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山上》
1. 校庆
东大活动馆内。
几十号学生忙上忙下,大吊顶暖光照亮了整个礼堂,能承载上千名学生的大礼堂,宽敞华丽,打扫起来也费劲。
作为学生会干事的室友齐潇,已经不记得自己来来回回搬了多少趟椅子了。她一只手拖着椅子,叫苦不迭朝温礼哭诉道:“礼礼,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每年学生会都要招这么多人了。”
“免费的劳动力啊!”
温礼笑了笑,安慰出声道:“起码还有学分。”
“工地搬砖搬一天都一百不止,我搬椅子搬一天0.5的学分。”齐潇摇了摇头说:“一百块钱可能招不到一个工人,但0.5学分就可以招到一个廉价的大学生。”
齐潇仰天深叹,“就业无望啊!!”
“所以学校这不是来给我们开就业指导课啦。”温礼弯了弯唇调侃道。
齐潇看了一眼舞台上面拉起的大横幅“庆祝东皖大学建校七十周年”,齐潇出声吐槽道:“人家学校的校庆,什么当红歌手,流量明星。”
“我们学校呢?说是校庆,拟邀名单里一大半都是我们学校走出去的优秀毕业生,回来肯定是发表进入社会工作感想的,和就业指导也没区别了。”
齐潇把椅子拖到校领导桌前,回头看向温礼,“不过谢谢你啊礼礼。”
“明明不是学生会的人,还为了陪我来这里免费做苦力。”
温礼一怔,不好意思担室友这个好人头衔。
她轻轻攥了攥手上的抹布,目光落在那块被擦得发亮的姓名牌上,烫金名牌上正楷体赫然勾勒出三个漂亮的大字——谢琼楼。
不敢接下这张好人牌。
是因为,
她有私心。
姓名牌上的,是她六年前,不知道写下过多少草稿纸的名字。
“谢琼楼啊!”
齐潇一声喊出来,温礼思绪被打断,吓得身子晃了晃,随即很快镇定下来,佯装无知“啊”了一声。
“就你刚擦过的那个名牌。”齐潇以为她不知道,出声解释道:“谢琼楼可是大人物,他就比我们大两届,已经是京大的硕士了。听说家里还很有钱,是那种什么世家,人长得帅还聪明。”
“礼礼,你不知道吧?”
“这次来的观众里,一千个里面能有八百个都是为他来的。”
温礼想说她知道,她也是那八百个人里面的其中一个。
和大部分喜欢他的人一样,但永远都不会被他看到。
齐潇带点羡慕,又带点感叹道:“都说人不能既要又要,但谢琼楼这样的人,就是又有还有。”
人不能既要又要,但他就是又有还有。
温礼很赞同齐潇这句话,形容谢琼楼,很贴切。
他顺遂无虞的人生里,她甚至都不是给他放响礼花的存在。
“好了礼礼。”齐潇说:“我的活都干完了,我们去吃饭吧。”
“校庆八点才开始,师哥师姐们这个点儿应该还没下飞机呢。”
温礼敛了敛眸,应声说好。
东大的食堂足足有三层,粤菜川菜,日料韩餐,各式各样的风格都有。
心中太过期待,真正和期盼多年的人再次见面,除了期待,更多的是惶恐……
温礼没有什么食欲,只要了碗简单的清汤面。
碗里浮在表面的几滴香油,两根青菜,和面前齐潇盘里的大鱼大肉一对比显得少得可怜。
“你就吃这么点啊,礼礼?”
温礼说:“不是很饿。”
齐潇点了点头,咬了一口红烧肉,又接回之前在活动馆里的话题,“听说谢琼楼高中也是在东皖念的,东皖二中。咦,礼礼,你高中不也是二中的吗?”
“你们不认识呀?”
温礼虚握了握碗边的汤勺,说:“不认识。”
齐潇“啊”了一声,说:“不应该啊。”
齐潇说完,坐正身子,神秘兮兮的看着温礼问:“礼礼,你知道在高中,什么样的人最出名嘛?”
没等温礼回答,齐潇就竖起手指头,自问自答道:“一,学习特别好的。二,家里特别有钱的。三,长得特别好看的。”
温礼在班里每年都是拿奖学金的,她家里家庭状况齐潇倒是不知道,但一和三,温礼占了两样。
“你学习这么好,长得又这么漂亮,真的和谢琼楼不认识啊?”
清汤面里的香油不知怎么微微发苦,温礼咽下那一点苦,轻声说:“我高中的时候不漂亮……”
不仅不漂亮。
还口吃。
……
二中一年一度的中秋晚会,温礼被选中上场表演才艺。
在她前面是段当时很流行的韩国女团舞,场子被热到极点,温礼的钢琴曲就好巧不巧地排在了热舞后面,气氛一度达到冰点。
更尴尬的不止于此,是温礼下台后才惊觉裙子后面一片粘腻。
白色的长裙,染红的裙身。
路过时青春期男生顽劣的笑声,让她一步一步都仿佛走在了羞愧当中。
羞窘间,一阵清淡的檀香扑鼻而来,温礼用力睁了下湿润到视线模糊的眼睛,才看清楚那一道白色的身影。
用清冷这个词形容谢琼楼不合适,他似凛冬般冷冽,身上偏又带着股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
一瞬间,周遭哄笑声戛然而止,不属于自己的宽大外套从肩膀上落了下来,“后台有卫生间。”
等温礼收拾好出去,少年半倚在墙边,单手拿了张手卡在看。
二中男男女女八卦的中心——谢琼楼,她也略有耳闻,听说这次活动就是他家赞助的,大到会场,小到温礼弹的那架钢琴。
溢到嘴边的谢谢,温礼却莫名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太想让他看到自己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出说的窘迫。
少女伸出手,把外套递给他。
谢琼楼只是瞥了一眼,甚至连头也没有转过来,他说:“你围着吧。”
温礼走近,用手指了指他手上的主持人手卡,示意他待会还要上台。
“没关系。”谢琼楼把手卡收起来,语气带种漫不经心的狂妄,“一件外套,不影响。”
“一场完美的表演,不会因为演出的人少穿了一件衣服,或者衣服脏了被破坏。”
他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
“你刚刚弹的那首曲子,是《富士山下》?”
温礼愣了一瞬间,然后点了点头。
她没想到会有人仔细去听,毕竟在一个那么炸的舞台后面,她弹这首曲子,冲击变化太快,很容易冷场。
“很好听。”谢琼楼说。
直到很多年后,温礼再想起他们的初遇。
喜欢一个不可能的人,就像爱上一座富士山。
明知不能拥有,但仍如飞蛾扑火般,不断靠近,靠近……
心甘情愿,义无反顾的追随。
他现在呢?
也像当年一样耀眼吗?
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八点。
活动馆里上千个座位两小时前就都坐满了,温礼和齐潇晚饭吃得早也来得早,占了个第一排的好位置。
帘子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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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人员掀开,温礼是在被一群校领导簇拥之中看到的谢琼楼。
他几乎没有怎么变。
黑色长裤,很有质感的白衬衣,简约的一身衬得男人本就修长的身形更加出挑。他一米八还要多不少,眉目疏淡,静静听着旁边人在讲解,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咚——咚——咚——
周遭一片惊赞声,温礼却能听到自己呼之欲出的心跳。
这样的场合,谢琼楼从小不知道出席过多少,被围在中心也泰然自若。
温礼听见她大学四年见都没怎么见过的校长笑着和谢琼楼说:“琼楼啊,你能回来参加校庆真是太好了,我们东大就需要你这样的门面啊。”
“刚好回来给师弟师妹传授一下经验,他们要是能和你一样考上京大的研究生,那真是我们学校的福气啊。”
“对了。”校长问:“令尊近日可好?”
“上次登门感谢,令尊给学校赞助的图书馆和食堂,不凑巧没见上。下次,你看令尊下次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再登门道谢。”
谢琼楼声音淡淡,“小事而已,不劳校长费心。”
“我会代为转达谢意的。”
“那可太好了!”
校长闻言开怀大笑,手指一指角落里鼓捣相机的男生,“那个同学,你过来一下,给我们拍一张照片。”
“啊……”被指到的男生错愕了一瞬间,然后站起身,“好……好的。”
这样的场合,免不了要多拍几张照片大肆宣传报告的。
男生举着相机,弄了一会儿,到手有点发抖了,也还是没有按下快门。
校长下意识看了谢琼楼一眼,怕他等得太久,后者倒是没什么反应,依然怡然自若地站在那里等着。
校长却有点心急了,他皱了皱眉头走过去,低声问:“怎么回事?”
男生心虚地开口道:“负责拍照的项师姐肚子不舒服去卫生间了,我就上过理论课,没碰过这个东西……况且……”
况且这么贵的相机,他只在书上看到过,不敢乱操作,怕给弄坏了。
校长恨铁不成钢,却又没办法当场发作,于是头转向观众席,“谁会用相机?”
刚开始无人响应,校长又接着问:“新闻系的学生呢?”
一阵哄闹后,一道淡粉色的纤瘦身影站了起来,声音也如人般温和。
虽温和,声调却不小。
“我会。”
齐潇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旁边的温礼。
一向最不爱出头,恨不能和所有社交活动saybye的温礼,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站了起来。
“就你了。”校长说:“下来一下。”
温礼起来的一瞬间,能感觉到周围好像有无数双眼睛都盯着她,不过她不在乎了,因为她看到——
在她出声的一刻,谢琼楼也侧目朝她看过来一眼,尽管只有一眼。
温礼举着哈苏相机,在镜头里,镜头聚焦到男人脸上,黑发薄唇,冷淡中带着一丝蛊惑。
隔着相机,有一瞬间,温礼感觉镜头里的人是在和自己对视。
咔擦——
“拍好了。”
剩余几个领导和谢琼楼又说了两句话,在校长坐下后,其余人也分别落座。
温礼借由拍照的名义,站到了谢琼楼身后不远不近的位置。
活动馆四个门全开着,温礼站在其中一个门风口上,大晚上的冷风一吹,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阿嚏——”
就这一声,引得谢琼楼偏了下头。
“来我旁边吧。”
2. 航班
他还是那样,不似寻常二代眼高于顶的作风,从不吝释放善意。
甚至高中时期的温礼,也被他一视同仁的绅士帮助过。
再次小心站到他身边,温礼拿相机的手有点颤抖。她尽量让自己保持端庄,不露出紧张的马脚。
可他那么敏锐,他侧目低语,“还冷?”
“我……不……”温礼感觉鸡皮疙瘩起了一声。
顿时全场尖叫声雷动,染着红发,一身亮面休闲西装的年轻男人朝身后观众席挥了挥手,然后长腿一跨,走到了谢琼楼旁边。
“呦。”他先是看了温礼一眼,打趣道:“我们谢公子可比我更像明星。”
“这还有美女专属直拍呢。”
贺时序说着就要去拿温礼的相机,“来,让我看看有没有给我们谢公子出神图。”
靠在座位上的男人从进来表情就没有变过,直到此时此刻,那张云淡风轻的脸才染上了一丝不耐烦,“贺婷婷,你给我消停点儿。”
“啧。”红发男人闻言,才收回胳膊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然后小声道:“我都说了多少遍了,在外面叫艺名,叫艺名。”
都怪他爹那时候太想要一个女儿了,他都还没生出来,名字先给他起好了。
“贺婷婷听着多像小姑娘啊,本少一米八大高个,魁梧猛男,叫本名别人还以为我是小白脸呢。”
谢琼楼抬了下眼皮,“你不是?”
“噗——”
两人的声音不大不小,温礼站得离谢琼楼座位不过一臂的距离,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没憋住,发出一声轻笑。
再抬起头,那张用了自然色粉底的脸已经朝温礼看了过来,红发男人眨巴着眼睛,“姐姐,你也觉得我像小白脸?”
“不……不是。”
温礼强忍下视觉冲击,说:“我有点感冒,咳嗽一下。”
这人温礼认识,高中的时候就和谢琼楼是一个班的。那个时候,温礼印象里的贺时序还有一点黑。没想到出道以后,粉底直接盖到白得发光。
也不算很离谱,贺时序高中时期骨相就不错,年级很多小姑娘下课以后都去他们班看他,现在就是很精致的爱豆妆感。
只是温礼见过他素人时期的样子,这样猛然一对比,一时间觉得很有意思。
“行了。”谢琼楼漫不经心开口道:“自己脸和脖子两个色,还不让群众眼睛雪亮了。”
“玛多!”贺时序翘着腿,“还不是我那经纪人,非说我现在流量大,去哪里都要注意形象,注意影响,不然老子才不打扮成这样呢。”
贺时序出声道:“当然得听话了。”
“娱乐圈混不好,那本少就只能回家继承家业了。”
温礼:“……”
实话听起来总是很容易让人受伤的。
贺时序这话说得没错,富二代圈里的明星,明星里的富二代,已经不是什么不能公开的秘密了。
谢琼楼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说出来的话却毒得可怕,“分到你身上的家业,很多么。”
贺时序:“……”
贺时序家里加上他三个儿子,不是一房出的,论下来,就属他最没有什么商业头脑,才来娱乐圈里混。
“谢公子有没有人说过你嘴挺毒的?”
“实话也算毒?”男人缓慢道。
贺时序捂着自己的胸口,冲一旁站着的温礼招了招手,“劳驾,美女。”
“帮我叫个120。”
温礼弯了弯唇,目光不自觉落在了谢琼楼身上。
他身子半倚着靠背,整个人慵懒而矜贵,带着股怡然自得的适配感,暇玉般温和。可再靠近,就会发现这个人的温和里是带着一点疏离的,隐藏在礼貌之下的淡漠。
只有关系很好的人,他才会调侃两句。
温礼脚步移了移,手心浸着汗,她向后退,试图用相机把这一刻的谢琼楼记录下来。
然后下一秒,她肩膀吃痛,手中相机被猝不及防地夺去。
新闻中心的部长项霁扬起笑容,站在谢琼楼身边鞠躬赔笑道:“谢学长,我是新闻中心的项霁,很抱歉由于我的一些个人原因来晚了。”
“接下来的时间我会好好给您拍照的。”
谢琼楼无意抬眼,却瞥见先前打喷嚏那姑娘退到一边。
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定定地站着,像只鹌鹑。
“不用了。”男人视线越过她向后移,落在温礼身上,他手指轻轻一抬,“她拍得不错,让她继续吧。”
被点到的温礼神情错愕,她原以为依谢琼楼的性子,是会原谅工作人员这点小失误的。
项霁闻声也皱眉回头,温礼刚好错愕间和她对视了一秒。
能看出来,项霁今天的打扮是用了心的。微卷烫过的棕色长发大波浪,小礼服似的酒红色紧身裙,红唇细眉,在人群里也是一眼出挑的大美女。
项霁悔恨自己这两天为了校庆减脂,吃坏了肚子耽误了时间。
她深深看了温礼一眼,但没想到谢公子喜欢这种温和风的,之前打探到他前女友是明艳美人挂的消息难道有误?
不过眼下也顾不上想这么多了。
谢琼楼开了口,旁边领导也在往这儿看,项霁不好再强求,只好退而求其次邀约道:“是这样的谢学长,我们新闻中心有一个采访优秀校友的活动。”
“您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约个时间做一下采访。”
“不巧。”谢琼楼声音平静,“我明天飞美国的航班,抱歉。”
项霁脸上肉眼可见的失落,她依旧不死心问:“那您什么时候回国,我……”
美人制造机会的把戏,他们都见得多了。
谢琼楼身边不缺紧追不舍的艳遇,他话头拒绝意味明显,不想生出麻烦。
“美女。”贺时序勾了下唇,和项霁说:“你们新闻中心挺敬业的啊。”
“不过他真没什么时间,这次去美国,还不一定回不回来呢。要不你采访我?我半年之后有个空档期。”
话说到这份上,斩断了项霁所有心思,她脸色难堪,但仍轻声细语,说了句“打扰了”,把相机还给温礼。
温礼接过相机,脑子里却不断回响着贺时序的那句话。
还不一定回不回来呢……
是什么意思……
三年前,她因为谢琼楼,报考到东皖。
大一入学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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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得知谢琼楼这学期出国留学的消息,一等就是整整三年。
贺时序说的不一定回不回来,是他要在美国定居吗?
明天就走?
温礼恍了神,直到男声传来,“撞疼你了?”
温礼“啊”了一声,后知后觉项霁回来抢相机原来被谢琼楼看到了,她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有一点走神了。”
谢琼楼收回目光,修长手指点开屏幕滑动,落在航班信息一页。
温礼看过去,确实有明天的跨国航班信息。
再仔细看,最近的是今天的行程,凌晨一点到京市的飞机。
那就意味着谢琼楼校庆刚结束就要回京市,时间这么赶?
偷看别人手机是不礼貌的行为,可思念太甚,温礼想象不到他永远都不回来会是什么样子。
她尽量克制着自己,站得离谢琼楼远一点,不至于像长颈鹿一样探头去看。好在她不近视,两只眼睛视力都不错,仔细看可以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国际航班……一点零四……
她小口吸着气,佯装不经意仰头,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惩罚她的偷看行为。
就在温礼快要看全航班信息的时候,那根骨骼分明的手指一滑,界面滑出去了。
哎呀!
她紧张到身体一斜,险些滑出去。
温礼暗暗气馁,就差一秒,一秒。
再给她一秒时间,她就能看全了。
拜托,上天保佑,原谅她的贪心。
她还想再见谢琼楼一面,哪怕只和他再待在一个城市也好。
或许是信徒虔诚,上天听到了她的心声,让她如愿。谢琼楼真就神奇地又点开航班界面,在上面停留了两秒钟。
温礼记全了。
她专注“偷看”太甚,甚至不曾注意到男人有片刻侧目,将她大胆而又故作镇定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学校的活动流程无非是这些,领导讲话,接下来就是学生的歌舞表演。
温礼已经做好了听从上至下校长到主任的滔滔演讲的准备,却没想到校长只讲了三分钟,就邀请谢琼楼上台发表优秀校友感言。
全场掌声雷动,温礼鼓掌的声音被淹没在上千人的掌声里,连她自己都听不到。
谢琼楼上了台,台下数不清的目光聚焦到他身上,男人淡定自若,拿起话筒的那一瞬间,全场的声音都静了下来。
聚光灯打在谢琼楼脸上,温礼举着相机,哈苏的绝佳镜头,让她可以清晰看到男人睫毛下垂着的淡淡阴翳。他一张脸像是精雕细琢的艺术品,细腻而温润周正。
谢琼楼不紧不慢地开口,语言平缓而自然,充满着感染力,却不带任何说教意味。
正式而轻松,礼貌也疏离。
许是众人没想到,光环加身的谢学长对人竟如此平和。
到下台时,场下有男生打趣问道:“学长!那要是没才华也不想努力,怎么才能像你一样优秀啊!”
谢琼楼也玩笑一言,“投个好胎。”
这一打趣玩笑引得全场哈哈大笑,温礼也没忍住弯了弯唇。
只是她没想到,用不了多久,自己竟然会因为谢琼楼的这句玩笑话和人吵起来。
3. 执棋
“新闻最重要的是时效性,真实性,准确性。”
“你们这样断章取义,有没有考虑过被污蔑的当事人和被误导的群众?”
女声铿锵有力,语气中带着几分愤怒不解。
温礼是在回新闻中心还相机的时候听到的二人对话,谢琼楼上台发言的视频被他们全程录了下来,他们扬言要把那句“投个好胎”剪辑到视频开始,以此挑出矛头博取流量。
一个出身优渥的公子哥,如果平白无故说出“投个好胎”这样的话。
在这个信息爆炸的网络世界,结果会是什么?
会被不明真相的群众误以为嘲讽然后展开一场流言的饕餮盛宴。
温礼不敢想象谢琼楼会被骂成什么样子,这起因竟然是因为有人为博流量把玩笑话恶意剪辑。
太过分了!
温礼抬起下巴,蹙眉看着眼前的两个男生。
他们也没想到,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这么较真。
“我说温女神。”其中一个寸头男生看着她,语气带些轻挑,“你也不是我们新闻中心的人,这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同为语院新闻系,温礼虽然平常基本不参与社交活动,但奈何美貌出圈,一张不惹尘埃的清冷仙女脸,还是不少男生的梦中情人。
但现在清冷女神为男人落入凡尘,滤镜打碎一地。
旁边狼尾男也嗤笑一声,“怎么了温礼同学,你不会也喜欢谢琼楼吧?”
“因为我们剪谢琼楼的视频,所以你不高兴了?”
“你们怎么说话呢!”
齐潇来找温礼一起回寝室,闻声立马冲了进来,挥了挥拳头,“说话不要太难听啊!”
“潇潇。”
温礼拉住齐潇的手腕,说:“和他们是说不通的。”
温礼抬了抬眸,看了一眼两个男生,冷声道:“我会把你们要干的事情都告诉你们新闻中心的主编的。”
“请便啊!”
寸头男哼着歌,看着温礼拉着暴力女走出去的背影,满不在乎道:“主编认识你还是认识我啊……”
“好了。”一旁的狼尾男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在意。”
“本来以为温礼和其她漂亮女人不一样呢,没想到也是一个拜金女。”
“平时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系里聚会她也不来。今天一看见谢琼楼,校长话都没说完呢,她就急哄哄凑上去了……”
“那谢琼楼有什么好的,长得帅的咱们学校里一抓一大把,也没见她这么上赶子啊。”
“不就是有两个臭钱么……”
“……”
主编站在二楼,从一开始的欲哭无泪,慢慢觉得他心都要死了。
他无数次在心底祈求这两大厦比别说了,别说了……可他逐渐发现厦比真的是厦比……
不过为什么要连累他啊!!
别人不知道这位爷的背景,他作为校长的亲侄子,那可是听到过不少的。
是只有两个钱的问题么?
本以为主动拿到校庆结束后的采访能在他舅面前大展宏图,谁知道被这俩大厦比害的,他翅膀都快被折断了。
带着太子爷在采访间做完采访,乘私用电梯直达二楼,结果一出闹剧下来,他邀功要变请罪了。
这俩大厦比……
真是在太子爷头上动了好大的土。
主编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太子爷神情如常,云淡风轻的脸上并没有表露出丝毫的不悦,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倒是谢琼楼旁边的红发男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就差没问他要把瓜子了,兴冲冲的。
“谢先生,实在抱歉。”主编鞠躬道歉道:“是我们部门管理的问题,我今后一定严格教育部门里的人,绝对会重新制定用人标准,绝不让这样的情况再次发生!!”
谢琼楼神色淡然,“听说新闻中心有给毕业生的分配实习名额。”
主编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解释道:“是这样的,在新闻中心干满四年的学生干部,是有资格到东皖电视台,广播电台,还有一些和学校合作招聘的公司实习的。”
男人睥睨下方,“他们两个也有么?”
“现在没有了。”
主编无比快速地回复道,第一次在心里暗自佩服自己的高情商。
“人品有问题的部员,我们新闻中心是不会留下来的。”
谢琼楼脸色依旧很淡,云淡风轻到让人看不出来他到底是对这个结果满意,还是不满意,主编心里更慌了。
仿佛等待了数日难熬的凌迟,他才缓缓开口,赦免了自己的罪。
“既然采访结束了,不打扰了,辛苦。”
无比礼貌的一句话,在主编心里好像压了千斤的重量,他忙道:“不辛苦,不辛苦,我把采访稿整理好和您的助理对接。”
“谢先生,您慢走。”
“替邱校也问您的好。”
“……”
下楼的一瞬间,主编原本赔笑的脸黑沉了下来。
寸头和狼尾男听到脚步声回过头,齐刷刷地看过去,寸头男率先开口道:“主编,您结束采访啦?”
狼尾男紧接其后说道:“主编,我们这儿还有一个更好的主意,包准比采访更吸引人眼球!”
“哦?”主编舌尖顶了顶后槽牙,“说来听听。”
狼尾男把手机拿出来,把剪好的视频递给主编看。
视频里,台下有学生提问“谢学长,您认为现在大学生最理想的就业岗位是什么呢?”
男人拿着话筒,清浅一笑,“投个好胎。”
“妙不妙!妙不妙!”狼尾一脸兴奋地看着主编,“是不是毫无剪辑痕迹。”
“反正现在大学生就业前景那么差,前两天还有瞧不上大学生,说00后整顿职场无效被封的网红。现在大学生群体正无处泄愤呢,我们把这个视频发出去,标题就写‘京大硕士称学历无用,好学历不如投个好胎’,怎么样主编!是不是很吸引眼球!”
“我们这条视频一定会爆的!!”
主编压下心里的火,咬着牙问:“你想没想过谢琼楼也是我们学校的校友?学校声誉怎么办?”
“好办啊。”寸头男接过话头,“等热度一过,我们再找人煽动舆论,说谢琼楼的话是反讽,借用这种形式讽刺当代学历内卷就业无望现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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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民都是一边倒,到时候人工助力,不仅洗白了他,还弘扬了一波咱们学校的校风。”
主编脑袋疼得嗡嗡叫。
他总算知道什么叫不怕厦比傻,就怕人傻还耍小聪明了。
“人工助力?谁给助?”
谁敢给助???
狼尾嘿嘿一笑,“咱新闻中心不是和各大媒体,电视台都有来往嘛。造造势一给流推上去,不就成了嘛。到时候算您的新闻,我俩上个挂名就好了。”
主编:“……”
他好像在听金角大王手底下的两个小妖商量怎么打死孙悟空。
“这次新闻中心毕业实习分配,没有你俩的名额了,明天把辞职报告给我。”主编冷冷道。
“为什么?”寸头和狼尾男异口同声问。
如果不是为了毕业实习进台里,他们也不至于这么绞尽脑汁搞大新闻来填充履历,怎么能说辞退就辞退呢!
“你们有没有想过……好学历不如投个好胎,人家是真投了个好胎呢?”
