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刃前夫后成了飞升第一人》
1. 恩怨
“嗬……嗬……”
杂乱的草丛中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喘息。
明艳的少女用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喉咙,胸膛剧烈起伏着,通红的双眼瞪得如同铜铃,死死盯着远处的草丛,好似有洪水猛兽一般。她的手上和脸上纵横交错着大小不一的伤口,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红痕,原本月白的衣衫此时也破败不堪。
只听她嘴中不停念叨着:“我要你偿命,我要你偿命!!!”
数个时辰前,无涯峰上——
“啊!”
姜锦辞被囚禁在暗室数日,乍一进入室外,强烈的光线犹如尖锐的银针,直直刺向了她的双目,她下意识闭上了双眼,身体不自觉后缩,多日未进食的身体虚弱不堪,脚上沉重的镣铐使得她难以前行,被叶奚阑拖着走了几步便不堪负重摔倒在地。
叶奚阑面色不虞,转身蹲下,狠狠捏住了姜锦辞的下巴。
“姜锦辞,你装什么?当初你不顾我的意愿,联合你合欢宗师兄弟算计我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吗!?”
下巴被捏着,姜锦辞被迫抬头跟他对视,叶奚阑的眼睛生的极好,剑眉凤目,摄人心魄,而如今,他眼中的恨意犹如利剑般刺穿了姜锦辞的心。
你又有什么资格恨我呢,姜锦辞心想。
“叶奚阑,我算计你?哈哈哈哈哈,天大的笑话,我们那点伎俩,在你面前不是班门弄斧吗?”她忍不住嗤笑出声,用力打掉了叶奚阑的手,“你到底是被我算计,还是为了得到灵胎,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叶奚阑脸色一变:“你……”
姜锦辞不等他开口,继续说道:“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你心里的人是谁,你以为我瞎了吗,你看她的眼神与我看你,又有何不同。”
叶奚阑沉默了一瞬,又开口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她平时也待你不薄,救她一命又如何。姜锦辞,你说你爱我,那你便用你的命来成全我吧,算是这些年你对我的补偿。”
“叶奚阑,你以为,杀了我,你就可以如愿以偿吗?”
“拭目以待。”叶奚阑面无表情地起身,头也不回向殿外走去。
看到叶奚阑从大殿中出来,候在一旁的黄鸢便赶紧上前:“大师兄,都已经准备好了。”
“嗯,把她带去九霄台吧。”
“是!”
“守好九霄台,别让任何人靠近,坏了我的好事。”
“弟子遵命!”
九霄台——
平日里五根光芒万丈的石柱,如今被黑雾缭绕,隐约能看到石柱周围跳跃的黑色符文,看上去好不阴森。
每根石柱的顶端都连接着一根灌注了天劫之力的铁链,而铁链的尽头,姜锦辞在连绵不断的雷击之下,元神愈发不稳定,她越是抵抗,贯穿她经脉的雷劫便越是凶狠,同时,她的修为也在疯狂消散。
疼痛如同汹涌的海啸,一波又一波冲击着她的神经,她本能地想要发出惨叫,看到阵外的人后,死死压抑住了痛苦,却仍有几声破碎的呜咽从牙缝中挤出。
叶奚阑紧紧盯着姜锦辞头顶逐渐凝实的光球,忍不住出声:“姜锦辞,别挣扎了。”
在经历了漫长的折磨后,她已经快力竭了,她知道自己今天必死无疑了,叶奚阑这次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姜锦辞沉默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忍不住勾出一抹嘲讽,真是可笑啊,叶奚阑,明明是你要我死,又在这里假惺惺给谁看呢。
突然,一阵带有肃杀之意的箫声向叶奚阑攻来,叶奚阑一时不察被打了个正着,倒退了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是你?”看清来人后,叶奚阑更是怒上心头,眼中的恨意如有实质化。
阵内的姜锦辞听到箫声身体一震,猛地抬头:“师兄!?”
来人看到姜锦辞头顶刺眼的光球,以及周身不断飘散的灵力,脸色一变:“阿辞别怕,师兄来救你了。”
“本该是飞升的仙台,却被你搞成这幅鬼样子,叶奚阑,你也好意思自诩名门正派、天之骄子!?”
说完,便持箫向九霄台攻去。
叶奚阑见此,立马捏诀施咒,一时间,黑色的符文飞舞得更加狂暴,隐隐形成了一丝罡风。
看到这一幕的林知乐脸色一沉,仍义无反顾向前冲去,可惜,还未靠近,便被石柱外围蛮横的禁咒震得吐了血。
林知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看了一眼阵中的姜锦辞,再次持箫聚气,一个接一个的肃杀音阵向着九霄台杀去。
“是师兄对不起你,当初不该让你下山,如今,师兄来带你回家。”
“师兄!不要!这是天劫之力!你受不住的!”看着在阵外不停攻击的人影,姜锦辞眼眶泛红,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落。
叶奚阑看着他俩,一丝不悦划过心头,面色愈发冰冷:“真是好一出师兄妹情深啊。姜锦辞,你的好师兄真是好的一如既往。”
林知乐闻言,转头对着他呸了一口:“叶奚阑,我真是看错你了,我当初瞎了眼,才把阿辞交给了你……”
话未言毕,寒溟剑便刺穿了林知乐的手臂,叶奚阑脸色黑得发沉:“闭嘴!”
“啊!!!!!!!!”
与此同时,姜锦辞感觉有一双手在将自己的灵根一点一点抽出,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哀嚎。
痛!真的好痛!
姜锦辞的身体因为疼痛止不住地抽动,被吊着的双臂无意识地颤抖着,手指痛苦地蜷缩着,锁链也被震得哗哗作响。
“我要死了……师兄……我……我后悔了……师兄……你快走啊。”姜锦辞看着阵外的人影,神志不清地喃喃自语。
“林知乐,你来晚了,她,你救不了。”叶奚阑看着姜锦辞逐渐透明的身影,眼中划过一丝喜色。
而林知乐转头看到这一幕脸色大变,一掌劈在了叶奚阑身上:“闭嘴!谁说我救不了!”
叶奚阑轻松挡下一击,嗤笑道:“你不过是元婴后期,而我已是元婴后期大圆满,你我如今差了一整个小境界,你拿什么来救她?”
黑得如同沁了墨的眼眸沉沉盯着叶奚阑,林知乐缓缓收回了手中的玉箫。
正想反攻的叶奚阑看到他的动作,心中警铃大作:“你……”
话还没说完,就见林知乐双手捏诀,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元婴!法相!”
突然爆发的灵力震得叶奚阑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只见林知乐浑身散发着金光,汹涌的灵力围绕着他,一尊黑发青袍,与林知乐长得别无二致的巨大人影,在他的身后逐渐凝实。
巨影双眸深邃如渊,薄唇微抿,散发着令人敬畏的气息。
“师……兄……?”姜锦辞呆呆地看着林知乐的法相,师兄他,难道是不要命了吗?为了她这么一个宗门耻辱,何以值得他做到如此地步。
“林知乐,不惜燃烧寿元,召出法相,你疯了吗!?”叶奚阑看到这一幕,不敢置信地吼出了声。
林知乐闻言冷冷一笑:“今日,阿辞若是死了,你,必须给她陪葬!”
言罢,不等叶奚阑反应,数道满含杀意的音波,直直攻向他的命脉。
叶奚阑见状,立马提剑抵挡,两人的修为明明还差一个小境界,但林知乐这个疯子,法相一出,硬生生让自己踏入了半步化神。
看着拼命抵抗的叶奚阑,林知乐暗自心惊,寒霜剑法竟已被他练得如此出神入化,堪破化神意境是早晚的事。
若是今日姜锦辞的九转灵胎被炼化成功且为他所用,九死一生的渡劫飞升便成了十拿九稳,这世上再也无人能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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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其中关窍的林知乐,心中怒意更甚,叶奚阑与阿辞结为道侣,到底是如了阿辞的愿,还是着了叶奚阑的道,他已无从探究。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叶奚阑就地格杀。
“万千星殒。”
随着林知乐的话音落下,身后的法相举箫轻吹,箫声如金戈铁马般席卷了整个九霄台,原本围绕在他周身的灵力,全部化作一道道凌厉的罡风,齐刷刷向叶奚阑攻去,远远望去,如同万千星辰坠落九霄。
“林知乐,是你逼我的。”叶奚阑见林知乐出此杀招,将寒霜剑法发挥到了极致,不顾自己命门暴露,硬抗了数百道罡风,直直冲向了阵中,伸手对着阵法凌空一握,“收!”
不好,阿辞!中计了!叶奚阑是在拖延时间!林知乐心中大惊。
“啊!!!!!!”
短短一瞬,姜锦辞就感觉自己要被撕裂了,她的每一寸神经都在疯狂颤抖,灵根与她体内最后的连接一丝一丝地崩断,她再也无法压制自己的痛苦,不受控制地发出了凄惨的哀嚎,豆大的冷汗如雨点般滚滚落下,没了灵根的保护,天劫之力瞬间在她的经脉内暴乱。
即便是在巨大的痛苦中,她也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元神在一点一点被吸收,那种感觉就像是生命之源被吸食殆尽,姜锦辞努力抬头,望着阵中浑身是血的叶奚阑,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狂热,但姜锦辞知道,他是在看炼化的九转灵胎,在看他与谢清潭的未来。
莫大的悲哀从她心底升起。她好像从来没看清过叶奚阑,她以为叶奚阑只是不爱她,但她没想到叶奚阑是要她的命。
她这辈子活得像个笑话。
她好恨!恨不得当场手刃叶奚阑!
看着飞奔而来的林知乐,泪水模糊了姜锦辞的视线。
她此生唯一之大幸便是入了合欢宗,有悉心教导她的师傅,有护她爱她的师兄,有温柔善良的师姐,有跟她一起闯祸的师弟……
她真的,好想,好想回家……
“阿辞……不孝……若……若有来世……呃……”姜锦辞话还没说完,体内经脉寸断,鲜血不受控制的从嘴角溢出。
“阿辞!!!”
黑暗如潮水般迅速淹没了她的视野,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又遥远,耳中只剩下了自己沉重的呼吸和紊乱的心跳,她极力想要清醒,但意识却如陷泥淖般难以自拔。
与此同时,一直悬在姜锦辞头顶上方的光球,已然显现出了实体。
叶奚阑神色复杂地看着正在消散的姜锦辞,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抹去她嘴角的血迹,却在即将靠近之时停了下来,犹豫了一瞬,转向了九转灵胎。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一阵悠扬的箫声硬生生撕开了如墨般浓稠的黑雾,犹如凤凰啼血,尖锐的凤呖唤回了姜锦辞的一丝神志。
“涅槃轮回。”随着林知乐的一声轻吟,身后巨大的法相化作了点点星光,而林知乐,则脱力般摔倒在地。
听到箫声,原本静止的灵胎突然向远处飞去,转眼便消失在了九霄台,不知去向。
叶奚阑伸手抓了个空,数十年的谋划布局付之一炬,他紧紧握住了拳头,青筋直暴,心中滔天的怒火似要把他燃烧殆尽。
“林!知!乐!!!”
在巨大的愤怒之下,叶奚阑聚起最后的灵力,狠狠地将寒溟剑向林知乐刺去。
此时的林知乐灵力早已耗空,不躲不避,任由叶奚阑刺穿了他的心脉。
恢复一丝神志的姜锦辞刚睁开双眼,便看到了这一幕,心神大震,目眦欲裂,然而不等她有所反应,彻底消散在了九霄台。
在叶奚阑背后,一丝不易被觉察的星芒,循着灵胎的方向飞去,林知乐定定地看着,心上似被压了万斤重担,不自觉喃喃出声:“这一天,最终还是来了。”
2. 重生
这是哪里?
恢复神智后的姜锦辞警惕地打量着周围。
包括自己身下这片草丛,到处是一片狼藉,远处,一湾银湖宛若一面银镜平铺在大地之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湖面泛出粼粼波光,似有无数碎钻闪烁其中,离湖不远处,一棵巨大的迷毂树静立其旁,犹如一位沉默的护卫,静静地凝视着这片宁静的湖水。
我怎么会在这里?师兄他怎么样了。
回想起自己在九霄台见到的最后一幕,姜锦辞心中愈发不安。
面对眼前怪异的场景姜锦辞捏诀聚灵,想要探查一番。
“怎么回事?我的灵力?练气期?”
她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眼下的情况,地面突然传来一阵剧颤,似是有猛兽飞驰而来。
虽说只探查了短短一瞬,但姜锦辞也大致能感受到此处混乱的灵力,不久之前应是经历了一场恶斗。思及此,她脸色一变,随手收起周围散落的物品,便立马飞身上了不远处的树梢。
刚站稳,就看见远处一头灵犀朝着她狂奔而来,后面还跟了几位穿着五颜六色的少年少女,只一眨眼便到了方才她所在的那片草丛,姜锦辞暗自舒了一口气,还好她反应快,不然现在已经成为灵犀蹄下冤魂了。
但同时,姜锦辞又觉得奇怪,灵犀素来以防御力、体力著称,属于二阶灵兽,通常需要多人联合围猎,比起其他二阶灵兽,只要配合得当,击杀难度不高,但这头灵犀实在是稀奇,它的奔跑的速度未免太快。
“它想进银湖!不能让它进去!”
身穿鹅黄衣袍少女的叫喊打断了姜锦辞的疑惑。
“束灵符!去!”
少女手中的符纸像不要钱似得往灵犀身上打去。
只见数张符纸在空中飞舞着围成一圈,符文从纸中不断飞出,形成了一个圆柱形的屏障,牢牢地把灵犀困在了圈内,任凭它怎么冲撞,都无法逃离。
“快!就是现在!”
鹅黄少女奋力向符阵输送灵力,话音未落,身着黑色衣袍的少年如一柄利刃,向灵犀冲去。
只见那黑衣少年手握长枪,枪尖闪烁着星星寒芒,枪身划破空气,发出了尖锐的呼叫,长枪如同蛟龙出海,携带着千钧之力刺向了灵犀。
灵犀感受到了危险,眼神充满了警惕与愤怒,在长枪即将击中它时,四蹄腾跃,侧身闪躲,黑发少年见一击未中,立即调整方向,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炫目的银弧,再次向灵犀的要害攻去,这一枪快若闪电,枪尖所指之处,空间仿佛都被撕裂,只见那长枪紧逼灵犀双目,直接命中了它的左眼。
黑衣少年见自己一击得手,灿烂一笑,回头向着阵外二人臭屁地挑了挑眉。
“吼!!!!!”
灵兽在剧痛之下发出了凄厉的嘶吼,似是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它四蹄猛地刨地,扬起了大片尘土,鼻中不断喷吐着粗气,如离弦之箭向阵法冲去。
这一下速度太快,黑衣少年甚至连表情都还没来得及收敛,便在震波冲击下狠狠砸向了地面,转头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在树上目击了这一幕的姜锦辞:“……”
而符阵中原本清晰的符文在灵犀不要命的连续撞击下,竟隐隐有了变弱的趋势。
见状,鹅黄少女脸色一阵惨白,对着还未出手的少年道:“展钺!我快要困不住他了!”
被叫做展钺的少年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黑衣少年,冷哼了一声:“废物。”
随即拔剑飞身入阵,如一道流光,杀向了暴动的灵犀。
如今这灵犀虽说左眼已瞎,但对灵力的波动却异常敏感,展钺一入阵,它便立马转头向展钺冲来。
黑衣少年和鹅黄少女没想到这灵犀竟有如此敏锐的感知,忍不住大喊:“展钺!小心!”
躲在树上的姜锦辞见这一幕也暗自心惊,这灵犀非同寻常,现在自己灵力低微,若是能吃下这灵犀肉,修为定能大涨。
与此同时,阵中的展钺看着向自己冲来的灵犀不闪不避,反而发出了一声冷笑。
在即将相撞之时,展钺猛地旋身向左,一剑划伤了灵犀的右眼,借着灵犀庞大的身躯,脚尖一蹬,飞身离开时顺势在它脖子上留下了数道剑痕。
失去视力的灵犀猛然感到剧痛,发了疯地转身想向展钺攻去,而展钺趁它转头这一瞬,一剑掷出,贯穿了灵犀的咽喉。
“卡嚓。”一声脆响过后,灵犀仿佛被定格了一般,庞大的身躯重重砸向了地面,藏在咽喉处的晶核,已然被刺得粉碎。
展钺捏诀收回了自己的剑,面无表情说了一句:“自不量力。”
鹅黄少女见灵犀已死,也收回了符阵,腿一软便倒在了地上。
展钺见状皱了皱眉问:“陆芷瑶,你没事吧?”
陆芷瑶抬头勉强笑了笑:“我没事,就是灵力有点耗竭了。我休息一会就行。云行受伤应该比我严重。”
展钺闻言点了点头,将还躺在地上的黑衣少年拉了起来:“你别装了。”
“咳咳咳...展钺你有没有良心啊,我们舍命陪你历练,这是你对恩人应有的态度吗?”
“也不知道是谁,还需要我来救。”
“我是让着你!让你历练!历练!你到底懂不懂我的用心良苦!”
………………
姜锦辞死死盯着灵犀脖子上的贯穿伤,只见那伤口周围竟结了一层霜,灵犀本该喷涌而出的鲜血,因着这一层薄霜,被稳稳控制在了灵犀体内。
她认得出,她怎么会不认得,她恨极了这套剑法,这是万剑宗独有的寒霜剑法。
姜锦辞还记得,叶奚阑说初创这套剑法是为了她,只因她说自己不爱见血,当时的她傻傻地信以为真,天真以为叶奚阑真正爱上了自己,以为他们能幸福地度过余生。
姜锦辞眼眸不自觉泛红,握着树干的手也不受控制地收紧。
“谁?”
树下传来一声怒喝,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凌冽的剑意。
姜锦辞心中一凛,这叫展钺的小子竟如此敏锐,下意识想要捏诀阻挡,但转念一想,这小子应是万剑宗的人,于是微微侧身让剑意擦过了自己的手臂,看准了树下的人,顺势从树上坠落。
“啊!”伴随着一声惊呼,姜锦辞重重摔在了杂草地上。
痛死了!
这一摔,对身上本就有伤的姜锦辞来说,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不解风情的臭小子。”趴在草上的姜锦辞暗暗咬牙切齿。
算了,本小姐人美心善,不跟这臭小子一般见识。
刚整理好表情准备回头时,冰凉的剑尖不轻不重地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姜锦辞顺着剑身向后看去,只见那不解风情的展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敢肯定,若是她说错一句,这小子定能当场让她血溅三尺,哦,不对,是她痴心妄想了,这小子会寒霜剑法。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躲起来的。”姜锦辞一边说着,一边假意抹眼泪,偷偷观察三人表情。
无情的剑尖向着姜锦辞的脖子又靠近了几分,隐隐能看到一丝血线。
姜锦辞内心暗骂了一声,一口气全交代了:“我修为低微,有人说能帮我提升修为,就把我带来了此地,没成想,他们只是想拿我做猎捕灵兽的诱饵。”
那位叫陆芷瑶的少女听闻,表情稍霁,隐隐动了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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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之心,而季云行则是直接抬手探查她的灵力,他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姜锦辞立马摆出一副楚楚可怜又无辜的表情。
“……”季云行无言回头,冲着另外二人点了点头。
展钺的剑尖微微放松,但仍未将剑移开,冷声问道:“哼,笑话,既然你已经成为他们的诱饵,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小少侠明鉴呐!”姜锦辞想到刚才陆芷瑶说不能让灵犀进银湖,心想这银湖定有古怪,“当时那灵兽追的紧,我实在没办法了,远远看见这银湖,想跳下水碰碰运气……”
姜锦辞还没说完,那三人脸上不约而同浮现出了吃惊之色。
陆芷瑶忍不住问出了声:“你想跳进银湖?你可知这银湖是何处?”
姜锦辞一脸疑惑:“这是何处?这不就是个湖吗?”她确实不知道这湖到底有什么蹊跷,一醒来就到了这个鬼地方,现在脑袋还懵着呢。
一旁的季云行看着她,仿佛在看什么珍稀动物:“不知道这银湖是何处,你是怎么有勇气答应他们进秘境的?”
他是真的无法想象,修真界竟真的有如此天真之人,都不知她是如何安然无恙到达练气后期大圆满的,从刚才探查的结果来看,她甚至隐隐快要筑基了,堪称修真界奇迹……
秘境,此处竟是一个秘境,难怪其中的灵兽跟外界的比起来,要强上不少。姜锦辞心中暗想,嘴上却说道:“他们说了会保护我的呀!而且还给了我钟灵护身符,你看,二级的呢!”
刚刚醒来时她就在草丛中发现了符咒的残骸,当时没来得及仔细看,没成想这护身符竟真成了她的护身符。
三人看着她手上的符咒,相顾无言。
在诡异的沉默中,陆芷瑶主动向姜锦辞解释道:“这银湖是秘境中心,虽说银湖秘境不限等级,凡是修仙者,每逢秘境开启时便可入内寻找机缘,但人人都知,这最大的机缘便在银湖湖底,而进过银湖的无一例外,全部有去无回,没有人知道湖底到底有什么。”
姜锦辞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银湖,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藏在袖子中的手慢慢握紧。
有去无回的机缘?都已经死过一次了,难道她还怕再死一次不成?若是能得到这机缘,便能早一日杀了叶奚阑。
展钺见她的疑惑不似作假,便又将剑尖挪开了点:“然后呢,你还没说你怎么活下来的。”
听到声音,姜锦辞收敛了一下情绪,回头露出了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害,这不是刚跑到银湖附近,见我不要命似的直奔银湖而去,那几个人就跟见了鬼一样跑了。”
姜锦辞偷偷瞄了一眼架在脖子上的剑,清了清嗓子继续编道:“那几个人一跑,灵兽没了灵力的束缚,一个狂吼就把我给震晕了。”
言罢,姜锦辞讪讪地挠了挠头,尴尬地解释道:“我修为低嘛,之前那几个人虽说把我当诱饵,但好歹还给我套了一层护心咒,他们跑了,即便有钟灵符在手,也还是扛不住……”
三人看着那破碎的符咒,又看了一眼姜锦辞,都感到了一阵无语,也不知道这么菜的人,到底是怎么进到这银湖腹地的。
“再然后,我就被震醒了,看到那灵犀我还以为那群人又回来了,吓得我赶紧躲到了树上。”姜锦辞见三人都不说话,撇了撇嘴,摊手说道:“接下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刚才的打斗将此处搞得一片狼藉,无从确认她话中的真假。姜锦辞说的诚恳,再加上她身上的一道道骇人的伤口,没必要为了骗人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比起最初,三人稍稍放下了戒心,但对于她的说辞仍抱有怀疑态度。
“小心!”顾不上脖子上架着的剑,姜锦辞突然对着三人大喊道。
3. 黑煞
原本晴朗的天空,刹那间风云变幻,乌云密集,隐约可以看到丝丝闪电如游龙般穿梭其中。
姜锦辞看着那头浑身冒煞气的灵犀,眉头不自觉紧皱,与修士不同,晶核是妖兽灵兽的生命之源,一旦晶核被击碎,绝无再生可能,可如今,这只被击碎了晶石的灵犀却“活”了过来。
听到姜锦辞的大喊,展钺条件反射向身后看去,看清那黑煞灵犀的一瞬间,展钺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这灵犀可是他亲手杀死的。
一旁的季云行也不再嬉皮笑脸,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长枪,眼睛死死盯着摇摇晃晃走来的灵犀,如临大敌。
“这黑煞,竟蔓延进了秘境?”陆芷瑶看到黑煞的一刹,便忍不住惊呼出了声。
姜锦辞闻言立马看向了陆芷瑶:“什么意思?这黑煞什么来头?”
有了之前的铺垫,陆芷瑶对姜锦辞的疑惑没做怀疑,反而凝重地解释道:“百年前,金洛岷第一次出现这种黑煞。”
姜锦辞愣了一下,百年前?上一世她和叶奚阑多方历练,更何况金洛岷处于南域,正在合欢宗的管辖范围内,从未听说过什么黑煞。重活一遭,竟是到了百年之后?那叶奚阑岂不早就飞升了?
