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富,从卖保健品开始[无限]》
1. 社畜的咆哮
凌晨,万籁俱寂。
城郊小巷的路上还被雨水蒙着,潮湿滑腻,昏暗的路灯点进浓墨般的夜气,照出一条歪歪扭扭的路,蔓延到深处。
唯有深处的一间小院,窗口还发着光。
这里算是城中村,年轻的都出去打工了,住着的大多是老人小孩。可这扇窗子后面,粉红色的帘子半拉着,堆积的外卖盒后面,映着一张疲惫的脸。
电脑加手机联合发出的蓝光都遮不住眼睛底下那双即将蔓延到嘴的黑眼圈,桌子前的两双手敲敲打打了一会,忽的停下,然后猛地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盒黑色的玻璃瓶,倒出两颗辅酶a10。
许词翊把保健品塞到嘴里干嚼两下,电脑上熬了三个晚上做的PPT丑到惨绝人寰,业务成绩全公司垫底倒数第一,傻逼老板下个月新加业绩考核,雪上加霜的是,同组的傻逼同事至今还在吃喝玩乐,刚刚发完三天的最新工作成果——比她PPT还丑得红底黑子定制大横幅一张。
“小绿草商店组装新开业!全场9.8折营业大酬宾!”
不像开店的,像拆迁的。
许词翊一边吃着护心片一边被气的胸口疼,控制不住手一个用力,狠狠砸上抽屉。
在二手群里淘来的三脚柜子打了个颤,桌子上喝了一半的快乐肥宅水洒了,打湿了昨天刚洗完的白色毛毯。
这个世界上,比鬼怪怨气更大的,是社畜。
许词翊:“……”
啊啊啊啊啊!!!
她不干了,她要辞职!!!
许词翊脑袋一热,登上鬼蜮工作号准备指着鼻子把上司骂一顿然后痛快退群,什么卖身契,什么死了活了,哪怕变成真的鬼她也不想在这狗屎地方消耗所剩不多的清醒了。
生前是个社畜,尼玛魂都飞了还当社畜,这破日子她不熬了!
这地方租金便宜,网慢的不行。在加载的圈圈终于转完了,一点一点呈现出聊天页面头顶,boss罪恶的头像框。
许词翊的脑袋已经冷了。
算了,日子还得过,为了这点事不值得。
许词翊挤出职业假笑,哄着自己把地毯泡入清洗剂。
许词翊本是个普普通通的社畜,一朝撞鬼,吱哇乱叫一通,意识去了鬼蜮。
鬼蜮里的人一批NPC,一批玩家。NPC到来的方法和许词翊一样,而玩家则是因鬼怪影响死亡后魂魄被困入到鬼蜮里。
无论NPC还是玩家,想要复活,或想要离开这个永不见天日的地方,都需要攒够积分,才能进入离开的通道,但NPC平日可以借宿到原来的世界,以半魂体的方式存在着,玩家返回则需要消耗大量积分。
NPC积分可以从副本里鬼怪身上获得,也可以从玩家身上获得。但是很明显,鬼怪的攻击性远远超于玩家,惹恼了这帮非自然存在后果远远比惹恼玩家来的难受。
也因此,大部分NPC的积分都是从玩家身上获得,有的是根据恐吓玩家增长积分值,有的是让玩家副本任务失败赚提成,有的则是根据开医院,卖商品,按照比例拿分成。
好的职位需要NPC前期攒够积分后去竞价,但许词翊很好运的拿到了生意人的身份,继承了一家小卖部。
然而等许词翊看到自家店面卖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笑容凝固。
别人家卖的不是打鬼的大炮,就是起死回生的伤药,魔法攻击的符箓,最不济的,也能卖点泡沫经济下老百姓最爱的炸鸡汉堡,膨化食品,手机电脑和流量。
而许词翊卖的商品。
保健品。
被各大传//销组织唯爱的诱骗商品之一。
多年来霸占着中老年人的市场,且拥有逐渐年轻化的趋势。
许词翊又从桌角掏出一盒护肝片,面不改色的吞了下去。
左右也卖不出去,与其放着等过期,不如自产自销。
许词翊暗暗给自己打气,把改了第八版的PPT点了保存,然后颤抖的发送给领导。
紧接着,洗漱睡觉,一气呵成。
许词翊怎么也不会想到平时九点之后就睡得跟死猪一样的脑残领导凌晨两点居然秒回了。
许词翊颤抖的点开聊天框。
领导:“?”
领导:“我又看了看,年终报告你还是用第一版吧。”
领导:“一整年了,你们组一直kpi垫底,如果试用期没过去,你就等着被抹杀吧[微笑]”
许词翊回复:“好的[ok]”
许词翊咬牙切齿:我日你祖宗。
NPC转化试用期三个月,试用期没过会被游戏直接杀死。转换成正式员工也并非高枕无忧,每年kpi考核还要刷掉百分之五的人。
副本里的鬼怪虽然不会主动攻击NPC,但由于玩家和NPC属于竞争关系,如果身份被识别出很容易被拉去挡刀子。
若非层层规则限制着,譬如许词翊这样的胸无大志的咸鱼,早就赖在现实世界混吃等死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间,指针转到了4:44.
房间的光晕忽的开始消散。
黑暗如潮水般涌了进来,眼前的房间慢慢变得暗淡,就连身下躺着绵软的床也随着一起消失。
许词翊掉入了一片虚空。
五感似乎在这瞬间被屏蔽掉了,静得仿佛天地间就剩下一个人。
须臾过后,最开始恢复的,是耳边传来汩汩的流水声。
这流水声很空旷,听着像是溶洞里汇聚的地下暗河,湿润空旷,带着回音从脚下潺潺流过。
紧接着,许词翊嗅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等眼前再一次出现光亮,许词翊抬起头,这才把四周看得清楚。
她站在一个大片的玻璃前面。
玻璃亮的反光,玻璃外面,是一个巨大的泳池。
说是泳池,也不像泳池,因为这种泳池许词翊只在游戏里面见过——玻璃外的挑空很高,得十几米,错综的平台像迷宫一样蜿蜒到更深的深处,像是一个放大版的莱克因瓶。
淡蓝色的水渍浅浅的铺着,死水般一动不动,10cm×10cm的正方形米白色砖块密密麻麻的铺盖着每一寸墙沿,分明这水很清,可竟无法看到水下砖块的反射出的影子。
许词翊看到这副本全貌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有点头晕恶心。
捏吗,她晕3D。
怎么倒霉催的选了这么一个副本。
她抬眼数了数这里的人,加上她共有十一个,十一个人里面,有多少是玩家,有多少是隐藏在玩家里的NPC甚至是鬼怪,暂且不清楚。
他们面前有一扇门,估摸着是众人进去泳池的通道。也就在这时候,门上的LED电子屏幕闪了一闪,紧接着,红色的字体便突兀的出现在黑底屏幕上:
欢迎来到惊喜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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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界。请尊敬的十位VIP顾客遵守以下规则。
1、今日泳池仅对各位VIP用户开放。
2、我们为尊敬的顾客准备了丰厚的午餐,晚餐,以及第二日的早餐,请各位准时在11点,17点,以及6点享用美食。
3、请不要在除餐厅,客房的其他地方吃外带食品,这会污染水池。
4、游玩会消耗大量体力,请随时按需补充营养。
5、请在明日八点前准时离开水上世界,因为你们的票仅到明日八点。
6、空荡的环境会放大声音,请不要在游玩过程中吵到其他客人。
7、当游客使用额外资源时,一切皆有价格。
8、祝各位旅途愉快。
最后一行字打出来后,门被悄然打开,门后出现一条仅供一人通过的小甬道。
怎么看也不像个水上乐园。
众人沉默的消化着这些规则,片刻后,有个人开口:“看来这次,我们之中仅有一个不是人啊。”
说话的这个人带个眼镜,标准理工男长相。
另一个女生默默的举手:“我是新人,每次都会有非玩家的群体混进吗?”
NPC经常会混在玩家中,以便更容易得到积分。有的缺德的NPC为了惊吓值,甚至传播的还是假线索,而同样有的副本有死亡指标,推NPC出去不会遭到报复还能试错,一桩桩一件件无良之人的疯癫,造就了造成双方关系逐渐恶劣的今天。
不过有了群体共同抵御的对立阵营,同阵营的关系倒是越来越密切。
比如现在,十双眼睛正在红外扫描着,试图找出她这个第一次进副本的失独NPC。
许词翊:“……”
这一点也不好。
“讨论这些没有意义。”另一个女生开口。
她一头卷发,穿着鹅黄色大衣,看着就是个都市丽人:“你们没发现,这地方光线有点奇怪吗?”
许词翊恰到好处的插了句嘴提升一下存在感:“水池里没有窗户,也没有灯。”
可是却十分清晰。
说是清晰,因为泳池内似乎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恒定光线,既不明亮,也不暗沉,也没有一个特别的发光点,每个地方都亮得恰好,亮得平均。
“磨磨唧唧,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个花臂大汉一脸不耐烦,抬腿第一个走近甬道。
出乎意料的是,甬道头尾的光亮一点也没照进来,十几米长的小路越走越窄,众人睁眼瞎,前后挨着摸索着墙壁,像盗墓贼进坟一般偷感十足的走了半分钟后,许词翊忽的感觉脚下一沉。
她一脚踩进水池里,消毒水的气息直接窜入鼻腔之中。
突如其来的地面下陷把所有人都打了个猝不及防,下意识的去抓住前面的人,瞬间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了一片。
水面上,十一个人在束手无措的扑腾,看着像是水烧开了。
“救命!”
有不会游泳的人在水中扑腾。
“咳咳……救命什么,这水都不到一米深,你自己站起来就行了。”
“不是啊,不是我不想起来!”
十一个人已经站起来了十个,每个人都被突如其来的一跤摔成落汤鸡,只剩下那一个人,仍在水里分离的扑腾。
那个人耳朵上带着个一串耳钉,欲哭无泪:“有东西,有东西在缠我的脚!”
2. 香蕉皮星人
泳池地面踩着像是大理石材质的,一路走来面底平滑,不会长什么水草。
水看着不到一米深,刚刚没过许词翊的大腿根,那男人看着差不多175,在稍稍动一动就能立马站直的深度,竟是身体一点一点往下沉去。
很快的,水没过了他的胸口。
就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沼泽,越挣扎,反倒是陷得越深。男人身旁打起一道道浪花,身边的队友竟然无一人敢靠近,脸上出现了绝望。
“求求你们,救救我,求求你们。”
溅起的水灌入他的口唇,直至说话也变得含糊。
众人面露不忍,有的已经开始脱衣服,准备拧成绳子把男人拉上来。
许词翊没有等他们做出更保险的营救方案,在众人错愕的眼光中,她推开人群挤到男人眼前,伸出了手,一把握住男人肩膀。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男人的身体就这样停止了下陷,就这么被许词翊一只手拎了上来。
“你没事吧?”
新人女生揪着刚脱下一半的外套,焦急地问。
那男人呆滞片刻,嘴巴一张,眼泪就掉了下来:“水里,水里有东西,它盯上我了!”
“水里没东西。”许词翊冷冷道:“你鞋带打结了。”
这男人一头黄毛,耳朵上嘴上舌头上嘴唇上能打钉子的地方都打满了钉子,脚两边各拴着俩鞋链,牛仔裤颇具设计风的甩下一条潇洒又放荡的流苏,跟个成了精的钟乳石似的。
从这酷哥进游戏的时候大家就注意到他了,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头一次看见有人敢穿着这种走在平地上都能自己把自己绊一个跟头的着装坦坦荡荡进副本,观感十分新鲜。
花臂大汉,也就是最一开始组织大家脱衣服救人的那个男人,本来进副本就只穿着个短袖,为了救他上半身已经扒光了,听见许词翊这说辞气的胸一颤一颤的:“下次再一惊一乍的,老子就真送你去见水鬼。”
然后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被这事闹了个乌龙,队伍里的其他人也有点不乐意搭理这黄毛了,黄毛脑子一片发白,等众人都陆续走远,拉开了一段距离,他才打了个恍惚,发现自己又被落下了,赶紧追上走在队伍最后面的许词翊。
许词翊正趁着这个时间忙着跟副本主控NPC打联系。
作为一个专业NPC,总得干点NPC该干的事情,这么想着,她面前出现一个透明面板。
副本里会随机分配NPC和真实鬼怪,为了控制住本不受控的鬼怪,副本内最大boss或者是副本主控人必须是NPC来担任。
绿色的面板亮了亮,赫然写着上个月KPI仅超了自己0.1,就被华丽丽从抹杀备选名单里被剔除名字的倒数第二。
许词翊:“…………”
冤家路窄啊。
上个月还在跟她争倒数第一的摇身一变成副本主控了,而她居然还要在对手的副本里当随即刷新的杂工?
凭什么啊!还有没有天理了!
许词翊顿感一阵天昏地暗。
结果一路小跑的黄毛也追上了她身后,趁着许词翊大脑充血严重不足的时候,又给了他一记重创。
“姐姐,姐姐。”黄毛一脸哀求:“我知道你是好人,但是我真的被鬼缠上了,我求你帮帮我!”
许词翊还沉浸在自己垫底但对手飞升的巨大打击中无法自拔,看着黄毛缠绕的耳链只觉得一阵眼晕,一个神游的功夫,自己也被绊了一下,重重栽在黄毛的胳膊上。
黄毛被吓得已经六魄没了五魄了,眼瞧着最后这根救命稻草也没自己玩断了,他竟忽的松开手,撒丫子就往大部队跑去。
这下许词翊也清醒了。
她脚下打着滑,后面水流不知何时变成湍急的浪花,一下一下击打着她本就摇摇欲坠的重心。
前面为首的人已经差着她十几米远,这种情况她呼救也来不及了。
千钧一发之际,她并没有和预想中的那样摔入水中。
而是被另一只手接住了。
手的主人腕子上带着一只百合花的手链,竟还有些幽幽的花香,许词翊接力站起身,才发现接住她的竟是那个留着大波浪的风衣女生。
“没事吧?”
她问。
许词翊摇摇头。
“我叫祈玢。”大波□□生开口道:“副本里人心难测,大部分人都是善良的,也会出现没心没肺的人,你也要小心。”
“谢谢。”许词翊心有余悸的开口:“我叫许词翊。”
“我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待着,出了事都不知道是谁下的手。”祈玢望着逐渐远去的队伍,轻声道:“在副本里,被孤立可不是一个好的现象。”
许词翊听出了祈玢的言外之意:“你不怕我就是唯一的那个NPC吗?”
祈玢摇头,目光炯炯:“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许词翊:“?”
是吗?
祈玢思忖片刻,手中凭空出现一个黑色的药丸。
“这是系统大厅买的焕新丸,可以把玩家状态恢复到进入游戏的那一刻。NPC没有道具栏,是没有办法在商城购买到具的。”
祈玢解释道:“我的自证。”
这设定许词翊还是头一次听说。
礼尚往来,许词翊也大手一挥,从仓库里掏出一板维生素E软囊。
随着许词翊从身后掏出的东西一点一点出现在视野里,祈玢审视的目光也一点一点变成了震撼。
等那一板子十二颗药完完全全呈现在手上,祈玢一把捂住,瞪大眼:“这么拿出来,你不要命了!”
许词翊:“啊,我顺手买的。”
祈玢恨铁不成钢:“这一板药值多少钱,救命的东西,万一被人盯上,这可是副本里,杀人抢劫不犯法的!”
一板啊,这可是整整一板的救命药啊,一颗药都得花上大几百积分,这女人有能力买得起这么多药,怎么还是个傻白甜!
若说刚刚想结盟只是试探,现在祈玢对许词翊已经是完完全全诚心实意的敬佩了。
许词翊被这一通科普,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尴尬的赶紧又找补一句:“放心吧,这药我有很多。”
祈玢:“……”
你有钱,你了不起。
队伍还在前行。
根据规则第一条第二条显示,众人推测应该是要求在规定时间进入餐厅、房间和大门。但眼下,建筑里并没有任何关于三个地点的线索,也没有指向标,所以现在他们的任务,应该就是在十一点之前找到餐厅的位置。
玩家全部进入副本的时候是八点整,在大门阅读背诵规则,又对周围环境观察一通,出来的时间是八点二十。
建筑里没有表,光照恒定,也瞧不见太阳,但是很蹊跷的是,所有人设备上的时钟全停了,定格在他们出来的那个节点。
很快的,众人到达了第一个圆柱的中央,朝着另一面水池看去。
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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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是一模一样的另一个柱子,中间相隔的还是一片长长的水洼。
“我们还要继续走吗?”新人女生小声问。
水中行走十分消耗体力,尤其是这水比正常泳池的温度还低一点,长时间泡在里面,重复机械的动作,众人的腿已经开始出现酸胀。
“走。”
回答她的是一个精瘦的中年人,长时间不运动让他看着是这群人里消耗最大的那个。他咬咬牙:“除了走还能有什么办法。”
说罢,他撒气似的就开始淌水,一片片厚重的水花四处飞溅。
结果没走两步,他也脚下一滑。
因为在队伍最前面,这次的滑到被身边的人手疾眼快的接住了,中年男人刚刚站稳,结果看见扶他的那个眼镜男眉头紧锁的望着水中。
水很清,很蓝,却瞧不见底下的地板。
中年男人也试探着朝下看去,什么都没有。
眼镜男思考片刻,对大家说:“大家走着的时候别离得太远,互相注意身边人的情况,一定不要让任何人摔倒。”
祈玢:“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眼镜男:“算不上发现吧。我怀疑水里有东西。”
中年男人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刚刚是自己不小心,大哥,你可别吓我们。”
眼镜男嫌弃的看他一眼:“你可以选择不信,没人逼你。”
好歹是刚刚被人家救了一下,中年男被怼了有点不太高兴,忍了一下,没说话。
这队伍里大部分人都不是第一次进副本了。按照众人对这游戏副本的尿性了解,结合这建筑风格,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水不对劲。
可眼下就这么一条路,知不知道都得下水走,与其无头苍蝇一样乱想自己吓自己,还不如掩耳盗铃装不知道,起码能保住自己的san值。
“你们在平地上会打绊子吗。”
许词翊和祈玢已经追到队伍前面。
“当然会。”
众人不假思索的回答。
许词翊继续问:“那变成平地摔的绊子有几个。”
这一次,大家不说话了。
祈玢察觉到了一丝异常,顺着许词翊的思路分析:“但是刚刚,我们在水中打了绊子,如果旁边没有人搭把手,按照大家重心失衡的程度,几乎一定会淹下去。你是这个意思吗?”
许词翊点了点头:“对。这水下一没青苔,二没清油,我们站在上面行走也没有明显打滑的感觉。大家都是成年人,没有理由在出来的这么短时间里,会接二连三的摔跟头。”
众人消化着许词翊的话。
眼镜男似乎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浪费时间,他转过头,不耐道:“人家已经给你们解释清楚了,十一点之前找不到餐厅,咱们都得完蛋。”
他撂下这一句话,便头也不回的走在最前面,奔向第二个柱子。
眼镜男的语气让人不太舒服,但不可否认他说的是事实。
许词翊看了祈玢一眼:“走吧。”
祈玢低着头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有个问题。”
良久,她忽的冒出来一句,看向许词翊。
“最一开始的那个黄毛,真的是被鞋带缠住了吗?”
许词翊也看向她。
沉默片刻后,从兜口的最深处,掏出来一个黑色的布袋,一层一层的将这包裹十分严密的布袋拆开。
里面赫然躺着一截被泡烂的断指。
3. 第一桶金
断指已经在水中被泡得腐烂,刚一拆开,强烈的视觉冲击差点没让祈玢叫出声来。
许词翊适时提醒:“规则第六条,禁止发出过大声响。”
她抬起眼,警醒道:“如果我当时告诉那个黄毛,他恐怕真要被水下的东西拖走了。”
当时许词翊拉住黄毛,顺手从水里捞起来这个东西,没来得及看就塞进兜口里了,现在这个尸块静静的被许词翊拿在手中,像捧着一块石子一般云淡风轻。
反观对面的祈玢已经面色铁青的捂住嘴,强迫自己把嗓子中想发出的尖叫咽下去,才颤颤巍巍的说:“词翊姐,你的每一个积分都是你应得的。”
明知道是尸块还敢塞衣服里揣着一路,这是什么逆天的心理素质。
许词翊没听懂,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线索,为了展现谦让友好的礼仪风骨,把断指塞进祈玢手里:“你拿着也行,别客气。”
祈玢:“……”
不,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了,真的。
这是一根无名指,横切面十分工整,像是被切断的。无名指底端有一道浅浅的印痕,像是被戒指勒出来的。指甲尾端染着酒红,看着像是刚做完美甲,新的指甲还没长出来。
应该是个女生的手。
俩人研究一会也没研究出来什么名堂,祈玢还被迫谦让收下了许词翊友谊的祝福,目光呆滞的把这份礼物转移到了自己的兜口。
在祈玢接过断指的瞬间,许词翊忽的听到一声机械音。
“恭喜许词翊解锁玩家惊吓值转换系统,最新获得积分+3。”
积分,什么积分。
许词翊一下子清醒了。
这就是赠人玫瑰手留余香,好人有好报吗?
她忽的想起来,NPC获取积分方式除了与玩家交易,还可以通过做副本NPC来从玩家身上得到惊吓值。
但由于进入游戏系统的时候自动选定了交易者的身份,许词翊还以为自己没办法用第二种方式拿积分了。
居然也行?
许词翊试探的加了一句:“我们看不到水下,有断指,也可能会有其他部位。”
来自玩家惊吓值转换积分+1。
许词翊舒服了。
虽说这点积分对于卖保健品的提成来说是杯水车薪,可谁叫许词翊压根卖不出去保健品,惊吓得到的积分是实实在在捏在手里。
苍蝇腿也是肉,积少成多啊。
许词翊被这新发现的大陆感动的热泪盈眶。
祈玢脸色被不太好看,不安的朝水面看,生怕自己也踩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进了这么多次副本,无论是碰见灵异事件还是遇到小数点的人都是正常现象,创伤治疗法,多被吓一吓怎么也都免疫了。
祈玢带着那半截手指走了一会,那点恐惧几乎就已经被消耗的差不多了。
但是许词翊却开始不舒服了。
这泳池建筑设施十分奇怪,房顶有曲面的凹陷下去,突兀横出来的半截圆柱挡住了大半的视线,酷似站在一座顶天立地的巨型田螺里面。
许词翊朝着顶部旋转的尖头那里看了一会,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脚下的流水均匀的走着,均匀的光,均匀的声音,和均匀的黑白格子,密密麻麻的铺在墙砖上,似乎连空气都带着弧度。
在进来副本大厅前,许词翊就有些晕,现在处在这种环境下半个多小时,这种症状非但没有减轻,反倒是逐渐加重。
“呕——”
队伍里已经有人先一步忍不住吐了出来。
大部分人也看着不太舒服,还在忍受范围之内,队里的人打了个头,捎带着更多的人也跟着破了功。
难闻的气味和强烈的视觉冲击让更多的人开始忍不住打干呕。
四周乱成一片,在五感多重冲击之下,有人开始忍不住的叫道:“有点公德心好不好,吐泳池里其他人还怎么走?”
“我们也不想吐啊,这是我们能控制的吗!”
“不是,你们看着这墙面不恶心吗,我真的好晕,我好难受。”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混乱之中,前面的人堆里,叫嚷着,推搡着,短短几十分钟,让本就人心不齐的队伍彻底暴露成散沙一片。
“你们还记不记得,规则里说过,要我们及时补充食物。”本来不难受的祁玢现在也不舒服了,她面色通红,憋着没敢吐:“他们是不是一早就料定了这个局面。”
可是副本里根本没有零食售卖,而玩家进来之前所带进来的只有系统大厅买的道具,想补充,怎么补充?
祈玢被难受得冒冷汗,许词翊绕到她后面,往她嘴中塞了一把黑色的小球。
苦涩冰凉的口感瞬间蔓延进整个唇强调,祈玢瞪大眼,许词翊拍了拍她的肩膀:“咽下去。”
也不知是出于对刚认识的这个人有天然的信任,还是已经难受的没有脑子思考了,鬼使神差的,祈玢真的把那满满一嘴的药丸给吞了下去。
花乱的眼睛开始一点一点变得清明,紧接着,眩晕感消失了,反胃感也消失了。
祈玢直起腰,竟然感觉比刚进副本的时候还清晰,她不可置信的望着许词翊:“你……”
许词翊转过身:“还有谁需要?”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接话。
现在看来,许词翊和祈玢明显是一伙的。喂下去的那一大把东西没人知道是什么,万一许词翊是副本里混入的那个东西,更糟糕的想法,万一混入的压根不是什么NPC,而是货真价实的鬼怪,贸然乱吃,很可能会把所有人一锅端。
可若真的是药,这种昂贵的消耗品,谁又会轻而易举的拿给别人。
正如众人所料,下一句,许词翊就勾了勾唇:“当然,要积分购买。”
一个副本通关奖励保底两百个积分,按照副本完成度和贡献度获得更高的分成。大部分人只能拿个保底。
一颗药基本都在五百积分往上了,买这样一个东西,赔进去的钱还不够填窟窿的。
许词翊继续道:“一袋药,15积分。”
唉,果然买不起。
等等等,多少?
“十五积分?”
中年男人错愕出声:“你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许词翊还以为他们在反讽,身为至今为止一瓶药没卖出去的销售之耻,许词翊是咬着牙才开出的这个天价,她迟疑道:“价格你们接受不了?”
“你是不是少说个零,哪怕是150都是远低于系统商城的价格啊。”祈玢戳了戳许词翊,一脸担忧。
许词翊:“……”
靠,卖便宜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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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词翊一阵肉疼:“清血养脑丸,防晕止吐,绿色无害,欢迎购买。”
她晃了晃腕子上的交易手环。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说话的是那个黄毛。
从进入副本到现在,许词翊一直表现得很像个正常玩家。但是现在,她的作风太奇怪了。
她买卖药丸很明显是吃亏的一方,又似乎不想和他人的利益捆绑,十分有边界感的互不干涉。若只是简单的NPC或鬼怪,大可以冷眼旁观,有利无害。
许词翊看见这个恩将仇报的墙头草黄毛就难受:“你,一袋三十。”
黄毛:“……”
“我不管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中年男人漏出手上的交易器,苍白道:“姑娘,给我来一瓶。”
积分+15。
中年男人一拿到手,就迫不及待的拆开吞下,然后低着头等待药效发作。
三分钟后。
他再次抬起头,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有了中年男人和祈玢的两个例子,有几个人已经蠢蠢欲动了,排着队从许词翊手里又买走了几瓶,连那个新人女生,都掏出来了初始积分。
剩下几个人仍然保有戒心,观察着不敢上前。等大家都拾掇好,队伍又继续开始行走。
只是这次很明显的被分成了两队,吃了药的状态好了很多,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剩下的人怎么一脸痛苦的磨蹭在后面。
许词翊和祈玢脱离大队伍的心愿也在此时彻底落空了,逛荡到了中排。
游戏外的食物不能带进系统,药物当然也是。
祈玢很识相的没问许词翊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低声说了句:“谢谢。”
“我知道你是为了还我人情,那种情况,就算是任何人掉进水里,我都会救的。”祈玢不好意思道:“我可不是那个黄毛。”
许词翊笑了笑:“你在帮我推销。有这么立竿见影的效果,才会有人买我的药。”
祈玢一脸我懂得的表情:”我知道,你是为了大家才卖这么低的价格。词翊姐,你人真好。”
许词翊:“……”
是、是吗?
因为后面的速度越来越慢,又有两个人已经忍不住了找许词翊买了药,许词翊数了数,只有那个眼镜男和黄毛仍在硬撑。
眼镜男因为戒备心太重,死活不相信许词翊,加上他症状原本就是所有人里最轻的那个,硬撑着眼晕还在往前走。而黄毛则是把许词翊得罪狠了,怕对方给自己的药里有毒。
偏偏眼镜男看到了黄毛的所作所为,又不想跟这种损人利己的人离得太近,怕碰见事情被拉出去当垫背的,不得已加速,跟上队伍的末尾,留下黄毛一个人在最后面晃晃荡荡。
许词翊听着后面一步深一步浅的水声,垂眸看着上涌的水流一下一下击打着肚脐,有点凉飕飕的。
等水面恢复平静,回到最一开始暗流的状态,水面平衡到胯骨部位,许词翊才感觉舒服些许。
等等,胯骨。
许词翊忽的想起了什么,她再次低头看去。
是的,水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胯骨下方,随着水面起伏,冰冷的水面再次上溅,一点一点浸透了外衫。
她分明记得,出来的时候,水面刚刚到大腿根。
泳池在涨水。
4. 阴影
很快的,队伍走到了第二个圆柱。
正如众人所想,前面是一片相同的水域,百米之外还有个一模一样的柱子,紧接着,衔接另一边的视野死角。
“我们还要继续走吗?”
人群中,有人怯生生的问。
从进来这个副本已经将近一个小时了,众人也在这片泳池里淌水过了两个转角,体力消耗了,积分也换药了,眼前除了水就是墙,一无所获。
很可能第三个转角到了,发现百米之外,还有第五个,第六个……在这片泳池里,永远也走不到头。
“最后一个。”
片刻后,有人提议道:“如果还是拿不到线索,我们原地休整,再想新的办法。”
“副本线索会不会在初始大厅里?”
新人女生名字叫洛商宜,这是她第一个副本,进来之前仅仅是在系统中心对游戏副本有些了解。
她看着很纤瘦,头上带着个樱桃发夹,脸圆圆的,小小的一只看着十分可爱。但是在副本里,她是体力最开始跟不上的那个。
队伍的车头已经进入了第三个拐角的路程,她还停留在上一个拐角的尾端,呼吸紊乱的靠着墙歇着,时不时的往后看一眼。
“不会。”祈玢回答道:“副本不会这样设计的。”
洛商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仍是疑虑的往后看,末了,她看向祈玢,似乎有话想说。
“祈玢。”她自我介绍道。
“祈玢姐姐。”洛商宜犹豫道:“我刚才头晕,没注意看前面是什么情况,听声音好像是有人吐了。”
“那块吐的东西,不见了。”
出于对这个建筑风格奇怪的泳池基本畏惧心理,洛商宜又是第一次进副本,脑子里忍不住脑补出一大堆恐怖场景,稍微一点风吹草动,一声粗重的叹息,都能让她神经过敏,惊出一身冷汗。
这一路上,她一直忍不住回头看。
“我不知道是视角问题还是我视力的问题,我们每走过一段路,后面就会黑下来一块,可这里的光源明明是恒定的。”
这期间,没有一个人像洛商宜一样一直神经过敏左顾右望,也竟然只有她,发现了这个问题。
说着说着,她竟是直接哭了出来,前面的队伍听到了这边的抽噎,也默契的停下脚步。
那个花臂大汉看着脾气挺不好的,眉头一皱,脸上粗糙的皮肤都要拧到一块去了,结果一出声和声细语的:“小姑娘别急,你慢慢说。”
“我说不清楚,你们都过来的时候,那片黑的又没了!”洛商宜崩溃道:“我视力很好,我之前还经常玩真人cs,我是看着那片黑出来,又看着那片黑消失的!”
这个设定有点耳熟啊。
许词翊思索后开口:“有一探索类游戏,为了给营造恐怖的氛围,会将背景亮度调暗或者视野调成模糊,只留下玩家视角内一小块清晰光。”
“如果把我们设置为主体玩家,视角是根据我们大部分人的位置走向而移动的话,那为什么只有一小部分人能看见光源变化,就能说得通了。”
“我从一开始就想说这个想法了。”队伍里一个穿着短裤,长相酷似大学生的男生开口:“你们玩没玩过后室?”
专业摸鱼许词翊:“听过。”
短裤男青年:“这是一块国外的逃脱类单机游戏,这个副本的建筑风格和这款游戏很像。如果这个副本只是个剧中剧的话,那有些意外情况,甚至是灵异现象发生都是正常情况,我们没有必要太害怕啊。”
眼镜男无语:“游戏主控角色死了能读挡,你死了直接GG。”
“而且这个游戏看上去并不想让我们通关率太高。”许词翊无情的补刀:“泳池水已经涨了四五厘米了。”
来自玩家惊吓值转换积分+3。
“差不多十分钟涨一厘米。”
来自玩家惊吓值转换积分+4。
“按照这个势头计算,今天晚上就会把我们这一堆人全淹了。”
来自玩家惊吓值转换积分+5。
众人:“……”
许词翊心满意足的闭了嘴。
“我们进入副本的时间是早上八点,按照初始深度为90厘米计算,到明日早上八点,24小时,1440分钟,涨144厘米,最好的情况,我们准时进入出口,水深也要234cm。”眼镜男眉头一皱。
花臂大汉眼神一凝:“这里谁不会游泳?”
“不是游泳的问题。”许词翊适当开口:“现在水深只有95cm左右,我们绊倒都随时可能溺亡。如果水没过了脖子,甚至只是淹到了上半身,一旦大部分身体浸泡在水里,来自水面下任何一点力量,都会破坏掉我们的平衡。”
“到时候,就算有人在旁边盯着,想把我们拽进去也容易多了。”
来自玩家惊吓值转换积分+10。
这一趟,来得值啊。
“先别想这么多。”中年男人说:“十一点前找到餐厅,剩下的事情我们走一步看一步。按照这位姑娘说的,一小时六厘米,这水还会涨十二厘米,差不多108公分。”
他们这帮人里,只有三个女生,洛商宜个子最矮,不到一米六,剩下的许词翊166cm,祈玢168cm,男性则大多在一米七到一米八这个区间,大学生183cm,花臂大汉189cm。
花臂大汉走到洛商宜身边:“妹子你放心,如果你出现什么状况,我一定第一时间把你捞起来。”
洛商宜:“……”
有点感动,但又有点想哭。
洛商宜:“谢谢大哥。”
说话间,眼镜男面色苍白的走到许词翊面前:“姑娘,你那个药还有么?”
许词翊再次进账十五积分。
至此,头晕目眩的就剩下黄毛一个了。
黄毛前两次做了什么大家都看在眼里,甚至有人怀疑他就是队伍里多出来的那一个。众人不想离他太近,他又走不快,摇摇晃晃落下十几米远。
铺天盖地的黑白砖片逐渐变得混乱,模糊,视线正中,顶天立地的螺旋柱子带着四周的画面一同开始旋转,飞舞。
黄毛看着那些人越走越远,心中竟陡然升起一丝后悔。
是不是找那个女人认个错,服个软,他的处境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恍惚中,他又忽的想起来,那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新人还说了什么来着?
队伍中心为移动主体,移动主体以外的光源会慢慢消失?
脚下忽的多了些阴影。
黄毛脑袋懵了一下,他慢慢转过头,朝后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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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哪里还有什么水池,什么建筑。
一片虚空之中,无边无尽的黑色仿佛是一只张着巨口的怪物,静悄悄的跟在他的后面,狰狞的,饥渴的,伺机而动。
那片阴影快速的移动着,两边的黑白瓦片飞速的朝后面退去。混乱的视线中,黄毛似乎看到,无边无尽的黑暗里,水池的最深处,躺着无数个零七八碎的人。
零七八碎的人。
“救命啊,救命啊!!!”
黄毛再也没憋住尖叫出声,他连滚带爬的朝着前面的队伍追去,然而后面的阴影像是忽的多了生命一般,他越来越快,它也越来越快。
转瞬之间,阴影就立在了他的头上。
摇摇晃晃的,像是一把砍刀。
“救命,救命——”黄毛哭喊着一跤摔在地上,那股一开始摔到就无法挣脱的力量,已经被冠以鞋带打结名号消失了很久的力量,又幽灵一般悄然的冒出,像条毒蛇一样,慢慢缠上他的腿脚。
而那道阴影,也正式来到了他的前方。
身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脚下却像是被钉死了般一动都动不了。
终于,黄毛失去了平衡。
完蛋了。
后背传来一阵阴冷,黄毛脑海中尖啸的呼救给他彻底定下死亡。
出不去了。
黄毛没有被黑暗吞噬。
他睁开眼,发现身后的黑暗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退去了,紧接着,是一个巨大的力量,把已经淹了脖子的黄毛鸡崽子一样拎了起来。
再紧接着,那道巨大的力量就从他的肩上转移到了他的脸上。
花臂大汉抡圆了一圈朝他脸上挥舞过去:“□□祖宗,在后面鬼哭狼嚎瞎叫唤什么,想把我们一群人都害死是不是!”
黄毛被打掉了两颗牙,他满脸是血,张着一张血盆大口,又哭又笑的抱着大汉的胳膊:“呜呜呜,我没死,我还能活着看见你们,真好,呜呜呜呜呜。”
花臂大汉:“……?”
这小子有病吧?
黄毛哭两嗓子,转头泪眼婆娑看着许词翊:“姐姐,我对不住你,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了。你那个药我也想买,三十积分就三十积分,救救我吧,我保证再也不出什么幺蛾子了。”
他说的一脸真诚,说完之后,面带希望的看着许词翊。
许词翊也看着他,良久后,摇了摇头。
“我救不了你了。”
他们赶过来的时候,黄毛大半个身子都淹在水里,就剩个脸出气多进气少浮在水面上。他四周什么都没有,手在水面扑腾开一道道蓝色的水花,将近一米八的人,愣是没办法在这不到一米的水池子里面站起来。
像是有双看不见的手,再死死压着他一般。
“你违反了规则第六条,你的声音,吵醒了其他的客人。”
“我们没有人知道违反规则的下场。”
黄毛表情僵硬在脸上,他瞪大双眼,声音颤抖着:“为什么越来越黑,好黑!”
众人站在光源里,看到黄毛的头上赫然出现一道浅浅的影子,那影子越来越深,慢慢的扩大,直到出现一个人形的轮廓,彻彻底底的将他覆盖住。
阴冷奸邪的男声从建筑的缝隙里传出。
“嘿,终于找到你喽~”
5. 死因分析
阴影仿佛在那一瞬被赋予了生命,渔网一般往里越收越紧。
很快的,黄毛的毛,肌肤,甚至是衣服上都被黑色浓雾蒙住,到最后,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还在一团模糊后面拼死挣扎的五官,在痛苦的蠕动着。
花臂大汉咒骂一声,伸手去拽他。
可他却摸了隔空。
黄毛惊恐的看着队友的手就这么穿过自己的身体,带着最后一丝绝望,彻底消失在人形的阴影后。
下一瞬,水下忽的伸出一只惨白的手。
那手上刻着一道浓厚的疤,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把拽住黄毛影子的脚腕处,狠狠的把他拽下了水面。
水面连涟漪都不曾泛起。
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黄毛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一样。
泳池陷入死一样的沉默。
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能说什么。
黄毛这个人,自私自利,损人利己,人品一般,在副本这个玩家抱团的世界大多是不受待见的存在。可他除了推别人出去保命这种下意识的自保行为,又没真正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不是什么好人,也称不上穷凶极恶。
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几米远的地方,连个灰都没有。
除了洛商宜,所有人都是经历了一个副本以上的,眼睁睁见证自己的同类结束了这个副本,呆呆的愣在原地。
片刻后,花臂大汉啐了一声,狠狠的踩了一脚水面。
这一踩不要紧,他也脚下一滑,紧接着就要半跪在地上。
众人见面又赶忙去扶他,谁知他却叫了一声:“别过来。”
只见他挥舞着两条粗壮的手臂,在水底下摸索了半天,忽的身子一僵,紧接着脸色就变得不太好看:“过来拉我。”
众人不明所以,七手八脚把他从水下捞了起来。
花臂大汉站稳后,手上赫然多出来了一把生锈的刀。
黄毛已经消失,众人为他惋惜了半分钟已经到了极限,现在所有人都凑了上来,围观这个新发现的东西。
“这水里怎么会有刀啊。”中年男人歪着眼仔细端详:“太危险了吧。”
祈玢:“刚才大家过来的时候,有在水底踩到什么东西吗?”
众人摇头。
眼镜男接过刀,在指尖上轻轻划了划。
“刀柄生锈,刀锋也钝了,应该是在水里泡了不短一段时间了。”
他一抬眼:“我有个猜想。”
说罢,他招呼着其他人离他近一点,往前走了两步,忽的往前倒去。
眼镜男对这瞬间的失衡并未出现任何慌乱,他也按照花臂大汉的姿态同样在地下摸摸索,摸出来了一块碎掉的男士手表。
“也就是说,必须要咱们处于失衡状态,水下的东西才能被发现?”短裤男大摸了摸下巴:“我也来试试。”
众人也有了点眉目,纷纷效仿。
一共试了差不多五六次后,大家聚集在一起,观察着捞上来的东西。
花臂的小刀,眼镜男的手表,短裤男的衣扣,祈玢的腰带扣,中年男人的保温瓶盖。
而洛商宜捞了一大团头发上来。
她本来就是一行人里胆子最小的那个,一把下去手上黏黏糊糊,还以为抓到了水草,猛地一把拉上来,眼前一黑。
许词翊手疾眼快捂住了她的嘴,让她避免大叫出声落得跟黄毛一个下场。
这坨头发凌乱的缠绕在一起,数量十分可观,像是加班熬夜秃头的奋进女青年洗完头后刚从从下水道捞出来的,又长又躁,一看就是真发。
发丝贴在洛商宜手上,几缕搀着水,重重垂下,洛商宜把手伸得很长,她泪眼婆娑看着这坨东西,不敢拿也不敢扔。
众人安慰她:“没事的,往好处想,我们捞到最坏的东西也只是头发,头发而已,兴许真的只是这水连接下水道被那户家里冲下来了呢。”
许词翊:“啊对了,我也捞到了东西,不知道是不是下水道的。”
然后把那半根手指头拿了出来。
洛商宜哭得更惨了。
众人:“……”
许词翊并没有得到惊吓值积分加成,心中颇为惋惜。而捞上来的这些东西也无一不在告诉大家一个不是很美好的事实。
脚下的这片水域里埋藏着人,很可能尸体还不止一具。
“那黄毛,就是被水下的东西给……”短裤男说了一半,又想起来从水下伸出来那条惨白的手,打了个寒战。
话题又转了回来,说起了这些,大家脸色都不太好看。
“不是。”祈玢分析:“他是违反了规则才被水下的东西拽下去的。那就说明,在这之前,他就已经看到了别的东西。”
花臂大汉倒是不认同:“这小子一惊一乍的,咱们过去的时候他脑袋都快淹进水里了,估摸着就是摔了一跤。”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毕竟大家赶过来的时候,只看见黄毛一个人半死不活倒在水里面大呼小叫,场面之诡异,活像是撞了邪。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了,众人却连他的死因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他死之前有一道声音,说终于找到你了。”许词翊皱了皱眉头:“我一直在想,这声音从哪里冒出来的,又是谁在找他,为什么找得一定是他?”
“副本环境太空旷了,而且咱们进入副本到现在,基本上所有东西都是凭空冒出来的好吧!”短裤男胡乱的抓着自己的头发。
从大家进来这个副本,根本就不像是能出现在正常世界的复杂建筑,没有出水口却不断上涨的水流,没有任何灯和窗口却明亮的光源,以及这道渗透而来的声音。
“我觉得他不像是快淹死了没人救才害怕的。”队伍里面有个人张口猜测道:“他的表情更像是早就知道有人在找他,或者说是,追他?”
这个猜想一说出,众人再次噤了声。
追他的东西是什么。不言而喻,是那道最后把他包裹住浓稠的影子。
可是,这影子是从哪里来的?
众人四处张望,别说是影子了,连个卫生死角都没有,总不会这影子也跟其他的东西一样,凭空形成,又凭空消失的吧。
副本里就连死亡条件也是随机的吗?
许词翊脑海中一遍一遍过着从副本开始到现在的所有经过。
这副本线索实在是太少了,但是线索再少,也一定不会什么都没有,就隐藏在蛛丝马迹中。
一定有什么东西,被他们忽视掉了。
进入泳池,黄毛摔跤,眼晕卖药赚大钱,中间顺便认识了祈玢和洛商宜,黄毛死亡……
电光火石之间,许词翊脑子中忽的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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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源。”许词翊吐出了两个字。
黄毛出事的地方离他们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毕竟一共才分开十分钟左右,就算站在原处一动不动,也不至于连影子都看不到。
可偏偏就在这十分钟的路程里,黄毛看到了和所有人不一样的东西。
洛商宜曾经说过,她曾看见身后有阴影覆盖掉了他们走过的路。
当时大家给出的猜测是,光源随着主视角移动,所以在大家走了之后会有阴影产生。
可没有一个人解释,为什么这阴影只有洛商宜看到了。
“对,是光源。”许词翊沉了沉声音:“黄毛和我们队伍相隔太长,被判定为落单了。他落单了,阴影的范围就变宽了。”
这一席话把所有人都搞得有点不明所以,只有同样看到阴影的洛商宜也想到了什么,怔怔的抬起头。
说话之间,众人脚步也没闲着,已经来到了第三个柱子跟前。
刚刚为了救黄毛,本来已经走了一半路程的队伍被迫掉头,多花了一倍的时间
拐过来第三个柱子后,场景没有任何改变,就如同众人所想的那样,长长的水域前面,仍然是一条巨大的,通天的第四条柱子。
许词翊说:“我们站在这里,能看到第四个柱子。但是黄毛被阴影盯上的时候,我们只在第二个和第三个柱子中央,他距离我们最多只有一半柱子间距的长度,按理说,他根本不会被阴影盖住的。”
众人第一次知道阴影的出现是洛商宜不停回头。第二次是黄毛落单,但是每次等大部队赶过去,阴影总会又悄然消失掉。
游戏里光源范围是以主视角为圆心画圆,可这么看来,副本里的光线似乎根本不是一个圆。
“是视线。”想法得到了认证,洛商宜激动张口:“光源的形状不是以我们的位置决定的,而是以我们大部分目光汇聚点!我们同时看一个地方的人越多,那个方向的视线就越亮,反之就有阴影出现!”
所以,阴影注定只有少部分人能看到。
也注定,黄毛会死的无声无息。
这个发现让众人觉得有点悲凉。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众人商量了片刻便迅速排好了顺序,所有人目视第四跟柱子,然后从左边数起依次一个回头张望。
他们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一大块黑暗,正面对这帮无耻卡bug的玩家气得不规则抖动着。
游戏系统是一个巨大的无良商家,每个员工都被条条框框限制着,鬼怪也不例外。
被猜出来了阴影中的规则,就意味着负责这一块的鬼怪无法再用这个手段恐吓亦或是清除玩家,也意味着这副本里面自己能捞到的油水已经捞完了,剩下的就要拱手想让自己的脑瘫同僚。
此刻,同为社畜的鬼怪与许词翊达到了神奇的共情——
自己的失败固然令人难过,但是同僚的成功更加让人心碎。
这捏吗刚俩小时,副本还没进行到三分之一自己就能光荣下场了,还是被一个NPC同类给猜出来,这是背刺,是赤///裸裸的背刺啊!
阴影外,许词翊乖巧等待上一个玩家的叫号,然后乖巧的回眸一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内阴影似乎有些变了,灰黑里透露着一股淡淡的红晕。
同一时间,许词翊脑海中响起提示音:来自副本转换积分+10。
许词翊:“?”
6. 海底捞
众人轮着看完阴影后,终于彻底确定了许词翊的这个说辞。
时间估摸着已经到了十点。
其实大家没有时钟,并没法知道具体时间走了多少,只能靠估算。短裤男大说他们学校有游泳体侧,他游泳也比较擅长,有事没事就去体育馆的游泳池泡着,可以根据小腿的酸麻程度开推测在水下呆了多久。
“时间越来越少了。”中年男焦躁的摸摸头:“最多还有一个小时,咱们一点头绪都没有。”
水已经涨到一百多厘米了,逼近洛商宜的胸口下。她走起来的阻力明显越来越大,活动也越来越吃力。
“我们不能盲目往前了。”眼镜男开口道:“副本不会这样设置的。”
通常情况下,副本不会设置成无脑挑战玩家生理极限的竞走运动。
“你怎么知道不会,我们现在距离第一个节点结束还有三分之一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万一线索就在下一个地方呢!”中年男人反驳。
“我们现在需要的是静下心思考,埋头走没有意义啊。”祈玢道。
“思考,怎么思考,难不成用从水里捞上来的这些破玩意去凿山开路吗?”中年男人的心神已经乱了,“你们不走就在原地等着,有谁愿意一起走!”
只有一个人举起了手,那人左右看看,发现同伴都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缩了缩脖子,又默默把手放下了。
许词翊环视四周,补了一刀:“别冲动啊,黄毛二号。”
中年男人:“……”
他蔫了。
事实证明,人具有从众性,在绝对大的人数差异压制下,谁都得老实呆着。
短裤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祈玢:“我们分头行动吧。”
短裤男:“不是说落单会被阴影盯上,分头行动那不死得更快?”
许词翊:“阴影出现的条件是少部分人和大部队视线落点位置不同,那我们如果把队伍均分成差不多人数的小队,是否可以规避这一情况?”