“你们所谓的推流,别说这条视频能不能发出去,就算发出去,连一分钟都挂不上版面。”
“领导的领导,想登门道歉,都不一定能见上那位的面。”
主编拍了拍袖子,把袖子上的灰尘拍下去,“自己作孽,千万别拉我下水。”
“谢琼楼?那可是真少爷!”
……
飞京市的头等舱。
贺时序直说没白来,看了一个大热闹。
“那姑娘,站你旁边那个,我还以为是只鹌鹑呢,一动也不动。嘿,没想到教训起人来,还挺带劲儿的,那么维护你。”
那种视频,不等发出就会被截下。对他而言,连问题都算不上。
谢琼楼转了转手上有些年头的金属戒指,脑海中片刻闪回小姑娘据理力争,温和而又倔强的一张脸。
像只被逼急了露出牙齿的红眼兔子。
怪有意思。
谢琼楼抬了抬下巴,声音幽幽,“我刚看到,经济舱似乎有你同行,姓杨。”
“杨澄?”
贺时序闻言警觉起来,“这小子通告不是说在英国开演唱会么,怎么到这儿来了?还特么的坐经济舱,又要搞什么新闻,我去看看。”
“……”
人的眼神往往是骗不了人的。
这些年来,身边各种风情韵事,谢琼楼虽算不得情场高手,却也能瞧出一二。
谢琼楼不会觉得身边有女人靠近就是喜欢自己,可小姑娘的眼神太过炙热。
慌是真的,接近也是真的。
他确定不了。
所以她想窥探,他便容许她窥探。
再次亮起的航班页面,她以为的老天垂怜,是他的刻意为之。
身后一阵脚步声,贺时序走了进来,“没看到杨澄啊。”
“不过谢哥哥,你猜我看见谁了?”
“活动馆里的那个女学生,为你吵架的那个。她也和我们一趟飞机欸,好巧。”
谢琼楼抬了抬眸,薄唇掀起一丝轻笑。
是执棋者发现棋局尽在自己掌握之中游刃有余的笑。
不过现在,他确定了。
4. 暗恋
温礼坐在靠过道的位置上,飞机还没起飞。
手机嘀嘀两声,齐潇把新闻中心主编的微信名片给她推了过来。学生会的关系就像张网,三个人里转一圈,基本就能找到想找的人了。
温礼道声谢,齐潇关切问道。
【齐潇:礼礼,是很急的事情嘛,你要半夜走?】
她双手打字,回复着齐潇的信息。
【嗯,很急。】
不到一秒,齐潇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齐潇:那好吧,你注意安全,到家和我报个平安。】
温礼回了一个好,加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关掉手机,温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上天垂怜,让她买到了和谢琼楼同一航班的机票,她甚至连行李都没带,就急匆匆赶来了机场,也难怪齐潇担心。
她对室友说的借口是有急事。
应该……也不算骗人吧?
温礼暗暗安慰着自己,再抬起头,眼看着头等舱的方向走过来了一个惹眼的红发男人,是贺时序!
他好像在找什么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温礼赶忙低下了头,她不确定贺时序是不是看到自己了。
如果……如果他认出了自己,那她要怎么解释这一场发生在凌晨的“巧合”?
说她真的是像他们一样着急去京市,不是刻意尾随。
这能解释得通吗?
不过好在,飞机起飞提示音响起,贺时序被机组人员请了回去,没有再朝这边走来。
温礼两只手抓着安全带,吐出一口气。
她生在东皖,长在东皖,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坐飞机。
起飞的那一瞬间,温礼的心跳漏了一拍。箭已发出无法回头的紧张,还有脑热下的澄明一刻的清醒,让温礼的感官无限放大。
大脑高声提醒着她。
你出格了!
在凌晨,跟着一个甚至都不认识你的男人,第一次坐飞机到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
是不是疯了?
她感觉她的身子都在颤抖。
中规中矩二十年,温礼从未做过像今天一样出格的事情。
这架飞机上的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目的地。
但她没有。
除了她,没人知道,凌晨的经济舱,有一个小姑娘,彻彻底底地为爱疯狂了一次,去往一个未知的地方。
手机里的歌单循环到第二遍最初那首歌的时候。
舷窗外的夜景变化,独属京市的繁华。凌晨下的俯瞰,错综亮起照耀的街道大厦,仿佛不夜城般彻夜通明。密密麻麻的交通干道星罗棋布,无限延伸,纵横交错。
皇城脚下,纸醉金迷,夜夜笙歌。
温礼是远远跟在谢琼楼身后出的机场。
谢琼楼走到哪里都是专车接送,温礼远远看着,他和贺时序上了一辆黑色奔驰。
温礼随手打了辆出租车,让司机跟上前面那辆奔驰。
司机看了眼前面车的车牌,京A开头的车牌,四个零一个一结尾,他皱了皱眉头,转头问温礼,语气谨慎,“那辆车上是你什么人?”
温礼愣了愣,没想到司机会这样问。
对方神情严肃,大有如果她说不上来,立马就会把她赶下去的架势。
温礼只得硬着头皮撒谎道:“是我男朋友……”
司机顿了顿,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两下,终于转回头,发动油门跟了上去。
京市会员制的酒吧,现在正是热闹的点。
目的地是酒吧,司机信了小姑娘说“男朋友”的话。在门口不远处把车停下,善意提醒道:“姑娘,缘分天定,凡事都不要太过强求。”
温礼付了钱,只笑笑。
“我没想强求。”
只是不想,让自己留有遗憾。
她看着谢琼楼被侍应生迎着走了进去。
再往前……温礼是没有胆量的。
她不想打扰他,她的勇敢,也就到这里了。
她从一开始就没想怎么样,暗恋是说不出来的,一个人的念念不忘,对另外一个人兴许是打扰。
温礼从来都没打算把这份感情告诉他,他那样众星捧月的一个人,并不缺她这一份不宣于口的喜欢。
她只是不想让自己遗憾。
太过思念一个人的时候,甚至想去他所在的城市,哪怕和他一面也见不上,一句话都说不了。只是吹吹他在的城市的风,看看他生活的地方。
哪怕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有一个人也曾为他翻山越岭,孤勇逐月。
此行无目的,只为解相思。
京市的夜晚璀璨又繁荣,温礼想,她不会遗憾了。
如果谢琼楼此行赴美定居,真的再不回来。那最起码今夜,他离开前的最后时刻,她是知道的,并和他感受着一样的风。
温礼在酒吧外面,吹了两个小时的风。
她摸了摸自己冰凉的胳膊,深深朝酒吧入口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谢琼楼,再见。
还有……我喜欢你。
……
贺时序名下的酒吧,都是个顶个的人精,一场酒下来,玩得情投意合了,各取所需,卡座上来来往往的人没断过。
男人身子倚在真皮沙发里,懒洋洋搭着腿,本顽劣嚣张的做派。偏他体态绝佳,一张脸如玉般清朗温润,竟生出几分清淡的周正。
来敬酒的人没断过,话题也是绕着谢琼楼聊的。
聊到他心上,他也赏脸举杯,他半口的量,对方一饮而尽。
贺时序座上美女环绕,各种风格的都有。
谢琼楼身份不好招摇,接触不到的,只以为他和贺时序一样是个富二代。
贺时序怀里身材最好的姑娘,抱着他的胳膊问:“贺少,你朋友看起来好高冷啊,怎么都不要人陪?”
“宝宝。”贺时序搂着怀里美女,温柔哄道:“可别去招惹那位。”
“我们谢哥哥啊,最怕麻烦了,尤其是麻烦女人。”
莺莺燕燕的,他这种身份,被缠上不好脱身。
而且他对女色寡淡,并不是聊胜于无的态度,能入眼的不多。
机械表盘上指针转回又一轮,有侍应生进来说:“谢先生,门口那位小姐离开了。”
谢琼楼表情没什么变化,从烟盒里敲出支细烟含在嘴里,旁边立马有人送火上去。
吐出口烟雾,谢琼楼说:“知道了。”
执棋者第一次碰上失控的棋,那姑娘明明胆大得不行,连这趟飞机都敢上,却只跟到外面站了两个小时,没有进来。
是临了胆怯,还是欲拒还迎的高招,谢琼楼都不想再去深究了。
只当是看了场唱一半被叫停的戏,再唱下去也失了兴致。
“不过……”侍应生张了张嘴,有些纠结该不该说,“那位小姐回去途中好像被这里醉酒的客人缠上了,是vip客人,我们不知道要不要管,听谢先生您的意思……”
音乐声淡了下去,卡座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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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支才燃上的烟被掐到了烟灰缸里,男人没有说话,只是起身,拽起了架子上的外套。
有知道谢琼楼家里情况的,敬过他酒的人好奇问贺时序,“贺少,什么姑娘啊,能让谢公子亲自出去接人?”
贺时序看向谢琼楼离开的背影,也勾了下唇,“摘高岭之花的。”
“好姑娘呗。”
……
谢琼楼是在迷津酒吧转角处看见的那姑娘。
小姑娘双手举着包,一下一下砸在眼前男人身上,但不敌醉鬼力气大,那只银白色的小包被瞬间拍飞,东西散落一地。
一股寒意从温礼脚底向上蔓延,透过胸腔直达脑海,冷得她浑身发抖。
“你再过来我就报警了!”
“报……报警?”男人走路摇摇晃晃的,邪笑着冲温礼走了过来,“看不出来嘛,还是个小辣椒。”
“你不……不知道哥哥是谁吧,报警是没用的。”
“小美女……跟……跟哥哥回家吧!!”
“伺候好哥哥,我让你,飞……飞黄腾达!!”
温礼被吓得腿软,但还是紧紧握着拳,她想要是那男人扑上来她就戳他的眼睛。
预想中的难堪画面并没有发生。
她手腕覆上一片暖意,紧接着整个人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拽着手腕拉向身后。
男人不留余地的一脚,把毫无防备的醉汉猛踹到地上,强大冲击力和痛感让他酒也醒了三分。
他恶狠狠地抬起头,看着前面的人威胁道:“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么?在这个地盘上,只要我一招手,老子就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行啊。”谢琼楼睨了他一眼,懒散道:“你试试。”
“安!安保!蒋队长!!”
男人好不容易爬了起来,看见带人过来的酒吧安保队长,忙指着谢琼楼道:“快给我把他抓起来!!”
为首身穿藏青色安保制服的队长抬了抬手,两个一米八高个壮汉走过去,干净利落地把醉酒男人牢牢钳了起来。
自己喊的帮手把自己抓了起来。
男人:“?”
他挣扎不脱,“蒋元,你他妈也喝醉了?抓老子干嘛!抓错人了!”
被唤作“蒋元”的安保队长向谢琼楼请示问:“谢先生,请问他要怎么处理?”
谢琼楼漫不经心开口:“送去徐警官那儿吧,正好快过年了,给他冲冲业绩。”
“好的谢先生。”蒋元微微鞠躬,又对谢琼楼身后的温礼道了声“抱歉”,“安保不及时,还望小姐见谅。”
闹剧落幕,四周安静下来,温礼又一次闻到那股熟悉的檀香味。
一如六年前,在高中后台,他替她解围时那样。
“吓着了?”
谢琼楼此刻才松开手,四目相对,温礼摇了摇头。
小姑娘不诚实,说着没有,身体却抖得像筛子。
今天第二回见受惊的鹌鹑。
谢琼楼觉得有趣,轻笑了一声,又问“你叫什么?”
“温礼。”她回答道。
她怕他不知道是哪个字,本想形容是礼貌的礼。
夜色如洗,本以为再无机会相见的人,就这样如同救世主般降临到她身边。
小姑娘受了惊,眼眶还是红着的。但她却笑了起来,发自内心的笑,两只眼睛像盛了星星似的,亮晶晶的,让人瞧了也高兴。
她说。
“我叫温礼。”
“礼物的礼。”
5. 生日
小姑娘明明刚还吓得腿软发抖,手腕都是冰凉的,现下也不知怎么就高兴了起来,笑意盈盈的。
谢琼楼俯下身,把那只断了链子的银白色小包捡起,底下压了张身份证。
长方形卡片在男人手中转了个翻,他略一扬眉,“今天是你生日?”
“这么应名字的景。”
他说她名字起得妙,半开玩笑道:“倒真该送你份礼物。”
男人笑声低沉,近得仿佛就在耳边,温礼心跳咚咚加快。
她最好的礼物,上天已经替他送了。
但是人,总有一点过分的贪心。
她看向谢琼楼,鼓起勇气开口:“真的吗?”
“想要什么?”今夜的谢琼楼似乎很好说话。
温礼怔怔站着,像一个即将对家长提出过分要求的小孩,心虚而又期待。
“你……”
他眯了眯眼,女声怯怯。
“可以陪我一起过生日吗?”
借着受惊的由头,她赌他会对她有些许纵容。
那双眸子透亮清澈,虽是目的性太强。但毕竟因他动了好奇的心思,亮出那页航班信息,否则她也不会今夜在此被纠缠受惊。
他挑起的因果,如果不是美国的行程,他可能真会应了她。
但陪她过生日,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时间恐怕来不及,我早上七点的飞机。”谢琼楼说:“除了这个,其它的都可以。”
“什么都行吗?”她话刚出口,立马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太过无礼,又连连摇头道:“不是很奇怪的要求,我就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谢琼楼被她一副生怕他误会的急切表情逗笑了,“什么都行。”
他一停顿,就着她的话打趣道:“奇怪的要求也行。”
温礼咬了咬唇,壮着胆子问:“那我想要知道,你去美国……是定居吗?”
谢琼楼想起来了,是贺时序活动馆里随口的一句话。
他回答道:“只是处理一些事情,很快就回来。”
“别听贺婷婷胡说。”
躲桃花的说辞,倒被另一朵桃花听了去,当了真。
谢老太太信佛,谢琼楼从小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
情不重不入婆娑,爱不深不堕轮回。
佛法曰情皆有缘而生,一切皆为因果。
谢琼楼认了这因果,因一句戏言跋山涉水的小姑娘闻言弯了弯嘴角,又小心低下头,不叫他看出端倪。
“那真是太好了。”温礼小声喃喃道。
下一秒觉出不妥,找补说:“校长那么喜欢你,你要是出国定居了,他肯定会很惋惜我们学校又少了一个优秀校友的。”
太蹩脚的说辞,温礼听见谢琼楼轻笑了一声,忙转移话题,指着身后“迷津”酒吧亮起的logo问:“这里面好玩吗?”
“现在都凌晨三点了,我看还有好多人进去,他们不困吗?”
早睡族温礼十点以后都感觉自己脑子运作缓慢,有些羡慕能熬一个通宵人的精力。
一句“不困吗”让谢琼楼的唇角又扬了扬。
这姑娘是真好玩。
酒精弥漫,音浪冲天,翻两页翻不到底的节目单,且有的玩。
如果不是这一段“因”,谢琼楼大概会在这里待到天亮直接去机场。
“好奇?”他看了她一眼,“今天太晚了,先送你回去,下次再带你来。”
“下次”这个词,让温礼的心跳得好快。
日思夜想的人,此时此刻就在眼前。
她好像小蜜蜂掉到了一个大蜜罐里,幸福得有点晕头转向,她晕乎乎地点头说好。
车钥匙酒吧经理送出来的,谢琼楼带出来的那件外套,披在了温礼身上。
还是那辆黑色奔驰。
坐在车里,谢琼楼开了暖气,温礼才觉得身体在慢慢回暖。
长时间待在冷风当中是感受不到真实体温的,说白点就是被冻得麻木了,到暖和的环境里,温礼才察觉到她通红的手是有点疼的。
怪不得当时打那醉鬼也没什么力气。
车子发动,谢琼楼问她住哪里。
给温礼问住了,光有一腔孤勇,甚至她连酒店都没订。
因为不知道谢琼楼要去哪里,也不知道她要待到什么时候。
本想走的时候再决定的,谁成想就被醉鬼缠上了,她也没来得及看。
“我……我住……”
她吞吞吐吐答不出来,谢琼楼明知故问,问她来京市找谁,“男朋友?”
“男朋友”这三个字悠悠出口,她现在可没糊弄出租车司机时的胆量。
“不是!”温礼矢口否认。
“我没有男朋友……”
她要怎么和谢琼楼解释自己和他从学校到京市,甚至于酒吧门口的“偶遇”呢。
说是因为喜欢他,暗恋了他六年,不舍得就这样看他出国定居,所以一路跟来了这里。
她自己都觉得不像暗恋,像变态。
“我找贺时序!”
温礼咬了咬牙,打定“豁出去了”的心思开口道:“我是他的……私生粉……”
只有这一种说辞,能完美地解释她为什么一个人也不认识,住的地方都没有,就跟着他们来到了京市。
因为她是万恶的私生粉!!!
谢琼楼扬了下眉,“私生粉?”
“你……你别误会。”温礼摇了摇头,赶忙解释道:“我没有要打扰他的意思,我就是在外面远远的看一眼就好了,不会做什么的……”
怕他误会自己是什么不择手段,干预艺人正常生活的人,温礼懊悔地低下了头。
这种行为是错误的。
“对不起……”
谢琼楼勾了勾唇,“没关系,改天让你光明正大地见见他。”
温礼茫然了一瞬间,瞪大眼睛问:“我都做了这么不好的事情了,你还要帮我追星吗?”
“帮你脱粉。”谢琼楼说。
“小姑娘青春难得,爱点好人。”
“……”
她爱的,就是最好的人。
一切来的都太不真实,两个小时之前,她险些因为跟踪这辆车被司机拒载。两小时之后,温礼坐在这辆车的副驾驶上。
“对了。”想起那张让司机色变的车牌,温礼问:“这个车牌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谢琼楼记起下飞机时老陈和他说后面有辆出租车在跟,问要不要甩开,谢琼楼说不用。
男声疑问尾音拖长,温礼描述了出租车司机当时的状态。
“没什么特殊含义。”谢琼楼缓缓道:“可能是深夜跟车,司机比较谨慎。”
温礼觉得有道理,随即点了点头。
后来常待在谢琼楼身边,温礼才从他那群朋友口中得知。京市限号,非京车牌不得入京,车牌价格比车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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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
像四个零,字母开头这样价值昂贵的车牌,谢琼楼家不止一个。
*
酒店是谢琼楼带她去的京市里一家五星级酒店。
尽管凌晨办理入住,前台工作人员依然仪表整洁,精神饱满。
“温小姐,已经办理好了。”前台小姐姐把身份证和房卡递给温礼,贴心问:“您的房间在三十层,需要带您上去吗?”
“不用了,谢谢。”温礼接过两张卡轻声道。
前台小姐姐笑笑,又转向谢琼楼,“谢先生,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吗?”
“没有了,辛苦。”
“谢……”
温礼不知道该叫他什么,本想也像他们一样称呼“谢先生”,可谢琼楼也只比她大两岁,现在倒有点说不出口了。
“你要走了吗?”
谢琼楼“嗯”了一声,“这家酒店刷的是我的账户,你想住多长时间都可以,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一时生了好奇的心思,把航班号亮了出来,谢琼楼也没想到小姑娘居然真敢跟。
不过既然来了,他就没有不管的道理。
人好好地来,就得全须全尾地回去。
本来也可以随手抛给别人去管,不过小姑娘有点好玩,他还挺乐意自己管着的。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温礼刚问出口,又觉着不对,她没有身份问这个,于是解释道:“我在京市没有熟人,我只认识你。”
谢琼楼掀唇,声音带点哄小孩的意味,:“那我回来前,第一个和你说,行不行?”
温礼点点头,祝他一路平安,谢琼楼笑了。
三十层的套房,温礼刷房卡坐电梯上去。
人倒在沙发里,温礼还是感觉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强烈的不真实感席卷全身。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打起精神,给齐潇报了平安。
齐潇是个夜猫子,凌晨还没睡,秒回说要是温礼再不发消息过来,她可要报警了。
温礼又回复了两句,最顶上是新闻中心主编的好友验证通过消息。温礼组织了一下措辞,把在新闻中心听到的那两个男生恶意剪辑的话打字整合发了过去。
发送键按下的那一刻,门铃响了。
是配送过来的生日蛋糕,一米八穿着黑色礼服酷似男模的男人,微笑着问温礼要不要在这里拆箱展示蛋糕。
温礼说不用了,道谢后把蛋糕提进了房间。
蛋糕品牌里相当贵的一款。
温礼想不愧是一晚四位数的酒店,服务这么用心。
这一夜,温礼睡得很安稳。
她做了个美梦。
梦到高中时,谢琼楼和她讲话,她这次没有因为口吃不敢开口,而是自信流畅地告诉他她的名字。
她叫温礼,礼物的礼。
天光大亮。
温礼是在英文铃声中醒过来的,她看了眼来电显示,一下子精神了起来,她接起电话,“谢琼楼,早安。”
“早。”他也道了声,尽管他那边不是早上。
不知道是刚醒,还是一夜没睡,谢琼楼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发哑。
“收拾一下,你偶像晚点去接你玩。”
温礼脑子没醒过来,迟钝地“啊”了一声,“我偶像?”
电话那边传来声轻笑。
“不错嘛,脱粉脱得很快。”
“又爱上谁了?”
6. 名字
“我没有……”
女声轻喃,她没有爱上别人,一直也没有。
后知后觉,温礼反应过来,猜测问道:“贺时序……待会要来吗?”
谢琼楼不知道在哪里,温礼听到他那边有很嘈杂的声音,杂乱到她听不出来英文的具体内容。
隔了大概几秒钟,谢琼楼像是换到了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他说:“不急,你慢慢收拾。”
“无聊了就让他带你出去转转,免费的向导,不用白不用。”
温礼听到“免费的向导”时,脑袋一偏,有点惊讶,“他不是艺人嘛?还有时间出去玩呀?”
“有营销号说他打算转型拍戏,最近还进组了,好像挺忙的……”
女生寝室里明星八卦聊得多,温礼虽然不追星,但专业需要,也会关注一下娱乐圈的动向。
现在聊起艺人行程来,她倒真有点“私生粉”的既视感了。
男人勾了勾唇,“这么关注?”
温礼想说也没有啦,室友一起聊得多,再加上偶尔会刷到,难免记忆点多些。
但现在温礼也只能硬着头皮说:“追星使人脑子堪比爱因斯坦……”
她听见一声低嗤,谢琼楼笑道:“演戏能把乞丐演成皇帝的,他要是还能在演艺圈混一口饭吃,那演艺圈是真完了。”
温礼没忍住笑了一声。
这部剧当时片花养活了不少吐槽营销号,烂得槽点三天三夜都讲不完,加上不少出名演员给他作配,更是被讽资本不要太嚣张。
温礼没注意到,她下意识的一声笑,让她本就立不住脚的粉丝身份被识破得一览无余。
笑过之后,温礼问谢琼楼有没有吃早饭。
她算着时间,又感觉不对,“你那边应该是……”
“七点。”谢琼楼说:“冬令时加州时间要慢16个小时。”
温礼说她记住了,让谢琼楼好好吃晚饭。
“那你呢,有吃早饭么?”谢琼楼问。
温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自己起晚了,“冰箱里还有酒店昨晚送的生日蛋糕,我吃一点,待会下去吃午饭。”
她说完,又听到他轻笑了声,温礼以为是在笑自己太懒。
小姑娘怯生生地解释,“我平常不睡懒觉的,是因为昨天熬太晚了……”
“睡吧。”谢琼楼说:“想睡就睡。”
“做自己就好,随意一点。”
温礼听到电话那边有人喊他,她和他道了再见,他挂断了电话。
温礼想,她在他面前是随意不起来的。
恨不能自己事事优秀,让他可以多看到她一点。
但她清楚,他身边最不缺的,就是优秀的人。
或许她能,更优秀一点呢?
温礼呼出口气,下床洗了个澡,洗漱完一身轻松地走出来。
昨晚酒店送上门的那个蛋糕,温礼没有吃宵夜的习惯,还没拆封,放在了冰箱里。
现在取出来,温礼切了一小块当早餐吃。
海盐芝士巧克力的味道,对得起价格的品质。
京市现在阳光遍地,温礼坐在沙发上,被洒进落地窗里的大片阳光照耀着,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不知道加州七点天黑了没有,谢琼楼吃晚饭了吗?
他在哪里呀,怎么打电话的时候听着声音很吵。
温礼胡乱想着,用叉子刮着餐盘里的白色奶油。她吃饱了,从卧室把手机拿出来,新闻中心的主编昨天夜里就回复了她,但温礼睡着了,没看见。
回复内容大概是谢谢她的提醒,新闻中心已经辞退了相关部员,语气很客气。
温礼感觉有些欣慰。
世间还是有正义在的,还是有认认真真据实做内容的新闻人的。
她没有贺时序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他会几点过来。温礼也不想打扰谢琼楼,虽然谢琼楼和自己说不用着急,但温礼还是决定先到楼下等着。
温礼换好衣服乘电梯下楼。
下到一楼大厅,昨晚负责接待他们的小姐姐,似乎是前台经理,温礼看见她胸口戴着一个小小的银色牌子。
前台小姐姐认出了温礼,笑着和她打招呼,“温小姐,昨天休息得好吗?二十七楼有自助餐厅,您不喜欢餐厅菜色也可以点单,我们会送到您的房间。”
温礼被这热情的服务态度弄得有些无措,她礼貌回应说自己吃过了。
忽而又想起那个生日蛋糕,温礼想可能是办理入住的时候看到她的身份证给她准备的。
酒店很细腻,服务态度也好。
温礼对着前台小姐姐说:“谢谢你们昨天晚上准备的生日蛋糕,我很喜欢,有心了。”
对方明显一愣,但职业操守让她立马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志微笑,小姐姐致歉道:“不好意思温小姐,昨天由于您办理入住的时间是凌晨,我们的酒店厨师已经下班了,没能及时给您送到生日蛋糕。”
“蛋糕已经在制作了,大概中午十二点会送到您的房间,祝您生日快乐。”
温礼愣住了,昨天不是酒店送的蛋糕?