“没人知道这黑煞是怎么出现的,当年,黑煞一出现便席卷整个金洛岷,南域的药王谷、夜明阁、真武殿、白月教四派出百名弟子前去消灭,不成想这黑煞竟生生不息,附身在了死去的修士和灵兽身上,四派联盟的弟子在不断减少,而黑煞大军却在不断扩大。”陆芷瑶一边向姜锦辞解释,一边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叠符咒。
姜锦辞闻言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合欢宗呢?作为南域第一大宗,合欢宗怎会缺席四派联盟?眼下这种情况贸然提到合欢宗,这三人定会起疑,强压下心头的疑惑转而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四派联盟找不到黑煞本源,便无法压制黑煞,实在没有办法,便向另外三域飞书传信,联合了四域化神长老,在金洛岷设置了七七四十九层禁制,才堪堪将黑煞控制在了金洛岷。”季云行也听到了姜锦辞的提问,扬声解释道。
“嗯,当时确实压制住了。”陆芷瑶听完附和地点了点头,看向黑煞灵犀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但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是黑煞变强了,还是禁制有了些松动,黑煞竟瞒过了金洛岷的守门人,偷偷溜进了修真界,而且最近出现的越来越频繁。”
“来秘境的路上,我们就已经碰到了数次,没想到如今这黑煞竟已经强到能够进入秘境了。”季云行补充道。
姜锦辞听完倒吸了一口凉气,按照陆芷瑶和季云行所言,这黑煞不死不灭,化神期修士才能将其压制,而不是杀死,那如今这局面,他们岂不是必死无疑?姜锦辞觉得自己太倒霉了,才刚刚活过来,又要死了,甚至没捱过一日。
感觉到了姜锦辞的沮丧和担忧,陆芷瑶回头给她递了好几张防身的二阶符箓,安慰道:“这几张符纸你拿着,若是打起来,你还去刚才的树上躲着,我们都已筑基,你别害怕。”
姜锦辞看着手中的符纸,心想,才筑基啊,年轻人,怎么这么自信,若是老娘的修为还在就好,虽不到化神,但也比筑基强啊!她好想念她的锁魂鞭。
“放心吧,死不了,区区黑煞罢了。”听到季云行的声音,姜锦辞才发现自己刚才一时不察竟叹息出了声。
“哼。”站在最前方的展钺似是在认同季云行的发言,冷哼了一声。
“……”不是吧,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自信啊!姜锦辞感觉自己老了,现在的小孩都已经这么狂妄了吗?
“你放心吧,金洛岷的黑煞不死不灭,但这偷跑出来的,力量削弱了不少,虽说有点难缠,但也能将其收服。”陆芷瑶见姜锦辞一言不发,傻愣愣的站在他们身后,以为她已经吓傻了,眼看着黑煞灵犀越来越近,又快速安慰了她几句。
陆芷瑶的宽慰到姜锦辞耳中自动翻译成了四个字:你还有救!
“真的!?”
陆芷瑶不答,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个金灿灿的铃铛,在她面前晃了两下,姜锦辞看着那铃铛只觉得纳闷,她从来没见过这法器,看不出它有什么特殊之处,除了它的颜色,闪烁的金光格外耀眼,和陆芷瑶温柔的气质实在不搭。
见姜锦辞一脸疑惑地打量着金锁铃,陆芷瑶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看来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她思虑不周了,虽说金锁铃在各大宗门内十分常见,是弟子下山历练的必备之物,但对于生于偏僻困苦之处的散修来说,却非是平常之物。
陆芷瑶原本担忧的眼神,在看向姜锦辞时,竟充满了怜悯,不自觉柔了声:“这是金锁铃,是东域天武阁长老研制的,专门用来吸收关押黑煞。”
姜锦辞看到陆芷瑶诡异的眼神,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僵硬地朝她笑了笑:“那就好……”说完,生怕陆芷瑶说出一些奇怪的话,便毫不犹豫转身躲了起来。
陆芷瑶本想再安慰两句,见姜锦辞转身躲好,便看向了另外两人,季云行和展钺同时用眼神向她提问:“散修?”
陆芷瑶不可觉察地点了下头,两人同时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而此时躲在树上的姜锦辞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那三人心目中的形象,已然成了运气不错、天赋一般、没见过世面的穷傻子散修。
三人应是时常组队历练,有了一套属于自己的配合打法。
仍是陆芷瑶率先出手,束灵符起阵困住了黑煞灵犀,然而比起最初那个强横刺目的符阵,眼下这个威力却是小了不少。
漂浮在黑煞灵犀周围的符文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消失一般,而陆芷瑶仅仅是撑起阵法,便已脸色惨白。黑煞附身太快,她根本没时间休息,更别提恢复灵力了。
黑煞灵犀发觉自己被困住,反扑得更加凶猛,陆芷瑶强压下翻涌的气血,提气向符阵输入了更多的灵力。
一旁的季云行和展钺见状也不再犹豫,同时出手,一左一右,形成了包围之势,向着黑煞灵犀掠去。
在靠近黑煞灵犀时,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将灵力灌注进长枪和剑中,毫不犹豫击向了灵犀脖子的伤口处。
虽说黑煞可以继承被附身者生前的特性,但是由于它们只能附身在死物身上,所以无法继承五感,此时两人的攻击对于黑煞灵犀来说不痛不痒。
三人与黑煞交手过数次,早就已经知道黑煞与正常的生物不同,它们判断攻击目标的方式非常单一,谁攻击它它便攻击谁。因此,修士们在收服黑煞时,基本都是多人组队,以便干扰黑煞的判断,少有单独行动的。
陆芷瑶见黑煞灵犀被两人拖住,心中松了一口气,立马取出金锁铃,捏诀念咒:“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金光速现,斩邪缚煞!”*
随着陆芷瑶的话音落下,只见那铃中金光乍现,快速往黑煞灵犀的方向飞去,在空中留下了一道金色的弧线,原本只有拇指大小的铃铛,如今如同一座巨钟,悬在灵犀头顶。
原本疯狂舞动的黑煞,在金光的压制下,隐隐有了减弱的趋势。
树上的姜锦辞见状暗自松了一口气,这群小朋友还是有点靠谱的。
季云行和展钺见金锁铃已出,便停止了攻击,转向金锁铃输入灵力,此时的陆芷瑶已然力竭,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整个人摇摇欲坠,先前一直在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见两人接手,心下一松,双腿发软,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再也无法支撑,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晕倒在了草丛中。
姜锦辞看到陆芷瑶晕了,便想从树上跳下去,幸好残留的理智拉住了她,快速判断了一下当前的局面,黑煞灵犀已然被金锁铃所控,警报解除!
“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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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
“陆芷瑶!”
季云行和展钺同时发出惊呼,看到向陆芷瑶跑去的姜锦辞都心下一惊,这个散修虽是个傻子,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眼下陆芷瑶失去了意识,他俩又无法脱身,就怕这傻子趁人之危,思及此,两人不约而同加快了输入灵力的速度。
已经跑到陆芷瑶身边的姜锦辞抬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战场,这黑煞看着可真恶心,她一点也不想参与进战斗,于是背起陆芷瑶就向大树跑去,边跑还边喊:“你们俩可一定要坚持住啊!”
季云行和展钺听到她的声音后,脸色都有点古怪,是他们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修真界如此良善的散修,真是少见。
黑煞在姜锦辞靠近的一刹那短暂的停滞了几秒,似是陷入了思考,在听到她的声音后,才又疯狂挣扎起来,而这一切,在金光的压制下,无人发现。
见陆芷瑶已被安顿好,两人同时舒了一口气,回头准备专心控制金锁铃,就在这时,突然,一声脆响从金光中传来,展钺心中顿感不妙,抬头向悬浮在空中的金锁铃望去,一道黑色狭窄的裂缝赫然出现在了金锁铃的外壁上。
同时看到这一幕的季云行瞳孔骤缩,立马看向对面的展钺:“这是怎么回事?”
展钺眉头紧锁,面色沉得似要滴水:“我们在来的路上收了太多黑煞,这只金锁铃可能承受不住了。”
季云行闻言沉默了数秒,他们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但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控制着灵力的双手微微颤抖,不死心地问道:“还有别的方法吗?”
见展钺沉默不语,季云行咬咬牙,更加汹涌的灵力向着金锁铃而去,试图加快压制黑煞的速度。
然而随着灵力的灌入,狭小的黑缝猛然扩大,季云行见状呼吸一滞,赶紧收回了大半的灵力。
展钺也随之放缓了速度,紧紧盯着那道还在不断扩大的缝隙,他们不能收回灵力,若是此时将灵力收回,那便无法压制眼前的黑煞,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到破解之法,向来处变不惊的脸上,冒出了豆大的汗水。
不行,都不行,金锁铃需要定时送回天武阁清理,一旦铃中黑煞过量,到了无法承受之际,金锁铃便会爆裂消散,而其中的黑煞也会随之逃逸,这是每位第一次拿到金锁铃的宗门弟子都会被告知的重要事项。
这是一场死局。
展钺有些绝望了,这次是他们大意了,他和季云行的金锁铃刚送回天武阁,听说银湖秘境开了,若是等到天武阁送回金锁铃,定然会错过此次秘境开启,想着秘境中不会出现黑煞,便只有陆芷瑶带了一盏。
季云行看清了展钺的神色,他也知道,凭借他们现在的实力,根本打不过黑煞,当下心中便有了决定,他缓缓收回了自己的灵力:“逃吧,或许秘境中其他人有金锁铃呢。”
展钺无奈地勾了勾嘴角,似是在自嘲,他又何尝没想过寻找其他修士的帮助,然而,偌大一个秘境,其中修士鱼龙混杂,如何能找到同样携带了金锁铃且愿意帮助他们的人呢?见到黑煞,恐怕他们都避之不及吧,何谈帮助呢。
感受到金锁铃的压制减弱,黑煞灵犀又开始蠢蠢欲动。
远处的姜锦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季云行收回了手,金锁铃的金光也不似先前那般刺眼,而本来已经弱下去的黑煞突然又有了暴起的迹象,忍不住碎碎念:“怎么回事,这俩人不会是起内讧了吧,怎么偏偏在这时候,真是幼稚!”
眼看着金锁铃快要压制不住黑煞灵犀了,展钺似乎也有了收手的动作,姜锦辞大惊失色,当即着急了起来,她可一点都不想死在这种地方。转身将陆芷瑶藏在安全的地方,便向两人冲去,一边跑一边聚起了全部的灵力,没有丝毫犹豫,一股脑输向了金锁铃。
“咔嚓……”
“别!”
“住手!”
4. 银湖
晚了,完了!
被金锁铃压制已久的黑煞,如同冲破牢笼的猛兽,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距离最近的季云行和展钺躲避不及,被气浪波及,胸膛如遭重锤,鲜血瞬间从口中喷涌而出,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倒,重重地摔在了数米之外的草地上。
黑煞爆发的气浪如汹涌的泉水,奔腾而至,一瞬间,离黑煞还有段距离的姜锦辞便被这股无形的力量席卷,踉跄着向后连退数步,虽未被直接击飞,五脏六腑却仿佛被无数根细密的钢针刺穿,面色瞬间苍白如纸,双脚如同踩在了泥沙之上,难以平衡,不受控制地往一旁摔倒。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看着不远处浓稠如墨的黑煞,那黑煞正以排山倒海之势疯狂蔓延。
若不加以控制,用不了多久,此方秘境定会被黑煞所污染。
姜锦辞心头一沉,是她的莽撞才导致了现在这番境地,这后果不应该由别人来承担。
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她再次聚起灵力,攻向黑煞,她在一旁围观了三人小队的攻击方式,如果她猜的没错,在这次攻击之后,黑煞便只会以她一人为敌。
被灵力击中的那一刹,翻涌的黑煞几不可察地停了几秒,似是在确定思索着什么,随即便确定了方向,如同汹涌的潮水,铺天盖地向姜锦辞席卷而去。
看着奔涌而来的黑煞,姜锦辞心中一喜,果然没有猜错,那么接下来,就只需要把它引走。
姜锦辞不自觉看向了不远处的银湖,那一湾银湖如同置身事外不问世事的老者,冷眼旁观着岸上的喧嚣与杀戮,没有了阳光的照耀,湖面反而更加平静,如同上好的绸缎,没有一丝褶皱,与岸边遮天蔽日疯狂翻涌的黑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黑煞袭来的速度比预想的还要快,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姜锦辞暗暗咬牙,毫不犹豫地向银湖冲了过去。
数米之外的展钺看出了姜锦辞的意图,想要阻止,张了张嘴,发出了几个沙哑、毫无意义的音节,身体仿佛被打散重组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跳进了银湖,疯狂的黑煞紧跟其后。
一瞬间,秘境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微风轻轻拂过展钺的脸颊,散落的黑发随之飘扬,眼前的银湖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得仿佛从未有人踏足,若不是这满地的狼藉和那头灵犀的尸体,展钺几乎要以为自己刚才只是进入了逼真的幻境。
冰凉的湖水迅速包裹住了姜锦辞的全身,整个世界瞬间陷入了沉寂,她的身体在惯性的作用下不断下潜,周围的光线在不断消失,眼前幽蓝的湖水,逐渐被黑暗所替代。
在彻底陷入黑暗后,不能听、不能看、不能闻,姜锦辞感觉自己处在了一个真空状态,身后的黑煞竟成了此时唯一判断她自己还活着的参照。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锦辞感觉双脚踩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但因为长时间的漂浮导致她双腿一时无力,不受控地侧倒而去。耳边传来潺潺的水流声,似有若无的光线慢慢驱逐了眼前的黑暗。
一座高大华丽的宫殿缓缓映入眼帘,宫殿前有一个圆形广场的遗迹,上面雕刻着复杂而又华丽的图案,只是不知为何,如今那广场破裂成了数块,漂浮在宫殿的周围,宛若一条浮空之路。而姜锦辞此时便是摔倒在了其中一块碎石上。
姜锦辞探身向碎石下方望去,幽蓝的湖水深不见底,若是不慎坠落,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看来,想要进入到那宫殿中,只能通过这碎石阵。
大概是许久未曾有人踏足此地,周围的水草一株株犹如参天大树,将宫殿层层围了起来,并且随着水流的波动摇曳生姿,偶有鱼虾经过,煞是有趣。乍一看还有种静谧而诡异的美感。
然而姜锦辞如今的处境实在是无法欣赏这般美景,一落地,黑煞便直冲她而来,为了维持避水诀,姜锦辞不敢动用太多灵力来抵御,万幸此处碎石够多,在黑煞即将触碰到她时,敏捷一闪,跳上了另一块碎石,如法炮制了几次,姜锦辞发现自己的体力在水中比在岸上消耗更快。
意识到这点的姜锦辞,不敢再跟黑煞过多斡旋,向着宫殿的方向冲去,此时的石阵已在两人的追逐战中变得混乱不堪,原本静止的碎石,在水波的搅动下开始毫无规律的胡乱漂动。
姜锦辞看准了距离最近的一块碎石,奋力一跃,就在她即将落地之时,水波一荡,脚下的碎石向外偏离了几分,姜锦辞堪堪落在了边缘,还没等她站稳,旁边的一块碎石又在水波的影响下朝着她的方向漂来,眼看着两块石头就要相撞,黑煞从身后猛地袭来。
强烈的冲击将本就不平衡的姜锦辞从碎石上撞落,她的身体骤然失重,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拉扯着她,不受控制地向湖底深处坠去,她挣扎着想要向上游去,但不知为何,四肢仿佛被禁锢住了一般,绵软无力,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碎石,姜锦辞脑海中只剩四个大字。
天要亡我!
突然,姜锦辞感觉自己身后流淌过一阵冰凉而又粘稠的液体,她敢肯定,这东西绝对不是湖水,它的触感和冰凉的湖水有着明显的不同,黑暗慢慢蚕食了她的视野,这银湖处处透露着诡异,姜锦辞不敢轻举妄动,整个人瞬间进入了高度警戒状态。
怪异的液体逐渐替代了冰凉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一点一点慢慢包裹,似是无数只无形的双手将她紧紧箍住,冰冷粘腻的触感刺激着她的每一寸肌肤,但她却无力做出任何抵抗,丝丝凉意直钻心底,姜锦辞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微微战栗。
它太强了,以姜锦辞现在的修为根本打不过,难道她注定要死在这秘境中吗,绝望就像是疯长的藤蔓在心底肆意蔓延。
正在姜锦辞胡思乱想之际,感觉到双脚似乎触碰到了什么硬物,还未等她细细感受,眼前的黑暗便如潮水般退散,缠绕着自己的不明液体也随之放松了桎梏。
黑暗退去,幽深的绿色撞入眼帘,参天的水草随着水波悠悠浮动,姜锦辞看着眼前这一幕脑袋有点发懵,她竟是回到了殿门前,先前感受到的硬物是地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那奇怪的液体到底是什么,黑煞又去了哪里?
姜锦辞突然灵光一闪,黑煞?一个荒谬的猜想慢慢浮上了心头。
她抬头细细打量着被水草掩盖的殿门,与宫殿外观的华丽不同,整个殿门从上到下都透露着一股古朴的气息,她伸手遥遥感知了一下,门上没有任何禁制,仿佛随手一推就能打开,姜锦辞觉得有些奇怪。
按照先前陆芷瑶他们三人所言,这银湖虽然诡异,但仍会有自命不凡的修士前来寻找机缘,但为何这殿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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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去似乎从未有人来开过。她看了一眼将宫殿围绕起来的水草,除了眼前这片清晰可见,其他的都隐藏在幽深的湖水之中让人看不真切,偶尔在水波的折射下泛出了幽幽绿光,姜锦辞总觉得在那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收回视线后,似是为了证明心中所想,姜锦辞直直朝殿门走去,还未等她靠近,那水草仿佛活了过来,柔软的茎叶如同携带了千钧之力,毫不留情斩开了湖水的屏障,朝着姜锦辞呼啸而去。
看着朝自己杀来的水草,姜锦辞强行压下了闪躲之意,眼神不经意间滑过远处那片幽深,一片寂静,姜锦辞心下一沉,莫非是自己猜错了,水草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她甚至已经能够清晰感受到水波的震动,藏在袖子中的手紧紧捏着陆芷瑶给她的护身符,整个人紧绷得如同一把蓄势待发的剑。
就在水草即将碰到姜锦辞的那一刻,熟悉的冰凉感再次传来,姜锦辞嘴角一弯,鱼儿上钩了,说时迟那时快,护身符和疾走符同时甩出,一瞬间,她便出现在了数米之外,看着远处和水草打斗的黑煞,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肯定。
在先前的交手中,按照黑煞的实力,杀了她就是分分钟的事,然而不知为何,它只是不停地追着她跑,似乎觉得这样很好玩,姜锦辞摸不透它的意图,只能咬牙逃跑,刚才的失足让她确定了这黑煞不想杀她,甚至可以说不想让她死,既然如此,那她便赌一把,显然,她赌赢了。但她并没有因此感到开心,更大的疑惑浮上心头,虽说这黑煞不想杀她,但无法判断原因,难说它到底是敌还是友。
就在姜锦辞沉思之际,远处的黑煞与水草打得难舍难分,黑煞没有实体,比起深根在水中的水草,它更加自由灵活,将自身分成数段,化成利刃,将其一一斩杀,原本凶猛的水草在黑煞面前,也被它的气势所压制。
黑煞斩的快,但水草长的也快,虽然攻击不敌黑煞,但凭借变态的生长能力,一时间竟拖的黑煞难以分身。
姜锦辞见无人顾及自己,从陆芷瑶给她的符箓中翻出了一张隐身符,悄悄朝着殿门跑去。殿门前战事正酣,姜锦辞不想自己被波及,从一旁绕了过去,黑煞在她靠近的那一瞬似乎感知到了什么,阴冷的、仿佛被偷窥的感觉再度袭来,姜锦辞不敢确定黑煞能不能看到自己,只觉得背后隐隐发寒,默默加快了跑路的步伐,不停地自我暗示: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胜利在望了,顶着巨大的压力,绕开层层叠叠的水草,她终于真正站在了殿门口,看着这座沉睡了多年的宫殿,姜锦辞隐隐感受到了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召唤她,她看到眼前的殿门褪去了方才的质朴,一道道繁复华丽的铭文显现其上,耳边传来了阵阵低语,姜锦辞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变得昏昏沉沉,一个个晦涩难懂的音节犹如诅咒一般砸向了她的灵魂,原本明亮的眼睛,也渐渐失了神,仔细看去,瞳孔中竟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紫色漩涡。
在声声召唤中,姜锦辞仿佛成了提线木偶,不受控制地伸手推开了门,门的触感不似想象中那么冰凉刺骨,反而一阵温润之感从指尖蔓延开来。
“轰……轰……”
尘封已久的大门,发出了低沉的轰鸣声,远处的水草瞬间停止了攻击,仿佛失去了生命,变成了再普通不过的水草。
6. 坊市
“谁敢挡我!”本来姜锦辞就赶时间,如今被人拦住,更是怒上心头。
“宫门内禁止飞行。”底下传的一声古板而又冷硬的回答。
“……”
真是倒霉,怎么偏偏遇到了他当值。
姜锦辞收起翅膀,缓缓落地,面无表情道:“丘大护法,生辰宴在即,给小主子采买之事耽误不得。”
“宫门内禁止飞行,违者禁足。”丘凌岳面不改色。
“你……”姜锦辞简直要被他气死,时间紧,任务重,多说无益,识时务者为俊杰,姜锦辞偷偷瞪了一眼挡路的老古板,绕过他便开跑。
啊啊啊!
平时怎么没觉得飞羽宫这么大!
这百米长阶是想累死谁?
以长阶来磨练侍者心智到底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
国主对于小主人的保护未免过了头!
门呢,我这么大一个宫门呢!
眼看着宫门就在前方了,一道黑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麻烦让让!赶时间!”
那黑影岿然不动。
姜锦辞服了,她今天难道不宜出门吗?怎么一个两个都来拦她!
“又是谁!”她真的快要崩溃了!
黑煞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姜锦辞,她只比自己早来一会儿,看上去仿佛在这里生活已久,原本明亮乌黑的眼眸,如今盛满了怒意,仿佛要把自己千刀万剐。
黑煞一时间有点无措,他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姜锦辞有些不耐烦了:“新来的护卫?”
眼前的少年身着一袭黑色劲装,衣领和袖口处,用银丝绣着精致的锁子纹,腰间束着一条墨色的皮带,头戴玄色束发冠,剑眉英挺,此时俊朗的脸上满是不知所措,仿佛一位犯了错的孩子。
听到姜锦辞的询问,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脑袋,点了点头:“我是来保护你的。”
姜锦辞眼睛一亮,纤儿也不是那么没良心嘛!还给她找了帮手!
“你来的正好,跟我一起去天玄坊市!”不等他有所反应,姜锦辞推着人就往门外走,好不容易拉到一个壮丁,可不能让人跑了。
她的态度转变太快,黑煞还没弄清眼下的情况,便被带到了坊市入口。
还没来得及看清入口全貌,一张卷轴便拍在了他的脸上。
“上面一半归你,下面的归我,咱们分头行动。”
乍一听,黑煞以为姜锦辞要带他去杀人,正想答应,却看清了卷轴上的内容,他一愣,这密密麻麻的是什么?
“看清了吗?”姜锦辞见他双目无神地盯着卷轴,心想,他不会是要跑路吧……这可不行!
少年似乎是有点为难,艰难地开口道:“我不识字。”
“?”姜锦辞感觉自己的大脑有那么一瞬宕机了,沉默了数秒,才缓缓开口问道:“那你是怎么通过飞羽宫考核的?”她有理由怀疑这少年来路不正。
黑煞心中一紧,生怕被她识破,不假思索道:“我能打!”
“……”
姜锦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个回答,她无言以对。
死一样的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
就在黑煞忐忑不安回想自己哪句话出现了纰漏之时,姜锦辞深深叹了一口气:“走吧,时间不多了,你跟我一起。”
说罢,没再理会他,转身张开了翅膀,朝着悬在空中的天玄坊市飞去。
黑煞看着她的翅膀,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后又觉得纳闷,这到底是哪里,姜锦辞怎么还多了对翅膀,看样子,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异样。黑煞直到这时才察觉出些许的诡异,如今的姜锦辞不像是中了幻术,反而像是成了此地的原住民。
“你要在那里待多久!”姜锦辞入了坊市,迟迟未见有人跟上来,担心劳工跑路,赶紧回头寻找,结果看到这傻护卫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姜锦辞的声音,黑煞收起了思绪,照着她翅膀的模样,幻化出了一对相似的黑色巨翼,朝着坊市飞去。
看到他身后如墨般的巨翼,姜锦辞心头划过了一丝熟悉感,还没等她细想自己在哪里见过,黑煞便已到她眼前。
姜锦辞定了定神,打开了卷轴,皱着眉开始整理清单,试图规划出最快的采买路线。
一旁的黑煞这才看清了天玄坊市的样貌。
朱楼碧瓦鳞次栉比,酒楼旗幡随风而动,店内酒客满座,推杯换盏之声不绝于耳,酒楼对面的茶坊,竹帘半遮,茶香四溢,茶友们围于矮桌旁,品茗畅谈。
坊市中央的广场之上,杂耍的艺人在空中翻滚飞舞,巨大的翅膀在空中划出道道彩色的烟痕,一副华丽的山水图在空中慢慢显现,台下的围观的众人见状不禁拍手叫好,喝彩不断。
远处的布庄中,一位妙龄少女扇动着翅膀轻盈地半浮于空中,身上的绫罗流光溢彩。
大街小巷,行人如织,或走或飞,好不热闹。
而在更远处的空中,螺旋往上漂浮着百家店铺,黑煞站在下面看不真切。
这天玄坊市竟如此之大,难怪姜锦辞这么着急,在这偌大的坊市中找到相应的店铺,就得花上不少时间,若是进店排队选品,所花的时间那便更长了。
“喂,别发呆了,走吧。”姜锦辞收起卷轴,发现眼前的少年竟然盯着坊市都能发呆,摇了摇头,朝着远处的布庄走去。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我叫阿辞,你呢?”走在前方的姜锦辞突然回头,“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喂’吧。”
黑煞闻言愣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上了姜锦辞的视线,一字一句道:“墨染,我叫墨染。”
“墨染?”姜锦辞轻轻重复了一遍,随后展颜一笑,“和你的翅膀还挺配的。”说完便回过了头。
在她身后,墨染听完她的话,眼眶竟然微微泛红,面上不自觉露出了怀念之色。
好久都没有听到她的夸奖了。
墨染在心中默默重复了两遍,白皙的脸颊爬上了一抹可疑红晕。
生辰宴的主服选的是正红色,先前定下的香囊是与之相配的水红色,但不知怎的,小主人一见着那颜色就嚎啕大哭。
姜锦辞进入布庄,先是取了一方月色的绸缎,轻轻捻了捻,不行,料子太粗糙,接着又拿起一旁的雅青色的锦缎棉,上面交织着如意暗纹,寓意不错,但这颜色实在不适合小主人。
一旁的掌柜见姜锦辞一连挑了几块布,都不是很满意,再看他们二人气质不凡,衣着用的都是上好的绫罗锦缎,心中有了数,陪着笑向二人走去:“这位姑娘,买布可是想要做身衣裳?”