这话问的是短裤男,这帮人里就他一个对单机游戏了解多。
短裤男一脸迷惑:“别问我啊,都单机游戏了,就一个视角,这情况我也没遇见过。”
眼镜男沉思片刻:“我觉得这位女士的想法可行,我们分成几个小队,一个队伍朝前继续走,一个队伍朝后回查看看有没有被疏漏的线索,还有一个队伍在原地等待,如果那边情况不对了,可以快速提供支援,也可以分别给两边传递消息。”
至此,队伍分解成型,中年男带领的队伍朝前走,短裤男和眼镜男和另一个玩家朝后走,还剩下许词翊,祈玢,洛商宜三个女生和花臂大汉留在原地。
水面上涨受到影响最为严重的就是洛商宜,她的体力也的确支撑不到她在前后来回奔波了,花臂大汉则是自告奋勇,说仨姑娘留在这里万一碰上点突发情况应付不了,他体力好,肌肉壮实,能搭把手。
队伍拆解临行前,许词翊还特地嘱咐前后两批人,如果看到了阴影,或者碰上其他情况,别自己纠缠,立刻回大部队。就算什么情况都没遇到,自己算着时间,十点四十之前也必须回来。
万一十一点期限到了,大家真的没找到食堂的位置,出现了意外情况,齐聚在一起活下来的概率也总比被拆解得七零八碎要高一些。
两批人走了,许词翊这几个人也没闲着,忙着打绊子在水里捞东西。
花臂被要求站在一边当门神,拉起每一个作死的溺水之人。剩下仨人小猪佩奇附体开始轮着往水坑里踩。
几个回合后,花臂不满:“你们三个女娃在这自告奋勇,我一个糙老爷们在旁边干看着,我嫌臊的慌。”
祈玢:“大哥,我们在水里你能拉得起来,你拌里面,我们三个都不一定能拉的起来。”
两百多斤的肌肉大汉:“……”
他不死心:“你们老这么试,次数多了不会有危险吧?”
许词翊抬起头,恍然道:“对哦。”
她推开祈玢和洛商宜:“你们俩起开,让我来!”
其余三人:“……”
仗着NPC对鬼怪毫无吸引力的设定,许词翊开始在水里扑腾得越来越欢实。
待许词翊后知后觉感受到后脑上那股阴森森的注视感越来越强烈,才恋恋不舍的收起拳脚,摊开一兜子的东西:“自己看吧。”
这些东西里,有衣服角,有领带,有发箍,还有一堆锅碗瓢盆。
结合着上午从水里捞出来的那些东西,祈玢推测:“这应该不是一个人出了事情,而是一整个区域的居民都遭灾了。”
花臂大汉看着脚下这摊蔚蓝的水:“一整个区域都埋水里,难不成是遭海啸了?”
洛商宜:“那我们脚下踩着的这个地方,岂不是……就是他们的坟?”
众人又看起来那些锅碗瓢盆,越看越觉得像是古代,墓里面塞的陪葬品。
许词翊被他们惊人的想象力弄得头疼:“……我说,古代陪葬用的至少都是青铜器,人家都带上钻戒了,至少是吃穿不愁的现代人,谁会用一堆铁皮跟塑料陪葬啊。”
洛商宜:“……”
也是哦。
这边忙活着,前后探寻小分队也没闲着,也亏得大家推理出光源规则是正确的,前后两队竟都走到了相邻的圆柱底下。
四个人分头朝看去,见两边的队友站在相邻的柱子面前踌躇着,时而左顾右盼,时而弯下腰,就是没有再往前走的动作。
三四个人的视线毕竟还是抵不上十个人的亮度,许词翊估摸着两边视野都到头了,也没法再继续前进。好在前后两队动作没什么异常,应该也没碰上什么解决不了的突发情况。
许词翊四处张望,沿着墙沿走了一圈。
墙面就是最普通不过的墙面,砖瓦就是最普通不过的砖瓦。上面也没有出现悬疑剧里的暗门,每一块砖都砌得结结实实。
祈玢也走了过来:“这地方只有水和墙,水里有东西,会不会……墙里也有东西?”
洛商宜问道:“可是这里的水和墙都一眼望不到边,就算现在回到副本刚开始,短短三个小时也根本不够我们搜找一圈的。”
“所以线索被发现的位置一定不止一处,就像水域一样,条件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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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每块都能捞上来东西。”
许词翊沉吟:“那么起点可能也是终点。但是真正的起点我们是回不去了,那我们就把这里做为起点。”
说话间,前后小分队已经接连开始往回赶了。
水面已经慢慢齐平洛商宜的胸口。她半截身子都被泡在常温的水域里,长时间的运动已经让这个新人小姑娘从心理到生理状态都在一点一点滑落下去。
两边队员神色匆匆赶来,眼镜男率先开口:“没时间了。我们那里什么也没找到,你们的情况怎么样?”
听到眼镜男的回答,中年男子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瞬间变得更白了。他僵硬的摇了摇头,然后两队人带着最后的希冀,一同转向许词翊等人。
花臂大汉把许词翊捞上来的东西摊开:“我们也只有这些。”
短裤男眉头紧锁的看着那些锈掉的日用品:“这些,这些能看出来什么吗?”
祈玢很想说出来个所以然,但是她最终也只能摇了摇头,打破了众人最后的幻想。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队伍陷入了长久的无言。
洛商宜拽了拽祈玢的衣角,她尽可能的压下声音,却还是止不住的颤抖:“祈玢姐姐,我们副本是不是要失败了?”
这才刚开始,第一个任务场景都没进去,副本故事也不了解,已经把大家难得束手无措了。
眼镜男眯了眯眼睛,在仅剩的十几分钟里做着最后的挣扎。
他本以为,自己是国内知名大学的高智商理工男,甚至在那位十分爱讲冷笑话的女士分析出光源变化规律的时候,他脑子里还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联想:观测就会改变光线路径,遇事不决量子力学,多么耳熟能详的定义。
而此时此刻,他竟然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智商,竟在这个副本下毫无办法。
幸好副本中死亡并不会真的死亡,只是会扣除大量积分,一夜回到解解解……我嘞个亲娘啊这虎女的在干啥!
眼镜男的眯眯眼因为错愕被睁大了整整一倍,在他正面前,许词翊正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斧头,虎视眈眈看着他们。
眼镜男:“这玩意你哪来的?”
花臂大汉一脸无辜:“我道具栏里装着防身用的,这小姑娘问我借,我就拿给她了。”
在巨大的情绪波动下,眼镜男沉浸在随身带个斧头和找人借斧头哪件事情更离谱的错愕中没缓过神,许词翊已经一脸淡定的扛着那个还沾着点没洗干净血丝的大铁斧头,闲庭信步的来到第三根柱子面前。
中年男站在墙旁边,眼珠子白多黑少的看着她:“你要干嘛?”
洛商宜替许词翊解释:“词翊姐姐说,她要去墙里面找线索。”
墙里找线索。
下一瞬,一道震耳欲聋的声响就从身后砸了下来。
地面感觉都颤了三颤,眼镜男跟被雷劈了一样转过身,目眦欲裂:“你这是在破坏副本!”
话音未落,下一斧头已经落上去了,许词翊头顶着掉下来的墙灰,一片灰尘中,朦朦胧胧的回过头,眼神迷惑:“刚声音太大了没听见,你说的啥?”
眼镜男:“……”
7. 我猜她中邪了
许词翊的的确确没听到眼镜男在说啥。
从她锤子落下的那一瞬间,脑海中就传来一道令人极度舒适的提示音——获得玩家积分+3.5。
还有零有整的。
一听到钱来了,许词翊就更兴奋了。
斧头雨点般落下,许词翊挥汗如雨,提示音也十分富有节奏的一遍遍重复着。
三块五!三块五!
许词翊砸得精神抖擞,双眼放光,那边的队友吓得哆哆嗦嗦,一动不动。
“我们,是不是应该去劝劝?”
短裤男脖子一缩,声音颤抖。
“怎么劝,我感觉她好像中邪了。”
洛商宜捅了捅花臂大汉:“这是你的斧头,要不你去拿回来?”
花臂头摇得像拨浪鼓,这是他进入副本之后第一次漏出惊恐的神色:“我也是肉体凡胎啊。”
洛商宜:“……”
一时之间,众人全然忘了还有什么任务待办,什么时间危机。毕竟谁也没见过副本建筑坍塌,满脑子想的都是谁砸得找谁去系统可千万别拿我的积分去维修烂尾楼啊。
直到水面忽的开始上涨。
最先发现这一不对劲的依然是洛商宜,她只觉得呼吸忽然有点困难,迷惑的低下头。
这一看不要紧,直接给她吓清醒了:“这水面怎么涨到我的脖子了!”
眼镜男也懵了:“不好,到十一点了,水面涨速变快了!”
很快的,所有人都受到了殃及。
水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急速飞升,不一会时间,几乎所有人都淹到了胸口以上,而洛商宜已经飘浮了起来,双手死死扒着花臂的胳膊。
然而这水似乎也不是什么正常的水,洛商宜会游泳,在这水里竟是连悬浮都做不到。水的密度小到看不见,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抓着她一点一点往下沉去。
洛商宜死死拽住花臂的胳膊不敢松手,也亏得花臂虽然看着不是什么好人,这个时候十分有安全感拖住洛商宜的手肘,让她得以露个脑袋在外面呼吸。
洛商宜很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安全。
照这涨势下去,很快的,这水也会没过花臂的脖子,没过他的脑袋,至于到时候这个队伍的其他人会变成什么样子,洛商宜想都不敢想。
另一边,许词翊还在孜孜不倦的砸墙。
大家的注意力已经被水流吸引走了,砸墙捞到的积分提示音慢慢隐匿在湍急的水声中,听也听不见了。
身后的惊呼声一片,大家在这节骨眼还牢记规则叫唤都十分收敛,求生欲的本能之下,有的人已经顾不得副本破不破坏了,扑棱着就要帮许词翊过来一起砸。
然而这水流已经蔓延到绝大部分人的脖子,稍稍一动,水浪冲击着直接把水灌入鼻腔。
又腥又凉的水逼得众人打了个干呕,大家相互扶持着一步步逼近。
斧头一次次落下,柱子上破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一束光从里面发了出来。
这个光不同于水池里诡异的非自然光,而是确确实实的灯光。
“你们瞧,你们瞧!”祈玢激动地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有了一个裂口,剩下的就容易多了。
斧头粘连着水渍,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道浪花。水淹没到了许词翊的口唇,在即将上涨到鼻腔的最后一刻,墙面被成功砸出一道可供一人穿行的圆洞。
许词翊把斧头扔进洞里,率先一个翻身爬了进去。
紧接着,众人搀扶着走了过来,祈玢,中年男……从矮到高依次爬入狗洞,洛商宜抱着花臂的胳膊多撑了一阵子,在他前面翻身钻了进去。
“水好像不涨了。”
祈玢喘着粗气,心有余悸道。
短裤男离洞口最近,他往下看了一眼,差点逼出来脏话。
“不是不涨了,是带着这个洞口一块涨。”
有人没听懂,也朝下看去。
只见水面涟漪阵阵,许词翊开凿的洞却是十分诡异的保持距离水面一厘米的地方,像悬浮的船一样,带着众人越飘越高。
“不管这么多了,我们居然真的找对了地方。”短裤男一脸庆幸跟许词翊表达感谢:“女壮士,我们错怪你了,你才是我们队伍的启明星啊!”
众人纷纷道谢,眼镜男好奇问:“女士,你是怎么确定圆柱是可以砸开的?”
“我不确定啊。”许词翊一脸单纯:“我就想着,这么一大块东西,总不可能是实心的吧。”
眼镜男:“……可副本一般不会出利用玩家自带道具才能通过的关卡。”
许词翊理直气壮:“水底下连案板都能捞出来,肯定也能捞到锤子,我这不节省时间,一步到位嘛。”
眼镜男:“……”
他没词了。
众人在洞口缓过来神,就站了起来朝里面走去了。
离开了水面,平坦的陆地显然好走了很多。这洞里还比外面温度高上不少,很快的,大家身上都变得暖洋洋的。
洛商宜看许词翊的眼神都泛着光,脑子里不由得开始幻想漫威电影里无往不利的超人:“词翊姐,你简直是个大英雄!”
许词翊声音响起:“扶我一把,我有点腿软。”
洛商宜:“……”
许词翊也只是个把上班通勤当所有运动量的普通社畜,这一遭体力消耗实在有点大,两条腿哆哆嗦嗦跟着往前走。
这队伍里女生只有三个,许词翊砸墙的时候都在旁边看着,体力活脑力活都是人家一个人干了,此时众人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三四个人搀着许词翊,恨不得马上就要抬她登基了。
许词翊:“……”
大哥们,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往前走了几分钟,面前豁然开朗。
众人在进入圆柱之前,本来只以为里面是个普通的副本餐厅,可能会站着几个一看就不正常的假人,有阴暗的色调,沾血的玻璃门,等等等等。
里面是与大家所想完全不一样的景象。
摆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城市。
说是城市,更像是一个小镇,确切的说,是一个模拟小镇。里面有消防站,有花店,有餐厅,有冰淇淋店,一眼望过去,各种商店和住宅挤在一起,十分像小时候经常游玩的职业体验城。
小镇里的天,也就是圆柱的最高点,上面有一层蒙蒙的蓝,如果在现实世界,算是复刻逼真的体验城了。但是在这里,男女老少的身影在一个个模型房穿梭,总觉得说不出的违和。
众人往里走,路边还停放着一排封底的长游泳圈,和一些渔网。
“是个渔村。”祈玢在许词翊耳边小声说:“就是有点抽象。”
何止是有点抽象。
许词翊在心里默默吐槽着。
“阿爸,记得帮我捞点蟹子哟!”
众人交流间,一个清亮的女声从身后响起,紧接着,有个渔民打扮的中年男人拉着渔网从众人身侧风风火火的走了过去,而女声的主人站在村道的路口,正朝着他用力挥手。
阿爸回头憨厚的笑了一声,漏出来一嘴白牙,紧接着他拉起游泳圈,径直朝前走去。
短裤男看着阿爸的前进的方向:“那不是我们进来的……”
话说了一半,身边的眼镜男用力捅了他一下。
只见阿爸到了洞口前面,也没在乎那洞跟狗洞差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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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的大小,用力把那个像皮划艇的游泳圈从洞口推出去之后,自己紧跟着也钻了出去。
祈玢追了过去,从洞口朝下看。
水面上哪里有什么人的影子。
说话的女声是个看着十几岁的姑娘,两边用彩绳编着长长的麻花辫。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送走了阿爸,转而热情的招呼着众人:“你们是从外乡来的客人吗?”
众人对视一眼。
许词翊站了出来,笑着跟她打招呼:“你好,我叫小词,你的阿爸要去打鱼吗?”
女生点点头:“我们这里临海吃海,靠打鱼为生的。我叫阿梅,你们是来干什么的啊?”
“我们来这里旅游,现在有点饿,请问餐厅在什么方向?”
“那你可是找对地方了,我们这里好吃的东西可多了,你们来这里旅游一定不会后悔的。”阿梅甜甜的笑着:“从这里一直往前走,然后往左转,就在医院旁边。”
“我们的餐厅通常是下午一点钟打烊,时间还早,你们可以慢慢吃。”
下午一点。
用餐时间是两个小时,也就是说一点之后,他们就得离开镇子。
阿梅家就住在镇子口,院子里有个大盆,清澈的海水倒映着点点波光。说完这句话后,她蹲下身端起,从里面捞了几条漂亮的海鱼,一蹦一跳回屋了。
众人也没闲着,按照阿梅的提示,很快的就找到了餐厅的位置。
这个镇子不像是真的,基础设施倒是齐全的很。正如阿梅所说,医院和餐厅毗邻,肛肠科的标牌正对着的就是喷香的炸鸡广告,看着十分有食欲。
许词翊:“……”
她安耐住想吐槽的心,推开门走了进去。
出乎意料的是,餐厅很大,原木的装修风格,恰到好处的暖色灯带,照着那些新鲜出炉的食物上,更是食欲倍增。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圆桌上面整齐的码放着餐具和餐纸,桌子中心摆着瓷瓶的插花。
“哇。”短裤男惊叹:“这哪里是过副本,简直就是改善生活啊。”
玩家哪怕通过副本也出不去系统,系统大厅里,吃喝都要积分,积分都得打副本过关,平时过得也扣扣索索。然而副本里,食物却是不要钱的。
众人看着菜单上的八辈子见不到的海鲜炒菜眼睛都冒着绿光,连眼镜男这个自我标榜的文艺青年端了一会都撑不住了,加入了扑食的饿狼堆里。
餐厅不光供应食物,还供应饮品,例如茶和咖啡。
除了他们之外,来这里吃饭的原住民也不少,左右许词翊平时还是能回人类世界吃点好东西的,身边的同伴饥肠辘辘,许词翊心中升起一抹悲凉,点了一杯咖啡。
时间还早,不急在这一时。
祈玢算是腿脚利落的那批,见着内菜单还发光撒丫子就冲到最前面,现在已经端着满满一盘子的扇贝和蒜蓉面包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杯鲜榨橙汁。
她在许词翊对面坐下:“你要提神吗?”
许词翊:“……”
她没回话,眼神透过祈玢,望向她身后端着咖啡的女服务员。
服务员扎着一个丸子头,脸上扑着淡淡的脂粉,看着十分素雅好看。
祈玢不明所以,也跟着看了过去,看了半天没发现异常:“怎么了?”
许词翊:“要不你吃完我再跟你说。”
祈玢:“你不说完我吃不下饭。”
许词翊:“她的手上做了红色美甲带着钻戒,怎么样,你有没有联想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祈玢:“……”
许词翊:“你让我说的。”
祈玢:“……”
叫我嘴欠。
8. 人肉面饼?
祈玢双目无神吃下这顿饭后,红指甲油的女服务员已经进了后厨,看不到人影了。
许词翊抿了一口咖啡:“我们怎么结账啊?”
祈玢:“他们说远来是客,这顿他们请了。”
许词翊咖啡喝不下去了。
靠,副本的NPC都比她富。
“那个红色指甲油的女服务员什么情况。”意识到许词翊思路已经跑远了,祈玢一把把话题又拽了回来。
恰好这个时候,洛商宜终于在一帮豺狼虎豹中抢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海鲜烩饭,浓香的芝士上还冒着白烟,她在俩人对面坐下:“词翊姐,祈玢姐,你们在聊什么呢?”
祈玢:“你要不先吃饭?”
洛商宜莫名其妙:“发生什么事了啊。”
许词翊看了她一眼,淡定张口。
两分钟后,洛商宜食欲全无,甚至有点反胃。
看,又是个不听劝的。
一个两个都不想好好吃饭,许词翊也懒得避着洛商宜了,直接跟祈玢开始讨论起来:“就是不知道是特例,还是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同一个情况。”
已经可以确定,断指的主人死了,但是大家也确确实实瞧见了那个女服务生在餐厅里若无其事的闲逛。
很快的,这情况就传了出去。
女服务生长得很漂亮,红色的指甲又实在是太过显眼了,很容易一眼就注意到他。
餐厅里的桌子是小圆桌,最多只能坐下四个人。大家本来各自找位置扒弄着饭,注意到了女服务员,几个反应快的一眼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等许词翊去打饭的时候,很多人已经吃完了。眼镜男凑过来三个女生的桌子,小声道:“等一会,我们出来讨论一下。”
三个人应了一声。
餐厅里有了时钟,十一点四十的时候,三个人出了门。
餐厅和医院中间的位置,夹着一个小公园,因为是饭点,里面并没有多少人,只有几个刚做完肛肠手术的坐在圆凳上烤屁股。
大家找了一排花坛,有的坐在石墩上,有的坐在长椅上。
“刚刚吃饭的时候我打听了一下,女服务生叫明花,土生土长当地的姑娘。”眼镜男说,“我也顺便找机会跟明花搭了几句话,她性格很好,很爱笑,还说自己有个很相爱的未婚夫,下周就要举行婚礼了。”
祈玢也说:“听他们的语气,这个小镇似乎很富庶,而且不常有外面的人过来,人口不多。举办婚礼在这里算是大喜事,尤其是明花这种,邻里八方都看着她长大的孩子。”
“所以在这个地方,明花没有仇家,就算有人想害她,大家也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个姑娘死掉。”短裤男说:“可是这件事情就是发生了,镇子里其他人没人阻止吗?”
“不是村镇的问题。”许词翊斟酌开口:“我们捞上来的东西还有很多日用品,还有不少男性身上的东西。如果水下的物品真的就是来自这个村子,那么受害的,可能不止明花一个。”
“我在餐厅前台等饭的时候,有厨子进出拉开布帘,我冲里面看了一眼,好像看到了灶台边放着一个花纹铁桶。”眼镜男努力回忆着,看向许词翊,“就是这位女士捞上来的其中一种餐具。因为那个花纹印镌刻十分粗糙,我就多看了两眼。”
这话一出来,那个本来已经被大家刻意遗忘的想法又在脑海中冒了出来。
许词翊看气氛不对,赶紧张口安慰:“死人复生在副本里是非常常见的现象啦,大家不用过于焦虑。”
气氛并没有变好。
甚至许词翊脑海中还响起一声突兀的:获得玩家积分+2。
许词翊:“……”
祈玢凑到她耳朵旁:“你安慰得很有效果,洛商宜快吓哭了。”
许词翊自闭了。
毕竟大家刚吃完饭,众人一致决定,这个时间段先不考虑这么重口的东西。
小镇里建筑繁杂,基础设施齐全,一帮人一起逛肯定无法在仅剩的这段时间里面逛完的。众人商议后,又把队伍拆分成三个小分队。
至于分组也有所改变,许词翊祈玢和眼镜男三个明显有经验的人被放在不同的组里,许词翊带着短裤男和另一个组员一起走。
另一个组员叫维维,也不知道是真名还是化名,进副本这么长时间,几乎是其他人说什么他跟着做什么,没说过几句话,也没太多存在感。
这个时间点,不光是公园,小镇各个地方都挺冷清的。
许词翊三个人一路逛到镇尾,挨家挨户不是正在吃饭就是吃过饭后又出海了,偶有两个躺在院子里闲情雅致晒太阳的,三个人抬头看了半天也没找出来太阳在哪。
镇尾有个小院,院门打开,侧边有个包着头巾的老妇佝偻着背,身子一颤一颤的。
走近了,才看出来她手中拿着一个很粗的研磨杵,坐在小板凳上,对着桌子上的什么东西锤锤打打。
许词翊卡着视野盲区,他们看得见里面的人,里面却看不见外面。
“她在干吗。”短裤男脑海中联想到以前副本里面一些不太好的经历:“人肉面饼?”
“人肉面饼那得用锤子打,这明显是个石臼。”许词翊无语。
然而具体要干什么,三人却始终没看出来。
站了约莫两分钟,老妇依然孜孜不倦的重复着那个动作,也始终没瞧见自家门口鬼鬼祟祟站着仨人,偷感浓重的往这里伸头眺望。
说不清偷窥和贸然进入别人家里哪种更冒犯点,但是不让副本里天然存在的东西发现外来者,显然是更安全些的。
“你们为什么在我家门口。”
一声尖细的童音从身后响起,激出了三人一身鸡皮疙瘩。
三人僵硬转过头,看见后面站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嘴里叼着个棒棒糖,一双圆滚滚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他们。
屋内的大婶也听到了动静,面带疑惑的朝门口走来,许词翊暗叫糟了,再想转身离开已经来不及了。
“你们谁啊,来我家干什么?”大婶出了门,第一反应是把小男孩护到身后。
短裤男:“大婶你放心,我们绝对不偷孩子。”
大婶听完之后把孩子护得更紧了。
许词翊:“……”
这安慰人的方式跟她有的一拼哈。
“我们吃完午饭找宾馆迷路了,被你们家动静吵了过来。”说话的是维维。
这人从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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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本到现在,许词翊就没见过他出过什么声,结果现在一说就是一串,脑子转的还挺快:“你们在干什么?”
这、这么直接吗?
大婶将信将疑的看着三个人,盯了一会,似乎确定他们的确没有抢孩子和抢钱的意图,慢慢把抱孩子的手松了下来,不好意思道:“我平时都不开大门,这不孙子出去玩了,中午人也少,也没想到会吵着人。”
许词翊乘胜追击:“大婶,您在做什么啊?”
“我?”大婶脸上又闪过一丝迷茫:“害,刚才隔壁老刘说镇子里进了几个外乡人,就是你们吧。镇餐厅里的蛤蜊饼是我们这的特色,那叫一个香,你们一定得尝尝……”
“我们吃过了,的确很香,谢谢大婶。”见对方拽着话题越跑越远,短裤男赶紧打断施法。
“这是珍珠,我奶奶在磨珍珠粉。”回答他的是叼着棒棒糖的小男孩,他挺起胸膛,一脸骄傲:“我奶奶是镇子里做珍珠粉的老手,漂亮姐姐都来找她买珍珠粉,可厉害了!”
三个人脸上出现赞叹神色。
大婶一听有人夸她,脸上都要笑开花了,招呼着三个人进来坐,又拿出来一盒做好的珍珠粉。
珍珠粉白润细腻,散发着珍珠特有的光泽,轻轻蘸取些许涂在虎口处,肉眼可见的连毛孔都小了一圈。
的确是好东西。
“别的地方卖的珍珠粉用的都是淡水珍珠,我们家用的可是海珠。这也就是我们海螺镇能用得上好成品的珍珠磨粉,其他地方哪里都找不到这种成色的。”大婶笑意盈盈的介绍:“小姑娘,我们这里鲜少有外人来,你喜欢的话,大婶送你一瓶!”
许词翊眼睛都瞪大了。
副本内的道具带不出副本,许词翊热泪盈眶看着这瓶珍珠粉良久,最终忍痛割爱:“谢谢大婶,等下次一定。”
“小姑娘就是脸皮薄。”大婶跟她打趣:“要不大婶送你个珍珠项链?手串或者耳钉也行,想不想要。”
许词翊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她掏出一瓶胶原蛋白胶囊:“要不咱们换换?”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跟副本NPC做交易。
另外俩人:“……”
你还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吗?
当然最后的结局是否定的,许词翊不甘的收起走哪卖到哪的心思,最终在拿珍珠粉和拿珍珠首饰之间选择了拿线索:“大婶,下周明花结婚,是不是也要用您的珍珠粉?”
大婶说:“那肯定啊,新娘子都喜欢的。你们也要参加明花的婚礼吗?”
“我们想知道明花的丈夫去哪里了。”维维再次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次短裤男也没忍住戳了戳他:“喂,你太直接了吧?”
出乎意料的是,大婶这次并没有很快的回话,而是眼神空洞一瞬,紧接着像是在回忆什么东西一样:“大建……大建出海了,今天晚上回家。”
维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大婶:“发生了什么……大建出海了,今天晚上回家。”
维维将目光抛给了小男孩。
小男孩眼神同样变得空洞:“大建哥哥出海了,今天晚上回家。”
“还有好多人,一起回家。”
9. 你是NPC?
副本里的NPC开始出现重复语句,很明显,这是个突破口。
对面两个人的状态明显不对,许词翊担心再问下去触碰到什么禁忌对方会暴起,偏偏维维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一句比一句更劲爆:“大建是不是死海里了?”
许词翊惊了,扑上去就捂住他的嘴。
然而这个时候,那个大婶却忽的一颤,紧接着眼神就变得清明起来。
她抄起扫帚,怒发冲冠道:“你是个哪里来的东西,随随便便咒人死了,你老父老母不知道教你攒口德,我今个教你!”
说罢,扫帚头扬起积年累月的树叶子,朝着维维的屁股就拍了过去。
小男孩也清醒过来,一把扑到维维腿上:“你这个大坏蛋,你欺负大建哥哥,我讨厌你!”
在副本里直来直往惯了的维维遭受到了二十几年人生里第一次毒打,还是被个半老徐娘和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围殴的,他表情都僵了一瞬,屁股上就传来一阵剧痛。
该说不说,同为男性,还是小孩子更知道哪里下手更疼一点。
许词翊看着这人间惨案,感觉自己幻肢都在跟着共振。
过了两秒,维维后知后觉惊叫一声。
他还不敢叫得太大声,偏偏想问的东西还没问完,被俩人围殴了也不想走,抬手一把抓住扫帚,一边由于身体条件反射不由得慢慢蹲下身,悲痛万分的捂着某个关系到子孙后代的部位。
那大婶一看更急眼了,挣扎着要把扫帚给甩开继续朝他身上抡去。
关键时刻,许词翊一把拽住维维,混乱之中鞠躬道了歉,然后连拖带拽的把他从屋子里面拉了出去,才没把这场混乱演变成副本NPC和玩家之间发生的第一起惨烈群架。
维维心有不甘不想走,但半残之下,没什么力气挣扎,直到出了门之后才瞪着许词翊:“你为什么要拽我出来。”
“你惹恼他们有什么好处?”许词翊简直无语了:“他们现在是人是鬼都不知道,万一触发到关键词暴起了怎么办?”
维维翻了个白眼:“他们要是有抹杀能力早就露出马脚了,两个普通的老弱病残都要婆婆妈妈瞻前顾后,要是没有我,就靠你和那个屁都不懂的废物,这点东西都问不出。”
许词翊简直觉得这个人不可理喻:“因为他们和善,所以就要抓着欺负吗?”
维维:“这位小姐,你清醒一点,他们不是系统NPC,不是活人,他们只是副本里的一些数据,你欺负他们跟你欺负手机里的汤姆猫没有任何区别。”
“还是说这位小姐看见NPC就想共情,真把你们当同类了?”
许词翊:“你说什么?”
维维冷笑:“我说的不对吗,NPC小姐和那个老妇东拉西扯,不就是想拖延时间让我们拿不到副本线索。事到如今你还在装,所有的NPC都是一副样子,自以为是,又蠢又坏。”
许词翊愣住了。
明明是辱骂的词汇,却平白把她激出一身虚汗。
愣怔的瞬间,许词翊脑海里排列组合的副本线索通通被抛之脑后,空白的记忆里只剩下一句句问话在长久的回响。
他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是不是还有别人也发现了她不是玩家的事情?
那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陪自己演戏?
一股莫名的冷意从背后腾起,像毒蛇一样,顺着脊骨一直蔓延到后颈。许词翊没有搭话,垂眸默默思考着从副本进入到现在所有的细节。
良久之后,她抬起眼:“理由。”
“你说我是NPC,理由呢。”
“不需要理由。”维维一点弯绕都不打,直截了当的说:“玩家想脱离副本需要足够积分,积分高低对应副本难度也不同,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从中级副本掉到这个初级副本里。”
他连装都懒得装了:“因为NPC太多了,NPC都想要我们的命。我把全部积分换了一个永久技能,可以看出副本里所有的NPC。”
许词翊的心一点一点凉了下去。
这种道具需要大量积分,几乎都快赶上脱离副本所需积分的一半了,大部分人没钱,也没能力会用尽全部身家换这样的一个道具。
若他真的有,自己拿的就是一张无从辩解的铁狼牌。
想到这里,许词翊忽然也放松下来。她吐出一口浊气,顺势也往台阶上一靠。
她泰然自若下来,维维反倒是不自在了:“你不怕我告发你?”
许词翊笑了一声:“随你。”
维维眯起眼,细细打量起这个女人。
从副本开始到现在,两个人在团队里,一个人提供线索,提供廉价药物,甚至会在千钧一发之际破解关键,救了所有人的命。
另一个则是毫无存在感,且生的一脸阴郁像,上来就是对团队里半个核心进行指认攻击。
许词翊的底子有多厚,谁也不知道,谁也都没把握明争暗斗能斗得过她。
她许词翊当了这么多年的社畜,工作上没有建设,但是这些勾心斗角揣摩心思的破事她门清。谁都不是傻子,非要二选一的话,天秤会倾向哪一边,简直一目了然。
许词翊张口:“如果你来探我虚实,那你成功了。如果你是在给我下马威,那你也放心,我一定会挑一个所有人都察觉不到的时候,静悄悄的下手。”
“毕竟NPC让玩家副本失败,可比玩家清理NPC容易多了。”
至此,攻守逆转。
维维定定的看着她。
末了,他冷哼一声,嘴上却示弱了:“我经历的副本不比你少。我不会这么蠢的。”
他手上擦了一大块皮,是刚才对抗奶孙组合的时候被扫帚上的粗粝划开的,刚才情绪激动没看见,现在两个人稳定下来,他才后知后觉感到疼痛。
其实许词翊知道,维维心里也门清,不然也不会专门挑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自爆了。
俩人暂时熄火,沉默地坐在不远的石阶上。
片刻之后,维维望着门口:“他怎么还没出来。”
问的是短裤男。
许词翊临走之前只瞧见短裤男疯狂的在给屋里的俩人道歉,心里还念叨了一句真不愧是大学生,边起身:“我去看看。”
话音刚落,对面的门就被推开了。
短裤男手里捧着一个红棕色的小瓶子,见着维维气不打一处来:“这是在副本里,大家都是同一条线的蚂蚱,你自己想作死就作去,能不能别牵连到我们!”
许词翊:“怎么这么久,你在里面干什么?”
短裤男瞟了一眼维维,不爽道:“他一走内小孩跟大婶就气消了,还问我有没有吓到,说着说着就开始自我反思,说远来是客,他们不应该这么激动。非要拽着我去屋子里面,给你拿了一瓶碘伏出来。”
“你赶紧抹上,我还得给人家还回去呢。”
维维愣了愣,抬起头,怔怔的看着这小瓶药。
碘伏已经开封了,还剩下差不多三分之一,旁边配着一根洁白的棉签。
凉凉的,有点沙。
许词翊三人返回到队伍约定好的集合地点,是十二点四十,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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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分钟就到了规则里提到的重新返回水上中心的时间。
现在大家心知肚明,所谓的水上乐园就是海螺镇所说的“海域”,大家一合计,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规则第一条,写着今日水上乐园只对他们这些VIP客户开放,自然而然的,VIP客户吃饭不需要交钱。也间接说明,海螺镇的这些居民并不在开放范围里,所以进了水里,会自动消失。
祈玢和眼镜男两组也回来了,祈玢率先分享她们了解到的东西。
“我们查问过了,明花就是镇子里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孩子。跟她结婚的大建倒是名人,镇子里生活用品全是他跑海运回来的,每次一跑出去就是好几天。两个人是从小定的娃娃亲,青梅竹马,这在镇子里就这么一对。海螺镇又富庶,婚礼办的据说空前绝后,万众瞩目。”
“海螺镇地方偏远,镇子里大多是互相结婚,可以算是整个镇子是一家子。有的隔不开代,就跑去其他镇子找对象了,现在村子里的中老年人越来越多,孩子却越来越少,一只手数得过来,都被家大人尽心尽力的护着。”
“又加上,这里消息很封闭,人们心思也是单纯得很。”祈玢无奈笑了笑:“家家户户都不设锁,真要有歹人误打误撞来了这里,一路上简直是通畅无阻,长驱直入。”
这一点,许词翊深有同感。
她看了一眼维维,维维正低着头看着手上的伤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短裤男挺兴奋:“大建今天晚上回来,他回来一次,海螺镇的人给他接风洗尘,那岂不是晚上的饭更好吃了!”
许词翊问眼镜男:“你们呢?”
话说完,她才闻到空气中似乎有一种烧焦的味道。
眼镜男身上灰扑扑的,厚厚的眼镜片子后面,怨气都快从眼睛里面溢出来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祈玢:“怎么了?”
不说还好,一说眼镜男怨气更重了:“我们经过一个面包房,里面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着火了,好像是后厨操作不当起火的。前面的路被封了,后面全是人,不一会消防车也来了,动都动不了。”
眼镜男越说越来气:“这破地方的建筑物修得跟他妈过家家动画片里的也就算了,我真没想到内消防车长得也跟玩具车是似的,滴滴答答从几公里以外就开始吵,喷了一个小时火才灭了,面包房烧的就剩下一堆铁框了。我们完整的看了一场火灾,屁都没问到就回来了。”
许词翊:“……”
眼镜男苦苦维持的文艺知识青年的人设在此刻彻底崩塌,脸红脖子粗抱怨了两分钟后,众人集体默契的转移话题。
“啊对,我刚才问了镇口大伯,他说那个类似游泳圈的皮划艇能借给咱们用,咱们一会不用下水了耶!”
“太好了太好了,我再去问居民要点绳子和泳镜,还有救生衣,到时候就算遇见危险我们也能不怕了呢!”
“规则还告诉我们说要及时补充体力,所以我拿了一袋饼干。”洛商宜高兴的晃了两下:“面包店火灾之前拿的,这样就饿不到了!”
这话说完后,人群忽的短暂沉默了。
眼镜男问到:“我们一直在一起,你什么时候拿的?”
洛商宜:“你去找店主问宾馆地址的时候,这饼干有问题吗?”
“饼干没问题。”许词翊开口道:“但是规则第七条,让我们不要其他地方吃东西,会污染水池。”
一条规则让玩家及时补充体力,一条规则却不让他们吃东西。
这是两条完全相悖的规则。
10. 涨水
下午的任务也简单明了,找到明日八点离开的大门。
晚上住所和餐厅应该都在海螺镇里面,晚上的副本通常是危险性最大的,规则也要求他们在晚餐之后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直到早上八点再离开。
他们探寻这个水池的时间,只有下午的四个小时了。
皮划艇一共有两艘,正好每一艘上坐五个人。
大家把皮划艇从洞口处推下去,紧接着开始轮着上船。
许词翊看着洛商宜拿着的那包饼干:“你真的要带它上船吗?”
洛商宜不以为意:“带着吧,万一大家需要呢,以备不时之需。”
许词翊有点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起初,有了阿梅父亲的前车之鉴,大家还担心从洞口处重新返回到水池会出现什么其他问题。
但是事实证明他们多虑了,先下去的玩家并没有像阿梅父亲那样消失在大家眼前。皮划艇稳稳当当飘浮在水面上,没有任何异常的痕迹。
等所有人都安稳的坐在船上,时间也正式到了两点。祈玢和洛商宜坐在一艘船上,许词翊在另外一艘上。随着船桨挥动,皮划艇慢慢远离的洞口。
“涨水速度快了好多。”祈玢说。
上午在水中行走的时候,过了很久,大家才反应过来水面在慢慢上涨。现在已经不用仔细观察了,水面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须臾之间就没过了上一块砖面,每一次水面泛起的涟漪,都席卷着水流往更高处的地方涌去。
眼镜男看了一会,开口道:“10cm×10cm的砖面,没过只用了五十几秒。”
五十几秒是眼镜男默数的时间,现实时间和他计算的会有偏差。
也就是说,涨水速度已经从十分钟一厘米变成了一分钟十厘米了。
“那现在水池的深度是?”中年男人问。
眼镜男神色微微:“13.1米。”
“如果按照这个涨势涨下去的话,明天早上则是……”
眼镜男:“128米。”
洞口随着水面上涨也在一点一点攀升,许词翊望着高耸入云的圆柱,开口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泳池越来越像一个真实的海域了。”
水面泛起的涟漪一道比一道深重,像极了深海中涌动的暗流。
128米,只是按照目前涨水速度计算的,谁也不知道再过了一顿饭后,速度会不会还要更快。
甚至,进入海螺镇的洞口并不是他们预想的那样,随着水面上涨而上涨的,若等到了一定时间段,洞口上移的速度赶不上水涨的速度,那会发生什么。
中年男人习惯性悲观:“海螺镇该不会真是发生过海啸。那他们死而复生了,这个副本该不会是要把这个镇子,连带着我们重新再淹一遍吧?”
“副本不会出绝境的。”
有几个胆小的人脸色已经变了,许词翊适当的打断了中年男人的话,并朝那边看了一眼。
眼镜男早就有点看不惯这个中年男人,觉得他窝囊:“散播负能量对我们现在的情况没有任何帮助,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在毫无依据的情况下乱猜。当然,除了浑水摸鱼的NPC。”
中年男人被指桑骂槐了一通,本来就不太好的心情直接炸了:“谁是NPC谁五雷轰顶,你他爷爷的没证据扯什么蛋!”
祈玢看不下去了:“我们现在首要目的是走副本主线,大家现在都在一起行动,NPC要是做什么有害团队东西出来一定能被发现的,现在大家就别内讧了。词翊,你说对不对!”
维维用糊了一层碘伏的手指头捅了捅许词翊:“问你呢,对不对。”
许词翊:“……”
啊对对对。
“但是不管怎么说,水上涨一定不是个好兆头。”许词翊赶紧把话题拽走:“我想趁着现在水还不是很深,去水下看看。”
皮划艇沿着水流方向慢慢行驶,大家本还想着水有流动,会不会在水上中心还存在第二个陆地。
很快的,大家就发现真是想多了。
划着划着,大家就发现,水的尽头不是别处,正是他们进入副本的那条甬道。
甬道甚至是那个写着规则的LED大红牌,现在已经被淹了,水下的玻璃房还亮着诡异的红灯,被埋在湛蓝的水下,像是一颗怪物的眼珠,伺机而动盯着水面上的人群。
反正也行驶到这了,大家就顺带着回来看看,起点会不会有线索。
很遗憾的是,除了那个玻璃房,起点的水和墙面都和其他地方的一模一样,连条多余的砖缝都没有。
“水的浮力有问题,人没办法在水中悬浮,但是皮划艇可以。”祈玢蹙眉分析:“什么意思,只有副本里本来存在的道具,才能在水面飘起来?”
“有可能。”短裤男补充,末了他担心的看着许词翊:“你真的要下水吗,可能会出事。”
许词翊思考:“或许我可以绑根绳子在腰上,如果我无法浮上来,你们就用绳子拉我上来。”
皮划艇沿着起点墙边绕了一圈。
有了海螺镇设置在圆柱里的经验,众人也长了记性,每经过一个看似特殊的转点,就开始对着墙面敲敲打打,试图找出些蛛丝马迹。
很遗憾,墙里是实心的,就算不是,但凭着几根手指关节触碰,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
副本不是谍战片,自然也不会出现什么机关暗道。
大家摸索了很久,依然每摸索出来什么名堂。无奈之下,只能重新考虑许词翊的那个说辞。
“看来只能下水。”短裤男长叹:“可是太危险了。”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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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哪一次副本没有危险。”眼镜男已经做好了决定,认真的询问刚才找眼镜的维维:“泳镜有八百度的吗?”
维维:“?”
大哥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谁家好人副本里给你配有度数的泳镜啊!
祈玢沉默的扫了一眼眼镜男那双比啤酒瓶子还厚重的镜片,残忍开口:“水底下的事情,要不咱还是别馋和了。”
眼镜男:“……”
玩家通过副本的积分分配,是按照在副本里的通关贡献度决定的。
但线索也不是那么好拿的,要不有惊人的观察力,可以察觉到细枝末节并关联起来。
要不则是去一看就凶险万分的境遇里,九死一生拼运气。
去水下,可以是送死,也可以是机遇。
但很显然,老天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眼镜男挣扎着摘下眼镜证明自己是可以胜任的,众人眼睁睁看着他把眼镜放在手边,然后眯着眼睛围绕眼镜三百六十度摸了半天,忍无可忍要求他终止自残。
最后,综合能力和个人意愿,下水的人被确定为许词翊,祈玢和维维。
花臂大汉本来也想努努力,众人也只能对不自量力的群体再次扫兴。
让他下去,船沉了估计都拉不上来。
许词翊也很自闭:“你们非要跟我一起下去吗?”
要是只有她一个人,水底下的情景都是她一个人说了算,到时候不是想怎么吓唬怎么吓唬,想怎么卖药怎么卖药,那积分不得哗哗的来。
泡汤了,全泡汤了。
这一帮看惯了许词翊大刀阔斧砸墙的傻白甜压根不会怀疑她想独占线索,只是拍了拍她的肩:“放心吧,我们都会没事的!”
许词翊:“……”
花臂大汉也在挣扎不妥协:“我觉得直接下水还是有点危险,咱们要不现在船上看看?”
皮划艇吃水线约莫在三分之二多一点的位置,船艇高度较为窄,沿着船艇边缘,伸手就能碰到水面。
不知是不是错觉,水温似乎也变得更凉了些,捧起来一捧放在鼻间,腥腥的,还带着上午未曾发觉的咸味。
花臂不是近视眼,在眼镜男羡慕嫉妒的眼神中,找维维要了一个泳镜,把头埋进了水里。
皮划艇上的其他人围在他身边,手拽着花臂的胳膊,紧张的看着他。
他也知道大家好意,在进入水中的一瞬间,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众人悬起来的心放下了一点。
一分钟后,有人捅了捅他:“怎么样了?”
花臂大汉没动。
那个OK的手势被背在身后,像个风雪中摇摇欲坠的树枝那样立在那里。
一碰,便如同残花败柳,重重的落在身后,变成一滩软肉。
11. 手
万幸的是,花臂没死,只是晕了。
短裤男凑过来上下观察一下花臂大汉的脸,鼻腔中有水灌入,结合脸色,得出结论,花臂溺水了。
“按照他的体型,不应该一分钟就溺水啊。”短裤男百思不得其解。
“憋气时间按照肺活量决定的,他这种常年健身的人,心肺功能好,比一般人憋气时间都更长一些,甚至能达到两分多钟。”短裤男解释:“就算是一般人,只要稍稍会一点游泳,都不至于一分钟就晕过去的。”
“他什么时候没动静的?”许词翊坐在另一边的皮划艇上,看得没那么仔细。
洛商宜在花臂身边掐他人中:“他比了个OK的手势之后,好像就再也没动过。”
他们这一艘皮划艇上,众人分配时,因为有花臂这个重量级人物,坐着的其他人大都是洛商宜这种体重比较轻的人。许词翊被分配到另一艘皮划艇上也是因为有短裤男这个说重量不重量的人物在上面,也需要人来平衡一下。
花臂溺水,大家有意想帮他把肺里的水排出来,但除了短裤男,现实里谁也没有系统学过急救知识,也无从下手。
短裤男着急:“你们按照我说的做就行,把皮划艇转过来给我看看。”
于是大家又手忙脚乱的调换方向。
眼镜男划着艇,冷不丁的问了句:“谁那里有什么对症的药吗?”
问的是全部的人,目光却看向许词翊。
许词翊本来都没往那想:“还有治溺水的药?”
“没有,但是能保护心脏,让他撑时间长一些。”眼镜男解释:“副本里药物无论见效还是治疗强度都远大于现实世界。有些注射类药物口服也能很快起作用。沾点边就行。”
许词翊:“比如……辅酶a?”
眼镜男喜出望外:“太对症了!”
许词翊:“?”
这也行?
回想起自己都快把一仓库的辅酶给造作干净了,忽然发现这堆破烂居然还有大冤种求着要买,许词翊心中那叫一个追悔莫及。
她应该早点进来的。
到处都是商机的地方,这不是副本,这是矿山啊!
许词翊掏出那个进副本之前还在磕的熟悉瓶子,轻车熟路倒出来两粒,隔着船交给眼镜男。
忽的,她却犹豫了:“这算不算强买强卖啊?”
眼镜男看着她那一瓶子的药眼镜都要直了:“姐,您这批货……不是,您这瓶药有没有多卖两颗的打算?”
许词翊:“……”
包括眼镜男在内,最终一共四个人没忍住剁了手,每个人又支出了三十积分。
毕竟这辅酶本来也就是许词翊怕过期才带出来的,也不忍黑心卖出太贵,所以依然是十五积分一颗。
洛商宜也想买,奈何她新人实在不舍得透支太多,巴巴的看着许词翊把一大罐子重新收了回去,恋恋不舍的挪开目光,继续给花臂掐人中。
花臂吃了两颗辅酶,片刻后,他开始剧烈的咳嗽,紧接着吐了一大口水出来。
他脸色慢慢恢复正常,但是人依旧没醒过来,还在闭着眼昏睡着。许词翊轻叹一声:“给我绑好绳子,我下去。”
祈玢拦住她:“先等等。他现在还没醒过来,等他醒了之后问问水下的情况,我们在做下一步决定。”
“没时间了。”许词翊没有听从祈玢的建议。
“水下是一定要去的,兴许我们拿到了水下的线索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动作。但我们在是否下水这个问题上就已经纠结了太久,耽误不起了。”
许词翊看向祈玢:“我们这里适合下水的就三个人,不能同时下去,如果我出了事情你们两个人还能顶上。”
“我跟你一起。”
出乎意料的是,维维竟然说话了。
他看着许词翊,慢慢道:“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安全些,真出了事情,也好互相帮衬。”
下水的计划终于在此时此刻正式拍板。
在众人的帮助下,粗长的麻绳在许词翊的腰肩上缠绕出一个结实的结。绳子的另一头留在皮划艇内,众人拽着绳子,尾端绑在船艇尾端。
以防在副本因素等不可抗力情况下,大家手滑无法抓住绳子,留了一手底牌。
一切安排妥当后,两个人一起跳下了水。
泳池已经用实际情况生动描绘了什么叫做水涨船高。因为海螺镇所在的柱子并非是规矩的圆柱,而是带着一些旋转弧度的。在跳下去的瞬间,许词翊发现,几个小时前看都看不清的旋弯几乎已经近在咫尺,随着水流的翻腾,慢慢朝下晨沉去。
下一秒,刺骨的水便包裹住了她的全身。
很奇怪的感觉。
无论是看着还是碰着,水明明白白就是普通的水,也的的确确是没有浮力。许词翊只感觉自己掉进了一座巨大的云堆,周围的东西四面八方把她笼罩起来,一望无际,绵绵无边。
上午还让众人逆流而走耗尽体力的水,现在砸下去的时候,没有一丁点的阻力。
直到几米长的绳子到了尽头,完成了一场微型的蹦极,许词翊才将歪倒的身体立了起来,抓住绳子,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许词翊怔住了。
脚下是五颜六色的珊瑚,在海水的流动下慢慢动着。成群结队的鱼群上演着一场美轮美奂的海底星空,拖着长长的鱼尾,从她面前慢慢的游过。
正如许词翊所想,水域正在变成真正的海。
一个生态优秀到随便开个旅游景点就能靠海边项目捞一大笔钱的海。
有一条鱼从她面前游过。
许词翊张开手,碰到了鱼的身子。
鱼快速的摇了摇尾巴,一溜烟从眼前游走了。
不远处,维维看到了这一幕,朝她点了点头。
许词翊会意,两个人开始在水下艰难的行走着,四处看看有没有出口的线索。
他们学的游泳在这个副本里可谓是毫无用武之力,许词翊反重力在水下荡悠着,悲观的想自己应该学个轻功水上漂。
绳子的长度只有几米,海水却在越来越深。水下的可见度不低,但是两个人视力再好,也不可能透过层层水域,一路观察到海底的世界。
很快的,两个人口中的氧气用完了,许词翊跟维维点点头,两个人开始一同晃悠起来绳子。
这是他们和留在皮划艇的队友留的暗语。
晃悠绳子,就要拉他们上去。
两个人等了几秒钟,水面上的队友却一无所动,绳子仍静静的在水下垂着,宛若一根凝固的石雕。
许词翊不甘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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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晃了几下。
依然没有动静。
她确认自己晃动的力量足够大,足以让水上的队友看见。
可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来救他?