那是……
还会有谁知道她的生日,千里迢迢在京市送她这么贵的蛋糕。
温礼知道今天早上打电话谢琼楼为什么笑了,根本不是笑她睡懒觉。
昨晚的蛋糕……是谢琼楼送的?
天呐。
温礼感觉自己脑袋要炸掉了。
他昨天行程那么忙,还抽空给她订了一个生日蛋糕?
更可怕的是,温礼居然以为那个蛋糕是酒店送的……
打电话的时候,她还和谢琼楼说酒店好,送了她生日蛋糕。不成想,真送她蛋糕的“好”人,就这么被误会抢了功,甚至还笑得,挺高兴的?
温礼大脑一片空白。
她到底为什么会觉得酒店会送四位数的蛋糕?
甚至她自信到问都没问谢琼楼一句,是不是他送的。
因为她下意识觉得,他不会这么在意她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要炸了。
温礼有点失神地走出酒店大门,路边车子“嘀嘀”两声,冲她按喇叭,温礼顺着声音方向看过去。
贺时序从大G车窗探一个脑袋出来,“呦”了一声,“是你啊,小记者。”
“上车!”
贺时序昨天的红头发,今天换成了一头银发。
温礼看了眼他银白色的头发,隐隐也觉得自己头皮也有点儿发疼。
她这个“粉丝”毫不称职,表演不出来一点激动。
倒是贺时序相当激动,从温礼刚上车就不停在问:“你叫什么啊?昨天你和谢琼楼干嘛去啦?你们之前就认识啊?”
三连问温礼只礼貌性地回答了第一个个。
“我叫温礼。”
“礼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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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贺时序是个自来熟,更何况对方是谢琼楼让他带着玩的姑娘,还不许他乱来,他就更好奇了。
“谢琼楼也真是的,放下美人不管,自己出国去浪。”
温礼小声开口道:“他出国是有重要事情吧……”
贺时序闻声笑了好几声,像是猜到了什么,“好好好。”
“你们两个,一个铁树开花跨国都惦记着,一个这么着急维护对方。”
“行吧。”贺时序手搭在方向盘上,戏谑道:“我今天就cos一下丘比特向导,替谢哥哥照顾一下礼妹妹。”
“先去吃个午饭吧。”
贺时序问她,在他工作室那边可不可以,下午还有一个慈善晚会。
温礼说都可以。
一顿饭吃完,温礼跟着贺时序回他的工作室化妆。
他素颜的时候眉骨透着股野气的劲儿,上了妆变得精致不少,但那种富二代的轻狂感觉还在。
贺时序化个妆也不消停,八卦她和谢琼楼到底是什么关系。
温礼也说不上来,谢琼楼本身就是很好的一个人,从小到大都是。
他对她,大概就是在路边看到一只受伤的小猫小狗,善心大发,送到了医院。
男人目光灼灼,温礼只好答道:“他大三出国的时候,我刚考到东皖,应该算,校友关系吧。”
贺时序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心里却不信,这些年来,他可看了太多所谓异性同学套近乎的了,就没见他这位谢哥哥搭理过谁。
怎么这位就又是亲自接,又是跨国给她找乐子解闷的了。
温礼注意到贺时序还有话要问,一个身材高挑戴眼镜的女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先是看了温礼一眼,又皱着眉头对贺时序说:“贺婷婷!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省心一点!!”
“你那电视剧演的什么东西,现在没有导演肯再用你,塞钱都塞不动,你……”
女人被气得胸口有点憋闷,捂着胸口瞪贺时序。
“不是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什么毛病啊,叫艺名,艺名。”被旁人这么劈头盖脸一顿骂,贺少爷早掀桌了。
偏这经纪人是老爷子塞给他的,沾亲带故的堂姐,贺时序只好耸肩道:“我也不想的啊。”
“那我确实没穷过,不知道乞丐该怎么演嘛,有钱也怪我?”
“你大爷的!!”女人用拳头捶了他一下,嘱咐道:“我现在去找冯导谈,你待会自己跟车去活动现场,别给我整什么幺蛾子出来!”
女人说完气冲冲地走了,贺时序化好妆了,把里面的工作人员也赶走了。
“喂。”贺时序看了一眼偷笑的温礼,说:“别笑了。”
“我本名是不是特别像小姑娘?”
温礼抿了下唇,也不好骗人,她轻轻点了点头,“是有一点。”
“像清宫戏里的小丫头,不过也还好。”
“哎。”贺时序突然扬了下眉,凑到温礼跟前,低声说:“你知不知道,谢琼楼以前名字也不叫这个。”
温礼“啊”了一声,好奇问:“叫什么啊?”
“谢玉。”
“玉佩的玉。”
贺时序不怀好意笑道:“怎么样礼妹妹,是不是挺娘的?”
“不会啊。”温礼眨了眨眼睛。
“谢玉……温润如玉,好好听。”
“像王爷。”
贺时序:“?”
7. 喜欢
贺时序的经纪人把司机也带走了,上来接人的是个临时司机。四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只跑跑车,对娱乐圈之类的说不上熟悉。
一路上楼走进来,找不到明星在哪里,喊停一个工作人员问:“姑娘,你们那个,待会要去慈善晚会的明星,在哪里啊?”
化妆师给他指了指里边一间房,说:“在那里面,和粉丝说话的就是。”
贺时序花花公子,出道以来花边新闻不断,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琳达姐吩咐了,一律管他带来的女人对外说是粉丝,统一口径。
老李“哎”了一声,道过谢后走进去。
门没关着,半开一半,他走进去。
看见里边一个银发男人半蹲在地上,像小孩听大人讲故事一样,两只胳膊搭在小圆桌上面,兴冲冲地等着一旁打扮素净但很有气质的少女回话。
司机老李犯了愁。
这娱乐圈,他也接过不少明星,其中不乏很多走中性风,好看得男女莫辨的。
他印象里,这次来接的好像是个男艺人。
不过……有明星蹲在粉丝前头吸引粉丝注意的吗?
谨慎起见,老李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那个,晚会马上就要开始啦,我来接人。”
“咱二位……哪位是明星啊?”
温礼和贺时序双双回过头。
“……”
坐在车里。
贺时序人靠着椅背发微信语音和谢琼楼哭诉,“谢哥哥,我今天为了你的礼妹妹,可是含泪痛退娱乐圈啊。”
“怎么补偿我?”
温礼有点哭笑不得。
高中的时候,贺时序就和谢琼楼不一样,一个高岭之花自成一派。另外一个天生热闹好人缘,拉着路过的狗都能唠上半个小时。
这会儿谢琼楼似乎不忙,消息发出去没多久,他就回了过来。
温礼瞥见贺时序打开了手机,下意识抿了下唇。
语音里男声懒洋洋的,带股漫不经心的笑意。
“是么。”
“能让你退出娱乐圈,小姑娘算积德了。”
贺时序舔了下唇,语气阴阳道:“谢哥哥,你还真是和礼妹妹一样双标呢。”
“正常点儿。”
谢琼楼说:“别吓着小姑娘。”
“我有吓着你么?”贺时序侧过头看向温礼。
温礼顿了两秒,然后摇了摇头。
要不是温礼早见过他,恐怕也会被他跳跃的言行举止吓到。
她指了指贺时序的手机屏幕问:“这个,是谢琼楼的微信号吗?”
“你没加他微信啊?”
贺时序有点意外,他说:“你有他私人电话吧,用电话搜,私人电话搜出来的就是他的微信号。”
温礼咬了咬唇,低下头没有行动。
高中时,她曾报名过一届市区的成语大赛。
当时老师拉了一个群,群里每个班每个年级加起来,差不多有一百多个人。
温礼一行一行点过去,终于在最后一个群成员里点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高三十二班,谢琼楼。
他的名字是一个句号,微信头像是一只游离于黑白交际处的孤雁,朋友圈设置了陌生人不可见,温礼点进去只能看到一条横线。
但那条横线,她盯着看了很久很久。
临近比赛的前半个月,温礼每天除了吃饭睡觉的所有时间,都是在研究成语大赛,不断地刷题书写,想要拿一个冠军能让谢琼楼看到自己。
没辜负她的努力,她如愿以偿捧了只市区的冠军金杯回家。
温书远和董丽梅都夸她,街坊邻居也说礼礼真厉害,不愧是书香世家的小姑娘。
只有温礼一个人高兴不起来。
因为她没见着他。
那届成语大赛,谢琼楼没去。
温礼后来才知道,成语大赛和国际奥数比赛撞了时间。她在市区比赛的时候,他代表中国队参加奥数比赛在国际拿了奖。
再搜索时,成语群划到底已然没了那个孤雁头像,他退群了。
她也永远都赶不上他,没办法站在他面前。
可他的微信号,温礼背会了。
她不知道多少次搜索过他的微信号,那张孤雁图片也被她放大看了无数次,可温礼始终都没有一次敢点下添加好友的选项。
直到有一次,她搜索不到这一串微信号了。
他出国留学了,不知道是不是注销换了新号码,她连他生活的一角,也窥视不到了。
贺时序见温礼不说话,以为她是害羞,伸手和她要手机,“来,礼妹妹,手机给我,我帮你加。”
“不……不用了。”温礼摇了摇头。
她想就算加了,谢琼楼通过了,在他那么多厉害的好友列表里,他恐怕还会苦恼怎么礼貌把这个无关轻重的陌生人删掉吧。
贺时序“啧”了一声,出声道:“礼妹妹。”
“如果真喜欢呢,就要勇敢尝试。你不试一试,怎么就知道没机会呢?”
贺时序所有前任女友里,都是很开放热情奔放的,像温礼这样话少,性子沉闷。虽然漂亮,但太温吞了,他是注意不到的。
可这么多年,也没见谢琼楼身边有什么姑娘。
出于替兄弟着想的思考,贺时序支招道:“谢哥哥呢,高岭之花一朵。你多用热水烫烫,烫多了,说不定就摘下来了呢。”
温礼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只好转移话题道:“待会的晚会都有什么人来啊?”
“电视电影咖都有吧。”贺时序说:“还会来很多报社记者,不过你不用紧张,喜欢哪个明星就告诉我,结束以后我给你要签名。”
*
博悦会所。
数不清的豪车停在门口,几十米长的红色大地毯一直从大门铺到会所入口,温礼谢绝了贺时序带她一起走红毯闪亮亮相的邀请,躲过无数个闪光灯,从工作人员通道溜进了会场里面。
偌大的会场媒体云集,灯饰繁复,极尽奢华。
温礼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人显得有些局促。
贺时序顶着一头银发,穿着带亮片的白色西服,在外面红毯拍完照进来,就看见温礼愣愣地杵在入口边站着。
“礼妹妹。”
他喊她一声,“怎么不进去坐着啊?”
“我也能进去吗?”温礼想想说:“这里面不是只有明星才能进去坐着吗?”
“不止明星。”贺时序说:“还有投资商,赞助商。”
“走,跟着我啊。”
温礼跟着贺时序穿过过道,她一身简单的学生气装扮,显得和周围的光鲜亮丽格格不入。
但她一直往前,直直走到第一排电影咖聚集区,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贺时序给她指了个位置,一声令下,“坐!”
然后自己穿到第二排她的身后坐下。
温礼看了眼座位上写着的名字,黑倚白色笔画,赫然写着“谢琼楼”三个字。
她坐在椅子上面,身子向后靠,“这是谢琼楼的座位呀。”
“没事,他又不在,你安心坐着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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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贺时序说。
温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背挺直,坐得端端正正的。
贺时序翘着腿单手划手机,一抬眼,看着她,乐了,“放松点礼妹妹,摄像机未经同意不会拍到赞助商的。”
温礼还是一动不动,“我不能给谢琼楼丢人。”
贺时序嘴咧得更大了,“真没事。”
“以往这种活动,谢哥哥都不来的。”
“不来为什么还有他的椅子呀?”温礼问。
贺时序解释道:“来不来是一回事儿,有没有是另外一回事儿。就算他不来,投了那么多的钱,这张椅子没人坐也得在这儿摆着。”
温礼抿了下唇,看着只有在电影里才能见到的各种明星依次落座。
甚至坐在她旁边的一位前辈,还和她打了招呼。
她感觉自己云里雾里,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代表谢琼楼来的,一丝不苟地笔直坐着,不敢有丝毫松懈。
灯光黯淡下来,不少人找温礼搭话,问她和谢公子的关系。
温礼怕再坐下去会给他惹麻烦,引来流言蜚语,在主持人上台之前溜去了洗手间。
她在洗手间洗漱台前给谢琼楼发短信。
【贺时序带我来参加慈善晚会了,我坐的你的位置,有很多人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抱歉,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温礼发完短信,等了大概有五分钟,手机亮了下来。
【不会。】
【再有人问,就说我在国外,你代表我出席。】
温礼耳根有些发烫,代表他……
她长呼一口气,洗了下手,小水珠弹在脸上,浑身的燥热感才稍稍降下去了一些。
温礼回了个好过去,走出洗手间。
洗手间门口,最近拍了个爆剧电视剧的女二洛霞穿着一身紧身银色礼服,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你是刚刚坐在谢总座位上的姑娘吧?”
“学生?”她上下扫了温礼一眼,“你和谢总……是什么关系?”
温礼哑然片刻,轻声开口说:“谢琼楼他,在国外,我代表他出席……”
女人勾唇笑了一声,“你代表他?”
谢琼楼是什么样的人,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学生,拿什么代表他出席。
洛霞声音悠悠,女人看女人总是看得最准,“还是……你喜欢他?”
相机声此起彼伏,台上贫困山区的小朋友代表上台领奖,一边是穿着靓丽的明星资本,一边是拿着捐赠卡片身穿朴素校服的小孩,温礼看到闪光灯晃得小孩闭了下眼睛。
高一的某天下午。
艳阳晴朗,白云悠悠。
温礼抱着几个老师的教案去校长办公室,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她远远就看到了里面一道白色的熟悉身影。
少年黑发自然垂下,干净的白色校服不带一丝褶皱。
温礼站在门口,停下脚步,她听见校长问:“琼楼,你们集团给贫困生的补贴他们已经收到了,不过你为什么要让家里取消记者的采访合影宣传啊?”
微风轻轻吹起少女耳畔的碎发,万籁俱静中,她听见少年用清脆的声音说。
“捐助的实际意义是真正帮助到有需要的人,而不是在镜头面前暴露放大他们的困窘难堪。”
那一盛夏的热,如今在少女心中仍有余温。
洛霞声音语调上扬,像是把面前的小姑娘全然看透。
温礼垂了垂眸,长长的睫毛翕动着。
喜欢。
谢琼楼那么好。
谁会不喜欢他呢。
8. 日料
温礼说:“那是我的事情。”
从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
美国加州。
富人区别墅里。
从车上下来,男人就一句话也没说过,谢亭瑶跟在他后面,眸中透出几分心虚。
她从小到大,最怕她这个哥哥,简直就像机器人一样,每一步都是按照家里规划好的路线走的,偏他又走得事事优秀。
他毕业后,父亲有意把谢家生意慢慢都交到他手上。
作为家里唯一的小公主,惹了什么祸,只要她撒撒娇,父亲和爷爷总能消下气来。但她这哥哥,说断她的经济来源那是真断。
经济命脉被握住,小公主语气放软讨好道:“我真没飙车,是同学拉着我去的。我就拍拍照看一下,谁知道现场太混乱了把我也抓进去了。”
“真的,哥。”
谢琼楼不管她话里几分真几分假,无视掉她,黄色金属车钥匙随手放在黑胡桃桌面上。
“你都不用亲自来一趟的,陈沛安会来接我的。他你还不放心嘛,爸爸亲自选的保镖,他整天盯着我,我就是想干坏事,我也干不了啊。”
谢琼楼手刚放在桌上,桌上那只漂亮的布偶猫也不怕他,傲娇地走过来用脑袋蹭他的胳膊,男人修长手指翻转,指尖随意碰了碰小猫下巴,布偶舒服得仰起脑袋。
谢亭瑶“嘿”了一声,“Alice你倒是有眼力见啊,知道谁是金主爸爸,这么会讨好。”
谢琼楼拿起条猫条撕开,喂到布偶嘴边,Alice看了大小姐一眼,像是在炫耀自己“讨好”的战利品,优雅悠哉地开始舔猫条。
男人指骨分明,逗趣般将猫条上移,小布偶随着他的动作身子弹起,小腿一跃跳进了他怀里。
谢琼楼受用地把猫条又挤出些喂给它。
谢亭瑶蹲下来,手指戳了戳躺在猫窝里被养得像只软面包的金渐层脑袋,“你就不如Alice会撒娇咯,这么迟钝,猫条都吃不到。”
她还没起身,一只骨骼分明的手伸过来,谢琼楼没逗那只金渐层玩,也拆了条新猫条给它吃。
“你还真是一视同仁的好啊哥。”谢亭瑶说:“不会撒娇的孩子你也能注意到。”
“但干嘛对我们Alice,逗它抱你才给吃猫条啊。”
谢亭瑶最近沉迷人格测试,看了几本书,讲怎么从人的行为动作分析人的内心,于是她猜测道:“让我想想啊哥。”
“你对不争不抢的笨蛋小猫会垂怜,又喜欢逗朝你走来的热情小猫。”
“你的理想型,不会是温吞又勇敢的那一挂吧?”
谢亭瑶分析完又觉得不对劲,这两个词好像是两个极端,有这样的人么?
那只布偶吃完了猫条,从他的身上跳下去,谢琼楼也不去追。他长腿一迈,坐在沙发上,壁炉里的火光跳了跳,映照着男人温润又冷淡的侧脸。
谢亭瑶抱起猫窝里的金渐层,好奇道:“不过哥……在警局里,你在给谁打电话啊?”
她可是看到她哥笑了一下。
谢琼楼总算抬了下眸,没回她的话,只说:“圣诞节过完就回国。”
“不要!”谢亭瑶嘟了嘟嘴,“我不回,我喜欢LA的阳光。”
“过年前还不回国。”谢琼楼缓缓出声,下最后通牒,“就留在这里打工吧。”
谢亭瑶捏了捏拳头,无声抗议,资本家!!
她吐槽完又凑到谢琼楼面前,一脸八卦道:“所以是谁啊?”
“我还听到你和小婷哥说什么小姑娘,哪里来的小姑娘?”
谢琼楼垂下手,手指勾了勾,那只小布偶瞥见,以为他又要给自己喂猫条,被引诱后乖乖地朝他走了过来。
男声带点漫不经心的懒散,“哄来的。”
谢亭瑶看眼他的动作,出声提醒道:“你悠着点儿,Alice可不是什么笨蛋小猫,发现你没有猫条,是逗她玩的,可是会挠你的。”
“别把自己玩进去了。”
*
温礼是在两天后的清晨接到的谢琼楼的电话。
“醒了?”电话那边男声带着些若有若无的笑意。
“醒了。”温礼指尖在桌面电脑键盘上刮了刮,上面还有她写了一半的论文,她轻声问:“你那边,是不是下午四点呀?”
谢琼楼“嗯”了一声,夸她聪明,“会算时间了。”
温礼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心里好像被小猫轻轻抓了一下,痒得她忍不住偷笑。
“事情是不是都处理好啦?”
她听出来谢琼楼似乎是休息好了,声音也慢悠悠得闲适。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去捞谢亭瑶算是给她个警告,快到年末别惹出什么乱子。这两天跟了美国的几个项目,当面敲定合同,把大致细节确定,一切顺利,也没什么事了。
“差不多了。”谢琼楼说:“我明天十一点到京市。”
温礼想起那天他和自己说,要是回来会第一个和她说,没想到他真没有随口答应,还记着她。
她心里期待,一刻也不想多等,“那等你回来,我去机场接机吧,好不好?”
少女声音纯粹,带着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热烈,谢琼楼勾了下唇,问:“会不会迷路?”
“不会!”温礼怕他不许,保证道:“我方向感很好的,肯定能找到,不会丢的。”
“别被拐了去。”谢琼楼似笑非笑,“在京市就认识我,你走丢了,还以为是我拐跑的。”
温礼脸颊发热,像昏了脑袋的飞蛾,明知道再往前飞可能会灼烧自己,可还是眷恋那一点火光,心甘情愿奔赴。
次日上午,酒店的车贴心把温礼送到了机场。
快到圣诞节,温礼一路走来,看到好多接机的男生女生,都抱着束花,俨然是在等另一半。
她上车的时候戴着蓝牙耳机,没摘下来,现在歌却是暂停了的,怕会错过谢琼楼的声音。
十一点落地的飞机,温礼提前来了一个小时,看着接机成功的男女情侣互相拥抱,温礼有些不好意思地错开了目光。
终于人潮涌出,温礼在一众人里一眼就看到了谢琼楼。
他一身藏青色大衣,身形修长,在人群里分外惹眼。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男人看起来却不显疲态,阳光落在他脸上,映着那张清疏周正的脸。
“好帅啊!!”
温礼听到身后两个小姑娘的惊叹声。
她的心跳在谢琼楼朝她走来时存在感异常强烈。
“等很久了么?”谢琼楼问。
后面小姑娘低声叹道:“这么帅的小哥哥,原来有女朋友了啊,还想和他要个微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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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朋友”这三个字让温礼眉心跳了跳,她摇了摇头说没有,问谢琼楼累不累,“你吃饭了吗?飞机上的饭好不好吃啊?”
小姑娘穿着身浅粉色大衣,围了条毛绒绒的白色长围巾,头发披下来被围巾蹭得起静电发丝飞起几缕。她像是等得久了,鼻尖还透着点微红,像只刚熟的水蜜桃。
“怎么总关心人吃没吃饭,你是新闻系的同学,还是学前教育专业的同学?”谢琼楼打趣道。
温礼被他这么一说,也壮着胆子嘀咕道:“那还不是有人,忙起来昼夜不分,吃饭还要人提醒。”
谢琼楼笑了。
这姑娘,看着文文静静的,伸手碰一碰,浑身的刺就长出来了。
像在东大活动馆,被夺去相机不吭声,在新闻中心倒是颇有一副以一敌百的架势。
让人看不清到底是怂还是勇。
“没吃,飞机上的饭不好吃。”
谢琼楼睫毛垂了垂,语气带点碰上趣事的新鲜意味,“那小温老师,要带我去吃点什么?”
“小温老师”喊得温礼耳根子像被烈日晒过,烫得一下子红了起来,她抿了下唇,声音也像踩在了云朵上面似得飘忽,“吃……吃日料吧。”
吃什么是温礼提议的,地方是谢琼楼找的。
金融街里的一家日料店,开在商圈一楼,环境却很安静。窗外紫竹林立,似乎是装饰品,配合圣诞节的气氛,还在店门摆了棵大圣诞树。
他把菜单给她让她点,温礼点完给谢琼楼看,问他还有没有什么要加的。
谢琼楼粗略扫一眼,扬了下眉,“小温老师和我的口味倒是很像。”
把菜单递给服务生,谢琼楼觉得有点神奇,这姑娘吃饭都是在他的喜好上选的。
“是嘛。”温礼弯了弯唇。
二中校外有一条美食街,温礼高中都住小饭桌,碰巧有天小饭桌停电做不了饭,她就去那条美食街上吃饭。
有“预谋”地走进一家火锅店,她坐在角落里的桌子边,看向最中间刚打完篮球赛聚餐庆功的十二班学长们,其中就有谢琼楼。
少年黑发红色球衣,夏日胳膊上露出的肌肉线条漂亮流畅。他单手食指一扣,开罐冰可乐,喉结上下滚动,清冷又性感。
那年网络订餐爆火,餐厅人气随评价升高。
店员推销写满十五字带图好评,会送盘菜加抽店内当日营业额百分之一助力贫困生教育。
周围人喝多了,起哄着谢大少爷又不缺钱,催服务生走开。
他却拿起手机安安静静地拍了照,写完了评论。
温礼当晚放学,拿手机找到这家火锅店,评论一直向下拉,找到了当天谢琼楼写的评价。
他在软件上的账号,温礼没有关注。尽管他偶尔会分享一些国内外的特色美食,粉丝量很多,可温礼还是不敢关注。
他很少更新动态,可发过的每一条,温礼都看过无数遍。
她没有关注他,历史浏览记录里,却永远都只有他一个人的动态。
菜上齐了。
铺在冰上的生牛肉,谢琼楼慢条斯理吃一口鲜味。
温礼夹起来,滑嫩冰凉的口感让她蹙了下眉。
为求得和他的共同话题,她忍着恶心将那块生牛肉顺着喉咙一口吞下去,抬起头笑着和谢琼楼说好吃。
9. 美梦
谢琼楼吃饭的时候也很温和,他里面穿件淡灰色的针织毛衣开衫,阳光穿过密密麻麻的紫竹,照在他的身上,熠熠生辉。
温礼不敢看他,视线只敢向下移,掠过菜落在他那双指骨分明的手上。
他天生不止好皮囊,手也这么好看,又细又长,白皙皮肤清晰可见青色血管,大概是医生最喜欢方便扎针的那一种。
那只手递过来一个透明玻璃杯,谢琼楼觉出了她在走神,食指翻转轻叩下桌面,“喝水。”
温礼回过神来,应了一声,捧起那杯水一次性喝了一大半。
男人弯了下唇,给她夹菜,她从始至终,筷子都没动过几回。谢琼楼余光扫过,瞥见小姑娘小鸡啄米似的,一块寿司小口小口,要吃好久。
“随意点就好了。”
“小温老师。”谢琼楼调侃道:“我也没那么凶吧?”