正在认真挑选的姜锦辞听到有人搭话,面带疑惑地回头看去,掌柜立马接着道:“在下是这布庄的掌柜,不知姑娘是想要做什么样的款式呢?”
听到对方的身份,姜锦辞放下了警惕,坦言道:“想给我们家小主人做两个香囊,但是这边的布……”
姜锦辞没把话讲完,掌柜闻言心下了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姑娘要不随我上二楼,小孩子皮肤嫩,二楼的织云锦质地柔软,最是适合。”
这掌柜倒是没有骗人,眼前的的织云锦,倚着衣架,却依旧能看出它的质感之华丽,妆花缠枝纹饱满丰盈,繁而不乱,贵气逼人,远远望去,整块织锦绚烂似云霞。
姜锦辞眼前一亮:“就它了。”说着从乾坤袋中取出了拇指大的玉牌递给了掌柜,“将这匹布送到飞羽宫,把玉牌给管事的,自有人会给你结账。”
掌柜一听是飞羽宫定的布,顿时喜上眉梢,忙不迭地接过了玉牌:“姑娘您就放心吧。”
送走姜锦辞二人,掌柜连忙招呼伙计:“费老三,赶紧将二楼那块织云锦打包送到飞羽宫,手脚轻些,别伤了贵人的布!”
“好嘞!”名唤费老三的伙计大声应道,刚才他就在边上看着,这织云锦可是他们的镇店之宝,来看的人络绎不绝,但都被它的价格吓退,“掌柜的,这客人出手可真阔绰,这织云锦说买就买了。”
掌柜心里美滋滋想到,伙计不识货,他还能不知道吗?这飞羽宫虽在主城之外,但其中住的可是当今孟羽国国主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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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的血脉,若是能讨得这位的欢心,他这小店可要飞黄腾达咯。
掌柜心中暗爽,面上不显,不假辞色道:“别废话,赶紧去办!”
出了布庄,姜锦辞正欲前往下一家店,一位穿着道袍,满脸胡渣,蓬头垢面的老道人突然从角落跳出,挡住了姜锦辞的去路。
“……”
她有没有说过她今日可能不宜出门?
那老道士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盯着姜锦辞,口中喃喃念到:“天灾将至,异客救世。”
“说完了?”他说的话姜锦辞一个字没听懂,只觉得这是个疯道士,“说完就让开,别挡路。”
疯道士置若罔闻,依旧死死盯着她,不停地重复着:“天灾将至,异客救世。”
姜锦辞看着他,觉得有点晦气,刚想绕路而行,却见那疯道士像是见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一般,瞳孔骤缩,对着姜锦辞身后大喊道:“非人降世,此镜沦亡!”
姜锦辞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吼吓了一跳,周围的路人也闻声瞧来,窃窃私语。
“休得胡言!飞羽宫之人也是你能妄议的?”姜锦辞本不想多言,但这疯道士明显是来找事的。
一时间,周围议论之声更大了。
这疯道士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任凭你怎么说,他都只将那两句话来回重复。
不知是不是被烦的不行,姜锦辞感觉脑海中似乎有一根极细的银丝在来回穿梭,霎那间头痛欲裂,眼前出现了一些破碎不堪、混乱至极的画面。
那是?水底的飞羽宫?
疼痛使得姜锦辞整个人摇摇欲坠,身后的墨染见状,赶紧扶住了她,看着眼前不依不饶的疯道士,伸手便是一掌,那道士瞬间飞出了数米之远。
“何人竟敢在天玄坊市闹事?”一声怒喝自天边传来,只见来人身着玄金色盔甲,身后的黑翼遮天蔽日,手持一杆赤红色长枪。
姜锦辞喘着粗气,甩了甩头,想驱散眼前纷乱的画面,眼眶因疼痛而微微泛红,闻言冷声道:“如今天玄坊市的护卫可真是闲散,连谁是闹事者都分不清了。”
平时在坊市无法无天惯了的护卫哪受过这种气,当即就想将二人捉拿。
察觉到他动作的墨染立马向前一步微微侧身,将姜锦辞护在了身后,面色不善地盯着那护卫,若是他敢动手,定叫他有来无回。
护卫被墨染的气势震慑了一瞬,更加气恼了,抡起长枪朝墨染攻去。
周围的行人见他们打了起来,生怕自己被波及,瞬间跑的跑飞的飞,场面好不热闹。
再看墨染,见护卫出手,不闪不避,以煞化枪。
姜锦辞见那黑煞,脑中又是一疼,出现了黑煞将水草根根斩落的画面,还未等她细想,便见墨染将那赤红色长枪半路截停,用力一挑,那侍卫竟被掀翻在地。
墨染提枪上前,枪尖一指,将想要爬起来的护卫死死钉在了原地。
护卫捂着胸口,喘着粗气,抬头恨恨地看向墨染:“好大的胆子!你竟敢伤骁御司的人,你……”
话还没说完,一丝银光闪过,护卫的视线不自觉随之而去,看清墨染衣领处的锁子纹样后,脸色一变,这是皇家护卫才能拥有的纹样,这两人什么来头?护卫此时才惊觉,自己可能摊上事儿了。
姜锦辞将心中的异样暂时搁置,她没想到墨染的性子这么直,她只是想问责几句,结果他一言不合就开打了,看着被钉在地上的骁御卫,轻轻叹了口气,今天果然不宜出门。
“大人莫怪,我二人是飞羽宫之人,今日出门采买,被那癫人挡了道路,有些着急,不慎伤了大人属实误会一场。”姜锦辞上前拉开了墨染,“他是宫中新来的护卫,不知轻重,大人莫怪。”
地上的骁御卫见姜锦辞不追究,便顺着台阶而下:“原是飞羽宫之人,那真是误会一场,伤及同门了。”
他站起来理了理衣袍,随口问道:“方才你说路上有癫人挡路,若是方便,不如我们去骁御卫细说?”
那疯道士的话确实如一根刺扎在姜锦辞心上,思索了几秒,点了点头。
7. 骁御
到了骁御司,护卫让两人在堂前稍坐,不出片刻,领着一人来到了堂前。
只见那人头戴一顶鎏金束发冠,身披一袭玄色绣金战袍,暗红色的骨翅收拢其后,蓄势待发吗,还未走近,便感觉到无形的威压似潮水般涌来。
“这是骁御司掌司,萧大人。”护卫接触到二人询问的视线后,出声介绍道。
“久仰大人威名。”姜锦辞闻言立马起身弯腰作揖,见一旁的墨染还傻傻坐着,悄悄用眼神暗示他站起来。
“不必多礼。”萧大人抬了抬手,在他们对面寻了张空椅坐下,“不知姑娘该如何称呼?”
姜锦辞收回了手,也跟着坐了下去:“我叫阿辞,他叫墨染。”
萧大人抬眸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取过茶桌上早已泡好的茶水,喝了一口,问道:“听说萧烽说,你们方才在天玄坊市起了冲突?”
姜锦辞眉头微挑,哟呵,原来这护卫也姓萧,真是巧了。
“哪里的话,不过是误会罢了。”姜锦辞笑着摆了摆手。
“是误会便好。”萧大人闻言也露出了一丝笑意,似乎对眼前年轻人的识时务而感到满意。
但随即姜锦辞话锋一转:“我与墨染今日出门,是为了给小主人置办生辰宴,不料却被一癫人挡了路,沾了晦气。”有意无意地叹道,“许是我们太久没出来了,如今这天玄坊市竟这般热闹,什么人都能当街撒泼了。”
“竟有此事?”萧大人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的萧烽,手中的茶盏不轻不重地放在了桌上,发出了一声微响。
萧烽见状,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那癫人神出鬼没,我们曾派人蹲守了他三天三夜,都没寻到他的人影,但每次我们撤离后,他又会回到天玄坊市,待我们再赶去时,他便又消失无踪。”
见萧大人没有出声,只是用手指点了点茶盏边缘,他便继续道:“这癫人仿佛能提前预知我们的行踪,但凡是我们部署人手的地方,他都会谨慎避开……”
“砰!”萧大人在桌上狠狠拍了一掌,一旁的茶盏应声落地,似是在强忍怒火,冷声对着萧烽质问:“你们都是废物吗?连一个癫人都抓不住!”
萧烽见他似是真的怒了,心中一急,小声说道:“这癫人不是别人,是城外观中的那位道士。”
萧大人闻言,怒目微睁,本来假装的三分怒火,如今成了七分真火,这不中用的废物儿子,这么关键的信息不早跟他说清楚。
萧烽有苦难言,他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这二人真的会答应上门,他们不是说自己急着置办采买吗。
姜锦辞在一旁看着他们父子俩眉来眼去,忍不住出声制止:“二位对此事有何看法?”
萧大人收敛了怒意,转头对着姜锦辞歉道:“此事是我们骁御司办事不利,给阿辞姑娘带来了麻烦。”说着感觉刚压下去的怒火又隐隐有冒头的趋势,转头瞪了一眼萧烽,“骁御司定全力追捕此人,给阿辞姑娘一个交代。”
萧烽在一旁连连点头:“我马上带人去查。”
“倒也不必如此麻烦。”姜锦辞朝二人笑道,端的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萧烽连忙道:“不麻烦,不……”
“阿辞姑娘此言何意?”萧大人出声打断了萧烽。
姜锦辞微微一笑:“如今这癫人早已不知所踪,照萧护卫方才所言,这癫人似是颇为擅长藏匿,我也并非那不讲理之人,今日非要寻得此人。”
萧大人神色舒缓了些许,看向姜锦辞的眼神也充满了赞许。
不等父子二人有所回应,姜锦辞目光扫过他俩继续道:“但是,我们今日本就为采买而来,如今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恐怕是采买不齐了,小主人生辰宴在即,我们回宫怕是不好交代……”
萧大人一听便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拍了拍站在一旁的萧烽:“阿辞姑娘放心,此事就交给萧烽去办。”
姜锦辞闻言心满意足,也不推却,取出卷轴便递给了萧烽,嘴上却客气道:“那便有劳小萧大人了。”
萧烽接过卷轴,将刚才被打断的话继续说完:“不麻烦,不麻烦。”说着打开了卷轴,只看了一眼便僵在了原地,还是……有点麻烦的……
姜锦辞看到他愣住,慈眉善目地笑问:“小萧大人可有什么问题?”
萧烽还未回答,便感到身侧传来一道杀人的目光,僵笑道:“没问题,没问题……”
“没问题还不快去办!”萧大人生怕姜锦辞反悔,抢先支使走了萧烽。
“是!”
望着萧烽匆匆离开的背影,姜锦辞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舒畅了,身后目睹了一切的墨染也偷偷勾起了嘴角。
“那我们也不多叨扰了,萧大人告辞。”见达成目的,姜锦辞立马起身告辞,生怕跑晚了。
“阿辞姑娘慢走。”见姜锦辞要走,萧大人立马起身送别,生怕送不走她。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离开骁御司,姜锦辞就忍不住大笑出了声。
墨染见她笑的开心,面上也带上了一丝笑意,却仍有点担忧:“你就不怕被他们听见?”
姜锦辞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听见就听见,难不成他们还能把卷轴还回来不成?”
“走吧,现在时辰尚早,我们去逛逛天玄坊市。”说完,便拉着墨染朝坊市飞去。
墨染定定地看着两人紧握的双手,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活的,热的。
飞在前方的姜锦辞不知道,她无意的一个举动在墨染心中掀起了多大的波澜,她一心想着回到坊市,看看能不能再次遇到那疯道士,她想知道她看到的奇怪画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先前被打了岔让他给跑了,再加上方才在骁御司,那二人对疯道士的态度实在可疑。
一落地,姜锦辞便松开了手,转头对墨染道:“咱们分头行动,找到刚才那道士,我有话问他。”
墨染手心一空,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听到姜锦辞的吩咐,快速将手背到了身后,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怎么了?”姜锦辞见他状态不对,有点担心他被那疯道士的话影响,“你别把那疯子的话当真,我找他另有他用。”
墨染一时间无法解释,便默认了姜锦辞的话,顺从地应了声。
见他不再忧虑,姜锦辞拍了拍他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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膀:“找到他之后,我们上坊来福客栈见。”她收回手指了指悬浮在坊市最顶部的建筑群,从袖中取出了一支流光溢彩的翎羽,“飞羽宫在那儿有长包包厢,这个传音翎你拿着,随时保持联络。”
言罢,姜锦辞不再理会墨染,转身遁入了小巷。
留在原地的墨染举起了手中的翎羽,仔细打量了一番,对于传信翎这一类通讯工具,他从来只是听说,从未自己使用过,也只有在此界,他才能够光明正大拥有。
另一边,姜锦辞走进了小巷,随意寻了一处破败无人之处,便直接坐了下来,她有预感,纵使她什么都不做,那个疯道士也能找到她,之所以和墨染分头行动,只因她现在思绪非常混乱,对于墨染的灵力,她为何会如此熟悉,甚至隐隐感到恐惧?
如今想来,墨染的出现确实非常诡异,好似凭空出现一般,按照国主谨慎的性子,怎么会在小主人生辰之时另找新的护卫,只怪当时自己太过着急。
“你果然来了。”熟悉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打断了姜锦辞的思绪。
她心下一惊,这道士什么时候来的,自己竟毫无察觉。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伤害你,我是来救你的。”与方才在坊市中的疯癫不同,此时的老道士虽仍旧一身破衣潦草不堪,但眼神却异常清明,仿佛能够洞悉姜锦辞的灵魂。
姜锦辞不发一言,眉头不自觉紧锁,心中的戒备比方才更甚。
老道见状也不恼,好似已经习惯了,熟练地从袖中取出了一截平平无奇、三指粗、一掌长的枯树枝。
不待姜锦辞提问,老道便不由分说地将那截断树枝点在了姜锦辞眉心。
一瞬间,她看到九霄台被炼化灵胎的自己,看到为了引开黑煞而奋不顾身跳入银湖的自己,看到变着法逗小主人开心的自己,看到在雪地中独自行走的自己……
无数纷乱的画面碎片自姜锦辞眼前划过,记忆如同汹涌的潮水,猛然灌入了姜锦辞的脑海,仿佛要将她的灵魂撕裂,姜锦辞死死咬着嘴唇,双目紧闭,原本放在身侧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拍打着自己的太阳穴,似乎是想将这些画面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呃……”不知她看到了什么画面,呼吸突然一滞,原本紧闭的双目瞬间睁大,眼中布满了血丝,整个人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住而无法呼吸,周身慢慢浮出了若有似无的黑气,“嗬……嗬……”
老道见状顿感不对,当即便想收了枯枝,不料那枯枝却似钉在了姜锦辞眉间,任凭老道如何用力,都无法撼动分毫,看向姜锦辞的眼中充满了骇然。
那截枯枝在姜锦辞眉间疯狂消耗,一掌长的树枝转眼竟只剩了一半,老道顾不上心中的害怕,举起手便想将姜锦辞击晕,还未等他出手,一阵凌厉的疾风从身后传来,瞬间便将他击飞出了几米开外。
来人未看那老道一眼,直直向着姜锦辞而去,在他靠近的那一刹那,原本牢不可摧的枯枝,似是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竟自己主动从姜锦辞眉间滚落。
没了桎梏,姜锦辞疯狂汲取着空气,长时间的窒息使她浑身疲软不堪,眼看着就要倒在地上,一双戴着玄色皮革护腕的手从一旁伸来,稳稳将她接在了怀中。
8. 癫人
刚才那到底是什么?我的记忆吗?
被强行唤醒的姜锦辞失神地望着不远处的青砖,大脑因疼痛而无法思考,她感觉有无数个自己在她识海中争执,每一段记忆都想抢占掌控这具肉身。
墨染感觉到怀中的人在不停颤抖,望向老道的眸中杀意更甚:“你是想让她死吗?”
看着姜锦辞无神的双眼,他凝出了一缕煞气,微凉的指尖点上了姜锦辞的眉间,姜锦辞感觉到一阵凉意,微微抬头,“看”向了墨染,任凭那缕煞气钻入了她的眉心。
煞气一入识海,看到识海中的一缕黑影,微微一愣,随后便将那些躁动的记忆全部封存。
白雾如同潮水般褪去,眼前的人影也逐渐清晰。
“小黑。”
墨染听到这个称呼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低头望去。
姜锦辞刚恢复神智,便看到墨染如遭雷击般的表情,她的头还在隐隐作痛,她不明白为什么墨染会出现在这里,这么想着,她便问出了声:“你怎么在这里?”
墨染听到她的询问,还没从刚才那一声呼叫中回神:“你方才……叫我什么?”
头痛干扰了她的思绪,她抬起了一只手不住地按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好受些,听到墨染的提问,姜锦辞愈发疑惑了,皱着眉反问:“你在胡说什么?”
“我是谁?”墨染看着她眼中的疑惑,生怕自己当时只是幻听。
他眼中的期待让姜锦辞微微愣神,她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眼神,本能地觉得若是她如实回答,眼前的人会很伤心,于是她错开眼神顾左右而言他:“那道士呢,竟用暗器伤我。”
墨染看着从自己怀中退开的姜锦辞,心中微微泛起苦涩。
“咳咳咳……”那老道倒也是顽强,挨了墨染一掌,还能颤颤巍巍爬起来。
姜锦辞听到远处传来的咳嗽,闻声望去,一见是那老道,顿时顾不上墨染,厉声问道:“死道士,你到底在搞什么?”
听到她的声音,墨染也跟着望了过去,眼中的失落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杀意。
“小友……咳咳咳……”老道捂着胸口,喘着粗气想要向姜锦辞走来,看到她背后如同煞神一般守着的墨染,便顿住了脚步,“对不住,是贫道鲁莽了,若是小友不弃,请随我到城外道观一叙。”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未等姜锦辞开口,身后的墨染冷不丁出声,语气中满是冰冷。
姜锦辞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
老道见二人这般警惕,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枯树枝,叹了口气:“这枯枝的威力,方才您二位都看到了,此物绝非凡物,此地人多耳杂,怕是不妥。”
话虽如此,姜锦辞仍心有疑虑,虽然她知道若想了解真相,必须得从老道入手,可是被这枯枝控住的痛苦还历历在目。
见姜锦辞沉默不语,老道没有放弃,转而问道:“接触到这枯枝后的事,小友可还记得?”
墨染闻言盯着那老道,眼中满是不悦,面上充满了警告之色。
而姜锦辞听到他的询问,一些模糊不清的碎片随之在脑海中浮现,但其间画面如雾隔纱,怎么也瞧不清楚,反而是消散的疼痛,随着她的回忆又有了席卷而来的趋势。
她脸色一白,此刻并非良机,只能赶紧止住了思绪。
老道将二人的神情看在了眼中,心中了然:“墨小友放心,方才是贫道思虑不周,求之心切了。”
姜锦辞不知道墨染刚才做了什么,听老道所言,自己如今这情况,定和他脱不了干系,正好她也想弄清楚墨染的真实身份,心中顿时有了决断:“好,我跟你去。”
“我也去。”她话音刚落,身后的墨染便迫不及待上前一步,生怕姜锦辞再次将他支开。
“……”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墨染,姜锦辞微微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未发一言。
见她同意,老道立马做出了“请”的手势。
姜锦辞偏了偏头,示意他先走,结果等了半天这老道都没动,便出声道:“带路。”
那老道讪讪一笑:“我非孟羽国人,没有羽翅,还得麻烦小友捎我一程。”
“……”姜锦辞有些无语,这人真的靠谱吗,“骁御司说多次在坊市抓你未果,你之前是怎么来坊市的?”
“我平日都用飞行符,今日不巧,这符纸用完了。”老道面上浮上了疑惑之色,“说来也奇怪,这骁御司也不知是抽哪门子风,突然加大了巡查人手,满坊市都是骁御司的人,我怕被他们捉住,这符纸便用的快了些。”
“咳咳……”姜锦辞闻言自觉心虚,清了清嗓子,“既然如此,那就让墨染带你吧。”
老道看向墨染,眼神中有一丝害怕,犹豫着想要拒绝,墨染见状,一把将他扯了过来:“怎么?难道你想让……”他转头看了一眼姜锦辞,“想让阿辞带你去吗?”
墨染眼中的森然似要把那老道凌迟,吓得老道连忙摆手:“没有没有,麻烦墨小友了。”
刚出城还未到道观,老道便出声让二人落地:“前方便是城郊了,墨小友可否与我一同下地行走?”
“为何?直接去道观不是更快?”墨染担心老道再次暗算,先行询问。
老道摇头不答,只道:“墨小友随我下去一看便知。”
墨染正欲开口拒绝,身旁的姜锦辞便出了声:“走吧,下去看看。”
一落地,姜锦辞便被两人撞了一趔趄,墨染出手扶了一把她才不至于摔倒,正想开口质问,却见撞人那两人疯疯癫癫地跑远了,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撞了人。
一旁的老道赶紧出声解释:“小友莫怪,城郊多是这般疯癫之人。”
姜锦辞望着跑远的那两人,眉头紧蹙:“在坊市遇到你时,你也是这般。”她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老道,“只是眼下,你为何又如此清醒。”
说话间,又一人疯疯癫癫跑过,口中大喊道:“死啦,都死啦,哈哈哈哈哈哈……”
老道看着他们,深深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是他们其中一员,不过,我运气比较好罢了。”
不等二人提问,老道继续道:“前方不远便是道观了,请随我来。”
姜锦辞忍住了心中的疑惑,跟上了老道的步伐,离道观越近便越心惊,那群癫人似乎都来自这道观,粗略数了一下,光这道观之外便已有几十人之多,恐怕这道观之中,比之更甚,难怪骁御司萧家父子两听到癫人,反应会如此奇怪了。
不多时,一座古朴的道观便映入眼帘,与姜锦辞想象中的破败不同,眼前的道观依山而踞,一块厚重斑驳的匾额高悬于山门,上书“雾隐观”三个大字。
穿过山门,便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殿,殿前青砖铺地,微微有些湿润,似是刚洒扫过,殿身处朱红色的立柱上,雕刻着精美的云纹与姜锦辞从未见过的四脚神兽,线条流畅,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破柱而出,殿顶覆盖着青灰色的琉璃瓦,檐角悬挂着小巧玲珑的铜铃,微风拂过,发出了阵阵轻响。
若是忽略那几位在殿前游荡的癫人,此情此景当真有几分超脱凡尘的韵味。
“铛!”一声浑厚而又辽远的钟声传来,在道观的庭院中回荡,殿顶的飞鸟被惊起,于道观上空盘旋,徘徊着的癫人仿佛听到了什么指令一般,不似方才那般浑浑噩噩、疯疯癫癫,而是像突然清醒了似的,彼此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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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一眼,走向了大殿后方的院中,再难寻其踪影,与此同时,游荡在各处的癫人都不约而同从四面八方向大殿赶来,然后循着先前那两人的踪迹,消失在了后院之中。
姜锦辞心中阵阵发寒,这癫人不仅数量庞大,竟还能为钟声所控,若是真打起来,恐怕难以脱身,若是这老道骗人,她此行怕不是要栽在这儿了。
心中这么想着,眼睛不自觉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老道,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所有的癫人都已被这钟声所控,而老道却依旧神智清醒,和他们一起旁观这场“癫人集合”。
似是感受到了姜锦辞的视线,老道回头安慰道:“小友莫要担心,这钟声为我所设,每日钟响两次,为‘晨起’‘暮归’,今日有客到访,便将这‘暮归’提前了些,但愿没吓着小友。”
老道的话非但没有消除姜锦辞的疑虑,反倒是加深了姜锦辞对他的怀疑:“你为何要设此钟声?他们为何又能受这钟声所控?”