联想起花臂的遭遇,一个十分荒谬的想法从许词翊脑海中冒了出来。
所以花臂在水下的时候,并非是自己不愿意起来,而是队友压根看不见他的动作?
许词翊大脑白了一瞬,立刻调整好了对策,更换了方案。她强迫自己快速调整好心态,两手拽着头上的绳结,身子用力网上一拽!
绳子被拽的抖了一抖,许词翊不敢放松,两腿旋即攀上了空出来的那一点尾端,重复再次拖拽。
一下,两下……
绳子变成树干,顺着朝上攀爬。好在麻绳足够粗重,摩擦力够大,在水流冲击下也不至于让她拽都拽不住。
许词翊空手下来的,手上连手套都没有。长久的憋气已经让她有点头晕眼花,她死死咬住口唇,用尽全身解数向上一寸一寸的蹭了过去。
手掌已经通红,有的地方已经破皮,丝丝血迹和海水混在一起,沙疼的厉害。
许词翊抬头,已经看到泳池里丝丝的光。
她再次拽住绳端,狠狠往上一抬——
她没有出水面。
肩膀上,一张粗重的手死死将她按住,未等许词翊反应过来,那手已经沿着她的肩膀,掐住了喉咙。
许词翊被逼的吐出了口中的最后一口气。
手的力道大得根本不像个人类,许词翊肩膀仅被掐了一下已经开始变得酸胀,此时此刻被牢牢禁锢住的脖子更是像要被折断。五指贴住她的白皙的肌肤,火辣辣的疼。
那只手带着黑色手套,惨白的小臂几乎已经被海水泡得肿大,许词翊被掐得头昏目眩,几乎快要窒息。她下意识想掰开那只手。
然而许词翊刚一松开绳索,好不容易攀爬到了尽头的绳子因为力气卸下,直直滑落了几十厘米。
她手疾眼快重新抱住绳子,避免自己继续朝下跌去,前功尽弃。然而她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余光之中,只看见维维同样在浮出水面一米处,被另一只手狠狠拽住了脚。
脚下,鱼群四散奔走,有什么东西向即将破土而出的春笋一样,正快速的靠近。
终于,许词翊不动了。
泳镜里,因窒息而瞪大的双目只剩下眼白慢慢阖起,她身体软了下去,救命的绳索成为住身体,避免坠落海底的最后体面。
许词翊双手一松,沿着绳子摇摇坠下。
死了。
手想着,试探地松开,见许词翊还是一动不动,大功告成,一点一点变暗淡,试图消失,静候着下一个经过这篇水域的过路人。
可在消失之前,它似乎触碰到了一点冰冷。
这冰冷并非海水自带的温度,而是集中一点,锋利坚硬,绝对不属于海域的冰冷。
倒像是……金属。
手低了低没有的头,眨了眨不存在的眼,看清楚了是什么东西。
是一把斧头。
哪来的斧头。
在手疑惑的这几秒,那把斧头动了。
刚刚已经晕死过去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她面色冷淡的举起斧子,狠狠朝着那只装腔作势的死手劈去。
12. 时间流速
许词翊在彻底昏过去前,终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出了水面。
众人一脸迷惑把她拉上皮划艇,许词翊气都没喘匀,冲着对面的皮划艇叫道:“快把他拉上来,快!”
她捂着脖子,手指间的缝隙里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片清晰的乌黑,众人也不敢耽搁,手忙脚乱去拖那根刚浸入的绳索。
维维被半死不活的扯上来了。
好在他也还存有意识,两个人靠在自己的皮划艇上缓了一会,才慢慢恢复过来些许。
许词翊吞了两颗辅酶,就当提前吃了。她让人给维维也递了两颗。
许词翊气都没喘匀,断断续续发出几个音节后,抬起头来对维维说的第一句话是:“一共三十,一会跟花臂一块刷卡。”
维维:“?”
我恨万恶的资本家。
维维已经连吐槽的力气都没了,两个人趴在地上,跟水牛上岸一样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几分钟后,两只水牛的呼吸声明显小了下来,眼镜男才看准了时机,张口问道:“水下到底有什么?”
“先别说这个。”维维自动忽略了眼镜男的问话,他再次抬起头,刚缓过来点的精气神现在全聚集在小眼睛上,面色不善的看着他:“我倒想知道,为什么我们拽绳子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拉我们上来。”
众人沉默了。
几秒后,洛商宜回忆完了整个过程,将信将疑的摇了摇头:“我们没有看到有人拽绳子啊。”
维维一愣:“什么?”
短裤男补充道:“我们怎么可能故意不拉你们上来。绳子自始至终就没有动过。”
这一次,大家沉默的时间显然变得更久了。
短裤男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许词翊和维维,又瞧了一眼陷入沉思的眼镜男:“你们下去的时间很短,我默数了,都不到二十秒。”
“二十秒?”许词翊惊诧道。
“是二十秒,最多不超过二十五秒,我也数了。”中年男犹犹豫豫道。
也是在同一时刻,另一艘皮划艇上,昏迷倒地半死不活了十几分钟的花臂大汉终于有了动静。
他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嗓子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眼镜男赶紧扶过他的身子,还没完全立起来,只见他猛地又咳出来一大口水,紧接着,眼睛就眯开了一道缝隙。
“你们为什么不救我。”花臂大汉平日粗犷的声音已经夹成蚊子了,仅剩的力气不足以让他甩开眼镜男的友好之手,两百多斤的大汉像个手无缚鸡之力,欺负了都没法还手的小可怜。
他话还没说完,又低头咳了几声,眼睛底下的也不知道是海水还是咳出来的泪水:“我们无冤无仇,我明明打了手势,为什么不救我。”
他情绪十分激动,因为愤怒导致眼睛都瞪红了,洛商宜赶紧解释:“我们只看到了你比了一个OK,你的意思不是没问题让我们放心……吗?”
花臂大汉崩溃:“我的意思是你们可以拽我上来了!水底下有东西把我脸蒙住了!”
发现这是一场乌龙,并不是队友真的想拿自己去献祭,花臂大汉的情绪稳定了些。但余怒未消,仍是心情不大好。
他发完火后,就闭嘴不再说话了,溺水后空白的大脑转了转,瞧见了在皮划艇另一边的维维,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下水捞我了?”
浑身湿透的维维瞧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回道:“我们也下水了,差点没上来。”
花臂大汉刚消的疑心又起来了:“他们也没救你?”
许词翊把手放了下来,脖子上留了一个分明的手掌印。
脖子仍是疼痛得厉害,她身上全是保健品,没有可以用在外伤的伤药。许词翊活动了两下脖子,确认能正常呼吸没有后遗症,转头问了花臂另一个问题:“你平时憋气时间能到多久?”
花臂疑惑:“像我这种身材的,起码得三分钟吧。我头埋在水里整整快四分钟了,你们居然都没发现不对?”
维维明白过来什么:“我和内鬼手纠缠的时间都比20秒要长了,也就是说。”
许词翊接道:“水上和水下时间流速不一样。”
说着,三个人分别稳了稳呼吸,把水下的遭遇轮着说了一遍。
在许词翊和鬼手做抗争的时候,没心思注意到维维的情况。听他所言,碰上的事情跟许词翊差不多,变成了有两只手抓住他的脚踝,说着,他把裤腿掀起来让大家看,两边脚腕都有个许词翊同款巴掌纹身。
手的力气巨大,跟脚腕子各绑两个大秤砣一样,连拽都拽不动,拖着他越陷越深。但在头上的绳子开始拉他的时候,两只手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要不是许词翊先一步上来叫人救,恐怕维维就要直接淹死在水里了。
花臂大汉冷漠的听了一会:“这斧子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许词翊:“暂时放在我道具库里帮你保管啦。”
花臂大汉:“……”
许词翊要把斧子还给他,花臂大汉一言难尽的看了一眼这女士的小身板,又看了一眼十几斤重但被她单手拎起来的斧子,说了一句你跟这斧头是命中注定,他再去买把新的,就正式送给许词翊了。
许词翊虽然感觉对方好像是在阴阳,奈何这斧头实在是好用,她也懒得再买,开开心心就收下了。
“鬼手该不会是海螺镇的居民吧?会不会就是跑海的那些人?”祈玢猜测。
许词翊:“不像。”
鬼手带着黑色绒布手套,胳膊被泡发了,也能明显看出有一道伤疤,像是被利器划出的。
维维:“你又没见过跑海的人长什么样,伤疤也可能是干活的时候伤着的。”
许词翊你:“直觉。”
维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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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镜男出来打圆场:“按照这个描述,我也觉得不像。至少我们遇到的海螺镇的居民,和善和热情不像是装出来的。他们想要害我们方式有很多种,这样目的是什么?”
许词翊:“倒是也不能跟鬼怪讲道理。”
眼镜男:“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许词翊默默的重新绑好绳子:“我站在真相这一边。”
祈玢忍无可忍的在绳子上面打了个死结。
没办法,第一次下水拿到线索不够,除了确定海水的转变和水下有尸体吓唬一下洛商宜外,剩下什么都不知道。许词翊和维维休息好了,还得继续去作死。
这次,许词翊一定要把属于自己的惊吓积分拿回来。
大家约定好,岸上十秒钟,也就是水下一分半左右,一定要把他们拽上来,就一个猛子又下去了。
两个人悬在绳端下,看着脚下的已经初具雏形的海沟。
水池地面是平整且光滑的,然而现在的水下已经铺满了细细的石沙,数不清的贝类在水下悠然自得散落着,看着就觉得硌脚。
皮划艇慢慢朝着更远的地方移动着,许词翊和维维一人在一个角往两侧观察,终于共同否决了出口在水底这个决定。
海底地面并没有显露出来太多,大多都被各种水生生物覆盖住了,根本不可能完全排查干净。就算真的在,等明天早上八点进入出口的时候,水至少有一百多米深了,也不是他们这些连潜水装备都没有的普通人下得去的。
副本不可能这样安排。
时间还剩下半分钟,许词翊在默默思索着,片刻后,她再次双手握住绳子,用力朝上爬去。
维维看着许词翊忽如其来的举动感觉莫名其妙,不知道她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许词翊也没跟她打招呼,一脑想着复刻刚刚的举动,慢慢朝水面蹭去。
她的手刚刚就被磨伤了,随着每一次对伤口的蹂躏,出血的面积也随之在一点一点增加。
许词翊忍者痛,蹙着眉,面上的紧张慢慢从表演变成真情实感后,终于在距离水面一步之遥的位置,那只惨白的手再次如期出现在她的肩膀上。
还是熟悉的黑色丝绒手套,熟悉的力量,以及熟悉的膈痕。
一瞬间,许词翊脑海中忽的有什么被深埋的东西冒了出来。
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正不留余力进行着二次伤害。许词翊颤抖着手,慢慢摸到了鬼手的腕子处。
她没有扒下鬼手。
而是福如心至,一点一点褪下黑色的手套。
手套褪了一半就被卡住了,许词翊不肯放松,硬是把后面半截手套从她脖子上的缝隙里,生生的扯了下来。
手套褪去,呈现出一只粗糙的男人的手。
无名指上带着一枚钻戒。
赫然和明花的款式,一模一样。
13. 沉船
许词翊被绳子拉了上去。
鬼手顺势松开,许词翊眼睁睁的看着那双手,连带着褪下去悬浮在空中的手套一同消失不见,转身爬上了皮划艇。
见两人这次安然无恙的出来,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许词翊和维维商量了一下,把得出的结论告诉大家说了。众人聚精会神的听着,眼镜男略显忧愁:“我是无福拿到这块的线索积分了。”
他看了一眼祈玢,忽的又有窃喜,看到这有个姐们跟自己一样穷他就放心了。
祈玢拍了拍维维:“我看你也累了,下次换我吧。”
眼镜男:“……”
维维这两趟已经赚够了,让出去也无妨。至于许词翊压根也不靠副本拿积分,名额给了跃跃欲试的短裤男。
水下的危险已经探知的差不多了,大家划着皮划艇,一边远离进入海螺镇的洞口,慢慢朝前探去。
很快的,众人就到达了上午未曾走到的第四根柱子,第五根柱子……
大家没有继续往前走。
短裤男和祈玢在路上跳水跳了一路,上来的时候腿都在打软。而花臂许词翊和维维早就体力透支了,剩下的其他人也一直在扯绳子放绳子,或者在皮划艇前后当船夫。
几个小时折腾下来,大家都精疲力尽。
一向热爱运动的短裤男四仰八叉倒在船沿:“我好像回到了当初训练的日子。”
中年男的手纹都磨平了:“小伙子,体力不行啊。”
短裤男感觉这句话有点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体育生也不能当骡子用啊。我现在对海底了解绝对不亚于热带鱼群……不,我们就是同类!”
他把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狠狠把一条鱼摔在地上。
祈玢:“……你就这么对你同类啊?”
短裤男:“我也不想啊,它非往我身上撞,我怀疑这鱼也是高度近视。”
眼镜男:“……”
这不好笑,谢谢。
许词翊也呵呵乐了一声:“哈哈,比目鱼。”
还有这位喜欢讲冷笑话的女士,我也请你闭嘴。
水越涨越深,现在这深度也没法跟上午似的通过涨水多少来判断时间了。
建筑里没有风,也没有自然光线,判断不出来太阳现在的位置,也算不清时间。这里的日子呆久了,恐怕连昼夜都分不清了。
“应该还有一个多小时。”中年男人扒弄着手指头。
插科打诨了一会,劳累的气氛缓和了些许,大家马不停蹄开始继续忙正事。
祈玢:“我们也遇见一些奇怪的东西。我总感觉有人盯着我,下去的好几次寻找视线,发现珊瑚礁里有一双眼睛。”
短裤男:“不止一双,是好几双。而且有一片水还被染红了,像血一样,血里还散着很多其他东西,但是太远了,我没看真切。”
一句更比一句劲爆。
许词翊现在只后悔为什么要把后来这个名额让给短裤男,不然这积分非她莫属了。
中年男人打了个寒颤:“难道刚刚有人死了?”
“不是血。”想了一会,祈玢开口道:“那片水里好像有个罐子,应该是我们的经过打扰了鱼群,把罐子撞翻了,里面的东西撒了出来。”
“这么说我好像也有印象。”维维接道:“我当时还以为是水下贝类没仔细看,现在回想,像是一些装香辛料和香料的瓶。”
眼睛男:“那撒出来的东西应该是色素,胭脂红?”
祈玢:“很像。”
瓶罐的散落的水域在许词翊所在皮划艇的背面,许词翊没看见,她听了一会分析,说:“所以是跑海的大建回来途中,船沉了,一船的水手和货物都沉在海底。”
“那他为什么要杀我们?大建对我们下手,那么海螺镇的其他人,是不是也会对我们下手?”
中年男:“那肯定的啊,他们一看就是蛇鼠一窝。”
眼镜男嫌弃的扫了他一眼,忍了忍,把一腔的吐槽给憋了回去。
洛商宜没继续说话,捏了捏兜口里的饼干。
皮划艇慢慢划到了第五根柱子前,许词翊背上架着斧头:“你们说不同的柱子,会不会有不同的收获?”
众人:“……”
不是,姐们你还要砸啊?
许词翊迎着众人质疑的目光,快准狠朝着柱子口砸过去。
有了第一次暴力拿线索的预防针,这次大家的接受能力明显好了许多。
眼前灰砂蒙脸,耳边重锤砸脑仁,让众人一时幻视回到了现实世界的装修现场。
许词翊乐得其所,虽然现在增长积分没有三块五那么多了,几斧子下去,倒是也零零碎碎涨了十几个。
但是后来,墙又出现一丝光亮,众人可能也彻底麻了,积分不再增长,许词翊意犹未尽收回手,朝着柱子里面看了一眼。
来自副本转换积分+5。
许词翊却并不高兴,她挥挥手,悲哀的扬起船桨:“挖到海螺镇的茅房了。”
这么看来,柱子只是在泳池里被单独的规划出来,柱子内却有一大片相连的空间,每个柱子砸开,后面都是海螺镇。
泳池没有尽头,兴许再往前走一走,海螺镇到了头,大家又回到了起点,重复着第一根,第二根,第三根……
线索又进入了死胡同,圆柱是确定没有其他线索了,花臂又提议两边的墙面看着还颇为完整,要不要也砸开瞧瞧。
想想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大家又招呼着把皮划艇往两边。
“建筑结构会和副本背景有关么?”祈玢自问自答:“应该没关系,副本这么安排可能只是想表达出海螺镇毗邻海洋,占地面积大,甚至可能是在海里就能一眼察觉到的存在。”
大家在皮划艇上,开始逐一将线索一一列出来。
祈玢:“上午发现了海螺镇日用品,推断出海螺镇应该被全体淹了。中午确认了海螺镇居民死而复生,得到线索有一批人赶海,下午却在海里发现了赶海人的尸体。”
“如果我们进入副本的时间是海螺镇出事的当天,明花和大建尸体都存在同一片海域,大建今天晚上返回登谷镇。那岂不是说,海螺镇今天晚上就会出事?”
迄今为止,众人并没有发现任何关于这片区域发生过海难的线索,自然也排除掉了这种可能。
谈论间,皮划艇驶到了墙边。
花臂大汉找许词翊借用了自己的斧头,松了松自己的肱二头肌,也一下一下朝着墙面砸去。
声音更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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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耳,声势更加浩大。
祈玢在现实里工作恰好是室内设计,她打了个寒颤,职业病说来就来:“你们说,他砸得不会是承重墙吧?”
许词翊:“其实我觉得被掏空的柱子更像承重墙。”
祈玢:“……”
花臂大汉砸了一会,眉头一皱:“砸不开,这面墙好像是实心的。”
至此,大家确定,水里的线索,墙里的线索都被探干净了。
“就剩下海螺镇了。”眼镜男说:“出口应该就在镇子里,我们得等到五点之后回镇子再找了。”
众人又串起来零零碎碎的线索,开始尝试拼接成一个完整的故事,可每一个想法出现,另一个线索总会衍生出相悖的结论。
众人连续想了五六个合理的解释,又被陆续否定了五六个解释。
“我认为海螺镇出现两批人自相残杀这个想法也不成立。海螺镇整体气氛和谐,目前为止也没出现过任何表示有人不和的场景,就算不和,海里有日用品这一点也没办法解释。”
随着许词翊出面否定了最后一共讨论,这场旷日持久的故事会终于以脑洞耗干划上句号。
忙活了一下午,脑力和体力都双重透支,众人思维逐渐迟缓,连动作都带着恹恹。
眼镜男尝试提供更多思路:“我们其实有一个误区,一只把线索复杂化。解释日用品出现在海里,要不就是海水上了岸,要不就是岸上的人扔进去。其实也有一种可能,沉在水里的日用品就是被不小心散落进去的,可能是有人带着他们出海,出了一半发现这东西带多了,没用了,就随手一扔扔到海里了。”
短裤男:“是跑海的人?”
许词翊看着他摇摇头:“副本给我们的显而易见的线索可能是个误导。海螺镇全方面覆灭,不是天灾就是祸了。造成人祸的人,兴许是副本里从来没有出现的第三者。”
维维:“第三者的出现,依据是什么?”
许词翊顿了顿:“你们还记得黄毛是怎么死的吗?”
上午,黄毛在水中挣扎的时候,众人赶过去没有发现异样,后来才推断出黄毛是因为视线不集中被阴影覆盖,导致落单身亡。
“造成黄毛死亡的,一个是阴影,一个是水下忽然伸出的手。”
维维忽的抬起眼,怔怔的看着许词翊。
“怎么样,这个设定是不是有点耳熟?”
维维还真没把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你是说,把黄毛拖下去的手,就是在水下抓住我们的那一只?”
许词翊:“不是一只,但可以确定,应该都是跑海回来身亡的人。”
谈论期间,洛商宜自始至终没有说话。
她孤零零的坐在皮划艇的末尾,目光发直,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许词翊说的无疑是一个新的思路,众人低下头,若有所思,她侧过身扫了一圈大家,只有眼镜男看着她,眼中闪着光。
时间差不多了,橡皮艇靠边缓缓侧过来准备掉头返回。许词翊坐着的船头和另一边船尾相碰,许词翊看见洛商宜背对着她坐着,想起来似乎很久没听到这个小姑娘声音了,问道:“怎么了?”
洛商宜不言。
她动作缓慢的摸了摸兜口,掏出一块饼干,朝着嘴中送去。
14. 海螺镇
在饼干送入嘴中的一瞬,许词翊手疾眼快把她饼干打掉,另一只手抓起短裤男从海里捞的生鱼,毫不犹豫塞进洛商宜嘴里。
一嘴腥味的洛商宜:“……”
口唇机械的动了动,并不是很好吃的鱼肉滑进嗓子,鱼刺扎了一下舌头。
洛商宜眼神逐渐清明,她愣了一瞬,抱着许词翊就嚎啕大哭起来。
“她怎么回事?”
祈玢背对着洛商宜,直到皮划艇尾端响起哭声,祈玢才一头雾水转了过来,有些担忧的问许词翊:“发生什么了?”
许词翊轻轻拍着洛商宜的背安抚着:“她被控制了。”
一想到刚才差一点就触犯了规则,洛商宜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许词翊从她手中拿出那包饼干,平日里对浓重的黄油味十分敏感的她,看着竟有些口唇发干。
“规则是避不开的,我们长时间消耗体力,没有补充,到了一定的临界点,恐怕会逼着我们触发。”
“可另一条规则明确说了我们不能进食啊。”
“说的是不能进食外带食品,这个外带食品应该特指海螺镇提供的食物。我们想要补充营养,只能就地取材。”许词翊举起那条鱼,面色凝重的看了一会。
“女士。”眼镜男目光烁烁看着许词翊。
许词翊破了一盆冷水下来:“我这里没有存压缩饼干,健胃消食片倒是有几板,你需要吗?”
眼镜男:“……”
大家道具栏通常只会放一些救命用的东西,副本里的东西说不上好吃不好吃,总归是可以咽下维持生命体征。
许词翊怀疑是自己的存在给他们都养成惰性了,冷酷无情拒绝了眼镜男。
并且当着所有人的面,自己也咬了一口热带鱼。
在大家目瞪口呆的目光中,许词翊把那条死不瞑目的鱼举起来,顺嘴对短裤男说了一句:“感谢你捞的鱼,下一个谁来?”
生啃热带鱼属实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尤其这鱼看着不大,十分鲜艳,也不像个能下嘴的物种。最后除了花臂从道具库里拿了个蛋白棒,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狼吞虎咽的吃了,每个人都在热带鱼身上留了个牙印。
好在副本内受的伤,大多数副本外都能自动痊愈,也不用担心寄生虫病什么的。
大家继续刚才未讨论完的话题,深入探究。
祈玢问:“我不明白。你们遇到鬼手是因为下海,黄毛为什么也会被鬼手拽下?他当时明明被我们拉起来了啊?”
眼镜男推了推眼镜:“我有个猜想。”
“我们都知道,黄毛是被阴影和鬼手共同杀死的。黄毛不仅进过阴影,也违反了大声喊叫的规则。鬼手的出现仅仅是黄毛违反了规则,打扰到了沉睡在水下的人。”
“这位女士和两位男士下水,也被视为一种打扰。让沉睡在水下的人,或者尸体,感受到了有人存在,所以才被惊醒,试图杀死路过的人。”
维维:“动机是什么?”
许词翊:“因为他们不想让我们靠近海螺镇。”
今晚之后,海螺镇的人死了,跑海的人也死了,但水下现在只发现了明花一个海螺镇常住居民的尸体,证明了跑海的人和海螺镇其他人死亡地点并不在一处。
人死前执念极大,会转换成缚地灵,意识和灵魂停驻在原处,久久不可超生。
兴许跑海的人知道海螺镇今天晚上就会覆灭,兴许他们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家,保护不了自己的家人。兴许他们死前最深最深的念头,就是阻挡那些东西进入海螺镇。
哪怕死了,他们的肌肉,他们的骨骼,他们违反人体生物学的神经末梢,还在顽强的蜉蝣撼树,给近在眼前的海螺镇赢取最后一点渺茫的生机。
祈玢闭上双眼:“我们还有一个地方没去。”
眼镜男:“阴影。”
维维:“你们真要去吗?”
许词翊这个已经被工作磨平了棱角的牛马总算唤醒一些学生时期的遣词造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黄毛被阴影覆盖后才开始大叫的。
阴影里一定有什么大家在光源下看不到的东西,不然并非第一次过副本的黄毛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许词翊在海底曾看到过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移动,当时没想通,现在琢磨,应该就是海水透光率与空气不同,导致了阴影存在的范围更宽,更靠近了当时吊在绳子尾端的她。
那等水深一点一点涨到更高的位置,透光率更低的海水,会不会更快出现阴影?
眼镜男:“阴影需要视线转移才会出现,大部队得回海螺镇出口等着,等我们之间间距足够远,阴影才会出现。”
他顿了顿:“我也去。”
洛商宜有点担心:“你们有把握吗?黄毛的死亡条件之一一定是进入了阴影,万一你们出事了怎么办?”
许词翊微微一笑。
洛商宜还以为她有什么保底的锦囊妙计,眼中泛起微光,就听见许词翊痛快的举起斧子:“什么叫万一,肯定会出事啦,到时候比谁命硬啦。”
众人:“……”
命硬不硬不知道,姐们你头是真的硬啊。
沉寂了数秒,短裤男左思右想,终于下定决定做了个表率:“我不去了,我回海螺镇等你们。”
很快的,大部分人也纷纷做出态度,他们头软,命也软,暂时还没猥琐发育到能硬刚副本里鬼怪,就算真有线索他们也无福消受,准备先跑路为敬。
维维本来想跟去,又看见这一大帮剩下的没有一个脑子灵光的,想想来这一趟应该线索分也刷的不少了,两眼一闭:“……我也回去。”
还剩下一个花臂没表态。
一共两艘皮划艇,一艘回登谷镇,一艘去阴影。花臂本来也想回去,看了看那艘回家的船帆连他半个屁股都塞不进去,绝望地闭上眼:“我还有的选吗?”
许词翊冷漠补刀:“没得选,你再上去船就沉了。”
花臂:“……”
距离截止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左右,但是没人能完美算出这个一个多小时是一小时零一分还是一小时五十九分。
回家的船帆马不停蹄往海螺镇驶去,勇猛前进的小船上拖着生无可恋的花臂大汉,安安静静待在远处等待阴影的逼近。
眼镜男望着队友的背影越来越远,回头张望身后边缘出现的一丁点细微的影影绰绰:“黄毛临死前还有一句话,终于找到你了。这句话是谁说的?找到的是谁?黄毛?鬼手?还是我们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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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玢:“那句话是从墙缝里冒出来的,鬼手活动区域在水下,说出这句话的只可能是阴影。”
许词翊:“黄毛也是被阴影追逐过后死亡的,可能这也是赶海人的死亡方式。我们大胆想,可能阴影就是故事里登陆海螺镇进行屠杀的第三方。他们是把我们当成海螺镇落单的幸存者,想要斩草除根。”
眼镜男大脑飞速运转:“所以两方同时把我们当做副本敌对面。而海螺镇的居民知道我们是外来者,但第三方今晚登陆海螺镇时我们一定会在一起吃饭,自然会以为我们也是海螺镇原住民!对上了,全对上了!”
三人讨论热火朝天,眼镜男比量子力学考了八十还兴奋,厚厚的眼睛片仿佛奥特曼发射180w激光。
祈玢戳了戳花臂:“你怎么不说话?”
花臂两眼放空,抬头看天:“不是很想掺和不属于我的话题。”
他只是一个过来分重量的,他只是看两个姑娘和一个瘦猴怕他们划不动船死路上,为什么要考验他副本分析的问题。太超纲了。
祈玢:“……”
谈话间,许词翊也一直注意着阴影的动向。
队友的动作还算迅速,来的时候划了一小时的路程,现在一半的时间就划了回去。
阴影越来越近,花臂大脑重启完毕,现在两手放在船桨上,浑身的就都在紧绷着,额头上因为紧张已经出现细密的汗。
许词翊心中默数。
三、二、一。
无边的黑暗一步步靠近,像是一个正在快速移动的黑洞,姗姗移来的时候,捎带着把四周的一切都吞噬进一片虚无里。
许词翊:“来了。”
阴影像是一块试图覆盖住众人视线的纱布,快速逼近的时候夹着一股阴冷的凉风,带着些许湿暗腐朽,宛如被锁了数年的地下室被贸然打开了门。
四个人就站在楼道里,未曾看清已经被灰尘蛛网覆盖住的地下室完全样子,嗅觉先被迎面而来的气息刺激了一下子。
阴影也是如此。
眼睛适应了光亮,忽的看向可见度极地的地方除了乌漆嘛黑心里不会有别的词语。
那阴影越来越快,越来越近,等它终于覆盖到了船尾,那股阴风几乎已经贴到鼻尖的时候,无尽的黑暗里终于影影绰绰显现出其他的东西。
然后同时屏住了呼吸。
三人也在这一刻,理解了黄毛为什么会发出那样的惨叫了。
阴影里,完完全全的一个人间炼狱。
里面呈现的,正是海螺镇的画面。海螺镇建筑看不真切,只能看出白日里还漂亮宏大的海螺镇,此时正堆积着密密麻麻的骸骨。
有的她们衣服被扯烂,破布一样盖在身上,有的他们尸首分离,干瘪身体被划出数不尽的口子,像是一个被掏空棉絮的玩偶。有的她/他们脸上被精雕细刻出一道道花纹,雕刻着海螺镇自产的最小颗珍珠,被当成画布一样随意凌辱把玩,虐杀致死。
身边是一间间房子的阴影。
海螺镇的居民,就这样毫无还手之力的,毫无尊严的,被屠灭在了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村镇,倒在了曾以为最安全的家门前。
就这样,被“食用”,被观赏,被雕刻。
如同海螺一般。
15. 阴影里的东西
阴影里的东西虽然模糊,虽然并不真切,但仅仅这草草一眼,足以冲击得在场的所有人大脑白了一瞬。
也仅仅是这一秒,阴影迅速覆盖住了船尾。
花臂大汉背后发冷,他不敢回头,自然也不知道船后发生了什么,他就知道这个队伍核心几乎都在这辆皮划艇上了,现在这仨人同时没了声音。
花臂大汉脸上冒着虚汗,手一边抖一边吭哧吭哧往前划,嗓音都带着哭腔:“是不是有鬼上船了,后面是不是有东西在推咱们的船!”
花臂大汉崩溃:“你们怎么不说话,你们说句话啊!”
后面传来许词翊轻盈缥缈的声音:“好好划船,别问了。”
这声音悠长舒缓,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漂洋过海传过来的。花臂大汉觉得自己后脖颈更凉了,他手上动作不敢挺,终于下定决心用尽全部勇气,飞快的转头看了一眼。
船上没有鬼,只有三个撅着屁股各趴在船两边,胳膊疯狂扑腾水的队友。
花臂大汉:“……你们在干啥?”
眼镜男怼了一句废话:”玩呢,你也来一起吗?”
祈玢对这两位百忙之中抽空斗嘴的二位男士简直忍无可忍,偏偏这花臂看着像是个活的愣头青,大有一种不给他解释清楚就要盯着他们三人的屁股盯到地老天荒的架势:“我们三人视线移不开,你是主力就你有桨快点划划划划划啊啊!”
谈话间,皮划艇已经飞速前进到第四根柱子附近。
拐过来,众人已经瞧见停靠在了洞口的另一艘皮划艇,其他队友正站在上面朝这块张望。
三个人一点不敢回头,睁大眼睛被迫盯着那片越来越近的阴影:“我记得刚才已经拉开距离了,是我们划船的速度慢了吗?”
许词翊双手已经快划断了,浑身酸胀的肌肉全靠着条件反射记忆做机械运动:“但我怎么感觉咱们划得越来越快啊!”
皮划艇快速驶过第四根柱子,朝着第三根柱子飞驰而去。
眼镜男喘着粗气:“怎么可能慢了,我们划过两根柱子一共才用了十分钟!”
许词翊咬着牙,抬头朝着阴影里面瞧了一眼。
阴影里还是那个瘆人的,尸横遍野的海螺镇,那些尸体也仍然安安静静的倒在那里,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只是无尽的浓稠中,似乎还有另一个东西在其中挣扎着,蠕动着。
像是土地里即将冒土而出的春笋,在顶着一片黑土,活动微弱,看不真切。
恍惚中,许词翊似乎看见,那坨蠕动的东西,伸出了手。
这一瞬间仿佛是个幻觉,许词翊眨了一下眼就消失不见了,她狠狠咬了一下嘴唇,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此时此刻,她也再没了平日里不到最后确定答案就永远不会使用陈述句的说话方式,一声高过一生的喘息几乎要把她想说出的词句都盖了过去,最后一个字一个字断断续续的张口:“我们、我们早过了第四个柱子,阴影还在追着我们,视线限制失效了。”
众人全部在的情况下,阴影最短出现距离都会超过两根柱子之间的长度,现在大部队就在眼前,身后的阴影却宛如长了腿一样,还在后面依依不饶的死追着。
祈玢:“不对,我们一定有什么附加条件忘了。”
许词翊大脑飞速运转:“时间计算不精确,现在已经五点了。”
十一点钟,泳池涨水,逼迫没有装备的众人上岸,留在水里的则会被淹死。五点钟,阴影将会从远处飞快逼近,直到将所有人全部吞没。
花臂大汉肌肉肿胀,青筋暴起,眼瞧着大部队近在咫尺,开始疯狂在皮划艇摇晃着身子:“上岸,快上岸!”
受于规则限制,他不敢大喊发出的声音并没有人听到。
但是大部队的里的人也不是傻子,看见了远远飘来的孤帆不光自己回来了,还带着一大坨不明物质一块回来了,再傻也明白了怎么回事,洛商宜为首,一个个全开始往海螺镇里翻。
转眼间,花臂大汉的皮划艇距离洞口只有一步之遥。
距离阴影覆盖住他们船只也只剩下一步之遥。
十米,九米,八米……
坐在皮划艇最末尾的许词翊已经半个身子暗淡下来,里面蠕动的东西正在慢慢化作实体,似虚似幻朝她伸出了手。
耳边已经传来洛商宜在岸上焦急的哭喊,许词翊置若罔闻,只呆呆的看着那只冰冷的手一点一点麻痹掉她的神经,她的大脑。
直到整个身体都陷入了一片冰窟中。
阴影里,散落一地的尸体不知何时竟慢慢爬了起来,他们愣怔的四下张望,神色迷茫的打量着四周。
地上散落的杂物开始快速的恢复原样,一切的一切开始了熵值逆生长,违反着宇宙的运行规则朝着最开始的状态变去。海螺镇的众人开始平平无奇新的一天。
直到有十个陌生的人,闯入他们的镇子。
许词翊头皮发麻,双手也忘记了挥舞,她全身被冰冷包裹着,眼神空洞的看着那些死而复生的人。
他们的笑容亲切和蔼,正张开双臂,迎接着她的到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粗重的手拽住了许词翊的衣领,许词翊意识白了一瞬,数不清多少只手一同拽住了她的肩膀,她的手臂,她的腰,她的痒痒肉……
黑暗从眼前慢慢褪去,思绪一点一点回笼,她的身后,站着整整齐齐的九个队友,有的拉绳子,有的悬挂在半空中,做成一条用人链接的救生绳索,拖着她从死线拽回生路。
许词翊脚底腾空,然后一把被拉回了洞口。
阴影也在最后一瞬,完完全全覆盖了整个水池。
海面入了夜。
所有人都精疲力尽的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皮划艇已经泡进了浓墨里,连影子都看不见了。所有人的状态都不太好,喘了片刻缓过来了些许,便一同看向许词翊。
许词翊嘴唇有些发白,她被祈玢抱着靠在墙沿,洛商宜从镇子里找人要了一杯温水,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两个当地人。
洛商宜小声说,他们在准备迎风宴,听说有人受伤了,非要跟着过来。
两个当地人紧张兮兮的看了看许词翊的症状,然后松了口气说只是受到了惊吓,缓缓就好了,还留下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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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汤,然后就急急忙忙的走了。
许词翊喝了点姜汤,又歇了会,精神缓过来不少,她抬起头,郑重的给所有人都道了声谢谢。
众人一摆手,连忙道说什么谢谢,没有她,他们连第一关都过不去。要是在这种紧要关头放弃她也太没人性了。
许词翊心里暖暖的。
在副本里面,利用完一个人就卸磨杀驴的例子数不胜数,哪怕天然同一个阵营的玩家,互相背后捅刀子的案例也不少。
在意识模糊的那几秒,许词翊第一眼看到的最危险的那个位置,被挂在绳子底下把她拉起来的那个人,竟然是一早就知道她身份的维维。
眼镜男推了推眼镜:“都是举手之劳,如果女士你非要感谢我们,可以请求你以后少讲一些冷笑话吗?”
许词翊:“?”
我?有吗?
我明明都是在很认真的分析啊!
维维把脸别过去,防止了进一步的煽情:“那些阴影好像要上来了。”
不知何时,已经停在外面的黑暗开始如同潮水一般从洞口处渗出,像是被放在水里,破了口子的皮球。
许词翊撑着祈玢,挣扎着站起来:“先离开。”
不知道阴影还有多久覆盖完整个海螺镇,至少目前情况来看,这一夜绝对不是百分百安全的。
许词翊吃了洛商宜那包拎了一下午,从火里抢救的仅存的饼干,有了点力气,众人也没闲着,又开始新的一轮搜找。
海螺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好歹是个镇子,从镇头走到镇尾,完完整整的搜一轮至少得两个小时。
现在出口位置尚不明确,除了挨家挨户的找也没有别的办法,无奈之下,只能按照中午的分组,开始分头行动。
两个小时后,众人也毫不意外的无功而返。
海螺镇大大小小的建筑,甚至是医院太平间,镇长办公室……一切能进入的地方大家都想尽办法进去了,别说出口了,连个形状怪异的门都没出现一扇。
“会不会等到明天早上,门才会出现?”中年男人问。
指针一点一点走到了七点,迎风宴上赶过来的居民多了起来。
桌子上摆着丰盛的菜肴,在海螺镇中心大广场上摆了几十桌酒宴。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笑容,阿梅远远的看到一行人,招呼着他们坐下。
明花在入口忙碌着,片刻后,抱住一个风尘仆仆的人。
因为常年的跑海,大建的脸被晒得黢黑,他长得并不好看,不大的年纪因为操劳,一笑就笑出了折子。可也就是这么一笑,似乎数月的疲累在这瞬间都被冲刷干净了。他的脸上泛起了一坨红,手紧紧与明花的相扣着,嘴里却不好意思的小声嘀咕:“这么多人瞧着呢。”
明花不以为意:“这么害臊,下周咱们还要在婚礼上当着大家的面亲嘴呢。”
大建的脸更红了。
这样温馨的一幕,大家却没有被感染到多少。
因为他们瞧见,跑海的海螺镇居民后面还跟着几个东西。
亦步亦趋,忽明忽暗。
像是从海上爬出来的一道道影子。
16. 屠戮
跑海的人一个季度回来一次,民风淳朴的海螺镇每次都会给他们布置一场巨大的接风宴。
大家不嫌费事,跑海人也不会觉得不公,男女老少齐聚一堂,其乐融融,每隔数个月的团聚,是游子翘首以盼的归乡。
跑海人落座主位,大家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开始吃着桌子上的菜。
一桌共有二十几个人,除了他们还有些海螺镇的居民,怕他们吃不好,一直殷切的给他们夹着个菜夹那个肉。众人心思压根不在这里,又实在是招架不住他们的热情。
吃得差不多后,眼镜男给大家使了个眼色,便推脱说海上船差点翻了,喝了好多水,他们现在没有胃口,想先行回去休息。
几个不高的人形阴影在接风宴入口处徘徊,在踏入的前一秒,十个人已经整整齐齐离开了广场。
“今夜怕是有一场硬仗要打。”祈玢沉声说。
海螺镇的所有人此时都在接风宴上,没有人在意他们。但是众人也不想行动的太张扬,一路匆匆走到镇子上唯一的旅馆,眼镜男递给了众人房间卡,轻声说:“大家一起来301。”
301是许词翊和洛商宜的房间。
为了避免有人落单,房间也一共开了五个,二人一间。比较尴尬的是,有一个女生和一个男生要在一间,所幸这一宿大家压根也没准备休息,祈玢就说让洛商宜和许词翊一个房间,许词翊体力透支太多了,两个人也好相互照应着。
想来众人也是为了照顾许词翊让她避免左右折腾,许词翊心领了这份好意,一行人进了房间,眼镜男祈玢维维三人开始默契的检查房间内的监控设备,确认无误后,将窗帘拉开了一条缝。
眼镜男坐在椅子上,从窗帘缝隙朝外望去:”海螺镇建筑偏矮,站在这里可以直接看到中心广场。”
广场上,几个阴影已经上了坐。
可奇怪的是,没有一个人发现那些阴影的不对劲,只当他们是一群正常的人,甚至开始热情的招待他们吃喝。
祈玢:“我不理解,第三方阵营马上就要屠灭海螺镇了,可为什么直到现在,我们看到他们仍然是影子的状态?”
“而且只有我们能看到影子状态。”洛商宜也尝试着分析,她小声说:“原居民对待影子的态度,就像他们对待我们一样。”
许词翊:“影子的定位是第三方阵营的凶手。凶手的定义不光是对海螺镇居民而言,也是对我们而言。”
“就像缚地灵,会一直重复死亡时刻。海螺镇居民死亡时间被无限延长了,延长到死亡的那一天。他们存在着死亡的记忆,却在一直重复当天的事情。所以当我们问道大建时,会出现停顿重复,就像是提前跑到还没有运作的代码一样。”
听了许词翊的话,眼镜男沉默片刻:“我也有一个不太成熟的猜测,理解起来可能有点抽象。”
“你们还记得最一开始阴影出现的条件吗,观测则存在。这个定义有点像量子力学里的波粒二象性,至于具体定义是什么我一两句话讲不清楚,我就在想,这个世界是否也能用量子力学来解释?”
许词翊:“不可以,你说重点。”
眼镜男:“……”
眼镜男挣扎:“我的意思是,这个副本出现了一个叠加态。”
体育生短裤男:“说人话。”
眼镜男:“好的,他们都是鬼。”
众人:“OK你继续。”
满腔文艺逼没处装的眼镜男沉默半晌,一脸憋屈的继续道:“海螺镇是一个鬼魂世界的……呃,残影,水上中心是人真实世界。我们进入副本后,看到了本不应该看到的鬼魂世界残影。而鬼魂世界又正在重复着死亡日。我们的世界慢慢和鬼魂世界重叠,融为一体。”
“直到我们也变成了整个鬼魂世界的一部分。”
许词翊沉吟:“所以明天早上八点,并不是我们逃脱副本的死期,而是副本最后的生路。”
一旦过了八点,整个副本就会和海螺镇完全融合,彻彻底底变成海螺镇所在的鬼魂世界。
“第八条规则是什么意思。”祈玢忽的问道:“当我们使用额外资源,一切皆有价格。但是就我们目前的情况来看,这里的东西都是随便拿,不要钱。这是废规则吗?”
“影子动了。”也就在这个时候,维维说。
十颗脑袋整整齐齐的趴在窗帘缝里,朝外伸头看去。
中心广场上,阴影已经开始慢慢显露出人形。可以看出是一个十分彪壮的外地人,留着完全不属于这里风格的小胡子,正眉飞色舞跟同伴笔画这什么。
隔着太远,众人也瞧不见他们的表情,只能看到他们嘀咕商讨完什么东西之后,身后的接踵而上的同伙递来了一把砍刀。
数不清后面还有多少人。
海螺镇里大多是老弱妇孺,为数不多的跑海年轻人也因数月的奔波失去的大部分力量,更妄称赤手空拳对付一堆带着冷兵器的强盗。
海螺镇民富且手无缚鸡,很快的,第一箱满载珍珠的匣子便从一户人家里搬了出来。
广场上,冲在最前面的赶海人,赶海人的家人,也变成了第一批倒下的尸体。
所有人都已经在副本里看惯了尸体,所有人也都做好了观看血腥场景的准备,真在眼前重现这个结局,却又所有人都握紧了拳头。
为了防止被一锅端,趁着阴影还没出现在宾馆附近,众人按照房间号回了自己屋里。在队友走了之后,许词翊重新检查了一遍门窗,又把电视柜移到大门前堵住。
洛商宜浑身都在颤抖,她想吐,张开嘴又没忍住哭出声音:“词翊姐,我们没办法救一救海螺镇吗?”
海螺镇的居民,完完全全担得起善良淳朴四个字,也正是这份善良淳朴,变成了恶人痛击他们的一件最趁手的武器。
许词翊没说话,答案也自然是否定的。
广场上,阴影的轮廓若隐若现。他们狰狞的挥动着手中的屠刀,肆虐的杀戮手无寸铁的人们。
一下,两下……
冰冷的利器被喷溅而出的鲜血泼洒,仍带有余温的插进另一个人的身体。无数人的血液交织,铺天盖地的挥洒着,喷溅着,印在阴影身上。
阴影却狞笑着,兴奋着,虚弱之人无力的呻吟仿佛是他们的兴奋剂。一张张无比丑恶的脸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凝结而出的身体部位却仿佛变成了四只脚的禽兽,对掠夺最原始的兽性彻彻底底覆盖住了所有的良知,变成了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一个会呼吸的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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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
“别看了。”许词翊一把将窗帘拉上,强迫让洛商宜坐在床上。
余光的最后一眼,白日碰到那个小男孩跌跌撞撞从阴影的长刀下躲过一劫,阴影脚下,拖着已经没了生息,笑意盈盈要送给许词翊珍珠粉的大婶。
许词翊用手蹭了一下脸,确定了没有留下湿痕,转过身:“搜一下屋内还有没有类似蜡烛打火机一类的东西。”
如果黑暗会加大阴影攻击力,那他们不得不得做两手准备。
不知道是否有用,但聊胜于无。
他们真的找到了几根蜡烛,和一个崭新的烛台。在两个人布置好房间的瞬间,屋内陷入了一片黑暗。
果然停电了。
宾馆大多禁烟禁火,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存在这些东西的。几根蜡烛长宽都算中号,估摸着是准备让他们靠着几根蜡烛挨到天明了。
许词翊闭上双目深呼吸,等眼睛完全适应了黑暗后,她摸索着把蜡烛放进烛台里。
烛台十分现代化,与时俱进在上面加了个盖子。许词翊为这副本设计之贴心感到十分无语,他拿着烛台坐了回来,却并没有立刻点上火。
两个人在床上静静的坐着。
宾馆隔音一般,厚厚的玻璃外,刀锋声,喷洒声,哭喊声,惊吓声……屠戮和挣扎的惨叫不绝于耳,尽管看不到画面,仅仅是听着,满眼的黑暗中浮现出一张张痛苦的脸,交织成一片活灵活现的人间炼狱。
洛商宜死死抓着许词翊的手,她蜷缩成一团坐在床上,另一只胳膊挽住膝盖,头埋在身体里止不住的颤抖,似乎是担心一抬头那副画面就会出现在眼底。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出现细微的一个声音。
“啪嗒。”
声音从门外传来,隔着不远的一条走廊,回荡在楼梯间。
极为轻微的刷啦声伴随着一同落下。
在黑暗中,视觉被剥夺,听觉会被放大数倍。尤其是在这种神经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外界所发出的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会打破最后的平衡。
又是一阵啪嗒声。
空荡荡的走廊散着回声。窗外惨绝人寰的叫声已经逐渐虚弱,屋内,那声音一遍遍的,有条不紊的慢慢逼近,竟是听出几分悠然。
“是鞋底粘血了,那刷啦声是血泡。”洛商宜指尖死死抠住许词翊的衣角,按出点点白痕:“他们来了。”
许词翊反手抱住了洛商宜。
洛商宜在她的怀里剧烈颤抖着,宛如一只缩在角落里濒死的流浪猫。许词翊轻轻拍打着洛商宜的后背,目光紧紧盯着门外。
亏得他们的房间是最后一个,就算是按照门牌号顺序挨个找,第一个也不会轮到她们。
眼镜男定房间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宾馆一共三层,所有人的房间都不在同一层的同一边,距离尽可能的分散,确保在此副本鬼怪无法被战胜的基础上,一个房间出了事不会牵连到另一个。
队友出了房间之后就没了消息,此时许词翊也只能暗自祈祷他们,不要点灯,不要点灯。
脚步声停在了他们的隔壁。
那人阴恻恻的一笑,一个似曾相识的湿冷声从门外钻了进来。
“嘻嘻,找到你喽。”
17. 大火
“咣当。”
“咣当。”
下一秒,利器划过墙壁,一下下磕在一墙之隔的门锁上,突兀的撕开自欺欺人的安宁,连带着墙面都跟着震了两震。
洛商宜狠狠的咬住自己的胳膊,强迫自己不要叫出声,许词翊环抱住她在怀里,静静的坐在床上。
隔壁住着的是海螺镇的居民,也是安插在副本里的普通NPC。一片混乱中,听不清隔壁的哭喊是否也混杂在其中,许词翊闭着眼,数着长刀砸下去的次数。
“咔嚓。”
终于,门锁坏了。
一男一女的惨叫声响起,把这段仅有几分钟的插曲用生命画了句号。
没过多久,隔壁的阴影出来了。
他脚下的血似乎是更浓稠了,粘黏在鞋底板摩擦声仿佛老鼠过境,将一袋大米吃抹干净,便马不停蹄的,奔赴下一个粮仓。
“洛商宜。”许词翊伏在她的耳边:”你这个状态会出事的。”
对于一个新进入副本的人来说,第一次就碰到这样的画面,洛商宜心理素质已经算想当了得了。现在她情绪逼近失控,几乎一张嘴就会嚎啕出声。
她不敢抬头,狠狠的堵住喉咙防止自己发出声音,胡乱的点了点头。
脚步停在了门口。
门外,影子在寻找什么蛛丝马迹,作为房间有人居住的证据。
许词翊伏耳低声说:“试着放松。如果你做不到,我可以用镇定剂帮你。”
洛商宜眼泪飞溅的摇了摇头,然后又狠狠点点头。
许词翊:“但是镇定剂属于OTC管制类药物,我是个卖保健品的,目前手里只有兽用,你要不凑合一下?”