这姑娘不敢吃饭是怎么回事儿呢。
“没有。”似乎是为了证明他真的不凶,温礼夹起块三文鱼,大口塞到了嘴里。
谢琼楼声音带些表扬的意味,“小温老师学得真快。”
“好好吃饭。”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吃饭,怎么可能好好吃饭呢。
怕沾到嘴上的口红,怕自己看起来不精致,怕吃鸡翅要剔骨,嘴张开得很难看,索性就吃那些不需要破坏形象的食物。
在喜欢的人面前,第一反应就是自卑。
就算坐到他面前,温礼仍然拘束,她觉得自己好像才是那块三文鱼,而他高高在上。
谢琼楼食量不大,很快吃好。
温礼喝完他倒的剩下少半杯水,想起那个被错认的生日蛋糕,说:“谢谢你给我买的生日蛋糕,作为回报,这顿饭我来请客吧。”
“不是酒店送的了?”谢琼楼微微扬眉。
温礼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嗔怪道:“那……那你也不和我说呀,不知者无罪,对不起啦。”
那个蛋糕,是温礼去人脸验证的时候,前台和他说厨师下班,请示他要不要加急做一个。
他没扰人的习惯,说不用,但生日是要有点仪式感的,在车里让助理在开着的店里又订了一个送过去。
“行吧。”谢琼楼说:“不知者无罪。”
温礼叫来服务员结账,服务员礼貌回道:“谢先生在本店有存卡,账单已经扣过了,请您慢用。”
温礼“啊”了一声,看向谢琼楼,“你已经结过了啊。”
“我转给你吧。”温礼说着就要拿手机,“我不能欠着你呀。”
似乎是被她逗笑了,谢琼楼嘴角上扬,起身把搭在另一边椅背上的大衣拿下来,语气纵容。
“能,欠着吧。”
“……”
阳光正好,下午和夜晚的京市差距很大。
下午的京市让人觉得距离感少了很多,没有光鲜得那么遥不可及,更能感受到的就是京市的历史悠久,大街小巷里的古韵文化,时间好像都静了下来。
谢琼楼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晚上。”温礼解释道:“后天有一个开题报告的ppt要讲,都要到的。”
谢琼楼点头,说找司机送她。
“京市有没有什么特产呀?”温礼看向他,“我想带点回去。”
“看来是贺婷婷向导当得不称职。”
他掀起眼皮盯着她看,“小温老师今天把我当向导了?”
一句又一句的“小温老师”,喊得少女心底发烫。
许是阳光落在男人脸上,让他显得和下午的京市一样,都少了些距离感。温礼也大胆起来,抬起下巴回问:“那小谢哥哥愿意吗?”
他眉目舒展,在小姑娘怂和勇两个极端中做出了判断。
是勇。
“愿意。”他说。
“小温老师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明知是话到兴头的打趣,可温礼还是不争气地红了耳朵。
京市老字号的糕点铺子,店门牌匾上“紫斋园”三个大字看起来年份久远,店内客人不少,进去满屋的糕点香气。
紫斋园的点心只按礼盒装,分中,大两个礼盒。
大大小小的糕点蛋糕加起来,足有几十种,温礼不知道哪种比较好吃,问谢琼楼能不能帮她挑。
他轻笑一声,倒真把这个“向导”做到底,问完她甜咸的忌口,动作利落地选完了种类,让店员打包。
大大小小的点心被店员码齐,竟出奇地严丝合缝,码平在了一起。快速打包缠上绳子,两份不同口味的点心,放进了两只红色装的礼盒里,盖上紫斋园特有的印章标记。
温礼刚把手机拿出来,谢琼楼已经扫了码。
他提着那两箱紫斋园的点心走出来,温礼不好意思地出声说:“这是我要买的,怎么能让你付钱呢。”
“没事。”
谢琼楼嗓音勾人,“小谢哥哥请你。”
温礼心跳漏了一拍。
她有时候真觉得,谢琼楼是男狐狸精转世。她呢,是道心飘摇的白面书生。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魂魄就被悄无声息地勾了去。
*
飞东皖的航班在今晚六点。
温礼在酒店把开题报告的ppt又润色了一遍,她手撑着下巴,望向窗外逐渐暗沉的天空。
三十层的套房落地窗,能从窗内看到外面街道高楼的一片繁华,灯火耀眼。
京市对于普通人来讲,并不是一个能让人有很多幸福感的城市,会让人迷离在繁华之中,更显得自己在其中的渺小。
不知道盯着窗外看了多久,手机消息提示音传来,温礼身体紧张了一瞬,手指越过桌上放着的两只红色礼盒,拿起了手机。
她垂了垂眸,精神也软了下来。
是齐潇发来的信息,提醒她明天开题报告,记得回来。
温礼把航班截图发过去,回过消息后去换衣服。
温礼出来的时候看见酒店工作人员朝司机鞠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司机老陈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西装笔挺,眉宇精神,很正派的气质。他看见温礼出来,立马接过她手上的礼盒,礼貌喊了声“温小姐”。
还是那辆黑色奔驰,只不过。
谢琼楼没有来。
他没有来送她。
车内歌单播到《富士山下》。
“一生一世等一天需要代价
谁都只得那双手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
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曾沿着雪路浪游为何为好事泪流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这首歌的热评温礼看过很多遍。
“你喜欢一个人,就像喜欢富士山。你可以看到它,但是不能搬走它。你有什么办法可以移动一座富士山呢?回答是,你自己走过去。爱情也是如此,逛过就已经足够。”
下车的时候,天上飘了雪。
京市下的第一场雪。
老陈忙找出一把雨伞递给温礼,温礼谢绝老陈好意,说她喜欢淋雪,刚好走走。
“说不定能清醒一些。”
机场候机,温礼围着厚重的白色围巾,窗外雪花还在飘落。
直到机场广播响起,登机提醒结束,手机屏幕也没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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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起。
飞机起飞时很长的一段时间,温礼都在想,如果那个下午,谢琼楼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她没有说明天,他会不会再来找她,会不会带着她去其它地方。
飞机离开京市,驶向东皖。
上天也曾奖励过勇敢奔赴的人。
只不过……
舷窗外雪花飘落,静静地下着,覆盖掉地面薄薄的一层雪花纯净洁白。
这个雪夜,似乎一切都被赋予新生。
也在提醒着温礼,京市做的那场耀眼而又璀璨的美梦,现在该醒了。
*
回到寝室。
掀开门口挂着的帘子,一进去,寝室里面暖洋洋的,聊天声,打游戏的声音热热闹闹。
齐潇“呀”了一声,“礼礼你回来啦!”
她起身跑过去,替温礼拍掉她肩膀上的雪,懊恼道:“应该去校门口接你的,我们指导老师这个点要开视频会议,我都忘记时间了。”
“没事的。”温礼笑了笑,“外面雪下得不大。”
她脱下衣服围巾,把大衣挂起来,换了身睡衣进卫生间,“我带了京市的特色点心,你们尝尝。”
“礼礼你也太好了!”室友们感叹着。
温礼扯出一个笑容,拿着洗漱用品进去。
花洒热水顺着少女黑丝发丝流下,氤氲水汽腾的少女脸颊红润,她双手捧着接了一手水,把脸上泪痕洗去。
东皖女生宿舍楼每层楼过道边上有吹风机,温礼洗完澡,去外面把头发吹干。
回去的时候,胳膊被齐潇冷不丁地捏了一下,齐潇笑着道:“礼礼,你胳膊好软哦。”
“我们礼礼怎么长得这么漂亮啊。”
“简直就是我女神!”
齐潇看着温礼,像是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她穿着身简单的米白色吊带睡裙,黑色长发刚吹干,柔顺地垂到肩膀一边。少女皮肤白皙,刚被热水冲过,白皙里带着点粉嫩的桃红。
“你皮肤好好哦。”齐潇羡慕道:“你平时都用什么护肤品啊,怎么皮肤这么好?”
“也没用什么吧。”
温礼坐到椅子上,开了罐身体乳往身上涂,她想了想说:“可能是我不熬夜。”
上铺和男友打字聊天的短发姑娘闻声笑了笑,对齐潇说:“潇潇,那这你可办不到了,礼礼平常十点就睡觉了。”
“你什么时候能戒掉游戏,也十点睡觉,说不定能拥有和礼礼一样的好皮肤。”
“不玩游戏,我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我还是等着以后去做光子嫩肤吧。”
齐潇哀嚎一声,从桌柜里抽出一个信封,“对了礼礼,我去取快递的时候见那边有你的信,已经放了好几天了。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就顺便帮你取回来了。”
温礼接过信封,道了声谢。
她拆开信封,是来自东皖社会福利院的感谢回信,致谢“小谢和礼礼”对福利院儿童的支持和帮助。
温礼把感谢信拿出来,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笔记本,把这封信和之前的全部夹在一起。
四人寝的寝室,另外一个室友刚约会回来,问桌上是谁给的点心,齐潇打游戏的空档,回了一声,“礼礼给的。”
室友瞧见点心上的logo,尝了一口梅花形状的糕点,惊叹道:“好吃欸!”
“这是紫斋园的点心吧。”
她把剩下的半块点心吃完,随口问道:“听说你去京市啦礼礼?”
“你在京市还有熟人呀?”
温礼垂了垂眸,出声道:“不算熟人。”
10. 微信
傍晚时分。
将近十点的时候,寝室里安静了下来,聊天声和打游戏的声音渐渐淡了下去。
温礼拉上了帘子,冬日的床帘给人一种安全感,把人隔绝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小世界里。
她侧着身子,却怎么也睡不着。
想起前天和谢琼楼一起吃饭,一起挑特产,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不真实到让她感觉置身幻境当中。
温礼拿过手机,在微博上搜索前些天慈善晚会的条文热搜。
图片上,贺时序一头银发,在这种场合也瞧不出丝毫的谦卑,依旧是嚣张狂妄的二代气焰。
再往过划,温礼看到那天坐在她身边的电影前辈,以及在洗手间门口问她是不是喜欢谢琼楼的那个女艺人。
她在百度词条上搜索洛霞,显示出万玉集团旗下一家娱乐公司的艺人,是谢琼楼家公司的艺人,怪不得叫他一声谢总。
温礼在大合照里,找到了她坐过的那把椅子,双手放大,依稀可见上面写着的“谢琼楼”三个字。
可无论怎么搜索,都搜索不到她那天存在的身影,就好像她根本没踏入过那个精致盛大的宴会一样。
她忽然想到了灰姑娘的故事。
午夜十二点,魔法消失,她只是做了一场荒诞而又华丽的梦。
寝室里暖气充足,温礼却指尖冰凉,她记着他留下的电话号码,小心翼翼地在微信当中搜索。
跳出来一个白色背景下一角熠熠生辉的无事牌,玉石温润温和,内敛却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贺时序玩笑般张扬的话不止一次浮现在温礼脑海中。
“如果真喜欢呢,就要勇敢尝试。你不试一试,怎么就知道没机会呢?”
她咬着唇,心中似乎有什么迫切的想法快要冲破她的理智上限。
死就死了!
温礼手一点,【添加到通讯录】。
发送过去后,她立马把屏幕按灭,手机塞到枕头下面,佯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一分钟,两分钟……
温礼每隔一分钟看眼手机,重复了七八次之后,她转过身子侧向放手机的另一边,闭上眼睛。
刚闭上眼睛的一瞬,手机提示音传来,她几乎是同时转头拿起手机。
屏幕上亮着影视购物软件的推送广告。
温礼沉默片刻,把除微信外的所有软件都设置成了免消息推送。
不知道过了多久,提示音才响起来,温礼心中那根弦紧绷着,如同看彩票兑奖的最后一个正确号码般,点开了手机屏幕。
小字提醒【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温礼心跳砰砰加快,她点进去他的朋友圈,三天可见,并没有什么内容。
他的个性签名也是很简单的四个字——大道至简。
温礼想,谢琼楼可能是不喜欢麻烦的人。
她抿了抿唇,唇角紧张到有些干涩。
温礼点开输入框右边的小加号,点击转账,把住酒店的钱给谢琼楼转了过去。
【小憩栗子:谢谢你给我找住的地方。】
……
万玉大厦。
谢琼楼刚结束一个会出来。
手机里响个不断的审批意见他现在不想看。
办公室里,男人白衬衫上的领口扣子解了两颗,手腕处袖口卷起,露出截白皙手腕。他人半倚在椅背里,眉宇沾些懒散的倦意。
电话里老陈在汇报明天的行程,窗外大雪纷飞。
滔滔不绝中,男声突然开口:“她走的时候下雪了么?”
老爷子临时到访,讲起新城区的楼盘改革,等他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老陈顿了一秒,随即意识到小谢总是在说谁,于是开口回道:“温小姐到机场的时候刚开始下雪。”
“我给温小姐伞了,不过温小姐没要,她说……”
“说什么?”
老陈没敢把温礼后半句“说不定能清醒一点”说出来,只道:“温小姐说,她喜欢淋雪。”
喜欢淋雪?
谢琼楼无意识地勾了勾唇,这姑娘什么爱好,不冷么。
咚咚咚——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得到允许后,洛霞手捧餐盒,踩着高跟鞋进来。
正欲关门,男声淡淡道:“开着。”
洛霞脸上的笑意僵硬了一秒,把门敞开,随即很快转换成得体的笑意转过身,“谢总,听说您忙到现在,还没吃饭吧?”
“我做了一些家常菜,您不嫌弃的话……”
谢琼楼懒洋洋地翘着腿,慢条斯理出声道:“早听说洛小姐很享受生活,近日通告不少,还有闲情做饭,看来传闻不假。”
洛霞捏着食盒的手指僵了僵,听出男人话里的意思,她还是抱有侥幸心理,“谢总也留意过……我的消息?”
谢琼楼垂了垂眸,他一向是不喜把话说绝,会留些仅存的体面。
但有人不肯顺着台阶好好走下去,谢琼楼也懒得留面子。他语气平淡,话里却是不近人情的凉薄,“洛小姐误会了。”
“虽然不知道经纪公司的人为什么会签你,但你的潜力数据,也包含万玉是否会和你续约的考量。”
“合同应该快到期了,洛小姐好自为之。”
洛霞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还是维持着僵硬的笑意。
早年间,谢琼楼留学回来,空降万玉集团时。集团里的人都说,小谢总和一般二代不一样,不仅真的有商业头脑还平易近人。
可洛霞才发现,并不是什么平易近人,更像是因为拥有太过顺遂的人生,所以也不吝惜对周围的人保持体面。
他本人,是隐藏在良好教育下的淡薄冷漠。
洛霞有些后悔自己的“不识趣”了,明知他不会多看她一眼,偏抱有一丝例外心理。
她脸上堆着僵硬的笑容,“我明白了,谢总。”
门口助理的脚步声拯救了心思被点破,处于尴尬当中的洛霞,她和谢琼楼的助理擦身而过,抱着那盒凉掉的晚饭走出办公室。
“谢总,规划局的人到了。”助理报告道。
谢琼楼捞起手机,挂断了电话,点开微信。一长串的修改审批意见报告中,夹着个和页面众多挂着自己工作照的【部门经理】【人事审批】不相符的卡通小松鼠卡通头像。
毛茸茸的小松鼠脖子上挂着个相机,看起来憨得可爱。
谢琼楼不自觉弯了下唇,点进去看见消息。没有收钱,只叫她下次注意,别再为了追星一个人跑去陌生城市。
小松鼠秒回,憨憨头像旁边是很客套的四个字。
【小憩栗子:好的,谢谢。】
完全没有再聊下去的意思。
门口助理还在等,谢琼楼把衬衫扣子扣好,手腕处的折袖放了下来。整理好仪容,他关上手机,说:“走吧。”
“……”
洛霞失魂落魄地坐电梯走出公司,迎面差点撞上被簇拥围着的一线女星沈婼。
她连道歉都没说,沈婼喊住她,让自己的工作人员先进去。
保姆车前只剩她们两个人,沈婼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勾唇道:“洛霞,你今天又不走红毯,打扮成这样来万玉,是要干嘛?”
洛霞把手中餐盒往身后藏了藏,语气不善,“关你什么事?”
沈婼“啧”了一声,“稍稍红了一下,一线都没挤进来呢,碰到前辈,话都不会好好说了。”
看见她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沈婼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你是来找谢总的吧?”
“你也真敢想。”
“与其肖想不可能的人,还不如多拍两部爆剧,让万玉觉得你还有价值,不至于和你解约。”
“谢老爷子是什么人?谢总未来的妻子,肯定是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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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门当户对的。”
“轮得到你攀龙附凤?”
心思被戳中,刚刚经历了那么难堪的场面,洛霞冷哼一声,看向女人,“那你呢?”
“这么晚过来,你是为了什么?”
“汇报公事啊。”
沈婼红唇扬起,“你以为万玉新城区那边的楼盘,广告代言人是谁啊?”
“我可没有你那么没自知之明。”
沈婼双臂环胸,言语直达中心,“像谢总这样的人,从生下来的那一刻,他的人生就是一帆风顺的。”
“你和我,我们能给的起,最贵的东西就是爱了。”
沈婼垂了垂眸,不知道在叹自己还是洛霞,低声道:“而他最不缺的,也是爱。”
*
下午两点开始的开题报告等所有人讲完,老师提完修改意见,已经到五点了。
出了教室靠在电梯里,齐潇手转着u盘,一脸生无可恋,“完了,礼礼。”
“崔老师讲我的论文就讲了二十分钟,题目范围太大了要改,小标题也要改,我觉得我都要推翻这篇重新再写一篇了。”
“还是你厉害礼礼,你的报告三位老师都说没什么问题,按照这个写下去,肯定能顺利毕业的。”
温礼还在想昨晚加好友的事情。
他大概是看出了她拙劣的演技,叫她不要为了“追星”再去。
再加上他们明明之前白天相处得很好,可晚上她走,他却没有来机场送她。
这两件事情联想到一起,那条让她不要再去的短信就好像是最后通牒。
是拒绝她的意思吗?
明明从小到大成绩都很好,可一遇到和谢琼楼有关的事情,温礼就感觉自己脑子好像被糊住了一样,不会再进行思考。
不知道算不算是拒绝,让她别再找他。
温礼被吓傻了,大脑一片空白,机械式地打下“好的谢谢”四个字。
她一夜没睡。
可现在想起来,万一谢琼楼不是那个意思呢?
她拿起手机翻到聊天界面,本来打算再研究一下。
听到齐潇这么说,她放下手机,安慰出声道:“也没那么严重了。”
“只是范围有点大,缩小一下范围精简一点,回头我帮你看看。”
“礼礼,我的女神!!我爱你!!!”
齐潇感动地冲过来一把抱住温礼,给了她一个感谢的熊抱。
“哎呀。”温礼笑笑,快被她勒得喘不过来气了。
好不容易等齐潇放开她,温礼刚拿起手机,人石化在了原地。
齐潇抱她的时候把她挤到了电梯角里,喘不过气错乱中,她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挣扎着乱点了一下,点到了谢琼楼的头像。
手机屏幕上,六个小字在温礼看来格外醒目。
【我拍了拍“XY”】
温礼:“……”
疑似被拒绝后破防,第二天视奸对方,然后手滑拍了拍他。
温礼长吸一口气,长按想撤回,发现已经超过时间了。
被拒绝后还偷看对方,视奸就算了还打扰人家,这种行为显得失败者挺在意,挺放不下的。
虽然温礼的确特别在意,但起码不能显得这么在意吧。
为维护住自己最后的那一丝体面,温礼双手打字,打算让自己表现得洒脱一点。
【小憩栗子:你拒绝我,也没关系的。我能理解,祝好。】
消息刚发出去,她脑子又乱了。
如果谢琼楼是关心她,不让她人生地不熟乱跑呢?
那她这条多余的“体面”回应,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温礼纠结着,决定把这条消息撤回,指尖戳向屏幕,那条疑似被拒后的洒脱回应消失了。
但微信却没有显示已经撤回的提醒。
温礼:“!!!”
她点成删除了。
11. 电话
今天一整天下来,温礼都有点浑浑噩噩的。
怕他看到,又怕他真看到了不回复。
手机再没响过。
大三上学期,做完开题报告后面没有什么学习安排,寝室里两个姑娘早早就订好了回家的车票,现在已经开始收拾行李了。
短发女孩把衣柜里所有衣服一次性全倒出来,多到堆满了她一整个桌面和行李箱,于是她抬头和温礼说话,“礼礼,借用一下你的椅子啊。”
“没事你用。”温礼应道。
温礼坐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今天她点开微信的不知道多少回,网名XY的聊天框始终没有弹出小红点。
她第一次觉得,等消息也是一种凌迟,无时无刻不折磨着她的神经。
兴许谢琼楼在忙。
他应该会很忙吧,快到年末了,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干的。
但万一他看到了,故意不回复呢……
可能昨天的消息就是最后通牒,而她是不识趣,听不懂话的追求者,只差对方没有明明白白告诉她,说他不喜欢她。
她慌乱发错的信息,在他眼里或许是她的自娱自乐。
他不回复,大概是看了一眼选择忽略,根本不理会她的小把戏。
温礼叹了口气,抱着最后一丝侥幸点开他的朋友圈,还是三天可见,他还没有把她拉黑。
她茫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错按到最大的手机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吓得温礼身子一抖,她忙按低音量键,接起电话。
“喂,妈妈。”
电话那边,传来一道有些严肃的女声。
“礼礼,你们现在没课了吧,怎么还不回来?”
温礼“啊”了一声,手指卷着床帘上的流苏说:“东旅台的实习还没有结束,要到过完元旦才放假。”
董女士顿了顿,语气软了下来,“你们那个电视台也真是的,你一个实习生,这个时候了还要工作。”
温礼小声呢喃,“就是实习生才更要工作……”
“什么?”董丽梅没太听清。
不等温礼接话,温书远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男人声音温和,“礼礼啊,在学校钱还够不够花啦?不够的话爸爸给你转一点啊。”
温礼点了点头,说够花。
董丽梅和温书远给温礼的生活费,从高中开始就很多,再加上她上大学以后去东旅台实习,有实习工资,一个月的钱和小公司经理薪水齐平。
但温礼从小到大的物欲都不是很高,那些钱大部分捐给福利院,剩下的钱也够自己生活。
“不够花就和爸爸讲啊,千万别亏待自己……”
温书远话还没说完,手机又被董丽梅夺了去,女人道:“给你钱就是让你花的,多给自己买点衣服,吃好一点,不要老是吃外面的那些垃圾食品,不健康……”
温礼小时候放假,高三生还在备战高考,董女士就把小温礼带到学校,和高三生一起写作业。
当时董女士在讲台上一开口,温礼就听到底下有学生说“话痨女王又开始了”,董女士的外号响彻好几届高三。
“话痨”是因为她讲起某个话题就容易喋喋不休一直讲下去,“女王”是因为董女士带的毕业班,升学率实在很高,挂了正高级教师的职称,一中的金字招牌。
温礼听着董女士从“冬天要多吃水果”一直讲到“早睡对身体的好处”,足足过去了半个小时。
温礼觉得后背都坐的有点僵了,她调整了个坐姿,听见董丽梅话锋一转,问:“礼礼,你在学校里谈恋爱了没?”
她如实回答,说:“没有。”
刚上大一的时候,倒是有不少男生给她写过情书,不过她都礼貌回绝。
后来她什么社交活动都不去,又被院里传“高冷”,“实在沉闷”,也就很少有男生向她表白了。
倒也不是沉闷,只是她觉得她对什么都是淡淡的,不太感兴趣的事情,也就不想浪费时间去社交。
唯独对谢琼楼,是她乏善可陈的青春里,唯一迫切想要追随的热烈。
董丽梅没觉出什么不对劲,又唠叨了五分钟,让她擦亮眼睛,别被学校里的小黄毛骗了。快到她看肥皂剧的点了,董丽梅才挂掉了电话。
底下室友衣服也收拾好了,塞满了一个大大的皮箱子,她早就想问温礼了,等她打完电话,立马出声问道:“礼礼,东旅台还没有给你们放假啊?”
“没有呢。”温礼想了想,“估计要到年前十天才放吧。”
“好辛苦哦。”室友感叹了一声。
温礼对床另外一个室友出声道:“礼礼可是在正经电视台实习,东旅台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大的电视台,但毕竟和文旅有关,官方的文旅台,发展前景很大的。”
“要是实习过后能转正的话,辛苦一点也值了。”
“我现在还不知道毕业以后要去干什么呢。”
“要是像礼礼一样有实习机会,也不用发愁了,早知道我也好好学习,争取拿几年的奖学金,把证考下来。闫老师向电视台推荐学生实习的时候,说不定还能多带我一个。”
短发女孩好奇道:“那礼礼,你们领导有说过可以转正嘛?”
温礼摇了摇头,“不知道,现在转正名额很少,不一定有这个机会。”
短发女孩点了点头,让温礼加油,相信她一定可以的。
说话间,寝室门被打开,齐潇带着一身风雪走了进来。她在门口脚垫跺了跺脚,跺掉脚底的碎雪和泥,颤抖着身体说:“好冷啊。”
“外面雪下的好大,我昨晚看天气预报,好像要连续下很久呢。”
“看来要早点买票了,不然大雪封路,回不去家怎么办。”
“那正好。”短发女孩调侃道:“你不是平时和礼礼关系最好了嘛,让礼礼带着你回家过年去。”
齐潇眸光发亮看向温礼,“可以吗礼礼?”
“可以呀。”温礼弯了弯唇,“如果你能受得了家里有两个老师的话。”
“那还是算了吧。”齐潇摇了摇头,“我从小到大最害怕老师了,我和礼礼待在一起,会被当成反面教材的。”
齐潇脱下外套,玩笑出声,“不过礼礼,你爸爸妈妈都是老师,你应该都没机会有叛逆期吧?”
温礼垂下眸,目光落在手机上。
是有的。
喜欢他,一直都是她做的叛逆而又出格的一件事情。
手机屏幕亮了下,晃到了温礼的眼睛。
【XY:我什么时候拒绝你了?】
温礼眨了眨眼,刚划开屏幕,又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XY:嗯?】
温礼听见自己猛烈加快的心跳声,她几乎可以想象到谢琼楼发这两句话时的神情,带些调侃的质问。
她耳根发烫,还没来得及打字回复,一串她能倒背如流的手机号码又跳了出来。
是谢琼楼打来的!