见着眼前的癫人走的都差不多了,老道便走至大殿之前:“我请小友来,就是想要与你细说此事。”说着伸手邀请二人入殿,“二位,请。”
姜锦辞和墨染对视一眼,抬腿迈上了台阶。
殿内光线并不明亮,几缕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棂,在地面上洒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尘埃在金色的光线中悠悠飞舞,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淡雅的檀香。
姜锦辞抬头望去,一座高大的神像巍峨耸立于殿中,神像面容慈祥却又不失威严,她盯着瞧了半天,孟羽国供奉的神像多为孟羽国先祖,皆为人面鸟身,而眼前这神像与孟羽国所供奉的神像大相近庭。
“二位请随我来。”
姜锦辞循声望去,只见那老道在墙面上按了几下,原本光滑的墙面便开出了一道门。
这观中竟还有暗道?
她正欲抬腿走去,身后的墨染却拉住了她,往前走了两步,不由分说挡在了她身前,小声说道:“当心有诈。”
姜锦辞摇了摇头,示意无碍,想让他让开,墨染岿然不动:“你跟在我身后。”姜锦辞无法,只能任他去了。
步入密道,行走不过数十步,便看到了一间密室,密室中陈列着数排与密室齐高的书架,架子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卷轴,书架前摆着一张书桌,上面铺满了卷轴,甚至还有些滚落在地,铺陈至姜锦辞脚下。
密室左边还摆了一张茶桌,桌上的茶水还悠悠冒着烟,似乎不久前还有人在这饮茶。
老道弯腰将地上的卷轴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略带歉意地说道:“今日出门匆忙了些,还未来得及收拾。”
姜锦辞也跟着捡起了散落在她脚边的卷轴,打开一看,上面的文字并非孟羽国所用,她有些熟悉,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身旁的墨染凑过来看了看,一字一句念道:“袁罡,清河人士,尸魔族金丹弟子,于十五年前入镜……”
“你不是不识字?”姜锦辞见墨染竟然能够读出卷轴中的文字,大感困惑,明明他说过自己不识字的。
面对姜锦辞的质问,墨染有些无措,他顺嘴就把这文字读出来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一旁的老道听到了他们对话,替墨染解了围:“无妨,我找你们来,便是要跟你们说明此事的。”他顿了顿,指着卷轴中的文字问姜锦辞,“小友可认得这文字?”
姜锦辞摇了摇头如实道:“有些熟悉,但不认得。”
老道闻言收了卷轴,将二人请至茶桌旁坐下:“这是镜外所用文字,墨小友同我一样,皆非此镜中人。”说着,转身走向了最外面的书架,从上取出了一个空白卷轴,递到了姜锦辞手边,“而你,也不是。”
9. 幻镜
姜锦辞闻言,并未感到吃惊,反而觉得果然如此,自己今天经历的种种都颇为诡异,再加上此前对墨染的身份有所质疑,如今倒是好解释了。
“你找到我,就只是想说这个吗?”她拿起桌上的空白卷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难不成是想做人口登记?”
“小友莫急。”老道从袖中取出了只剩一半的枯枝,叹了口气:“这是迷毂树枝,乃我入镜偶然所得。”
“方才它为何要取我性命?”姜锦辞看着那截树枝,被它所控而来带的窒息感如影随形,一时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又无法呼吸了。
“是贫道莽撞了,”望着姜锦辞,老道眼中充满了激动和感慨,仿佛姜锦辞是他的救星一般,“昨日我夜观星象,发觉又有修士进入,距离上一次轮回已然过去了多年,我还以为,外界已经忘记此镜了。”
他喘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内心的激动,正想继续开口,却被姜锦辞打断:“轮回时间难道不是固定的吗?”
老道闻言点了点头:“是,但修士入镜时间都是随机的。”
姜锦辞有些不解还想继续提问,墨染却有些着急,迷毂树枝带来的阴影萦绕在他心头,他忍了一下,见话题要被扯开,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声:“这树枝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道和姜锦辞同时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脸上满是着急,老道咳了一声才继续道:“我寻到小友之时,发现你竟已经被此镜同化,此前修士从未有此先例。”
“同化?”墨染听到他这么说更急了,之前他以为姜锦辞的不对劲是这幻境的原因,如今看来,却像是姜锦辞本身出了意外,于是未等姜锦辞开口,他抢先询问道,“她只比我早进一刻,怎么会被同化?”
听到他的话,姜锦辞有些诧异,虽说她已经接受他们同为外来人的事实,但没想到墨染竟是跟随她而来。
“因为没有先例,所以我想到了迷毂树枝,想用树枝来唤醒小友的记忆。”言及此,老道深深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后悔,“贫道未曾料到,小友魂魄竟如此不稳,险些被这记忆夺了性命。”
“魂魄不稳?”姜锦辞从来不知道,她竟然还有这毛病,在她的记忆中自己一直能吃能睡,身壮如牛,唯有今天醒来之时,感到了阵阵头晕,再加上刚才墨染所言,她大概能推算出自己入境的时间了。
老道点了点头:“现在想来,小友一入幻镜便被同化,也可能是因为魂魄不稳。”
“那我的记忆,还能回来吗?”若是只记得幻境之事,那她还是她吗?
似是感觉姜锦辞有些怔忪,老道安慰道:“小友放心,凡是进入此镜皆是以魂入镜,你的肉身仍在外界,只要能够离开此镜,魂归肉身,记忆自然就恢复了。”
墨染想到了银湖殿前空无一人的碎石阵,感到一丝怪异:“肉身仍在境外?那为何我入境前却未见一人?”
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话,那老道浑身一震,眼眶泛红,血丝一点一点爬上了眼球,原本肃穆的面容,变得扭曲而又癫狂:“因为我们都死了!”他突然声嘶力竭地咆哮着,“我们都死了!出不去了!出不去了!”
二人被他突如其来的癫狂吓了一跳,墨染伸手在他后心重击一掌,老道被击中后猝不及防喷出了一口鲜血,染红了桌面上崭新的卷轴,等他再度抬头,眼中又恢复了清明。
“?”姜锦辞诧异地看向了墨染,这都能行?
墨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也觉得有点奇怪,好像老道每次只要被他击中,都能恢复神智。
“咳咳咳……”老道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痛咳了几声,“一旦此镜开始轮回,我们在这里没有肉身,以魂入轮回,便会陷入混沌。”
墨染似乎是明白了什么:“那肉身?”
老道眼中划过一丝哀戚:“外界的肉身自然也会因此而消散,我们……永远地被困在了镜中。”
刚才老道的疯癫之状让姜锦辞心有余悸,她回想起了初遇老道时的场景,那时的他明明是一副陷入了混沌的模样,刚才在观外他也说自己是他们其中一员,心中疑虑更甚:“那你是如何从混沌中醒来的?”
“是它,为我保留了一丝神志,让我不至于在轮回之中陷入混沌。”老道指了指桌上的迷毂树枝,“传闻迷毂树有指路之功效,它在这镜中,一次又一次为我指明活路。”
这迷毂树枝竟有如此大的功效,难怪老道想用它来唤醒我的记忆,姜锦辞在心中默默想到。
“那观中那群癫人是怎么回事。”若是按照老道所言,持有迷毂树枝才能保留神智,但方才殿外那群人,在听到钟声后似是有一刻的清醒,难不成这神物人人皆有?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老道沧桑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怀念之色,“我本是玄符道的修士,在发现迷毂树枝的作用后,便取下了一小截炼化,作为符阵阵眼,虽不能让他们完全清醒,但能将他们控制在观中也是好的。”
刚才在殿外,那些癫人数量虽多,但这殿中卷轴更多,姜锦辞望着老道身后浩如烟海的卷轴,联想到了萧家父子二人讳莫如深的态度,似乎明白了什么:“在你之前的那些前辈……”
“都被骁御司杀了。”老道眼中闪过了一丝悲痛,“我应该早点发现的,我对不起那些前辈。”
姜锦辞皱了皱眉,这轮回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多修士进入了此境,除了眼前的老道,竟无一人生还?
在他们交流之时,墨染起身走向了书架深处,随手翻开了其中一个卷轴,听及此,挥了挥手中的卷轴,开口问道:“人都死了,你是如何记载他们生平的?”
老道不答,走至墨染身边,从他手中取过了那卷卷轴,伸手轻轻拂去了表面的浮尘,再次开口,声音中充满了苦涩:“我们也不是刚入镜便成为癫人的,总有侠义的后辈来此镜寻找前人,这卷轴中,有自述,自然也有他人记述。”
说着,他将手中的卷轴放回了面前的书架之上,走向了密室最深处,姜锦辞的疑惑被打断,定了定神,紧跟其后。
“咳咳咳……”刚走近,腐朽枯败的气息一股脑钻入了姜锦辞的鼻腔,伴随着飞扬的尘埃,把她呛了个正着,姜锦辞伸手在前方挥了挥,试图让自己好受些。
墨染也被这股味道呛得皱了皱眉,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眼前的书架不似外围那般整洁,布满了灰尘,似是常年无人光顾,角落处结满了蛛网。
老道似是闻不到这股味道似的,径直走向了书架,从最上方取出了一只红木匣子,犹豫了半晌,把它递给了墨染。
比起其他满是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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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卷轴,这个匣子在这个书架上尤为突兀,墨染有些不明所以,打开匣子一看,厚厚的卷轴静躺其中,应是常年有人翻看,卷轴上一尘不染,却因为年岁过长,卷轴本身不可避免的有些破损,但也被人一一修补。
“陆守一,西域玄符道化神修士,于三十七年前入镜,寻玄符道陆无为未果,偶得迷毂树枝,逃脱混沌……”
墨染没有念完,猛地抬头看向面前的老道。
姜锦辞心神大震,三十七年前,这老道在这境中竟然已经轮回了那么多次,这么多年,他都没有找到破境之法吗,如今找到自己,难不成是想让她去送死不成?
“小友莫要担心,这些年的轮回,贫道并非一无所获。”看出了姜锦辞的担忧,陆守一出言安慰道,“此镜中的孟羽国,是上古时期真实存在的国度。”
“上古之事,你又是如何知晓?”未等姜锦辞开口,墨染先一步将她心中的疑惑问出。
陆守一转身向外走去,在外围的书架上翻找了起来,取出其中一卷,似是在确认什么,翻看了两页,确认无误后再次递给了墨染。
姜锦辞有些无语,这老头是不会说话吗,一次两次的,到底是在卖什么关子。
“薛子言,东海文渊阁金丹修士,于十一年前入镜,为寻上古秘法偶入此镜……”
“不错,正是子言兄的到来,我们才真正明白这并非是什么幻境,而是记录了当年真相的真实之镜。”未等墨染读完,陆守一便开口打断,“上古修真界为何覆灭,一直是未解之谜。”
他从墨染手中取回了卷轴,指着上面的文字道:“文渊阁通晓古今之事,对于上古之事自是比别人了解的多一点,而子言兄刚好又是文渊阁负责收集上古情报的修士。”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上古时期真实发生的一切?”姜锦辞感觉自己的大脑有点混乱,刚刚被告知自己并非此镜中人,如今又跟她说现下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她一时间竟有些无法分清自己到底是否真实存在。
陆守一点了点头,却道:“是,也不是。”他伸出手点了点书架上的卷轴,“镜中发生的一切确实是当年真实之事,但我们,却不是当年之人。”
“所以,”多条线索此刻在姜锦辞脑海中串联成了线,“一旦到了覆灭之刻,外来者若没有离开,便会同化,真正成为此镜之人,却因为并非真实存在之人,而成为了癫人,永生永世困于镜中。”
姜锦辞顿了一下,看了一眼面前的陆守一,生怕自己触发什么关键词,见他没有反应,才继续说道:“你所说的轮回便是上古覆灭的真相。”
从陆守一的沉默中,姜锦辞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这老道恐怕是看出他们的防备之心了,才让他们自己去发现此镜真相,但她仍有疑惑,“那什么时候是覆灭之刻?”
陆守一闻言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偏头看向了姜锦辞,有些欲言又止。
“前辈?”看她作甚,难不成她知道答案?
慢着,她想起了最开始陆守一说修士入镜时间是随机的,不祥的预感慢慢自心底升起。
陆守一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伸出了两根手指:“两日之后。”
“什么!?”
姜锦辞和墨染不约而同叫出了声。
10. 死局
姜锦辞觉得自己简直要被气笑了,陆守一这三十七年都没找到破镜之法,现在竟然想要她在两天内破解。
不等陆守一再次开口,姜锦辞转身就向密室外走去,陆守一见状连忙将她拦住,边拦边大喊道:“小友小友!小友请留步啊!”比起刚才的从容,他的语气中多了些慌张,“小友你与我们不同,你刚入镜便被同化,已然是镜中之人,这是我这么多年从未见过的情况,你就是那个天选之人呐!”
墨染上前挡在了姜锦辞身前,面色不善地看着挡路的陆守一,正欲出手,却被身后的姜锦辞按下。
“嗯,那正好,反正我不记得外面的事,无非就是死了再来嘛。”姜锦辞从墨染身后探出头,对着陆守一幽幽一笑,“更何况,我也不会变成癫人,不是嘛?”
陆守一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话竟然还坚定了姜锦辞想走的心,他看着面前的墨染,对着姜锦辞急道:“墨小友是你的同伴,你也不管了吗?”
“我跟他可不是同伴,我都不认识他。”
姜锦辞有些疑惑,他从哪里看出来他俩是同伴,这老头果真是在这镜中待久了,眼神也不好使了。
听到她的回答,墨染原本期待的眼神瞬间黯淡,一抹幽怨爬上了他的眼底。
“?”接触到他幽怨的目光后,姜锦辞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这怨夫状是给谁看。
陆守一看向墨染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嫌弃和怜悯,看着挺大个,原来这么不中用。
眼看着姜锦辞是真的要走,他再也不敢乱说,当即大喊道:“每逢小世子生辰,天灾便会降临,这一天是幻镜轮回的结束,同时也是开始!”语速之快,生怕自己说慢了姜锦辞就走了。
闻言,姜锦辞脚步一顿,眼前浮现出了小主人胖嘟嘟的脸蛋,实在想不通,一岁不到的幼儿,如何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有戏!
陆守一心中一喜,趁热打铁道:“此镜的阵眼,是孟羽国国主的小儿子。”
可算是愿意说了,背对着陆守一的姜锦辞嘴角微微一勾。
待她回头,俨然又是一副愤怒至极的模样:“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何等到现在才说!”
“不是不想说,实在是不敢说啊。”
陆守一面上浮现出了痛苦之色,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画面。
“在你之前,贫道也找过不少修士,他们在得知阵眼后,想尽了一切办法,或杀或绑,甚至阻止过小世子的出生。”
说着,他快步走向了书架,从中取出了数个卷轴,不等他开口,墨染就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本来有些不耐烦的表情在看清内容的瞬间变得僵硬,眼中满是不敢相信,似是为了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一连打开了好几卷。
姜锦辞看到他的表情,顿感不妙,立马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她的声音,墨染从卷轴中抬头看着姜锦辞,神情中罕见的出现了担忧,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艰涩:“接触过世子的修士,全死了。”
全死了?破不开幻镜便会被同化,没想到找到阵眼也会死?
“怎么死的?”
陆守一从地上捡起了被墨染丢下的卷轴,将它们重新放回了书架,听到她的提问,停顿了片刻,才背对着姜锦辞说道:“世子死,天灾至,世子生,天灾亦至。”
听到这里,姜锦辞的心沉了下去,难怪陆守一一直不愿意把话说清楚,原来这幻镜就是一场死局。
一时间,密室内一片寂静。
“你为何笃定,那么多前辈都无法做到的事,我就能完成?”
不久前陆守一的挽留之辞在姜锦辞脑海中划过,她开口打破了这片沉寂。
陆守一伸手抚了抚书架上的卷轴,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这么多年……这么多人死在了我的面前。”
“不瞒小友,”他叹了口气,转过身对着姜锦辞露出了一抹苦笑,神情再不似方才那般自信,整个人仿佛一瞬间变老了,“此事并非贫道笃定,实在是贫道没有办法了。”
再怎么迟钝,此刻墨染也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看向陆守一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杀意。
姜锦辞看着陆守一沧桑的脸,冷笑道:“你是想让我替你探路,替你去送死吗?”
言罢,不再理会陆守一,转身走出了密室,而这次,陆守一竟未再阻拦。
走出大殿前,姜锦辞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肃穆的神像,随后不再犹豫,张开翅膀向飞羽宫飞去。身后的墨染心中虽有疑虑,但他无条件相信姜锦辞,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再次回到飞羽宫时已是傍晚,姜锦辞支开了墨染,独自一人回到了最初醒来的花园中,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她需要一个人静静。
眼前的湖面,比起白天的波光粼粼,现在在残阳的照耀下,如同一池猩红的鲜血。
姜锦辞缓缓蹲下身,伸出了右手,在即将触及湖面时顿了一下,随即便毫不犹豫将手没入了水中,一股凉意如同电流般窜上了她的手臂,原本有些昏沉的大脑,在这股凉意的刺激下瞬间清醒,仅仅片刻,她的手指便被冻得通红,她收回了右手,看着湖中自己的倒影,心中有了些猜测,但还不够,她需要更多的证据。
“你在干嘛?”一声厉喝传来。
巨大的力量自身后袭来,不等姜锦辞有所反应,转瞬便被带离了湖边。铺天盖地的墨侵染了整个小花园,比湖水还冰凉的东西紧紧缠住了她。
“墨染?”她伸手感受了一下,这墨色如绸缎般丝滑,从她的指尖划过时隐隐能感觉到一丝颤抖。
听到她的声音,缠绕着她的黑煞并没有出声,只是将她缠的更紧了。
“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姜锦辞猜到墨染的身份定有特殊之处,只是她不明白,明明才分别没多久,怎么再次相见就成这样了。
等了片刻,墨染依旧没有出声,姜锦辞心下了然:“没办法说话了?”
眼前的张牙舞爪黑煞瞬间变得有些萎靡不振,似乎对现在的情况颇为不满,姜锦辞感知到了他的情绪,觉得有些好笑,她强忍住了笑意,问道:“还能变回来吗?”
不问还好,一问他更萎靡了,刚才看到姜锦辞站在湖边,怕她想不开,想也没想就现出了原形,本想救回她再变回人形,可谁知这地方这么邪门,他一时间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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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化形,只能维持原形。不过好在姜锦辞现在没有记忆,不然肯定要对他大打出手。
“阿辞,你在吗?”远处传来了一道女声。
这是纤儿的声音,不能让她看见这幅模样的墨染,她定会起疑心。
姜锦辞当机立断:“进湖里躲着。”
变回黑煞的墨染看到她异常严肃的神情,没有犹豫,一股脑没入了不远处的湖水中。
见小花园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姜锦辞才开口道:“纤儿,我在这里。”
纤儿循着她的声音从院外走了进来,她有些疑惑地打量着眼前的花园,方才她明明看到这边冒着黑烟,可眼前这花园与平时并无二致。
见她神情异常,姜锦辞赶紧迎了上去:“怎么了?不认识这儿了?”
看到姜锦辞,她按下了自己的疑惑,对着她摇了摇头:“可能是我眼花了吧。”
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伸手便掐了一把姜锦辞的脸:“你啊你,说好今日帮我,结果采买完就不见了踪影,那么多东西,我登记得眼睛都快瞎了!”
本来还想还手的姜锦辞,听到采买二字,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她都快忘了,今日是为何出门。
她讨好地挽起了纤儿的手,试图转移话题:“纤儿,你找我有什么事呀?”
看着眼前装乖的姜锦辞,纤儿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负气道:“少来这套!”
见她不为所动,姜锦辞从善如流地道歉道:“对不起嘛~”
“算了算了,不逗你了,这本身就是我的活,你也是为了帮我。”纤儿听到她的道歉,转头对她露出了笑容,随即又正色道,“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今晚小主人那儿仍是你当值,国主召我入宫,可能有要紧事。”
姜锦辞闻言心中一喜,但是为了不让她起疑,嘴角一撇,整个脸都垮了下来。
纤儿见她如丧考妣般的神色,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知道你累,再忍忍,等生辰宴过了,我去向国主申请休沐,让你好好歇歇。”
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姜锦辞见好就收:“好吧,那你可别忘了啊!”
见她同意,纤儿暗自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保证道:“今晚见到国主我就提,绝对不会忘,你就放心吧。”
说话间,天边的夕阳早已没入地平线,绚烂的晚霞也慢慢褪去了色彩,一抹幽暗爬上了天际。
纤儿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天快黑了,我得赶紧入宫了。”
姜锦辞跟着抬头看了一眼,余光瞥到湖面上的黑影,心下一惊,赶紧向纤儿道别:“那你快去,可别让国主等急了。”
“对了!”
临走了,纤儿突然又回过了头,姜锦辞被她吓了一跳,以为她看出了什么端倪,只听她接着道:“你要照顾好小主人啊。”
生怕她看到湖面上的影子,姜锦辞伸手握住了纤儿的肩膀,将她带出了花园:“放心吧,放心吧,我你还不放心吗?”
纤儿听到她再三的保证,才转身离开。
姜锦辞收敛了笑容,眸色沉沉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入宫觐见国主分明是一件紧急的事,但眼下纤儿却选择了走路。
11. 香囊
“哗啦……”
身后的湖中传来了破水声,姜锦辞收敛了自己的思绪,转身向湖边走去。
看着眼前从黑煞化为了人形的墨染,姜锦辞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问道:“怎么回事?你差点就被发现了。”
墨染有苦说不出,他也不知道这幻镜到底是怎么回事,化成原形进入湖中后,他本想安稳等到纤儿离去,没想到在湖底看到了一株水草,按理说这世间水草都极其相似,但不知为何,他一看到那株水草便觉得熟悉,像极了他在银湖湖底斩杀的那些,于是一个没忍住游了过去。
靠近了才发现这水草中竟藏了一截迷毂树枝,刚从陆守一那儿得知了迷毂树枝的妙用,便在这湖底发现了一截,他当即一喜,说不定这树枝能帮上姜锦辞,没成想,刚触碰到树枝,整个煞都不受自己控制了,强行化成了人形,作为黑煞,他在湖中根本不用呼吸,但一旦化为了人形,那就跟人类无异,也需要氧气才行。
猝不及防变成了人形,吓得墨染赶紧屏气想再次变回原形,结果刚才在岸上死活变不回人,偏偏在湖中又变不回黑煞了。
氧气逐渐耗尽,墨染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偷偷上浮换气。
听完他的回答,姜锦辞面色更差了,这幻镜实在诡异,连黑煞都没法控制自己了吗?
见姜锦辞面色不善,墨染心中有些后悔,他不该这么大意的,这幻镜到处都充满了古怪,他应该小心些才是。
似乎是感觉到了墨染情绪的低落,姜锦辞开口道:“这树枝你收好了,你不是此镜中人,万一我们没有打破轮回,你至少能靠它保持清醒。”
墨染听到她的话,猛地抬头,双眼通红。
姜锦辞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问道:“怎么了?”
墨染知道自己有点反应过度,沉默了半晌,摇了摇头。
见他不愿意说,姜锦辞也没强求,只是转身向花园外走去:“走吧,该去寝宫当值了。”
刚到寝宫门口,伺候世子洗漱的宫人们正从殿门口鱼贯而出,见到姜锦辞到来,纷纷欠了欠身,这便是打过招呼了。
“你现在既然是飞羽宫的侍卫,那今晚就在殿外守着吧,世子那边,由我来看。”
姜锦辞一边说着,一边向宫人们点头回应,待最后一位离开后,她才抬腿走入了寝宫。
进了寝宫,她没有急着向内殿走去,反而开始慢慢打量着寝宫外殿中的摆件,虽然陆守一说世子才是阵眼,但她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看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陈设,她竟感觉有些恍如隔世,今天早晨离开时以为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没想到再次踏入世子寝宫,过往的一切都成了幻镜。
姜锦辞仔细在外殿探查了一番,实在没找到什么特殊之物,便向内殿走去,此时世子已经洗漱完了,正在床上玩着国主给他准备的小玩具,见到姜锦辞,挥舞着小手发出了咿咿呀呀的声音,看着眼前天真可爱的世子,姜锦辞不自觉加快了步伐,脸上露出了笑意。
世子向来乖巧懂事,从小到大都不用担心他的睡眠,每天一到点,不用哄睡,他自己就睡着了,世子睡眠质量也好,常常是一觉睡至天明,偶尔半夜醒来也不过是口渴,所以飞羽宫的寝宫值夜是个众所周知的轻松活。
若要说这飞羽宫内不寻常之事,在她的记忆里,只有一件,那便是昨天夜里,起初世子像往常一样入睡了,睡到半夜,不知怎么就醒了,姜锦辞以为他是想要喝水,谁知她刚把杯子递到世子嘴边,便被他挥手打翻了,导致两人的衣衫和被褥全部都被打湿。
她不得不替世子更换干燥的内衣和被褥,在衣柜中翻找时她看见了国主新准备的香囊,其中有几种香可以安神,她便顺手带上了,没想到,碰到这香囊,世子哭闹的更厉害了,姜锦辞见状,赶紧把香囊收了起来,就这样,直到天蒙蒙亮,大概是哭累了,世子才慢慢停止了哭闹。
香囊?难道是香囊的问题?