洛商宜:“……”
这话出来得太过离谱,洛商宜哭着带劲的面部表情诡异的抽搐一下。
恢复的脑细胞不足以让她思考为什么会随身携带兽用镇定剂,也忘记询问为什么没有人用OTC但会购买兽用OTC,洛商宜的重点全在后面半句,尚且不清晰的理智只够她回答一个问题。
虽然这话有点离谱,但是许词翊说的,倒也正常。
发愣的瞬间,许词翊拨弄开了洛商宜的胳膊,洛商宜泪眼婆娑的望着她,片刻后,迟疑而坚定的摇了摇头。
她哽咽着说:“词翊姐,我不想用兽用镇定剂……”
不知何时,窗外的叫喊声已经渐渐褪去,隔着窗户,死一样的寂静中,连呼吸都显得格外显眼。
门缝外的人似乎是想判断许词翊所在的屋内有没有人存在,片刻之后,脚步声响起。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窗外燃起冲天的火光。
两人的双目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可以摸黑在宾馆内正常行走不触碰到任何陈设时,眼前的光景忽的亮了。一抹明亮的光透过厚重的灰色窗帘,突兀的打进双瞳。
窗帘上火苗攒动,二人站在窗前,像是在隔壁的山上俯瞰一场声势浩大的山火,或近或远几乎要将整个海螺镇点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烧到自己脚下的这座山头。
唯有中心广场的方向,那一大片空地上,仍是黑暗一片。
许词翊拉开窗帘,熊熊烈火随着那一瞬彻底照亮屋内,撕碎了最后一丝黑暗。
光线变换很快的吸引来了刚刚走过的阴影。
阴影畏光,现在却一下一下的砸着门。许词翊脸上跳着猛烈的火光,冰冷的朝中心广场看去。
海螺镇民富且力弱,囤积了多年的金银珠宝在海盗眼里无疑是一块大肥肉,只是徒听其名,却无人知晓具体方位,才在四周寻找,徘徊。
直到他们碰到了跑海人。
这帮淳朴的跑海人,误以为他们是遭受到海难无法归家的水手,邀请他们归乡,引狼入室。
于是几百个海盗带着冷兵器长驱直入,屠杀海螺镇留守的老弱妇孺。海螺镇灭了,居民陷入了死亡循环,在临死之前才了解到一切都是个骗局的跑海人,在找海盗拼命的途中沉睡于海底。
他们带着无尽的不甘和怨恨,他们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是因为自己的良莠不分才导致家园破灭。他们忏悔,但无可奈何,仅剩的执念支撑着他们的灵魂,机械的阻止着所有的过路人。
而中心广场,这一片黑暗中间,却有节奏的跳着点点火光。
阴影们抱着火把,唱着跳着,他们以火为祭,祈求上苍,来年风调雨顺,多碰到几个海螺镇这样的愚民和肥差。
火照着围摆一圈的金银珠宝闪闪泛着光,阴影漆黑得像是换了个图层。
还真是人为财死啊。
门被砸开了。
宾馆外墙面装饰很多,洛商宜软着腿从窗沿翻了下去,阴影也在此时推开了门,一眼看到了站在对面的许词翊。
许词翊身上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眸色淡淡的抬起头。
阴影不怀好意的笑了。
门口堆叠的几层木质家具被轻而易举的跨过,沾血的长刀在它手中被挥舞出一道鲜艳的剑花,对着窗边冲来。
许词翊后退了两步,翻身从窗口迈了出去,她一只手抓住墙边的凸起,另一只手则是轻轻划过攥在手中的打火机。
等长刀刺来,许词翊侧身一躲,打火机的火苗登时攀上窗帘。
瞬间,一道全新的火焰在眼前炸开。
火焰瞬间蔓延到窗面,许词翊松开手,冷眼看着屋内连连后退的阴影,用尽全力把打火机朝着门口的木质家具上狠狠扔了过去。
两面厚重的火墙腾起。
许词翊对着屋内已经被逼上绝路的阴影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去死吧你。
身后,几米高的焰火腾起,房间瞬间变成一片火海。
杀几百个强盗做不到,杀了眼前这个还是很容易的。
洛商宜的手冰冷潮湿,一整个晚上的折磨下,她似乎已经慢慢接受了副本中的世界。
路过的一片片火海,地上散着成片的残尸,有的人或许白日曾经见过,有的人或是闻所未闻,现在却皆以被害者的模样面目全非的倒在自己曾经认为最安全,最温馨的家园。
大火熏红了半边天,温馨的海螺镇彻底变成了阿鼻地狱。
一路上还有阴影四处寻找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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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许词翊和洛商宜七拐八拐,拐到了一个面包店前。
白日里眼镜男说过,一个面包店被烧的干净,现在四处都在燃烧,这里反倒是成了最安全的庇护所。
“海螺镇里,没有除了我们以外的其他人了吗?”
洛商宜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没有。”许词翊回答道:“规则介绍,本次副本共有十个玩家。”
洛商宜愣了愣。
面包房是洛商宜顺走饼干的那一家,现在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没了。兴许是这里刚经历一场灾难,屠杀时,这里也没有旁的人,里面设施虽然被毁了,但却没有打斗痕迹。
队友应该还在宾馆里,也可能正在其他什么地方猫着。许词翊房间在三楼尾房,一时半会烧不到横向和楼下的房间,不用担心殃及到其他人。
除了洛商宜,其他队友也都是经过多个副本的,不难能猜到这里还有个庇护之地。
许词翊点了蜡烛,在面包房里四处探照。
准备就在这里暂缓,等着其他玩家能找来集合。
面包房不大,约莫十几平米的样子,许词翊推开里间已经烧黑了的门,进了里面的后厨。
推开门,一股十分呛鼻子的粉尘气混着焦糊气蒙了一鼻子。
许词翊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后厨里,铺天盖地的面粉撒了一地,门被移动的瞬间,地面的粉尘被风拂过飘浮到空气中,连灶台上散落的锅碗瓢盆都铺着一层薄薄的尘埃。
许词翊示意洛商宜把蜡烛熄了,借着外面的火光,抹黑朝里面探去。
未走两步,她脚步一顿。
面包房是被大火烧没的,后厨哪来的这么多沾火即爆的面粉?
熄了烛光,后厨的陈设看的并不真切,透过地上厚厚的一层粉尘,隐约可见藏在最里面的橱窗底下,似乎藏着一个若隐若现的把手。
许词翊蹲下身,朝把手摸索去。
地面开出来了一个小小的缝隙。
她伸手去够,然而还没等她完全将缝隙撬开,地面又砰得一声合上了。
许词翊:“?”
恰逢此时,眼镜男和短裤男带着身后的两个队友也摸了过来。四个人一进来就看见后厨里许词翊趴在地上匍匐前进,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
许词翊没出声,她手指了指下面。
眼镜男示意,洛商宜在外面举着蜡烛,剩下的人则是一同涌进后厨。
小小的后厨站了五个人,随着一声令下,所有人把力气集中在小小的地面上,终于把那块东西翘了起来。
地下是一个储藏室。
储藏室高不足一米,四周堆积着各类柴米油盐,火势没有蔓延到地下,这里还保持着火情开始的状态。
而在一片片堆积的烘焙材料中间,被铺开了一个小坑。
坑里站着四个孩子。
为首的那个孩子看着最多十岁,他手死死攥住石板下的缝隙,在地板被彻底撬开的那一瞬间脱落在地。
他愣了一愣,举起身边的水果刀,朝着眼前的许词翊刺来。
18. 线索不够
谁也没想到这孩子动作这么快,许词翊到底只是个普通社畜,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刀已经逼近眼下。
她侧身一躲,刀锋划破了肩膀,衣服旋即被割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那小孩浑身打着哆嗦,眼圈红红的,想着横竖也是个死字,热着脑袋就要往许词翊的脖子上继续扎去。
小孩蹲在坑下,站起来时一米四的个头只有胸口以上露在外面,许词翊这次有了防备,侧身一躲,那小孩就举着胳膊在坑底蹦蹦跳跳对着空气忽闪半天。
眼前的这五个糟心的成年人就站在地窖口抱着胳膊看着他。
仿佛在进行一场冷暴力。
其他的三个小孩畏畏缩缩躲在这个为首的孩子旁边,最小的那个看着也就几个月,似乎被下了安神药,裹在襁褓里面睡着香甜,剩下的两个孩子幼儿园的年龄,抱着一团,不敢抬头低声抽噎。
站起来的小孩跳累了,眼泪直接也下来了,她手打着哆嗦,尖细的童音慷锵有力的冲着许词翊他们叫道:“你们这些坏蛋,有本事就冲我来,别碰我的弟弟妹妹们!要是不敢的话,我早晚有一天要把你们统统抓起来!”
放哨的人变成了短裤男,洛商宜进来帮许词翊包扎一下伤口。许词翊疼的面部扭曲,眼镜男问道:“没有止痛药吗?”
洛商宜心不在焉:“只有兽用的了。”
眼镜男:“?”
许词翊:“兽用的是镇定剂不是止痛药……算了这不重要,我是个卖保健品的也没有止痛药,那属于……算了这也不重要。”
小女孩看这女的嘀嘀咕咕了一会,边嘀咕,边伸手若无其事拿走她手里的刀。
女孩:“?!”
这人怎么能抢夺凶器抢夺得如此自然!
唯一威胁人的工具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拿走了,女孩的手保持原来的姿势不愿相信这一事实。
从小当习惯孩子王的女孩此时小小的脑子里大大的疑惑,她暗自消化了一会,可算接上了下一句台词:“我一定要让你受到惩罚的!信不信!”
许词翊:“我信。你是大姐大,他们应该都听你的吧?”
女孩一听,警惕的张开双手,把三个孩子护在小小的胳膊下:“你们干什么!”
短裤男和另外两个队友一左一右把几个孩子从坑里抱起来。眼镜男说:“要你看好他们,不要让他们乱跑乱叫。”
没有人问为什么要带着这些NPC。
可能是平生第一次目睹了课本里才会出现的屠城。不,就连朝代更替的军队大部分都不伤平民。副本玩家大部分也是在现实生活三观正常的普通人,任谁也无法看着这四个明显活不过第二天的孩子,袖手旁观。
“我还是想问,阴影是海盗的映射,能用冷兵器伤害海螺镇的居民和玩家,我们真的没有可能反杀吗?”短裤男愤愤道:“我们人也不少,就只能这么东躲西藏?”
眼镜男看着他:“保命道具能杀,你舍得吗?”
保命道具基本老玩家手里都有,系统大厅可以用积分兑换,只不过价格过于高昂,没有人会浪费在这种看上去就无足轻重的普通鬼怪上。
“人太多了,无论是体型差异还是武器装备,除了花臂和他配套的斧子几乎没有对手。”
而这斧子还被许词翊给抢走了。
许词翊摸了摸鼻子,继续说:“不过几个小时前,我火烧过一个阴影。”
眼镜男:“死了吗?”
许词翊:“按理说是死了。”
眼镜男:“不按理说呢?”
许词翊:“我刚才好像在窗户外面看见他了。”
眼镜男:“?”
许词翊摊开手,一脸无辜。
这阴影也不知道是从哪窜出来,定位好像就是在海螺镇里四处当遛街子的巡逻兵,四处查漏补缺,逮着谁捅谁。
窗下匆匆一撇,许词翊没看真切,招呼来洛商宜一块趴在墙角,等那个身影再次路过前面的路灯下,洛商宜捂住嘴,一脸惊恐的转过头。
“是他。”
当时洛商宜已经下了楼,对这阴影也只是匆匆瞥了一眼的印象,可就那一眼,对面那张堪称凶神恶煞的面孔就深深的印在记忆力,堪称心理阴影:“他肯定被烧死了,我在楼下听到了惨叫!”
眼镜男思索道:“海螺镇的居民会死而复生,那这阴影是不是也会,只不过因为所在阵营不同,一个是受害者,一个是刽子手,所以复活周期不一样?”
许词翊嘶了一声:“那这事情有点难办了。做下一步计划前,我们得有一个确切的结果。”
眼镜男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要干嘛?”
两分钟后,阴影被五个人五花大绑拖进了面包房。
许词翊之言,她杀了这阴影一次没有被反噬,证明可杀。六打一轻轻松松,证明可杀。这阴影只会四处遛弯,没有交接任务,属于落单,证明可杀。
横竖都是死的阴影新拿的大刀被瞬间抢走,他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被一把大斧头劈成两半。
阴影消散在空中。
与此同时,许词翊大脑中传来一声许久未见,甚是想念的尖锐报幕声。
积分到账声,如此美妙。
两分钟后,新的阴影开始复生。
四周的黑暗像是被一个定点吸走了一样,开始慢慢的朝着定点靠拢,汇聚,直到显现出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形。
人形长出了五官,怒视着前面的这帮漏网之鱼。
眼镜男:“你看出了什么?”
许词翊沉思:“没有。”
眼镜男:“那怎么办?”
许词翊举起斧头。
由于场面太过血腥,几个人还特地选在面包店前面动手,洛商宜回后厨组织小孩观看残暴十八禁的少儿不宜活动。
在阴影被凌迟了五次后,眼镜男蹙眉:“汇聚时间变长了。”
许词翊已经被越来越快的积分到账声彻底蒙蔽了双眼:“继续!”
一个小时后,眼镜男机械的数着次数:“你不累吗?”
杀疯了的许词翊:“当事人还没说什么呢!”
阴影:“……?”
这是人话吗!
不是同情海螺镇吗!不是心疼NPC死亡吗,怎么没人来心疼心疼他!
阴影疯了,阴影麻木了,阴影认栽了。摊上这么半个同僚是他倒霉。
可悲的是,眼瞧着自己被砍了十几次还不能出声的阴影终于发现,这帮人对尸体的敬畏仅限于血肉横飞的人类。他这种无实体的生命连最基本的视觉冲击都没有,撑死只能当做一坨存在自我意识的史莱姆。
还共情呢,不被当橡皮泥解压就不错了。
彻底掉钱眼里的许词翊也正如阴影所预想的那样,完全不知人性为何物,在她喘着粗气再次给这玩意劈成两半的时候,许词翊挥汗如雨抬起眼,脑海中再次突兀的传来一个声音。
不同于往日的机械音,这声音听着像是某个员工小组的某个悲催客服岗给她打的电话,带着专属于社畜的疲惫和讨好:“亲亲,副本NPC需要重复使用哦,这边给您申请一个技能卡,您看可以嘛?”
许词翊挑眉,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东西。
阴影已经就剩下个眼睛能勉强汇聚了,怨毒而恐惧的滴溜溜随着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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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转。
许词翊歪了歪头。
下一秒,寒光一闪。
系统音尖啸:“永久技能!永久技能!我的姑奶奶我求您换个人薅吧!”
斧子停在半空中。
许词翊眼神逐渐变得清澈,她清了清嗓子:“差不多了,先干正事吧。”
眼镜男:“……”
你可算想起来还有正事了。
外面有阴影追杀,找大门任务在即毫无头绪。许词翊抬起头,发现屋子已经慢慢亮了。
四个人走出去,绕着面包房抬头望着头顶的天空。
烧了一夜的大火已经慢慢灭了,空气中都泛着难闻的气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外面的天色似乎比面包店里的要暗淡。
眼镜男说:“烟灰蒙住了天空?”
是吗?
可是海螺镇这么多房间,为什么只有一个面包房里面发着光?
许词翊心底一沉:“坏了。”
阴影队伍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同伴,但他们一定在乎城里还猫着一帮自始至终没有露过面的异类。
面包房已经不知不觉间成为最显眼的存在。
反应过来,四个人立马冲了回去。
刚刚还仅剩一个眼珠的阴影已经在这段时间悄然移动到了后厨门口,借着门缝映过来的暗面,阴影汇聚的速度登时变快了不少。
慢慢的,一个人形再次浮现。
影子长出了四肢,可他却再也不是刚入面包房的阴影了,尤其是远远看见了那个拿着斧子堪称女版李逵的姐们气势昂扬的过来了,阴影面部抽搐了一下,撒丫子准备溜。
影子的速度比正常人要快不少,四个人狂奔的时间,阴影已经彻底恢复了原样,它一脚踹关了面包房的门,给跑在最前面的短裤男打了个重重头槌。
“要让这玩意跑出去通风报信,咱们都得玩完。”眼镜男紧随其后,踹开了大门,翘着阴影正蹲在窗户上准备开溜。
再想过去已经来不及了。
千钧一发之际,后厨里忽的传来一声巨响。
阴影跳窗跑了,许词翊赶紧跟到后厨,发现后厨的窗户也被大开着,洛商宜和小孩姐不见了踪迹。
窗户外的草丛里,传来一阵猛烈的抖动。
只见草丛震得厉害,许词翊跑上前去,里面猛地探出两个交错的人头。
草地上,小孩姐就这么扯在这个手上沾着无数条人命的盗贼身上,你一下我一下的比拳头。
可十岁的女孩怎么可能是海面混荡十几年的男贼对手。
草地上,一个健硕是身影被拖得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眼瞧着甩不开这个累赘,他似乎是怒了,忽的转过身,拳头种种的砸像女孩的脑袋。
每一拳,都正中要害。
女孩的闷哼声传了过来,她在维护大姐大的尊严,雨点大的拳头一下接着一下的砸了过来,她垂着头,咬着牙,五官皱巴成了一团,愣是没有叫出来一声。
“放手,狗崽子,给我放手!”
阴影的下半身被女孩抱着,一动都动不了,只得无能狂怒的对她拳打脚踢。女孩双手死死环绕住他的腿,两只手紧握成一圈,被打一下,头就往脖子下多伸进一分。
她没法反击,因为稍稍换个姿势,阴影就会从手下挣脱开,一挣脱开就彻底追不上了。
时间被拖得越来越近。
终于,阴影彻底爆发了。
他冷笑着歪过头,瞧准了女孩的太阳穴。
霎时间,他的胳膊青筋暴起。
洛商宜连滚带爬的从前面冲了出来,狠狠的扑倒在阴影身上,用小腹替女孩挨了一拳。
19. 天女散花
趁着洛商宜多拖住的这点时间,紧跟在后面的许词翊和队友直接把阴影包抄起来。
眼镜男脱了外套当绳子,阴影被五花大绑丢在地上,小女孩脱力,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她的眼睛被红肿压迫到几乎只能眯开一条小缝,抵挡疼痛的肾上腺素也在这一瞬间彻底消耗干净,她被打得几乎直不起腰,脖子却上扬着,死死望着阴影的位置。
许词翊伸手去扶她,她被激得浑身一抖,目光扫了回来,继而放在许词翊手上的斧头上。
婴儿肥还没完全退去的女童脸上,写着满满当当的恨意。
忽的,她一把抢过斧头。
她力气实在不小,事情又发生的突然,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忽然发生的这一茬,已经瞧见她举着比自己一半还高的斧头疯了一样朝着阴影甩去。
浑身的淤青和红肿在这一刻似乎反倒能止痛了,瘦小的手腕挥舞着铁斧,用尽浑身力气重重的砍在阴影的最上方。
阴影的头裂开了。
但她没有停。
肌肤上的皮外伤有的错到了关节,有的扯到了韧带,每一次的摩挲都牵扯着伤口撕裂多上一分,痛上一分。积压了一晚上的崩溃在这一刻尽数释放在仇敌的血肉上,实现了最快的以眼还眼。
“你们还我阿妈,还我阿爸,把我家还给我,把我家还给我!!!”
在她的视角里,兴许现在阴影的鲜血已经飞溅到了她的身上,还有更多放到电视都不能过审的场景完完全全呈现在一个十岁小女孩的眼中。
大家都静静的看着,没有人阻止。
终于,她哭喊够了,伴随着身体上最后一点力气也被透支干净,她手一垂,就要朝后倒去。
洛商宜扶着小腹,冲上去把她抱紧怀里。
两个人抱在一起,哭得撕心裂肺。
许词翊给洛商宜做了一路的防止对副本剧情共情太过的心理暗示,最终也没派上用场。
系统提供的药品只对玩家管用,许词翊帮不上什么忙,眼镜男他凑到许词翊耳边:“阴影没有重新聚合。”
地面上散落着一些阴影碎块,看着像是尸块被打上了马赛克。
“我们无法直接消灭阴影,但是海螺镇的居民可以。他们才是一个维度的。”
就算现在知道了消灭阴影的办法,对于已经快被绝种的海螺镇居民来说也没有丝毫的用途。
许词翊抬头望了望天,忽的发现了有点不太对:“几点了?”
这旁边没有表,眼镜男又回到了老本行估算:“凌晨五点多了吧。”
说罢,他自己也感觉到不太对:“天怎么越来越黑了?”
女孩手劈阴影闹出来的声音实在不算小,也幸亏四周暂时没发现什么旁的东西,趁着这点维持不了多久的安静时间,许词翊努力把东西都串在一起。
“阴影的汇聚并不是完全违反能量守恒定律的。”许词翊说话口味已经彻底被眼镜男带的越来越偏了:“重新汇聚需要吸收周围的黑暗,我们打死相当于把黑暗打散了。面包房的暗角被这个阴影汇聚消耗完了,汇聚速度也就慢了下来。”
已知海螺镇,泳池中心属于两个维度,阴影是介于两者之间的0.5。海螺镇和泳池中心在慢慢发生融合,第二日早上八点前融合完成。
许词翊忽然想到自己被阴影抓走的时候,曾在阴影里看到了正在经历死亡轮回的海螺镇。
她眸光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死亡轮回是一直都客观存在的。
是他们的进入,导致了这次的轮回出现了新的故事线。
所以并不是到了晚上,阴影才登堂入室,而是在海螺镇出事了之后,就已经被阴影包裹起来了。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阴影从海上一点点扩散到城里,再到最后完全融合完成!
短裤男问:“那我们杀阴影,是不是就是在减缓融合时间?”
眼镜男回答了他的问题:“没用的,就算杀了所有阴影,八点死期一到我们还是得失败。更况且我们也根本没办法杀了他们。”
现代人穿越到古代,总幻想着自己手握历史和先进的思想,现实却忘了人是群居动物,根本就是蜉蝣撼树,在人家的地界,没有丁点胜算。
异变的产生,除了体现在光源变暗,还有什么地方。
许词翊抬头望着天。
耳边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她收起眸光:“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脚步人数不少,在这个节骨眼还敢四处乱窜的人,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东西。
眼镜男:“四面八方都有人,像是特地过来包抄的。”
他们没透露行踪,就算察觉到这里有异象,正常情况下也是先派出一两个的搜寻兵查看情况,而不是直接派大队伍目标明确的追杀。
除非。
眼镜男和许词翊的目光同时放在那具七零八碎的阴影尸体身上。
洛商宜扶着晕过去的女孩,几个队友赶紧回地下室抱起另外三个孩子,许词翊舞着斧头:“先走。”
眼镜男:“去哪里?”
许词翊:“回宾馆,我知道出口在哪了。”
她说着,蹲下身开始捡地上散落的尸块,洛商宜看着许词翊让他们走,自己却没有丝毫要动的迹象,碎了一晚上的玻璃心都要成沫了:“词翊姐,你又要为我们牺牲吗!”
许词翊对这个多愁善感的天真姑娘已经有点头大了,副本里人人都是狐狸精,她一个看着就不是什么新人的职场老油条,会这么圣母心泛滥吗!
偏偏前几次许词翊已经把舍生取义的伟岸形象竖立得根深蒂固,任凭许词翊一脸无语就是没人相信。
脚步声越来越乱,许词翊被逼的朝着众人吼了一声:“走!”
关键时候还是眼镜男的直男思维发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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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你是不是知道花臂他们在哪了?!”
许词翊飞快捡着尸块,抽空给了个肯定。
眼镜男看着她的动作,忽的也明白过了什么,他说了一句我懂了,你也注意安全,然后一把将洛商宜身上挂着的女孩另一条胳膊挂在自己肩上:“走!”
许词翊的路危险重重,去宾馆也并非大路通畅。
没时间了。
众人不明所以,哪怕洛商宜再不想跟许词翊分开,狠心转身跟着眼镜男跑远,许词翊手上拎着斧头,耳边风声和叫喊声掺杂着,逐渐逼近。
只是这次的叫喊从凄惨变成了咒骂。
捡干净了尸块后,她不紧不慢站了起来,侧身从窗口翻了回去,然后选择了一条和来时路完全相反的方向狂奔。
许词翊围着一条小巷,手上的尸块均匀地撒在各个犄角旮旯,保证所有空着的门户都沾染上相同的气息。
耳边传来各种各样花式叫骂,许词翊对这些毫无技术含量只会一味堆脏字的祖安语录充耳不闻,另一只手在道具库摸了半天,抓出来了一把保健品。
灵芝粉,鹿角胶,舒筋健腰丸,统统安排,统统安排!
得益于许词翊平时就有自产自销的好习惯,副本里药效更是几何倍数增加,许词翊浑身精力充沛,脚步轻盈得仿佛坐了筋斗云。
小女孩的刀工还是挺不错的,分得阴影大小匀称且拿放有度,许词翊往各个能藏人的地方天女散花,尽力端水到气味平等的均匀而芬芳——
一并到来的,脑海中同时出现积分到账的美妙吟唱。
+1+1+1……
加一的速度越来越快,估摸着身后追逐兵也越来越多,许词翊懒得去想他们现在是被气成了什么德行,才能让积分到账播报音连一后面的尾声都吞没了,变成一段鬼畜的“加加加加加……”
积分频繁到令许词翊心迷神乱,一度让她怀疑是否是药性太强导致出现幻觉,许词翊乐嗨了的精神状态唯一可以确认的一件事。
这帮阴影可以定位到同伴拼图并像接绣球一样四处捕捉,可能是NPC大脑自动接收同伴消亡必有活人的指令,不管是否合理都会无脑天地无极万里追踪。
绕过医院,绕过食堂,又再次绕过熟悉的面包房。
队友已经走没影了,后面浩浩荡荡跟着一大队的烈犬紧追不舍的撕咬。
只是奔跑着奔跑着,许词翊忽然感觉身边多了什么东西。
她一扭头,维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一前一后跟在她旁边。
许词翊吓了一跳。
警惕如许词翊也完全没注意到她这位可爱的队友是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的,一边跑一边看他的脸,试图用五官的清晰程度确定这厮是人是鬼。
维维:“NPC看道,我脸上没路。”
许词翊:“……”
这讨厌的语气,没错的。
20. 海螺祭(完)
很快的,各种玩五花八门的阴影从各种大街小巷的缝隙里蟑螂一样窜了出来,大有呈出大部队的架势,浩浩荡荡追着咬。
维维回头看了一眼人都麻了:“他们为什么只追你啊!”
许词翊喘着粗气把那袋子东西在维维眼前晃了两下。
维维:“?!”
他许词翊的眼神终于多了几分敬意了。
这不是NPC,这是纯正的活阎王啊!
许词翊吃了一堆保健品暂时体力还撑得住,目测前面还有至少两千米的距离,看着旁边这个明显平时健身不太够的虚弱青年现在已经喘得抬不起头了,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清楚这人加入的目的是什么:“不是,你来干啥的啊?”
维维面色涨得通红:“把阴影引走啊!”
许词翊狐疑的打量着维维,良久之后还是没忍住把那个扎心的字给吐了出来:“你?”
维维:“……”
许词翊在面包房里宰阴影时,面包房周围光线比其他地方亮堂,他们一帮人站在视野盲区看不到海螺镇其他地方的暗角,所以才会耽搁了进度。
可祈玢他们不一样,他们始终没有视角盲区,两个人也更快想到了解决方案——若想在大门开启前争取到逃脱时间,就要阻挡住阴影渗透,暂时将这些东西驱逐出海螺镇。
前有豺狼后有虎,多余的体力已经不足以跟许词翊打辩论了,维维咬碎了牙往肚子里面咽:“阴影有三队人,食堂里都是醉鬼,中心广场一帮又唱又跳的招魂师,还有四处溜达看家护院的牧羊犬。”
他声音颤得厉害,脸涨得通红:“中年男拎着汽油去食堂了,中心广场抢金子难度有点大,让祈玢跟花臂一块去了,还剩下我负责把大路上的兵都引出来。”
然后维维就悲催的发现,自己尽心竭力的显眼没有丝毫用途,啥也没做的许词翊站在舞台中央,轻而易举吸走了观众所有的视线。
又过了一个拐角。
后面毕竟是鬼怪,俩人毕竟只是活人,维维跟着许词翊跑了已经有一千米了,对于他来讲已经做出了毕生的努力。维维跑的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抬头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路,强大的求生欲在突破生理极限的马拉松面前显得是如此不值一提。
“我对你们的决策有点异议。”还能正常说话的许词翊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卖的药到底是不是保健品了。
维维胸腔里吐出一个字:“说!”
“你们真的放心让中年男一个人去炸厨房吗?以他的能力,失败了咱们全玩完。”
维维上气不接下气:“那你说咋办。”
许词翊认真思考:“你去帮他啊,我人格魅力太大了,这阴影现在只看得见我。多你一个少你一个没人会发现的啦。”
这话听着没啥毛病,但维维总觉得不太对。左思右想现在这种情况跟着许词翊狂奔,不被阴影弄死也会被活活跑死。
两秒后,维维果断一头扎进草里。
许词翊和阴影一前一后带起一阵阴风。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队友现在也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许词翊心里盘算着那边的进度,算着算着,发现再这么跑下去自己也得玩完。
打着视角差,许词翊开始新一轮的秦王绕柱——这帮阴影只会在后面硬追,跟内置零件短路似的,于是她的动作慢了下来,一边兜圈子一边往中心广场那边靠。
副本出口位置,排除掉了海底,排除掉被烧干净的海螺镇,又排除掉所有毫无意义的边边角角,最后剩下的,恰恰是被所有人都选择性无视掉的地方:头顶。
海螺镇被副本安排在柱子里,海螺可以指海螺镇,指海螺镇里的人,也可以指整个副本就是一个底面宽上面尖细,浸泡在水里的海螺。
两个维度世界融合所带来的异变还有水面上涨。
逐渐升起的海平线带着海螺镇一同飘浮,就像被掏空螺体里的一颗尘埃,当触碰到头顶的那块天时,已经达到数百米的水位会带着他们一起,从顶部破出。
在海螺镇清一水的平房建筑里,宾馆是其中的最高点,亦是每个想明白副本规则后玩家必去的地方。现在想来,宾馆的位置也建的玄妙,毗邻中心广场,四通八达,简直是帮玩家提供了一块明晃晃的招牌。
逼近中心广场,祈玢和花臂的踪影已经不见了,随着一同不见的还有阴影,以及他们屠杀了整个海螺镇抢夺而来的金银珠宝。
这么大批量的撤退,祈玢和花臂估计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但哪怕使用了一次性道具,中心广场能干净成这样也得好好筹谋计划一般。
也幸亏留在这里的是祈玢和花臂,一文一武,两个人在这个副本里积分也赚够了,用个道具也不心疼。
胡思乱想间,又消磨掉了一段时候。
远处的厨房方位传来了一声震天的爆炸,磨磨蹭蹭一晚上的中年男终于在维维的帮助下吓得跑路了。
厨房里应该还跑出来不少阴影,许词翊明显感觉到追兵队伍日渐壮大。
许词翊虱子多了不怕痒,总归拖着也是干拖着,她乐呵的带着一众小弟上食堂附近转了一圈,让追随者大队好好瞧一瞧同伴的身体被炸的粉碎,没有足够阴影粘都粘不起来的凄惨模样。
维维一脸嫌恶的把屁滚尿流的中年男从里面拎了出来,抬头就看见一大批阴影从自己面前目不斜视的呼啸而过瞪大了眼。当混子习惯的中年男吓得又尿了一泡。
已经在宾馆上等着的队友们望着远方明显黑下一块的天干着急,祈玢想去找许词翊,被眼镜男拦下了。
花臂任劳任怨的一个一个把幼童抱上房顶,虽然不知道副本大门对海螺镇的NPC是否有效,这个举动在所有人心里都觉得像无用功。
洛商宜帮小孩姐包扎着伤口,小孩姐晕睡得好好的硬是给疼醒了,挤出两滴眼泪又逞强似的把头扭到一旁。
时间差不多了。
许词翊没有玩家才能购买的道具,她手里赖以依靠的保健品在这种时候没有任何实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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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的用途。
如果结局是她预测的那样。
如果她的推论都是正确的。
身后的阴影已近在咫尺,身上的体力以流水的速度飞快消逝,许词翊穿过了中心广场,踏入了砸开柱体后进入的长廊。
她起身一跃,像一颗石粒投入幽深的黑海。
背袋散落,阴影碎片散落到黑暗中。
阴影对着近在咫尺的猎物伸出双手,眼瞧着仅在毫厘之间,脚却已经腾了空。
许词翊带着碎片坠入海中。
阴影紧随其后,下饺子一样的掉了下去。
霎时间,无尽的冰冷和黑暗灌入口鼻,在一片腥咸里坠落。
就算是猜错了,也没关系。
钱已经赚够了,失败一次的代价,她还是付得起的。
--------
深邃的海底,是另外一个海螺镇。
一个已经死亡多时的海螺镇。
死亡轮回的记忆会在再次死亡之后短暂的恢复,我们会记起无数次以同样过程,同样结局的死亡与重生,镇子被一次次的毁灭和重塑,逐渐麻木。
直到海螺镇闯进来了十个人。
亦可以说是九个人,和一个半人。
在海盗的眼中,他们和我们没有什么两样,他们也会经历海螺镇居民所经历的,感受所感受的,直到消失在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中,与海螺镇融为一体。
海盗很鸡贼的知道掌管着海螺镇财富的人会出现在什么位置,有什么样貌特征。对这些外来者,海盗们并没有太大兴趣。
海螺镇的居民在每晚经历屠杀后,都会把从战火中抢救出来的孩子放在一个暂时安全的位置。哪怕我们清晰的知道这是徒劳的,凭借几个幼童根本不可能在这种境遇里活下来。
事实也的确如我们所料,在死亡后,我们迫不得已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经历一场惨无人道的虐杀。再重复,重复,永无止境的重复……
他们的到来,是成千上次轮回里的变数。
也是我们可能脱离而出的唯一曙光。
他们发现了我们的孩子。
他们带走了我们的孩子,一起离开了海螺镇。
我们的目光渐渐变得模糊,沉睡在海底似有千斤重的身体也在这一刻变得轻盈。我们飘啊飘啊,终于飘出了积压我们无数个轮回的深海——
原来困住我们的,不是只有恨。
还有希望。
是生命延续的希望,是出现灾难见证人的希望,是阻止了海螺祭销声匿迹的希望。
---------
水下伸出无数双手,把许词翊捧了出来。
那些手里,有男女老少,带着她随着水流,慢慢到了最高点。
模糊的视线中,许词翊看到了一束来自现世的光。
规则第七条,当游客使用额外资源时,一切皆有价格。
亦可以翻译为:
善恶有报,天道轮回。
21. 双喜临门啊
许词翊回到了系统大厅。
副本里受到的伤害会在出副本的时候一键清空。许词翊刚从海底被捞了上来,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被打湿的痕迹。
面前还站着九个人,大家都是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
洛商宜出来之前还抱着那个小孩姐,她回望了四周:“我们出来了?”
“出来了。”短裤男兴奋开始查账户:“他们是副本数据带不出来的,被那个小孩姐砍死的阴影应该数据重组然后去别的副本当鬼怪。不过都与我们无关了。”
这次副本完成度算顶级的高了,有了许词翊这种当领头羊还不用瓜分积分的活菩萨带着,众人都拿到了意想不到的成绩。
除了早夭折的黄毛扣了大几百积分,现在不知道被传送到什么地方继续打黑工了。副本积分保底二百,众人没有一个领了保底。
副本里没有纯混子,按照副本推进程度平摊积分所得:两个队友和洛商宜,中年男都是三百积分。虽然中年男直到最后一刻也是被赶鸭子上架,蹭的维维才多蹭出来这么一百块。
剩下的短裤男五百,花臂七百,维维和眼镜男八百五,祈玢九百五。
眼镜男:“……”
我恨近视眼。
不过祈玢最后引阴影的时候还多花了一个道具,减去六百个积分,相当于最后只赚了三百五十块钱。
眼镜男主动掏出手环要a一部分钱给她:“我不习惯欠别人东西。”
有了他打样,几个赚的多的,维维和花臂也一人扫了一百五过去。
众人在捣鼓着,中年男四处偷看人家道具库的眼睛也没闲着,盯上始终没有说话的许词翊,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女士,你积分有多少啊。”
中年男凑了过来,试图看到许词翊的手环。
从出副本到现在,许词翊连看手环的欲望都没有,现在演都懒得演了,手垂在身侧,中年男靠近后,只看到一个熄灭的黑屏。
瞧许词翊一直没正眼看自己,眼镜男得寸进尺,舔着脸说:“女士,看一下呗。”
祈玢看不过去了:“看几眼人家的积分也是她应得的,跟你没一毛钱关系。”
中年男一撇嘴:“这位女士一定是赚的最多的,我不是也想帮你张罗张罗,让她也给你打点钱过来。”
眼镜男看了这中年谢顶一路不顺眼了,直接怼道:“要不你也打点?蹭出来的三百个积分,拿出来一百五也不心疼。”
一听到要掏兜,中年男闭嘴了,他翻了个白眼,走出中转站。
难得看到许词翊吃瘪,维维有点好笑的说:“行了,副本结束了,要是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希望我们还是队友。散了散了。“
到了现在,许词翊的身份也没什么可瞒着的了,她心里清楚,祈玢跟眼镜男八成已经猜出来那个NPC是谁了,不过他俩没揭穿,还在帮自己在众人面前打掩护。
许词翊心里还是挺感动的,一无所知的洛商宜朝着他们三个人道了谢,说如果不是你们我一定没办法这么顺利的通过这个副本,然后也离开了。
剩下祈玢看了一眼眼镜男,踌躇得开口:“词翊,你们……呃,能加玩家的联系方式吗?”
NPC身份分为两种,去副本里坑玩家坑鬼怪的NPC会得到个易容的固定技能,后续可以用积分升级成不用进出副本的职业。在直接升级前,是可以添加玩家联系方式的。
但像许词翊这种随即职业就是卖货商的,既没有固定技能,也没有联系方式添加入口,还没钱的三无大冤种,瞧着面前这两个一看就是优质客源,含泪摇头。
祈玢和眼镜男有点小失落。
到底不是一个阵营,许词翊有防范心,想低调做人,都很正常。
一想到未来可能就碰不到了,跟祈玢添加完了联系方式的眼镜男赶紧说:“女士,我能不能再买一点你的保健品?”
成年人的失落只有三十秒,许词翊一听有生意上门立马来了精神:“保健品要长期吃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我给你们推几个药,在给你们个批发熟人价,你们一定要多囤点……”
许词翊眉飞色舞的把仓库里那一堆都快堆发毛的货物挨个清点后,投映在中转厅的大屏上。随着眼镜男和祈玢的嘴巴越长越大,许词翊的成就感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优质顾客,优质顾客,吸引到优质顾客,就是她挽救濒临破产小卖部的第一步!
LED屏上的图标一下滑不到头,祈玢和眼镜男一边选品,心情越发悲凉。
压箱底的东西都在这了。
她是做好再也不见的准备了。
卖家悲伤的刷卡,买家高兴的收款,海螺祭副本的第一第二名积分全被薅进了许词翊的腰包,看着账户上新加入的一千多块,许词翊心里都在放烟花。
发财了,这是真发财了。这只是第一步,等口碑打开,名声大噪,她将重生归来,把势利眼的领导,吃干饭的同僚,坑蒙拐骗的奸商统统踩在脚下,告诉他们何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眼镜男和祈玢已经落寞的拿着一兜子保健品出了中转厅。
祈玢挥泪告别许词翊:“放心吧,我们一定不会把你卖保健品的事情说出去的!”
帮她隐瞒住身份,就是帮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悠远的叫喊冲断了许词翊还在幻想的美梦。
许词翊:“……”
不是,谁说需要你们帮我隐瞒了?
你们俩嘴这么严实我保健品卖谁啊!
至于海螺祭的结局是什么,大抵是被救下的孩子为海螺镇的居民报了仇,大抵是海盗的罪行被大昭于天下,大抵是他们长大后又在原处重新建了一片故土,不忘悼念死去的家人,也不忘在他们奋力的托举下,重拾希望朝前看。
大家救下那些孩子的初心并不掺杂着利益的因素,也是后来,许词翊才想明白,兴许只有救下那些孩子,海螺镇的居民才会一起帮助他们离开,玩家们才会看到真正的出口。
也因此,许词翊才会义无反顾的跳下海。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中转厅会在副本结束一个小时之内关闭,许词翊带着满腔的不甘,在关闭前进了系统中心。
中年男问许词翊积分的时候,并非是许词翊不想给他们看,而是实在拿不出手。
她许词翊,各个线索突破的第一人,首当其冲的出头鸟,危险系数top1的敢死队,要是她是个玩家,按照这个趋势,早就上千了。
然而扣除完了成本,虚拟屏幕上,有零有整的写着479这三个数字。
甚至比短裤男还少了21。
许词翊:“……”
还不如死了直接去当玩家算了。
好在祈玢跟眼镜男俩人相继转了一千多,让许词翊严重失衡的内心略微得到了点平衡。加上手里的这仨瓜俩枣,这一趟下来勉强算是破了两千,对于常年kpi垫底的许词翊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乍富的许词翊再无被抹杀之忧,腰板都挺直了。
从穷光蛋变成温饱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饱餐一顿。
许词翊昂首阔步进了系统中心。
系统中心听着像是小说里安插在脑子里的电脑主板,可实际上却是个比县城还大的一个庞然大物。
这里汇聚着从现实里死亡的玩家,从现实里丢魂的NPC等等等人,NPC可以随便在现实和系统中心里面游荡,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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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却只能居住在此,像是一个背井离乡的游子,需要用积分交房租,吃饭,买保命道具。
进副本,更像是打工赚钱的一种途径。
有例如眼镜男那样的高玩,进一次副本赚的钱够多了,还有多余的闲钱去娱乐。看看电影,蹦蹦迪什么的,剩下多余的钱就储存起来,等攒够一定的积分,购买复活机会离开副本世界。
中转站则像是个巨大的火车站点,中间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安放着密密麻麻的门厅,门里是一个又一个副本的终点。四面八方的人从不同的地方进来,从相同的地方出去。
许词翊远远的瞧见了门口用霓虹灯写出极具科技感的中转入口几个大字,轻车熟路的穿过两边的一个又一个支起来的手抓饼这类早餐车,颇有一种赶早晚高峰的滋味。
系统中心有个人人都夸赞的餐厅叫风霖阁,卖淮扬菜的,据说灌汤黄鱼味道一绝,老板靠着这道菜就狂赚几十万。
里面坐着的人不多,门口处的招待露着甜甜的微笑,热情的对许词翊做了个招牌手势:“贵宾,这边请。”
许词翊穿着全身上下不到两百块的朴素着装被领进了古色古香的檀木大院,站在门口硬是没敢进去。
最终,她咽下询问有没有团购卷的问题,用了个更直接了当的方式:“人均大概多少。”
服务员:“你好贵宾,本店最低消费三千积分每位。”
许词翊:“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服务员:“贵宾慢走,期待着下次您的到来。”
还下次,一顿饭顶她一个月的生活费了,怪不得把吃喝和嫖赌并列为四大败家行径。
刚刚还在沾沾自喜的许词翊被一夕打回原形,看了一路十几块的煎饼果子觉得小钱一笔,原来是做梦都不敢做个大的穷鬼自我飘逸。哈哈,自己吓自己。
系统中心赚钱的地方很少,花钱的地方倒是挺多,形形色色的人汇聚在这个地方,无论现实是什么高贵或卑微的身份,无论是NPC还是玩家,在这里皆一视同仁,从零开始。
在系统里穷习惯的许词翊其实不愿意在城里多待着,转悠着转悠着就回了自己的小卖部。
因为实在付不起高额租金,小卖部一路越搬越偏。这也造成了恶性循环,没钱付不起租金,搬到偏远的地方,没人知道小卖部的存在,卖不出去东西,没钱付不起租金,搬到更偏远的地方。
现在的小卖部,毗邻一片垃圾场。
许词翊七拐八拐,垃圾场的芬芳比小卖部的门店先一步迎接她的归来,看见门口还挂着傻鸟同事摆出的,像极了拆迁办的横幅,许词翊从副本里出来的心才慢慢拥有了归属感。
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在系统城市如坐针毡的许词翊回了这里简直像回家。
门口嗑瓜子的大婶看见许词翊远远的迎了上来,担忧道:“小许啊,你那同事刚才回来的时候,让我通知你,她已经跟领导提交了调换部门申请,不在你这干了,以后小绿草亏损都让你一个人承担。”
听到弱智同事滚蛋了的许词翊一喜:“好事啊!”
自从大婶调过来这个垃圾场当清洁后,就没见过这老破小保健品店有过客人。
NPC业绩部门标准线下会被抹杀,现实里也就真的死亡了。估计许词翊内同事也是想着破釜沉舟,横竖都是死,不如换条路拼一把。
看见许词翊这惊喜的神情,大婶还以为她疯了:“她还说什么不能白给你打白工,得结账。把你零钱全拿走了,留了一片破烂保健品放你桌子上。”
零钱最多不到五百块,正愁不知道怎么找她开口把货要回来的许词翊脸都要笑裂了:“双喜临门啊!”
大婶:“?”
22. 人美心善女菩萨
许词翊先把同事……前同事按照批发价找的那个惨绝人寰的红底黑字横幅扯下来,发现这破料子做抹布都不吸水,顺手扔进了垃圾场。
承蒙隔壁大婶天天坐在门口边嗑瓜子边帮自己看店,精通人情世故的许词翊在回家前,随手给她带了一份鸡公煲。大婶乐呵的说你这孩子跟我客气什么,笑眯眯的回家吃晚饭了。
把表面关系做足了后,许词翊才精疲力尽的进了自己的杂货铺。
在没碰到副本前,许词翊在现实世界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职员工,要说可能身世经历比正常人还坎坷一点——赌博的爹,早死的妈,躲债的哥哥和脆弱的她。好在爹进了局子,哥哥跑了七八年早没了影。间接无父无母无亲人的许词翊反倒一身轻。
她成绩从小还算不错,当年全县唯一一个大学生,信息差害死人,她不学什么赚钱的理工科,跑来跟一帮富二代一头挤进金融行业。背井离乡跑来大城市。结果也不出所料,好的文凭并没有什么卵用,头破血流后许词翊终于老老实实的在A市当一位普通牛马,工资不少,但随挣随花。
扣扣索索的攒下来仨瓜俩枣,又碰上副本这一档子事情。许词翊终于醒悟——人不可以,至少不能同时在人和鬼的世界都当社畜。
现实再苦哈哈,也总比身无分文的系统中心过的滋润。许词翊一进杂货铺就瞧见前同事留下一地乱七八糟的烂摊子,两眼一黑后,选择性无视的进了左手边的临时狗窝。
算了,还要点货,她实在是懒得两边折腾,先凑合一晚吧。
副本剧情时间有长有短,短的两个小时,长的十天半个月也有。但无论副本长短,系统里所过的时间统一按照十二小时来计算。
许词翊进副本的世界在凌晨,现在吃完晚饭转了半天也才晚上八点多。可副本里精力和体力双重消耗是实打实的,许词翊躺在床上,没过一会就累得沉沉睡去。
结果睡过去还没二十分钟,就被手机铃给镇醒了。
她翻个身,想装听不见继续睡。
谁知道这破铃声跟鬼一样缠上她了,呈三百六十度立体音效环绕在耳边旋转,直到给震得彻底清醒。
许词翊平生最恨有人打扰她睡觉,她手摸了几下手机,掏出来。
牛马的领导被许词翊亲切的称为“弼马温”,许词翊瞟过这个十分富有神话气息的备注,按下接听键,迷迷糊糊道:“猴总……不是,张总,怎么了?”