温礼怕电话挂断,急忙翻身下床,“我去接个电话。”
“……”
晚上九点钟,洗衣房没有人,只能依稀听到洗衣机吱呀吱呀运作的声音。
温礼穿着睡衣拖鞋跑进洗衣房,紧张而又期待地按下划动接听按钮。
“喂?”女声温软。
他声音清透,此刻带些偏冷低沉的微哑,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分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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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人。
“说说。”
“我什么时候拒绝你了?”
温礼心头一紧,说不上的甜蜜和心动。
少女低着头,手机放在耳边,她轻声道:“你说让我不要再去了呀。”
“小温老师,平常就是这么教学生误会人的?”
电话那边,男人慵懒的嗓音掺些漫不经心的腔调,又好似质问,“不让你自己来,不是怕你又遇上迷津门口那档子事儿。”
“不领情还冤我,小温老师,这么霸道?”
温礼才要喊冤,她担心那条不让她去的信息是拒绝她的最后通牒,被吓得都没有睡好觉,又被扣上了一顶“霸道”的帽子,小温老师才实在冤枉。
不过温礼心里发甜,不自觉弯了弯唇。
他没有拒绝她,他没有不让她找他。
“我才没有很霸道……”温礼低声说:“可是我走的时候,你也没有来送我呀……”
小姑娘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埋怨他,声音却带点温声的委屈。
“在这儿记着我呢。”谢琼楼轻挑下眉,“走的时候伞也不肯打。”
“喜欢淋雪,嗯?”
他说这种语气词的时候,尾调磁音悠哉悠哉,要笑不笑地异常勾人。
温礼心慌慌的,老陈怎么连这个,也和谢琼楼说呀。
怕他想到她那夜不肯打伞,自诩清醒的场面,温礼忙找补道:“我走的时候雪下得不大,带伞还要收起来,不方便。”
他不知道是真信了她的说辞,还是放她一马,问:“有没有感冒?”
“没有。”温礼说:“我抵抗力很强的,不怎么生病。”
谢琼楼顿了顿,缓缓出声道:“那天是我爷爷,临时来了公司,开了很久的会,结束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就叫了老陈送你。”
温礼没想到他能和自己解释,心底某处一下子软了下来,让她被强烈的幸福感包围着。
她不会应对他这样的好,轻轻开口说:“我知道啦,我也没要你和我解释呀。”
“知道什么?”他眉头一挑,猜透了她爱自己琢磨的性子,出声道:“不解释,小温老师又要在心里偷偷怨我。”
“好的?谢谢?”
温礼算是发现了,谢琼楼这个人,相当记仇!
“你太记仇了!”温礼笑意盈盈,“是不是幼儿园小朋友踩你一脚,你都要等长大以后踩回去啊?”
耳畔传来男人的轻笑,谢琼楼说:“不等长大。”
“我当场就和我们小温老师告状。”
“让我们小温老师,替我主持公道。”
“……”
电话的结尾,是温礼听见有人喊了一声“谢总”,他似乎又要去忙了,温礼和他说了再见。
洗衣房里唯一运作的一台洗衣机现在也已经完成了工作,声音停了下来。可温礼还是能听到自己不断加快的心跳声,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清晰可见。
温礼前脚刚踏出洗衣房,就看见刚洗完澡的齐潇,头发都没吹就抱着一盆衣服走了过来。
四目相对,齐潇也看到了她。
“礼礼,你耳朵怎么这么红啊?”
“刚刚在和谁打电话呀?”
温礼不擅长说谎,她下意识舔了下唇,说:“我……我表哥。”
“表哥?”
齐潇嘟了嘟嘴,绕着她身子走了半圈,像是不太信。
什么表哥打电话还不能在宿舍里面打,要跑到洗衣房来接啊。
齐潇脑海中飘过这几天看的骨科小说,一个震撼的念头闪现出来,她张大嘴巴,一脸不可置信问道。
“禁忌爱啊?”
12. 实习
齐潇也被惊到了,没想到平时最是好学生,挑不出来一点错。完美如礼礼,居然也会干这么叛逆的事情!
果然人都是有疯狂的一面的。
不过她觉得……还挺带感的。
“你说什么呢!”
过道里有人走来,温礼慌张中,忙去捂齐潇的嘴,把她往走廊外面带。
等人过去,女声低低道:“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齐潇眨巴眨巴眼睛,等温礼把手放下来,她又问:“那是什么呀?”
温礼咬了咬唇,表情有点纠结。
说谢琼楼吗?
肯定会再吓齐潇一大跳的。
况且她和谢琼楼,温礼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是进展到哪一步了。
说恋爱?那肯定不是。
谢琼楼似乎是发现了她对他有意思,好像还……挺配合的?
但她也不知道谢琼楼是怎么想的,是她刚好出现,他一时兴起逗她玩一玩,还是别的什么。
八字都没有一撇的事情,温礼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她低着头,说不出来话。
齐潇见状,以为是自己撞见了她不为人知的秘密,她觉得难堪害羞,于是揽着温礼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礼礼,我不会说出去的。”
“就算是爱上一个不可能的人又怎么了。”
“天气还今天下雨,明天下雪呢,说不定后天就出大太阳,你喜欢的人也能喜欢你呢。”
温礼被齐潇这么一通直白得不行的比喻逗笑了,又忽而觉得难过。
“会吗?那要是没结果怎么办。”
天气都异常多变,那谢琼楼,也会今天想逗逗她,明天就把她抛诸脑后吗?
齐潇见她情绪又低沉下来,拍拍她的后背,“我们高中时候的班主任和我们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要努力了,就不会后悔。”
“就不会在之后某一天突然懊恼,要是当初再多做一点,勇敢一点,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齐潇耸了耸肩膀,“虽然是鼓励我们好好学习,冲刺高考的鸡汤啦。”
“但我一直记得挺清楚的。”
“就算没结果又怎么样,那就一直抓着这段感情,直到抓不住了为止。“
齐潇一直都是很洒脱的人,她大学四年也谈过恋爱,每一段结束后都哭得撕心裂肺,不过仍有期待,开启下一段恋情时依然全身心地投入。
温礼想起校庆那晚,她听说他要离开,情急之下买的那张和他同班次的晚班机票。
她当时并不想打扰他,只想尽自己所能,和他再近一点,哪怕只有一点也好。
可如果她没有一时冲动跟着他到京市,谢琼楼可能永远都注意不到她。
勇敢一点,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温礼抬起下巴,然后笑着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谢谢你,潇潇。”
齐潇嘻嘻两声,说不客气,拉着温礼的胳膊把她转了一圈。温礼一米七的个头,却很清瘦,齐潇大一第一次见到温礼的时候,还以为她是学舞蹈的,体态这么好。
温礼被她转地脑袋有点晕,听见齐潇打趣说:“我们礼礼,现在看起来才像一个真人嘛。”
温礼哭笑不得,“那我以前是什么?”
齐潇想了想,吐出两个字。
“建模。”
“做什么事情都太标准了,怎么说呢。”齐潇手指点点自己的脑袋,“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成绩又好又听话,好像被设定了什么程序似的,一切都很完美。你现在呢,就像一个脱离程序控制的真人。”
“其实也有我觉得你不一样的时候。”齐潇开口道:“就像在校庆的时候,校长问谁会用照相机,我真没想到你会站起来。还有刚新闻中心那两个张口就来的胡诌男的时候,我都觉得——”
“礼礼,你好勇啊。”
“和平常看起来文文静静的样子都不一样。”
温礼睫毛轻垂,因为董女士是高中老师,温先生是大学教授,所以温礼的成长环境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让她出格的地方。
按部就班地读书,考一个好的大学,她像一个机器人一样,没什么自己的想法,也没有什么爱好,都在按着董女士“为她好”的路走。
为数不多的勇敢。
好像……都是因为谢琼楼。
……
周一工作日。
大三上完实训课,做完开题报告的ppt演讲,学校里基本没有什么事情了,寝室里的两个室友都回了家,现在只剩下温礼和齐潇。
齐潇今天要去参加一个“电竞杯”的比赛,早早就起床准备,没想到温礼比她更早。
她睡眼惺忪洗漱完出来的时候,温礼已经换好了衣服。淡蓝色的牛仔长裤很好地凸显出少女笔直纤细的腿型,她上身穿件浅粉色的短款毛衣,黑长直加淡妆,美得让人叹息。
齐潇感叹道:“和美女住一起真好,每天早上醒来就能被美得眼前一亮又一亮。”
温礼弯了弯唇,“和不吝惜赞美的人住一起也好,每天起来连上班都有了无限动力。”
齐潇被夸得难得害羞,她睡劲儿过去,清醒过来,调侃出声,“我们礼礼真是越来越像真人了,谁说我们礼礼高冷的啊,明明漂亮又有趣。”
齐潇分析了一番,得出了一个结论。
“学院的人没眼光。”
温礼倒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不重要的人的评价对她而言,不会影响她一丝一毫。
“我去上班啦。”温礼穿上外套,背上一只米白色的通勤大包,和齐潇打了声招呼。
“好呀。”齐潇说:“祝你上班顺利。”
温礼关门前,也笑笑送祝福。
“也祝你今天比赛,旗开得胜。”
冬至刚过。
外面雪停了,连着几天的大雪,路面上倒是被车碾平了,只剩下好几条长长的泥印子。
路边依旧积雪厚重,深一脚浅一脚,让人走得不平稳。
温礼下了地铁,到电视台附近最近的早餐店,买了几人份的豆浆包子和油条。
在门口毯子上把鞋底积雪踩掉,人脸打了卡,温礼走进去,把早餐放到桌子上面。
“我带了早点,大家可以自便。”
“礼礼,你也太好了吧!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啊!”
“谢谢礼礼,神仙实习生啊!!”
“……”
温礼拿了份豆浆包子,朝最里面的工位走过去。
女人头发胡乱地用发夹抓了起来,随便披着一个毛绒外套,双手在键盘上不停打字,写东西写得太过专注。直到那份温热的早餐放在桌边,宁知薇才察觉到有人来了。
“小师妹啊。”
宁知薇拿起那杯热豆浆,说:“谢了。”
“怎么累成这样啊?”温礼看着宁知薇眼下的一片乌青,出声问道:“知薇姐,你昨晚没休息好吗?”
宁知薇打了个哈欠,说:“采编部的李姐回家休产假了,快过年了,领导要下来视察,要做的东西太多了,天天睡不够啊。”
温礼抿了下唇,宁知薇是上届东大新闻系的才女。还没参加招聘会,就被新闻系的闫老师,和推荐温礼一样,内推进了电视台,后来调到东旅台。
温礼记得她刚来,见到宁知薇的时候,她还和在学校里一样,无论是穿搭还是妆容,都十分精致。
没想到才半年时间不到,就被工作摧残成了这个样子。
温礼轻声问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宁知薇“啊”了一声说:“那你去跟望郊公园那个过年的冰雕宣传项目吧,资料什么的我待会让小吴发到你的邮箱里。”
温礼点了点头,回到自己的工位上面。
东皖在北方,雪景和冰雕都是每年文旅会大力宣传的重点,只不过今年好像还为了增添可玩性和趣味性,冰雕公园里加了很多可游玩的设施。
资料很快发了过来,温礼吃过午饭,做了一个大概的模板,还剩填充细节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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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
快到下午三点,有人喊了声“徐记者请大家喝奶茶啦!”,然后大家热热闹闹地凑过去。
大门被打开,温礼没穿外套,感受到一阵寒意,随即门又很快关上。
温礼注意到门口一个穿着鹅黄色羽绒服,生面孔的女生。她站在原地,看着众人围过去拿奶茶,有人喊了她一声,让她去器材室搬东西。
女生收回目光,然后用力点了点头,羽绒服还没来得及脱,又跑向了器材室。
“看什么呢?”宁知薇把奶茶放到温礼桌面上,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什么也没看到。
“我刚刚看到一个没见过的女孩子,东旅台来新人了吗?”温礼问。
没等宁知薇开口,前面一男生就笑嘻嘻地凑过来出声道:“那个啊,你前段时间不在,新来的实习生,笨手笨脚的。”
“直播的房间还没布置好,她估计搬桌子去了吧。”
温礼站起来,拿着那杯奶茶走出工位,男生喊她,“温礼,不用管,那桌子椅子什么的多沉啊,你让她自己搬不就好了。”
男声随意冷漠,温礼下意识地想到。如果是谢琼楼,一定不会这样说。
少女厌恶地皱了皱眉头,没理会男生,头也不回地走了过去。
走廊过道里。
大理石桌子沉得厉害,又怕磕到桌角,何雨橙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把桌子抬出器材室。
距离演播厅还有好长一段路。她看了眼前面的距离,咬了咬牙,调整了下呼吸,手换了块没被咯红的地方准备继续往前搬。
一道清透好听的女声响了起来。
“我和你一起吧。”
何雨橙抬起头,眼前一个漂亮得像文艺片演员的女生,不等她说话,就已经抬起了桌子的另一角。
两人协力合作,终于把那张桌子搬到了演播厅里面。
“谢谢你啊!”何雨橙感激出声道:“要不是你,我不知道多会儿才能搬来呢。”
温礼摇了摇头,再进来的时候,她把那杯奶茶递给了何雨橙。
女生愣了愣,是她采编回来,看到有人请客的那个奶茶。
她这样刚进来的实习生,这种下午茶,按理来说是不会算她一个的。
“你不喝吗?”何雨橙看向她。
温礼弯了弯唇,笑着出声道:“我戒糖,不喝也是浪费,你喝吧。”
何雨橙接过那杯奶茶,心头一酸,她以为这么热闹的时候,是没有人会注意到她这样一个透明人的。
本来没觉得很难过,她撑一撑,也能熬过去的。
可被人关心,何雨橙却不由自主地掉下了一滴眼泪。
看到她掉眼泪,温礼顿了顿,开口简单地做了一个自我介绍。
“我叫温礼,东皖大学的,也是实习生。”
何雨橙眼眶发红,破涕为笑,“我叫何雨橙,鸿远学院的。”
回到工位上,温礼继续做没做完的冰雕公园宣传,何雨橙看到,“啊”了一声开口说:“望郊公园的宣传啊,我昨天晚上出去备采拍照片,刚好去的就是望郊公园。”
温礼听到“晚上”两个字,下意识问道:“很冷吧?”
何雨橙以为她要问具体内容写到宣传里,没想到她会先关心自己冷不冷,何雨橙心里感动,但面上装得轻松地摇了摇头,“不冷,我穿得很厚。”
“望郊公园那里新添了好多娱乐项目,除了冰雕很震撼,还有双人滑梯。两个人坐在用布料包裹起来的圆垫子里,一起往下滑。”
“接近九十度快要垂直的滑梯,可吓人啦。”
温礼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近乎九十度的垂直滑梯,她发自内心地问。
“那和跳楼有什么区别?”
“就是跳楼啊。”何雨橙咂咂嘴,“不过跳楼不用排队。”
“你没看到,望郊公园的这个滑梯可火啦,被人们称作‘魔鬼梯’,来打卡玩的游客一大堆呢。”
“你就是想跳楼都还得排队。”
13. 聚餐
温礼感叹道:“太疯狂了。”
“可不是嘛。”何雨橙附和说。
将近年末,东旅台的事情也不少,温礼和何雨橙两个实习生也早八晚九忙得两点一线,除了回宿舍就是待在电视台里。
齐潇那个电竞杯的比赛拿了奖,说等年后开学回来请温礼吃饭。
温礼把望郊公园的冰雕宣传做出来,今年冰雕公园设计融合了当下一款爆火出圈的四大名著端游游戏,很适合以此切入文旅设计。
管理东旅台娱乐账号宣传的一个01年的男孩子,把宣传视频做成了一个鬼畜视频,“魔鬼梯”上尖叫的游客被p成张大嘴吓到喷口水的羊驼,竟意外吸引来了大流量,点赞奇多。
台里笑成一团,纷纷说这个时代还是属于年轻人的。
领导视察完工作,宁知薇绷紧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这两天又变回温礼当初见到她时的那个样子,长发大波浪,意气风发的大师姐。
宁知薇一甩头发,爽朗道:“明天就要放假了,走,汇春居,今天我请客。”
“耶!宁姐威武!!”
“……”
宁知薇拍了拍温礼的肩膀,“小师妹一起去。”
“累了这么多天了,休息下脑细胞,放松一下。”
温礼本来没打算去,她不是很喜欢参加这样的交际聚餐。但宁知薇从她进东旅台实习,就一直都很照顾她,宁知薇邀请,温礼还是点了点头。
何雨橙最怕这种大家都很热闹的场合,只有她一个人显得格格不入。
温礼就读的是985大学,全市最好的学校东大,和宁记者是一个学校的校友,还是新闻系有名的教授闫旻亲自推荐来的。
而她呢,平平无奇的二本院校,能进东旅台实习已经是像做梦的一件事情了。
偏她又还是学生气,出来工作何雨橙才发现,工作和在学校完全就是两个概念,大家都是八面玲珑的人精,说话做事都很有条理。
只有她,学校不出彩,自己理解能力也差。
除了干脏活累活的时候,她基本都是一个透明人。
何雨橙低着头,她不确定宁记者的聚餐,她是否在邀请名单里。
女声温和,“知薇姐,汇春居的菜好吃,雨橙还没去过吧。”
何雨橙看向温礼,紧接着就听到宁知薇笑着说:“那正好,雨橙待会多吃点,真挺好吃的。”
“礼礼这种小鸟胃,那里的鸡翅还能吃半盘呢。”
何雨橙被逗笑了,再看过去,温礼也弯了弯唇冲她笑。
一行八个人,分了两辆车走。
到地方何雨橙才发现,名字那么雅致的汇春居,主要菜品是做烧烤的,其余的还有东皖的一些特色小菜。
宁知薇订了一个大包厢,大家从东旅台的发展史聊起,又聊到采访过程中遇到的趣事。
菜香四溢,八卦说笑,很是热闹。
何雨橙坐在温礼旁边,举起装橙汁的透明玻璃杯,感激出声道:“谢谢你,礼礼。”
“多亏有你,总能发现我的窘迫。”
“没关系的雨橙,适应了就好了。”温礼轻声道。
很多年前,她表演完下台,裙身后面染了血,台下一片哄笑声。也是有一个人,发现了她的窘迫。
何雨橙一双大眼睛亮亮的,她看着温礼,“叫我橙子吧,我家里人和好朋友,都是这么叫我的。”
“好呀。”温礼笑着喊:“橙子。”
包厢里,一群人从电视台聊到最近的明星八卦。
“你们听贺时序最近的那首新歌了么?我去,好好听,我歌单的单曲循环,这两天我每天下班回去路上都听,感觉人瞬间活过来了!”
有人想起他那些黑料,“可他不是拍的戏很烂嘛,而且私人生活好像也蛮花的。”
“但他主要是歌手吧,老天爷赏饭吃,人是真的有天赋,不闯演艺圈就好了。”
“而且玩的花吧,新加坡那边也有好几个歌手富二代,玩的不是更花。反正贺时序嘛,就听听他的歌就好了,演戏还得看沈婼。”
何雨橙知道沈婼,她拍的大爆剧她全都看过,“沈婼演戏演得超好,哭戏很牛的,演技那么好,怪不得能火成这样。”
商圈里好多广告牌,挂的都是她的大屏。
有人接话道:“可不嘛,不火的话万玉下面的娱乐公司也不会签她了。”
“听说万玉在京市新城区那片要开新楼盘,楼盘的代言就是沈婼的。”
“我去。”有了解京市房价的男生惊叹说:“新城区的楼盘,寸土寸金的地方啊,一平米得几十万吧?”
“沈婼是不是和万玉那位公子哥……”
宁知薇缓缓开口:“新闻就是要把看到的事情准确描述出来,不要添油加醋,主观臆断。”
“沈婼出道以来就没什么花边八卦,挺认真搞事业的。再说万玉那位,能让这么多大佬给他保驾护航让他放手干,怎么可能是沉迷美色的主。”
宁知薇分析完,周围一圈人也都觉得有道理。
“听说万玉那少爷,等开春之后还要再到东皖这边修个度假村呢。那少爷毕业回国之后搞了好大一阵企业变革,现在又是开新楼盘,又是搞度假村的,野心还真不小。”
“我要是有那实力,我野心也大,但这谢公子好像还挺低调的。”
“欸。”有人想起来,开口问:“宁姐,礼礼,万玉的谢公子和你们是一个学校的吧?”
温礼低头吃着鸡翅,耳朵却在他们提到万玉集团的时候,早早就灵敏了起来,不自觉地把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听了去。
“礼礼大一的时候,谢琼楼已经出国留学了。”宁知薇以为温礼没见过谢琼楼,于是凭着自己的印象回忆,“我在校的时候,他没出国前见过几次,人是挺低调的,反正和一般富二代不太一样。”
听宁知薇这么一说,旁边人突然开口说:“我想起件事儿,几年前的时候,我还没来东旅台,当时在娱乐新闻那边实习。当年有条新闻闹的很大的,不过还没发出去,就被领导那边给截了下来。”
“就是万玉这位谢公子,开了辆黑色布加迪带着美女炸街。音浪滔天,一点也不低调。”
温礼拿筷子的手一紧,立马有人八卦追问,问什么样的美女,得到回答说反正从照片看挺好看的,身材超火辣,明艳大美人那一挂的。
“传闻他家老爷子没退隐之前是坐红旗的,就这身份,他还敢为博红颜一笑开超跑招摇。”有知情人感慨道:“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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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谢公子哄起女朋友来这么上心……”
“礼礼?”何雨橙轻轻晃了晃温礼的胳膊,“你脸色怎么这么白啊?哪不舒服吗?”
温礼整个人,好像从冰窟里面刚钻出来,她虚握着拳,指尖是凉的。
“可能是最近有点累,没休息好。”她勉强扯出一丝笑。
手机屏幕亮了亮,是董女士打来的电话,温礼站起来,说:“我去接个电话。”
推开包厢门出去。
温礼靠着窗台,寒气透过窗户缝隙吹进来,她平复了下心情,接起了电话。
女人声音传了过来。
“礼礼,明天就放假了吧?”董丽梅说:“明天早点回来啊,你二姨和舅舅明天来咱们家,都好长时间没见你了,回来一起吃个饭。”
温礼闷闷地应了声好,董女士听她声音不对劲儿,问:“你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温礼说:“这几天电视台的事情太多了,比较忙,有点累。”
董女士心疼出声道:“放假好好回家休息休息,妈妈给你做点好吃的补一补。你机灵一点,不要人家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属于你的工作你也别抢着做,给自己留一点休息的时间。”
“别被欺负了。”
温礼摇了摇头,缓声说:“大家对我都很好。”
只是她自己,太贪心了,想触摸到更多一点,遥不可及的东西。
挂掉电话,温礼不想回到包厢再去听他们八卦和谢琼楼有关的事情,也更怕听到他和那位超跑美女之前的种种。
她一个人靠在窗边吹风,直到宁知薇走出来,问她怎么还不回去。
温礼抿了抿唇,说她才打完电话。
“待会大家要一起去唱歌,礼礼,你去吗?”宁知薇问。
“不了,知薇姐。”温礼摇了摇头说:“我今晚得早点回去收拾行李,明天回家。”
宁知薇也没有再说什么,只看她脸色不好,以为她累着了,叮嘱温礼让她好好休息。
温礼再回包厢拿包和外套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启了下一个话题,和东旅台的同事告别后,温礼出来打了辆出租车回学校。
她是寝室最后一个走的。
四人寝的宿舍,齐潇打完比赛也回去了,只剩下她一个人。
温礼洗漱完上床,宿舍里面静悄悄的,剩下三张床盖着的防尘罩轻轻晃动,一点声音也没有。
她躺在床上,点开微信,搜索【XY】。
温礼不敢给他置顶,也不敢给他改备注,生怕自己悄悄做的一场黄粱梦会被他人发现,嘲她痴心妄想。
对话框还停留在他上次发的【嗯?】上面,紧接着就是谢琼楼给她打了电话。
他不像她,发完消息要暗暗琢磨好长时间。他想找她,立马就能一个电话打过来。
她却没有给他打电话的胆量。
又或者是,因为他不喜欢她,所以才不会像她一样小心翼翼。
想到今晚聚餐时有人感慨的那句“谢公子哄女朋友这么上心”,温礼心头涌上一阵酸楚,心里某处好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痛得她喘不上气。
谢琼楼。
你这样的人。
居然也会为了喜欢的人,不顾一切吗?