姜锦辞走向衣柜,从中取出了昨天被她藏起来的香囊。
水红色的香囊上绣着精美的凤凰纹样,姜锦辞拿起它闻了闻,一股清新淡雅的香气顿时充满了她整个鼻腔,因为天灾一事而紧绷的头脑,在此刻竟隐隐有了一瞬的放松,这味道和昨天比起来别无二致。
转头看了一眼在床上玩的正欢的世子,姜锦辞拿着香囊走了过去,抓住了他挥舞的小手捏了捏,伸手把香囊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小世子,这个香囊喜欢吗?”
出乎她意料的是,与昨晚的嚎啕大哭截然相反,躺在床上的世子伸手接过了香囊,似乎对这个新玩具非常满意,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难道不是香囊吗?
唯一有可能的线索又断了。
“抓刺客!”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打斗声。
刺客?
“墨染!抓住他!”姜锦辞想也不想冲着外面喊道。
正愁无从下手呢,这白送上来的线索,不要白不要啊。
原本老实守在门口不想参与纷争的墨染,在听到她的声音后,化作了一抹黑色的残影,转瞬便消失在了原地。
一连伤了好几个护卫的刺客,似是察觉到了背后的威胁,知道今天是不可能完成任务了,再纠缠下去只会引来更多的护卫,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他寻找到了突破口,头也不回地向飞羽宫外飞去。
“想逃?”黑夜给了墨染巨大的保护,他将部分煞气调出,幻化作了巨大的羽翼,如同一支离弦之箭,毫不留情杀向了逃跑的刺客。
而另一边的寝宫内,姜锦辞话音刚落,本来手捧香囊玩的正欢的世子,突然毫无征兆的大哭了起来,这哭法,和昨天夜里一模一样!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尖锐的哭闹声让姜锦辞有了片刻的呆滞,这杀伤力未免太强了点。
但哭了总比不哭好,姜锦辞伸手将世子手中的香囊拿了回来,借着烛火再次观察了起来,外表看不出异常,难道问题出在内部?
想到这儿,她二话不说找来了剪刀,沿着缝制线将香囊拆了开来,没了束缚的香料顿时散落在了桌面上,姜锦辞伸手捏了些许,放在鼻尖闻了闻,都是些再常见不过的干花和香料,难道问题真的不在香囊?
正当她想要取回香囊的布料再检查一番时,却发现自己的指尖残留了些许灰色的粉末,姜锦辞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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捻指尖。
这是?灰?
她从桌上取了一只茶碗当做容器,将干花和香料一一挑选了出来,等杂物挑净,桌面上赫然出现了一层薄薄的粉末,她凑近些许,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用手将其拢起,粉末的数量不多,堆叠起来也不过小拇指甲盖那么点,姜锦辞看着自己指尖残留的粉末,似是想到了什么,抬手闻了闻。
没了香料的掩盖,香灰的味道再无法隐藏,这味道姜锦辞再熟悉不过。
雾隐观,陆守一!
他果然没这么简单。
但还有一事姜锦辞想不通,同一个香囊,为什么刚才进殿时递给世子他就不哭不闹,刺客来了他就开始哭闹,不,不对,不是刺客,难道是墨染?
她刚让墨染去追刺客,按照墨染的反应能力,那确实是前脚他刚离开,后脚世子便哭闹了起来。
一切似乎都对上了,如果她推算的没有错,那她和墨染都应该是今天下午才入镜的,也就是说昨晚墨染不在,所以昨晚世子见到香囊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可是陆守一在香囊中放入香灰的目的是什么,从世子对于香灰的敏感程度来看,陆守一一定还有什么信息没告诉他们。
“砰!”
“阿辞,人带回来了。”
重物落地的声音唤回了姜锦辞的思绪,伴随着墨染清越的声音,一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人跪在了她的腿边,双手被反绑在后,嘴中塞了一块不知从哪里搞来的破抹布,不停地发出“呜呜”的声音,看向姜锦辞的眼神充满了愤怒,似是想把她千刀万剐。
站在他身侧的是穿了一身玄色护卫服的墨染,与刚才在寝宫外相比唯有发丝有些许凌乱,看到这刺客这么不老实,上去就是一脚,差点把人踹趴下,踹完后两眼放光地看着姜锦辞,就差把“夸我”两个字直接写脸上了。
看来过程还挺顺利的,看到他这幅模样,姜锦辞心中默默想到。
而躺在床上的小世子此时也停止了哭闹,趴在床沿,葡萄大的黑眸瞪得乌溜圆,一眨不眨地瞧着他们这边,因着刚刚哭过的缘故,眼眶还泛着红,但即便是这样也挡不住他眼中的好奇。
看到世子这么有活力,姜锦辞对自己的猜测更有把握了,无视了墨染的邀功,她寻了张椅子坐下,对着跪在一旁的刺客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呜呜呜呜呜!”
“……”
姜锦辞瞥了墨染一眼,示意他上前把布给拿了。
没了抹布的阻挡,刺客得了自由,立马开口怒吼道:“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告诉你!”
言罢,竟想咬舌自杀。
“呜呜呜!”
许是在刚被墨染捉住时就试过了这套把戏,他刚有动作,一旁的墨染眼疾手快又把抹布怼了回去,顺手扇了他一巴掌:“老实点!”
看着他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姜锦辞有点哭笑不得,伸手制止了墨染,说道:“拿走吧,我有办法让他开口。”
墨染有些不解,但仍老老实实拿走了抹布。
姜锦辞没再废话,从袖中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问心符。
看到符箓的一瞬间,墨染整个人如遭雷劈。
12. 世子
姜锦辞没有理会僵住的墨染,只施诀将问心符打入了刺客体内。
刺客从未见过这种东西,只感觉一阵金光闪过,好像有什么东西进入了他的体内,但身体却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常。
“是谁派你来的?”
同样的问题,刺客都有点想笑了,难道多问几遍他就会答了吗?
“是雾隐阁的道士。”
是谁在说话,是我吗?可我明明没说话!但这分明就是我的声音!
“他派你来做什么?”
“取一水红色的香囊。”
刺客心中大骇,怎么会这样,一听到问题,他就仿佛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将埋藏在心底的话全说了出来。
“取香囊?你可知这香囊有什么用?”
姜锦辞实在是有些疑惑,那香囊中明明放了雾隐阁的香灰,不管怎么看都是陆守一做的手脚,但如今他却特地派了刺客前来取走香囊,难道这香囊还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不知道,他只说若是不能拿到香囊,我和他都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难道放香灰的另有其人?但这未免太过隐秘,如果不把香囊拆开,谁也没法发现里面的香灰。
“你们在飞羽宫有没有内应?”姜锦辞不再追问香囊一事,转而询问今晚之事,飞羽宫守卫森严,这刺客到了寝宫才被发现,定然是提前知晓了护卫的换班时间。
“有。”
果然。
“是谁?”
“纤儿姑娘。”
听到这个名字,姜锦辞并没有觉得特别惊讶,今晚国主刚召见纤儿,紧跟着便出现了刺客,未免太过巧合,她回想起了纤儿离开的背影,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真的在宫中,只是她没有想到,纤儿和陆守一竟然还有关联。
“你是什么时候接到任务的?”
“昨天晚上。”
陆守一说过,他昨晚夜观星象,发现有修士入镜,原来他早就开始布局了。
“那你为何今晚才行动?”
明明昨天下手更方便,何必要等到今天,甚至白天还将幻镜的真相告诉了她和墨染,夜间他俩肯定会重点保护世子,姜锦辞想不通他这么做的原因。
“纤儿姑娘是想让我昨晚就行动的,但被陆道士制止了,说得今晚行动才行,若是提前行动可能会被你察觉。”
姜锦辞觉得陆守一的计划实在是太过莫名其妙,昨夜作为镜中人的她会察觉到异常,难道作为镜外的她就不会吗?还是说,他的目的就是想让她发现异常?
“昨晚之前你和他们相识吗?”
“不认识。”
“你们是怎么联系上的?”
“我是戮影堂的杀手,昨晚这个单子加急出现在了悬赏榜单上。”
原来如此,陆守一真是下了血本了,戮影堂是孟羽国最大的杀手组织,以百分百完成率闻名,因此他们的赏金也非寻常之人能够负担。
姜锦辞看着眼前的刺客,两个毫不相干的人,陆守一为何会说出拿不到香囊两人都必死无疑这种话?心中这么想着,她也这么问了。
“戮影堂是凭实力接单,若是任务失败,雇主有权处死杀手,再将任务发榜,等别的杀手来揭榜。”
“……”原来百分百的完成率是这么来的。
“那你今晚明明没完成任务,怎么还跑的这么快。”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墨染突然开口问道。
“因为陆道士许诺过我,若是没取到香囊,他也不会杀了我。”
这就奇了怪了,这陆守一前后的言行未免太过矛盾,姜锦辞越发觉得他的目的并不是香囊那么单纯。
“他什么时候许诺你的?”
“今日未时三刻,他向戮影阁发送了急信。”
未时,听到这个时间,姜锦辞若有所思,那正是他们刚到坊市之时。
该问的都问的差不多了,再问估计也没有什么有效信息了,看样子他们还得去找一趟陆守一。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正当姜锦辞想让墨染将人拖去一边时,问心符消散了,夺回身体控制权的刺客脱口而出,面上满是骇然。
姜锦辞不欲与他多言,她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一直守在旁边的墨染见状上前将抹布一把塞了回去,一个手刀就将人劈晕在地,解决好了刺客,回头看向姜锦辞,却发现她正向外殿走去,她的疑惑解决了,他还有疑惑未解呢,赶紧上前拉住了姜锦辞,问道:“你怎么会用问心符?”
姜锦辞现下满脑子都是陆守一的阴谋,根本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回答。
见她不答,墨染急了,直接拦住了她的去路:“你都想起来了?”
被挡了去路的姜锦辞被迫抬起头来看着他,眼前的少年满脸紧张,乌黑的双眸好似要把她盯穿了,姜锦辞叹了口气,她今天若是不说明白,恐怕是出不去了,于是她点了点头:“没完全想起来。”
墨染咽了口口水,感觉自己还有救,小心翼翼地追问道:“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傍晚,在湖边。”
“这么早!”墨染吃了一惊,一想到在湖边发生了什么,整个人都蔫了下来,“那你也知道我是谁了?”
姜锦辞觉得他有些好笑,他都这么猖狂了,很难不知道他是谁吧。
“你要杀了我吗?”思考再三,墨染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看着一脸丧气的墨染,姜锦辞真的有点好奇他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了,她有些无奈:“你觉得凭我现在的实力能把你杀了?”
这话并没有安慰到墨染,他甚至更丧气了,也就是说,姜锦辞还是想杀了他的,只不过现在能力不够罢了。
“我们现在不是盟友吗,这幻镜这么危险,我杀了你对我而言有何益处?”见他沉默不语,姜锦辞又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过多的时间,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当务之急,我们得找到破镜之法,其他的等出去了再说。”
盟友?四舍五入就是朋友了!墨染没想到在姜锦辞心中他竟如此重要,当即又开朗了起来。
“……”真好哄。
“咿呀呀,辞呀辞……”清脆的童声从床上传来。
姜锦辞闻声一顿,差点把世子给忘了,她看了眼独自开朗的墨染,伸手把他拉到了世子床前,
年幼的世子看到陌生人,也不害怕,瞪大了乌黑的双眼,一瞬不瞬盯着墨染瞧,似是格外喜欢墨染,竟抓着他的下摆试图往他身上爬,墨染从来没接触过人形幼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眼下的情况,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向姜锦辞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姜锦辞假装没有接收到墨染的求助,一把抱起了世子,直接往墨染怀里送去,这可把墨染给吓坏了,手忙脚乱接住了世子,但因为从来没抱过小孩,愣愣地将世子举在了空中。
世子虽然人在半空,但或许是因为孟羽国血脉的加持,非但没感觉到害怕,反而更加兴奋了,一个劲地咕涌着,想去拽墨染的衣领。
姜锦辞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些哭笑不得,她试图让墨染抱得稳当点,但他实在太过僵硬,尝试了几次都没成功,而就在他俩僵持的期间,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墨染胸口掏出了迷毂树枝。
“?”
“!?”
不顾姜锦辞和墨染的二脸震惊,拿到迷毂树枝的世子似是得了什么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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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嘴就啃。
墨染伸手就想抢回迷毂树枝,没了支撑的世子当即就要摔在地,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一旁的姜锦辞甚至来不及反应,眼看着世子就要摔倒,墨染又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世子整个人堪堪悬在了空中,两人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而世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生死线上游走了一番,抱着迷毂树枝正啃得高兴,但因为乳牙还没长齐,迷毂树枝除了被沾满了口水,只受了一点轻伤。
啃了好几口都没啃动,姜锦辞竟然隐隐从世子的包子脸上看出了生气,她心念一动,半哄着从世子手中接过了迷毂树枝,嫌弃地看了一眼上面的口水,顺手就在墨染的衣服上擦了擦。
“……!?”
墨染不理解,但不妨碍他委屈,姜锦辞立马开口:“总不能擦我身上吧。”
“……好吧。”
“你把他放到床上去。”
说完,姜锦辞拿着树枝就朝外走去,身后的世子看到她离开,瘪了瘪嘴就想大哭,墨染赶紧将他放回了床上,顺手一把捏住了他的嘴巴。
姜锦辞找到了角落昏迷的刺客,在他身上翻找了一番,找到了一把小刀,确认了一下锋利程度,毫不犹豫在迷毂树枝上削下了不及小拇指甲盖大的一小片,拿着这片碎片又走回了世子床边。
墨染见她回来松开了双手,让出了床边的位置,姜锦辞上前一步,把碎片放在了世子嘴边,世子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张嘴就把碎片吃了下去。
原本乌黑的双眼,在他吞下碎片的瞬间虹膜泛出了阵阵金光,额间也出现了若隐若现的花纹,只是太为微弱,实在是无法辨认清其形状。
“咿呀!咿呀!痛!痛!”
世子一边叫唤着一边不住在床上打滚,姜锦辞伸手将他抱进了怀中,轻轻安抚着,用眼神示意墨染掀开他的衣服。
看清眼前的画面,墨染无法自控地睁大了双眼。
这……这是……翅膀?
在世子的背后肩胛骨处,鼓出了两个尖尖,似是要冲破他娇嫩的皮肤,但因为力量不够,起伏不定,破翅的滋味并不好受,而世子此时不过是个刚满一岁的婴儿,更是无法忍受。
看到他的变化姜锦辞就知道自己没猜错,幻镜的阵眼是世子没错,但要的是完整继承孟羽国血脉的世子,她之前就觉得奇怪,孟羽国人生来便是人身鸟翼,为何世子看上去与人类的婴孩无异,原来是被封住了血脉。
但是谁又能够跨过这高墙对世子动手呢?
难道是?
国主?
刹那间,一道灵光如闪电般划过了她的大脑。
原来如此。
想通了其间关窍的姜锦辞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本以为是作为阵眼的世子创造了这个幻镜,只不过出于某种意外导致他和天灾绑定在了一起,现在看来,创造这幻镜的应该是孟羽国国主,而她的目的显而易见,为了在天灾的最后一刻保全自己唯一的子嗣。
从来都不是什么世子带来了天灾,这是一位母亲在穷途陌路之际,为自己的孩子留下的唯一后路,在无数次的轮回之中,寻找那一条渺茫的生路。
但她还有一点想不通,为何要将世子的血脉封印呢,既然希望后人能救出世子,却又不留下真正的破镜之法,实在是太过矛盾。
而且这迷毂树枝的威力未免太大,仅这么一小片就让世子如此痛苦,若是贸然解其封印,恐怕世子如今这身板承受不住,她一定还漏掉了什么。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去找陆守一。”
姜锦辞收起了万千思绪,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了,陆守一不是想找她吗,那她就去会会他,看他到底还隐瞒了什么。
13. 纤儿
第二天一早,姜锦辞和墨染收拾完准备直接去雾隐观找陆守一,然而刚踏出寝宫,便被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拦住了去路。
“纤儿?”
见到来人,姜锦辞露出了与往常无异的笑容。
很可惜,纤儿似乎是不想演了,直接问道:“戮影堂的杀手,是你们抓的吧?”
见状,姜锦辞也不再废话,示意墨染上前直接将人拿下,来的正好,一起去雾隐观,省得她来回找人了。
见墨染攻来,纤儿被迫飞离了原地,面对墨染的攻击,她并未还手,只是一味闪躲,察觉到姜锦辞是真的不在乎她的死活,才开口喊道:“你们是要去找陆守一吧!”
姜锦辞闻言挑了挑眉,看来纤儿知道的也不少啊,于是她开口制止了墨染,示意纤儿继续说下去。
感受到了姜锦辞态度的转变,纤儿直接飞到了她面前:“去之前,不如先听听我的故事?”
送上门来的情报,不要是傻子。
“去小花园吧,别打扰到世子了。”
说完,姜锦辞直接朝外走了出去,墨染紧跟其后,纤儿看着她的背影,意识到了她可能已经恢复了镜外的记忆,心中一沉,停顿了片刻,似是在思索着什么,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
三人围坐与湖边的凉亭之中,枝头的鸟儿宛转叫了几声,似是察觉到了空气中流淌的静默,拍了拍翅膀也飞走了,一时间,整个小花园静寂无声。
姜锦辞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纤儿,等着她开口打破沉默。
纤儿接受到了她的目光,轻咳了一声开口,所说内容却并不是她所谓的故事,而是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没有听到意想中的答案,姜锦辞并不恼,反而笑了笑:“那你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这个问题让纤儿怔了一下,回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姜锦辞的场景,她自嘲地笑了笑,明明是她自己不信任在先,用飞行来试探她,现在又在怨谁呢:“对不起。”
“没关系,”姜锦辞放缓了声音,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纤儿那对翅膀时的惊艳,“反正我那时候确实没有记忆。”
“所以,这个幻镜中真的存在阿辞这个人吗?”
纤儿闻言缓缓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有,也没有。”
“什么意思?”姜锦辞皱起了眉头,不愧是认识陆守一的人,说话方式一样令人生厌。
“在你来之前没有,”纤儿抬头看着姜锦辞一字一句道,“你来之后就有了。”
“……”
这是在说什么废话?
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纤儿继续解释道:“在你进入幻镜之前,从来没有阿辞这个人,但你进来后,所有人都有了你在幻镜中生活的记忆。”
姜锦辞愣住了,她猜想过可能是自己鸠占鹊巢了,但从来没想过这种离奇的可能。
“是因为魂魄的原因吗?”她想起了昨天跟陆守一的对话,“陆守一说我魂魄不稳。”
纤儿闻言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或许是吧,我不是很了解你们镜外的人。”
“但是,”她突然抓住了姜锦辞放在桌上的手,“我知道只有孟羽国的臣民才能拥有翅膀。”
姜锦辞简直要被她的大喘气搞晕了,纤儿的话如同一个大雷,炸的她猝不及防。
“原来是这样吗?”一旁的墨染喃喃自语道,面上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自己还没搞清楚是什么个情况,墨染这个傻子反倒是想明白了?
感受到了姜锦辞疑惑的目光,墨染兴奋地开口道:“因为你是孟羽国的子民,所以你回来他们都回忆起来了呀!”
“……”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首先,我不可能是孟羽国的子民。”姜锦辞的目光从两人身上划过,“其次,就算我是,那么请问天灾到来,连国主都无法抵抗,凭什么我能活下来呢?”
确实,天灾的威力,纤儿自己早就亲身体验过了。
墨染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辩解什么,最后还是丧气地坐在了一边。。
无声的寂静再次蔓延。
姜锦辞叹了一口气,率先打破了沉默:“所以,你是怎么认识陆守一的?”
听到她的提问,纤儿将疑惑暂时放在了一边,回忆了片刻才慢慢开口讲述:“我们的初遇,太久远了……”
………………
纤儿好不容易得空在小花园的凉亭内躲懒,眯眼望着湛蓝如洗的天空,微风轻轻拂过了她的脸颊,初春的阳光暖暖地照耀着万物,园中的草木褪去了冬日的萎靡,显现出了勃勃的生机。
“今天的天可真好。”她情不自禁发出了感叹。
他们随着小主人搬来飞羽宫才没多久,正是忙的时候,作为飞羽宫掌事,她已经连轴转了几天了,好不容易能喘口气。
许是太累了,又或许是阳光太暖,纤儿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哗啦……”
突如其来的破水声惊醒了小憩的纤儿:“谁!”
她警觉地向湖中望去,眼中的疲惫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警惕,飞羽宫是国主特地为小主人建造的宫殿,来往的人都必须登记在册,不容有一丝差池。
湖中的人听到了纤儿的声音当即一喜,一边扑腾一边大声呼喊道:“姑娘!姑娘!救命啊!”
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穿着黄色道袍的男子远远地在朝她招手。
落水了?
纤儿眼中的警惕更甚,张开翅膀飞向了湖中的陌生男子,原本还在扑腾的男子看到她的翅膀后,忍不住瞪大了双眼,本来还在呼叫的人仿佛被按了静音键,整个人呆呆的,眼中满是惊艳,一瞬间竟忘记了自己还在湖中,直直地沉了下去。
“?”
这是什么新型行刺手段吗?纤儿看着眼前的男子,心中满是不解,这刺客未免太蠢。
“咳咳咳!!!”又被狠狠呛了几口水的男子又挣扎了起来,“姑娘!救我!”
离近了纤儿才发现,这男子没有翅膀,孟羽国臣民人人皆有羽翅,且极为怕水,她躲到小花园也是因为这儿有一大片湖,飞羽宫中的人大都不会靠近。
不是孟羽国的人?
纤儿看向陌生男子的眼神充满了审视,这人出现的实在奇怪,她有心想要搞清真相,但救人是不可能救的,她可不想沾上水,于是转身飞向了岸边。
湖中的男子见纤儿一脸冷漠,一言不发转身就走,生怕她抛下自己不管,当即大喊道:“别走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姑娘!!!”
纤儿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这男子可真聒噪,没有理会他的嘶吼,她从湖边的树上折了一根枝桠,估算了一下长短,再次飞回了湖中,朝着男子抛去了树枝另一头:“抓紧。”
看着面前的树枝,男子才意识到这仙女一样的姑娘是去找工具了,立马抓住了树枝,生怕晚一秒对方就后悔了,嘴上依旧不停:“我就知道,姑娘你长得那么好看,肯定不会见死不救咕噜咕噜……”
似是被烦到了,纤儿突然降低了飞行高度,捏着树枝的手微微一用力,就将人按在了水里,看着湖中被迫闭嘴的男子,纤儿心中顿时舒畅了不少,嘴角也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一上岸,不等纤儿开口,男子便双手作揖,对着她微微欠身。
“感谢姑娘救命之恩,”因为落水,男子原本一丝不苟的发髻在挣扎中散开了些许,几缕发丝黏在了他的侧脸,英俊的脸上此刻满是狼狈,“我叫陆守一,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虽然话多,倒是挺懂礼貌,还不算太讨厌,纤儿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原来他叫陆守一,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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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纤儿姑娘,”陆守一伸手拂去了碍事的发丝,环顾了一下周围,“纤儿姑娘可知这是何处?”
他明明是从银湖入的幻境,怎么一睁眼又回到了银湖外,他有些分不清自己现在到底在境内还是境外,这湖分明就是银湖,连湖边的树都一模一样,但他从未见过仙儿姑娘这般的修真者,她的翅膀实在不像是法器,仿佛是生自她的骨血。
“你不知道这是哪儿?”
纤儿心中的狐疑更甚,但面前的男子满脸的疑惑不似作假。
陆守一闻言愣住了,他该知道吗?
“这是飞羽宫。”
纤儿盯着陆守一一字一句说到,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撒谎的痕迹,但很显然,他应该是真的不知道,在她说出飞羽宫三个字后,陆守一表情不变,甚至更加疑惑了。
飞羽宫是哪里?他从来没在修真界听过这个宗门啊,而且银湖不应该在秘境之中吗。
陆守一尴尬地挠了挠脑袋,刚想开口,一根流光溢彩的羽毛自纤儿袖中飞出,在两人面前燃烧殆尽,同时一道声音出现在了纤儿脑中:国主召见。
这是宫中发来的传音,纤儿看了眼面前的人,此人身份实在可疑,不能放任他离开飞羽宫。
被她盯着的陆守一感觉背后发凉,那根奇怪的羽毛燃烧完了后,纤儿看他的眼神突然就变得冷冷的,饶是再迟钝他也意识到了这个地方与修真界的不同,恐怕他在出湖那一瞬就已经进入银湖幻境了。
大意了,祸从口出啊陆守一,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呢!
后悔也晚了,纤儿召出了芥子玉,从中取出了缚灵索直接将陆守一捆在了柱子上。
缚灵索顾名思义,能锁住世间一切灵物,只有其主人才能将其解开。
确认把人捆严实了,纤儿便赶紧向宫中飞去,此时飞羽宫才刚建成,一切制度都没落实,宫人们为了方便行事,依旧是靠翅膀来飞行。
曜羽宫——
身着赤金凤袍的国主坐在高高的织羽椅上,凤冠上的珍珠流苏遮住了她姣好的面容,只是静静端坐便让人感觉到了无尽的威压。
宫人将纤儿带至宫殿便退了出去,此刻大殿中唯有纤儿和国主两人。
纤儿知晓此次觐见定是有大事要发生,心中不免发沉,但面上仍保持住了平静,像往常一样俯身作揖:“参见国主。”
“不必多礼,”威严的声音自上传下,“飞羽宫如今安好?”