对面那头显然迷惑一下:“什么侯总?”
许词翊打着哈哈,赶紧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然后打电话继续睡:“我刚进副本了,你放心,这月我KPI绝对达标,不会在垫底了。”
领导平日里那拿腔作势的调子拖得更长了:“我知道。”
这仨字听得许词翊心烦,本来就被吵醒憋着一肚子火没处撒,忍着翻了个白眼。
她在心里给这个弼马温数竖了无数个中指,金口一张就是熟悉的几件套:“我能有现在的成绩全靠领导提拔,是领导英明神武,管理有功……”
“总部派人打电话过来了。”领导懒得听许词翊拍马屁:“说海螺祭副本主理人记上你了,让你出门小心点。”
许词翊:“?”
她还没反应过来,对面就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许词翊:“……”
她就知道这厮找她准没好事!
刚准备小憩就被这破事打扰掉了所有心情,许词翊心里无声的把所有人都痛骂一遍,满脸哀怨的爬了起来。
左右现在被烦的也睡不了了,还不如干点正事。
像她们这些卖货商进货价格有点类似于现实世界交水电费。三个月为一期,一千积分以内为第一档,五千积分内为第二档,五千积分以上为第三档,物品单价按照档次不同依次增加。
小绿草这种常年没生意的按理说靠着开店时的存货就能啃到地老天荒,针对这种打击原料厂的行为,系统又规定,供货商要有供货商的样子,既然做了供货商,每个月就有必须要采购的份额。
于是小绿草的前任老板每个月都买个一千积分的保底,每个老板都入不敷出,跟许词翊前同事那样干一期就跑。按照之前的消耗速度,里面堆着的保健品够许词翊卖到下半辈子了。
小绿草的储藏室已经快塞不下这么多货了,现在门厅也没人来,许词翊就把货物取一部分堆到前面,清点着清点着才发出感叹,得亏前辈一茬一茬的当韭菜填窟窿,给她留下足够财产,这么一堆东西,够她卖好一阵子了。
收拾好了,她就躺床上刷手机。
系统中心声称是个独立的城市,如此独立的地方运营基站还是蹭的现实世界。也不知道运营商看见一堆定位不到ip的幽灵号码到处乱窜是什么感想。
许词翊打开论坛,开始每日一视奸的活动。
论坛里活跃的大部分是卖货商和玩家,无他,进出副本的NPC需要隐藏身份,就算偶有出来冒泡,大多数也是用假身份出来的。
飘上来的第一个帖子:李涛,副本里玩家围剿NPC算不算霸凌?
众所周知副本里玩家数量远大于NPC,NPC身份被察觉到会被推出去挡刀,这种行为算不算过分?
1L:“楼主,你皮掉了……”
2L:“NPC坑蒙拐骗玩家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拉偏架滚。”
底下是一个长长的红线,标红标亮写着:煽动对立,整楼已封贴封号处理。
许词翊:“……”
真是超绝敏感肌。
精华和热门里飘着的帖子大部分都是:教你如何在副本中察觉到关键信息,教你面对鬼怪如何降低恐惧心理等等等干货贴。许词翊刷了一会觉得无聊,准备再睡一会。
临按灭手机,许词翊余光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关键词,她看着已经退出来的页面,愣了几秒,果断点回去重新搜。
标题:供货商能进副本吗?
“RT,这是楼主第三个副本,lz算半个萌新,运气很好每个副本都成功通过了。刚才过的副本有个人一直给我们提供特别便宜的药,药管用,但是量特别大,根本不像是正常玩家进副本带的道具数量。有人碰到过类似情况吗?”
许词翊眉心拧了拧,继续往下看。
1L:“什么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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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她害人没?”
楼主回复:”她没害人,而且是个很厉害的大佬,几乎所有线索都是她发现的。奇怪就奇怪在,我们这次过副本大佬很多,我被带着躺赢,但是剩下几个大佬也没察觉到她有什么问题。”
3L:“有大佬带飞,有不限量廉价药。靠,这种好事怎么不让我碰上!”
4L:“所以楼主在担心什么,担心下个副本碰不上这种活菩萨了?”
5L:“得了吧,这怎么可能是卖货商。卖货商最大的益处就是轻松不用进副本。剩下的,抽成高,无易容技能,无自保手段,无关系网建立渠道,还容易被识破推出去挡刀子。要真有这样的物美价廉好东西,人家闲得慌去副本卖这三瓜俩枣。”
6L:“赞同楼上,普通NPC和玩家在副本都比供货商赚多了,谁会吃力不讨好。”
许词翊:“……”
她有点后悔点进这个帖子了。
保健品进价不便宜,前几任老板不舍得调低价格,众人被保健品仨字劝退一批,又被这没比正儿八经灵丹妙药便宜多少的价格劝退一批,后来有心调低价格,门店已经被埋进垃圾场了。
许词翊这操作纯属败家行为,赔本赚吆喝。她真是感谢这层楼的大哥大姐们,逼着她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可怜的一位冤大头。
7L:“这一看就是普通玩家啊……不,这是人美心善的大佬,接下个副本让我遇到。”
8L:“接!”
9L:“别说了别说了,楼主已经在玩家积分排行榜翻女菩萨的ID了……”
楼不高,二三十层的样子,剩下的十几层全是在对许词翊花式吹彩虹屁。
许词翊犹豫了很久,最终没把小绿草的店名打出去。
这位置,这名字,发出去非得被人误会是缅北在蹭热度。
不过这也提醒了许词翊一件事。
第二天天一亮,许词翊就又上了街,去了技能置办处。
论坛里有句话说对了,玩家尚且会改变样貌以免被仇家盯上,她总不可能一直顶着原来的长相到处卖药。
好在易容技能作为半个必备技能,卖的还是挺便宜的。许词翊咬了咬牙,刚到手的两千还没捂热乎就花了一千五。
技能被配备上的许词翊察觉到大脑里多了一块可随意捏脸的面板,她没离开柜台:“再帮我看看另一个技能。”
副本里面,由于许词翊做出惨无人道的举动,逼着系统给她了一个新技能。直到现在,许词翊也没什么新的感觉,也一直没来得及查看这个技能该怎么用。
技能介绍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合成。
技能限制有以下十几条:
1,24h内只能使用一次,违规将被移除。
2,需要有完整逻辑链,否则技能无法生效。
3,合成物不能显眼,若被他人发现不能知道是宿主技能,违规将被移除。
………………
整整半页纸,密密麻麻写着移除。
许词翊:微笑JPG。
这帮应该被吊路灯的狗屎,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23. 进新副本了
虽然对这狗屎系统的坑爹程度早有防范,看到这多一个字都不愿意吐出的介绍和比命长的违规准则,许词翊还是无法避免的两眼一黑。
不想给她就不想给,至于这么拐弯抹角吗!
许词翊把火气压了下去,离开置办处。
外面的天灰蒙蒙的,许词翊耳朵塞着廉价耳机,耳机里播放着伤感音乐,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虐文小说女主的化身,世间万物都要欺负自己一个手无缚鸡的小白花,连老天都不作美,要为她留下倾盆的眼泪。
滋啦一声,右边耳道接触不良没声了。伤感情节脑补到一半被物理中断。
许词翊:“……”
她把耳机摘了下来,发现天也不灰了,雨也不下了。但她还不舍得扔,觉得这耳机过两天没准自己就好了还能接着用。
为了避免在技能置办处排队等号,许词翊起了个大早过来的。现在街边商贩都刚刚开门,许词翊买了个煎饼果子和豆腐脑,坐在马路边边啃边发呆。
旁边卖药的半个同行店门也打开了,老板睡眼朦胧的打开机械大门,瞧见许词翊十分自来熟跟她打招呼:“小姑娘,起挺早啊。”
许词翊也不让话掉地上:“您也起得挺早,辛苦辛苦。”
老板:“害,都是为了打工赚钱,这年头谁不辛苦。”
这地方在城中心了,店面不小,租金一看就不便宜。许词翊笑道:“您这工作可是我们大多数求都求不来的,还是有福气。”
老板摆摆手,瞧着没人多说一嘴:“这年头,死了活了都不好混。我们卖货商比普通NPC多回扣费运营费和税费,合着就靠拿点提成活着。还得被玩家骂黑心,唉!”
店面很快就来了顾客,许词翊咽下最后一口煎饼果子,上隔壁又打包了一份盒饭。
回家之后,许词翊决定先试试这个要死的技能。
这破技能理解起来倒也容易,归纳总结简单八个字:这也不能,那也不能。
屋子里摆放着一个仙人掌的盆栽,许词翊想了一会,把坏了的耳机给扔了上去。
然后心念一动,白光一闪。
桌面上出现了两个东西。
一个是仙人掌上的每根刺都被变换成了短小的耳机线。
另一个是仙人掌的刺被连成了耳机线,通着两个耳机口。
许词翊:“……”
好……鸡肋的技能。
她还以为会变成什么每根刺上都长着一根全新的洁白的耳机,帮她把买新耳机的钱都省了的同时,还能展望一下未来,比如说把积分跟树合成变成一棵会掉钱的招财树,什么什么的……
搞了半天,合成还真是纯合成,物质总量不变。
这么没用的技能还限制个鸡毛啊!
许词翊一气之下想直接把这破烂货剔除算了,咬着牙冷静一会还是忍住了。
有总比没有强!
有总比没有强!
许词翊哄着自己去把这变了异的仙人掌给收起来,也不知道是许词翊的信念感太强还是穷鬼的怨气远超平常,坏了一路的耳机竟然真的好了,手机里面的歌也随之自动播放,循环到了刚刚暂停的那一首。
因为数据线的分开,仙人掌的刺有多多,耳机被扩音得有多大,哀伤的男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哀转久绝的回响:
“在赌局的结尾处,我终于满盘皆输,笑自己输的体无完肤~~~”
人声落下,一阵十分凄凉的纯音乐随即响起,许词翊站在仙人掌前面,感觉家中都是刺骨的寒冷。
许词翊:“……”
许词翊:微笑jpg
两个变异体被一左一右的扔出一道美妙的抛物线,直至被甩到空中还在顽强的唱着:“笑自己没筹码,却还想赌~”然后一声更为巨大的嘶吼盖过了阴魂不散的音乐,传遍了整个垃圾场。
“去你爹的,滚啊啊啊啊!”
第二天,好不容易睡了个自然醒的许词翊,从床上爬了起来,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同时失去了自己的盆栽和自己的耳机。
这给本就不富裕发家庭雪上加霜。
她摸了摸胀痛的脑袋,又看了一眼那个讨论自己保健品的帖子。
帖子已经没人回复了,沉到了最底下,要不是关键词根本搜不到。
许词翊估摸着这个帖子不是短裤男发的就是另外两个没有什么交集的队友发的,她也懒得去想这些没所谓的东西。
在床上发了一会呆,许词翊揉了揉胀痛的脑袋,出去吃了个饭。
看了看时间,出副本已经三天了。本以为出副本会躺在自己柔软的小窝,喝着冰阔乐快乐追剧。
结局许词翊也不愿意再想。
算了,对神经不好。
左右闲着也没事,许词翊准备收拾收拾这两天再进一次副本。
副本开启时间可以随心定,就像网络游戏匹配一样,在手环上按下一个进入标志,然后等待着就行。
系统中心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匹配时间短的几分钟就好,长的匹配一个多小时也不是没有过。
许词翊第一次进副本纯属没KPI的无奈之举,什么东西都没准备。这次许词翊有了一个半的技能,又花钱准备了一些必要物品。
检查一遍背包里的斧头还在,这个被赋予了花臂绝对力量的武器。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等待着副本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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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眼前黑了下去。
熟悉的失重感再次传来。
冷。
五感被剥夺,这是许词翊的唯一感受。
刺骨的冷。
早知道背包里多加一件衣服了。
胡思乱想间,嗅觉逐渐恢复,一种很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息之间。
很潮湿,有点呛,像在A市打工时早晨的味道。
是雾气吗?
许词翊猜测着,等待眼前的黑暗一点一点散去,视野也逐渐……白了起来。
是雾。
很大很大的雾。
四周都是树,许词翊只能模糊的看到自己周围矗立的树干,是一个森林。
剩下的,死一样的安静。
安静得连风声都听不见,安静得整个副本好像就剩下许词翊一个人,在白茫茫的一片中,当一个睁眼瞎。
许词翊尝试性的朝前走了走,前面仍然是一望无际的白,一望无际的树影,和一望无际的未知。
标准的鬼片开头。
“有人吗!”
浓雾之中,一个声音大喊道。
许词翊刚想回答,话到了嘴边,却猛地一个刹闸。
一个悚然的想法传上脑海,激得她有点头皮发麻。
很快的,有人回答了:“有人,有人!”
“好,你站着别动,我来找你!”
一段隔空的传话。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很快的,回答的人就没了声音。
“还有人吗,还有人吗,我们一起走啊!”
浓雾中,第一个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浓雾中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影子。
“有人吗,有人吗,我带你一起走呀!”
许词翊往后退了一步,撒丫子就跑。
雾气里,许词翊完全失去了方向,她心中害怕雾的尽头会不会还有一个什么东西在等着,可是越跑着,直觉就越剧烈。
可能是副本的安排,许词翊靠着直觉往一个方向跑去,直到雾慢慢散开,树木慢慢变少,忽然间,一个开阔的庄园赫然出现在眼前。
庄园门大开着,门口站了八个相貌各异的人。
每个人都是气喘吁吁。
“有人死了。”一个人说,“副本有点棘手,这才刚开始,就死了个人。”
陆续的,又来了三个人,每个人脸上都是惊魂未定的担忧之色。
等了一会没人继续来了,众人进入后,楼前的出现熟悉的红色牌子,逐渐浮现出一条条规则。
第一排赫然写着一行玩家信息。
整整十二个人。
只有七个是玩家。
24. 黑猫
非玩家包括NPC,也包括混迹其中的鬼怪。
这也就意味着,在五个人里面,还要找出哪个是正常NPC,哪个是鬼怪假扮的人。也怨不得玩家恨NPC,本来只需要找出敌对阵营的就好了,现在莫名其妙又多了个浑水摸鱼的第三方,且第三方的危害程度完全依照对方仅剩良知的多少判断。
电子屏闪了闪,红色的字一行一行在下面浮现。
1,庄园十分火爆,每一个房间都满员了。
2,庄园是个度假修养圣地,请不要打扰到其他顾客。
3,庄园主偏爱有素质的旅客,请不要冒犯其他旅客。
4,请旅客们互相尊重对方的癖好。
5,大雾天气不要出行,这会影响到你的视线,若起雾时不小心在外面,请立刻返回到庄园里。
6,请不要私自将庄园以外的其他过客带到庄园里,这会造成安全隐患。
7,保管好财产和自身安全。
8,旅客若想退房,请带着门禁卡和自身信息到前台办理。
9,祝您度假愉快。
这一条一条列出来,诡异程度简直几百个字都说不完。
且不说这鬼气森森的犄角旮旯算是哪个瞎子认证的旅游胜地,这庄园占地足足有两三个酒店那么大,就算层数不高,房间也至少有几百个。
他们这个队伍连人带鬼一共就十二个,除此之外连那个只活在规则里的庄园主都没见到个影。哪里来的人,哪里来的满员?
许词翊还注意到一个很特别的点,她嘴巴动了动,犹豫着要不要说。
这十二个人往这一站,看面相就知道都是老油条成了精。
许词翊虽然现实中是个怂怂的社畜,那也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她本来长相是偏锋利些的。
临进入副本前,她特地找个娃娃脸的模型给自己捏得人畜无害一点,现在站在团队里,看着自己才是唯一一个萌新。
“先来自我介绍一下吧。”人群中有人说话了:“我叫路一,在积分排行榜上。”
玩家积分排行榜只排到前一千名,哪怕只摸到个底层,在副本里也算是大佬的存在了。
路一微微一笑:“具体进了多少次副本,不方便透露。”
这话并没有获得多少人的惊艳之色,反倒是被投来了几分怀疑。
“我叫阿辛。”说话的是刚刚察觉到有人死在浓雾里的男人,他摸了摸鼻子:“这规则的话术很灵活啊。”
许词翊一边听着他们唠一边走神,在大脑里面疯狂扯花瓣纠结张嘴还是闭嘴,狗肚子里装不下二两香油的许词翊被憋的受不了了刚想张口,那边的阿辛就把她想说的话恰到好处的秃噜出来:“整篇规则里,条条指向旅客,可没有一个指向人。”
许词翊终于舒服了。
自打弼马温打来那通催命电话过来,许词翊已经定下了未来的基调:副本主理人惹不起躲得起,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再被任何一个主理人记恨上。
她只是个弱小无助无权无钱的小可怜,她脆弱的小心脏实在经受不住这么多大哥大姐们的追杀。
再这么浪荡下去,她许词翊三个明晃晃的大字早晚有一天被同行业各个领导全方面拉黑。
那这还怎么混?
这副本她本来就打算低调些,现在看这样子更加让她确信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如此的英明正确——玩家NPC鬼怪三方搅和得乱七八糟,危险系数直线上升,她又不是傻子,才不会在这种境遇下继续当那只出头鸟。
许词翊想象着洛商宜那三分惊恐三分担忧和四分小心翼翼的扇状统计图表情,僵硬的扭了扭眉毛:“我叫司羽,这是我第二个副本。”
她可以明显感觉到,剩下的十一根油条同时在她身上打量着。
许词翊不语,只一味的摆出一个乖巧jpg
后面大家又陆陆续续介绍完自己的名字,路一回味着阿辛的说辞:“就比如说第七条,让我们保护好财产安全和自身安全。现实里大可以用人身安全这一个词来概括。就像是特地要避免着人这个字出现一样。”
许词翊略带怪异的看了他一眼。
这路一,水平实在不像是能上排行榜的。
想得正出神,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钟声。
“叮——”
空荡荡的庄园回响着久久不散的声音,浓雾森林里不知道在哪里窝藏着一群鸽子,这么一吵,浓雾中并不真切的背影扑闪着翅膀,边咕咕叫着,边往天上扑腾。
很快的,随着浓雾的散去,鸽子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人转过头,才发现庄园的大厅里,两边楼梯下面,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中年女人。
她并不像传统欧洲中世纪文化那样穿着夸张的晚礼服,也并不像格林童话里黑暗的老巫婆。她穿着一个现代得不能再现代,甚至是有点接地气的黑色晚礼服:“欢迎各位旅客入住慈爱庄园。”
无人应答。
她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机械的重复道:“欢迎各位旅客入住慈爱庄园。”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队伍里一个姑娘忍不下去了,走上前去:“我来领我房间门禁卡。”
规则里写着退房需要提供身份信息和门禁卡,大家本来还以为副本里需要准备什么证件。但出乎意料的是,那庄园主只是淡淡的扫过她一眼,便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张卡片递了过去。
“请各位旅客有序办理入住。”
有了这个姑娘的打头,大家也不在推脱,排队挨个领了自己的房间卡。
许词翊排在队伍中,望着这庄园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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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脸。
她脸上全是褶皱,明明体态最多三四十的年龄,看皮肤状态至少要多老上二十多。眼皮松塌着,几乎遮住了三分之一的眼睛,远远看过去,只能看到庄园主低着的眉眼里,藏着几乎要溢出的怨毒。
垂垂老矣的脸上,更是几乎要化为实质。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许词翊总觉得这怨毒似乎……有点眼熟?
好像在某个星期一的早上在什么地方见过。
终于轮到了许词翊,她乖乖领号门禁卡,随着大部队一起上了楼。
两边的木质地板足足有两米宽,要是祈玢在一定会吐槽这建筑有巨大消防隐患的程度。楼梯间很暗,楼道里摆了一排烛火,众人路过就跟着晃荡,像是影视剧里专门关押犯人的天牢。
地板倒是用红木做的,只不过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清理过了,地上积攒着一层薄薄的,每走一步,地板便咯吱响上一声,地面的灰尘就扬起来一分,像是在copy印度吊桥。有点考验粉尘过敏体质,也有点考验心理素质。
“我们的房卡还是五层的连号。”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生摆出自己的房间卡:“501-508,521-540都有人住。”
“这破地方真能满员?”路一小声嘀咕道,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即刻噤了声。
路过二楼三楼四楼的时候,众人纷纷透过楼梯间朝外面看了一眼。
三层楼的走廊皆是空空荡荡,别说是旅客了,连个保洁员都没见着半个。
等到了五层,也是如此。
很巧不巧,许词翊的房间正好是509,众多连号的第一位。
十分不符合常理的是,这里的门禁卡要求被放在屋子外面的卡槽里面,许词翊刚把磁条贴上,看着压根没有通电的门突兀的“滴”了一声。
她叹了叹,任命的推开门。
兴许是为了硬凸出中世纪贵族的风格,房间里的门,地板,床全是清一水的红木做的,窗户也是一个熟悉的封印吸血鬼的十字架风,偏偏安上一个聚酯纤维做的蚊帐风格大白窗帘,让许词翊不禁怀疑这副本是不是建一半没钱了。
床对面放着一台挂墙式电视,许词翊用遥控器按了按,看里面呈现出一片雪花,就把电视又关上了。
队友在外面进出,还有小声说话的声音。许词翊估摸着他们应该是打算一起下楼探探这个副本,便也准备推开门。
在手放到门上的一瞬间,隔壁508忽然传来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
许词翊福如心至,她猛地推开门跑了出去。
外面没有队友。
508门关上的瞬间,许词翊在缝隙中,看到了一只绿眼睛的黑猫。
与此同时,十几米外的连号尾房,传来队友的惊叫:“卧槽,我门禁卡怎么没了!”
25. 你认为,谁是鬼?
刚刚还挂在门口的门禁卡,转眼的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词翊侧眼看去,508的房间门也被紧紧闭上了,刚才的绿色竖瞳仿佛只是许词翊的一个幻觉。
喊话的也算半个新人,比许词翊新人程度稍稍老一点,是第三次进副本,名字也十分匹配的叫叁三,也不知道是本来就是这个名字还是现起的。
他的叫声成功把还在房间里四处观察的队友全部都吸引了出来,路一一眼就看到卡槽里还有被刮开灰土的痕迹:“先下楼。”
庄园开饭时间较早,这一通折腾也到了饭点。庄园主没露面,由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仆把众人领到餐厅里。
餐厅中间放着一个长长的桌子,桌子中间错落有致放着三只精美的烛台。每个人的位置上都放着一个银白色的餐盘,十分精致的摆着满满的——蔬菜沙拉。
蔬菜沙拉旁边还放着一杯加冰的橙汁,这更深露重的鬼地方多看一眼都觉得胃疼。
众人看着这清汤寡水的一餐,叁三没憋住,开口问道:“咱们这没有肉吗?”
“有的,尊贵的旅客。”男仆森森的看着他:“牛,羊,驴,马,等等,你想吃什么呢?”
叁三咽了口口水,刚想说话,旁边的女生捅了他一下。
半天没人反应,男仆转过身离开了。
阿辛无语的看着他:“有什么东西不能出去吃?要吃不要命么?”
叁三自知理亏,低着头嘟嘟囔囔:“系统中心不是卖得贵吗……”
好在这沙拉味道不错,可以看出庄园就算穷到连电都通不起也要用尽全部身家维持仅有的尊严,许词翊一杯冰水下肚,终于成功被冷得打了个喷嚏。
众人默默放下了筷子。
路一咳了一声:“最终的任务很明显了,就是成功离开酒店。我们的任务很紧迫,很棘手。”
身份卡从一开始就没提到是什么东西,门禁卡在手里面都没捂热乎就成功的消失了。要想离开酒店,就得同时找到这两样东西。
副本的内容也明晃晃的摆在这里了,灵异向生存副本,这种副本一般死亡率都比较高,且容易让人遗留下心理阴影。
不过许词翊已经懒得管这些了。
她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过来的目的:卖药。
眼下跟第一个副本那样做已经行不通了,太容易引起关注引发怀疑,要想顺利把这一堆保健品推销出去,她得另辟蹊径。
这破橙汁下肚,许词翊感觉浑身都凉飕飕的。她吞了个姜片,恰好听到高马尾的女生说:“刚才过来的时候我看了,这里就一个餐厅。现在是饭点,附近也没有别的餐馆,其他的客人都不吃饭吗?”
路一翻了个白眼:“废话,这不很明显。哪个满房的宾馆里连个鬼影都没有……不,鬼影还是有的,住在其他房间的旅客都是鬼这点不早就达成共识了吗?”
说罢,他还用一种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高马尾。
高马尾一阵无语,直接选择性无视掉了这个人:”时间还早,我们要不要去其他楼层看一看?”
见没人回话,高马尾目光对上了在自己对面玩菜叶子的许词翊:“新人,你说呢?”
正在思考奸商成长途径的许词翊:“?”
不是,关我啥事?
她存在感都低成这样了还要硬cue?
她略带迟疑的点了点头:“这个庄园是否还有地下?二楼以上全是客房,我们也没有在一楼看到布草间和厨房这些……”
“好啊,那我们就去地下吧。”高马尾显然不愿意在这上面多费口舌,她迅速分好队伍,挨个搜索剩下的二三四五层。
有的人有异议,想了想也没什么说出的必要,吃完饭后,就按照高马尾的分配走了。
许词翊跟高马尾在一楼转悠,转着转着,果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暗门。
暗门就在两个通往楼上的大楼梯后面,门没锁,推开之后是一个小小的,阴暗的楼梯间。
两个人顺着楼梯到了地下。
“你说。”高马尾忽然问:“你怀疑我们队伍里,谁不是玩家?”
被墙面包裹的四周,高马尾的回声忽隐忽现。一股带着比楼上还要浓烈数倍的粉尘气息呛入口鼻,迷进眼睛。
闪烁的蜡火旁,跳动着无数悬浮的尘埃,像是昏暗下一粒粒撒入空气的金砂,几乎要将她们掩埋。
暗道两旁,依然是一个又一个的门。
正如他们所想,消失在普通酒店里的布草间,厨房,员工宿舍,电(蜡烛)控站都在这里,大门紧闭。
“不知道。”许词翊轻轻道。
二人轮流在两边的门上推拉,试图打开其中一闪。推着推着才痛苦的发现,这木门跟上面那一堆黑科技一样,虽然没电,但是电控。
见没线索,许词翊转身想走,衣摆却被高马尾拉住了。
一丝彻骨的冰凉旋即顺着骨髓蔓延到了全身。
高马尾的声音从身后幽幽的传来:“那你怀疑,我们当众,谁是鬼怪呢?”
不知道是不是许词翊的错觉,那声音似乎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出来的,飘出来的地方有着一层一层的建筑,被回音裹挟着一遍又一遍,空灵又诡异的从后脑勺传了过来。
脖子后面有东西在吹气。
带着腥臭,和腐朽。
这让人怀疑理解能力逆天的问题彻底麻痹住许词翊往前走的双脚,她愣在原地,僵硬的回过头。
她看到一张笑脸。
一张几乎漏出了全部的牙齿,裂到后耳根的笑脸。
“我不知道。”许词翊颤抖着:“鬼怪,可以抓得住人吗?”
高马尾歪了歪头:“怎么不呢?”
许词翊:“那鬼怪,怕不怕二类碳基生物毁灭器?”
高马尾楞了一下:“什么?”
许词翊掏出来一把斧头。
经过了在系统中心痛斥两百大洋的加强改造,现在的斧头已经变成可以手切刺身的程度了,刀锋被附上一层淡淡的火焰性质,切刺身的同时还能给杀个菌。
高马尾笑容僵在脸上。
这次轮到许词翊歪头看她:“你牙很热吗?”
高马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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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定的转过身:“的确很热,我上去喝点橙汁冷静一下。”
许词翊:“……”
她没着急上去。现在没有什么地方比地下室更安全了。
调查楼上的鱼龙混杂,相同点是一个个心眼子多得跟马蜂窝似的,指不定现在怎么明争暗斗。
她也不用担心高马尾会恶人先告状,楼上的人一时半会调查不完,如果看到高马尾没有按照分组,一个人在食堂给牙冲凉,反而会引起怀疑。
许词翊坐在台阶上,心里将这些人都复盘了一遍。
已知,玩家,NPC,鬼怪属于三方阵营。
玩家的目的是通关,NPC的目的是在副本捞油水,鬼怪的目的是平等的杀死所有非我族类的人。
这里的鬼怪,不是普通的副本数据,是正儿八经真正出没在各个副本里的鬼怪。
鬼怪出没在现实世界中,被它杀死的人变成了玩家,被它吓到的人变成了NPC,系统为了保证现实世界大部分人类的安全,救助人类的同时也在尽全力捕捉鬼怪。
被捕捉的鬼怪没有地方放着,就被塞进的副本里面。
为了安抚它们,副本剧情导向大部分以鬼怪意愿为主,会提供规则和条件的助力,维持鬼怪在一个可以被限制能力但又不会暴起的平衡里。且副本里的数据始终是数据,其他的反派角色只会被系统调配。
就比如刚刚上菜的男仆。
许词翊内心琢磨了一下,在路一的名字上画了个圈。
NPC大多会为引导向,让大批玩家触发危险核心,或者是夸大任务难度以此来获得积分增长。知道了动机,就知道了行动的方向。
如此,五个非人里,已经排除掉了三个。分别是NPC许词翊,NPC路一,和鬼怪高马尾。
剩下的两个非人,许词翊倾向于一NPC一鬼怪,路一这么张扬,太容易被猜出来,他本人对副本了解也不像个新人,以他的能力是走不到这个程度的,后面绝对有人跟他打配合,默默躲在暗处。
至于另外一个鬼怪是谁……许词翊暂时没有头绪。
这些也都是许词翊的猜测,虽然十有八九都是正确答案,她也不能在毫无证据的前提下上去就跟那一大帮人对条预言家。
更况且,她只是过来卖药的。
许词翊时刻谨记自己的职责,她从地上爬了起来,在地下室继续摸索着。
良久,她敲了敲墙壁。
墙壁只是最普通的墙壁了,敲上去却是中空的,良久后,严丝合缝的墙面上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
庄园主从门后探出了脑袋。
看见是许词翊来了,她慌慌张张一巴掌拍在脸上,把刚卸了一半的面皮妆又给按了回去:“做什么。”
许词翊:“……”
由于上妆手法过于粗糙,庄园主面部皱纹都轻了不少,她怒目圆瞪看着许词翊,看着看着,忽然脸上一松。
面皮掉了一半,摇摇欲坠挂在鼻子上,漏出一张年轻的脸。
用实力演绎什么叫老掉皮了。
庄园主:“……”
26. 奸商一拍即合
鼻子上挂着那抹摇摇欲坠的肉色遮住了视线,两个人尴尬的面面相觑。
半晌之后,庄园主大喝一声,试图把妆造事故伪装成是副本鬼怪的变脸大赛,演技十分差劲的念着反派台词:“既然被你发现了,桀桀桀……”
许词翊:“……”
她不语,只挑了挑眉,目光狠厉的盯着地上的面皮。
这架势,看得庄园主已经全然忘了这里是自己的地盘,越笑,她声音越虚,直到看见许词翊忍无可忍的举起斧头朝着地上的面皮刺去——
“桀桀……姐!!!刀下留脸!”
斧头离地面还有八丈远,许词翊压根也没准备劈下去,她抬起头,装模作样漏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为什么?”
“女侠,这定做的。”庄园主哽咽的抹着脸上不存在的眼泪:“真的很贵。”
许词翊:“……”
好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
被许词翊折腾这一造,庄园主脆弱的小心脏被吓得花容失色,冷静过来后,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她在系统里面呆过这么多年,碰到鬼怪不计其数,她还是第一次被吓得这么惨呜呜。
许词翊已经十分共情庄园主了,并且开始深刻反思自己是不是做得太不地道,社畜何苦为难社畜,就看见庄园主迅速擦干眼泪,画风一转:“说吧,来找我干什么?”
许词翊:“?”
您情绪也调节太快了吧姐姐。
对此,庄园主倒是看得开。
现在状况很明显了,俩人一个是副本主理人,一个是副本NPC,两个久经职场的奸商……友商凑在一起,过路的狗都得留下几根毛。
该说不说,作为副本主理人这种高阶NPC真的还是挺爽的,不用回乱七八糟的系统中心,也不用吃那些建国之前杀的鸡鸭鱼肉高价预制菜,甚至还能观测四处乱窜的玩家下饭,窝在随副本移动的隐秘房间等待副本从天而降。
简直是许词翊梦中的生活。
庄园主的房间装饰氛围一点也不像个恐怖副本,桌子上乱乱的摆着护肤品的瓶瓶罐罐,床上的被子也没来得及叠,墙上还挂着一个兔子时钟,她顺手拿了一片钢铁侠面膜:“敷个不?”
模糊的记忆在许词翊脑海中浮现。
她好像看过这面膜的报价。
一次顶她半个副本赚的积分。
这庄园主随手拿来送人。
许词翊的眼神随着心一起凉了下去。
靠,不是说好了一起穷吗,怎么刚确定了关系你就飞升了!
许词翊整理了一下抽搐的嘴角,在手环上按了几次,亮出电子屏幕上的身份牌。
庄园主正挤着面膜里的精华液,凑近看了一眼:“我还以为你是普通NPC。卖货商不是赚钱挺容易的,你进副本干什么?”
许词翊听着感觉自己命更苦了。
她一闭眼睛,显然不愿意提起这段凄凉的往事,庄园主也很有眼力价的没有再问,她想了想:“不过这倒是好办了。我们主理人不允许随便泄露副本规律,本来你是普通NPC,这事还有点难办。说吧,要我怎么帮你?”
“先谈价格吧。”久经沙场的许词翊迅速进入谈判状态:“一成利。”
对金钱嗅觉同样灵敏的庄园主挑了挑眉:“四成利。”
许词翊:“一成利。”
庄园主:“三成利。”
“一成利。”
“两成利。”
“成交。”
禁不住许词翊对金钱的渴求过于虔诚,步步紧逼下,庄园主败下阵来,瞧着自己金钱如流水,流走心理预期的两成,痛心疾首。
保住了心理价位的许词翊则是微微一笑,开始跟庄园主探讨大计。
几秒后,庄园主的瞳孔逐渐扩张。
等一众人探完了楼上那些楼层的鬼屋,齐聚会一楼餐厅,远远的看见本来应该探地下室的许词翊跟高马尾两个人正面对面的坐着喝茶。
桌子上铺着一张红色的丝绒桌布,垂下的长度约莫六七十公分,很好地遮住了脚以上的部位。
路一凑近,刚想问你们怎么回来的这么早,看到了高马尾苍白的额头上冒着丝丝汗水,他还伸手感受一下空气,疑惑的问:“你很热吗?”
这话问得差点让高马尾拍案而起。
案子拍到了一半,一个冰冷而又十分熟悉的锋利触感默默贴上了她的小腿肚。
高马尾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对,有点热……啊不,不,我是被吓得。”
她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试图移动小腿,离那个二类冷静器远一点。腿错开一份,斧子往前退一分,最后高马尾几乎半个身子都快折叠了,斧子还在后面阴魂不散的追着。
许词翊深得庄园主演技真传,虚伪的抹着不存在的眼泪:“我们在地下室发现了很可怕的东西。”
这次高马尾深深的看着许词翊,并发自内心的配合:“对!”
许词翊伸手一让:“我好害怕,姐姐你来讲吧。”
高马尾:“……”
她被逼的绘声绘色编出来一套说辞,边说还得边跟许词翊打配合,俩人一唱一和忽悠的众人完全相信之后,她才脱离的往椅子上一靠。
爹的,鬼生艰难,杀人都没这么肝疼。
“我们那层没发现什么异常。”说话的是最一开始拿房间卡的女生,说自己名字很复杂,不如直接简单粗暴叫个繁体字好了。
她查的是二层,想了一会继续道:“不过他们的房间里也没有房间卡,我们也没有碰到别的旅客。”
“我们也是。”阿辛说道:“我查的是三楼,三楼灯光相较于五层较暗,可能是错觉,我还发现三楼的地面似乎要比五层更脏些。”
繁体字沉吟片刻:“不是错觉。二楼的地面也很脏。五层和一层是最干净的。”
唯二两个干净的楼层,恰好是这帮人进副本唯二会去的两层。
这种巧合很难不让人多心。
可能是气氛又沉重了起来,一个有些胖的男生打着哈哈:“没你们说的这么邪乎吧。我瞧着这大城堡里面虽然没什么人,但是还挺有灵性的。”
“灵性?”繁体字敏锐的察觉到有些不太对:“什么灵性?”
她环顾了一圈四周,忽的意识到了什么:“我们之中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本来十二个人,现在只剩下了十一个。
胖男生摆了摆手:“别提了,跟我在一起那个麻子脸在楼上碰到了一只黑猫,非说内黑猫邪性。内猫好像是听懂了,还踩他一脚跳窗户走了。”
繁体字:“然后呢?”
“然后麻子脸生气了,也追出去了,不过他不敢跳窗户,他走的门。”胖子挠了挠脸:“你还别说,这猫是不是真的有点邪啊。”
黑猫?
许词翊蹙眉,脑子里浮现出自己好邻居的身影。
是住在508的那一只吗?
路一震撼:“他疯了?”
他们刚进副本就被雾里的鬼怪差点贴脸杀,现在为了追一只猫命都不要了?
许词翊总感觉有些不太对。
她朝外望去。
可见度几乎为零白色雾气,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去。
牛奶般浓郁的白色中,慢慢显现出一片片树影,和一片十分翠绿的草地。
草地上流着一条清澈的溪流,汩汩水声形成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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噪音抚平众人焦躁的心。五颜六色的鲜花沿着溪流竞相开放,白色的兔子蹦来蹦去。丛林的深处,竟然还能隐隐约约看见麋鹿的身影。
金色的阳光撒在庄园上,像是蒙了一道绚丽的滤镜,仿佛瞬间穿越到童话故事里王子和公主结缘的城堡中。
“这,刚才还是寂静岭呢,现在变成白雪公主了?”胖子瞪大眼。
下一秒,人群中响起一阵尖利的叫声。
“你们快看,溪流中央躺着个人!”
那人躺在水中,脸上破了个巨大的血窟窿。清澈的水流被染成红色,湍急的河水冲刷着他的五官,可它就像无知无觉那样躺在中央,不知死活。
“是麻子!”胖子认出来了,“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众人走出去后,才发现,他的鼻子不见了。
血窟窿,是鼻子被削走后,留下的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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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子是一个脾气很暴的人。无论在副本还是现实。
现实里,他长相凶狠,看着就不是什么善茬。实际也确实是这样,他坐过牢,偶然进了副本后碰上的都是碰命的事,他那套耍横行不通了,才有所收敛。
谁知这回碰到这个不长眼的黑猫。
平时仗着喝多了酒就会到处撒泼打滚的麻子哪里忍得了被这个畜生踩脚,还不把他当回事从窗户上跳了下去。被憋了很久不敢发泄的火气瞬间找到了个宣泄口,左右看这东西不像是有主人的,又不会寻仇,脑袋一发热就跟着出去了。
那黑猫看着也腿脚不便,跳窗户跑了这么久,还是被麻子一眼就盯上了,还转身冲他哈气,弓着背跳到草丛里。
麻子已经彻底被冲昏了头脑,一个猛子就扎了进去。
他没找到黑猫。
反而一头冲到了浓雾里。
又回到了游戏开始时那个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浓白和看不到尽头的森林。麻子后知后觉有点害怕了,也顾不得想什么黑猫了,无错的大喊:“有人吗!”
很久很久之后,似乎是庄园的方向,飘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来这边。”
可能是庄园主吧。
麻子没有多心,跟了上去。
等他到了声源处,却并没有看到人。
几秒后,那个苍老的声音又说:“往前些。”
麻子心里有些犯犹豫了,想想也没别的方法,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那声音也始终保持着几步远的方向,就是无法被追逐上。
麻子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
他离庄园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他都跟着这个声音走了十几分钟了,怎么还没看到尽头。
而且……雾好像越来越重了。
麻子不走了。
他攥紧拳头:“你他妈到底是谁,老子我可不怕你。”
浓雾中,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她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最后一次说话:“我就在这里,过来吧,过来了就安全了。”
那个子看上去最多一米六,佝偻着背,听声音是个老太婆。
自己一个两百斤的壮汉还能怕这老不死的?
他冷哼一声,大步往前迈去。
然后脚下一滑,跌进了小溪中。
刺骨的冷水浇得几乎要窒息,麻子奋力睁开眼想爬起来,脸上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混着溪水都升了温。
浓雾之中,他看到了一张猫脸,正冲着他笑。
猫脸张开了嘴,发出了和那个老人一样的声音。
也就在这时,麻子才察觉到,它说的竟根本不是人言。
“这是第一次。”
“还有两次。”
27. 自动售卖机
绿色的竖瞳宛若吸血的毒蛇,后知后觉的阴冷遍布全身。
麻子眼前一片血红,剧烈的恐惧让他下意识想尖叫,嗓子却像被什么东西噎住拼命才发出几个沙哑的音节。
血越流越多,身上的体温被冰冷的水冲击得越来越冷。
恍惚之间,他看到了浓雾散去。
可是那个老太太没有走。
相反的,十几个猫脸从四面八方逼近。他们脸上挂着同样的那抹瘆人的笑容,一下一下抓着他的脸。
“还有几次,还有几次,还有几次——”
无数张猫脸侵占着他的全部视线,班乱的条纹围堵住最后一缕光,宛若一堵会动的,腥臭的墙,密密麻麻的压了下来。
麻子已经尿了一地,意识昏迷的瞬间,他终于发出了最后惨叫:
“救命啊啊啊!!!”
床上传来一声痛苦的嚎叫,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得一哆嗦。
最前面正尝试给他压迫止血的医生叫红辣椒还被凄惨的尿到了衣服上,他瞪大眼睛,另一只闲着的手下意识去捂他的嘴。
一番操作下,半死不活的麻子终于没声了。
沉默,良久的沉默。
路一:“呃,他死了吗?”
红辣椒淡定的走到床头,离那一大滩尿远一点:“应该没有。”
雾散去的时候,麻子已经倒在水里出气多进气少了,胖子发现他还有心跳,就连忙跟众人把他抬了回来。
这里面也就红辣椒学过点医学,自告奋勇看看能不能把他救活了,然后就被迫放弃了医德。
阿辛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冒昧问一句,你是负责那一部分的科室?内科?儿科?妇科?”
红辣椒理了理手套:“兽医。”
众人:“……”
许词翊试图宽慰大家:“幸好不是法医哈。”
众人:“………………”
你要不还是闭嘴吧。
红辣椒说都是哺乳动物同根同源,也别管是人是兽什么科室了,看了半天还真的得出来一个看似很靠谱的结论。
失血太多,他治不了。
“下去问问庄园主有没有药,或者是外面的森林里有没有草药。”阿辛沉思给出了一个方案:“不过天快黑了,如果我们下午救不了他,也不要再浪费时间在他身上了。”
于是,红辣椒留在楼上观察着麻子的情况,另一个从进副本就一直在抖的人守在旁边当大护法。
其实大家都知道,希望渺茫。
副本里撞到这种强度的鬼怪,死亡只是早晚的事情,更况且麻子已经神志不清,脸也因失血过多变得惨白。
森林里就算有止血的药,他们这帮半吊子也不一定认识。庄园主就算有能治好麻子的办法,也不可能会施以援手。
阿辛眉头紧锁:“能救他的只有药了。”
不过药这么贵,傻子才会拿出来救他。
高马尾幸灾乐祸道:“还不如祈祷副本天降一个卖药的杂货摊,药跟不要钱似的随便买。要不麻子估计是没救喽。”
她还在尽力控制着表情没有笑出声,眼睛快眯起来了,嘴巴却还在向上压着,看上去有点滑稽。
许词翊看了她一眼。
众人走到一楼,最前面的路一忽然“卧槽”了一声:“这是什么玩意?”
楼梯对面的墙根旁边,整整齐齐码着两个发着七彩炫光的大方盒子。
这大方盒子有刷卡位置,出品位置,甚至还有一块选品的可触电子屏。其设施之齐全,装饰之新颖,在古色古香的中世纪庄园里堪称21世纪最佳风景。
繁体字凑过去看了一眼后就张大嘴巴:“这这这,卖药的自动售卖机?”
高马尾:“?”
阿辛瞪着眼,不可置信的左三圈右三圈观察着这个凭空出现的东西:“这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刚刚我们进来的时候不是还没有吗?”
许词翊:“……”
她也没想到这庄园主一提到钱办事效率会这么快。
她还以为身为副本主理人做事会谨慎些,至少得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把这一大套东西给置办上。
事实证明,她还是低估了对方对于积分的渴望。
路一凑近看了一眼标价,第二句卧槽又毫不掩饰的出来了:“一颗药五十块钱?!这有点太……”太扰乱市场了吧!
他还等着积分攒够了去当卖货商,同行都这么卷他以后还怎么过!
“我从来没在副本里看到过卖药的自动售卖机,价格还这么低。”繁体字不太相信:“这不会是副本的新把戏吧?”
许词翊连忙分析:“这和副本风格不匹配,像是系统大厅的东西。”
“系统想方设法不愿意让我们出去,他们也不可靠,别又是什么消耗积分的方式,卖一堆破烂货给我们。”
这话听着许词翊心绞痛。
虽然的确是破烂货,但我真不是系统派来的啊!
众人在这纠结到底要不要花钱买,结果纠结着纠结着楼上又传来一声剧烈的声响。
听到这声,许词翊心中泛起一抹希冀,她抬起头,果然听到一个十分悦耳的声音:“不管能不能吃,救麻子要紧。”一直跟在队伍后面的胖子闷闷的说。
这话快给许词翊感动哭了。
多么感天动地的兄弟情深,简直是太正确了!
胖子麻子两个十分富有代表性称呼的两个人进副本前到是不认识,但是两个人在浓雾里脸对脸撞了个正着,一个因为对方肉太多没有受伤,一个因为对方长得太丑认为鬼都不会变成如此磕碜的角色,于是心有灵犀的人从浓雾摸到了庄园。
“反正也不贵,我先替他垫着。”胖子咬了咬牙,把自己的卡伸了过去。
积分到账。
许词翊暗自窃喜。
终于,终于,终于得到了进副本以来的第一个积分,迈出了艰难的一步!
这胖子一口气买了三个,不枉她大涨价,一次就进账一百五,这个频率看下来第一个副本收入翻倍不是梦啊!
高马尾在队伍后面扇巴掌痛骂自己是乌鸦嘴,许词翊乐滋滋的幻想着未来升官发财美好前程,众人心怀鬼胎回到五楼的时候,麻子的屋门大开着,红辣椒和另外那个人正按着在床上发狂的麻子。
大护法已经像电动马达成精,显然抖得更厉害了,一边上牙打下牙一边哆哆嗦嗦的问:“他,他是不是要尸变了?”
红辣椒烦躁的骂了一句:“尸变个屁,人还没死呢。我靠,我帮包扎好怎么又裂开了……”
麻子的鼻子还在往外渗着血,看这出血量要是在现实里面十有八九是无力回天了。
胖子连忙掰开他的嘴,塞进了三种保健品。
分别起到清热止血,回补精血,和安神的效果。
这三种东西在保健品界到是常见,一会下去,麻子也不发狂了,两眼空洞的望着天花板:“有鬼,有鬼……”
“什么鬼,什么鬼啊!”电动马达脸色比麻子还白:“他一直说有个长着猫脸的老太太在追他,浓雾里就是她啃掉了他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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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求助的看着红辣椒。红辣椒一摊手:“我不知道,我刚才去上厕所了,让他看着麻子。回来的时候麻子就醒了,醒了又晕了,然后就疯了。”
“疯了之前,说是在走廊里也看见了那个老太太,进了他的屋子,还砸他的门。”红辣椒歪头问电动马达:“你瞧见了吗?”
电动马达带着哭腔:“我没看见啊!你走之后我听到楼梯那里有声音,还以为是队友回来了,我太害怕了就想去接他们,谁知道就出了这种事情!”