14. 回家
天光大亮。
温礼昨晚熬得晚了,今天九点才起床。
她下床洗漱完,打开衣柜,米白色的衣柜里清一水淡色系的衣服。她挑了件白色露肩薄毛衣,深蓝色的紧身牛仔裤,头发自然披散下来。
镜子里,那张白皙的脸上,眼下隐隐乌青,眼泡也微微发肿。
温礼轻叹口气,一层一层点涂上遮瑕,把眼边的黑眼圈盖住,又贴了片急救面膜,人才精神了一点。
她家就在东皖,市区南边的小联排,平常没什么事的时候,一周回一趟家,要带的东西也不多。
温礼带了只淡粉色的小行李箱,把日常的换洗衣物带走。她想了想,又把那盒紫斋园的点心也提上。
临走前,温礼在宿舍里检查了一遍,齐潇床下桌子边上的总开关插头没有拔。她给齐潇拍了张照片发过去,然后把插头拔了下来。
那边立马回复。
【齐潇:我去!!那几天光顾着打比赛了,走的时候都忘记看插头了。】
【小憩栗子:没事,我拔下来了。】
【齐潇:感激.jpg】
【齐潇:礼礼,你今天是不是要回家了?】
【小憩栗子:对的。】
温礼关上宿舍门,手机滴滴两声,她点开看一眼,齐潇问。
【齐潇:那你表哥呢?】
【齐潇:他也在家嘛?】
温礼顿了顿,打出条消息。
【小憩栗子:他不会来的。】
……
节前哪里人都多,都是赶着回家的人潮,温礼在地铁安检口排队,跟着前面的人一点一点往前走。
终于进了地铁,车厢里人坐的满满的,温礼拉着行李箱,找了角落里面一个空位置站着。
齐潇的消息又发了过来。
【齐潇:为什么啊?】
温礼左手抓着扶杆,细白的手指攥紧,她睫毛浅浅垂着,用另一只手打字。
【小憩栗子:如果你发现,你喜欢的人,他有一个为之奋不顾身的前女友,会怎么样?】
她没办法再想起那天他们说的话,每想起一次,心中难受得就更厉害。
谢琼楼这样优秀的人,总会有人喜欢他的。
可温礼还是想象不到,谢琼楼为了一个人那么洒脱的样子。
所有人提起谢琼楼,都说他是低调,平易近人的天之骄子。温礼知道,那是他从小良好家教的涵养,他原来也会因为一个人,肆意狂妄只为对方的开心。
她想起高中时,第一次遇到谢琼楼,少年时的他,淡然而透着胜券在握的张扬。
在京市时,她也坐过他的车。谢琼楼驾驶的时候,速度并不快,很沉稳的做派。
聚餐时,席间人的描述。黑色超跑,音浪滔天,她好像能想到当时的谢琼楼有多么意气风发。
只不过,她没有机会见那个样子的谢琼楼。
这次过了很久,齐潇才传来回复。
【齐潇:有就有咯,回忆是往后留的,人是往前走的。】
【齐潇:只要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想他前女友,只爱我不就好了。】
【齐潇:纠结太多是会错过幸福的。】
【齐潇:你表哥有忘不了的前女友呀?】
地铁到站播报响了起来——本站——碧水家园站。
【小憩栗子:先不和你说啦,我到站了。】
【齐潇:好,注意安全啊礼礼。】
温礼拉着行李箱下去,先前被她放在行李箱上的那盒糕点,温礼用左手提着,右手拉着行李箱,跟着人群出站。
坐电梯刚走出地铁口。
马路边上,一身黑色夹克的男人忙跑过来,接过了温礼手上的行李,温书远心疼道:“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啊,提着勒得手疼了吧。”
“爸爸说去学校接你,你也不用。看地铁上面这么多人,挤都挤死了,再不行打个车回来嘛。”
温礼自己没觉得有多沉,她笑了笑,“没事,爸,也没多远。”
“走走走,快上车。”
温礼坐上车,温书远把她的行李箱和那盒点心都放进了后备箱里。
“你妈可早就念叨你了,一天到晚念叨,礼礼怎么还不回来啊。”
“你二姨和舅舅都来了,你妈在家里炒菜包饺子呢,就等你回来了。”
温礼笑着开口道:“爸,我又不是在外地上学,每周回来一次。”
“那是以前。”温书远说:“自从今年去东旅台实习,一个月也见不上你一面,我们礼礼也长大了,要工作了。”
温书远双手握着方向盘,看着周围川流不息的车群,突发奇想道:“你也去考个驾照吧礼礼,考完爸爸送你辆小车,以后工作也方便一点。”
温礼望向窗外,小时候被董女士教育得她只会学习,什么滑板车之类的,温礼性子慢慢吞吞,都不是很容易上手。
她抿了下唇,说:“地铁也挺方便的。”
“学车不难,礼礼。”温书远微微侧头,瞄了下后视镜,“胆大心细就可以了,开车的时候慢一点,小心不要撞到前面的车。”
“撞坏了赔倒是无所谓,爸爸给你赔得起。”
“就是不要受伤就好。”
“你看爸爸啊,开车就是不要心急,咱们不当路怒族,就这样,慢慢的,速度不要太快……”
……
温礼听温书远讲了一路开车要怎么小心翼翼,慢中求稳,温书远当了十年的大学老师,一直以来也是慢慢悠悠的。
父女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家门,董丽梅见他们回来了,招呼着他们去洗手,温礼和坐在沙发上的二姨舅舅打过招呼。
她换了鞋,进到卫生间里洗完手出来,坐在餐桌边上,和长辈们一起包饺子。
董丽梅瞧见那盒红彤彤喜庆包装的糕点,新奇地走过去一看,“呦”了一声,“紫斋园,这是京市才有的点心吧。”
“礼礼,哪里来的?”
温礼想到那天,谢琼楼带着她去买京市特产,他三两下,挑好了十几种好吃的口味让店员包起,又在她之前结了帐。
是小谢哥哥请的。
温礼耳根泛起一抹红,她神情没有变化,缓缓出声道:“东旅台送的,过年福利。”
“你们这电视台还挺良心的。”董丽梅大肆夸赞,“连实习生都有礼品啊。”
“礼礼好,出息!”烫着短卷发的中年女人笑着开口:“还没毕业,她们系那个闫老师,不就把她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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荐到电视台,让她去实习了嘛,全院也就我们礼礼一个。”
温礼打小,每天写完作业,董丽梅给她检查辅导,从小养出来的学习好,实打实的“别人家的孩子”。
从小到大,亲戚的这种夸奖,温礼听过很多。
她低着头,默默拿起饺子皮往里面添馅。
少女安安静静地坐着,白毛衣吊带露肩处肌肤如玉,温润白皙。她侧着身子,卷翘的长睫毛翕动,一头乌黑长发随意撩到肩膀一边,顺滑亮泽。巴掌大的小脸上,五官精致柔和,杏眼薄唇,漂亮得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画中仙。
卷发女人看着她,由衷感叹道:“我们礼礼真是女大十八变啊,现在出落得这么漂亮。”
一旁男人笑着打趣说:“我还记得这小丫头没上大学的时候,一年四季的蘑菇头,那刘海把眉毛都遮住了,像个皱皱巴巴的小蘑菇。”
温礼垂了垂眸,她也记得。
这是她第一次留长头发。
上大学之前,董丽梅为了防止她早恋,一直让她留短发,说在学校是来学习的,不是来比美的。
那时候的温礼,不懂得什么是美,穿衣服也是,董丽梅让她穿什么,她就穿什么。到了大学,很多人都夸温礼长得漂亮,甚至学院学生自发搞评新闻系系花,温礼无心参与,可也被推上了名单。
谁都不会想到,高中时候的她,是个只会学习的透明人,鲜少有人会注意到她。
即便到了现在,温礼一直都留长发。但因为小时候总穿平淡素雅的衣服,裙子也很少穿,她长大以后,也少有穿亮色衣服的时候。
不曾亮丽过,所以总觉得那样明艳,会感到羞耻,不自在。
她心底泛起一股酸意,董丽梅却没有察觉到,还在为自己“良好”的教育方式庆幸着,“女孩子嘛,小时候别打扮得那么漂亮,心思用在学习上就好了。”
“老温他们学校不是就有个女生嘛,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那孩子和男朋友分手了,怀了人家的孩子,跑到另一个城市找人家的时候,发现小黄毛早就找了新对象了。”
“她过去一顿骂,小黄毛一生气,把她推到地上。流产了,孩子没保住,她还是花了好大功夫才救回来的。”
董丽梅“啧啧”感慨,“那家长也闹,学校也不得安生。”
“可怜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所以小时候,就被打扮得那么漂亮,认认真真学习,把心思用在学习上面,也就不会被骗了。”
温礼捏合饺子的手指用力,把两片饺子皮紧紧捏在了一起。
如果想避免悲剧,应该是教男生不要欺负女生,而不是剥夺女生漂亮的权利。
偏大人都觉得女孩子应该自省,卷发女人看向温礼,以“二姨”长辈的口吻告诫道:“礼礼可不能学,就好好待在东皖,不要去外地,外地都不安全。”
饺子还没煮好,董丽梅今天一醒来就忙着备菜,到现在还没吃饭。
她把那盒包装精美的点心拆开,拿了块枣泥糕出来垫肚子。糕点放得有些久了,酥皮散掉,不过味道还是很好。
董丽梅咬着那块从京市来的糕点,自信出声道:“她连东皖都没出去过,哪有那胆子去外地。”
15. 新年
新年伊始。
温礼在睡梦中梦到了谢琼楼,男人开着一辆黑色超跑,嚣张肆意。而她站在他车前,眼看着那辆超跑急速驶来,她却挪不动脚步。
在车离她只剩不到半米的距离时,院外震响连天,温礼被爆竹声音吵醒,炸得她惊起满背冷汗。
是一场梦。
鞭炮驱邪避凶,倒吓退了她一场噩梦,保她平安无事。
东皖不禁烟花炮竹,温礼刚走出房间,就听到楼下董丽梅在骂。
“大清早的吵什么吵!!不能等晚上再放啊!”
又听见温书远忙安慰道:“哎,新年不要生气,早上放炮去晦气,就让他们放吧。”
董丽梅皱着眉头,小声嘟囔一句,“礼礼还睡着呢。”
“她电视台那么忙,好不容易过年回来能休息几天……”
温礼垂了垂眸,心底某处柔软地陷了陷。
她洗漱完换了衣服下楼,董丽梅坐在餐桌边上剥豆角,见温礼下来,她指了下灶台上的锅,“礼礼,那锅里有热的春卷,你自己弄着吃早饭。”
温礼应了一声,倒了杯牛奶,从锅里把盛春卷的盘子端了出来。
董女士做菜手艺很好,她的爱好是研究美食。除了一些家常菜,温礼小时候还吃过她做的雪花酥,牛轧糖,蛋糕卷之类的。
不过后来董女士升职,带了高三毕业班,也就没什么时间再研究甜品了。
温礼咬了一口春卷,热乎的豆沙馅料在嘴里爆开,正正好好的甜度,沙而不粘。
“多吃点。”董丽梅看向温礼,“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再多睡一会儿,是不是外面放炮把你给惊醒了?”
她自顾自说道:“我就应该出去找他们,大清早响什么响……”
“没有。”温礼摇了摇头,喝了小半杯牛奶,解释说:“是去福利院。”
这么多年来,她一年当中有空闲时间,节假日都会区福利院做义工帮帮忙。
董丽梅闻言,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说:“那结束之后早点回家啊,晚上回家一起吃年夜饭,二姨舅舅带着他们的小孩一起过来。”
温礼点了点头,又想起了什么,轻声问道:“爸,妈,我给福利院捐款,你们会不会不开心?”
董丽梅一顿,出声说:“只要你别像高中一样,为了攒钱捐款,同学看电影逛街你都不去,你想捐就捐吧。”
温礼上高中的时候,董丽梅和温书远都忙,没人照顾她,董丽梅就让她去住小饭桌,每个月给她零花钱。
董丽梅记得自己给的钱不少,但小饭桌阿姨和她说温礼平时也不出去玩。同学看电影去游乐园什么的,她都不跟人家一起去,而且也很少买零食。
董丽梅就好奇,给她的钱都花在了哪里,后来细问才知道是给福利院捐款了。
连带着她的奖学金,存的那些钱,年年都捐。
董丽梅欣慰又心疼,欣慰自家的是个好姑娘,但又心疼她不把钱花在自己身上。
“就是就是。”温书远抱来电脑,坐到沙发上接话道:“礼礼捐款那是替爸爸妈妈攒功德,做好事呢,我们怎么会不开心。”
“而且我们礼礼现在自己都有工资了,靠自己的力量帮助别人,爸爸妈妈为礼礼感到骄傲。”
“但是也得对自己好一点,不能为了省钱帮助别人,自己不和同学们一块去玩啊。”
温礼抿了抿唇,也不是这样。
她捐的钱,都是在留好够自己生活费,仍有余力捐攒的。
不去和大家一起玩……是因为当时也没人愿意带着她一块,她的口吃是到高中毕业才彻底治好的。
高中的时候,温礼并没有可以和她一起玩的朋友。
不是不想去,而是没有人邀请她。
到现在,温礼已经过了期待朋友的年纪,对集体活动也很寡淡。
但她没有再和董丽梅温书远深度解释,只是顺着他们的话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温礼拿起件毛绒外套,路过客厅时停下脚步,站在沙发后面看温书远批改卷子。
大学生的期末试卷。
温礼很少见温书远有这样纠结的神情,他看见温礼过来,无奈地叹了口气,“礼礼,你看看这个选项,到底是A还是B啊。”
温礼目光落到电脑屏幕上,卷子上的一道选择题,答题处黑色笔迹画了一个立起来的三角形,中间添了一道横线。
有点像连笔的A,也有点像写的不规范的B。
小聪明相当适用,就差没把“老师,菜菜,捞捞”写在卷面上了。
温礼趴在温书远身后的沙发上,开口问道:“爸,那这道题的正确选项,是A还是B啊?”
“当然是A啦。”温书远说:“制造第二代计算机所用的电子器件是晶体管……”
温礼狡黠地笑了笑,“那他选的就是A。”
温书远反应过来,也笑了起来,“嘿,你这丫头,也帮他们及格是吧?”
温礼弯了弯唇,背起自己的白色大包出了门。
温书远笑着叹了口气,给那个看不清到底是A还是B的选项,打了对勾加了分。
……
路上积雪混杂着放过的鞭炮碎屑,空气中也弥漫着燃放过后炮竹的气味。
一路热热闹闹,街上不少大人陪着小孩出来放鞭炮。
东皖福利院在郊区,地铁不能直达,温礼坐公交车换乘倒了三站地才到。
大门外风吹日晒发旧的红墙上,立着“东皖福利院”五个大字。
推开大门走进去,一个身材健硕的女人在院子里拿笤帚扫着积雪,一挥一扫极具力量感。女人常年健身,温礼凭背影认了出来,是养护部的陈念老师。
“陈老师。”
女人闻言回过头,看到温礼,欣喜地喊了一声,“礼礼!”
“快进来,孩子们都很想你。”
温礼走进来,陈念拉着温礼的胳膊,“谢天谢地,还好你来了,我本来还在发愁,今天过年,人手不够呢。”
温礼目光落在院中心一个小雪人身上,雪人脖子上围了一条红色的旧围巾,手里拿着瓶喝光的汽水瓶,看起来很是可爱。
“这是谁堆的呀?”
陈念笑笑道:“昨天小愿带着梦梦他们一起堆的。”
陈念勾了下唇,看向她身后,八卦开口:“你男朋友——那个小谢,没陪你一起来呀?”
东皖福利院这些年来也换过很多老师,只有陈念是从创立初一直待在这里的老师,也看着温礼从当初十六岁的一个小女孩,长成了现在亭亭玉立的漂亮姑娘。
从她高中起,每年都以“小谢和礼礼”的名义给福利院捐款,满打满算到现在已经六年了。
可陈念还没见过这个陪温礼从高中一直走到大学快毕业的男孩子。
“什么时候把小谢带过来给我们认识一下呀?”陈念笑着出声说:“大家都很羡慕你们的感情,小情侣可以一起做公益,连续做了这么多年。”
“也让我们看看是什么样的男孩子,能让我们礼礼这么喜欢。”
温礼笑了笑,没有说话,走进了屋子里面。
屋里不少孩子衣服还没换,这里的小孩,大多都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或是身体,或是心理,最小的孩子才一岁半。
“我先给孩子们换衣服吧。”温礼说。
陈念应了一声,“我去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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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的雪扫了,李老师饭也快做好了,换完衣服带他们过去吃饭吧。”
屋子里除了温礼,还有一个女老师,她和温礼打了个招呼,继续给躺在床上的孩子小心翼翼穿衣服。
四岁的小孩笑眯眯地张开双臂,和女老师要抱,女老师忽视掉他的需求,只是面无表情地给他穿衣服。
温礼收回目光,刚弯下腰捡起一个玩具,两条小腿就被一个小女孩给抱住。
小女孩两条胳膊抱得紧紧的,贪恋她身上的柔软和气味。
小女孩叫“小愿”,和温礼小时候一样,也是口吃。她比这里的孩子稍稍大些,到了上小学的年纪。
她抱着温礼,嘴巴里艰难地发出声音,“姐……姐……想……想……”
温礼心底一酸,却还是咬了咬牙,一点一点把小女孩的手拉开,不让她抱自己。
她给小愿换完衣服,又去一边给一个小男孩换,男孩看见有人过来,立马蜷缩到角落里面。
温礼疑惑间,女老师开口解释道:“前段时间有家媒体来报道,拉着小正拍照。都是陌生人,他不愿意拍照,那记者硬给小正拽了过去。闪光灯一开,小正没见过,吓得尿裤子了,现在还有点儿应激。”
“没事的礼礼,你先给其他孩子换吧,小正的衣服待会我来换。”
温礼点了点头,想到那个盛夏午后。
少年拒绝捐款后让媒体拍照报道,当时的温礼还没有这个概念,以为宣传的都是好事,都能帮助人的。
直到谢琼楼说出“捐助的实际意义是帮助有需要的人,而不是放大他们的困窘难堪”,温礼像是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换位思考想自己当时口吃,如果有人非要拍自己,在镜头面前,她肯定是相当窘迫的。
那个时候的温礼,在谢琼楼的影响下,第一次接触到“镜头霸凌”这个词。
包括她后来选专业选新闻学,谢琼楼在她的青春里,改变了她太多太多……
温礼和陈念她们一起大扫除,给孩子们喂饭,看孩子们自己准备的新年表演……
等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了。
坐公交车返回市区,七点半到家。董丽梅做了满满一桌菜,温书远虽不擅下厨,也打下手拌了几个凉菜,二姨舅舅带着各自伴侣和他们的小孩过来,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
看春晚节目看到将近十二点,手机里是齐潇和剩下室友在宿舍群里发新年快乐,东旅台的工作群里,宁知薇发了红包让大家抢。
十,九,八,七,六……
电视台里主持人的声音进入倒计时,钟表指针一点点转动。窗外烟花璀璨,爆竹连天,无边的黑夜里炸出一朵又一朵灿烂的天光,昼夜狂欢。
楼下大人们欢聚,温礼在倒计时前,跑到了房间里面。掐着时间,卡住零点,紧张而又期待地按下发送键。
她准备已久,早早在对话框里打好,伪装成“群发”的祝福语。
【小憩栗子:昭昭如愿,岁岁安澜。日有熹,月有光,新春嘉平。祝你新年快乐!平安顺遂!】
那边过了十分钟左右回复。
【XY:新年快乐。】
他这个语气,温礼敢肯定,谢琼楼绝对不是群发。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谢琼楼头像那块玉制的无事牌,想到贺时序的话。她咬了下唇,小心翼翼地打字发送。
【小憩栗子:谢琼楼,你以前的名字,为什么叫谢玉呀?】
这次没有再让她等十分钟。很快,微信消息弹了出来,温礼手指攥紧,顿了两秒,点开那条消息。
耳畔烟火巨响,她心鼓如雷。
【XY:我初三去东皖,当面告诉你。】
16. 见面
朝华国际饭店。
谢家家宴,饭店包场清人。
一楼空荡安静,灯饰繁复折射出耀眼的亮光。男人翘腿坐在皮质沙发上,人随意倚在靠背边,他眉目低垂,静静地看着屏幕上发来的可爱表情包。
身后高跟鞋哒哒声音响起,谢亭瑶双手背后,从沙发侧面探过去半个身子,好奇问:“哥,在干什么?”
谢琼楼没动,按灭了手机屏幕。手机一角被捏着在男人掌心旋转九十度,他胳膊自然垂在沙发上,睨了她一眼,调侃出声,“来监视我?”
“才不是呢。”谢亭瑶走过去,抱了个靠枕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我和我妈又不一样。”
在谢亭瑶小时候,就听到过不少传言。谢承谦的原配正妻,也就是她哥的亲妈,在她哥小学的时候就抑郁自杀了。
五年后谢承谦再娶续弦叶向姝,谢亭瑶的亲妈时,就有过不要孩子的约定。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谢亭瑶还是生下来了,但自她出生后,谢承谦和叶向姝的关系一直不佳。貌合神离,只在外人面前演出一副夫妻恩爱的样子。
谢承谦没有因为她是“意外”生下的孩子就不宠她。
相反,作为家中唯一一个女孩,谢承谦和爷爷奶奶都很宠她。
她和谢琼楼小时候都是住在爷爷奶奶那边的,关系也和亲兄妹无异。
但谢亭瑶知道,如果不是父亲的原配宋阿姨离世,这一切都是属于她哥的。
叶向姝和谢承谦再婚时,也有媒体报道,说叶向姝长得很像谢承谦的原配宋锦书。
上一辈之间的弯弯绕绕谢亭瑶不想去想,她想得很通透,当个有钱有闲的大小姐,没有什么不好的。
而且像她哥这样接手集团,还得碍于爷爷的身份不能高调。要学习的东西也很多,要干的事情也都是干不完的,谢亭瑶想想就觉得累人。
她发自内心地感慨道:“我还是当我的大小姐好了。”
谢亭瑶颇有“抱大腿”的架势,蹲在谢琼楼身边咧嘴笑道:“当皇上哪有当太子爽啊。”
“锦衣玉食还不用动脑子,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啊。”
“只要我哥不破产!我就永远有花不完的钱!”
谢琼楼掀了下眼皮,看着蹲在地上的谢亭瑶,食指中指两根手指交叠,弹了她脑门一下,“学习也不许落下。”
谢亭瑶“嘶”了一声站起来,“疼!”
“你是魔鬼吧哥!又不是人人都能跟你一样,有商业头脑学习还好啊。”
谢亭瑶被打了一下,捂着脑门控诉道:“人家富二代都留学镀个金回来继承家业就完事了,偏你还是真的学,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卷王!”
“这年头富二代都不能好好躺平了……”
谢琼楼偏了下头,看她一眼,谢亭瑶马上闭嘴。
怕再就这个话题聊下去,卡里余额少个零,谢亭瑶转移话题道:“我们初三去找小婷哥玩吧,京市最火的那个酒吧,我还没去过呢。小婷哥不是老板嘛,让他给我把他们场里的男模全喊来跳舞!”
男人淡淡开口,“我初三有事。”
“什么事啊?”谢亭瑶嗅到了一丝八卦的味道,“新城区楼盘的事情不是已经敲定了嘛。”
“你要干嘛去哥?”
谢琼楼悠悠看她一眼,慢条斯理的语调听着却很吓人,“我去哪还得跟你说?”
“说说怎么啦。”谢亭瑶人倒进沙发里,抱着靠枕喃喃道:“我都无聊死了,和她们整天都是逛街买包,喝下午茶,不然就是美容按摩,看展听歌。”
“你干嘛去?”谢亭瑶一双眸子看向谢琼楼,“带我一起吧哥,逛街逛得我好没劲。”
谢琼楼坐直身子,手肘搭在沙发扶手,头偏向一边,凸起的食指关节在太阳穴处按了按。
“东皖度假村。”
“谈生意啊。”谢亭瑶百无聊赖地出声说:“那我不去……”
话音刚落。
谢亭瑶人坐起来,捕捉到一个重要的细节,“东皖?”
她两只眸子发亮,想起谢琼楼到加州捞她时打的那通电话,看着谢琼楼开口道:“那个小姑娘就是东皖的吧。”
“我也要去!”
什么小姑娘。
谢琼楼抬了下眸,“人比你大。”
“小嫂子小嫂子。”谢亭瑶一脸激动,看她哥居然都没反驳,难不成小婷哥说的是真的?
真有戏啊!
还有什么比看自己高岭之花哥哥的约会更好玩的活动呢。
“带我一起去!”
“不带。”
谢琼楼半眯着眼,“不是女朋友。”
“注意你的言辞,别给人小姑娘添麻烦。”
“好好好,我会注意的。”谢亭瑶不敢去拽他衣角,只凑到他身边磨道:“带我一起去吧,哥,我一个人在京市很无聊的。”
谢琼楼不理她,谢亭瑶见状,一跺脚出声道:“你要是不带我一起去,我就去告诉爸爸和爷爷奶奶,你有女朋友……”
冰冷的视线落下来,谢亭瑶立马不敢再说。
她就是开个玩笑,也深知这是大事,不能往上说的。
谢亭瑶态度立马软下来,小声说道:“我错了,哥,我不会告诉他们的。”
“我真的很无聊,在加州还有同学陪我一起玩,回来以后我和她们都不是很熟。你也知道的,这种应酬的交际关系最无聊了……”
谢亭瑶站直,用手比了一个四出来,“我保证,绝对不会乱说话的!”
男人揉了揉太阳穴,垂眸轻叹了一声。
*
过年的这几天都是热闹的。
温礼他们家,连续好几天都有董女士上大学的高三毕业生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盒过来拜年。
董女士这两天心情出奇地好,做饭都哼着小歌。
温书远的试卷也都改出来分了,递交上去,事情做完,温书远中午吃了饭就出去和街坊邻居下象棋。
二楼的卧室里。
温礼抱着电脑在看齐潇的毕业论文大纲,上次开题报告,齐潇的论文被三位老师点评了好久,要改的地方太多。
温礼研究了一个小时,告诉齐潇应该怎么缩小范围,精简论文,给了她几个可以参考的研究方向的创新点。
看了眼时间,下午一点。
温礼把她的建议批注连同齐潇的原开题报告给她发了过去。
齐潇看完马上发过来信息。
【齐潇:礼礼!!!你也太好了!!!】
【齐潇:熊抱.jpg】
【齐潇:你这么一修改,我觉得我瞬间就有思路了,知道要从哪个方面入手了。】
【齐潇:等开学我请你吃大餐!!齐老板买单!】
温礼笑了笑,打字回过去消息。
【小憩栗子:谢谢齐老板~等你的大餐。】
手机里,宿舍群里有室友在聊天,说想开学,回家以后父母热情了两天之后就天天看她们不顺眼,又是催工作又是催恋爱的。
温礼给宁知薇和新闻系推荐她实习的闫老师都发了拜年信息,聊天框里还有何雨橙和她聊八卦,说她喜欢的女明星过年档又上了什么新电影。
聊天框拉到最上面,温礼也趁着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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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大胆把那块玉制无事牌的头像联系人设置成了聊天置顶。
她几乎是数着日子过的,好不容易熬到初三。
置顶框上午发来信息,说要谈事情,八点结束,地点在云上居。
温礼拉开衣柜,衣柜里几乎没有什么比较亮眼的衣服,她突然懊恼,早知道平时就应该多买一点衣服的。
她找了半天,最后选定一条版型很好的米黄色冬绒短裙,搭配白色大衣。
温礼把衣服拿出来,熨得服服帖帖,没有一丝褶皱,然后放回到衣柜里面。
等待的时间是期待的,同时也是煎熬的,温礼感觉这几个小时,过得好像是好几个月一样漫长。
上天似乎是瞧见了她的急切,偏要她心急。分针一点一点走完一圈,就是迟迟不肯到,温礼度日如年,觉得白天时间流逝得也太慢了。
好不容易等到七点,温礼换好衣服下楼。
董丽梅看她一眼,少女少有的卷了头发,披散着的微卷黑发随着少女下楼梯的动作轻轻晃动,“礼礼,要去哪啊?”