纤儿站直了身,不知为何想到了刚才落水的陌生男子,她微微低头,目光看向了面前高高的台阶:“一切安好。”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大殿中安静了片刻。
纤儿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难道是国主已经知晓了刚才在飞羽宫发生的意外?
正在她忐忑不安之际,那道金红色的身影又开口了:“昨夜司星阁来报,异客将至,天灾降世。”
短短一句话砸得纤儿僵在了原地,像是想到了什么,顾不得君臣有别,抬头直直望向了高处的人影:“预言成真了?”
回答她的是一室寂静。
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僭越了,连忙低下了头:“国主恕罪,臣只是太过担忧世子。”
一声深深的叹息传入了她的耳朵:“按照之前的计划,务必要保住世子。”
一枚朱红色的丹药飘至了纤儿面前,她伸手将其牢牢握在了手心,不死心地开口道:“国主……”
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不必多言。”
只见那端坐的人影似是无了支撑般,一手扶额侧靠在了羽座之上。
无力感爬上了纤儿的心头,泪水霎时盈满了她的眼眶,她再也无法开口,只跪下向着高处的人影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死死抵住了地面。
“臣……”
无法抑制的哽咽。
她稳了稳自己的声线再度开口:“臣告退。”
14. 阵起
“后来呢?”
墨染听入了迷,见纤儿停顿不语,忍不住追问。
“后来……”纤儿用指腹拭去了眼角的泪,“如你们现在所见。”
什么意思?
姜锦辞猜测道:“那颗丹药是用来封印世子的?”
她没有回答,只是望着湖边的一块空地出神。
姜锦辞把她的沉默当做了默认,转而又问道:“那国主呢?”
在纤儿的故事中,那次曜羽宫的觐见似是君臣最后的诀别。
或许这也是幻镜为何存在的真相。
纤儿听到她的提问收回了目光,平静道:“国主为了孟羽国,以身献祭,开启了镜羽归元阵。”
“镜羽归元阵?”墨染默默重复了一遍,他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阵法,但他对这些实在是一窍不通,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姜锦辞察觉到了纤儿异常的态度,作为孟羽国主托孤的对象,按理说她不应该这么冷静,突然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你为什么会记得?”
正在努力回忆的墨染被姜锦辞的提问打断,对啊,陆守一能记住轮回不陷入混沌是因为迷毂树枝,但纤儿作为镜中人,怎么也能保留轮回的记忆。
察觉到两人探究的目光,纤儿叹了口气:“他陆守一有迷毂树枝,我也有,他的树枝还是我给他的。”
原来陆守一所说的偶然竟是纤儿?
姜锦辞立马追问:“所以你有孟羽国和幻镜的全部记忆?”
在她期待的目光中,纤儿缓缓摇了摇头:“我也是这两年才知晓迷毂树枝的用处。”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自嘲般的笑了:“要说对幻镜的了解,我可能都不如陆守一。”
听到她这么说,姜锦辞有些吃惊:“怎么会?陆守一的迷毂树枝不是你给的吗?”
“说是我给的也不准确……”
………………
纤儿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飞羽宫,想起了被自己绑在花园的陆守一,她敢肯定,司星阁所说的异客就是他,或许杀了他就能阻挡天灾。
思及此,纤儿加快了速度直接飞到了小花园,然而凉亭柱子上哪还有人影,缚灵索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似是在嘲笑她的自信。
看着眼前的场景,纤儿心中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怒火。
她恨,若不是这人,怎会引来天灾!
没办法,天灾随时会来,当务之急是给世子服下丹药。
纤儿没有注意到,与陆守一一起消失的还有那根用来救他命的树枝。
“飞羽宫众人听令!”
同一时间,金红羽在飞羽宫每一位忙碌的宫人面前燃尽,他们听到了脑海中的传音,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起身飞往了衍世广场。
这是孟羽国最紧急的传音翎,孟羽国人此生只能拥有一根,如今飞羽宫金红羽尽燃,只有一个可能性,那便是飞羽宫的主人危在旦夕了。
长阶尽头的广场上,纤儿凌空而立,手持一枚金红色羽毛,将广场上重眀鸟的石刻照的栩栩如生,随着宫人们的到来,金红色的羽毛在空中一点一点消散,直至最后一人抵达时,飞羽宫最后一根金红羽也消散无踪。
看到这一幕的宫人们都静默不语,只是长久地注视着那零星的金红碎片,像是在做什么告别。
“想必大家都已经猜到将要发生的事了,我们来飞羽宫就是为了这一刻。”
他们在来飞羽宫之前就已经做好准备了,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宫中可是有什么消息了?”站在人群最前排的丘凌岳沉声问道。
纤儿低头看向他,点了点头朗声道:“司星阁昨夜探得,异客将至,天灾降世。”
说完她顿了顿,才又继续道:“我今日已经碰到了预言中的异客。”
一石激起千层浪。
她的话瞬间打破了现场静谧,原本还算冷静的宫人们,纷纷开始窃窃私语。
丘凌岳更是直接问出了声,肃穆的面容上满是杀意:“那人呢!我去将他杀了。”
纤儿看着悄声议论的宫人们,再看了看随时准备杀人的丘凌岳,心中暗自叹了口气:“没用的,此人不受孟羽国灵器所困,即便是缚灵索也对他无用。”
一时间,底下的议论更大声了。
孟羽国人因为他们与生俱来的翅膀,向来以飞行能力著称,善速攻,不以灵力修行为主,也因此,常以灵器来配合飞行进行攻击。
这世上少有生物能抵挡孟羽国的灵器,它在锻造之时,便被滴入了器主的精血,从而能够机会生出器灵,但只有极少数,一旦生出器灵,拥有此灵器者便无人能敌,除非对手也同样养出了器灵。
而灵器之所以被称为灵器,就是因为它不攻击肉身,而是攻击生物之灵。
这外来之人竟能挣脱缚灵索的束缚,很显然孟羽国灵器对他的灵体攻击无效。
“灵器无法攻击,那若是只用普通武器呢?”丘凌岳不愧是首席护法,短短几息便提出了其他可能。
普通武器?纤儿眼睛一亮,对啊,她想起了陆守一在湖中狼狈扑腾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方法逃脱,但若是由孟羽国的护卫精锐来击杀,未免会失败。
“我与他接触不多,但丘护法所言,或许可以一试。”
纤儿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我会去向国主禀报,请求骁御司协助,势必斩杀此人!”
此话一出,原本议论纷纷的宫人顿时放下了心。
“但是,我们不能寄希望于此,接下来还是按计划行事。”在众人抱有侥幸心理之时,纤儿及时开口提醒,“国主已经决定启动镜羽归元阵,而就在刚才,我已让世子服下了归息丹。”
说完,便从芥子玉中召出了镇灵杵。
镇灵杵一出,巨大的威压席卷了整个衍世广场,稍弱些的宫人受不住这威压直接跪倒在地,而仍站着的宫人也不好受,各个面色惨白。
饶是丘凌岳也感觉胸口仿佛被压了巨石,无法呼吸。
距离最近的纤儿及时用翅膀护住了自己,才不至于被掀飞,即便是这样也退出了数米之远。
他们一般不轻易使用镇灵杵,因为这对他们的灵体同样有压制的效果。
纤儿硬抗住了威压,上前握住了悬浮在空中的镇灵杵,将其按在了广场中央的重眀鸟双瞳所在之处。
一个巨大的符阵自石刻上浮现,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凤呖。
广场上的宫人们不再迟疑,同时伸出二指点向了自己眉间,一滴滴蕴含着灵力的精血自眉间飞出。
羽灵精血出,运转的符阵似是闻到了上好的补品,疯狂运转将其全部吸收殆尽,一瞬间,金色的符阵笼罩了整个飞羽宫。
飞羽宫众人一瞬不瞬地盯着空中那巨大的金色符阵,只见阵中的重眀鸟睁开了血红的重瞳,竟挣脱了符阵冲向了世子所在之地,又是一阵凤呖,响彻了整个飞羽宫,而空中的符阵也随之消散,再也无法寻得。
阵成!
纤儿收回了视线,看着还在愣神的宫人们大声宣布道:“此后,飞羽宫禁止飞行。”
………………
听到这儿,姜锦辞可算明白为什么纤儿最初会用飞行来试探她了,她先前只猜到了是试探却不明白真实原因。
飞羽宫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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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参与了起阵,都明白符阵对飞羽宫的重要性,若是强行飞行,恐不慎将其破坏。
而刚入镜的姜锦辞空有自己身份的记忆,她并未参与起阵,对此毫无记忆,自然不明白其中意义,纤儿故意在她面前飞行,不过是为了确认她的身份罢了。
想通了其中关窍的姜锦辞看向纤儿的眼中多了一丝欣赏,随后她又问道:“那陆守一呢?”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遇到过他,”纤儿叹了口气,“我入宫向国主求来了通缉令,只是杀了写神志不清的人,但他,一次又一次逃脱了骁御司的追捕。”
言及此,纤儿眼中忍不住迸发出了恨意:“若早知他有这么大能耐,我就应该让他淹死在湖中。”
神志不清的人,姜锦辞在心中默默重复了一遍,这大概就是癫人了吧,陆守一所说的那些被杀的前辈。
纤儿的记忆实在太过清晰,姜锦辞有时会恍惚觉得纤儿的经历不是幻镜中发生的,而是当年在孟羽国真实经历的一切,不过陆守一的存在让她不得不否认了自己的猜想。
“那你为什么说你这两年才了解到迷毂树枝?”按照纤儿的描述,这迷毂树应本身就生长在飞羽宫,但她在这宫中却完全没看到它的踪影,实在是奇怪。
纤儿听到她的提问,转头看向了湖边的一块空地,她指着那个方向对着姜锦辞说道:“那儿,本来有一棵迷毂树,我就是摘了它的树枝救的陆守一。”
“只是不知为何,自他从飞羽宫逃离后,迷毂树便一日不如一日,”纤儿的面上露出了惋惜之色,“最后连根茎都烂了,我们实在救不活它了,索性就将它挖了。”
她收回了手,转头看向了姜锦辞:“在此之前,迷毂树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一棵树罢了。”
“既然连你都不知道,那这个幻镜存在的意义呢?”姜锦辞觉得有些荒谬,“你们计划的目的是什么?在轮回中苟且偷生?”
连迷毂树枝能让人保留记忆都是陆守一发现的,她实在想不明白,她原先以为国主是想通过外界之人来拯救世子,但现在看来这一切可能只是她的猜测罢了,或许他们根本没有这种打算。
“怎么可能!”纤儿听到姜锦辞的质疑后瞪大了双眼,几乎是吼出了声,“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世子!他可是孟羽国唯一的重眀鸟血脉!”
她的喘着粗气,胸膛起伏不定,脸上平静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被冒犯后的怒意,应是被姜锦辞的提问气急了。
“那有怎样?”对于纤儿的怒火,姜锦辞无动于衷,反而向后靠了一下,似乎是怕她暴起伤人,语气中满是不在乎和嘲弄,“你作为国主的心腹,连如何破镜都不知,谈何为了世子?”
姜锦辞双手环抱于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纤儿,一个个问题逼得她无法喘息:“所以,你口中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呢?”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镜羽归元阵是什么?”
“幻镜到底是什么?”
随着她一个接一个的提问,纤儿清醒的眼神渐渐变得迷茫,好似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之中,无法自拔,只一味喃喃地重复着:“都是为了世子,都是为了世子……”
姜锦辞见状,双手拍桌,厉声问道:“破镜之法是什么!?”
面对她的步步紧逼,纤儿似是崩溃了,抱着头猛地往桌子上撞去,盈满泪水的眼中满是疯狂,鲜血自她额头缓缓流下,她却像没感受到一般,发出了神经质的大笑,瞪大的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的姜锦辞。
“对!对!我们死了,世子就能活!”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们死了!”
“他才能活!”
15. 迷毂
姜锦辞被纤儿突如其来的发狂吓了一跳,但她的话又让姜锦辞感到了兴奋,她知道她马上就要接近真相了。
面前的纤儿满脸鲜血,神情疯狂而又神经质,仿佛进入了只有她自己的世界,很显然眼下她的状态已经不宜再提问了。
眼看着就能知道真相,姜锦辞知道自己急不得,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让墨染上前击昏了疯狂的纤儿。
一时间,凉亭又恢复了最初的沉寂。
墨染坐回了原位,看着陷入思考的姜锦辞,对比起姜锦辞的着急,他可以说的上是闲适,甚至有点置身事外,唯有在涉及姜锦辞安全之时,才会有点反应。
陆守一的话,纤儿的回忆,世子的异常……
进入幻镜后发生的事在姜锦辞脑海中一一划过。
目前她可以肯定的是,若想破除幻镜必须让世子破除封印,释放出重眀鸟血脉,但直接吸收迷毂树枝恐伤及性命,导致轮回提前。
姜锦辞有点沮丧,绕了这么一大圈,她竟然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获得,不过好在她现在对孟羽国的过往有了足够多的了解。
她原以为纤儿作为孟羽国的原住民,凭借她飞羽宫掌事的职位,会知晓破镜之法。
但从她的回忆看来,她更像是失去了记忆,存留在幻镜中的傀儡,在不停按照他们所谓的计划行事,却早已将最初的目的遗忘。
不过好在,在姜锦辞的逼问下,埋藏在她脑海深处的记忆,隐隐有被唤醒的迹象。
陆守一,此人疑点太多,姜锦辞目前不敢贸然去找他,她想等纤儿醒来,或许能收获一些惊喜。
她看着眼前的湖,不怪陆守一分不清镜内境外,这湖与银湖可以说是别无二致,一模一样。
“这湖底可有什么奇怪之处?”她突然开口向墨染问到。
墨染想起了昨天在湖底看到的水草,如今姜锦辞既已恢复记忆,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有,湖底的水草与秘境中银湖湖底的水草很像。”
说到水草,姜锦辞只有模模糊糊的记忆,她并没有与之有过多的接触:“水草大多都长得很相似,你确定它们是同一种吗?”
墨染回忆了片刻,摇了摇头:“当时事发突然,我并没有看清。”
当时他只是觉得很相像,没来得及细看,注意力就被隐藏在其中的迷毂树枝吸引了,说来也奇怪,这湖底的水草似乎并不像银湖湖中的水草那般有攻击力。
姜锦辞突然提到湖底,莫非这其中有线索?
于是他直接道:“我再下去一次。”
说罢便想往湖中跳,姜锦辞被他说干就干的效率吓了一跳,立马上前拉住了他:“等会儿!”
被拉住的墨染回头不解地看着她。
姜锦辞看了眼面前平静的湖面,迎上了墨染的目光:“我也去。”
墨染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现在是孟羽国的臣民,下去会淹死的!”
“……”
随着镜外的记忆回归,她都快忘了,她现在有着孟羽国的血脉。
松开了抓着墨染衣袖的手,她无奈地往后退了一步:“那你小心。”
墨染见她不再坚持,松了口气,似乎是害怕她后悔,转身便化成了黑煞遁入了水中,姜锦辞只觉得眼前一黑花园中便没了墨染的踪影。
她回头看了眼还在昏迷的纤儿,现在墨染已入水,整个小花园就剩她一个清醒的人了。
湖边原本种着迷毂树的空地仿佛有魔力一般,她不自觉就被吸引了视线,此时不挖更待何时,说干就干,她快步走到了空地处,环顾了一下小花园,在远处的墙角发现了花匠留下的工具。
一铲子下去,除了泥土,什么都没有。
?
难道她猜错了不成?
不应该啊,姜锦辞眼中出现了一丝迷茫。
纤儿说迷毂树早已死去,在陆守一之前,他们并不知晓其用处,按理说幻镜中唯有陆守一拥有最后的迷毂树枝,而每次轮回迷毂树枝都会被消耗,以陆守一的性子来说,他不可能将其送给纤儿。
那么纤儿是如何发现迷毂树枝的用途的呢,还有,墨染在湖底带回的树枝,是哪儿来的,又是谁扔进去的?
她想起了秘境中,银湖旁伫立的那棵迷毂树,如今想来,秘境似乎已经给过他们暗示了。
姜锦辞看着面前空地的眼神愈发坚定。
她不信,不信迷毂树真的已经消失。
又是几铲子,仍然全是泥土,一点树的影子都没看到。
姜锦辞有些不死心,将整块空地铲了个遍。
太累了。
她喘着粗气直起腰擦了把汗,望着被自己翻得乱七八糟的空地。
只剩下眼前这一小块还没翻动了,若是再寻不到……
她甩了甩脑袋,试图将脑海中的悲观情绪驱逐。
不!肯定能找到!
最后一铲!
铲子还未深入泥土,便感觉铲尖似乎遇到了什么阻碍。
有了!
姜锦辞心中一喜,慢慢将铲子取了出来,蹲下身用手将已经松动的泥土扒开,一截新绿渐渐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之中。
在确认土中再无其它后,姜锦辞小心翼翼把它拿了出来。
这是?
玉器碎片?
出现了与她猜测毫不相关的东西,姜锦辞看着这一截不明物体有些失语,她用衣角将手中之物擦了干净,这才发现这竟是一截玉箫的碎片。
她不明白为何此处会出现此物,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难道她真的猜错了?
陆守一竟然真的会将自己的树枝给纤儿,在纤儿恢复记忆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这么恨陆守一,竟还能与之合作?
“哗啦……”
“找到了!”
正在姜锦辞愁眉不展之际,破水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紧跟而来的是墨染有些兴奋的声音。
找到了?找到什么了?
姜锦辞朝湖中望去,只见墨染手中抓着一段正在蠕动的墨绿不明生物朝她飞来。
刚到岸边,他便将手中之物扔在了地上,脱离了墨染的桎梏,刚接触到地面,眼前的墨绿生物便如同脱了水的鱼,不停在地上翻滚挣扎。
“这是什么?”这东西实在是有点恶心,姜锦辞忍不住问出了声。
眼看它就要挣扎到湖边,墨染伸脚踩住了它:“水草。”
这是水草?
姜锦辞瞪大了双眼,盯着地上不停蠕动的水草,眼神中满是质疑。
她是见过银湖中的水草的,那些水草虽有攻击力,但模样仍是正常的,眼前的水草似是变异了的鱼类,墨染到底是如何从中看出两者的相似处的?
墨染看清了姜锦辞眼中的疑惑,开口解释道:“这水草应是银湖水草的原始模样,而银湖水草则是在秘境中经过了千年万年的进化。”
“所以这个水草的确是银湖湖底的那些?”
听到姜锦辞的疑问,墨染有了片刻的迟疑,想了想才说:“不算是,这些水草应该也消失在天灾中了,银湖那些水草虽是同源,攻击力却远不如它们。”
听完墨染的解释,姜锦辞若有所思,天灾能毁灭世间万物,但生命又能在漫长的时间中重新诞生。
重新诞生?
一丝灵光如闪电般划过了姜锦辞的脑海。
对啊!幻镜中轮回已过成千上万次,按照迷毂树不为轮回所困的特性,这千万次轮回足够它重新诞生了,她没找到迷毂树枝,不是因为它真的绝迹了,而是因为有人在她之前就发现并将之取走了。
而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纤儿。
“我还在湖底发现了这个。”墨染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比起刚才这次的他不知为何压低了声音,好似怕被人听去了。
姜锦辞回过神往他手中看去:“迷毂呜呜呜……”
墨染被她的音量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嘘!小声点,别被人听到了。”
被他捂住嘴的姜锦辞有点无语,抬手扯开了他:“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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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花园还能有谁。”
见姜锦辞这么满不在乎,墨染一边用眼神示意她背后亭中的纤儿,一边补充:“不止这一个,湖底有好多!”
“什么!?”
饶是姜锦辞听到这个消息也无法抑制自己的震惊,她在湖边挖了这么半天,累的半死,现在跟她说湖底全是迷毂树枝?
好似是怕她不信,墨染一连掏出了好几根。
看着眼前的迷毂树枝,不,不对,这不算树枝,应是迷毂树的树苗,才刚长出来便被人拔了扔进了湖中。
两人同时回头看向了凉亭中昏迷的纤儿。
-
嘶——
脖子好痛!
刚恢复意识的纤儿还没睁眼,便感觉自己的脖子仿佛被什么重物狠狠锤过,她下意识用手捂住了脖子,同时缓缓睁开了双眼。
两张放大的脸映入了她的眼帘,吓得她又把眼睛闭上了。
?
“别装死。”见她醒了,姜锦辞拍了拍纤儿的肩。
纤儿无奈,再次睁开了眼,假装刚看到他俩,惊喜道:“好巧。”
姜锦辞坐了回去,没好气道:“不巧,你就是我们打晕的。”
“……”
纤儿被她的无耻惊到了,要不你们装一下呢。
“既然醒了,那我们就继续,好好聊聊。”
听到她这么说,纤儿心中莫名有种不妙的预感,在她昏迷期间,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
姜锦辞看到了纤儿眼中的警惕,笑着安抚道:“别紧张,就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说完,她示意墨染上前,将手中的迷毂树苗们放到了桌上。
“这是你扔的吧。”
纤儿看着桌上大大小小的断枝,没有否认,反而是非常干脆点头承认了:“是我,但我明明把它扔进了湖中,怎么会……”
她抬头看向了面前两个人,面色有些古怪,这两人怕不是有什么怪癖吧,这都能被找到。
姜锦辞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继续问道:“为什么要扔掉?”
“自然是看着生厌了。”纤儿觉得他们有点莫名其妙。
“生厌?”
见姜锦辞仍是一脸疑惑,纤儿才解释道:“先前我并无轮回记忆,但每每看到这树都会心生厌恶,便命人将其拔除丢弃了。”
姜锦辞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纤儿,一时竟有些失语。
“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纤儿不解:“这很重要吗?”
“你怕不是忘了,这幻镜与迷毂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说重不重要?”一旁的墨染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言道。
闻言,纤儿有些懊恼:“我先前确实不知这迷毂树的作用,所以才命人将其拔除,若是早些知道,我定然不会这么做的。”
“那你是如何得知迷毂树的作用的?陆守一告诉你的吗?”姜锦辞不想再听些废话,直接询问出声。
听到她的提问,纤儿叹了口气:“我得知迷毂树作用也是偶然,那天,我路过小花园见到树苗,心生厌恶,便进去将它拔除了,没想到就在这时,收到传信,世子遇刺了,我匆匆将树苗丢在了一旁,却不料一截断枝遗留在了我身上。”
似是想到了那天的景象,纤儿眼中慢慢染上了血色:“等我赶到时,世子已然不行了,他还那么小,却流了那么多血。”
说到这儿,她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压下了内心的恨意,才继续说道:“我刚想下令追捕刺客,怎料天灾突然就降临了,等我再次醒来,已经回到世子未出世之时,而我,在那次轮回中保留了记忆。”
“我当时并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只以为自己是疯了。”说着,她从桌上取了一截迷毂树残枝,“结果你猜怎么着,陆守一竟然找到了我。”
“什么!?”
听到这儿,姜锦辞一时没忍住惊呼出了声。
纤儿被她打断,却没恼,只是顿了一下才继续回忆:“我当时只保留了上一轮的记忆,对陆守一毫无印象。”
16. 恨意
刚刚经历了一次轮回的纤儿,无法接受自己眼前之事,分明上一刻世子死在了自己眼前,天灾到来毁灭了一切,为何现在她又回到了曜羽宫,甚至宫中之人都不知世子的存在,连飞羽宫也毫无踪影。
国主似是看出了她这两天有点魂不守舍,允她休沐几日。
可是她根本不想待在家中,自己一人独处之时,两段记忆仿佛要把她撕裂,于是她来到了天玄坊市,想要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也正是这次的出行,她再次遇到了陆守一。
此时的陆守一正在被骁御司追杀,机缘巧合之下躲进了纤儿的包厢之中。
纤儿看着眼前莫名其妙闯入她包厢的陌生男子,本来心情就不好,如今更是烦躁,眼中杀意如有实质。
而陆守一见了纤儿却仿佛见到了救星:“纤儿姑娘!好巧!”
纤儿听到他喊出了自己的名字,眼中的杀意不减,面上却浮现出了一丝疑惑,她从未见过此人,为何他却知道她的姓名:“你是谁?”
陆守一听到她的提问,眼中划过一丝了然:“姑娘不记得我也是应该的,但姑娘于我却有救命之恩!”
此时的纤儿正为记忆所困,对于陆守一所说之事毫无印象,但眼前之人面上的激动之情不似作假,且在第一时间就喊出了自己的名字,或许自己确实在某一时刻救过他吧。
但不论如何,她现下都没有过多的精力来应付此人:“你有何时?”
陆守一看到她的神色,思忖了半晌才开口道:“纤儿姑娘可有什么烦心事?”