尤其是知道了刚刚自己可能和那个老太太擦肩而过,电动马达想想简直都要跟着疯了。
“是她,她出了浓雾,她进了走廊,她还在我的梦里,在梦里有好多好多只猫脸,那些猫脸说这是第二次!”麻子双目猩红,他忽的又从床上颤抖的坐了起来,朝着后面电视桌退去。
红辣椒皱着眉想去扶他,被他发疯似的甩开,尖啸着:“她就在这个屋子里面!她就在里面,在四周,她无处不在!还有最后一次,还有最后一次,我不能让他进来,我不能让她进来……”
说罢,麻子一把抄起旁边的椅子,朝着众人甩了过去:“不进来,不进来……”
这一下差点摔倒高马尾脸上,本来就满腔愤恨的高马尾差点露出武魂真身,跟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人同归于尽。发做到了一半,她忍住了,后退一步,潇潇洒洒的出了屋子。
“咱们也走吧。”阿辛目光晦明不定的看了麻子一眼,退出了屋子。
夜幕悄悄降临。
众人又去食堂吃了点沙拉,就回房间了。
外面的雾不知何时又已凝聚,窗户外面黑乎乎一片,房间里的几个小小的烛台就像烧不净似的泛着微弱光火,在墙壁上映出一道道昏黄跳动的影子。
麻子蜷缩在屋子里,一动也不敢动。
他身上残存着尿骚味,吃过药后生命体征在一点点恢复,脸上却还是疼的厉害,一流眼泪,泪水溜到伤口上,就是撕心裂肺的疼。
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一点声音。
麻子理智恢复了一点,他不敢出门,怕走廊里又碰到那个发疯的猫脸疯狂撞墙。他也不敢睡觉,怕睡梦里那个猫脸会围上来,对着自己漏出带血的尖牙。
帘子被他拉上了,厕所的门也关上了。麻子如惊弓之鸟般只敢待在目光能瞧见的一亩三分地上。不敢再做多余的走动,也不敢闭上眼。
眼前还有一个电视,他期初还担心电视会反光,想找东西蒙上,就把衣服脱了挂上去,后来发现蜡烛发出的光不足以让漆黑的屏幕反射出来,电视连着墙壁也不容易挂上,就放弃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被长时间刺激的神经慢慢疲累,逐渐产生困意。
不,不能睡。
他猛地打了个激灵,手碰到了床边的遥控器,电视唰的一下亮了。
电视还是雪花状,这一下直接把麻子吓清醒了,又去摸遥控器想把电视关上。
按了两次,没反应。
电视还是保持着雪花的噪音,噪音却越来越大。
“关机,快关机。”麻子按遥控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可是那雪花却慢慢淡了,后面逐渐浮现出一个黑色的身影。
一张巨大的猫脸弹了出来。
她的嘴里血盆大口里挂着未咽下的生肉,随着镜头移动,裂开的嘴占据了整个屏幕,像是要从电视里走出来。
静静的屋内,回荡着猫脸老太太沙哑又诡异的笑声。
“最后一次。”
28. 两脚兽
黑夜,死一样的安静。
许词翊坐在房间,总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太对劲。
想了一会,又不知道不对劲的地方在哪,从麻子出事到现在,好像一切都发生的顺理成章。
只是不知道,除了他口中的猫脸老太太,这其中还有多少事是其他NPC和混杂在其中的鬼怪推波助澜的结果。
高马尾在许词翊眼皮子地下也不敢明目张胆做什么,路一的智商不足以给团队造成什么太大危害,暂时留着这两个人,以后还有用途。
许词翊烦躁得厉害,玩家一个个都装蔫不动,留着她一个卖药的在这操心,都是什么破事。
这庄园说是在郊外,晚上的天空居然连个星星都没有,整个世界暗得仿佛只剩下这几根蜡烛在发光。
窗台上同样光线昏暗,烛光只能隐隐透过玻璃,证明这个房号有旅客存在。
许词翊忽发奇想,那白天空着的那些楼层,现在能不能看见烛光?
这么想着,她拉开了窗户。
一股熟悉的呛鼻子的味道扑面而来。
怪不得天这么暗,原来外面又起雾了。
这雾也奇怪,到了庄园门口就停了,跟特地绕过一样。许词翊不要命的探出头朝下看,果然每个房间都亮着光。
亮着光,但没有人。没有人,却有动物。
许词翊一时半会想不到什么合理解释,她刚想关上窗户让自己可怜的肺部少吸一点PM2.5,庄园的门忽然开了。
因为开着窗户,庄园厚重的大门开合在寂静的黑夜显得格外清晰。
许词翊刚准备合上窗户的手又给按回去了,大门敞开后,屋内的烛光就蔓延到了门口,能清楚地看到大门前的那一块地。
门里,出来了一只……鸡。
又出来了一条狗。
紧接着,数不清的动物从门内出来,像是迁徙一样踏过庄园,朝着浓雾中奔去。
这些很爱叫的动物,睡得早的动物,甚至有的中型动物连许词翊都没看清楚是什么,混杂在动物群里,黑影一样一闪而过。
很快的,就消失在了视野里。
这些动物是庄园里的?
时间一点一点走向了十二点,眼瞧着就是新的一天,许词翊脑子一抽,对着最一开始出来的鸡跟狗用了技能合成。
至于逻辑,鸡跟狗相爱生下了狗鸡,没毛病吧?
想想整整半页纸的规则里也没提到合成不能用在碳基生物上,许词翊十分坚定的发了个技能。
两秒后,黑夜中爆发出第一声狂吠。
鸡的咯咯咯和狗的汪汪汪同时撕心裂肺的响起,仿佛在上映一出现场版天狗食月。许词翊终于心满意足的关上了窗户,拉帘子睡觉。
第二天,许词翊精神十足的推开门,看到了一排顶着黑眼圈的队友。
伸懒腰的动作立马转换成打哈切,繁体字疲惫的跟她打招呼:“睡得怎么样?”
许词翊可怜兮兮:“好吓人,好害怕,我一宿都没干睡。”
“我也是!”电动马达跟找到知己一样握住许词翊的手,眼泪汪汪:“而且你们听到没,半夜还有鸡跟狗的惨叫,都说是晨鸡暮犬,哪有俩一块在午夜开始合唱的啊!”
“麻子呢?”阿辛神色凝重道:“怎么不见他出来?”
“坏了。”
胖子小声念了一句,神色焦急的冲去麻子的房间。
门从里面被反锁了,他一着急,竟是狠狠踹了两脚,把门踢开了。
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从屋内扑面而来。
麻子皮开肉绽死在床上,他被无数的猫抓下一层层新鲜的皮肉,浑身没有一块好地方。
电视还在开着,只不过已经又变成了雪花状,路一按了一下遥控器,电视就被关上了。
见到这个情景,又结合昨天麻子发疯时候说的话,一切都心知肚明。
“走吧,下楼。”繁体字说到:“要去找线索了。”
副本的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哪怕死状再凄惨,大家也都习以为常。现在众人也只能祈祷这个副本不是麻子积分耗干净后的最后副本,回到系统大厅只会被扣大量积分,不至于会没命。
七个玩家,麻子死了,还剩下六个。现在十一个人里,玩家和NPC数目接近一比一了。
“我们得去看看这庄园入住情况。没办法通过自己获得,那就去找庄园主要入住的花名册。”阿辛下楼说到一半,走到一楼拐角,忽然噤声了。
“前面有东西。”
他警惕的伸出脖子朝外看,看到了两个影子飞快的跑了过去。
众人跟在后面一起探头。
一楼的大厅上,站着两只奇形怪状的动物。
一个是狗头鸡身子。
一个是鸡头狗身子。
看见一大帮玩家,那两个变种骡子跟已经疯了,尖叫着朝着众人扑来。
阿辛撒丫子就往后面跑,那鸡头就直接啄到了高马尾的额头上。
看见了旁边的锤子姐一脸看戏表情的高马尾:“……”
司羽我要杀了你啊啊啊!
但她不知道许词翊到底叫什么,扎小人都扎不到正确的人身上,旁边的人着急忙慌的抓住那个狗身子试图拉开,一大帮人兵荒马乱的躲着这俩玩意气急败坏的攻击,边往楼上跑。
“一大早上的吵什么!”
混乱间,庄园主贴着她定制的面皮气势汹汹的出来了,一瞧见楼梯上的两个不明生物,整个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秒后,忍住了笑容的庄园主重新压下声音,指着鸡和狗的变种:“规则第二条,擅自攻击其他旅客,你们犯禁了。”
“你们犯禁了!”
掷地有声的号令落下,鸡和狗眼神中的愤怒还未收起,就已经被一种恐惧覆盖。
罪罚落下的瞬间,两只不明生物同时本向庄园外,朝着浓雾中跑去。
其中鸡身狗头可能是嫌太丢人,还是用鸡翅膀捂着脸跑的。
庄园主扫了一眼众人,没发现什么异常,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
“看来在这个庄园里,我们和其他的副本NPC一样,共用庄园的规则。”阿辛说:“真没想到,我还以为她是最终boss,居然会帮我们。”
“而且她处理完事情立刻就走了。除了有旅客触犯规则的时候,应该是不会轻易出来的。”繁体字接道。
知道所有前因后果的许词翊,心说她只是起得太早回去睡回笼觉了。
“不过刚才那两个到底是什么东西啊?”繁体字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这是副本的线索吗?”
对于这个问题,许词翊保持沉默。
“鬼知道,这个破副本非人快跟人一样多了,现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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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这么多事情,都不知道什么线索是真的,什么线索是那些杀千刀的故意捏造的。”胖子怒骂道。
因为饭搭子死了,温和的胖子开始彻底恨上非玩家群体。
“先四处找找吧,不管是真的假的,我们的线索还是太少了。”繁体字说。
众人散去。
因为昨天深夜的草原大迁徙,大家虽然没能清晰的看见具体是什么情况,光听声音,也能联想到这是多么浩浩荡荡的情景。
电动马达紧紧抱着红辣椒的胳膊又去了一趟二楼,临上楼前,红辣椒留下一个真情实感的白眼。
许词翊则是左手拽着高马尾,右面跟着繁体字,跑去翻了边边角角的柜子。
这些柜子倒像是酒店前台,虽然没有正正好好摆在一进门就能瞧见的位置,无论从作用还是资料摆放方式都像是特地给人留着的。昨天大家没敢动里面的书纸,担心会冒犯到庄园主的规则。
现在回过味来,只要门口大电子屏上没写着的,就是没有规则。庄园主刚走,凭借她老人家昨天一整天都没冒泡的懒惰程度,一时半会也不会杀回来,现在他们可以安心的拆家了。
但她们还是低估了副本安排障眼法的能力,一堆的柜子,每一层都放满了各类的期刊,童话故事,世界名著,甚至还有庄园的财务报表。
接连找个好几个柜子,都是如此。
柜子里甚至还有一叠一叠的废纸,上面画满各种看不懂的鬼画符,繁体字皱着眉头翻来覆去瞧了半天,蹙着眉头:“干扰信息太多了。”
副本不会简单明了把线索呈上,但总也不至于藏着线索的地方有几百本书和纸张。
“有点意思。”许词翊翻出了最底下的几个光碟:“忠犬八公,飞屋环游记,功夫熊猫。”
“与其说这是,前台,更像是前台周围供旅客自助借阅的杂志角。”繁体字若有所思的掏出几本书:“这书也是,狼图腾,白鲸,我所知道的野生动物。”
无一例外,全讲的是动物。
“这项证明什么,庄园宠物友好?”
昨天夜里的情况已经证明了庄园里住着大量的动物,这些文学作品在加入只不过是在作证这一观点。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楼梯上下来了一头牛。
它嘴里叼着根草,慢慢悠悠的在地板上留下一条清晰的脚印,而昨天的那个男仆,快速的从厨房出来,给那头牛做了个请的手势。
牛随着男仆的方向拐了个弯,转进厨房,站在一个精美摆盘的沙拉旁,大快朵颐。
楼上还听到电动马达的惊叫:“哇哇哇,这牛也成精了。”
许词翊望着那头进了厨房的牛,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样,她低下头,从抽屉里掏出被藏在最里面的,仅仅漏出一个角的书。
动物庄园。
与此同时,繁体字那边也终于找到了梦寐以求的花名册、
旅客1:黄牛,居住于101.
旅客2:斑鸠,居住于102,
旅客3,白秋沙鸭,居住于103.
一直记录到508,是这张纸的最后一条。
繁体字沉默着,捻住纸角,轻轻翻到下一页。
尽管二人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当那三个字明明白白摆在眼前的时候,心底还是沉了下去。
旅客169,两脚兽,居住于509.
29. 牛舌刺身
动物庄园这本书讲的是动物和人类同住在一个庄园里,动物里最聪明的猪成为了动物领袖,打败人类并且成为新的领袖的故事。
全书的主题意在于斗争压迫与反抗,猪打到了人,又成了新的“人”,继续压榨不如自己的其他动物。
“无论是环境,其他NPC数据,都太像了。”繁体字凝重道:“那副本里的猪,是谁?”
许词翊总觉得这话有点歧义。
“应该不是。”许词翊摇了摇头:“庄园主偏向规则,规则限制旅客的行为,而我们和其他动物同在一本花名册上,只是把人类的名字改成了动物的称呼而已。”
繁体字:“所以在这个副本里,我们和动物属于平等关系。”
“规则里虽然没有明说,但几乎每一条都在指着这一点。”许词翊若有所思。
当时奇怪规则为什么用旅客而不用人作为代词,现在就都说得通了。
繁体字抬起头,有点疑虑的看着许词翊:“你真的是第二次进副本吗?”
许词翊十分真诚:“真的呀。”
考虑到旁边还有个高马尾,繁体字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的爱恨情仇,没有继续问下去。
跟二人猜测的一样,楼上新多出来的脚印就是昨天往上跑出去的那些动物,阿辛还在一个房间门口捡到了一根菜,菜的尾端有着一个断痕,看着像是用牙咬的。估计是某个食草动物打包带回房间的时候不小心遗漏了。
众人去餐厅吃饭的时候,发现那头牛还站在那里慢斯条理的嚼草,男仆把众人带到那条长长的桌子旁,恭敬的做了个手势:“客人清落座。”
牛正站在长桌尾端,电动马达好死不死悲催的走到了最后,他颤颤巍巍的落座,旁边的牛就把脸贴了过来。
牛脸嘴角挂着已经咀嚼烂了的菜草,稍稍一动,巨大的牛脸散发出浓郁的腥膻气,身上长久不洗澡加之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动物体臭熏得令人睁不开眼。
黑色的牛眼晃动着,让电动马达恍惚间觉得自己是一只躲在鱼缸里的金鱼,畸形的巨物随着水流像克鲁苏世界的神明一样,蠢蠢欲动的盯着。
男仆开怀的笑了:“看来旅客们相处得很好啊!”
牛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的脸。
男仆笑得更开心了:“他在和你示好呢,这位旅客,快给予它最热烈的回复吧!”
电动马达:“……”
这是要舌///吻的意思吗?
和……牛吗?
“听闻你们餐厅有分餐服务。”关键时候,红辣椒出来打圆场:“我朋友有癖好,离得太近吃不下东西。”
电动马达在满脑子的牛舌刺身里遨游得不可自拔,他猛地回过神狠狠点头:“对对,我现在就头晕眼花犯恶心,我申请去旁边的小桌子上吃!”
“这样啊,那真是可惜了。”男仆颇有些失落的应了一声,转头端来了一个精美的沙拉套餐出来:“旅客,您的饭菜。”
老实说,吃了两天的果蔬沙拉,吃的电动马达脸都绿了,眼瞧着端来的酉时沉甸甸的一个菜园子,他没忍住问了一句:“咱们这里,除了这些就没别的了吗?”
男仆微笑:“这是最自然的味道,最根本的味道。如果客人想食用其他东西,可以自行寻找哦。”
“最自然的味道,最根本的味道。”红辣椒喃喃道。
胃里很空。
整层楼里不只是鸡鸭鱼鹅,还有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山珍海味。
那头牛站在电动马达旁边孜孜不倦的啃着草,电动马达忽的想到了刚刚幻想了一半的那个牛舌刺身的幻境。
虽然有点恶心。
可就算有点恶心,至少也是牛,至少它就在自己眼前,只要伸一下头……
“外面的雾还没停。”恍惚间,一个清亮的女声打断了思考。
“对哦,昨天这个点雾不早就散了?”许词翊装模作样的应和繁体字的话。
电动马达也在这个时候回过神,他深深的看着那头牛一眼,咽了一下口水,然后飞快坐到旁边的位置。
红辣椒摸了摸鼻子,似乎有点模糊刚才是中了什么邪。
看了一眼男仆,他还在那个地方,笑眯眯的站着。
于是从餐厅出来之后,红辣椒沉思片刻,在自动售卖机上又刷了一瓶红枣枸杞浓缩汁。
虽然这里面也没带荤腥,但好歹有点其他的味了,还能顺便给他补补身子,补补脑子。
庄园的其他楼层没办法深入探寻太多,庄园外苦于大雾打扰,有了麻子的情况在前,谁也不敢轻而易举的进去。
“我们可以去庄园的院子里瞧瞧。”阿辛说。
“你们去吧,司羽她有点不舒服,我们陪她上去。”繁体字拉着高马尾说。
这一路下来,三个人总是形影不离的,众人估摸着也是她们三个比较熟,顺嘴关怀一句便准备走。
红辣椒跳了出来:“我帮你把把脉,相信我,我医术很好地。”
许词翊脑子里回忆了一下麻子临死前在状态:“……”
真的么?
高马尾左右也没办法履行自己职责,现在只想离这帮烦人的玩家远一点:“你不用医。她生理期肚子疼,女人的苦你个兽医怎么会懂,哪怕到了泰国去,这辈子也机会切身感受了。”
红辣椒不折不挠的指了指那个自动售卖机:“那个红枣枸杞汁还挺管用的,你要不也去买一瓶?”
许词翊:“?”
我其实可以直接拿的。
红辣椒还是败下阵来,繁体字和高马尾俩人一左一右搀着许词翊上了台阶,刚一脱离众玩家的视线,高马尾手潇洒一甩,许词翊猛烈咳嗽着:“你就这么对待病人?”
高马尾这两天白眼翻得都眼睛疼:“这已经没人了!我才懒得陪你演。”
许词翊站起来一脚迈出三台阶,高马尾刚要鼓掌阴阳怪气这真是医学奇迹,就被一把拽出了残影。
到了五楼,许词翊把高马尾甩进了麻子的房间,转身拉着繁体字去了508。身后的高马尾疯狂拍门大骂我不要跟这个丑东西在一个房间,接收到了来自许词翊一个愤怒的砸门。
装病的计划是许词翊暗中跟繁体字说的,繁体字一脑子不解也只管配合,现在她站在窗台边,轻轻拉开窗帘的一脚。
缕缕金黄色的夕阳照入窗棂,透明清澈的蓝天下,是一片生机盎然。
“雾散了。”许词翊开口道:“一天比一天晚。”
繁体字只看了一眼窗外,目光便转到了许词翊脸上:“你为什么要装弱。”
许词翊轻笑一下:“在这个副本里,装弱才是明哲保身的最好方法,不是吗?”
繁体字:“一味装弱拿不到线索,拿不到线索就拿不到积分,拿不到积分你过来的意义是什么?”
许词翊:“拿不到多数积分总还有保底,再不济,只要不会被扣成负数,我大可以当这个副本不存在。”
繁体字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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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片刻后,她开口道:“你叫我过来做什么。”
许词翊开门见山:“我怀疑麻子的死没那么简单。”
“非玩家角色干的?”繁体字下意识反问。
外面的雾散了后,其他人陆陆续续从庄园内探了出来,有两个人甚至已经搭帮结对,尝试趟过哪条小溪。
溪水里,被摸上两条活蹦乱跳的鲤鱼,那两个人深深的看着这条鱼一会,恋恋不舍的又放了回去。
繁体字慢慢琢磨回味来:“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在剩下的十一个人里,你是我唯一确定的正常玩家。”
“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你可以不信。”许词翊笑笑:“这证明你警惕性高,不信我也自然不会相信别人。对于今天的谈话我很放心你不会泄露,所以,你可以现在就走。”
说罢,她一把拉上帘子。
房间回到了只有几盏蜡烛照明的黑暗,许词翊坐在床位,眼底倒映着忽明忽暗的笑意。
良久,繁体字望着她,一字一顿道:“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许词翊勾了勾嘴角:“好。”
“我们边走边说。”
她拉开门。
“麻子自我阐述碰到副本鬼怪,鬼怪设三次限制,第一次在浓雾里,第三次在房间里死亡,唯独空出了第二次不得而知。”
“他不是说在楼道里看到猫脸老太太了?”
“麻子的原话是,在梦里,在楼道里,她都无处不在。当时的麻子精神失常,但陈述事件的能力还没有完全丧失。”
“那会不会是出了幻境?”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麻子第二次见到猫脸老太太的情景只有这两种,梦里和走廊。可当时红辣椒和他的大护法全都在楼上,猫脸老太太是以动物和人类结合出现的,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发现?”
说话间,许词翊已经拉着繁体字走到了麻子的门口。
“红辣椒的房间和麻子隔着三扇门,另一个人去了楼梯口迎接我们,中间有走廊围栏遮挡出一个对角的视野盲区。”
许词翊让繁体字站在走廊,自己则是站在红辣椒的房间口。
庄园的构造呈出一个微微的弧度,两个位置视线汇聚的地方,正好停留在麻子门口的前面。
“梦里和走廊,有一次被视为和猫脸的第二次见面。可如果两次都是真的呢?”许词翊眸光微动。
繁体字瞬间反应过来:“红辣椒他们两个人之间,至少有一个人在说谎!”
麻子并没有说梦境和走廊两次相遇,哪一次被猫脸老太太下了结束语。
但梦境是无法被人为侵入,也无法被伪造。
被伪造的,只能是走廊。
繁体字:“那我们怎么把那个人找出来?”
两个人站在麻子的门口,里面的高马尾还在哭天抢地的痛骂许词翊。
一下一下带着浓厚哀怨的拍门声死气沉沉的捶打着,在最后一次冲向门口的时候,许词翊推开门,高马尾就从里面窜了出来。
还没等她高兴一秒,许词翊和繁体字同时进了屋子,砰的一声又把门合上了。
高马尾重获自由的笑容再一次凝固在脸上:“你干嘛?”
许词翊手中再次凭空出现那把斧头。
“两条路,第一,我杀了你,结束你的鬼怪生命。第二,帮我做件事,之后我放了你,你出副本,我们的账一笔勾销。”
“你自己选。”
30. 小广告
五层的某个房间再次被拉上厚重的帘子,遮盖住了外面的阳光。
门外,木质的走廊抵挡住所有喧嚣,尘埃落地激起空气晃动的回响。
门内,斧子一下一下重重砸下,似乎要将地板都劈个贯穿。
一缕青烟消散在空中,从门缝中逃逸。
许词翊挽着袖子,手上,腕子上被溅满了黑红色的鲜血,另一边的繁体字在另一边蹲着,一点一点扒开麻子肚子上的皮肉。
“如你所料,内脏没了。”繁体字又端详起那颗头颅:“鼻子没了,身上的皮肉都被抓烂了,看不出来。”
许词翊:“他死相太惨了,没人注意看他,自然也没人观察到,他尸体轻得根本不像一个成年男人。”
两个二十几岁的当代社会遵纪守法好青年站在凶案现场,手法娴熟的分着尸。
“话说,你是怎么知道高马尾是鬼的,怎么知道能杀死她的?”繁体字下巴有点痒,她又不想用手挠,于是在胳膊的衣服上蹭了蹭。
许词翊笑了笑,看着更像个反派了:“我杀不死啊。”
繁体字:“啊?”
许词翊:“她刚入行不久可能不知道,鬼怪就算被玩家杀死也会在下一个副本继续凝聚。只不过,过程有点痛苦而已。”
她轻描淡写的把这条规则念了一遍,说着像是杀鱼宰鹅一样简单。
在系统呆久了,见过的副本多了,早就已经对这种情形见怪不管了,现在他们在分尸麻子,可能下一个副本自己失败了,也会被其他人分尸。
天空一点一点暗淡下来,许词翊站起来:“走吧,洗洗手,跟楼下的那些人会和了。”
繁体字有些担忧的看着这具尸体:“麻子怎么办?就这么放着?还有怎么跟他们解释高马尾的消失?”
许词翊蹙眉:“证据都摆在这,怎么解释他们都不会信的。要不咱们干脆做干净点,分成小块冲马桶里?”
繁体字:“……”
姐,你现实中到底是干啥的?
由于这个想法过于惨无人道,加上许词翊下午用斧头给他开肠破肚的确是有点累了,估摸着那些人可能回到了庄园,这么一弄动静也有点大,最后也没实施。
两个女生把手洗干净,又站在窗户门口吹了会风,确定身上没沾染什么血腥气后,开门下了楼。
本来还想着,到了一楼怎么给那些队友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边下楼边琢磨了一路。
结果到了一楼,自己的好队友门还在外面踩水坑,许词翊跟繁体字却傻眼了。
只见一楼的墙壁上,满满当当贴着纸。
这纸密集程度让许词翊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了小学时候被班主任派去,清除那无处不在的牛皮癣和小广告,面前这传单看着倒是比小广告精美,且看这痕迹,估摸着还是打印完贴上去的。
一个十分惊悚的想法涌上许词翊心头。
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从楼道的扶手上扯下一张离自己最近,已然刮成彩旗幡的一页纸。
老年精美艺术字用着初号字体洋洋洒洒铺满整页:
“有危险,认准保健品售卖机!
有苦恼,认准保健品售卖机!
有恐惧,认准保健品售卖机!
有伤害,认准保健品售卖机!
有它在,你的副本,没意外!”
粉红蓝绿等赛博朋克配色的炫彩小广告飞扬着舞落地上,被捻出的一角仿佛是残存着风骚的腿,用尽最后的余力对过往的人说,亲,开业大酬宾,真的不来瞧瞧吗?
许词翊:“………………”
她甚至已经可以联想到这比自己看来已经是巨款的入账,在经历大风大浪的庄园主看来,被后台那可怜的入账和更可怜的分成急的抓心挠肺,为了业绩和名声双重推进,故,自己御驾亲征。
趁着所有人都不在的时候,不可一世的副本主理人偷偷摸摸出现在了昏暗的灯火下,用自己的近视眼一张一张的贴小广告,甚至边贴还得边听着许词翊在自己脑袋顶上惨无人道的磨刀添乱。
外面的队友们也进来了。
路一远远瞧见楼道上站这俩人,便走边说:“外面的雾起来了,我们进来吃饭,你们为什么站在那里不下……卧槽这又是什么玩意!”
这一嗓子许词翊早有准备。现在路一的语气词出现频率已经一天比一天高了,看见黄色的墙壁直接被a4纸变了个色,震撼之余还不忘跟故事找个关联:“中世纪的时期,造纸术和活字印刷传进欧洲了吗?”
许词翊:“……”
她不知道有没有传入欧洲,她只知道,在贪财这件事情上,她遇见劲敌了。
至于活字印刷和造纸术,众人看了一眼小广告就心知肚明了——这很明显是word文档批量打印的,a4纸是从系统中心批发的,也间接证明了,这自动售卖机不属于副本,是系统中心提供的一个可移动早餐车。
许词翊已经没眼看了,她只想快点把这个话题揭过:“外面好像又起雾了。”
“是啊,每天只有下午的一会是晴天。今天的雾散时间还往后延了。”阿辛也发现了这一点,叹道:“也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天亮。”
庄园大门敞开着,最前面的路一和阿辛率先回了屋子里,红辣椒和电动马达紧随其后,同样的一进屋就对着铺天盖地的小广告发出一声由衷的惊叹。
这个时候,许词翊才发现,这队伍里似乎还多了一个人。
“这是……”高马尾看着电动马达身后牵着的那个人,疑惑道。
“嗷,我们在森林里遇到的。”电动马达侧着身子,把后面的那个人退在前面,低声跟许词翊和高马尾说:“是副本里的,像个野人。”
高马尾:“规则有一条是不能随便带人回来,你是在作死吗?”
电动马达:“哎呀不是,他就是这庄园的人,好像有点心智不全,跟他主人走失了,在森林里乱转找不回路。你想啊,他要真是怪物,也不会雾散的时候才会出现,对不对?”
说话的时候,那个野人就瞪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眼球四处乱转。
他面部肌肉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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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硬,皮肤也因长年在外粗糙黢黑。甚至屁股上只被电动马达临时套了一层遮挡,剩下的肌肤全都裸露在外,像是纪录片里隐匿在小岛上的原始人。
似乎是知道电动马达在和其他人解释他的身份,他缩着身子,弯着腰,静静的蹲坐在电动马达身旁,待众人没了声音,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的脖子。
湿湿滑滑的触感就这么毫无准备的贴了上来,带着口水的粘稠,让电动马达凭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一把糊住了野人的脸:“我先带你吃点东西。”
阿辛和路一的表情也一言难尽,高马尾无语的望着他们的背影:“你们也不拦着点?”
阿辛:“拦了,没拦住。况且我们现在也的确没别的线索,多一个发现多一个尝试,也挺好的。”
高马尾觉得简直不可理喻。
但众人好像都觉得很正常,左右不过试错是电动马达来,线索大家一起共享,横竖不亏本的生意,的确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高马尾还想说什么,被许词翊戳了一下,也进了餐厅。
“高马尾呢?”
临走前,红辣椒忽然开口道。
许词翊没转头,在这三个人里,她已经没心思演了:“不知道啊,下午就不见了,兴许也混在森林里,等着哪个好心人把她领进屋呢。”
这还真是理由都懒得找了。
繁体字没出声,跟上了许词翊的步伐,而路一脸皮已经厚到直接无视了许词翊的阴阳怪气,转头问阿辛:“她们是不是有点问题?”
阿辛:“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就也进了餐厅。
时间太晚,就算是找高马尾也只能等到明天了,各怀鬼胎的众人勉强落座凑到一张桌子上,吃着也不知道最后几顿的晚餐。
依旧是老一套的沙拉和果蔬汁,依旧是沉默不语的吃着。叉子扎进蔬菜爆出纤维断裂的声音,每一次都清晰可闻。
空气里,还涵盖着另一种十分剧烈的啃食音。
野人双腿蹲在凳子上,双手抓着蔬菜,背过众人低头咀嚼着。
明明是最简单的绿叶菜,愣是啃出了食肉动物才能发出的动静,电动马达倒是丝毫没感觉,还在小心翼翼的拍着他的肩:“放轻松啦,大家都是好人,你不用这么紧张的。”
野人的动作停了一下。
隔着太多的脑袋,许词翊具体看不出来两个人交流的具体细节。
只能粗略的看到,野人垂着手,慢慢的转过身,安静的等电动马达帮他握住叉子,将吃了一半已经被抓烂了的沙拉重新摆在他眼前。
在电动马达的悉心照料下,野人吃的更开心了。
也就是这时,许词翊终于知道那违和感是哪里来的了。
正常人的肌肉分布在距离关节远的地方,加强灵活。野人的肌肉却分布在关节处,在动物界……是为了捕猎时,能快准狠的咬住猎物的致命处。
影影绰绰下,野人的眼底忽明忽暗,口唇在绷紧的肌肉快速相送下,掩盖住了牙齿中挂着的碎屑,模糊了遮掩不住的饥饿与凶光。
31. 野人
夜晚来的很快,大家吃过东西,沉默的回了房间,很快的,走廊里就没有了任何声音。
野人跟着电动马达回了房间,没人知道这人脑子忽然是犯了什么病。
许词翊也回到了509,房间里保持着白天和繁体字谈话时留下的痕迹,窗帘还拉着,屋子里的蜡烛似乎从来都没有换过,自从入住那日就是短短一节,烧到现在了,该是多长还是多长,严重违背的能量守恒定律。
浓雾从下午四五点就出现了。许词翊没有着急躺床上睡觉,她心里估摸着昨天动物出游的时间,再一次朝外看去。
外面仍然是漆黑一片,可模糊却不见了。
今天夜里外面居然没有雾。
时间到了,那些动物准时准点的出现在大门口。
没有了这层视野的阻拦,这次许词翊看得格外清晰,大门口出现了一个长长的尾巴,它扬着头,尖细的尾端扫过地面,全须全尾的出现在庄园的大院中。
是一只蜥蜴。
可它到了庄园口,却并不像昨天夜里那样开心的冲出去,脚步刚迈开就停止了动作,徘徊的站在门口。
紧接着,身后的动物也出现了。
旅馆共有不到两百个房间,楼下零零散散出现的这些大概占了六分之一,更多的可能还在房间里没有出来。也兴许是为了让玩家不会太容易发现这个线索,陈年老木板做的楼梯,踩一脚都掉木屑的豆腐渣工程,隔音却好的出奇。
外面几十上百的动物在齐刷刷的跑酷,许词翊硬是听不到一点动静。
楼下的动物越来越多,提示着它们的确在往庄园口蛄蛹,又齐刷刷的在同一个位置止住脚步,不肯往前迈去。
今天和昨天最大的区别就是没有浓雾了。
这些动物只有在浓雾出现的时候才会跑到外面吗?
它们没动,站在大门口那条线里面僵持着,等待着什么东西的出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为首的那只蜥蜴忽的愤而转身,紧接着,一排一排的动物群就骚动起来。
黑压压的群体产生的推搡,它们有的还往前挤,有的站在原地不愿离去,还有的已经破罐子破摔想回到屋里。
也不知道观看这场动物园内战的人有多少,自己的好队友的会不会也趴在另一个窗口点兵点将。许词翊心里痒痒的,要不是担心会被这帮高低胖瘦的野兽们给踩死,她倒是真相下楼亲自瞧瞧,这小后院里发生的动物界最大踩踏事件。
许词翊忍了下来。
但她又没完全忍住。
眼看着动物群越来越少,许词翊急中生智的把最后蜥蜴的尾巴插在犀牛的角上。
蜥蜴甩了半天的尾巴忽然硬了,犀牛撞着前面屁股的角瘪了,一头扎进马粪里。
蜥蜴:“……”
犀牛:“……”
马:“???”
许词翊看见两种智商都不太够的生物同时丧失了自己最有代表性的器官部位,在窗户底下大打出手,上演了一场体型特殊但惊天动地的斗殴,她默默的收回视线,决定眼不见为净。
第二天,走廊里讨论问题的风向也被彻底带偏了,除了探讨为什么昨天晚上没有出现雾气以外,最高的话题就是电动马达犯病了,非说看见了奇行物种。
远远地瞧见了许词翊打着哈切走过来,电动马达跟看见了病友似的眼泪汪汪迎了上来:“司羽,我怀疑这个副本跟基因变异有关,我昨天明明看见了犀牛变成大象,鼻子甩的老高,他们就是不信我。你快告诉他们,你是不是也看见了!”
许词翊:“?”
物种改变那可能不是基因的问题。
电动马达在走廊里也不知道舌战群儒了多久,最后以野人从他房间出来而告终。
昨天那个变异体就在众目睽睽下被许词翊变了形,其实不可能只有电动马达一个人看见,目前这个队伍,NPC鬼怪混着,这先不谈,电动马达房间里还留着一个定时炸弹,没人想在这个时间里节外生枝,也自然不想多做纠缠。
偏偏电动马达毫无眼力价,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偏偏要跟众人争出个所以然来,而那个野人已经探着脖子,悄悄来到电动马达身后,基于电动马达对野人深沉的爱意,阿辛赶紧把话题转走:“昨晚没出什么事情吧?”
腥臭的吐息喷了出来。
电动马达被忽如其来的气息打了个激灵,回过头才瞧见野人头朝前探着,佝偻着背,像一只煮熟的虾一样挂着电动马达身后:“我靠,你走路怎么没声?”
野人不言,黑色的眼珠微微弯着,漏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看清来者,电动马达一胳膊揽住野人的肩膀,跟好兄弟似的勾肩搭背:“能有什么事情啊,我们昨天晚上聊过了,他从小被主人带大,生活在部落里,他主人也在这个庄园里,我们白天就帮他找到主人,把他送回去就好。”
许词翊蹙了蹙眉:“他说过话吗?”
电动马达给许词翊抛来一个怎么连你也不懂我的眼神,低声说:“这是副本,他说的话一定会被转译成我们可以接受的信息的,要不就没法进行了。”
对这个野人的身份,电动马达跟吃错了药一样深信不疑,繁体字还想再劝劝,被许词翊摇了摇头制止了。
下了楼,昨天的变异蜥蜴和变异犀牛没出现,估计这场体型相差过于悬殊的战斗以蜥蜴的惜败而告终了,也可能是爬行动物的智商远远比不上昨天杀过来的鸡跟狗,压根被想到是被暗中做手脚这一茬。
墙上的小广告被庄园主撒了层金粉,变得更加炫彩夺目了,金闪闪的大字一碰就往下掉粉,如此夸张的形式,严重违背了副本这股子质朴清贫的建筑风格。
大家已经彻底相信这凭空出现的保健品买卖,宣发出售一条龙服务就是系统提供的了,反正价格也不贵,众人都或多或少买了一些药品囤在道具库里,就连心软的胖子也在售卖机前面站了许久。
选购,付款,一通流程后,他把道具收了起来,转过身手里还拿着一个药丸,小心翼翼的递给电动马达。
“那个,安神的,你用不用补充一下精神状态?”
电动马达:“……”
我再说一遍,寡人无疾。
庄园内可发现的线索基本不多,大部分区域还是不能踏入的,大家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再去地下室看看。
进入地下室的走廊比其他的楼梯要窄上很多,环境密闭,大家进入待着没多久,野人身上长久未曾清洗过的浓郁体臭蔓延开来,红辣椒忍不住打了个干呕。
他不高兴的说:“要不你们俩在上面等着算了,这地下室也用不得这么多人来。”
结果电动马达转了转眼睛:“还真行,我也正好要带他去找主人。”
便拉着野人就上去了。
众人简直无语了。
繁体字:“我们也上去吧,一楼得有人看着,万一出现什么线索或者突发情况能有人支援。”
许词翊借坡下驴点点头,后面的红辣椒满脸怀疑的说了句莫名其妙。
一楼靠近借阅区的地方有一排长椅,两个人回到一楼的时候,电动马达和野人正一左一右靠在上面聊天。
电动马达似乎病的更严重了,见两个人上来也没问怎么回事,跟野人说说笑笑称兄道弟。俩人疑惑凑近一听,电动马达说的是中文,野人全程呜呜咽咽,一个字都听不懂。
繁体字凑近她小声说:“这个野人好像开朗了很多。”
昨天还缩脖端肩跟在后面,现在恨不得把头都贴在电动马达肩膀上,油腻的长发不停的搓动。
“他的主人,跟我们理解的主人一样吗?”繁体字咽了口口水。
许词翊:“这种相处模式,我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繁体字也觉得有点眼熟:“什么电视剧?”
许词翊:“二郎神和哮天犬。”
他的举动,表达喜爱的方式,已经完全不在一个人类的范畴里了。
若说他是未经过社会化训练导致的,森林部落里的原始人出现在另一个群体的时候,会排斥,会展现出很大的差异性,甚至会因为各种原因发生争执。
可他的行为,甚至可以说是服帖和顺从。
繁体字:“野人出现之后,一直说要找主人。这么忠诚的一个人,会在短短一宿时间后,就对另一个素不相识的旅客表现出这么热情亲昵的举动吗?”
电动马达和野人的互动,完全无视掉两个人的存在,一会摸头安抚,一会用纸巾沾水给他擦脸,内野人就真就安安静静在那坐着,直勾勾的盯着……电动马达的脖子。
许词翊望着出神:“我记得原始部落,是不是很多食人族?”
话音落下,繁体字像是忽的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
野人何止是开朗。
他的笑脸已经不知道扩大了多少倍,若不是不想让牙上粘连的残渣,和撕咬猎物日复一日扯出的尖牙彻底暴露在电动马达眼前,咧到几乎下一秒就要展现出猩红的喉咙,能瞬间把眼前这个唾手可及的猎物消除得渣滓都不剩下。
忽的,电动马达站了起来,他一脸兴奋的冲着许词翊甩了一句话:“他说他找到主人在哪了!”
许词翊:“什么?”
电动马达:“事不宜迟,我先去带他找主人。司羽和繁体字,你们看好一楼,我马上回来。”
然后握住野人的手,走向门外。
门外起着大雾,雾里站着一个模糊的影子。
电动马达就像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一般,被野人拽着,笑容满面冲进大雾里。
许词翊和繁体字楞了一下,她们紧跟着追了出去,站在庄园口,再往前一步就是无边无际的白。
她们不敢动了。
电动马达消失的方向,站着一个模糊的影子。
是一头……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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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动马达刚遇到野人的时候,看到一个光着身子的什么东西在地上爬着,第一反应是尖叫。
对于他这种在大佬云集的系统,完全是个新手菜鸟的存在,按理说,尖叫才符合他的特质。
下午五点的光景,没有一缕太阳,杂草丛生的庄园被笼罩着一层腐朽的气息,像极了电影里闹鬼的鬼屋。那个野人身高足足接近两米,浑身都是粗糙的肌肉,鬼魅一样出现在庄园的围栏旁。
全身扭曲着缠绕在围栏上,脑袋垂下,眼睛瞪得很大,像一只吊死鬼,也像名字叫吊死鬼的虫子。
要是放在现代城市里,八成得变成一个新的都市传说了。
电动马达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
他走上去询问了他的情况。
对方说的明明不是人言,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听懂了。
其他的伙伴对于他自言自语的行为表示出一头雾水,电动马达从心头的疑惑,忽的开始心脏狂跳。
在副本里当了几天的小透明,终于有了独一无二的特质,要成为整个团队里最特殊的存在了吗?
野人浑浊的眼珠子泛着期待的光,电动马达也果然没有辜负所有人的期待,大着胆子,给带回了庄园。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来路不明的人,电动马达深信不疑。
对于其他的人的劝阻……只是想阻止他拿到更多的线索积分而已。这一定是线索,一定是线索,一定是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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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人说的话越来越古怪,野人的行动也越来越失去边界感,睡觉的时候会缠绕在他身上,忽然又停止了身板跟他贴得很近很近。
电动马达最一开始还会感到有些不适,他强忍着这个不适感,全当组织对他的考验。
可神奇的是,随着相处时间的增长,那种不适感竟然消失了。野人越来越靠近他,越来越离不开他,他能诡异的慢慢理解野人说的每一句话,回应着野人几乎寸步不离,是生怕他跑掉的喜爱。
至于为了线索,为了积分,为了出副本,似乎已经变成电动马达找给自己的借口,他满心满脑已经全扑在了野人身上。
外面是一个好的晴天。
今天的雾散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早,外面虫鸣水潺,一派好光景,他的傻子队友竟然忘了去庄园外寻找雾散的原因,还不如他这个新人。
恰好野人兴奋的对他说,主人找到了。
电动马达表现得比野人还惊喜,他高兴的站起来,问:“你主人在哪里,我陪你去找他。”
野人指了指外面:“在小溪后。”
电动马达也没问这两日你都和我在一起什么时候找到的主人,遗忘了这个副本从来也没有除了他们之外第二个活人的事实。
就这么独自一人,跟着出去了。
踏出庄园大门的一瞬间,清明的景色瞬间消失,变成了浓雾一片。
他心有疑惑,转头想走,可体重几乎是他两倍的野人力气也是他的两倍,电动马达挣脱不开,被领着朝着浓雾的深处,一步一步的走远。
淌过小溪,野人说:“这就是我的主人了。”
小溪后面,站着一头牛。
野人放开了电动马达,冲着牛跑了过去。
他身上还穿着电动马达给强制安上的草裙,跪在地上,双手抱住牛的脖子,亲昵的舔着脸,边舔边嗅,边嗅边如痴如醉的蹭着,像一只许久没见到主人的狗。
而那只牛,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尾巴挑了挑,将他屁股上的草裙掀开,野人竟连反抗都没有,乖乖在那躺着,□□的躺着。
电动马达已经傻了。
浓雾的湿凉让他清醒了半分,看到这个场景,另外半分也彻底消失了。后知后觉的阴冷顺着脊背一点一点攀上天灵盖,他整个人像是被浸泡在水里的冰雕,连跑都忘了。
丝丝凉气很快的就浸入了大脑,刺激着几乎已经在崩塌临界点的神经,宛如从天空浇落的一盆冰水,彻底把昏沉了两天的大脑给弄醒了。
他怎么会到这里来,他怎么会跟着这个野人跑到雾里来!
什么主人,那个野人前两天说的到底是什么,他为什么会听得懂这么奇怪的东西,他为什么会连一点疑心都没有就跟着走了!
四周什么都没有,只有白,无边无际的白,和两个人和畜位置完全颠倒的主仆。
牛是主,人是仆。
手下忽的传出一抹温热,紧接着,是一阵刺痛。
电动马达瞪着眼低头。
那头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踱步到他的眼下,它笑的很开心,再次看见电动马达的红色牛眼甚至还有兴奋,伸出舌头,舔着他的手。
也就是这时,电动马达才发现,这牛竟是前两日和他一起吃饭的那头牛。
原来那么早就不对了。
原来这么早,自己就被盯上了。
手已经被舔掉了一层皮,漏出里面鲜红的血肉,再到几秒后渗出鲜血,血肉模糊。牛却似乎更兴奋了,舌尖疯狂的舔食着电动马达的手掌,像是在品尝。
那个古怪的,但是他可以听懂的交流方式再一次冒了出来。
“我丈量过他的身体,您可以食用了。”
这句话是野人说的,他恭敬的跪拜在牛下,嘴中隐匿着流淌的口水。
“你愿不愿意也做我的奴仆?”
这句话是牛说的,眼里满是餍足。
电动马达浑身一抖。
后知后觉回过神的意识终于彻底爆发,电动马达浑身打了个寒战,猛地抽回手撒丫子就往雾外面跑!
一个健壮的人形影子瞬间从地上爬起来,孙悟空刚出五指山那样窜了出去,穷追不舍跟在电动马达身后。
身后沉重的脚步声逼近,野人的怒吼声像是藏在尼斯湖底的水怪,震得山崩地裂,浓雾越来越深,伸手不见五指,身边一闪而过很多很多的其他生物,甚至还有几个也径直朝他扑来。
肾上腺素在这一刻飙升到了顶峰,电动马达也大喊一声,眼泪随即就滚了下来。脑海中回荡着刚才看到的那一幕猎奇场景,嘴中大口大口吸着丛林里的潮湿空气,电动马达胃里翻江倒海得想吐,可这浓雾似乎一眼望不到边。
刚进入副本中明白庄园位置的感觉早就消失了,电动马达也不知道自己要跑到什么时候,他只知道自己这常年不锻炼的体力越来越支撑不住。
终于,求生欲也没能让他继续跑下去。
一双熟悉的大力气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他腿下一软,那股子巨大的力气把他拽倒在地上,拖着他朝着丛林深处走去。
地上留下一条指甲扒出的长长的痕迹。
电动马达知道这次自己可能要完蛋了。
最后的求生欲望逼得他死活不肯松手,慢慢的,地面上的抓痕变成了血痕,十个指甲几乎被扒的血肉分离,另一道极为巨大的力气拽住了他的胳膊,朝前狠狠一拽。
两股巨大的力气撕扯着他的身体,仿佛要裂成两半。
可当他抬起头,浑身的血液似乎变得更冷了。
身体的另一边,站着另一个野人。
和自己后面的这个野人长得一模一样。
32. 内鬼
“这是我主人的猎物。”野人二号低低的嘶吼着:“你为什么要冒充我。”
野人一号没说话,他松开了电动马达,抡圆了拳头朝着二号脸上打去。
这一打,倒是没人在乎电动马达了。
他看准了时期,再次冲着一个地方狂奔而去。
没想到,这一次,竟然真的看见了浓雾的边缘。
梦寐以求的庄园若隐若现,电动马达差点没哭出声来,他脚步越来越快,即将朝着光明的地方纵身一跃——
他没有跳出浓雾,而是撞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注视。
电动马达僵硬的抬起头。
面前站着的……是第三个野人。
第三个野人伸出手要去拽他,那一只熟悉的手再次拽向自己的肩膀,想再次把他拖走,已经快疯了的电动马达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力气,竟然伸手推开了野人。
野人毫无准备的往后退了几米,电动马达看准了间隙,再次飞奔出去。
他哭喊着,尖叫着朝着另一个方向疯狂奔跑,模糊的视线已经分不清是雾还是眼泪,像一搜在虚空的宇宙中横冲直撞的飞船,极度的恐惧下,所有的理智和思考的力气都转换到了小腿,不知疲倦。
电动马达头晕目眩,眼前出现了一道道黑色的影子,特效一样转来转去,那些影子转着转着,就冲进的路的尽头,和……另外一个黑色的影子融合在了一起。
他慌不择路调转方向,树的那边仍旧是一个巨大的人形轮廓。
到处都是野人,到处都是野人……
电动马达已经失去了意识,几乎是求生的本能让他不敢停下,不能停下,停下就全完了。
可他好像撞入了一个怪圈。
他去的任何一个方向,都有那个身影,四面八方都是那个身影,每一次迫不得已的调转方向,远处的那个野人似乎就更靠近一分,直到彻底没有了调转的路线,而那些野人……也彻底把他包围住了一个圆。
电动马达站在中心,看着那些影子离自己越来越近。
刚才似有无数个的影子,最后靠近的时候,却只剩下了三个。
他脑子白了一瞬,绝望争先恐后的涌了上来。
三个也不少了啊!他连半个都打不过!