温礼脚步顿住,“啊”了一声开口说:“东旅台的同事一起出去吃饭。”
董丽梅没说话,温礼又补充道:“是望郊公园的那个冰雕项目,我们负责的。年后所有设施都开放了,我们吃完饭过去看一下。”
“去吧去吧。”董女士收回目光,捞起一手瓜子,“多穿一点,不要玩那些危险项目,滑冰什么的,小心摔倒了。”
温礼应了一声,在玄关处换鞋,和董丽梅说过再见之后,推门走了出去。
门外冷风吹过,她脸滚烫,不知道是因为刚刚撒了一个谎,还是待会……就要见到谢琼楼了。
她打车过去的,到云上居的时候七点半。
东皖的老字号大饭店。
温礼走进去,在楼下散客桌扫了一圈,没有看到谢琼楼。她找了个桌子坐下,服务生过来问她点些什么,温礼要了一壶碧螺春。
茶很快上来,茶汤清澈明亮,温礼抿了一口,热意轻压心中情怯。
她边喝边等,有客人进来,一男一女两个人直奔二楼。脚还没踏上去,就被服务生拦下,服务生致歉道:“不好意思先生女士,今天二楼不对外开放。”
“为什么啊?”男人出声问道。
服务生没有答话,只恭敬把他们请到一楼空桌边上,说会送盘招牌菜以表歉意。
男人坐下,蹙眉看向二楼楼梯,纳闷儿道:“云上居什么时候还有不让上二楼这规矩了?”
邻桌有早来的人出声解释道:“今天有领导来谈事,就在二楼包间。”
“……”
温礼那壶碧螺春刚喝掉三分之一。
楼上脚步声传来,她握紧杯子,目光看过去。
几个穿行政夹克的中年男人中间,谢琼楼一米八五个子出挑,他身形修长,黑色正装西服里搭了件酒红色极有质感的衬衫,正式中又不失随性。
他狭长眸子微眯,四目相对,瞧见了散座中的温礼。
温礼心跳漏了一拍,浑身汗毛直立,刚烫出的碧螺春茶杯也温暖不了少女愈加发凉的指尖。
她抿了下唇,看见谢琼楼身边,一个身穿酒红色长裙,披着白色皮草的女人。女人眉眼精致,婀娜身材曲线流畅惹眼,她红唇一扬,也看见了温礼。
她无意识地想到年前聚餐,同事们讨论的“谢公子超跑副驾女友”,是真的很漂亮耀眼。
温礼身子僵住,从头到脚的寒意让她不知所措,她下意识地想要逃离。
门拉开的一瞬间,身后女声惊喜道。
“小嫂子!”
17. 气味
身旁人还在颔首和谢琼楼议事,男人微微侧耳倾听,目光却还在门口那抹白色身影上面。
谢亭瑶本来在饭局上听他们聊事情就闷,都快要睡了过去。现在看见温礼过来,甩开身后一众领导给她哥应付,直直地奔着温礼小跑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温礼听错了。
她刚刚好像听到了一声“小嫂子”。
温礼开门的动作一凝,另一只胳膊很快被抱住,谢亭瑶揽着温礼的胳膊说:“这里太吵了,小嫂子,走,我们上车聊。”
温礼下意识回过头看了谢琼楼一眼,和那双漆黑的眸子对上。
谢亭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伸手把另一侧门拉开,她拉着温礼往外面走,“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聊完呢,不用管他,我们到车上等。”
温礼被谢亭瑶拉着出了饭店,她一招手,一辆黑色宾利立马开了过去。
驾驶座下走下一个男人,看着二十五六很年轻的样子,虽年轻,身形比例却很好。健硕但却不显得累赘,肩宽腿长,腰身劲瘦,浑身带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
“陈沛安!”
可女人下巴一抬,他就立马乖乖打开后座车门,手护在车门顶上等女人进去。
“小嫂子,来。”
谢亭瑶朝温礼招了招手,温礼又往饭店里看了一眼,才坐了进去。
车内弥漫着玫瑰香气,女人像朵娇艳盛开的红玫瑰,又似只不谙世事的小狐狸,狡黠地盯着温礼看。
谢亭瑶觉得她哥眼光可真好。
她本来以为,她哥初恋会是万玉旗下娱乐公司里的那几个女明星之中的一个,没想到她哥喜欢的是温和清冷这一派的。
温礼今天化了妆,卷了头发,手腕和耳后还喷了栀子花味道的香水。
她皮肤白皙,黑色卷发和衣服下露出的瓷白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谢亭瑶没来由得想到了爷爷给她看过的一幅水墨画,清丽雅致,和眼前的姐姐给她是同样一种感觉。像纷乱杂世间突然降下的一场纯净的雪,遗世而独立的美感。
那双温和的眸子看着谢亭瑶,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的冒失,谢亭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我介绍道:“我叫谢亭瑶,是谢琼楼的妹妹。”
“小嫂子,你叫什么呀?”
是……他妹妹。
温礼心中那股惶恐总算降下去,在这里看到谢琼楼,身旁还有一个和他搭着一样颜色衣服的漂亮女孩子,她下意识就想躲开。
小玫瑰歪着头看她,温礼弯了弯唇,轻声说道:“我叫温礼,温和的温,礼物的礼。”
谢亭瑶“呀”了一声,由衷说:“好好听!”
“我喜欢礼物。”
小玫瑰凑过去,身上也带着一股好闻的玫瑰香气,她眨眨眼睛,轻声在温礼耳边说:“原来哥今晚是来见你呀,怪不得打扮得那么好看。”
“打扮……”温礼觉得自己有点不认识这两个字了。
她刚刚看谢琼楼……好像也没有化妆吧?
和贺时序堆砌起来的精致爱豆感不一样。
他好像就是。
纯硬帅……
谢亭瑶嗤笑出声,她难得有调侃她哥的时候,小声道:“我反正是没怎么见他工作的时候不穿白衬衫,还特意挑件酒红色衬衣,骚里骚气的。”
她打小就喜欢亮眼的亮色系衣服,但谢琼楼大多都是黑白灰这种色调的衣服,反正谢亭瑶是没见过他谈生意穿身酒红色衬衣。
这不是勾引她的小嫂子那是什么!
“小嫂子,我和你说,我哥就是见你,花孔雀开……”
她话还没说完,身后车门被人打开,冷风钻了进来。
“出去。”
谢亭瑶回过头,男人淡淡地睨着她。
她嘴角扯出一丝笑,步子缓缓移过去,“哥,你出来了啊,今天谈完的好早啊……”
谢琼楼没出声,谢亭瑶识趣地一点一点挪下车,走到了副驾驶边上,等陈沛安给她打开车门,上了副驾驶坐着。
谢琼楼刚一过来,就看见两人头挨着头,贴得紧紧的,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他目光落在温礼身上,温礼感受到他的目光,不自觉咽了下口水。
下一秒。
谢琼楼长腿一跨坐了进来,车门“啪嗒”关上的那一刻,温礼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
他们离得好近……
近到温礼可以闻到他身上的檀香味,从高中时就给她带来深刻记忆的味道。
气味是有记忆的,可以把人在一瞬间拉回到某一个时刻。
温礼仿佛又回到了高中那天的中秋晚会,他也是离她好近,给了她他的外套。他来的那一刻,周遭嘲笑声戛然而止,他带她走进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车子驶动,过减速带时她身子一晃,胳膊轻擦过他的袖口。
这是谢琼楼第五次见她。
第一次校庆活动,她被夺去相机,站在一旁像只无措的鹌鹑。第二次在新闻中心结束采访出来,他听到她义正言辞维护他。第三次在迷津门口,她眼睛亮亮地告诉他她的名字。第四次他回国,她来接机,点菜全都是他喜欢吃的。
如果不是他大学就出国,他甚至怀疑,她这么了解他。
他们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但谢琼楼所有记忆里,都没有找到这样一个女生,温和中透着更多的是勇,每次都能带给他更多的好奇和新鲜。
两人并排坐着,温礼余光偷偷看他一眼。男人阖眸,侧脸线条流畅,确实是不需要什么打扮,纯天然硬帅的好皮囊。
车上安静异常,谢亭瑶在搜索附近娱乐评价,女声打破车内安静,“望郊公园好像有冰雕欸,还是和四大名著联名的,好像还有娱乐设施,真的假的呀?”
“应该是真的吧。”
温礼是负责这个项目宣传的,她闻声开口道:“那边还有一些冰上娱乐玩法,滑梯什么的。”
谢亭瑶对冰雕一下子来了兴致,她脑袋转过来向后探,看着后座二人问:“那我们现在去望郊公园吧,哥,小嫂子,好不好呀?”
温礼愣了愣,不知道谢琼楼在,她是该应还是不该应。
虽然她也很想应……但,总觉得很不合适……
她纠结间,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道男声。
谢琼楼蹙了下眉,声音发沉,“谢亭瑶。”
谢亭瑶吞了下口水,第一次见她哥身边有女孩子,太过激动,一下子叫顺口,她都快忘了之前自己答应过的事情了。
她嘿嘿笑了两声,“礼礼姐……礼礼姐……”
谢琼楼后悔把她带过来了,不知道有没有吓到温礼。
他侧了下头,问:“吃过晚饭了么?”
温礼期待太甚,好不容易在家熬到七点终于可以出发,根本没想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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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到云上居的时候,也因为紧张,根本吃不下东西,只喝着茶水等他下来。
谢琼楼这么一问,温礼倒真感觉肚子在抗议了。她中午就吃了一点昨晚剩下的饺子,煎了一下吃了几个,现在肚子空空。
不过温礼绝对没有要说吃饭的意思,大家都在,而且谢琼楼和谢亭瑶都是刚从饭局出来的,她不想因为她一个人耽误大家的时间。
温礼犹豫片刻,点了点头,轻声道:“吃过了。”
男人目光落在她脸上,温礼感觉他的视线像是盛夏炙热的阳光,能把她浑身都烫个透彻。她低着头,害怕让他看出来自己在撒谎。
那道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两秒,谢琼楼云淡风轻开口说:“再陪我吃一点。”
温礼“啊”了一声,看向他,“你刚刚在云上居……”
“嗯。”谢琼楼懒洋洋地出声道:“菜不好吃。”
谢亭瑶闻声看了眼手表,现在刚过八点半,她记得她哥,没有应酬的话,通常情况下七点过后就不进食了。
但她没有说出来,只在手机上搜索着餐厅,“那我们就吃点东西再去望郊公园吧,反正我们陈沛安也还没吃饭呢。”
大小姐随口一说,她没注意到,驾驶座上的男人手指僵了僵,耳根微微泛起一丝浅红。
附近的一家粤菜,好评如潮。
菜品一小份一小份都很精致,摆了满满一桌。
吃饭期间温礼了解到,开车的那个男人是上次送她去机场——谢琼楼的司机,老陈的儿子,叫陈沛安。
是谢亭瑶的保镖,在加州的时候给她陪读,谢亭瑶回国,也跟着一起回来。
两人似乎认识了很长时间,谢亭瑶在饭局上已经吃了晚饭,现在不想再吃。问完温礼和谢琼楼吃什么之后,点菜都是一口一个“陈沛安爱吃”,替他做主。
温礼注意到被“照顾”的陈沛安椅子有意拉开,和谢亭瑶隔开距离,但动作却很不自然。
一桌子菜,除了她和陈沛安吃了一些,谢琼楼筷子根本没动几下。
他说的“陪他再吃一点”,温礼觉得更像是他在陪自己在吃饭……
这家粤菜门口没有停车位,陈沛安把车开进了停车场,谢亭瑶挑眉看了二人一眼,也跟着陈沛安去停车场取车。
两人并排走着,温礼问回他名字的由来。
谢琼楼说名取自万玉的玉,当时温礼还没有反应过来,万玉集团的董事长给儿子取集团名字里的“玉”字,对他寄予了多么厚重的期望。
她只问为什么后来又改名了。
夜色澄澈,街上喧嚣。
男声慵懒低缓,温礼听到谢琼楼说:“我小的时候体质不好,经常生病,可能是因为玉易碎吧,老一辈的人比较信名字说法。后来改了琼楼,就没怎么再生过病了。”
他记得谢老太太当时为了给他改名,特意请了归隐的一位很有名的大师过来。
虽然谢琼楼自己是百无禁忌,不信这些的,但这种东西说不准。可能是改名了,也可能是长大免疫力提高了,总之后来他身体就很好了。
温礼眨了眨眼睛,夸赞出声:“琼楼玉宇,改得很合适。”
谢琼楼唇角扬起一丝轻笑,他抬眸看向她。算回云上居她和他对视完就要走的账,男人低沉嗓音中带些蛊惑,“小温老师。”
“晚上看见我躲什么。”
“不认识我了?”
18. 插队
“认……认识……”
温礼低下头,轻轻出声,“我以为那时候,你旁边是……”
一样的酒红色衣服,温礼把撞色的可能性排到了最后一位,同样都是那么耀眼的人,她没有勇气再上前一步,大脑的第一反应就是逃离。
话说到这里,纵使她没有说出后几个字,谢琼楼也能听出来。
他不急不徐开口道:“谢亭瑶是我爸再娶后,后妈生下的孩子,从小和我一起在爷爷奶奶家长大,所以和亲兄妹没什么区别。”
“但外人很少知道谢亭瑶。”
温礼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万玉集团还有一位大小姐,之前几年,也都不知道谢琼楼还有一个妹妹。
温礼抬眸,看向谢琼楼,“为什么呀?”
他掀了眼皮,薄唇轻启,“谢亭瑶的妈妈嫁过来的时候才不到三十。”
温礼听懂了。
老夫少妻,即便是一般人家,丧偶后再谈婚嫁,也免不了被议论。
更何况是谢琼楼这样一言一行都会被外人放大报道的家庭,二婚的排头肯定是能免则免,低调少些风头。
谢琼楼目光落在温礼脸上,“她从高中起就在加州读书,性子比较野,有地方冒犯到你了,回去我说她。”
“不……不用。”温礼忙摇了摇头,“她没有冒犯我,我感觉她,挺可爱的。”
“真的。”
谢亭瑶和谢琼楼,像是性格完全相反的两个人,一个温和低调,冷漠疏离却有一颗悲悯的心,本身就是特别好的人。
另外一个像欧洲大地肆意生长,无拘无束的热烈红玫瑰。
温礼做不到可以这么洒脱自由地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所以还挺羡慕谢亭瑶的。
也能看出来谢亭瑶是有点怕谢琼楼的,谢琼楼在妹妹面前,和在她面前的样子,好像不太一样……
怕他回去说谢亭瑶,温礼又重复了一遍说自己没有感到不舒服,她小声道:“你别说她……”
这句话说出来,莫名有种真嫂嫂在替妹妹求情的感觉。他又顺着她,把家里的情况都和她讲,温礼觉得她是不是说得太多,可又沉醉他这一刻的纵容。
谢琼楼瞥见小姑娘被卷发遮住的耳朵下那一小块,耳垂是红的。
明明自己和他说句话都不太敢,偏有这样的勇气,敢替别人发声。
谢琼楼勾了下唇,应下来,“听小温老师的。”
温礼抬起头,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她今天又穿一件米白大衣,像圆眼睛的白毛布偶。
“温礼。”谢琼楼突然喊了一声她。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喊自己的全名,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念出,温礼神经紧绷,紧张又带着更多的欢喜雀跃。
男声带着几分慵懒和撩人的意味,“以后看到什么,记得先来问我。”
“小温老师别在心里冤了我。”
温礼手心热汗湿润,贪心者被允许越界,她不敢相信,语气也发着惊慌,“我可以先问你吗?”
谢琼楼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懒洋洋出声道。
“可以。”
“……”
车开过来,望郊公园离这里半个小时的路程。
温礼还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她极少会脑子里突然冒出出来玩的念头,大学前更是没有,上大学之后,才被齐潇拉着偶尔出去逛街看电影。
看来是宣传到位,车还没开到望郊公园的门口,就被堵在了转角处,前面大排长龙。
“排队最无聊了。”
谢亭瑶探出半个脑袋朝车窗外看了一眼,回来对着陈沛安吩咐道:“陈沛安,你去把车停到附近吧,我们走着过去。”
“可以吧礼礼姐?”她转过头。
温礼点了点头,看了看车前一动不动的队伍,“坐车进去估计要排到十点了。”
几人下车,陈沛安打开后备箱,温礼看到后备箱放了好几个鞋盒,除了鞋盒,还有用防尘袋装着的几件衣服。
谢亭瑶转身要走,一只大手钳住她的胳膊,男声开口说:“大小姐,待会冷,把外套和高跟鞋换了吧。”
“你叫我什么?”
谢亭瑶听不习惯他这个称呼,她靠在后备箱边上,漂亮的眉头扬了扬,红唇勾起戏谑看着男人戏谑出声道:“叫我瑶瑶,你不叫我就不换。”
“……”
那个叫陈沛安的年轻男人,人僵在了原地,他缓慢地移了下头,身后是谢琼楼静静地站着。
“谢亭瑶,闹够了没?”谢琼楼睨了她一眼。
时间凝固了好几秒钟。
谢亭瑶玩心得到了满足,她把身上那件价格昂贵的白色皮草脱下来,随意扔在了后备箱里。她手一伸,陈沛安立马过去拆开一套黑色加绒大衣,给她套上。
她脚一抬,陈沛安蹲下,半跪着给她换上运动鞋。
陈沛安咬了咬嘴里的软肉,请罪般冲谢琼楼微微颔首,“谢总……”
谢亭瑶什么样子,谢琼楼清楚,爱惹事的性子,火烧起来了她都不嫌热闹大。
他没说什么,云淡风轻出声道:“去停车吧。”
陈沛安点了点头,走进了驾驶座里。
三人先往公园大门走,谢亭瑶揽着温礼的胳膊,一路上热闹非凡,烟花爆竹连天响。沾了过年的热闹,年后没几天,路边卖新年灯笼烟火小摆件的依然不少,走几步就有人过来问他们要不要买气球灯笼。
公园入口处也排了不短的队,陈沛安停好车买完票,跑了过来,排在谢亭瑶身后。
谢亭瑶看了眼前面的队伍,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她扭了下头,“陈沛安,过来。”
男人听话地走过去。
离得近了,谢亭瑶身子往后一仰,后脑勺靠在男人的胸膛上。她耳垂挂着的金色大菱形耳环擦过男人的下巴,金属的冰凉感让男人身子一颤。
她脑袋靠在陈沛安身上,又不老实,偶尔一侧头,耳畔传来男人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
谢亭瑶悠悠出声道:“陈沛安,你心跳好快哦……”
男人整个人僵住,不自觉吞了下口水。
不知道怎么接话间,谢亭瑶脑袋从男人身上移开,她手一指,音调拉高,“你干什么呢!”
温礼清清楚楚地看到,前面一个快要过安检检票的小姑娘,后背被一个中年男人大手扯起衣角往后拽,小姑娘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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甩到了一边倒在地上。
温礼蹙了下眉头,脚刚踏出去,谢琼楼已经攥住男人的后衣领,单手把他拎了回来。
温礼张了张嘴,听到那男人转过头破口大骂。
不等谢琼楼说话,谢亭瑶人刚走过来,声音早传了过来,“大家都好好排着队,你插队还打人,要不要脸了?”
她嗓门大,身边数不清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关你他妈什么事儿啊!”
“一个两个的多管闲事!!”
男人说着,从右边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伸缩刀,温礼一惊,下意识去拉谢琼楼。
不等男人走过来,身后一记飞踢落在男人下巴上把他踢翻在地,陈沛安眉目发狠,利索地从他手里夺过那把刀。膝身压在男人胸膛上,他冷着脸,重重朝男人脸上给了一拳。
“嘴巴放干净点儿。”
大小姐环臂看热闹,丝毫没有要去拉架劝他下手轻点的意思。
男人被打了一拳还是不老实,他扯着嗓子,笑得狂妄,“有能耐接着打啊!知道老子医药费一次多少钱么?”
他目光扫过谢琼楼,没作声,移到谢亭瑶脸上的时候,“吗的,妓……”
没等后一个字蹦出来,一叠红钞作砖,重重甩在男人脸上,男声冷冽,“去治两次。”
温礼吞了下口水,第一次看到这样透着股邪劲儿的谢琼楼,温和谦逊散去,真少爷稍不顺意,烧钱如纸的做派。
陈沛安按着“两次”的意思,朝男人另一边脸砸下一拳,砸得男人彻彻底底没了声音,疼到失去了说话的力气,只剩哀嚎。
安检口的人喊得保安也到了,两个人把地上的男人拉走。
周遭唏嘘声一片,先前那被拽摔倒在地的女生,早看呆了,这会儿才爬起来,走到他们面前。
看出是四人行,女生代表性地冲最先帮她把插队男人往后拽的谢琼楼道谢说:“谢谢你们啊。”
谢琼楼没出声,侧目看了温礼一眼,温礼“啊”了一声,摆了摆手,“没事的,你快进去吧。”
一条队伍重新排好。过安检检票时,过年人流量大,公园负责的工作人员们也最讨厌这种插队不配合,还携带管制刀具的人。
见他们过来检票,连态度都带了几分敬佩柔和。
进到公园里,一切发生得太快,温礼魂儿还没飘回来。
“吓到你了?”谢琼楼问。
温礼摇了摇头,只是她反应慢,还没有从刚刚的事情当中缓过来。
谢琼楼敛眸,他亲眼瞧见那人把前面女生拽走的时候,温礼也往前踏了一步。
他缓缓出声说:“以后看到这种事情,你一个人,尽量去找工作人员。不要自己行动,对方身上有刀会很危险。”
温礼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下意识的反应让她想要上前。现在才有点后怕,那把刀亮出来,对准谢琼楼的时候,她身子都是僵硬的。
她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我知道了。”
谢琼楼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钟,温礼抿了抿唇,听见属于谢琼楼的低沉男声再次响起。
“有我在的时候可以。”
“我给你兜底。”
19. 滑梯
耳畔是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交谈声,温礼却清楚听见了他的声音。
兜底。
是份量很重的两个字。
意味着她以后做的所有出格的事情,都由他来买单。
温礼被这句话施了“定身咒”,一时间愣在原地。
当时的温礼只当是句情至兴头的戏言。不曾想以后有一天,她闹得天翻地覆,所有人都以为她肯定在这个圈子混不下去了,真是他给她兜的底。
谢亭瑶已经和陈沛安检完票进来,小臂再一次挂上了温礼的胳膊。
“还挺热闹。”谢亭瑶说。
东皖旅游中心对冬季的冰雕展下了很大的功夫,偌大的望郊公园,正中间是座冰雕制成的冰雪城堡,致敬《冰雪奇缘》里艾莎化冰的名场面。
除此之外,还以四大名著为宣传重点,几十个名著里的人物形象等身冰雕,分布在公园各处。不知道老师傅花了多少日日夜夜,倾注了多少心血,才雕刻得这样惟妙惟肖。
冰雕黛玉亭亭玉立,身形纤瘦体态优美,发丝到头饰每一处细节细看都相当震撼,甚至眼角滑过的那滴清泪呈水滴状挂在眸下,栩栩逼真。
最中心是超大的一颗悟空头,近年爆火的一款端游,也是齐潇打比赛赢奖的那个电竞游戏。
温礼虽不懂游戏,还是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给齐潇发了过去。
几人一路向前走,路过有冰封玫瑰的装扮,耀眼的红玫瑰在冰中纯净而璀璨。
谢亭瑶“啧”了一声,“封起来有什么意思,玫瑰嘛,就是要肆意绽放的,开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
温礼看了谢亭瑶一眼,也点点头。
“就是要肆意绽放的。”
路过游客娱乐区,温礼才发现望郊公园的场地比她想象当中还要大,估算不出有多少公顷,他们还没走完,一眼望不到头。
这边脚下积雪深重,那边被围起的游戏场地脚底结冰,大片冰面上卡车开动,绳子拽着身后的连接小车一路甩出去,里面惊呼一片。
声音远不及身后“魔鬼梯”叫喊的游客声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身后动静太大,吸引几人的目光。
温礼顺声音看过去,十几米高的冰雪滑梯,分定轨滑梯和非定轨滑梯两个部分。一个是小滑道两面都有用冰雪砌成的栏杆,只要朝着轨道沿着一个固定的方向滑下去就好。
另外一个中间的滑梯场地相当大,坐着滑梯布垫下来,滑行方向不定,刺激感更重,两个滑梯滑下来的游客还会因为惯性再往前滑出好几米。
“魔鬼梯”下面隔开了十几米的空地,任由游客滑到安全距离以内。
谢亭瑶看着滑梯的方向,“哇”了一声,“这也太刺激了吧!”