眼前之人真是冒昧至极,纤儿看了他一眼,面露不快:“若是无事,就赶紧离开吧。”
陆守一假装没有听出她话中的驱逐之意,只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符箓。
纤儿只觉得眼前一黑,之后发生的事便再也不记得了。
看着面前失去神智的纤儿,原本还满脸关切的陆守一此时满脸冰冷。
“哼,在溯神符之下,我不信你还能有所隐瞒。”
言罢,他便闭上了双眼,通过符箓看到了纤儿的记忆。
原来如此。
-
待纤儿再次睁眼见到的便是陆守一在房中忙碌的背影。
见到她醒来,陆守一端着茶水快步走向了床铺:“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纤儿无视了面前的茶盏,只是问道:“我怎么了?”
陆守一见她不接,便将茶盏放在了床头:“方才我正要离开,怎料姑娘你突然就昏迷了,吓了我一跳。”
“先前看姑娘脸色不好,应是思虑过重导致的。”他坐在床边的矮榻之上,面上满是关切之色。
听他此言,纤儿问道:“你还懂医术?”
陆守一摇了摇头:“并不,只是姑娘当时的状态与在下先前的的状态实在太过相似。”
他没有把话说完,只是偷偷观察着纤儿的神色,不出他所料,纤儿听到他的话立刻追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守一知道她已上钩,但仍装作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这……我也不敢肯定,说出来怕惹姑娘不快。”
纤儿心想,或许是方才的态度吓到他了,她缓了缓口气:“但说无妨,我绝不伤你。”
见她坚持,陆守一才勉为其难开口道:“说来怕姑娘笑话,我一直觉得所处的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
说完,像是怕被赶出去,忐忑地等待纤儿的驱逐令。
然而,听完他所言的纤儿心中大震,她知道,他们或许真的有着同样的经历,她迫不及待地催促:“继续。”
见纤儿没有阻拦,陆守一心中大定,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实不相瞒,我记得自己上辈子的事,甚至是上上辈子的事,我看到过天灾!”
“天灾来临之时,整个世界都是红色的,所有人都在哀嚎,我逃不掉,我每一次都逃不掉,”说到天灾,他似是有点激动,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之物,过了好几息才继续道,“可是,每次死亡后再次醒来,我又回到了天灾未发生之时,起初我以为是自己疯了,或者可能只是做了个太过真实的梦。”
听及此,纤儿再也无法控制自己震惊的神色,天灾之事若非亲身经历,定是无法胡编乱造的,自己不过是经历了一次,眼前之人竟然经历过数次,这个世界莫非真的有问题?又或许是他们出了问题?
“今天见到姑娘,我就察觉到了,你和我是一样的人!”说到这里,陆守一面上显现出了激动之色,仿佛是找到了战友。
………………
“所以,你就这么再次相信了陆守一?”姜锦辞有点不敢置信,陆守一到底有什么能耐,能让纤儿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当,她看向纤儿的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
听到她的质问,纤儿自嘲地笑了笑:“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确实有点失去了警惕。”
姜锦辞听到她这么说,自觉自己失言:“对不起啊,我不是要责怪你,只是陆守一的手段太下作了。”
纤儿听到了她的道歉摇了摇头,示意无碍。
“所以你们俩从这之后就开始合作了?”她想起了昨晚刺客的话,转而提问到。
“是,我在宫中,他在宫外,我们通过不同的渠道得到不同的消息,每月相约进行消息整合,来推断轮回的原因。”
“也就是说,我的消息也是你告诉陆守一的?”
“是。”
姜锦辞大为震惊,也就是说直到昨天晚上为止,他们俩都是一伙的:“既然你们是合作关系,你现在为何又来找我?”
纤儿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说:“昨天晚上,我本是要杀了你的。”
“!?”
“陆守一这么多年,表面上与我合作,实际上背着我暗中和镜外修士联系。”
姜锦辞简直要被气笑了,看着精明的纤儿,怎么会这么好骗:“这么多次轮回,你都不知道镜外修士之事?”
察觉到了她的怒气,纤儿解释道:“我知道,我们每次有了入侵者的消息便会告知彼此,并找机会将人杀了,试图阻止天灾。”
纤儿似是回想起了什么,放在桌上的双手紧握成拳。
“但事实上,杀了他们并没有什么用,他们的到来,不过是提醒我们,天灾即将到来,天灾是无法阻挡的。”
姜锦辞简直要被纤儿搞迷糊了,既然没用,为什么还要杀了我?
“那你为何要杀我们?”墨染也同样感到疑惑,于是直接问出了声。
纤儿不语,只是从袖中取出了一只香囊。
眼前的香囊姜锦辞再熟悉不过,但她分明已经将其肢解了:“这是世子寝宫那只?”
“闻闻看。”纤儿立刻回答,只是将手中的香囊递给了姜锦辞。
姜锦辞接过了香囊,一股刺鼻的香灰味直冲她的鼻腔,闻到这股味道,姜锦辞的双眼不受控制地睁大了。
“这……这香囊?陆守一的?”
“是。”纤儿从她手中取回了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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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便将香囊扯开了,里面的香灰顿时飘散无踪。
比起她寻到的那只香囊来说,这只明显要粗糙许多,甚至没有用其他香料来做掩护,看来这应该就是陆守一同修士联络的暗号。
“这只香囊为什么会在你这里,我发现的那只又是哪来的?”
纤儿捻了捻指尖,仿佛怕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换的。”
“不记得是第几次轮回了,从那次之后,我就觉得他似乎有事瞒着我,但当时我并未在意,直到后来,我发现轮回的时间越来越快。”
轮回的时间越来越快?姜锦辞想起了自己入镜的时间,距离天灾到来只剩了三天:“你的意思是,他在故意缩短轮回?可是镜外之人入镜的节点不是随机的吗?”
“是随机的,但天灾不是随机的,他通过我获得了情报,联系上了镜外之人,”她说着将目光扫过了姜、墨二人,“并取得了他们的信任,引导他们杀害了世子。”
“杀害世子!?”
陆守一有病吗?明知道世子才是幻镜的关键,又为何会让人不停地去杀害世子?姜锦辞实在是不解。
“说是杀害也不算准确,我不知道他告诉了你们什么,但是每一个跟他交流完的镜外之人,都会对世子有所企图,从而导致世子身死。”
听到纤儿这么说,姜锦辞才明白是什么回事,在他们眼中接近世子是为了寻找破镜之法,而在纤儿眼中可不就是对世子心怀不轨,想要杀害世子嘛!
想到这里,姜锦辞感到一点心虚,又有点庆幸,得亏自己对世子有照看之情,不然昨晚若是直接让世子消化了迷毂树枝,岂不是又会导致轮回提前?
“那你替换香囊是为了扰乱陆守一的计划?”
“是。”
姜锦辞想到了其中细微的香灰末,不得不感叹纤儿心思细腻。
若是她没有发现香囊的问题,陆守一的计划自然会耽误,对纤儿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但若是她发现了其中端倪,那纤儿也正好有机会知道他到底在谋划什么。
“既然如此,你为何今早又将我拦下?”跟踪她去雾隐观,或者等她回来拷问岂不是更方便?
纤儿闻言苦笑了一下:“初见你,我便知你与先前那些人不同,我本来是真的想除了你。”
“……”
这已经不是纤儿第一次说想杀她了,她到底是有多恨自己啊。
“昨天晚上,我将计就计,将戮影阁刺客放进了宫,”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画面,纤儿面上露出了无语之色,“谁知那刺客如此蠢笨,竟被你们擒了去。”
旁边沉默了许久的墨染偷偷挺起了胸膛,不是对手太蠢,而是他太强!
“我知晓我和陆守一的关系肯定是瞒不住了,便想直接杀了你们,但是不知为何,”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抵着太阳穴,眉间微蹙,“我的头像是被钝器重击了一般,疼痛难忍,随之而来的是数不清的画面碎片。”
听到她这么形容,姜锦辞想起了自己被迷毂树枝所控时的感受。
既是昨夜?难道是让世子吸收迷毂树之时?
“我实在是熬不过这痛,当即便昏死了过去,而在我的梦中,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陆守一时的场景,想起了轮回中他多次试探我是否保留记忆。”
“等我再次醒来之时,已是天明,过去种种,一夜之间我全想起来了。”
说到这儿,纤儿眼中无法抑制地迸发出了恨意:“陆守一骗我至此,我绝对不能饶他。”
17. 重眀
姜锦辞可算是弄明白了纤儿和陆守一之间的联系,明明自己也是镜外之人,纤儿却选择来找她,怕不是想要她来为她复仇吧。
“你如今找到我,难道是想让我为你复仇吗?”
“不是,我若想要陆守一死,再简单不过。”
听她这么说,姜锦辞才想起来,纤儿作为飞羽宫掌事及国主心腹,想要弄死他们这些镜外之人简直易如反掌。
纤儿看着姜锦辞,慢慢道:“我来找你,是想帮你出去。”
“帮我?”姜锦辞不解,“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纤儿闻言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要好处,我只知道,陆守一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找到破镜之法,从这里出去。”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忍不住笑出了声:“对他最好的报复,就是让他多年谋算,反为你们做嫁衣,而他则永远的留在这幻镜之中。”
“你要如何帮我?”明明连破镜之法都不知道,为何纤儿会如此自信?
“说起来还要谢谢你们俩,”纤儿已有所指地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脖子,“若不是你们方才那一击,或许我现在仍旧浑浑噩噩。”
纤儿昏迷前疯狂的脸浮现在了姜锦辞眼前,莫非她又想起了什么?
接触到姜锦辞探究的视线,纤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一直以为,我是被镜羽归元阵所记录的幻影。”
姜锦辞抓到了她话中的关键词:“记录?”
纤儿点了点头:“没错,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一切,都是曾经真实存在于孟羽国之中的。”
听到她这么说,姜锦辞感到有些吃惊,并不是为她的话而惊讶,反而是为陆守一的情报而吃惊,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纤儿会说陆守一比她还要了解这个幻镜了。
“若只是记录,何须国主以身献祭?”
“镜羽归元阵并不是为了记录而存在,实际上,”纤儿抬头望向了凉亭外湛蓝如洗的天空,“它与飞羽宫的逆时回生阵是一套子母阵。”
“这两个阵法都是孟羽国先祖所留,它们本是孟羽国的护国大阵,那时重眀鸟的血脉并不稀缺,凡是皇室子弟皆身负血脉。”
姜锦辞已经多次从纤儿口中听到重眀鸟血脉了,她问道:“那为何现在只剩下了世子?”
“本来重眀鸟一脉并非皇族,但他们骁勇善战,在几次大战中都为保护孟羽国而冲锋陷阵,臣民们为了感恩他们,便尊重眀鸟一脉为王,希望他们可以继续保护孟羽国。”
听起来孟羽国与人间帝王倒是颇为相似。
“成为孟羽国新主之后,他们更是将护国作为了己任,但凡孟羽国有难,皆是皇室中人顶上,那时候并不像现在那般太平,因各国动乱导致战事频繁。”
“先祖死前,为保孟羽国万世安宁,便以身为阵,制成了镜羽归元阵。”
原来如此,姜锦辞恍然大悟,难怪需要以身献祭才能启动,原来这阵便是以重眀鸟血脉所制。
然而眼前的纤儿说到这儿表情却越来越严肃,眼中也慢慢染上了血红:“可是先祖不知,偏偏是这阵,差点让重眀鸟一脉断绝。”
“起初,没人知道阵法存在缺陷,直至百年之后,突然有一天它出现了异象,其中的灵力波动一夜间杀了数百人,从那之后,为了维护阵法,每百年便需要一位身负血脉之人来献祭。”
“镜羽归元阵,是孟羽国的护国大阵,同时也成了皇室的催命之阵。”
听她说完,姜锦辞整个人瞠目结舌,同时疑惑也浮上了心头:“你不过是个掌事,为何会知晓这么多秘密?”
“因为我承载了国主的记忆。”
纤儿直接了当的回答,打的在场两人猝不及防。
“什么!?”
“你之前问我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确实让我陷入了自我怀疑。”
“自世子诞生起,国主便大费周章设置了逆时回生阵,甚至不惜封印了世子血脉,才让世子逃脱了天灾。”
姜锦辞出声打断了她:“你说世子逃脱了天灾?”
不等纤儿回答,她整理了一下措辞继续问道:“你的意思是,若是我能破开幻镜,世子定能存活?”
被她打断的纤儿自回忆中回神,面对她的提问,只是耐心解释道:“是,国主这么多年都在寻找能让重眀鸟血脉延续的办法,可惜,种种卦象、天象都表明了重眀鸟血脉将断绝于她这一世。”
“那世子?”
纤儿叹了口气才缓缓开口:“世子并非国主所生,这么多年,皇室为了延续子嗣,血脉早已不纯。”
一时间听到这么多皇室秘辛,姜锦辞都快震惊不过来了,整个人都麻木了。
似是看出了姜锦辞眼中的难言之意,纤儿一改方才的从容,对着她怒道:“你想什么呢!?”
突然被吼的姜锦辞一脸无辜,连连摆手:“我什么都没想啊!”
纤儿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世子是天生地养,自然诞生出的重眀鸟,他身上流淌着最原始、最纯正的血脉!”
刚被吼过的姜锦辞听到她这么说,立马鼓掌捧场:“哇!那可太厉害了!”
看到她这么夸张的言辞,纤儿一时没忍住,笑着对她翻了个白眼。
被她这么一打岔,原本还有些沉重的氛围悄然消散,纤儿的表情也轻松了些许。
姜锦辞正了正脸色问道:“所以,这就是国主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世子的原因吗?”
“是,”纤儿点了点头,“其实国主也是在赌,她想通过这次天灾,让世子逃离这座牢笼。”
说着,她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好在,她赌成功了。”
等了半天,姜锦辞都没等到她的下文:“然后呢?”
纤儿有点无奈:“然后,我也不知道了。”
“!?”
“不是说帮我找到破镜之法吗?”怎么还搞诈骗?
“是,但我目前只知道这么多了。”纤儿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双眼,“剩下来的记忆太过混乱,我记得不够真切。”
“我们已经出来够久了,关键肯定在世子身上,我们现在就去寝宫。”
纤儿仍在喋喋不休,但姜锦辞此时已经听不进去了,她将视线移向了桌上的迷毂树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点在了纤儿眉间。
“……”
“……”
四目相对,寂静无声。
“你……你这是干什么?”纤儿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姜锦辞皱眉看着她,不对啊,明明陆守一就是这样让自己恢复记忆的,怎么对她无用?
纤儿见她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地盯着自己,无奈伸手将迷毂树枝拂开:“我知道你着急,但是,你先别急。”
“……”
见她又要将树枝挪回来,纤儿立马开口:“我知道如何破解世子的封印!”
姜锦辞直起身,将手中的树枝丢在了桌上,拍了拍手上的脏污,看着还坐在原地的两人:“还在等什么?赶紧走吧。”
纤儿暗自舒了口气,这人还真是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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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敢再卖关子了,都怪陆守一,说话一直神神叨叨的,搞的她都不会正常说话了。
若是姜锦辞知道她心中所想,定会揪着她的领子大骂,能不急吗,天灾随时会来,她可不想死在这鬼幻镜中。
-
三人刚一进入寝宫,便听到了从角落传来的呜呜声。
“谁?”
墨染和纤儿同时出声,眼中充满了警惕。
听到声音的姜锦辞一拍脑袋,好嘛,差点忘了刺客还被他们扔在这里,伸手制止了面前蓄势待发的两位:“刺客,刺客,戮影阁的刺客。”
说着,便抬腿朝着声源走去。
角落被捆多时的刺客,看到三人,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似乎忘了就是他们才害得他这么惨,墨染上前解开了他的束缚。
由于被捆得太久,虽然束缚已被解开,但第一时间刺客却没起身。
纤儿开口朝他说道:“你回戮影阁复命吧,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许说出去。”
经过问心符拷问,在加上被捆绑了一夜,刺客早已没了先前的气焰,听到纤儿这么说,连连点头。
赶走了刺客,三人才向世子走去。
大概是听到了外间的吵闹声,等他们靠近之时,世子正睁大眼睛看着他们。
见到来人,他高兴地伸出了双手,姜锦辞见他即将滚落在地,立马上前将他抱在了怀中,世子似是觉得很好玩,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姜锦辞从他手中取回了自己的一缕头发,转身问纤儿:“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该怎么破解封印了吧?”
“可以,”纤儿伸手摸了摸世子的头,对上了姜锦辞的视线,“先服下护心丸,然后再将迷毂树吸收即可。”
姜锦辞眼前一亮,可算是说点真东西了:“那赶紧的,把护心丸拿出来吧。”
话虽如此,纤儿却一脸为难,沉默不语。
一股不好的预感袭上了姜锦辞的心头,刚看到希望的她觉得天都要塌了:“你不会……没有护心丸吧……”
“我当然有!”听到姜锦辞的质疑,纤儿立马出声反驳。
这回姜锦辞是真急了:“你有你拿出来啊。”
纤儿错开了视线,望向了虚空:“我本来是有的,现在没了。”
“那你不就是没有吗?”墨染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在一旁小声念叨。
眼看纤儿就要生气,姜锦辞赶紧打断:“既然本来在你那儿,那现在去哪里了呢?”
说道这个问题,纤儿整个人都有点怨气:“被我送给陆守一了。”
“……”
沉默,除了沉默,姜锦辞再也找不到更好的方式来应对眼下的情况。
“你的意思是,陆守一这么多年费尽心思,机关算尽”姜锦辞觉得如果自己是陆守一,一定会被气死,“结果,破镜之法你早就送给他了?”
纤儿听她这么一说,原本还有些沮丧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幸灾乐祸起来:“嘿嘿,是的。”
“你还好意思笑?”
感受到了姜锦辞的怒意,纤儿立马收敛了笑意,飞快地解释:“我当时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只以为是救命的良药,我们毕竟是同盟,若是他死了,于我只有坏处,为了保他的命,才将药送给了他。”
姜锦辞服气了,只能怪她来的太晚,没有过早取得纤儿的信任。
她叹了口气,脑海中飞快思考对策。
看来,他们不得不去找陆守一了,但是,要怎么样才能不动声色让他交出护心丸呢?
18. 再见
姜锦辞透过包厢的窗口朝外看去,与下坊不同,来往天玄坊市上坊的人非富即贵,因此,比起下坊的热闹,上坊则多了一些雅致,因着悬于高空,从而有种身在仙境之感。
算算时间,墨染他们也应该过来了。
她这么想着,便看到不远处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在朝着她快速靠近,等接近了才看清,一个道士模样的人被他提溜在了手中。
“砰——”
好好的正门不走,非得走那窄小的窗口,一个人影从屋外被扔了进来,原本屋中精致的陈设,在这剧烈的冲击之下,摔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唯独姜锦辞面前的茶盏纹丝不动,几片翠绿的茶叶在震动中晃悠了几下,不多时便沉了底。
“咳咳咳……”
陆守一从一片烟尘中站起了身,狼狈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衫。
罪魁祸首墨染,则稳稳地落了地,坐到了姜锦辞身边,对面前的一切视若无睹,就好像这事儿不是他干的一样。
看着自己面前如同两座大佛一般坐着的两人,陆守一心里有点没底,脑中飞速运转,过了半晌才试探着开口:“两位这是?”
陆守一偷偷观察了一下姜锦辞的脸色,墨染的态度让他以为他们发现了什么,如今看来是他多虑了,面前的少女笑意盈盈,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看着她对自己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陆守一虽然有点警觉,但装作不动声色的样子坐下了。
见他坐下,姜锦辞依旧没有开口,只是从一旁挑了只干净的杯子,倒满了茶水,递给了陆守一,低声道:“道长路上辛苦了,先喝点水润润嗓子吧。”
陆守一接过了茶水,现下姜锦辞的态度无疑给了他莫大的自信,定是昨晚她发现自己留下的线索了,只是不知为何要约在这坊市,雾隐观难道不更安全吗?
他刚要开口,姜锦辞却直接抢断了他的话头:“这里太乱了,本想好好招待一下道长的,都怪这人,毛手毛脚的,倒是怠慢了道长。”说完,像是真怕惹陆守一不开心一般,伸手打了一下墨染。
墨染被打也不生气,反倒是从善如流地向陆守一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平日里习惯了。”
道完了歉也不等陆守一回复,就冲着包厢外喊道:“小二!来打扫一下!”
听到他的声音,在门口候着的伙计进来瞧了一眼,见着满屋狼藉也没有吃惊,似是司空见惯了一般,做了个揖:“客官,小的需多叫些人手来,希望不要打搅了客官的清净。”
陆守一急着正事儿,想直接开口拒绝,他倒也不是很在意这些,这两人实在是太过客气了。
那头的墨染却已经早他一步,冲小二挥了挥手表示无碍:“快些打扫完即可。”
话都已经到了嘴边的陆守一见状只能默默咽下,而姜锦辞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她低头喝了一口茶,掩盖住了眼中的冷意。
不多时,几个穿着洒扫服的伙计在小二的带领下鱼贯而入,在窗边的阴影处,打扮成伙计模样的萧烽暗中和姜锦辞对上了视线,并朝她轻轻点了下头。
早在墨染去抓陆守一之前,纤儿便已经向骁御司递了消息,如今整个来福客栈都已布下天罗地网,就等姜锦辞一声令下,他们便能将这个在通缉榜上逍遥多年的臭道士给抓住了。
萧烽也问过,为什么不能直接抓,回答的他的只有纤儿的一句警告:不该问的别问。
许是先前被姜锦辞狠狠坑过,这次他老实了,没有反抗,接过任务后便着手布置了起来。
而此时包厢中,接收到了萧烽信号的姜锦辞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如今萧烽出现在这里,说明坊市中的安排都已经到位,姜锦辞的心放下了些许。
只是不知道纤儿如今顺不顺利。
来福客栈作为上坊第一大客栈,伙计们都是精挑细选的,没用多久,包厢中便恢复了原样,仿佛刚才那满地狼藉只是他们的错觉。
为首的小二朝他们鞠了一躬便带着人退出了包厢。
见外人都走了,陆守一怕又出什么幺蛾子,立马开口道:“阿辞姑娘可是看到了香囊?”
听见他这么直白地问了出来,姜锦辞也不惊讶,如今的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了,没必要再搞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来试探。
于是姜锦辞也不再顾左右而言他:“你说的没错,世子就是阵眼。”
陆守一有点激动,既然姜锦辞这么说,那肯定是发现了点什么,他不敢让自己表现的太明显,强压下了心中的喜悦,装作平静的样子:“我定是不会骗你的,这是我在此镜轮回多年所得出的结论。”
姜锦辞没有接话,只是冷笑了一声。
见她突然变了脸色,陆守一心下一沉,莫非被她发现了什么?
包厢内气氛一时间陷入了谷底。
姜锦辞心想,这陆守一可真是个老狐狸,知道自己多说多错,她不开口,他也不动,奈何她确实有任务在身,于是不得不开口道:“陆道长,你说你不会骗我?”
面对她突然的提问,陆守一有点摸不准她的意思,抬头看了一眼姜锦辞面无表情的脸,决定一装到底:“阿辞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见他准备装傻充愣,姜锦辞也不拆穿,演吧,就怕你不演。
“我是什么意思?陆道长,你既然不信我,为何还要让我去探世子的情报呢?”
听到她这么说,陆守一才总算弄明白,原来是因为他派刺客一事,但他不是让刺客不要强求吗,完不成就走,莫非期间出了意外?
“阿辞姑娘误会了,我并非不信任你,只是怕你看不到我留下的线索,绝对没有要伤你的意思。”
姜锦辞看着面前满脸真挚的陆守一,心中冷笑,他当然不想真的伤到自己,如果她就这么死了,那还有谁能去给他谈情报呢。
虽然心中这么想,但姜锦辞表面却是放缓了神色:“你费尽心思留下线索是为何?”
陆守一见她态度有所松动,便知这一关是过去了,暗自松了口气答道:“先前在观中,皆是我一面之词,姑娘有所怀疑也是正常,但如今你已证实了我所言非虚。”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是怕有人偷听一般,倾身上前靠近了对面两人,压低了声音:“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这个幻镜最大的秘密了。”
他看到面前两人,因为他的话而微微瞪大了眼睛,比起刚才的从容,如今面上都染上了些许期待和焦急。
上钩了。
他不敢停顿太长时间,便继续开口:“虽说破镜阵眼在于世子,但是如今的世子却并非真的世子。”
原本还装作吃惊的姜锦辞,现在是真的震惊了,她不知陆守一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于是她大惊出声:“什么!?”
方才为了说话而靠近她的陆守一,被她突然的惊叫吓了一跳,赶紧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嘘——”
平时挺稳重一姑娘,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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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怪的,陆守一略带责怪地看了她一眼。
听到他的提醒,姜锦辞也赶紧捂住了嘴,小声问道:“陆道长这是什么意思,我昨晚可是亲手抱过世子的,千真万确,怎么可能会是假的?”
陆守一缓缓摇了摇头:“并非世子是假的。”
说着,他又停下了,姜锦辞知道他又想卖关子了,在心里偷偷翻了个白眼,嘴上着急问道:“那是?”