电动马达绝望的闭上眼。
身旁的东西越走越近,熟悉的臭味慢慢传入鼻腔,在扒住他身体,即将进行第二轮撕扯的瞬间,雾散了。
电动马达哭着瞪住一个高点不敢眨眼,他害怕闭上眼睛,好不容易换来的这一线生机就全部变成了幻觉,再次掉入无穷无尽的雾气里。
可见度的升高,阳光的撒入,湿度的降低。和其中的一个野人松开了手,冷哼一声逃入了森林深处。
不是幻觉,是真的散了。
这个时候,电动马达才惊觉,自己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森林边缘,再往前几步远的地方,梦寐以求的庄园大门就正正当当的立在那里。
现在野人少了一个,电动马达挣扎了一下想跑,却又被那股子力气再次按住。
跑也跑不了,打也打不过,电动马达干站着也不知道他们下一步要干什么,泪眼婆娑的站在原地听天由命,那两个野人竟也干站着没动,三个人木桩子一样在杵成一排。
片刻后,一个野人忽的试图仿照着第一个进入丛林深处的野人走掉。
另一个野人见状松开了电动马达的肩膀,一声不吭的按住他,两个人莫名其妙再次厮打在了一起。
想走的那个野人完全无心恋战,被一拳一拳揍了也不吱声,另外一个似乎看出了他的企图,也不往胸口上打了,转变了策略开始拖住他的手腕。
这次,电动马达再次找到了机会,几乎是一口气冲出了森林。
大门口出现了梦寐以求的队友的影子,电动马达热泪盈眶的朝着门口飞扑上去,被胖子和许词翊一左一右拉住了身体。
“什么情况?”阿辛本来想问电动马达,转头就看见两个赤身裸体的人在森林里打相扑。
眼睛被猝不及防辣了一下,半个队伍的人都默默低下头,许词翊顶着长针眼的风险在默默看着,终于看到一个野人成功的把另一个野人力气耗干净,拖着就走了过来。
那个野人就如同刚才的电动马达,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跑,但是此时此刻却没人能救他。
众人眼睁睁的瞧着这个来路不明的人越来越近,直到走到所有人面前,阿辛警惕的看着他:“你们要做什么?”
为首的野人眼珠子转了转:“不是十个人吗,怎么缺了一个?”
他说的竟然是人言。
电动马达反应过来,自从那个跑路的野人离开后,腥臭的味道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这两个人身上,干净得出奇。
路一却忽的意识到了什么,他脸色惨白,脚跟悄悄往后撤着,转身就想跑,被离得最近的繁体字一把揪住:“人都在这呢,你走什么啊。”
路一尴尬地笑着:“我想起来地下室还有点线索,我想回去瞧瞧。”
说罢,挣脱开了繁体字的束缚,转而被另一双手狠狠扯住。
阿辛冷笑着:“过一会再去也不迟。诶,你知道红辣椒去了哪里吗?”
“是啊,红辣椒去了哪里。”前面的野人冷哼一声,空出来的一只手跟泄愤似的往后面的野人脸上狠狠拍了两下:“问、你、话、呢!红辣椒去了哪,嗯?”
拍爽了,他一把扯下后面的野人头皮。
头皮散落,下面的身体也紧跟着开始迅速恢复成本来的样子,红辣椒被疼得五官都变形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电动马达愣了一下,然后飞扑过去,拎着红辣椒的领子:“你为什么要害我!”
红辣椒刚被揍了一顿还没缓过来,眼前这个二傻子又凑过来招嫌,他索性也不演了,朝着地面狠狠的啐了一口:“因为你蠢,因为你好骗,你这种笨蛋,早晚都是要死在副本的,还不如趁着活着的时候造福造福别人,啊?”
“你!”电动马达涨红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气鼓鼓了几秒后,如法炮制的给红辣椒脸上又抽了几拳。
红辣椒被揍,众人全当看不见的扭过头,阿辛手里攥着路一,一把把他也给扔到空地上:“来,你也说两句?”
身边传来痛苦的呜咽,路一给吓得面色惨白,哆哆嗦嗦的说:“说、说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繁体字:“当然是说说你们两个人是怎么做的手脚,怎么赚的积分了。”
路一:“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繁体字看了一眼红辣椒,又看了一眼路一,笑了一声:“我还当是主仆情深呢,关键时候还是各自飞啊。”
许词翊蹙着眉头看着红辣椒,电动马达这人实在是虚,打了半天红辣椒的脸刚出点红晕,给上腮红似的。
但毕竟是同类,许词翊总觉得有点瘆得慌:“好了,差不多就行了。”
气撒够了,电动马达瞪着眼睛收回手,临走之前还不忘踹了他一脚:“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清楚!该死的NPC!”
红辣椒疼得倒在地上弯着腰,跟个虾米似的蜷缩成一团爬不起来。
众人虎视眈眈的瞧着他们,叁三朝前迈了一步。
反正现在身份也瞒不住了,早点交代还能少收点皮肉之苦。
路一颤抖着看着红辣椒的惨状,一层一层的施压终于给脆弱的心灵整破防了,他闭上眼,大叫道:“我说,我说!你们别打了!”
恐吓有效,前进的大部队停下脚步,繁体字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快说!”
路一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红辣椒,咽了口口水,闭上眼:“我们是一块进副本的,我脑子不好使,一般是红辣椒观测全局,让我出主意引导众人去相反的方向,以此赚了不少积分。”
说一半,他又不说了,胖子举起一根藤条狠狠摔在他脚下:“继续说!”
路一给吓得音节都变了:“然后!然后红辣椒是副本高玩了,我们NPC一般都有捏脸功能,能把身体都变成其他人的形态。”
“所以。”路一抬眼看着电动马达:“他把野人带回来后,我就在耳边煽风点火,看着他们俩进了浓雾,红辣椒找机会出来,化成野人的样子在浓雾的边缘等着他。他一下子看到两个野人,一定会被吓死,我们的惊吓值就有着落了。”
“着法子压根就没失手过。”路一脸皱成了一团,他又偷摸瞧了一眼另一个野人:“可谁知道……”
那个野人察觉到了眼神,也捡起地上的辫子,如法炮制的也抽了一下地面,结果抽歪了,给路一疼得嗷嗷叫。
野人:“……”
他强壮镇定:“不全!你们干的只有这一件事吗?”
胖子就在前面站着,路一小声说:“就这一件啊。”
繁体字冷笑一声:“是吗,那麻子呢?”
谎言再一次被戳穿,路一抿了抿唇:“什么麻子,我不知道。”
野人也懒得跟他多费口舌,他扔了藤条:“算了,我来说。”
他一把把电动马达揪过来,电动马达紧张的斜眼看他,虽然现在知道这个野人是同盟,看着这个样子还是有点害怕:“又有我什么事。”
野人:“麻子被啃掉鼻子当天,你和红辣椒看着他对吧。”
电动马达一头雾水点点头。
“麻子三次碰见猫脸老太太,一次雾里,一次梦里,一次屋里,三次正好。麻子却非说自己在走廊里也看见了老太太在徘徊,那为什么走廊里的没记上次数?”
“因为,走廊里的根本就不是正版的猫脸老太太。而当时的麻子也压根没有说出,每一次和副本鬼怪撞见都要计算次数的这个关键信息,假扮老太太的人也忘了,或者说根本不知道还要说出第二次第三次这种话。所以在后来,大家聚集在麻子房间复盘的时候,也没有提到这一点。”
“可麻子太害怕,就跟今天撞到野人一样,只觉得鬼怪无处不在而忽视了疑点。大家因为信息差也没往那里想。”野人笑道:“而事实是,路一负责把大家引下楼给红辣椒留下单独空间,红辣椒在在走廊尽头制造声响引开另一个人,再自己趁机返回走廊,装成老太太的身份拍门吓唬麻子,我说的对吧?”
一片哗然。
电动马达自始至终闭着眼睛,野人又拍了他一巴掌:“喂,你干嘛!”
电动马达快哭了:“大哥,我知道你是好人,但是你这样子我真的很害怕,你能不能也先变回去啊!”
野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视线猛的被冲击了一下,他默默将眼珠错开,尴尬的咳嗽一声,站着的位置顷刻间出现了一道白雾。
白雾褪下,漏出了高马尾的脸。
“你?!”路一震惊了:“你不是死了吗?”
高马尾白了他一眼:“谁告诉你我死了?倒是你,不是说要找我么,找了一天一夜找到哪去了?”
“这……”路一看着许词翊,看着许词翊故作较弱的往后退了一步,在人群中故作娇弱的抽抽搭搭。
地上的红辣椒还在疼得抽搐,阿辛一脸了然于心估摸着早就看了出来。那天的对话再也没有第三个见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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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一终于反应过来。
被耍了。
从高马尾消失之后,一切都是一个圈套!司羽设局,繁体字辅助降低他们的戒备心,阿辛有所猜测但是闷声不说,就像他早就怀疑自己也闷声不说一样!只有自己,只有他自己和红辣椒,一步一步的走近了精心设置的算计里。
路一身体的力气被彻底抽干了,他失魂落魄瘫坐在地上。
叁三惊叹地看着高马尾:“姐姐你也太厉害了,这也能猜到!”
高马尾一甩长发,鼻子即将上天:“那当然,我可是……”
然后一眼看见人群中的许词翊。
她咳嗽两声,话锋一转:“还是多亏司……繁体字的配合啦。我一个人肯定做不到这一点的啦。”
叁三:“哇,繁体字你也太厉害了吧!”
繁体字:“……”
好一个人机。
许词翊躲在背后,深藏功与名。
“不过。”胖子挠了挠头:“你是怎么进的浓雾啊,还有,你塑形的方法为什么跟红辣椒不一样?”
高马尾十分洒脱:“因为我是鬼啊。”
这几个字,成功把所有人再次给干沉默了。
你是鬼,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了???
高马尾无所谓的看着许词翊:“反正……我的身份早就被某个人认出来了!她留我到现在不就是为了帮你们抓内鬼。我就是个工具人……哦不对,工具鬼。现在利用完了,就把我扔到一边,我身份瞒着不瞒着也没意义了。”
听了这话,好不容易缓过来点的电动马达喊着妈妈就哭着跑回屋了。
众人:“……”
高马尾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许词翊的方向,跟许词翊站在一起的繁体字自然被成为了识破高马尾的功臣,高马尾被盯得有点不好意思,偏偏还得帮许词翊打掩护。
她尴尬的指着高马尾:“没有啦,她自爆的啦。”
高马尾:“?”
虽然这么说好像也没错但是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职业?
至此,一切真相大白。
路一和红辣椒裹在一起,像是一对苦命鸳鸯,繁体字走上前去,也不客气:“你们自我了结,还是我们帮你?”
路一看了他们一眼,又看了一眼红辣椒,掏出了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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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前。
闪亮的斧子横在高马尾面前,许词翊威胁的话语还没说话,高马尾哭天喊地:“我选第二条路,我选第二条路!”
许词翊挑眉:“你,要不要先听听第二条路是什么?”
高马尾抹着眼泪:“我管第二条路是什么,我做鬼做成这样我还有什么不能舍弃的,什么尊严什么苦力都去他的吧,呜呜呜……”
许词翊:“……”
高马尾哭的过于凄切,哀转久绝,搞得许词翊一时之间心里都犯嘀咕,是不是自己真的有点过分了。
毕竟这鬼到现在也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虽然是在大斧头的威胁下不敢做吧。
许词翊轻咳了一声:“帮我找个NPC,这个NPC会变成别人的模样。这两天他们一定会再次动手,你在附近盯着,发现不对劲的随机应变,把他揪出来就行。”
高马尾抽噎:“变成什么样啊,副本里的鬼怪都太丑了,我不想变得那么丑。”
许词翊想象了一下麻子表述的老太太的模样:“应该……可以若隐若现的看到人类的轮廓?”
高马尾:“?”
一天后。
众人散去,高马尾说要再跟繁体字和司羽说两句话,然后会自行散去。
她面无表情的对着俩人说:“这活牺牲太大,得加钱。”
许词翊上下扫了一眼她:“让你变得都不是怪物,我还没找你退费呢。”
高马尾一听就炸了:“我都被看光了,看光了诶!虽然那不是我的身体吧,但是这也太丢脸了,让我鬼脸往哪放!”
“好了好了别吵了。”关键时候,还得繁体字出来打圆场。
鬼之所以为恶鬼,是因为在现实中吃了人。
鬼靠吃人为生,无论是现实还是副本。
副本里人只是一部分意识,被厉鬼吃了和普通副本中死亡没有任何区别。死了还是被扣除积分重返系统大厅,但是这毕竟是一部分意识,玩家也会被越吃越傻,直到没有副本生存的能力。
而鬼则是选择下一个副本,循环往复在规则内吃掉玩家,填饱自己的肚子。
繁体字试探:“你这个副本没有吃到人,会不会很饿?”
高马尾:“废话,不光没吃到,还得给你们免费当苦力,我命苦啊!”
繁体字:“等出副本之后,我给你个好吃的怎么样?”
高马尾眼睛亮了一瞬,然后迅速暗淡下来:“算了吧,你们人类的东西我们又吃不了。”
鬼也是人变得,当人的时候吃阳间饭,当鬼之后只能吃人了。但是当了鬼怪后,人类时期的记忆慢慢消散,又没办法再次吃到阳间的食物。
为了填饱肚子,又要一直吃人,吃了人后记忆消退地越来越快。到后来,高马尾后来只会食不知味地当恶鬼,食物的味道都忘干净了。
要是能吃到人类的食物,谁愿意一直吸食活人。
高马尾陷入惆怅,繁体字也没想到这个问题。
一直在旁边装死的许词翊又冒了出来:“嘶,我好像还真有一个办法能做出让你吃得到的食物。”
高马尾冷哼:“就你?做出来我也不敢吃。”
许词翊彻底急眼了:“吃过魔芋爽吗你!!!”
33. 合成技能
至此,高马尾消散,路一和红辣椒自戕出副本。但他们俩在这个副本积分赚的不少,就算失败要被扣除一部分,也赔不了多少。
十二个人,五个非玩家,已经解决了三个,去除掉许词翊自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
队伍人数只剩下八个了。电动马达这一通事情闹完,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多,过不了俩小时天又要黑了。
许词翊站在庄园门口,望着浓雾野人消散的方向。
繁体字跟着回了屋子,回头一看许词翊没跟上来,还在呆站着,又折返回去问:“怎么了?”
许词翊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人会认一头牛当主人?”
繁体字:“副本设定吧,出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不奇怪。”
许词翊没有接话。
副本主线与动物相关是早就确定好的线索,每天晚上动物会根据浓雾的出现与否,决定是否要成群结队出庄园。
成群结队。
许词翊喃喃道:“不会有这种设定的,一定有关联。”
说罢,她忽的想起了什么,转身冲向庄园。
一楼已经没人在了,繁体字紧紧跟在她后面,看着她重新冲到阅读区那里,上下翻找着那本花名册。
花名册摊开,翻到最后一页,路一麻子等人的名字已经被马克笔抹黑了,她顿了顿,指尖蹭着纸张的边角,慢慢摩挲到上一页。
繁体字不明所以紧盯着她的动作:“这些我们都看过,有什么不一样吗?”
许词翊不言,指尖默默碰到最上面的鸭子,又一点一点划到中间的序号。
89号,秃鹰,居住于309。
她顿了顿,手腕平移,触碰到了另一个生物。
随着指尖的滑动,许词翊依次慢慢指向鸡和狐狸,青蛙和蛇……
与此同时,繁体字脑海中一个想法越来越剧烈。
“是天敌。”她脱口而出:“庄园里的动物都会在同一时间出来,自然界天然存在的天敌压制在这个庄园里失效了。”
自从繁体字发现了那本花名册,知道了这个庄园里有不同的动物存在,她曾经有过一瞬间的恐慌。
尤其是看到花名册上还有狼这种被各大童话故事里修饰成穷凶极恶的反派代表,她有过一瞬间的恐慌。
然而那恐慌稍纵即逝,带着最容易触碰到线索的机会一起消散了。
狼可怕之处在于狼群,只是一只狼无法在人群里造出大乱子。更况且,副本也不会让这些常见的副本NPC携带玩家难以抵抗的攻击性的。
万事先从副本角度出发的繁体字和众多玩家一样,早已经形成了固化思维,万事先从副本设计和系统安排处思考,却忘了——副本本身就存在逻辑关联性。
许词翊沉声:“昨天晚上没有雾气,大家才能清晰的看到庄园下的动物群。当时我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是说不上来。”
“就拿昨天最明显的两个动物举例,你有没有想过,蜥蜴大多生活在地表,地缝和植被里,而犀牛生活环境恰好与蜥蜴相反,它们更喜欢生活在平坦开阔的草原,甚至是沼泽这种带水的地方。”
“生活环境完全处于极端的两个物种,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这个庄园里?”
许词翊定定的望着繁体字。
繁体字思考片刻,略有点疑惑和不确定的抬起头:“司羽,我昨天没看见蜥蜴和犀牛啊。”
许词翊:“……”
糟糕,把这事给忘了。
繁体字开始怀疑人生:“其实今天早上电动马达没撒谎,我也看见那俩奇行物种了,但是大家都说没瞧见我也不敢说……司羽,你觉得我们的线索会跟那两个变异的动物有关系吗?”
许词翊:“……”
她轻咳了一声,转开了话题。
“总之,我有一种预感,动物们成群结队去往浓雾里,一定跟这件事有所关联。”
刚才电动马达出事的时候,许词翊和繁体字赶紧去喊了队友上来。一问才知道红辣椒又借口去了厕所拉肚子,很久都没回来。
当时大家勘察地下室刚看了一半,也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别的东西没有。现在两个人在一层说话,众人又回到了刚才看了一半的位置。
一楼没什么再看的,两个人也跟着下了楼。
上一次许词翊来到地下室的时候还是跟高马尾一起的,忙着处理高马尾,又忙着去找庄园主做交易,反倒没什么时间仔细看看这两边的走廊。
还是熟悉的两排木门,有仆人的房间,布草间等等等,大部分都推不开,众人就轮着一扇一扇找去。
许词翊还担心这样会不会找到庄园主的住所,事实证据她多虑了,没人知道庄园主所在的位置,也没人会像她一样扒着墙缝看。而且这么多人浩浩荡荡的过来,庄园主一定有所准备,不会像上次那样直白的就把缝隙漏出来。
终于,试到了最后一间房。
走廊里是阴暗腐朽的灰尘气息,微弱的蜡烛笼罩得更像是一座神秘却破旧的古堡。推开门的瞬间,一股丝毫不属于这个庄园的清新迎面拂来。
屋子里是一片丛林。
清蓝透彻的天,脆嫩错杂的树丛,每一寸天空和树叶像是被注射了极高饱和度的染料,色彩的冲击剧烈得宛如从油画里直接扯出来一样,一蓝一绿亮得刺眼。
在绿林中央,坐落着一个庄园。
庄园肃穆端庄,带着熟悉的古旧完完全全呈现在眼前。
“这。”叁三震惊道:“这是雾散后庄园的样子?”
他先一步迈入屋内,被繁体字扯住:“不对劲。”
草是真的,树也是真的,却像是一板一眼篆刻上去的,合在一起反而显得完美得有些假。
风吹树叶印下点点斑驳,叁三看了一会没看出名堂,他挣脱开繁体字的手,慢慢蹲下身。
水也是真的。
“这也没什么嘛。”叁三试探性的又往前走了两步,边走,边抬头望着天,刚想嘀咕繁体字的大惊小怪,一声巨大的碰撞带着惨叫声回响在屋里。
叁三应声嗷嗷叫着蹲下身,众人赶紧进了屋子查看,阿辛瞥了一眼,无语道:“鬼叫什么,你前面是空地。”
叁三龇牙咧嘴的捂住脑袋:“不是啊,有墙。”
许词翊伸手在前面摸索两下,若有所思地又去其他地方摸了摸,然后开口道:“有一面空气墙。”
摸过的地方处于一个水平线,横着顺了过来,她又思考着说:“墙四四方方分,好像就是这间屋的构造。”
他们活动区域不大,粗略算上去,面积约摸和居住的卧室差不多大小。众人分头把空气墙摸出一个具体的轮廓后,确信了这个森林可活动范围只有普通房间的大小。
繁体字用手敲了几下空气墙:“墙后面的景象是什么,投影吗?”
阿辛:“兴许吧。”
许词翊没有回答。
这间屋的微缩景观把森林和庄园按照比例放进了一个房间里。房间有边界,所以景观存在空气墙。那么森林也应该有边界,森林的边界则是……副本的边界。
所以找到房卡和身份卡离开庄园的意思其实就是离开副本吗?
叁三捏着下巴:“这房间会不会起雾啊?”
已经快晚上了,外面刚散了的雾眼瞧着又要起来,剩下的时间也干不了更多的事情,大家就站在屋子门口等着异变出现。
没有起雾。
微缩景保持着最一开始的样子,连太阳也都还不自然的挂在头顶上空,没有移动半分。
繁体字在许词翊耳边悄悄的说:“你有没有感觉,这些东西更像是一个录好的视频,或者是gif图片。从我们进来到现在,那些鱼一直在一个地方游,就没有动过。”
除此之外,众人还发现一个奇怪的点。
这微缩景观虽然看着跟庄园外,雾散后的森林长得大同小异,这个房间里却没有除了鱼以外的其他生物,也不知道是因为丛林实际可行动面积只是一个屋子,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晚上了,留在这里太危险,先上去吧。”阿辛说。
今天晚上不知道会不会起雾,等那些动物成群结队的出来,鬼知道到时候还有没有机会上楼。
匆匆去食堂对付了那两口恶心的饭,许词翊就回了房间。她照样是和前几天一样没有睡,等待着动物的到来。
十一点。
楼下的动物准时大批量会和,浩浩荡荡出了庄园。今天庄园外起了雾,且雾还不小,没再出现昨天晚上自然界大批量踩踏事故的惨状。
不知道怎么回事,许词翊总觉得今天的动物似乎少了许多。
楼下成群结队的动物再次看不真切,背影轮廓像一座座高低不平的山脉起伏着游走,许词翊心里竟冒出一股子奇怪的念头——她有种自己也是其中一员的冲动。
这念头的出现给许词翊自己都吓了一跳。
为了让自己清醒一点,许词翊赶紧趁着零点之前,再次随机对两个倒霉动物下技能。
很快的,她就盯上动物群里两个不太显眼合成完了应该挺显眼的动物。
许词翊心下一动,刚想发动技能,一道白光出现在眼前,给许词翊晃得眼睛疼。
紧接着,一个熟悉且更让人头疼的声音出现在脑海。
“许女士,请你禁止做出破坏副本的举动!”
一声巨大的咆哮差点给许词翊脑袋震炸。
隔着八百层特效加成也这盖不住声音主人的无能狂怒,许词翊脑袋懵懵的,无辜的反问道:“我破坏什么了!”
“祖宗,连着三天了,副本数据漏洞出现一个就得加班加夜的修补,你每次还一对一对出来,生产队的驴也没有这么造的啊!”
许词翊:“……”
哦,原来是这事。
第一个副本里跟许词翊完成技能交换交易的是系统。这里的系统并非系统中心,只是在挂着系统名字,连接玩家和系统最直白信息交流的枢纽带,在现实世界又叫客服。
声音吼完就消停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沉默半晌,那声音再次出现,不过这次带着哭腔:“第一个副本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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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给您技能已经是迫于压力了,能不能请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吧祖宗。”
这话说的真诚又动容,换做一般人可能真就心软了。
但是许词翊不会,因为她是个无情无义的奸商。
“的确很辛苦。”许词翊话锋一转:“但你的压力不是我给的,第一个副本里是等价交换,我放过了阴影,你给我技能,我使用也没有违规,合情合理。怪只能怪你半页纸写下的规则依然有漏洞,你们自己犯的错误凭什么要我买单?”
“可是最后阴影还是死了啊!”
“那也不是我杀的啊。”许词翊摊了摊手:“阴影和那个小孩姐是副本里正反阵营数据,数据杀数据本来就不存在死亡。别想把这个锅推在我头上。”
副本里面两批人打得再猛,打得身首分离了,恢复也不过是几个代码的事情。但是许词翊一掺和,这恢复工程数量就有了质的飞跃。
系统:“可我们第一个副本的阴影压根没设置成可死亡角色,你差点把那行代码玩得数据玩进回收站!”
许词翊更无辜了:“所以我现在吃斋念佛不杀生了啊,天地良心,我已经啃了三天的菜叶子了,你代码再消失可赖不到我头上了。”
这句话差点给系统气得一口老血吐出来。
地下的马鹿跑得欢实,像是骡子合成失败的变异现场。系统两眼发黑望着楼下,又看了一眼满脸天真的许词翊,只恨自己没有实体不能扒开这个人的脑子看看里面装了多少山路十八弯的花花肠子。
是啊!这次他们生怕许词翊再给不可死亡角色玩完了,把她安排到了全部可死亡角色的副本里。下到鱼虫花鸟,上到庄园主,只要她敢,她许词翊想搞那个搞那个,都不会影响到他们熬夜秃头做出的可爱副本一点点。
结果她不杀了,她玩合成了,她演都不演了,直接改破坏动物基因库了。现在是整个副本代码全特么乱套了,还不如直接删!
系统崩溃发疯:“都乱了,代码全乱了,加班加夜的修啊!同样是打工人,能不能不要自相残杀啊!!!”
许词翊已经快被这系统整烦了,她百无聊赖的靠在床上,就差没找个东西把耳朵给堵起来。
堵起来也没有用,这该死的系统是直接连着脑子对话的,许词翊压着情绪人了一会,直到听到这句话才冷笑一声:“可别,背叛工薪阶级的工贼不要试图套近乎。”
副本修理的人包括现在这狂叫的分系统全部隶属于系统大厅中央管理组织的。整个玩家和NPC都是在生死线挣扎的人,这帮管理组织的不是人也不是鬼怪,系统中心的城市里碰上恨不得把我最高贵尔等凡人不配的高傲劲印脑门上。
偏偏这种人还真有傻子舔着……平日高高在上习惯了不说,现在跑过来博同情。许词翊不吃这一套,她揉了揉太阳穴,唉声叹气:“其实我也不想的。只是这个技能规则太多,条条框框的,我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用途,才出此下策。”
系统:“……”
试图共情失败,它也破罐子破摔了:“你想咋地!”
许词翊笑着:“上次用技能换我妥协,这次也总要拿出点诚意,这才公平公正,不是吗?”
系统:“那我再给你一个技能。”
许词翊:“算了。就算你再给我一个技能指不定也还会挖别的坑。我们直白点。技能我也不多要,就手上这个,你把限制都给我取消了。这件事各退一步,从此互补相欠。”
敢情在这等着它呢。
系统气笑了。
“好,好。”系统咬牙切齿,嘴上却不得不服软:“限制全取消,以后,只要你别在惦记我们副本数据,一天一次,随便你怎么合成!”
许词翊弱柳扶风发出一声哀叹:“也行。不过我这两天病了,只能靠这技能破线索。怕是要在这副本里,待个十天半个月了。”
系统:“威胁我?”
许词翊:“不敢。”
在这帮人类面前鼻孔看人趾高气昂惯了,系统还是头一次被一个小小的NPC拿捏成这样。现在它满腹的憋屈没处撒,偏偏只能留在这。
系统带着哭腔:“限制次数也给你去了,你后面别破坏副本数据你把天跟地合成到一块我都不管你了。祖宗啊,你放过我们吧……”
许词翊再次在脑海中召唤出面板。
面板上的技能次数已经变成了正无穷的符号,后面限制列出的比系统命还长的括号也都被删干净了。
至此,许词翊才心满意足的嗯呢一声。
系统现在只想赶紧跑。
它觉得自己再多跟这人多呆一会,早晚被气出脑淤血。
脚底抹油刚要开溜,顺便把自己出卖技能出卖尊严的悲惨经历好好跟同事们说一说,一起骂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奸商,就听见许词翊在后面不急不缓的补充了一句:“对了,冒昧问一句,你上次是叫的我姑奶奶这次叫我祖宗,你们系统中心辈分涨这么快的吗?”
系统终于被从内而外占了便宜。
系统:“……”
系统:微笑jpg
34. 被盯上了
早上,许词翊是被一阵剧烈的拍门声吵醒的。
自从昨天电动马达被红辣椒吓惨了后,已经一天一宿没敢出屋了。也不知道昨天晚上这哥们还有没有闲情雅致趴在窗户上继续看戏,直到现在,走廊里也没出现谈话声。
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还不到五点,确实也没到平常大家起床的时间。
外面的天刚漏出点鱼肚白,估摸着等太阳升起来最起码还得四十分钟之后。许词翊大脑还没重启完全,就又听到门口的拍门声。
“啪啪啪。”
也不知道这个时间会是谁。
许词翊脑袋懵懵的打开门,外面没有人,只有一只黑猫。
住在508的黑猫。
黑猫全身毛色黑亮得发光,绿色的眼睛森森的望着她。许词翊莫名其妙,还没等做出什么举动,只见那黑猫甩了甩身子,慢慢下了楼。
鬼使神差的,许词翊跟了上去。
黑猫迈着猫步,步姿优雅的带着许词翊下了一楼。路过中间几层,地上还留着许多凌乱的动物脚印。有的门紧闭着,有的门虚掩着,还有的门没有来得及关,大大的张着。
昨天外出的那些动物还没回来。
自己也要跟出去看看吗?
一路走到了庄园门口,猫轻盈的投入大雾里,许词翊紧紧盯着黑猫的影子,一只脚迈了出去。
忽如其来的冷意激得她下意识回缩,等思绪回过神来,许词翊半个身子已经出了庄园。
并不突出的光线给本来就受限制的视野再蒙上一层深色的滤镜,许词翊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虚空,她头上冒出了涔涔的冷汗,赶紧缩回了庄园。
这副本真是平等的想害死每一个人。
风吹得有些冷,许词翊糊着满胳膊的鸡皮疙瘩,心想着。
看上去,昨天电动马达忽然进了浓雾也不是完全的意外。野人的刻意引导是一部分,另一部估计是是副本刻意为之。
大家都知道浓雾有危险,会尽量再散开的时候进去。失去了危险的逼迫,大家慢慢悠悠的找线索出副本……副本哪里会这么好心。
给众人的思维施压,潜移默化中改变众人对浓雾的想法,或者控制思维让大家产生幻觉,认为雾里是安全的,是有线索一定要在此时被查看的。
昨天晚上许词翊忽然冒出跟着动物群一探究竟的想法,和现在被刻意引导深更半夜出了庄园。真要进入浓雾里,队友全在熟睡中,怕是自己连怎么死的都没人知道。
许词翊坐在阅览室的椅子上发了一会呆,就起身想回房间。
半夜出去的那些动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现在脑子清醒过来,她可不想让那些东西发现一楼还有个形单影只的大活人存在。
“别走了。”
一个声音在后面叫住了她。
许词翊回头,发现庄园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楼梯间。此时的庄园主没有带着人皮出现,跟许词翊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一个模样,是个年轻的长发女生。
“我叫黑猫带你下来的。没想到触发了副本设定。”庄园主有些歉意的说道:“幸亏你反应过来了,要不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
本来想找合作同事叙旧,结果差点把人给送绝路上。人怎么可以捅出这么大的娄子。
许词翊:“……”
原来故事的全部剧情竟如此离谱。
这时间卡的凑巧,估计是庄园主想找许词翊又找不到特定的时间。
“你应该知道副本主理人的工作方式吧。”庄园主先一步说话了:“每个主理人负责一个副本,副本可多次进入,进入的玩家不可泄露副本内容。”
许词翊:“我知道。”
这也是副本主理人爽的地方,没有竞争压力,只用在一个副本安稳待着,就能有大量积分到账。
可下一句话,却让许词翊吃了一惊。
“那你应该不知道,副本主理人是可以被杀死的存在。有的玩家或者NPC出不去,又不想自己掉积分,就会杀死庄园主,以破坏副本的方式离开。”
“副本主理人死亡的代价比平常NPC大得多,我们会直接掉回无副本状态,积分再被扣掉一大半,基本要从0重新开始。”
庄园主面色平淡,好像在讲述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许词翊:“你被盯上了?”
庄园主轻描淡写:“嗯。”
“昨天系统来找你,被副本里的鬼怪察觉了。”
许词翊:“这你也能知道?”
“没什么不知道的。”庄园主长叹:“系统一来一走会带着很强的能量,副本主理人感受到这波动很正常。我们能感知到的远比你想的要多,比如你前两天用你内破技能在我副本里作的那些妖。”
许词翊:“……”
她有一种被当面抓包的尴尬。
估摸着这数据也不是庄园主自己修,且现在俩人还是战略合作关系,许词翊还知道她大本营在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要不非像海螺镇那个小心眼的前同事一样追杀自己到天涯海角。
许词翊轻咳一声:“他们是怎么察觉的?”
庄园主:“我不知道。鬼怪被系统困着进不去现世,估计也对系统来去比较敏感。系统一般也不会直接进入副本和NPC或者玩家对话。他可能是察觉到了你的存在比较棘手,所以想直接对我下手。”
这个副本难度有点大,现在线索一团混乱,队伍里装傻的装傻真傻的真傻,还有个人不显山不露水的把系统惹来发了一通风。
如果许词翊是这个鬼怪,她恐怕也会选择直接杀掉主理人捣毁副本,显然比第一条又费脑筋,又冒风险还收益低的路好走多了。
庄园主笑道:“我死了,副本陷入混乱,限制鬼怪的规则失效。除非你们能立刻找到出口,要不副本就变成鬼怪的自助餐厅了。”
许词翊阵阵头皮发麻。
“你能看的清那人是谁吗?”
庄园主苦笑:“看不清。就算看清了我也没办法直接告诉你。副本只是鬼怪的一个容器,他们在副本之外。我们没有权限也没有能力对付他们。”
半晌,许词翊点点头:“我知道了。”
这个副本里,庄园主唯一能信,也唯一敢信的人也只有许词翊了。她只有在幕后打理的权限,更况且这种情况她也不敢直接露面,处理鬼怪的这件事情,只能交给许词翊来做。
能把系统气成那样,许词翊的能力有目共睹,也不需要庄园主再多担心什么。
庄园主朝许词翊颔首表示感谢,转身回了地下。
临走前,她忽的又想起了什么,转身补了一句刀:“话说,你的保健品平时也只能卖这么多吗?”
许词翊:“……”
什么叫平时也只!能!卖这么多!
这已经是她卖的最多的一次了好吗!!!
可能是许词翊面部抽搐过于明显,庄园主也终于想起来还有事情找人家帮忙,她干笑了两声:“那什么,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哈。”
许词翊:“……”
没见过这么捅了刀子就走的。
她有事,她有大事!
天已经蒙蒙亮了,外面逐渐出现了动物的脚步声,估摸着这个时间要回家了。
许词翊在脚步进入庄园前上了楼。
她前脚上楼,嘈杂的脚步声瞬间淹没了楼梯间,像是要把木质的楼道都踩干净。许词翊快步回了509,关上门。
时间显示六点整。
这几天的观察可以得出一个规律。
这些动物每天十一点钟出庄园,六点钟回来庄园。白天有时候会呆在雾气里,大部分时间会休息在自己的房间。
另外,动物们只会挑选有雾气的时间出门。如果遇到晴天,就会迅速隐匿到丛林深处,不让别人发现他们的影子。
大部队通常是早上七点多起床,许词翊折腾了半宿,刚想眯着眼睛睡一会,外面又是一阵敲门声。
刚准备美美进入睡眠的许词翊再次被吵了个激灵。
作为一个在现实世界通勤时间往返超过三个小时还经常被狗屎领导留下加班,常年睡眠不足的苦逼社畜最恨的事情,就是在明明时间充裕的情况下,总有那个不长眼的来打扰自己睡觉!
上次是领导她忍一忍就算了,刚才是副本NPC她忍一忍也算了,现在这个时间外面敲门的鬼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她许词翊!
……选择继续忍。
许词翊痛苦着锤了两下枕头,外面的敲门声都快连贯成鼓点了,许词翊怒发冲冠的冲到门口,在手握住把手的同时,脸上被套上了一张人畜无害的微笑。
微笑,她要保持微笑。
门缝里传来一股香气。
对于吃了三天草料的人来说,这香气实在是有些诱人。十足的香辛卤料混着浓郁的肉香,闻着应该是煲了一锅软蓝可口的浓汤。
许词翊仿佛已经看到了厨房里架着一个喷香的铁锅,棕红色的汤汁在柴火的加热下有节奏的翻滚着,袅袅白眼顺着窗口,顺着楼梯,一路蔓延上来。
许词翊咽了一口口水。
好饿。
她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把这个念头移除出去。
刚才黑猫是受庄园主之所托,都会把她往禁忌的地方带,这副本估计是看没死两个人有点着急,在神经和思维上开始进行干扰。现在这用料更猛,开始涉及大家的衣食住行了。
握住门把手的手缩了回去,许词翊后退两步离门远一点。
但根本阻止不了。
那肉香已经彻底蔓延进来,浓郁得仿佛内口锅就横在自己门口的走廊一样。
敲门声停了,估计是知道里面的人不会出来,所以也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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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在这里多浪费时间了。许词翊没听到离开的脚步声,倒是看到地上有一个什么东西塞了进来。
是一张字条。
借着昏暗的灯光,字条上只有三个歪歪扭扭,一笔一划写出来的字。
“吃肉吗?”
这三个字写得十分扭曲,像是刚学会写字的孩子照着书本一笔一划画出来的。
许词翊忽的有一个不太好的想法冒了出来。
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走上前去,大着胆子把眼睛小心翼翼的贴在门缝上。
门缝是一片黑暗。
再往下,往下。
许词翊忽的一顿。
她看到了一片红色。
对峙了两秒,红色的物体移开了,门缝里,一个红眼睛的兔子冲咧开了嘴,漏出了两颗突出的牙。
兴许是知道了许词翊不会出来,兔子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盯着许词翊看了一会,脸上出现了一道十分诡异的表情——它眯起眼,三瓣嘴向下压着,像是尾随许久正饶有兴致望着自己的猎物,又像是奸计失败后,意犹未尽的戏谑。
它个子太矮,许词翊蹲着看甚至都要俯视。它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下三白,让许词翊莫名想到了电影熔炉里面的校长。这种出现在人类身上都能被称为心理阴影的表情,就这样流畅的出现在一个绝对绝对绝对没可能出现的兔子的脸上。
片刻后,它走了。
肉香味久久弥漫在房间里。许词翊再一次爬上床。
这次应该是没人打扰她睡觉了。
她不知道这次的敲门是只对她醒着的一个人,还是全部的队友,也不知道这肉香会把多少个人的美梦给唤醒。
等她出去,她一定要报复性吃肉吃到吐。
许词翊舔了舔嘴角,终于再次睡去。
其实她也根本睡不了多久,刚才被那只死兔子一折腾,浪费了二十分钟不说,困意那是彻彻底底的没了。
许词翊带着哀怨,在床上折腾了将近半个小时才眯睡着,没过多久生物中准时响起,她也再次睁开眼。
轻度睡眠下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唤醒,许词翊眼睛瞪得像铜铃,她望着脑袋顶的天花板,确定了天空现在是完全亮了,慢悠悠的穿好鞋子准备出门。
这房子的隔音除非是直接敲门,亦或是在门口大喊,不然跟死了一样什么都听不到。
肉香还没散去,但是相比于一个多小时前仿佛面对着炖锅的气息已经好上了很多。许词翊握住把手,刚推开一条缝,一阵持续了很久的惨叫声钻入缝隙,冲入了许词翊的耳朵。
许词翊愣了一下,然后快速将门推开。
惨叫声有点眼熟,从一楼传来。许词翊心里说了句不太妙,关上门就往楼道冲。
她房间距离楼道有一段距离,刚冲到楼梯口,繁体字就从另一边赶了过来。
“你闻到肉味了吗?”繁体字边跑边问。
“闻到了,还有人敲我的门,应该大家都经历了相同的事情。”许词翊冷声道:“有人跟那条兔子走了。”
所谓幻觉就是利用人的七情六欲做诱饵,任谁都得说声卑鄙。
出乎意料的是,一楼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惨叫声却没听,两个人同时目光一凛,僵硬的转过头看向浓雾。
浓雾里,隐约出现了一口巨大的锅。
惨叫,正是从那口锅里发出的。
锅立在浓雾边缘,一条腿和两条胳膊从浓雾里伸了出来。
那是一条血淋淋的胳膊。
五指已经没了四个,胳膊上皮开肉绽,刀痕切口却意外的整齐。
紧接着,浓雾后面伸出一把锋利的刀,干净利落的从胳膊上最后一块皮肉上划下一刀肉片,然后被……扔进了锅里。
随着刀片的划下,又是一声惨叫。
繁体字:“他们是在……煮火锅吗?”
身后传来一声干呕。
不知道多久没有露面的电动马达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不能一直当个缩头王八,鼓起勇气下楼准备跟队友肩并肩作战。结果刚一下来就看见了自己的队友被片了羊肉卷。
忍了一会,他没忍住,面色惨白的冲进了厕所。
浓雾后传来兴奋的咀嚼声。
叁三声音都带着哭腔:“他的四肢怎么只剩下三个了。”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慢慢的,咀嚼声变小,惨叫声也慢慢变小,不知道是不痛了,还是已经被吃完了。
忽的,浓雾中再次冒出了一个东西。
那东西血了呼啦的拖在地上,像条虫子一样,一点一点的朝前蠕动着。直到那条虫子后面,冒出了一颗头。
众人这才发现,那红色的东西不是虫子,是他已经被砍掉了手的胳膊。
“救我……”
他艰难的爬出了半条带血的身子,瞪着眼睛没了生息。
35. 招财鼠
进入副本里的十二个人,现在只剩下了七个。
七个人全部都站在庄园门口,看着队友在自己眼前被凌迟,吃得只剩下个躯干。
几米外,他奋力露出半截身体死不瞑目歪在地上,下一瞬,就被重新拖了回去。
看不到的地方,有人呓语。
“他肉质很好,剩下的还可以炖汤,嘻嘻。”
“可惜只叫出来了这一个,要不够咱们吃好几顿了。”
叫出来。
许词翊往后退了一步,害怕的扯了扯繁体字的衣角:“我早上也被叫了,叫我出来的是一只兔子。”
繁体字:“我没敢去看。”
她转而看向其他人:“你们呢,都看到了什么?”
大家被眼前这一幕冲击得脸色惨白,空空如也的胃里偏偏除了胃酸什么也吐不出来,表情都看着很难受,摇了摇头。
许词翊没办法,只好再次提示:“那……那叫我的兔子,会是庄园里的旅客吗?”
“旅客,旅客。”阿辛喃喃道,他如梦初醒:“规则里说过,不让旅客随意带其他人进入庄园,否则后果自负。死去的玩家是因为被引诱吃肉,落入了浓雾里,也就是说除了他以外,没有其他的旅客受到惩罚。”
繁体字:“所以兔子和吃玩家的那批动物都是庄园里的!”
目前线索得知,庄园里居住的其他动物和玩家共享规则,庄园外竖立的规则条目,同样可以约束其他旅客。
那两只被许词翊变异的鸡和狗,就是这样被庄园主罚出庄园的。
电动马达看到了一丝希望,他嘀咕的说着我要去找庄园主,抬腿就要往屋子里冲。
离他最近的叁三伸手想拦,被电动马达一把推到地上。
一个巨大的屁蹲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电动马达红着眼,声嘶力竭的吼道:“你们不要拦我!你们都看见了,再不找庄园主,大家所有人,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他精神状态已然濒临崩溃,全身上下都颤抖的像个筛子,这一声叫嚷耗尽了他最后的精神,他脱力的跪在地上,低声哭了起来:“这是我最后一个副本,如果这个副本过不去我就要被抹杀了,我不想死,我求求你们,我不想死……”
许词翊皱了皱眉。
电动马达这个状态,最容易被鬼怪盯上了。
精神防线濒临崩溃,智商全无,稍稍被鬼怪一忽悠就容易跟着跑。
就算是最后一个副本,也不能这么容易就把底牌交了。
不过如果能想到这一点,电动马达估计也不会这么快就走到穷途末路。许词翊心中暗暗给他捏一把汗,无法,只能出面又把矛盾往自己身上拽:“可规则里说的是不能在庄园自相残杀,也没说不能在浓雾里吧?”
电动马达哭地太过凄惨,听得众人都有些于心不忍,繁体字伸手去拍他:“找庄园主没用的。它们吃人的动静这么大,要是违规了,庄园主早就出来了。况且我们也不知道哪里能找到庄园主。”
副本重要NPC,或者是副本主理人,除非是自己主动露面,一般是没办法找到他们的行踪的。
电动马达没说话,就跪在那呜呜的一直哭。
大家也没心思多安慰他,同样是个新人,叁三就显得没心没肺许多。瞧见这场面最多也就胃里难受一会,现在早就消化掉了。
他挠挠头:“不对啊,如果在庄园里被杀死就是触犯规则,那麻子怎么死的?他可是死在了自己的屋里,难不成杀他的不是庄园里的人?”
繁体字看向胖子:“当时你们走在一起,那黑猫旁边还有别的动物吗?”
胖子确定道:“没了啊,就内一只黑猫,把麻子给引走了。”
阿辛:“那黑猫就是庄园内的旅客。可它杀死麻子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违规?”
许词翊恰到好处又来刷存在感,弱弱举起手:“麻子醒了的时候说了,猫脸老太太每一次见到他,都会倒计时次数。”
繁体字完美接话:“会不会杀死旅客的判定标准,是按照确定死亡的时候来判断的?那就说得通了,黑猫不敢在走廊直接下手,把麻子引到庄园外才开始动手。同样的,这帮兔子支锅炖肉也不敢再厨房,而是选择更深露重的室外。就是为了避开违反规则!”
阿辛蹙眉:“麻子的尸体呢?”
这话算是问道点子上了。
麻子的尸体第二天晚上就原汤化原食了,连渣都不剩,也幸亏许词翊跟繁体字提前把他给刨了。
繁体字心说等你们反应过来黄瓜菜都凉了:“没了,不过再他消失之前,我看过,他脏器都没了。”
阿辛一脸怀疑:“你为什么不叫上大家一起。”
繁体字张嘴就来:“只是匆匆看了一眼,感觉他身体轻了许多,少了些什么,刚刚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少了器官。”
绝对没有把他刨得只剩下尸块了。
许词翊心里暗暗给繁体字竖起大拇指。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深得她真传了。
阿辛怀疑的扫了她们一眼,总归是没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结:“为什么是脏器?”
胖子:“其实好像也不是只有脏器,麻子的鼻子不是也没了。”
说起麻子,这个多愁善感的胖子总有些淡淡的哀伤。
“不会……和刚刚的队友一样?”这话说出来把繁体字自己都吓了一跳:“对啊,黑猫。猫喜欢吃内脏,那我们队死去的两名玩家……”
那我们队死去的两名玩家,岂不是全被吃了。
在现实中,人猎食动物。
在副本里,动物猎食人。
庄园的厨房里只提供素食,却允许旅客在庄园以外寻找自己喜欢的食物,相互猎食。
“叁三第一天问了男仆,哪里有荤菜。”阿辛说:“男仆的回答是,什么都有,问他想吃什么。但一旦叁三说了答案,就是违反了庄园里旅客相互尊重的规则。后来,男仆还说,如果有需要可以自行寻找食物,这个自行寻找,应该就是指雾里。”
许词翊小声说:“可我们不是跟他们是一样的吗……大家都在旅客的花名册上,被规则限制着,凭什么我们就要被欺负呀!”
繁体字心领神会:“兴许不是我们被欺负,我们也可以反向捕杀他们,只要在庄园以外的地方行动,就不算违反规则?”
庄园规则,旅客是平等的。
只是前几天大家不敢贸然行动,线索不全的情况下有信息差。却忽略了,浓雾并非完全致命,大家出生的地方就在浓雾里,电动马达也成功再次从里面出来过。
副本里,危险的地方,很可能也是机遇的地方。
只是现在这个地方不确定性太大了,谁也不知道有命进去还有没有机会出来。
这个副本进度推得太慢了,跟副本里寥寥无几的玩家和堪忧的玩家质量脱不了干系。许词翊几乎领着他们鼻子走,跟繁体字一唱一和打配合打得这么明显,最后居然连个质疑她人设的人都没有。
发生了这样一通事情,被一大早吵醒的困意早就被吓得烟消云散了,也没有心情再去讨论昨天晚上还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食堂还没开餐,大家兴致缺缺又上了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休息一会。
“你是不是想进雾里。”上楼时,繁体字问许词翊。
许词翊点了点头。
繁体字说:“你过来我的房间,我有事情和你说。”
众人看着许词翊一脸娇羞跟着繁体字回房间了,也不知道这个繁体字非要带着个新人做什么。
进了房间,繁体字把门关上:“是为了拿线索积分吗?”
浓雾冒险系数实在是太高了,虽说风险多大收益多大,但一不留神就要被打回解放前的生意,没有几个人心甘情愿去赌。
许词翊默认了。
装成玩家,为了拿积分是冒险的最佳理由。总不能说她是为了看看自己合成技能有没有用顺便刺激一下保健品销量才去玩命吧。
繁体字也不说废话,手上忽的出现了一根红绳,二话不说就要绑在许词翊无名指上。
牵起线的另一端绑在自己无名指上,看着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许词翊:“你这个道具让我想到了一个古代神话。”
繁体字:“哦,道具的名字就叫月老的红绳。”
许词翊:“……”
许词翊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一下:“那个什么,我是直的。”
繁体字无语:“我也是直的!”
许词翊:“嘻嘻。”
皮这一下很开心,彻底消磨掉最后一点紧张的气氛。不过这也确实不能赖她,这道具使用方式的确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这是我永久道具。红绳两端绑在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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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上,红线会无限延长。遇到鬼打墙或者幻觉之类的副本会很好用。”繁体字解释:“不过这也有弊端。一天只能用一次,一次最多一个小时。cd冷却长,还必须要双方完全相互信任,要不随便把红绳摘了绑在别的什么东西上,轻而易举就能把人害了。”
永久道具一般都是压箱底的东西,更别说是这种有时间限制和次数限制,副作用还可能要命的道具,不到最后关头是不会轻易拿出来的。
繁体字不光把道具拿出来给许词翊当底牌,还把弊端完完全全的介绍给她,可谓是一点隐瞒都没有了。
许词翊有点感动:“我一定会带着新鲜的火锅菜回来的!”