温礼看向谢琼楼,男人环臂站着,脸上云淡风轻,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他目光随意落在眼前的十几米长滑梯上面,静静看着。
温礼怕他会觉得无聊,站到他身边,像个宣传的导游,试图提起他的兴趣,“听说这个滑梯是九十度垂直的,被称作‘魔鬼梯’,好多人来这里就是专门为了打卡这个滑梯,特别刺激。”
谢琼楼敛眸,视线在温礼脸上停留了几秒钟。她没察觉到,还在为提高谢琼楼的兴趣,绘声绘色讲述着这个滑梯哪哪哪好。
刚好谢亭瑶走过来,她看了一眼谢琼楼,纠结几秒,有些遗憾地出声道:“哥,礼礼姐,那不如我们就去玩……”
男声淡淡“嗯”了一声,应道:“走吧。”
“去玩滑梯。”
谢亭瑶“冰上卡车”四个字哽在喉咙里,然后不可置信地重复道:“滑梯?”
就连平常对所有事情都是无比平静,注意力只放在谢亭瑶身上的陈沛安,此时此刻也闻言,下意识地往谢琼楼这边看了一眼。
温礼眨了眨眼睛,以为是自己的介绍起作用了。
像谢琼楼这样,全世界各地都去得差不多,新鲜的事物在他小时候就见得差不多了,之后能提起兴趣的新鲜玩法越来越少。所以他能对点什么感兴趣,温礼还挺开心的。
她想要他开心。
于是温礼也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谢亭瑶觉得这个世界真是疯了。
但她对这个滑梯的兴致也很高,气氛到这里。连她哥都这么讲了,她就更没什么可顾忌的了,大小姐长腿一迈,爽朗道:“那我们走!”
四人走过一长段路,从侧面走上楼梯去排队。
网红打卡必玩项目,什么东西加上“网红”两个字,又或是某某某同款,流量就会大到不行。
定轨非定轨两个滑梯分了两个排队口,在滑梯大场地的左右两侧,谢亭瑶秉承着“来都来了”的想法,索性带着他们三个人去排了人更多,更刺激的非定轨滑梯。
前面排队的人不少,温礼从侧面观察,离得近了细看,也没有说得那么夸张。
九十度垂直只是一个吸引游客的噱头,真看到实景,其实是没有那么垂直。还是有一定坡度的,只是设计比一般滑梯坡度要陡很多。
慢慢顺着排队的人往上走,走到顶上。
温礼才后知后觉,站在顶上往下看,和从侧面看,就又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顶上往下看的冲击感极为强烈,那点温礼从侧面看的缓冲坡度,在顶上非常不明显,几乎看不到。
年前何雨橙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现在闪现到脑海当中“你就是想跳楼都还得排队呢”,那会的温礼打死也想象不到自己之后的某一天,也会出现在这么一个“跳楼”的队伍里面。
“跳楼”队伍很快轮到了他们。
工作人员介绍说,为了增加重量摩擦力,非定轨的是双人滑梯。一个人滑重量不够,最中间一大片都毫无遮拦,很容易会被甩飞,有安全隐患,问他们四个人要怎么分队。
“反正我不和我哥一起坐。”谢亭瑶率先开口道。
她打小其实就有点害怕谢琼楼,谢琼楼总管着她。差了五岁的年纪,谢亭瑶小时候逃课抽烟喝酒谈恋爱,每次被她哥逮到,训得比她爸还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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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
他们不像一般兄妹很亲昵,谢亭瑶平常看到谢琼楼,吃饭都和他面对面,不并排坐。
更别提是滑梯这种两个人亲密接触,要让她哥坐她后面,谢亭瑶光是想想都得起一身鸡皮疙瘩。
大小姐开口说:“我要么和礼礼姐一起坐,要么和陈沛安一起坐。”
温礼愣了愣,想了一下小玫瑰的这两个选项。
要是谢亭瑶和她一起坐。
那谢琼楼……岂不是和陈沛安一起……
温礼瞥见之前游客滑下去的样子,滑梯的垫子是类似皮划艇的设计,虽然具体材质是什么看不出来,只能看到外面是围了一圈颜色不一的布垫子。
但需要两个人离得很近。一前一后,后面的人张开腿坐着,前面的人坐在身后人的腿中间,两人拉着左右两边凸起的带子扶手一起向下滑。
坐在腿中间……
温礼抬起头,两个一米八多出不止一点的男人,一个面露窘迫,另一个脸色冷漠。
“……”
最后温礼被分到了和谢琼楼一起。
看着谢亭瑶坐在陈沛安身前,两人一起滑了下去。
轮到他们了。
布料“皮划艇”小车卡在往下滑的那一块斜坡角度上,两个工作人员左右扶住小车,谢琼楼长腿跨过,坐在后边的位置上。
温礼沉默了几秒钟,从脖子到脸再到耳朵,没有一处是不烫的。
她咽了下口水,也走过去,坐到了谢琼楼两腿中间,两只手抓住左右两边绑带拉环。
这个姿势,几乎是一种很亲昵的从后环抱姿势,只差他双手抱住她。
温礼感觉自己心脏不受控,下一秒就要跳出来了,男人的气息萦绕着她身上的每一个感官,所有细胞都在欢呼雀跃着。
她眼睛往下看,谢亭瑶站在远处冲他们挥手。
“哥,礼礼姐,加油!!!”
温礼是不怕这个的,她对刺激项目的感知,没那么直逼神经。
因为反应慢——
她太迟钝了。
大二的时候宿舍里一个室友过生日,她们一起去玩了密室逃脱,到关卡最后的追逐环节,“女鬼”把手搭在了温礼的肩膀上,她甚至都没什么反应。
还是齐潇尖叫了一声,她才反应过来,跟大部队一起跑。
因为反应太迟钝,所以对这些刺激性项目的紧张感通常都是玩完结束以后才后知后觉。
可现在不一样,耳后男人的呼吸声,一点一滴放大温礼的神经,她整个人都无比敏感。
“啊!!!!!!”
车子被推了出去。
过山车一般的刺激感冲击着温礼的大脑,非定轨不知道下一秒会滑向哪里的未知放大刺激感,身后男人的身体,贴得好近……好近……
每一处细胞都像直冲云霄。
离得太近了。
温礼感觉到身后男人动了动,忽而她腰间一紧,谢琼楼的两只胳膊,紧紧环住了她。
是一个完全的从后拥抱姿势。
20. 失重
两人滑到地面上,小车又因惯性往前划了好几米才停下。
环在腰上的那双手已经松开,温礼从车上下来,第一时间向后看。身后的男人此时此刻紧闭着唇,脸色白得很厉害,额头上渗出细密汗珠。
谢亭瑶和陈沛安同一时间跑过来,谢琼楼没搭任何人伸出的手臂,长腿一跨从侧边下去,走到场地尽头的栏杆边上,从兜子里摸出烟盒。
陈沛安蹙了蹙眉,朝谢琼楼的方向跑过去。
温礼眉眼藏不住的担忧,她能感觉到,滑下来的那一瞬间,身后谢琼楼的胳膊几乎是本能把她环住,是很没有安全感的反应。
“谢琼楼他……恐高吗?”温礼问谢亭瑶。
“不算恐高。”谢亭瑶目光也顺着看过去,“是害怕失重感。”
“小时候爷爷带我们去过游乐园,玩过山车的时候,他下来嘴唇和脸全是白的,就和今天一个样子。”
那还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
谢亭瑶从小就喜欢冒险类的活动,去游乐园的时候拉着谢琼楼陪她玩过山车。
也是那次之后她才知道,她哥有害怕失重感的恐慌症,而且很厉害,会伴随着强烈的恐惧和焦虑,使人感觉到不安。
这种恐惧没办法通过药物和科技治疗,只能通过自我调节来实现。
但人在强烈不安下,身体的每个器官都是失控的,也很难做到镇静缓解。
谢亭瑶舔了下唇,缓缓出声道:“我哥这个人,就是难受死他都不会出声的,过山车的时候他叫都没叫一声,下来除了脸色难看,路都能走稳。”
“我和爷爷都以为他没什么事情,结果从游乐园回家之后,他就大病了一场,断断续续烧了好几天。”
“怎么样。”谢亭瑶冲温礼抬了抬下巴,“他是不是还挺反差的?看起来酷死了,其实是个害怕失重感,就连玩过山车都会生病的小公主。”
谢亭瑶日常的打趣,温礼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她看着远处那一点火光跳了跳,喃喃道。
“那他怎么会说要玩滑梯呢……”
温礼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二十分钟前,她和谢琼楼讲这个滑梯什么什么地方特别好。
难道是……因为她?
他以为她想玩?
谢亭瑶目光落在温礼,说实在话,她和陈沛安也挺震惊的。
因为从那次发现他极度恐惧失重感之后,谢琼楼从来没再参与过类似的活动,飞机起飞降落那一点点小小的波动,完全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
可是今天近乎垂直的“魔鬼梯”,谢亭瑶滑下来的时候都尖叫大叫。
她哥却主动提出要玩。
实在不像谢琼楼会干出来的事情。
“他不会再生病吧?”温礼担心地蹙着眉头。
“放心吧礼礼姐。”谢亭瑶拉着温礼的胳膊,安慰道:“有你在,他就算装也装到死。”
……
他们是快到十一点的时候离开的望郊公园。
坐在车里,谢琼楼问了温礼家的地址,让陈沛安先送温礼回家。
一路上都有放烟花的,烟火璀璨,惊亮一整片夜空。
谢亭瑶在聊东皖的烟花有多漂亮,不像京市禁烟火,大过年的过年气氛也不浓郁,冷冰冰的。
温礼不自觉地去看谢琼楼,他唇色恢复了些血色,人靠在椅背上,如从前那般云淡风轻。仿佛那几秒钟下意识的环保依靠,只是温礼紧张中的错觉。
想起谢亭瑶的话。
他这个人,就是难受死他都不会出声的。
非常隐藏自己脆弱面的一个人。
永远都是运筹帷幄的高位者姿态,喜怒不形于色。
温礼还想再问些什么,但车上谢亭瑶和陈沛安都在,直到到了家门口,她都没好意思多说一句话。
“礼礼姐,再见!”谢亭瑶冲温礼挥了挥手,“我过几天就回加州了,如果你来加州的话,记得来找我,我带你玩。”
温礼笑着应了一声,她手还扶在车门上,没舍得关。
总算等到男声开口。
男人侧眸,缓缓说了四个字,“早点休息。”
“你也是。”
温礼对上他的眼睛,“谢琼楼,晚安。”
她关上车门,走进院门,那辆宾利才开走。
温礼再站在门口往外看的时候,街上一片漆黑,再看不到车灯的一点亮光。
温礼觉得心空荡荡的。
她不喜欢和谢琼楼分别的每个时刻,包括上次从京市回来。
因为在一起的时光,在她亲历当中太美好了,等到分开的这一瞬间。温礼身上的幸福感仿佛刹那被抽离了出去,显得她所有美好的经历都太不真实。
她多想和他一起走。
这种贪恋感是很可怕的,会让人上瘾。
拥有过却失去,比从来都没有拥有过,还要让人空落。
温礼轻叹口气,恋恋不舍得关上院门,走回家中。
在门口刚换完拖鞋,董丽梅就踩着冬季布拖鞋从二楼走了下来,看见温礼问:“礼礼,送你回来的人是谁啊?”
她房间窗户正对院门,从二楼能清楚看到院外的风景。
温礼心不在焉,轻声开口道:“东旅台的同事,开了车,顺路把我捎回来的。”
“你们电视台的同事挺有钱啊,开的还是宾利。”董丽梅走到一楼,问温书远,“现在电视台记者也这么赚钱吗?”
“多赚点钱不是挺好的,证明待遇好嘛。”
温书远一概的好脾气,他给董丽梅倒了杯热水,又对温礼说起前些天考驾照的事情,“我们礼礼也去考个驾照,考完爸爸也带你挑辆适合女孩子开的小车去。”
温礼对拿驾照开车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
她这样慢悠悠的性子,上路绝对是会别的司机嘀嘀按喇叭的那一种。
与其被骂,倒不如干脆就不折腾。
“我去洗漱睡觉了。”温礼和温书远董丽梅道了个晚安。
“哎!”董丽梅喊住她,从桌上拿了杯热牛奶递给她,“把牛奶端上去,睡觉之前喝了,有助于睡眠的。”
温礼接过玻璃杯,又听见董丽梅问:“送你回来的那个同事,是男生还是女生啊?”
“都有。”
温礼恹恹道:“一共三个人,不是只送我一个。”
“……”
热水澡洗完,那杯牛奶也凉了,放在床头,温礼没有喝。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温礼躺在床上,从窗里向外看月亮,忽而觉得月亮离她好近好近。
今天在望郊公园。
谢琼楼是因为她说了那么多滑梯的好处……才会去玩滑梯的吧……
他是不是……
也有一点,喜欢她?
那种日思夜想,做了很久很久的美梦,突然有一天,好像近得抬手就可以触碰到了。温礼不敢睡觉,害怕一觉醒来,这只是一场美好的幻觉。
腰间仿佛还有他双臂环绕的触感。
她的月亮,短暂地拥抱了她一下。
*
温礼凌晨四点的时候才睡着,但这次熬夜过后醒得很早,早上七点就醒来了,满打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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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三个小时,但是她一点也不困。
心里惦记着谢琼楼是不是难受,但时间太早了,她不好给他发消息。
温礼下楼做了一桌早饭,她厨艺一般,但煎个鸡蛋下个面条还是会的,搭配董丽梅炸的油炸糕,一家人热乎乎地吃了一顿中式早饭。
她又给房间做了个大扫除,把衣柜里衣服分门别类理了一个遍,熬到早上九点。
温礼拿起手机,掐着不会太早也不会太晚的点给谢琼楼发微信。
【小憩栗子:你还好吗?有没有发烧?】
【小憩栗子:都怪我,不应该要去玩滑梯的。】
她发完两条消息,顿了几秒,又打字发过去一条。
【小憩栗子:你难受的话,要不要我去照顾你?】
……
明华壹号。
谢琼楼在东皖读书时住的别墅。
他早上是被阵电话铃声吵起来的。
男人上半边身子露在灰色真丝被外,他一边胳膊探过去,绕过床头柜上那盒退烧药,捞起手机点了免提。
贺时序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着。
“谢哥哥~”
“听瑶瑶说你昨天玩那什么‘魔鬼梯’去了?又发烧了吧,哥们今天去东皖,你要是需要人照顾呢,我可以考虑考虑给你点人道主义的关……”
男声冷淡,“不需要。”
毫不留情地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边的人像是沉默了好几秒钟,才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再打过来的时候,语气明显正常了不少,“真不用啊?”
他小时候因为失重感生病最厉害的时候,贺时序也知道。那谢老爷子,专程请的名医过来给太子爷看发烧,无异于让奥运冠军去参加初中运动会,排场大得吓人,真放心尖上宠。
但那场病也生得厉害,后来老爷子就不许谢琼楼再去玩有失重感的项目了。
“你确定你行?”
“比你行。”
他坐起身,喉咙有点干,想去捞块冰含着。昨晚冰敷退烧的冰全化了,床头柜的冰桶里只剩下一桶水。
谢琼楼敛了敛眉,没穿上衣,裸着上身下床,下面一条黑色家居长裤。
男人肩宽腿长,倒三角的体型肌肉线条流畅,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有力量感但却不会显得过多累赘,恰到好处的身材。
他从冰箱里拿出瓶水,一口气喝了半瓶。
电话里还响着贺时序的声音,“你都那么怕失重了,干嘛还要玩?”
谢琼楼眉心微动。
脑海中无意识浮现出少女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一脸兴奋地和他介绍着到底有多好玩。
说不清。
就是想,让她高兴一点儿。
他把那瓶水喝完,空瓶随手扔进垃圾桶里,贺时序还在说话,说他飞机十点就到东皖了。
谢琼楼没到需要人照顾的地步,烧已经退了,不适感没那么严重。
他阖眸,倒发现今年过年来东皖的人真不少。
先是谢亭瑶,贺时序紧跟着也来了,似乎东皖有什么魔力吸引人叫人为之奔赴。
挂断电话,谢琼楼在厨房切了个西红柿,打算随便做个面。
大理石台上手机屏幕亮了亮,小松鼠头像发来的信息。
最底下那条是——
【你难受的话,要不要我去照顾你?】
案板上的西红柿被刀切成均匀的小片,力度准度分毫不差。
谢琼楼捞起手机,他掀了下眼皮,面不改色地单手打字。
【嗯,麻烦了,小温老师。】
21. 海棠情蛊(含入v公告)
看到他的消息回过来,温礼心中一喜,跟着那条消息一起发过来的,还有一个地址。
明华壹号。
东皖当地价格贵得离谱的别墅区。
温礼利落地换了身衣服,化了个浅浅的淡妆,今天时间来不及,她没有再卷头发,一头长发很顺滑地落在腰间。
温礼着急出门,偏此刻电话响了。
宁知薇打来的,温礼一边穿光腿神器一边按免提听电话。宁知薇说十四号要到京市出差,东皖文旅局和京市文旅局有一个冰雕活动的联动,要派她们去采访拍照,带温礼一个。
温礼应着,把袜子套好,“我知道了知薇姐。”
宁知薇知道她一向话少,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她是利索不拖泥带水的性格,交代完事情就挂了电话。
温礼和董丽梅打过招呼出了门。
路上积雪化开,阳光金灿灿地撒了一地,如果不是路边树枝光秃秃的,金光照耀大地,倒真给人一种到了夏天的感觉。
温礼走这一路,感觉空气都是甜的。
她打车没直去明华壹号,而是导航到了离别墅最近的一家大药房,温礼走进去,店员问她什么症状。
其实她也不懂到底该买什么药,不知道谢琼楼除了发烧,还有没有其它不舒服的地方。
透明橱柜里摆放着的盒子五颜六色。
她思索片刻,“退烧药,感冒药,下火药……”
“止咳片也来一点吧。”
温礼从小到大买药的时候不多,小时候跟着董丽梅一块去药店买药,明明只有一个症状,药店的店员总是能拿出两盒药来说搭配使用。
两盒药的价格都不低,董丽梅高级职称挂着,并不缺钱,但也不愿意花在多余的地方。她比对了一下两盒药,只买了其中一盒。
但温礼不懂,也不会比对,看着店员把大大小小的药加止咳片止痛片一点点塞满了那只小塑料袋。
温礼似乎被一只大手推着后背,有些莫名地付了款。
走出药店,温礼提着那只塞得满满当当的塑料袋进了别墅区。
她提着一袋子药在这个别墅区异常显眼,保安眼睛在她提着的塑料袋上扫了好几眼。得亏有谢琼楼打电话,物业的人开了权限让她进去,否则温礼都觉得她要被保安当成“可疑人员”扣下了。
有人刷卡引她进大门,走进别墅。
温礼提着塑料袋的手攥紧,门口识别系统可以看到自己的脸,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心是期待而慌的。
高中时,温礼有很多次回家时在校门口看到谢琼楼,他有时候身边围着一群人,有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单肩背着一只黑色书包。
学校校门口是不能停车的,围着一群人的时候,他们会在路尽头的转角处消失。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谢琼楼会上转角处边上的一辆轿车。
他们家不是一个方向,东西两边,永远也不可能同路。
那时候的温礼,看着他的背影总有突然迸发的冲动,她也想走相反的路,跟在他身后。
可她没有一次有这个勇气。
叮咚——
门铃按响,十几秒过后,门开了。
男人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胸口处有个小logo,意大利某个奢侈品的牌子,他下身是件拖地垂感很好的黑色家居裤。他个高腿长,简易搭配都能穿得像去秀场,天生的模特架子。
谢琼楼头偏着,整个人身上透着股慵懒的悠闲,他低垂眸,目光落在温礼提着的那一大袋子药上面。
他勾了勾唇,眉眼含笑,“这么多药,小温老师是要养蛊?”
温礼脸一红,捏着这袋“蛊虫温床”,迎上谢琼楼的目光,顺着他的话往下打趣,“是啊。”
她舔了下唇,轻声开口说。
“情蛊。”
谢琼楼轻笑一声,让她进来,关上了门。
温礼站在门口,没往进走,谢琼楼说:“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就可以,这里平常没有人来,我没准备多余的拖鞋。”
温礼这才跟着走了进去。
“没有人来”让她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谢琼楼家很大,和他穿衣服一样,大致都是黑白灰的装修配色,简单但是极具设计感。
和温礼家不一样,董丽梅喜欢把家塞得满满的,电视柜上是要摆相框和杂志的。平常房间也都是各色各样的床上四件套,窗帘都是花样复杂的款式,满满的家的感觉。
这里给温礼的第一印象是,很冷淡,遥远而又冰凉的冷淡。
有点像豪华酒店,漂亮,但是没有家的感觉。
温礼把那袋药放到桌子上面,谢琼楼进了厨房。
好听女声传来,温礼关切出声问:“你病得怎么样了?还在发烧吗?”
谢琼楼关了火出来,人坐到沙发上,语气悠悠,“不知道啊,我家没有体温计。”
“你来摸摸?”
少女心跳不自觉加快,被他一句漫不经心的话撩得七荤八素。
温礼是真觉得他像个男妖精!
明知她道心不坚定,还总是蛊惑她,诱她一点一点像他靠近,她才是被下了情蛊的那个。
谢琼楼瞧着,小姑娘真走了过来,柔软的手背覆在他额头上。她头发长,弯腰下来的那一刻,秀发轻擦过他的鼻尖,还有几缕垂在了他的锁骨处。
是茉莉花的香味,谢琼楼喉结滚了滚。
温礼手背盖在他额头上,认真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她抿了下唇,真像一个来瞧病的医生,她认真开口道:“不烫了欸。”
“小谢哥哥,你病好了。”
谢琼楼扬了扬眉,从嗓子里轻发出一个“嗯”字,“好了。”
“小温老师不用自责了。”
她微信里,还说都怪她,他才会去玩滑梯生病。
“还好没有事。”温礼庆幸出声。
祸由她起,不然她肯定会心疼又自责的。
男声轻缓,“没好也没关系,不用把别人的行为后果归咎到自己身上,别为他人做的事情买单。”
温礼闻言,想到在望郊公园说的话,举例子问:“那你说给我兜底……”
“给。”
谢琼楼是真觉得她可爱,被她逗笑了,“我乐意给你买单。”
“……”
谢琼楼端了两碗面出来,五人座的餐桌,温礼和他面对面坐下。
碗里面条上配着西红柿和小青菜,素面一碗,但闻起来热腾腾得让人很有食欲。
即热饮水机,谢琼楼给她接了杯温水,自己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出来。
“你还会做饭呀?”温礼有些惊讶,他以为像谢琼楼这样的贵公子,都是不太会做饭,一个电话就有各式餐食送过来的。
谢琼楼看着小姑娘一脸惊讶,唇角勾起轻微弧度,他说:“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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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精通,但生活自理没有问题。
其实越像他们这种人,反而不是习惯依赖别人,什么都由别人来的。
小时候就开始培养必备技能,各方面都会锻炼一点。
吃完那碗热腾腾的面条,温礼有些不好意思了,明明说是自己来照顾谢琼楼,反而还吃着生病的人做的饭。
好像是谢琼楼在照顾她……
“我来洗碗吧。”温礼不好意思,想找点事情干。
“里面有洗碗机,待会放进去就好了。”
“那我们出去走走吧。”温礼提议道:“我来的时候看到外面阳光很好,特别暖和,出去晒晒太阳——”
温礼想到董女士给她打电话,讲怎样健康生活时,总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有利于杀菌。”
男人抬了抬眸,轻笑出声,“杀情蛊的那种?”
温礼耳根子一烫,心底却无比雀跃。
这人真是……
没辜负今天冬日难得的的好阳光,两人还是出了门。
慢悠悠地散步聊天,有一搭没一搭闲聊,温礼说起自己等十四号的时候要跟着东旅台的师姐去京市一趟,谢琼楼说到时候可以找他。
今天的阳光是真的很好,谢琼楼没穿外套,只在白t外面套了件灰色针织开衫,阳光洒在身上照得浑身都是暖洋洋的。
她时不时会偷看他一眼,谢琼楼整个人的状态都是很放松的。无论温礼是在大活动的正经场合见他,还是私下和他相处,他都是温和自然的。
和她见过的像她一般,总是紧绷着的人不一样,和贺时序,小玫瑰那样肆意潇洒的样子也不一样。
他太过顺遂,适配感使得他身上自带一种稳操胜券的慵懒。
没有目的地散步,不知道走了多久,身体自然的肌肉记忆让谢琼楼慢慢走到了二中附近。
东皖二中。
过年学生老师早放了假,学校里空荡荡的。站在二中门口的小巷子里,谢琼楼记得早年的时候,这里是种满海棠树的。四月海棠盛开,粉色花瓣迎风漫天飘扬。
盯着树枝尖上那点枯叶,他漫不经心地出声说:“这是我高中的学校。”
“我高中的时候,就在二中读书。”
温礼跟在他的身后,心里一怔,眼眶没来由得泛起微红。
她当然知道。
就在这里,她清楚地记得高一那年春夏。放学后她背着书包回家,在小巷瞥到了她一眼就能认出的少年身影,温礼鬼使神差地走过去。
海棠树下,少年半蹲着,折了根火腿,喂地上被车碾过断了条腿的小狗。
海棠花落,芳菲摇曳一点花红被风吹起,掉在少年肩上。
他穿身白衬衣,没有拍落那朵花,只安静喂着小狗等它吃完。白红艳色似天地间只有他一尊玉佛,普渡众生。而她也是芸芸信徒,早就自甘沉迷。不信天命,只顺应他。
那天的花没有一朵掉在温礼掌心,她只敢在转角墙后偷看,那海棠树离她太远。
她后来才知道,海棠花有个花语。
叫卑微的苦恋。
一如她六年的重复的追随,只敢在无人处仰望,不见天光。
万籁俱静间。
谢琼楼阖眸,忽而想起那夜送她,她家也在东皖。
兴致稍提。
他转过身对上她的目光,薄唇轻启,带些好奇,“你高中是哪个学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