听到姜锦辞接话,他才满意地继续说了下去:“世子的血脉被封印了,需找到解封之法才行。”
“……”
她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秘密,原来就这……
陆守一说完后便靠回了自己的座位上,等着对面两人露出吃惊且崇拜的眼神,奈何等了半天,只有沉默。
“?”这两人怎么回事?
在一片寂静中,姜锦辞后知后觉他们差点露陷,赶紧装作吃惊的模样,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却因为不知从何说起,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余光中,身旁的墨染仍是无动于衷的模样,姜锦辞偷偷掐了他一把,墨染只感觉旁边有人挠了他一下,转头疑惑地看向姜锦辞,却见她并非在看自己,而是吃惊地看着对面的陆守一。
“……”
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解封之法?
他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眼看着陆守一就要起疑,姜锦辞踹了墨染一脚。
“解封之法是什么?”
也不知他是真的懂了还是假懂,但他及时的开口,成功转移了陆守一的注意力。
姜锦辞看到他取出了那截熟悉的迷毂树枝,暗自心惊,陆守一当真已经对这幻镜了解得非常透彻,只是不知为何他到现在都没出去。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眼前的树枝比上次见要短上了些许,不知道他又用它做了什么实验。
见两人的目光被迷毂树枝所吸引,陆守一轻咳了一声,将两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又是迷毂树枝?”姜锦辞假装疑惑问到。
陆守一故作深沉地点点头:“没错。”
“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只要让世子吸收了迷毂树枝的力量,便能将其封印的血脉释放。”
他竟然连这个都知道了,姜锦辞这下是真有点急了,毕竟护心丸在他那儿,于是她赶紧追问:“既然你已经知道破镜之法,为何不自己出去?”
陆守一闻言只是苦笑:“我刚发现的时候也以为自己能出去了。”
“当时同我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位修士,他自称来自合欢宗。”
合欢宗?
听到这个名字,姜锦辞没来由感到一阵心悸,好熟悉的名字,但无论她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听过。
坐在她身边的墨染反应比她还大,猛地回头看向了她,却见她只是皱着眉,并没有其他反应,墨染觉得有些奇怪,这不应该啊……
莫非,她只恢复了在秘境中的记忆?
对面的陆守一被他吓了一跳,止了话头反问道:“墨小友难道是同门?”
听到他的提问,姜锦辞也跟着回过了头,被两道探究的视线盯住的墨染浑身一僵,扯了扯嘴角僵硬地笑了笑:“不算是……只是有些渊源罢了。”
陆守一暗自舒了一口气,他确实有点害怕遇上那人的同门,光是回想起来,他都有点犯怵,毕竟那是个真疯子,还是个被自己害死的疯子。
19. 败露
眼看着话题要被扯开,姜锦辞立马出声:“之后发生了什么?”
陆守一被她从回忆中唤醒,重新理了一下思绪才继续说道:“和你一样,他入镜后成了飞羽宫的护卫。”
和她一样?姜锦辞刚想开口细问,便听到陆守一说:“但也不完全一样,他杀了一名护卫,顶替了他的位置。”
“……”
这是个狠人。
但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混进飞羽宫?
“他作为外来者,没有翅膀,是如何成功混入其中的?”
面对她的提问,陆守一只是摇摇头,他也不知道:“我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让自己长出了一对翅膀。”
“那这位前辈也……?”她没把话说完。
陆守一没有接话,姜锦辞便把他的沉默当做了默认。
幻镜中的结局无非就那一种,只是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竟然也死在了这幻镜之中吗?
“怎么会这样?”
陆守一叹了口气,才慢慢道来:“当时我也是如同现在这般,找到了他,告诉了他幻镜之事。”
他看向了窗外,面上带了些怅惘,似是在追忆:“我见他能顶替护卫一职,便知他能力定在我之上,只是没想到他能这么厉害,仅仅用了一天,便挖掘出了我这么多年都没发现的秘密。”
“他给我带来消息之时,我只觉得兴奋,在我看来,这次是定能破镜出去的。”
说着说着,他眼中缓缓攀上了一抹血色,表情也有些扭曲,似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
“你上次给我的那截,我已经陆陆续续让他吸收了,剩下的,今晚全用了吧。”
陆守一看着面前高大的身影,眼前的修士长了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却没想到他的行事如此粗暴狠辣,他完全有理由怀疑,若是他拒绝了,面前的人会将他直接杀了,强夺迷毂树枝。
害怕归害怕,他还是有点不放心:“全用了的话,我们就没有退路了。”
只见面前的人皱了皱眉,望向他的眼中充满了冷意。
见状,陆守一不敢再多言,忍痛将树枝递给了他。
那人也不客气,接过了树枝便开始运功。
早已睡着的世子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皱着眉挥舞着拳头,嘴中咿呀不停,脚不停蹬着想要翻身,显然是一副极为难受的模样,看了让人好不心疼。
可是面前两个人对此无动于衷。
陆守一看着周身隐隐冒着金光的世子,眼中充满了兴奋和激动,天知道他到底被困在这个鬼地方多久了,如今终于可以出去了!
随着迷毂树枝的消耗,世子的动作越发剧烈,整个人自己在床上翻了个身,只穿了寝衣的背部大幅隆起,眼看着就要将寝衣撑破,似是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
在睡梦中被疼醒的世子睁开了双眼,发出了一声啼哭,那声音不似婴儿,却像是一声清脆的凤呖,原本乌黑的眼眸俨然已经被两颗金色的重瞳所取代,他身上重眀鸟血脉的特征越来越明显。
就在陆守一觉得这次一定能成的时候,突然间地动山摇,眼前的空间仿佛要破裂一般,竟出现了如镜片般的裂痕,猩红的裂痕如同一张张裂开的嘴,在嘲笑他的自信。
刹那间,陆守一脸色巨变,坏了,眼下的情况与先前那些修士杀死世子后的情况一模一样,天灾要来了!
他看了眼面前依旧在运功解封的背影,不能再让他继续下去了,陆守一眼中瞬间充满了杀意。
他偷偷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定身符,袖中的短匕滑入了他手中。
“道友,对不起了,我还不能死。”话音未落,手中的定身符便已飞出,似是怕面前的人反应过来,他立马将短匕没入了他的后腰,同时另一只手抢过了浮在空中的迷毂树枝。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陆守一只来得及看到一双冷漠至极的黑瞳,便陷入了昏迷,再度醒来之时,俨然又是一场轮回了。
………………
“那天晚上,他带着我偷偷进了飞羽宫,为了保我们俩能够再次轮回,我只给了他其中一段,可谁知他竟然将树枝全部用来解除封印了。
陆守一端起面前早已凉透的茶水喝了一口,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继续说道:“后来,世子死了,天灾提前到来,我靠着迷毂树又一次轮回了,而他我却再也没见到。”
听到这里的姜锦辞眉头微蹙:“再也没见过他?没离开幻镜的人,不应该在轮回中成为癫人吗?你怎么会再也没见过?”
其实陆守一自己也不确定,那时候他到底有没有把人杀死。
他每每回想起那人冰冷的眼神,都会背后发寒,仿佛被毒蛇盯上了一般,轮回初始,他甚至夜不能寐,此人实在太过诡异,他怕在睡梦中悄无声息地死了。
幻镜没把他逼疯,他却差点被一个不知名的人吓疯,陆守一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他狠了狠心开始在幻镜中寻找此人,但这人却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找不到了。
时间长了,他也就放松警惕了,或许那人真的被他杀死了,死在了那次轮回之中。
但是面的姜锦辞,他却是另一套说辞:“我也不知,但此人修为高深,他有什么特殊的法子能够逃脱也不足为奇。”
姜锦辞一听就知道陆守一在敷衍她,看着面前满脸沉痛的道人,暗忖到:这人嘴中可真是没一句真话,那位前辈怕不是早就死在他手中了,也不知道他获得如今这么多的情报,到底杀了多少人。
她正欲追问,袖中的传音翎却突然有了动作,纤儿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护心丸在雾隐观,但这里有埋伏!”
于此同时,坐在对面的陆守一似是感受到了什么,面色突变,看向他们的眼神变得阴鸷无比:“你们果然找到了真正的破镜之法。”
他第一次见到姜锦辞就知道,她和那人是同类,他本想骗取她的信任,像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让那些愚蠢的修士来为他铺路。
只不过,这次似乎出了点意外,在这个修为都会被压制的幻镜,姜锦辞身边的少年却丝毫不被影响,甚至他的灵力能影响幻镜。
他本想用香囊把他们骗到雾隐观,但不知为何,这个鬼一样的少年直接将他抓到了来福客栈,还好他也有后手。
“你跟我们透露了这么多,不就是想知道破镜之法吗?”面对他的视线,姜锦辞丝毫不怵,反而冷冷地盯了回去,“怎么?陆道长,你似乎并不高兴啊?”
“你们两个都在这里,那么在雾隐观的是谁?”陆守一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便也不再伪装,直接问出了声。
似是想到了什么:“难道是?”
他的眼神在面前二人之间来回划过,面上浮现了一丝被背叛的怒意:“那个贱……”
“啪!”
话音未落,一道黑色的煞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扇了他一巴掌,陆守一本来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出现了一瞬的呆滞,他转头望向对面。
只见姜锦辞慢条斯理地收回了搭在墨染肩上的手,整个人气势突变,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而坐在他一旁的墨染也如同一把利器,散发着骇人的气势,就等着姜锦辞一声令下,他便能替她大杀四方。
不等陆守一开口,姜锦辞站起了身,对着墨染说道:“走吧,纤儿需要我们。”
“想走?”他陆守一在幻镜叱咤了这么多年,从来都只有那些外境修士尊敬他的份,哪里被这样对待过,“我允许你走了吗?”
“哈。”
本想一走了之的姜锦辞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话,回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嗤笑。
本就恼怒的陆守一听到她的嘲笑,一时间,怒火席卷了他的大脑,想也不想便直接朝姜锦辞攻去。
见他攻来,墨染下意识挡在了姜锦辞身前,但姜锦辞却伸手拉开了他,反而朗声喊道:“陆道长!难道你不想出去了吗?”
她的话如同一道惊雷,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陆守一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随着迷毂树枝的消耗,他发现最近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甚至保持清醒的时间也在减少,以至于他不得不在轮回还没开始之时,便吸收迷毂树枝来维持自己的清醒。
迷毂树枝早晚会消耗殆尽,而他能出去的机会近在眼前,得罪姜锦辞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想到自己刚才都做了些什么,他惊出了一身冷汗,攻击的气势也随之减弱了一半。
但他转念一想,虽说姜锦辞的言外之意,似是能将他一并带出去,但显然他的目的已在她面前暴露无遗了,这恐怕是她的缓兵之计,他不能上当。
如今她已经和纤儿联手,而纤儿,如果他没有猜错,此时应该就在雾隐观,姜锦辞应是收到了她的信号,所以才急着离开。
既然他们已经找到了破镜之法,为何又要去雾隐观?
陆守一只花了一瞬便想通了其中关窍,眼下种种线索都指向了一点,那便是破镜的关键就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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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隐观!
原本松懈的攻势突然变凌厉,一想到自己即将能出去他便狂笑出了声,看向姜锦辞的眼中满是杀意。
“我当然想出去,”陆守一化掌为爪,只取姜锦辞面门,“但我出去之前,得先杀了你!”
见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姜锦辞自觉躲到了墨染身后,她原以为陆守一会选择暂时和她合作,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沉不住气。
外面待命的骁御军听到了屋内的打斗声,纷纷绷紧了神经,随时准备破门而入。
“砰!”
“萧烽!”
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姜锦辞终于出声了。
萧烽早就已经蠢蠢欲动了,若不是被警告未听到指令不准入内,他早在打斗之初便冲进去了,此时听到她声音的第一时间便带领骁御司众人从四面八方冲进了包厢之内。
骁御司众人追捕陆守一良久,如今终于能将他绳之以法,一个个都摩拳擦掌,想要好好跟他打一场。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包厢内并不如他们想象中般打的热火朝天。
只见室内的那张黄花梨茶桌已然不见了踪影,而那陆守一四仰八叉地摔在了一堆残骸之中,也不知是晕了还是死了,那么多人闯进包厢,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萧烽看着眼前的场景暗自咂舌,这位阿辞姑娘不仅心眼多,破坏力也是一绝。
跟着他进来的骁御军也是一愣,纷纷面面相觑,不是说是通缉榜上赫赫有名的通缉犯吗,这是个什么情况?
看到萧烽的人就位,姜锦辞也不愿在这里多做停留,眼看着就要到傍晚了,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接下来,还得劳烦小萧大人带着他跟我们走一遭。”
“啊……哦,好的。”她说的突然,萧烽还沉浸在眼前的场景之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早些时候纤儿就说了,他们的一切行动都听姜锦辞指挥,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但他还是直接答应了。
几个骁御司的护卫上前将陆守一架了起来,萧烽看着包厢中满满当当的人,他这次动用的可都是骁御司的精锐,没想到一点用都没派上,他有些不甘心地问道:“那我这些兄弟?”
姜锦辞想了想,雾隐观中秘密太多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今日辛苦大家了,之后只需小萧大人同我们前去即可。”
她都说的这么明确了,萧烽也不好再坚持,便遣散了众人。
“接着。”
一段黑色的物体朝自己飞了过来,萧烽条件反射伸手接住了,低头一看是截平平无奇的树枝,他不明白姜锦辞给他这个干嘛。
而被他捆住的陆守一一看到这树枝跟疯了一样,瞪大了双眼狂吼道:“你哪里来的!你怎么也会有!”
姜锦辞没有理他,只对萧烽说了句:“跟好。”便和墨染一起从窗口飞了出去。
还在原地的萧烽被他突如其来的吼叫吓了一跳,他还以为这人已经晕了呢,这东西怎么了,很稀有吗?无论他怎么看都十分普通啊。
就在这时,陆守一突然挣脱了束缚,伸手就要抢他手中的树枝。
“!?”
萧烽侧身闪过,怎么回事,他竟然能挣脱骁御司的缚灵索?
陆守一此时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甩出了数道符箓,疯狂地向萧烽袭去。
萧烽只看到数张黄色的纸张朝自己飞来,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常年战斗带来的警觉让他知道,若是被这纸沾上,他定会受伤。
黑色长枪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半弧,飞在前方的符箓受到攻击后,如同一张张废纸,从空中纷纷掉落。
虽然长枪能够解决掉一部分,但萧烽并没有感到放松,反而更加警惕,剩下的那些符箓仿佛将他锁定了一般,不仅开始闪避他的攻击,还缠上了他的枪。
萧烽环顾了一下四周,包厢内空间太小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在避开几张符箓之后,他直直冲向了窗口,黑色的羽翼张开的瞬间便闪到了数米之外。
包厢内发狂的陆守一见状竟也跟着他从窗口跳出去,但他忘了自己并没有翅膀,来福客栈位于上坊,窗外并没有地面,只见他自上坊直直下落。
远处的萧烽见到这一幕立马朝他飞去,姜锦辞既然没有杀了此人,说明他还有用处,可不能让他这么无缘无故地死了。
就在他接住陆守一的那一刹,他感觉自己手中的树枝被一只枯瘦的手牢牢抓住了,眼前的陆守一脸上不再疯狂,反而露出了一个诡谲的笑:“抓到你了。”
20. 驭兽
纤儿抬头看着面前雾中若隐若现的道观,与陆守一合作这么久,她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这座隐藏在郊外山中的神秘道观,每次都是来去匆匆。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迷毂树枝,若不是姜锦辞提醒,她都不知道陆守一已经将此树研究的如此透彻,竟然可以将整个道观隐藏于山间。
随着她的靠近,在观外到处游荡的癫人也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原来骁御司找不到的人,都是被陆守一给藏起来了,她来了这么多次,竟都不知。
纤儿忍下了心中的怒火,继续朝里面走去,她刚踏进雾隐观的大门,便感知到了一股熟悉的灵力波动,陆守一还不知道护心丸的作用,将它留在了观中。
她正欲进入殿内,原本还在游荡的癫人却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一般,直冲她而来。
没有防备的纤儿被吓了一跳,立马闪身躲开。
然而那些癫人却如同蝗虫一般,从大殿的各个角落涌出,纤儿看到眼前的场景大惊失色,她原以为殿外那些已经够多了,没想到殿内竟然还藏了这么多。
陆守一这些年在她眼皮子底下都做了什么!?
人数实在是太多了,纤儿当机立断张开翅膀向殿外退去,这些癫人没有翅膀,只一味跟着纤儿移动,在地上形成了一阵人潮。
飞至空中纤儿才看清了雾隐观全貌,在大殿之后一座黑色的符阵正在缓缓运作,大量的癫人正不停从阵中走出。
纤儿不再犹豫,当即召出了传音翎传信给远在来福客栈的姜锦辞。
-
姜锦辞飞到一半意识到萧烽并没有跟上来,雾隐观存在隐蔽,若非她曾经去过,否则断不可能找到,萧烽没跟上只能说明陆守一又出幺蛾子了。
她忍不住腹诽:这萧烽看着挺像回事,怎么人都送到他手里了还看不住。
还好她提前就让墨染留了一抹煞气在他身上:“看看萧烽怎么了。”
接收到她指令的墨染闭眼唤醒了那抹煞气,意识刚连接上,他便感觉到了一阵天旋地转,世界在他眼前不停翻滚。
“……”这萧烽到底在干什么?
他操控着煞气,爬上了萧烽的肩头,只见身上被贴了一张符箓,具体是什么符他看不真切,大概是限制飞行一类的,萧烽眼下被符箓所控,黑色的巨翼完全失去了它的作用,僵硬地贴在了他身后。
而他的身前,陆守一牢牢地抓住了他手中的迷毂树枝,眼神中充满了疯狂,嘴上还不停念叨:“天无绝人之路,天无绝人之路!”
萧烽虽然不知道这树枝有什么用,但他知道决不能被陆守一抢了去,于是两人便在空中扭打了起来,没了翅膀的控制,萧烽整个人都被拉扯的失去了平衡。
“他们为了迷毂树枝打起来了,”墨染收回了意识,将所看到的景象描述给了姜锦辞,“萧烽被符箓控住,无法飞行了。”
听到是由迷毂树枝惹出的祸事,姜锦辞愣了一下,随后马上就想明白了,这么多年陆守一都靠着那树枝才能在幻镜行动自如。
经过那么多次轮回,树枝早晚会有消耗殆尽的一天,刚才她便觉得那树枝比先前短了一截,定是他身体出现了问题,不得不多次使用树枝来恢复正常。
她现在是知道了飞羽宫有取之不尽的树枝,但陆守一并不知道,乍一看到新的树枝可不就疯了,是她大意了。
好在这萧烽还不算太笨,知道要护着这树枝,她想了想对墨染开口道:“你能将萧烽身上的符箓撕了吗?”
墨染回忆了一下那张符箓的位置,陆守一应是匆忙贴下的,并没有贴的很牢,在空中落下时已然有了被吹松动的迹象,于是他点了点头,再度将意识重连。
有了上次的经验,他这次没有贸然睁眼,适应了一下突如其来的晕眩之后,才缓缓向萧烽背部的符箓游去。
在突然感知不到翅膀的那一瞬间,萧烽有过短暂的慌乱,但他立马恢复了冷静,眼前之人是通缉榜上之人,凡是能登上骁御司通缉榜之人,皆是罪大恶极之人,他今天就是摔死,也不能让人逃脱。
眼前又是一栋悬空建筑,萧烽已经熟练掌握了躲避技巧,他动用了全身的肌肉在空中进行翻滚,就在这时,他突然间升高了数米,还没等他搞明白怎么回事,身后翅膀扑扇的声音传入了他耳中。
孟羽国之人使用翅膀就如同呼吸一般自然,他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自己的翅膀被解了封印。
恢复了?
他当即试着扇动了一下翅膀,又飞出了数米。
而墨染,在看到那张符箓随风飞走之时,便再次收回了意识。
“好了。”
听到他声音的姜锦辞回头看了一眼,原本空旷的空中,出现了一道隐隐约约的黑色痕迹,看样子墨染还给萧烽留下了记号,希望他能看懂。
远处的迷雾之中,隐隐已经可以看到雾隐观的巨钟,天边的太阳此时也有了下降的趋势,天空逐渐变得橙黄。
快到了——
姜锦辞看着眼前的景象在心中默默想道,一声不吭地加快了飞行速度。
“阿辞!”纤儿的声音透过了迷雾从前方传来。
姜锦辞和墨染循着她的声音穿过了最后一道迷雾,纤儿原本雪白的翅膀,此时在天色的映衬下镀上了一层暖暖的橙色,而在她身后则是冲天的黑气。
眼前的情景实在是不妙,姜锦辞飞至纤儿身边,皱着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她上次来雾隐观,还觉得这里隐世脱俗,怎么现在充满了邪气。
纤儿指了指地上,示意她往下看。
姜锦辞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地上满是黑色的人影,密密麻麻地挤成了一堆,还有些竟顺着大殿的柱子爬上了屋顶,冲着他们飞扑而来,然而由于不会飞行,在半空便掉了下去,砸在了人群之中,遭受到剧烈冲击的人群纷纷倒地。
若是普通人,从如此高的地方摔下,断不会再有生机,然而底下的人坑,在静止了几秒过后,又缓慢地动了起来,从屋顶上摔落的癫人,被砸倒的癫人,竟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
眼前的场景实在是太有冲击力了,姜锦辞一时间竟也失了声。
先前她来这里,也不是没见过这些癫人,只不过没有过多的接触就被陆守一控制着消失了,当时他说的是想保护这些人,如今看来,竟然连这个都是谎言。
她向前飞过了一段,接近了黑气,靠近了才发现,那并不是什么黑气,而是一道道黑色的符文,只不过太过密集,远远看去如同黑气一般。
这是?
符阵?
她在镜外看到陆芷瑶使用过。
本是用来救人的符阵,没想到在陆守一手中,却成了炼蛊杀人之阵。
姜锦辞本想让墨染将这癫人解决了,此时已近傍晚,昨日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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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墨染现出原形后便无法恢复人形,如今这种情况,若是墨染出了岔子,那他们就缺少了最大的战力,她不敢冒这个险。
“护心丸在哪里?”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拿到护心丸,若是可以,她并不想跟这些癫人正面交锋,毕竟他们曾经都是修士。
纤儿闭眼仔细感知了一番:“在主殿,具体位置要进去了我才能探到。”
姜锦辞低头看了一眼被包围得水泄不通的主殿,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这场交锋是无法避免了。
听到她叹气的纤儿转头看了她一眼,底下这些人虽说已经失了神智,但到底他们都来自同一世界,思及此,她眼神中划过了一丝坚定:“或许,我有办法能解决他们。”
姜锦辞眼睛一亮:“你有办法?”
接收到了她充满期待的视线,纤儿犹豫道:“我也不敢打包票,只能先试试看。”
“有总比没有好,你准备怎么解决他们?”
纤儿没有回答,只是发出了一声声奇异的鸟鸣,她从来没听过这种声音,一时间觉得有些稀奇。
鸟鸣停止,周围一派寂静,底下的癫人依旧人头涌动。
等了一会儿,姜锦辞没等到纤儿有其他动作,疑惑问道:“结束了?”
纤儿摇了摇头:“再等等。”
姜锦辞刚想问些什么,就感觉雾隐观周围的群山仿佛在震动,天边残阳如血,一道道黑影划破了橙红与金黄交织的天空,就连观中的水池似乎也沸腾一般开始震颤。
这是怎么了?
天灾提前来了?
一个个问题不自觉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就在她怔愣之际,空中的黑影转瞬便到了眼前,她这才看清,那黑影竟是一只只大鹏鸟。
身旁的纤儿又发出了那奇异的鸟叫声,那些大鹏鸟如同听到了什么指令一般,整齐划一地朝着地上的癫人冲去。
短短一瞬,便将密密麻麻的癫人冲散了,甚至还有的叼起了几个人,甩到了空中,在那些人即将摔落之时,又将其接住,几只大鹏鸟仿佛是得了什么有趣的玩具,玩的不亦乐乎,发出了阵阵鸣叫,然而更多的大鹏鸟则是在人群中扑杀撕咬了起来。
此时,群山之中隐藏的灵兽们,也一个个显露出了身形,正快速向着雾隐观狂奔而来。
看到这一幕的姜锦辞惊住了,纤儿这是操控了群兽?
看到她疑惑而又震惊的表情,纤儿开口解释道:“孟羽国人的鸣叫,天生能掌控百兽。”
“这些……都是你叫来的?”
“是的,我刚才的叫声就是在给它们发送指令。”
在他们交谈之际,山中的灵兽们冲入了雾隐观地界,先前大鹏鸟已将人潮撕开了缺口,灵兽们如入无人之境,一下子便将人群冲得七零八落。
看着被群兽撕咬践踏的癫人,姜锦辞心中划过一丝不忍,这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理智快速占据了上风。
不多时,原本看着固若金汤的人潮,在兽潮的冲击下竟有了退缩的趋势。
姜锦辞遥遥望了眼还在运作的符阵,看来陆守一只是用符阵将癫人为自己所用,并不能凭空制造癫人,比起最开始,从阵中走出去的癫人明显少了不少。
夜幕即将降临,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看着大殿顶部被大鹏鸟撞击出的缺口,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时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