繁体字:“……”
倒也不必。
时间只有一个小时还是相对紧迫的,许词翊不敢耽搁,赶紧就下了楼。
楼下,自动售卖机前面在排队。
虽然玩家没剩下了几个,但是大家的的消费能力还是十分带劲的,长长的一个队伍配合着手环的闪动,给许词翊看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慢慢悠悠的把手环设置了息屏。
购买的每一个人都在售卖机旁仔细挑选了很久,叁三在后面催促:“前面的能不能快点,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最前面的那个居然是电动马达,估摸着是想着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既然副本失败就直接没命,还不如把全部身家都用来购买这药丸苟活:“谁叫你来得最晚,等着吧。”
繁体字也下来了,见着这情况嚯了一声:“这是什么情况?”
阿辛无奈的摊摊手:“你看后面。”
后面,两只仓鼠一左一右的蹲着,跟两只石狮子一样视死如归的蹲在中间当个吉祥物。
两只仓鼠脖子上,绑着一颗药丸。
药丸底下,挂着一个金属小立牌。
“超值保健品限量发售!超高性价比,限时9.9折超大优惠,欢迎抢购!”
大门开着,风吹过,一身秀丽的短毛吹出一个弧度,尽显沧桑。
许词翊:“……”
这庄园主是把她那神经病前同事给撬过来当运营了吗?
九点九折优惠唤起了许词翊一些关于小绿草不太友好的回忆,脑海里又浮现出庄园主不想放弃利润又想找个推荐语打广告,百忙之中做出这个肉疼的决定,少赚了百分之一,还赔进去两个金属片。
这金属片估计也用的最便宜的那一款,因为实在是小的离谱,肉眼可见的字也越来越小,只有在九点九折那里呈井喷式放大。
为了这点钱,庄园主也不容易啊。
不过效果还是起到了,叁三神秘兮兮的说:“咱们赚大发了,这玩意包治百病活筋健体延年益寿长生不老,在外面随随便便就要大几百诶,现在打包价一整套才三百,还送一个两个三个正装。天呐,大便宜。”
这话给唯三没有排队的人都干沉默了。
繁体字小声说:“我怎么感觉他被洗脑了。”
阿辛:“这话术好像在某些普法新闻里面听过。”
许词翊:“我其实感觉叁三说的有些道理。”
繁体字&阿辛:“?”
你清醒一点啊!
言归正传,许词翊表示了自己想去浓雾里面瞧瞧,大家心知肚明她想要积分,但没人说什么,反倒是很敬佩这位敢当第一个吃螃蟹的勇士。
甚至胖子还好心的把刚买的保健品分给许词翊一颗:“介绍写的是强身健体的,你要不要来点。”
许词翊看着这个从自己手里买走的保健品又回到了自己手里,点头致谢后毫不犹豫的吞了下去。
临走前,旁边的阿辛却忽的张口:“我跟你一起去吧,多个人也多个照应。”
许词翊眼色晦明不定看着他:“可是浓雾很危险,一不留神就会死掉的。”
这话听着是想独吞。
阿辛:“所以我们才要相互照应,不是吗?”
话已至此,许词翊也不好在说什么。
好心的胖子尽职尽责充当散财童子,又给阿辛买了个药。钱都进了许词翊的腰包,她当然是乐见其成。
在众人钦佩的目光中,两位勇士踏上了新征程。
进到浓雾的第一面,就跟那口比人还大的两米高的火锅打了个正面。
地上是队友的碎骨。
而那几只兔子,不知所踪。
36. 食物链
大锅静静的立在燃尽的木炭上,锅里的汤还升腾着热气。
队友的剩下的部分尽数消融入了锅中,这个比自己还高的黑蓝色大锅像极了灰太狼家里的那一口,只是喜羊羊赶到的时候,只看见了懒羊羊的炖烂了的尸骨。
“他们去哪了?”
“不知道。”许词翊回。
自然界里,猎手狩猎成功也不会选择在猎物老巢进餐,招惹到其他狩猎者,因而选择将猎物拖拽到更深处的地方进行分餐。
这几只兔子堂而皇之的坐在庄园门口,故意让他们听到队友被凌迟的消息,倒更像是……示威?
“比起这个,我倒是更好奇,你怎么不继续装你的柔弱人设了。”阿辛不善的看着许词翊:“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许词翊无所谓的笑了一声:”我能有什么阴谋。这副本复杂,装弱是避免内斗的时候引火烧身。既然你早就看出来了,我在你面前还有装的必要吗?”
事实上,许词翊对阿辛这人瞒得也不是很走心。
十二个人里,除去已知的非玩家和繁体字,阿辛是所有人里综合素质最好的了。虽然远远比不上第一个副本的维维和眼镜男,矮个子拔高也算不错了。
阿辛也没在这件事情上多纠缠:“你带标记物了没?”
许词翊蹙眉:“什么?”
阿辛深深的看了她几秒,似乎在辨别许词翊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是真的还是装的,良久他叹了一声:“算了。”
说罢,他在地上撒了一层细微的粉末:“走吧。”
粉末连接着浓雾以外,每走一段路,阿辛就洒下一些作为标记。
森林一直是大家认定为禁地的地方,除了开局生成点无法被选择迫降了一次,还在未知的恐惧下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庄园。这是许词翊第二次真正的进过浓雾的森林里。
麻子,电动马达,以及今天早上死去的队友出事的地点都在森林里,甚至是被故意引进来再进行宰杀的。现在森林却安安静静的,也不知道是还未进入到丛林深处,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阿辛压下声音,低声说:“这两天我观察了一下,庄园里的动物会在起雾的晚上出去,白天却不一定会按时回来。起码有一半会一直呆在森林里。直到雾散。”
“嘘。”许词翊拉住阿辛,往侧边错了半步,在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指着前面:“你看。”
眼前的视线被加了层层叠叠的模糊的滤镜,隐约能看见视线的尽头,倒着两三个巨大的影子。
那影子足有大半个人高,体型像个八九岁的孩童,皮球一样滚圆的身体上插着两只肥硕的耳朵,蒲扇一样从树后压出半个角,像是动物世界里,酒足饭饱后找个安静的地方在小憩。
阿辛倒抽一口气:“他们看上去没准备攻击。”
这俩玩意长得实在是过于抽象了,如果在现实世界里瞧见还能当人形玩偶,被要求合影摸头夸可爱,在这种环境下,俩人脑子里除了惊悚俩字什么都不剩了。
许词翊用气声说:“你有没有发现,前面三个曾经进过浓雾的队友,包括成功出逃的电动马达,他们都有个共同点。”
阿辛思忖道:“他们都是被别的东西带进来的。”
麻子是追逐着黑猫,电动马达是被野人迷惑了心智,今早死去的队友是没抵住肉香的诱惑,被吸引着下了楼。
“森林里的东西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有人会进来,所以早早的等在入口,等着自助大礼包自己送上门。”
阿辛:“我觉得自助礼包这个词用得太不精准。”
许词翊无视请求:“但是我们这次来,没有动物知道。它们在夜里应该是有固定的活动,大多选择在白天休息。现在是清晨,算下来,应该正是他们补觉的时间段。”
阴差阳错的,两个人打了个时间差,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怪物集中营。
阿辛若有所思:“所以他们不是忽然放弃了对我们的围剿,而是压根没看见咱们。”
许词翊点点头:“走吧。”
繁体字给许词翊绑上的红绳,一牵好就自动消失在了无名指上。
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几分钟,许词翊回头望了一眼阿辛撒了一路的粉末。
目前来看,粉末无色无味,也不知道阿辛是怎么分辨的出哪些地方被撒了药,哪些是没来过的。可能是持有道具的本人才能看见这些附加因素。
两个人越走越深,远远地,地面上倒了一片阴影。
阿辛最先看见那个阴影,下意识张开手让许词翊停住脚步。两个人站在原地静静的等了一会,那影子也这么一动不动,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躺着。
走近一看,是一只狼的尸体。
这狼看着倒不像他们看到的其他动物那样长得离奇,至少这样看上去跟现实世界的狼长得几乎一样。
它已经有些隐隐的发臭了,身上的皮肉被无数的细小得伤口啃得失去了形状,大大小小的窟窿贯穿全身,像是被白蚁凿洞安了家。
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目光,准备先绕过这具尸体。
尸体后面,是更深的丛林。
晴天时,森林里是一片静谧美好的世外桃源。雾起后,不光是可见度变了,森林的构造也变了。茂密翠绿的树变成了黑绿色,张牙舞爪遮住半边天,草地上是密集的凌乱脚印和啃食到一半的断茎,小溪的位置也换了,清澈见底的溪流,现在隔着很远都能闻到粪便和污水的腥臭气。
似乎被浓雾笼罩下的世界转换了时空。同一个地点不同的时间踩上去,是两个不同的景色。
如果真是这样……若一个小时后失去繁体字的红线作为辅助,这样深的林子,她真的还能出来吗?
路过狼的尸体时,许词翊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阿辛恰时低声分析:“庄园里的动物一般是独来独往。这狼身上也没有别的伤口,攻击他的应该只有一个动物。
许词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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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高度还是攻击位置,这动物看着都比狼小上许多。”
阿辛:“可这么小的动物,是怎么杀死一只狼的?”
踏过这只狼,一排很长很长,却很凌乱的阴影,宛如墓碑一样静静的立在眼前。
许词翊顿了顿:“这里的食物链是乱的。”
在一个混乱的森林里,在一个聚集了常见的一百多种动物为一起的深处庄园中,天上飞的,地上跑的,甚至是水里游的,几乎全都出现在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
就像是……一个斗兽场。
那庄园是什么?关兽的笼子?还是防止混战隔出来的休息室?就像是动物世界里大家始终保持不在水源附近捕食的天然规则?
一个更加悚然的方法涌上心头。
她忽的转过头,目光死死的望着阿辛身后。
阿辛被这眼神盯着有点害怕,他回过头磕巴的说:“怎、怎么了?”
他的脚跟,踩着一条细细的牵引线。
余光里已经出现了移动的影子,许词翊出奇的冷静:“如果一个猎物闯进了你的地破案,你想抓他,恰好猎物的身手和思维都很强大,你会怎么做?”
阿辛咽了一口口水,他低头看着脚下的牵引线。
远处的地面出现了奔跑的声音。
阿辛呆滞的说。
“我会……布置陷阱。”
牵引线是陷阱,提醒着猎人。
狼是诱饵,诱导着过来查看的猎物。
而猎物……是许词翊和阿辛。
身后三个面,不同的影子同时朝着这个地方飞奔过来。
“跑!”
许词翊压着声音低吼一声,两个人不敢多耽搁,撒丫子就往丛林里面狂奔而去。
死狼背后的一排排阴影,也在此时此刻现了形。
是无数个动物尸体。
有的已经高度腐化,有的已经被蚕食得只剩下累累白骨,有的血还尚为流感,黑红的血液顺着七窍九孔滢滢得流了一地。
这是一个巨大的动物墓场,一个裸露在外的天坑,一个只存在于世界各大未解之谜的传说里,只有禁地死亡谷才会存在的生命坟地。
前面的尸体越来越多,雾也越来越浓,视线已经被阻碍到连脚尖都瞧不见了,两个人却不敢停。
身后最一开始狼尸体出现的位置,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
四五只动物的惨叫声汇聚在了一点,慢慢的,几道惨叫声慢慢平息,就像被凌迟的人一样,平息。
到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动物在兴奋的狂欢,两个人才停下脚步。
这里已经没有其他动物了。
当猎物不再甘于猎物,当猎手不再保持着猎手,一切重组后混乱,混乱后重组。
当斗兽场决出斗兽之王,五毒里残杀到只剩蛊王。胜者站在划分出的土地上,踩着累累尸骨,依次排列着手下败将。
形成了,新的食物链。
37. 反派死于话多
几只动物厮杀到只剩下最后一个,一个几乎连轮廓都模糊成幻影的东西站在视线尽头矗立着。
许词翊和阿辛提心吊胆的注视着。
良久后,那个东西放弃了等待,飞快的跑走了。
这个行为并没有让他们两个人松下一口气。
“它明知道我们就在里面,可它却走了。”
险象丛生的地界却有大批动物汇聚,真正的生命禁区,没有除了他们以外的生命存在,有的只有遍地的尸体。
除此之外,最明显的感受则是冷。
沁入骨髓的冷。
“里面估计是有更大的东西。”许词翊屏住呼吸,两个人背靠着一棵树,警惕的望着。
四周的尸体像是散落的围棋,隔两步就突兀的倒着零散一片。最一开始看到的那匹狼反倒是成了划分死亡谷内外围的楚河汉界。
出于对同类死亡的恐惧,死亡的气息逐渐剧烈,对危险的本能感知让许词翊手臂上的汗毛都在倒立。
两个人走不下去了。
浓雾里藏着未知,苍茫的尽头里,谁也不敢幻想会有一个怎么样的,会令森林里所有的动物都望而生畏的存在。
“他们都是厮杀食物链时失败的动物吗?”阿辛问。
参与争夺食物链的动物都有自己的房间,只有深夜里才会来浓雾中进行厮杀。可这一路走来他们看见的动物尸体至少大几十具了,还有一大半在浓雾中不敢进来。
宾馆里除去他们,可住宿的房间一共只有148个,光是数量都对不上。
“庄园应该早就存在了,入住的动物也不是固定的。”
许词翊暗骂了一句该死。
如果入住动物每天会换,花名册的名单估计也会有个更新周期。自从麻子的尸体消失了之后,他们就再也没关注过麻子的房间,也没想到去观察花名册。
完全错过了这个关键线索。
“食物链争夺过程中有胜有败。败了就是被其他动物杀死变成尸体,胜利的动物可以离开森林。那岂不是说,打赢了的动物们知道副本出口?!”
森林里的食物链是循环的,每一批都有无数的动物趋之若鹜的参与战争,又纷纷消失。或是成为胜者大笑离去,或是成为败者成为托举金字塔尖的垫脚石。
阿辛对自己推测的这一个结果越来越兴奋,他看着地上延伸的动物尸体:“我知道了。它们应该就是被每一轮的胜利者杀死的。可能这条用尸体铺成的路就是通往最终boss所在地的路,再后面就是出口。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许词翊用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着他:“你也知道是有个boss在门口守着啊。关键是怎么出去。咱们现在就两个人,想单挑?”
阿辛:“不管怎么样,我们总不能白冒着风险来一趟,必须得带点重要线索回去。”
许词翊后退一步。
阿辛:“你不会准备回去了吧?”
许词翊:“不然呢,你迫不及待想跟地上的尸体连成北斗七星了?”
阿辛:“……”
阿辛不死心:“可外面也有一大群变异的动物守着,我们想出也没办法啊。”
许词翊狐疑:“连外面的动物都不敢进来只能证明里面危险系数更高。你不会连这点都没想到吧?”
这话倒是的确。
阿辛沉默两秒没反驳,片刻后他抿抿唇:“我们该冒的风险都冒了,如果等大部队一起进来,重要线索积分很可能落不到我们手里。你想想进来是为了什么,这样回去你甘心吗?”
许词翊:“我死这扣得积分比我拿线索赚的要多。我只想保住我现在的本,我劝你见好就收,小心人财两空。”
两方谁也争论不过谁。
阿辛一脸肉痛,又不敢真放许词翊走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那你想怎么办?”
许词翊:“我带了从庄园里顺的牵引线。我们拉着线,你走前面打头阵,我在后面等你,如果你还活着我就跟过来,顺便共享一下浓雾积分。你觉得怎么样?”
阿辛:“……”
不怎么样!
又要当敢死队又要共享积分,这是拿他当骡子用呢!
虽然不乐意,但现在想扒着许词翊不让她走有没有别的办法。最终,阿辛在后槽牙咬碎的前一秒答应了下来。
许词翊借坡下驴,往树边一靠,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人为什么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阿辛查了一下包裹,翻开眼皮不死心的又看了一眼许词翊。结果许词翊还真就一点跟着去的意思都没有,甚至在阿辛犹豫的几秒时间内蹙起眉头:“你不会要反悔吧?”
阿辛:“……”
他背影消失在了浓雾中。
许词翊垂眸望着逐渐拉直的鱼线,脑海中浮现出技能标识。
自从系统给禁制解开之后,这合成技能现在的威力她还没试过。
虽说限制解开了,许词翊倒不信这狗屎系统会有这么好心,真的会让她无限制的使用。尤其是在这种危险的境遇里,她可不敢拿小命开玩笑。
过了一会,阿辛回来了,看见许词翊一脸惬意的休息就气不打一处来:“进去吧。”
许词翊:“走哪去?”
阿辛翻了个白眼:“里面没东西!尸体慢慢也少了,什么都没有。我怀疑门口的这些尸体可能是专门布下的迷魂阵,为的就是让这些动物和我们不敢踏入这片区域。”
许词翊看着鱼线,阿辛也被迫伸出手让她好好瞧瞧自己到底有没有被换了芯子。确认无误后,许词翊又问道:“还有么?”
阿辛:“没有,线到头了,但是雾更重了。如果没有这根鱼线,恐怕很容易迷失方向。”
鱼线只带了一根,许词翊把自己的那一头鱼线解下,拴在了自己靠着的那一棵树上,另一端仍然被阿辛绑在手腕上。
做好这一切后,许词翊朝他点点头。
不得不说,阿辛还是挺靠谱的。给许词翊的信息基本无误,尸体的确慢慢的没了,甚至连树丛也慢慢变得稀疏。
天地之间仿佛彻底化成一片虚无,进入了皑皑雪山,入眼的只有铺天盖地的白。
许词翊故意磨蹭在阿辛身后,手上赫然出现一个木棍。
身边的人落在后面,阿辛转头,迎面被许词翊的木棍狠狠砸到太阳穴。
他的太阳穴凹了进去。
但他没有死,只是疑惑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趁着这个时间,许词翊抬腿就往回跑。
她看不清路,只能凭借着记忆里的方向一路飞奔,耳边刷过阵阵的风声,夹杂着阿辛的嘶吼:“你做什么!”
许词翊充耳不闻,埋头狂跑,身后却被一个巨大的力气猛地抓住。
背后,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正透过一角深入到肌肤中。
她跑得很快,身后的那个东西连脚步声都没有,悄无声息的就飘了过来。
许词翊感觉浑身血液都冷了,她转过身。
阿辛的手已经断了一半,藕断丝连的皮肉还在死死的拽着许词翊的衣服。湿润的铁锈气息蔓延得越来越浓郁,一滴一滴砸在空气里。
对面的人瘪着一小块脑袋,歪着头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血流的滴答声几乎要与心跳声重合,许词翊却出奇的冷静了下来。
她视线缓缓扫过阿辛的手,阿辛也顺着看了过去,表情楞了一下,然后竟咧开了嘴角。
他大笑起来,也不知道这笑憋了多久,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疑惑,只有压不住的阴狠:“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副本开始,大家就都知道,十二个人的队伍里混了鬼。
副本出生点就在浓雾森林里,当时有玩家答应了森林里某些东西的呼唤,现在想来,就是鬼在引诱着大家过去,再悄无声息的将那个玩家杀死,披上他的皮囊。
真正的阿辛,早在副本开始,就已经死了。
许词翊抽了抽嘴角:“如果我是鬼,我也会这么做的。”
鬼赞叹的为许词翊拍了拍手,他一动,血肉就跟着往下掉:“聪明。而且你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卧底,全心全意帮助队伍获胜是洗刷怀疑的最好办法,因为就算有人怀疑到你头上都不敢轻易戳穿。”
他终于止住了笑容,脸上的人皮开始簌簌往下掉,许词翊站在他对面被抑制得一动不动,倏然被已经异变的阿辛打了个突脸。
沙哑扭曲的声音回荡在耳边:“那你还敢跟我进来,司羽,你太自负了。”
像一条刚成精的蛇,像指甲扣着玻璃留下刺耳的噪音,扣着许词翊的心脏:“我知道你们人类有句话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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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虎穴焉得虎子。你威胁过高马尾,就以为也能斗得过我。这句话把你害的太深了。”
“你以为我漏破绽是给谁看的,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在森林里告诉你线索,留下痕迹,为什么要引你进到丛林最深处。”他低低的笑着:“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说话间,他的手终于被鱼线彻底勒断了。
感受到落地的声音,鬼满眼新奇的望着地上的手掌,另一只手把它捡了起来,观摩着这整齐的切面:“这就是你敢进来的原因吧?你的永久技能,嗯?”
这具身体都不是他的,区区的断臂对鬼造成不了一丝一毫的影响。
最后的底牌也交付出去了。
许词翊疯狂的在自己道具库里搜索着任何可以用的东西,身为保健品供货商,翻来覆去里面只剩下一堆没卵用的保健品。
捏吗为什么她不是卖毒药的。
眼瞧着鬼的嘴越裂越大,许词翊手疾眼快往嘴里塞了一个塑料材质的扇形东西进去。
这扇形的东西软软的,看着还有点眼熟。直接把鬼尖利的笑声终止施法了。
许词翊趁着这个时间,又像火箭一样窜了出去。
这次鬼失去了全部的耐心。
他阴沉着脸,吐掉嘴里的东西,轻而易举就追了上去,用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狠狠掐住了许词翊的脖子。
一股子不属于人类的力量禁锢住她的喉咙,入口的氧气越来越少,越来越少,直到脸色被涨得通红。
许词翊想掰开这只手,还想逃,五指却像是一个坚硬的铁疙瘩,被挣扎的逐渐收紧。
混乱中,鬼下了最后的通牒。
“我们之间差距太大,你可以不用挣扎了。”
眼前出现了黑影,许词翊已经没有了回应的力气。
“轰隆——”
伴随着一声巨响,身体被摔在了地上。
二人左边,一棵大树轰然倒塌。
鬼全身的注意都放在许词翊身上,就这样毫无征兆的,被自己身边的一颗大树狠狠砸到了头,应声倒了下去。
许词翊趁乱挣脱而出,手上凭空出现一个白色的手套,攥住了散落在地上的鱼线,死死勒住了鬼的脖子。
手套里垫了好几层的塑胶,饶是如此,许词翊手上还是渗出了不少的血液。她忍着疼痛,咬着牙,亲手把鬼的脖子割到只剩一点粘连的边缘。
鬼的脸色已经铁青了,许词翊在卖力气的同时看到对面那张懵逼的脸,终于不再遮掩,开怀的大笑起来。
几分钟之前的笑容已经尽数转移到了许词翊脸上,鬼双目通红的瞪着许词翊:“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刚才看你卖力表演忍得太辛苦,体谅一下。”许词翊才懒得跟他解释这么多,张嘴就是嘲讽:“你没听说过反派死于话多吗?”
鬼盯着那跟鱼线,脑子里又冒出许词翊在身后偷袭自己的那根棍子,一股十分荒谬想法涌上大脑。
他第一次眸光暗了下来,不敢置信的问道:“你的斧头呢?”
许词翊:“你猜。”
鱼线和斧头的合成,许词翊十分幸运的赌对了。
鱼线变成了锋利的刀,斧头变成了塑胶的垫。
绑住了阿辛的手,拴住了宽大的树,他每走一步,都在慢慢的砍树。
亲手做出了压死自己的陷阱。
“人类不光有一句话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还有一个成语,叫将计就计。”
鬼的头只剩下了四分之一。
许词翊吞了一颗止血和止痛的药丸,换了个姿势继续磨洋工。
“我不光知道你的身份,我还知道你在寻找副本主理人,你以为你的敌人是谁,你以为我为什么敢跟你进来,你以为我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你……你……”
鬼残破的身躯已经无法支撑他说一句完整的话了。
许词翊看着鬼充斥着怨毒和不甘的眼睛,心情大好。
她轻笑道:“我知道最后一个鬼是谁,可你知道最后一个NPC是谁吗?”
她把鬼说的话原原本本的还给了他,她一字一顿道:“我们之间差距太大,你也确实没有挣扎的必要了。”
“啪嗒。”
鬼的头落地了。
许词翊掸了掸满手的血污,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森林。
38. 黑山羊
“阿辛”的人头落地,就变成一缕燃尽的烟灰,跟开了特效似的。
至此,许词翊除掉了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非玩家角色。
这鬼战斗力显然跟高马尾不在一个层次的,这种道行深的鬼斗可没这么好骗,无论是基础配置还是鬼的特殊能力,硬碰硬绝对落不到好。
许词翊自知没可能干得过,也只能迂回一下搞偷袭了。
解决了这个麻烦,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怎么回到庄园。
刚才和鬼沿着尸体后的小路走了不短时间,现在许词翊也没时间继续往后探了。
红绳所剩余的时间不到十五分钟,她必须得尽快出森林。
许词翊又瞧见了那个狼的尸体。
狼尸体旁边已经没有动物在守着了,估计是以为许词翊他们进了后面的禁地就没可能活着出来,四周安安静静的,唯一不同的,就是脚下多了两具鼹鼠的尸身。
许词翊按照红线指引的方向,快速朝外跑去。
没跑两步,她就顿住了。
来时的路上不知何时多出了许多影子。
那些影子围绕着周遭徘徊,看着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一时之间没发现许词翊。
很快的,许词翊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她蹲下身子,用手捻了一些“阿辛”撒下的粉末。
她就知道这厮没这么好心。
来时的路上,许词翊隐隐约约猜到了鬼可能会在身后动手脚。她本来想用技能把粉末的用途替换掉,可这粉末撒的太过零散,连不起来,就算许词翊想用东西替换也无法精准锁定替换的位置,有心无力。
这粉末,是现实里最常见的招虫药。
对气息感知敏感的动物自然也会被吸引,堵在他们回去的必经之路上。
死了还要摆自己一道,当真是一点活路都不准备给她留。
许词翊咬了咬牙,果断调转方向朝着相同的地方走去。
这种事情有弊就有利,动物全被吸引走了,意味着其他地方的安全指数会相对高上许多。只不过路线变得模糊,繁体字的红线又不是缺德地图,可以自动规划完美路线,它只会跟个人机似的指着庄园方向,指着遍布危机的那条来时的路。
副本地图就是地下一层LED投屏房间展示的那样,四周都是森林,只有中间有一块空地,建着庄园。
这也就意味着,许词翊没办法朝着同一个方向一直走,稍不注意就会走到对面的森林里去。她凭着直觉乱转,想离动物群远一点,又不能离太远,彻底失去方向定位。
许词翊停下脚步。
后面有东西在跟着她。
这一路上碰见各种稀奇古怪的动物许词翊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这次她却有一种十分强烈的危机感。
鼻腔里灌着阵阵膻腥味,紧随的脚步看着她身形的停顿,也一同消散在空气中。
根据动静来看,来着很大。
至少比野人要大,兴许比那两只兔子还要大。
斧子已经没了,许词翊从仓库里准备出了鱼线,回过头。
什么都没有。
一直观察的动物群还安静的趴在那里,有的在争斗,有的在啃草,没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感觉出错了吗?
许词翊垂眸,再次朝前走去。
安静了几秒后,脚步声再次如期响起。
她装作没听见,慢慢举起手环,透过小小的黑色屏幕朝后照去。
动物群里有一只啃草的羊身子似乎要大些,它并没有和其他动物在一起,只是借着阴影视线错位,打了个视觉差。
镜面里,那只羊悄无声息的看了过来。
然后举起两只脚。
它的身体很大,举着的两只脚像没地方放着一样怪异的举在空中,肚子像个肉球被塞得滚圆,腿却很细,宛如一个猥琐的跟踪狂。
如果不是眼睁睁瞧着这只羊是怎么起来的,如果是在其他地方遇到的,许词翊恐怕真的以为这只是一个大腹便便,行动不便的中年男人。
打不过。
浓郁的臭味熏得许词翊差点窒息,一道诡异的目光盯上许词翊的脖颈,余光中,两只猩红的眼睛泛着贪婪地光,中间的黑色眼球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像极了哭悲里面恶心人的丧尸。
它瞪着快要滴血的眼睛,拖动着宛如皮球一样的囊肿身体,挂着恶臭的涎水,一跳一跳的拍打着地面的灰土。
学人走路,像鸵鸟,又像是鸭子,反正就是不像羊。
许词翊忽的想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争夺食物链过程中,几乎所有的动物都在拟人化?
无论是牛羊兔子还是别的什么,都在模仿着人的行动,只是为了给玩家制造恐惧,制造恐怖谷效应吗?
许词翊移动的身形在那只羊眼中宛如一块移动的青草蛋糕,无论她如何试图通过改变走路动作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皆于事无补。
倒是由于调转得太过明显,被黑山羊发现了异样。
许词翊感受到身后的那个东西越靠越近,越靠越近,到了这个距离,它已经不再在乎是否会被许词翊发现了。
五米,四米,三米……
许词翊心中默数着距离,计算到接近的位置,她猛地朝后面甩出仅剩的鱼线,然后抬腿就跑。
鱼线狠狠击中了黑山羊的大腿,在坚实的皮肉伤留下一道深刻的血痕,它吃痛的嚎叫一声,一瞬间,被“阿辛”沿途洒下药粉的那些动物纷纷停止了动作,驻足朝这边望了过来。
自然界优胜劣汰原则,大部队聚集的地方却偏偏留了一个落单的黑山羊,唯一的原因只能是新生成的食物链中能力太弱,不敢加入团伙因而被孤立了。
大批量的动物放弃了回庄园的必经线路,凶神恶煞朝着黑山羊扑来,黑山羊大腿断了一半动弹不得,很快地就融化进大批动物的撕咬中。
趁着引开的这段时间,许词翊迅速回到主路,终于在红线彻底消失在无名指上的最后几秒,从浓雾中一跃而出。
其他的队友都守在大门口,繁体字一脸着急的站在最前面,见浓雾中有人出来,她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了许词翊。
“没事吧?”繁体字担心的看着她。
许词翊摇摇头。
其他的人左右环视一周并没有瞧见其他身影,许词翊也不遮掩:“阿辛是鬼,被我弄死了。”
她神色淡淡甩下这么一句,也懒得管别人接受程度如何。
叁三支吾了片刻,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问了出来:“司羽,你有证据吗?”
“没有,信不信由你。”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步,任何人的疑问对许词翊而言都算是没有意义的消耗。
一日前,许词翊找到繁体字,问,你要不要再和我设一个局。
这个副本里,明显对副本进度有想法有思考的人里,唯一活着的繁体字默默站在许词翊身边:“走么?”
声音不大,语气里的亲切和信任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她的立场。
许词翊点了点头,绕过了人群进了庄园。
其他人面面相觑,片刻之后,还是半信半疑的跟着两个女生走了下去。
许词翊和繁体字又来到了地下室。
还是那间LED投屏的屋子,内置设施没有丝毫的改变。
许词翊推开门,却没有立刻进去,她转身侧过来出入的通道,让大家正对着屋内。
门口这片区域的花丛树丛相比于其他地方稀疏很多,微缩景观里的庄园大门正对着屋子的大门,像是在遥遥相望。
许词翊定了定:“这就是副本的出口。”
这片区域的设计太巧妙了,就算是与其他微缩景观里的构造有所不同,大家也只是会认为是给进入这间屋子的玩家留了个过道,不会忘更深的地方想。
“在浓雾深处有一片同样植被稀疏,但有大量动物尸体的区域,无论是位置还是浮现出的线索都能一一对应上。动物在森林中汇聚是为了争夺食物链,它们只会在大雾出现的时候才会活动。所以我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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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得趁着起雾的时候,才能找到出口。”
没人接话。
谁也不知道昨天还哭哭啼啼的司羽是怎么在短短一个小时只能干掉了阿辛并且直接找到通关副本的方式。
这信息量太大了,就连繁体字也忍不住质疑:“规则里不是要我们找到身份和房间卡吗?”
许词翊:“文字陷阱。规则只是说让我们退房,并没有说这样才可以通关副本啊。”
“庄园是食物链争夺者的一个中转站,浓雾里的尸体数不胜数,没有一个是按照正常手续退房的,但他们住过的房间依然被正常使用。意味着什么?”
“如果意识流一点,抽象化一点,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我们的身份是食物链争夺人,我们的房卡,或者说我们住在庄园里的标识,就是我们在食物链中得到的位置。活下来的动物还要参与新一轮的争夺,他们位置是动态的,所以没有房卡。而死去的动物永远被固定在了死亡的位置,身份,房卡两种手续齐全,就被庄园理所应当的”退房”了?”
这个观点有点匪夷所思,甚至有点惊悚。
在众人经历的副本中,规则里所写的一般就是真正的通关条件,可是在这个副本里,如果真的按照规则所说的去走了,反而会把大家全部闭上绝境。
“所以……我们沿着浓雾出副本,理论上相当于是退出了争夺战?”
许词翊点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浓雾这么危险,我们进去了真的能活下来吗?”叁三问。
许词翊:“不知道。”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有人质疑。
许词翊:“用掉了永久道具和一个永久技能。”
目前这个副本里,只有繁体字一个人拥有个永久道具,在这些人里已经算是大佬级别的存在了。其他人的能力如何,不用多想也清楚。
许词翊顿了顿:“就像你们所说的,我无法保证你们的安全。”
“以上都是我个人猜测,我甚至无法确保答案完全正确。浓雾里十分危险,能不能通过这条路出去全靠运气。现在时间已经耗费太多了,我没有精力轮着解答问题。质疑我的,想找到更多线索再做决定的,亦或是保守派寻找其他出路,悉听尊便,自己决定。”
又到了雾散去的时间。
许词翊的一番话喜忧掺半,喜的是找到了出副本的办法,总不用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了,忧的是办法虽然有了,能不能活着完成又是一个新的问题。
趁着雾散了,几个人商量了一会,又进了林子,去往许词翊所说的那个位置。
许词翊就靠在庄园门口的躺椅上,琢磨着其他事情。
不多时,庄园后面竟传来了熙熙攘攘的声音。
留在庄园里看家的人走过去一看,发现后面过来的正是刚刚要去森林深处探寻的叁三几个人,那几个人也是一脸震惊的抬头看了看庄园,又看了看许词翊和繁体字,满脸写着难以置信。
一问才知道,他们确实走到了森林尽头,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又从另一边的森林绕回来了。
更加验证了许词翊所说的副本地图有限论,出副本的路只有在起雾的时候才会出现。
雾散雾起,转眼又是一个傍晚。
夜晚动物出门,他们不可能在黑夜离开副本,最早也得等到明天天亮了。
大家吃了个饭又陆续上了楼,只有许词翊站在楼下还在发呆。
鬼使神差的,许词翊走到了大门口的规则牌子前。
现在死亡人数共有六个,早上死去的队友和麻子是玩家,高马尾阿辛是鬼,红辣椒和路一是NPC。
规则第一排,写着本次玩家共有七个人。
共有七个人。
这七个人指的是本次副本里最一开始进入的玩家总数。
可是……不是有一个人,从最一开始就死在了林子里,被阿辛所替代了吗?
从一开始,玩家的数量就不是七个,而是……六个。
队伍里,还有一个NPC。
39. 你真让我刮目相看
对于这个NPC,许词翊真是有点肃然起敬了。
剩下的几个人里几乎每一个的行为举止都十分符合一个玩家角色,除了繁体字许词翊敢完全确信,还有的四个人,电动马达,胖子,叁三,和最后一个队友,许词翊甚至连个锁定的目标都没有。
想到这里,许词翊只想骂一声脏话。
这是什么破副本,捏吗十二个人六个内鬼,一边玩解谜游戏一边玩进阶版狼人杀,这是什么奇才想出来的狗屎安排。
她特么就想捞点钱,至于上这么高的难度吗!玩玩家还是玩她呢!!!
内心抓狂了片刻,许词翊崩溃的抓了抓头发,然后任劳任怨的上楼了。
身为一个社畜,最适用的技能就是将自己骂天骂地骂老板骂同事的崩溃时间控制在一分钟内,无声的发完疯后,许词翊长叹一口气,颓废的转过身。
庄园主跟鬼一样神出鬼没在身后,歪着头看着她。
也不知道默默盯了她多久。
良久,目睹了许词翊甩头发全过程的庄园主犹豫着指了指自动售卖机:“要不你也来点?毕竟医者难自医。”
许词翊:“……”
她跳转了这个话题;“有什么事吗?”
庄园主:“窥视感没了,你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许词翊习惯的客套:“互帮互助,应该的,不用客气。”
直至到现在为止,本次副本收益积分已经足足有三千点了。
惊吓值获得的积分是零头,大头全是卖保健品的收益。许词翊第一次见着这么多钱,离不开庄园主日思夜想各种莫名其妙的方法,下血本给她打小广告。
这趟虽然累了点,想一想跟付出成正比的收益,还能给许词翊留个心理慰藉,笑笑蒜了。
许词翊没当回事,就算没有庄园主她早晚也是得除掉阿辛的,只是把进程提快了些而已。庄园主摇了摇头:“换做旁人,一定没你的动作利索,我现在也不一定还能安然无恙的留在副本中。”
本来两个人只有商务合作关系,为了自己这个副本主理人不会被一招打回原形,许词翊几乎是在一点防护措施都没有的状态下去跟鬼怪硬刚。
许词翊可以说顺手的事情,庄园主自己却不能不知这份情。这两天观察下来,她觉得许词翊的人品很靠得住,于是她拿出了一张协议。
协议是特殊材质制作纸张,上面印着庄园主自己的签名。
冯溪忻。
就这么水灵灵的把真名给曝光了。
许词翊垂眸看着协议。
这是一份永久保健品贩卖协议。
也就是说,这副本里那两台自动售卖机变成固定摊位了,等许词翊出副本后远程补货,以后每一批玩家到来,都可以通过这两台机器自动售卖,分成依然是二八分。
相当于是景区管理员送了个商铺给许词翊卖咖啡,位置显眼,因需制宜。
许词翊有点懵。
总部还没整明白呢,这就直接开分店了?
愣了两秒,许词翊果断签好名字把报单收起来,咧着的大牙还没收回去,庄园主转手又递了她另一样东西。
许词翊快被这接二连三的赠礼幸福得神志不清了。
残余的理智让她挣扎着多客套一嘴,保持着为数不多的矜持:“已经很贵重了,愧不敢当啊。”
庄园主:“你帮我这么大的一个忙,都是应该做的。”
官腔一来一去打得许词翊幻视曾经在现实世界上班时候参加的酒局,明明所有人都觉得年终奖最高奖金应该落入自己腰包,偏偏得口是心非的夸都是弱智领导带领得好。
装模作样推脱了两下,许词翊终于心满意足的把那个道具给收了过来。
是一个十分精美的小瓷罐。
罐子是淡绿色的,上面镌刻着五瓣竹叶花纹,拧开盖子,里面装着些白色的粉末。
庄园主:“我无法参与副本推动,也没办法帮你找内鬼。这是个半永久道具,可以一直使用到粉末用完。其余的我也不便多说,靠你自己了。”
粉末十分细腻,说是白色,却有些淡淡的发灰,轻轻捻一点在指腹间,有种淡淡的异香。
许词翊只琢磨了几秒,就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时间一分一秒朝后走着。
庄园主点点头,示意她自己注意点时间,就转身回了地下。
昨天许词翊得出副本出口的结论,经历了大家一夜的思考,纷纷做出了决定。
繁体字一定会跟着许词翊走,剩下的几个虾兵蟹将,凭着他们的智商更没活路。所以最后全票通过草案——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跟着车头去碰碰运气。
天亮后动物回巢的时间是七点,早上七点钟一过,许词翊的电子手环就开始疯狂跳动。
十分丝滑的积分进账声音是早上最美妙的起床铃,估计底下的那些人又排队在自动售卖机前面购买保命药。
许词翊不紧不慢的下了楼。
走到二楼中央,楼下的嘈杂声伴随着争吵就传了过来。
贩卖机前已经没有人在排队了,所有人都站在大门口,拉着即将冲进浓雾中的电动马达。
几天的冲击和压力叠加,电动马达已经快疯了,他手上高举着一把菜刀,双目通红:”放开我,让我试试,让我试试……”
许词翊困意都被这几嗓子吼没了,她睡眼惺忪的冲过来拽着电动马达的一条胳膊:“什么情况啊?”
繁体字摇摇头:“还记得那头牛吗?早上又碰见了。”
“当人对一件事情害怕到极致的时候,反而会冲破屏障。他太害怕了。”电动马达挣扎的胳膊越挣脱越远,繁体字死死的拖住他。
“大家都是争夺食物链的,凭什么老子就只有挨揍的份,让我杀了它,我要去杀了它啊啊啊!”电动马达声嘶力竭的大吼,一个用力竟是把所有人都甩了出去。
一大帮人居然没有拉住已经几天吃不下饭的电动马达。
他的力气大的离谱,估摸着刚刚就已经吃过许词翊的保健品了。
不对。
所有人都摔坐在地上,看着电动马达几乎已经丧失了理智的状态,挣脱开了禁锢后,他连看都没有看队友一眼,径直冲向了林子。
“快拦住他!”胖子在身后大喊。
离着大门口最近的叁三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又重新扯上了电动马达的衣角,然而力量悬殊,被电动马达一同拖进了雾里。
紧接着,剩下的人都凑了过去。
一个两个连成一排,扯出了一条修长的生命线。
电动马达的最后一个副本了。
如果他死在了里面,就真的没有复生的机会了。
大家都是现实生活中的好青年,副本中为了利益关系摩擦是正常,却没有人能眼睁睁看着朝夕相处几天的队友死在自己眼前。
“给他吃安神药!”
混乱中,许词翊同样摸到了道具库里的安神药,她大喊一声,心下一动,迅速的用合成技能将两颗药剂合二为一。
这招许词翊也是第一次用,为了让药效翻倍,死马当作活马医,也只能赌一赌运气了。
许词翊掏出药丸,转过身,手疾眼快的塞进了身后胖子的嘴里。
胖子还在后面喊得来劲,嘴巴长得能吞下一头牛,被前面忽如其来的药丸直接扔进嗓子眼,连吐都吐不出来。
与此同时,前面的叁三卸了力,精疲力尽的说了一句:“塞进去了,这小子终于安生了。”
身后传来一阵呕吐声。
胖子干咳了半天,咳了眼泪都出来了也没能把许词翊喂的东西吐出来,他瞪大眼睛,沙哑着嗓音十分委屈:“你给我吃干什么,我又没犯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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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动马达眼神迷离的被大家给拖进大门,众人瘫坐在庄园门口,不明所以望着许词翊和胖子两个人。
“麻子出事真的是意外吗?”许词翊擦了一把汗,轻描淡写的问道。
胖子愣了一下:“当然不是了,是红辣椒和路一在捣鬼啊!”
两秒后,他忽的想起什么一样:“你怀疑我?”
“从进副本到现在最可疑的人就是你自己吧!”胖子气的站了起来:“你一开始骗大家什么都不知道,后来给了我们一条不知道真假的路,逼着我们相信你。现在又想把祸水东引,屎盆子扣我头上!司羽你安的什么心!”
他上下胸口起伏得剧烈,如果说他真是NPC,这演技能得奥斯卡小金人了。
许词翊笑了一声。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慢慢站了起来:“这两天你应该也买了不少药吧?”
“给我拿出一瓶看看。”
胖子哼了一声:“别想给我挖自证陷阱!就算我拿出来了,你也会有其他说辞证明我不是玩家吧!”
挺有脑子的。
许词翊慢悠悠测侧了过来,每个人都能看到她不甚在意的半边脸,她不紧不慢开口:“你在售卖机买的几次药,给了麻子,给了电动马达,给了我,因为你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完成选品和购买的流程,买下的道具没地方用,只能送人,顺便立下一个温和无害的形象。”
“麻子出事在第一天,就算副本有压迫也不会在第一天上强度。他追着猫跑出去只有你在他身边。电动马达被牛和野人迷心智应该也是你的手笔吧?让我猜猜……”
许词翊一挑眉:“精神类技能,能扩大人的负面情绪。但是触发条件有限制,只能在心理状态薄弱且靠近的玩家身上使用。”
胖子沉默两秒,忽的抬起头来,那股子委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歪了歪脑袋,闹着玩似的问她:“你有证据吗?”
许词翊低眉浅笑:“就等你这句话呢。”
“NPC靠惊吓值获得积分,哪怕电动马达已经真的快死了,为了钱,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所以。我早上在他房间口留下点印记。”
许词翊掏出了庄园主给的那一盒粉末,看向了那个只有自己能闻到的异香最浓郁的胖子:“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事已至此,全部败露。
胖子看了一眼地上的电动马达,忽的笑了起来:“精彩绝伦的推理,实在太厉害了。”
他本来看着是有些虚胖的,张嘴说话,声音却和之前完全不同。
叁三瞪大眼睛:“你是女生!”
胖子笑了:“惊喜吗?!”
从最一开始女装男易容,性转身份最大限度隐藏自己的现实身份。不发言,不害怕,甚至偶尔还会充当一个好大哥的形象。
技能使用全在潜移默化间,招招冲着要命去的。
光是她一个人,就差点害死两个真玩家,相当于总数的三分之一。
这种人心里,没有良知,没有道德,没有底线,是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咬一口的毒蛇,是比阿辛还要毒辣可怕的存在。
许词翊咬牙切齿:“你可真阴啊。”
若不是最后的反应,放任胖子真到了浓雾里,等到大家精神都高度紧张的时候,不知道这人还会搞出多少花招。
胖子摊了摊手:“还是不如你,千防万防,让我功亏一篑。”
“幸好,幸好这个副本我已经赚够了。还是得谢谢大家款待了。”
她甜腻腻的笑着,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一把蝴蝶刀,轻轻的抵在自己脖子上。
她一步一步靠近了许词翊。
“司羽,你真让我刮目相看,希望下次遇见,你不会输得很惨。”胖子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属于那个模样的娇俏。
许词翊还没反应过来,刀就刺进了她的胸口。
40. 食物链(完)
刀尖划破衣料,冰冷尖锐的硬物插进了许词翊的心口。
剧烈的疼痛涌了上来,暖热的液体浸透了衣衫,许词翊愣在原地,用手摸了摸破裂的伤痕。
庄园里传来了庄园主怒吼的声音,以及她豢养两只烈兽凶恶的狂叫声。
“司羽!”
繁体字连忙跑过去撑住她的肩,胖子则是笑意盈盈的将刀抽出来,从怀里掏出一方洁白的手绢,慢斯条理的把刀擦干。
而后,抵上自己的脖子。
“下次再会,司羽。”
在庄园主怒气冲冲扑上来的瞬间,胖子的脖子迸发出一道鲜艳的血花,喷射状溅进了土壤。
血液渗入泥土,将棕红色的土壤染得更深了一分。而胖子手一脱力,刀伴随着身体一起重重的砸在地上。
她嘴角还噙着笑,未曾散去的瞳孔仍是一脸戏谑的瞧着众人。
两只恶兽已然跑到了大门前,违背规则要被重刑处置的人,却已先一步自刎而亡。
“司羽,我去给你拿药,你坚持住!”
繁体字慌慌忙忙的回到了自动售卖机前面,叁三和晕倒又挣扎着爬起来的电动马达左右护法似的撑着许词翊。
许词翊捂着胸口,血顺着她的指尖汩汩的往外冒,带着热量和清醒一并流出,消散在土壤中。
“不是大事,没碰到要害。”许词翊面色苍白的说着,看着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她站在庄园主后面,也瞧不见对面是什么神态。
只是在那句话说完之后,沉默了许久的庄园主终于有了动静。
“撕了她。”
庄园主冷冷道。
两只凶兽旋即扑了上去,挡住了那双最后定格在恐惧中的眼。
与其同时,繁体字急急忙忙的端着两颗药回来,把止血的药丸塞进了许词翊口中。
庄园主转过身,一双眸子阴晴不定的望着许词翊。
她看到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的落下,弄脏了许词翊的衣角和裤鞋,她张口想要说什么。
许词翊对着她,默默的摇了摇头。
庄园主冷静下来。
她注视了片刻许词翊的伤口,终于还是狠下心,装没看见似的走进了庄园。
也亏得胖子那一刀来的突然,但是用的力气并不大,也没碰到要害,除了流点血,危险系数还没切菜切到手大。
许词翊吃了止血药,又在众人轮流的照顾下休息了一会,吃过了午饭已经基本缓过来了。
繁体字瞧着许词翊恢复状态十分迅速,明白了这伤口也只是看着吓人,慢慢放下心来。
当了一上午团宠的许词翊坐在沙发上放空,一边回忆一边觉得这胖子是不是有毛病。
她一开始还以为这胖子是想临死前拉个垫背的,拖着许词翊同归于尽。一上午观察过后,许词翊对自己这个想法越来越怀疑。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许词翊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挑战?
跟闹着玩似的。
想到这,许词翊感觉自己的脑袋更疼了。
叁三给她倒了杯水:“司羽,好点了么?”
许词翊:“不是什么大事。”
叁三嘀咕道:“司羽,你这是惹上了一个神经病啊。你听没听她说还要下个副本再见,我预感你没准要被缠上了。”
这看着跟心理变态作风类似的胖子……也可能在现实世界里是个瘦子的人是什么想法,但她看着压根就不像要正儿八经打副本,纯粹就是一反社会。
许词翊心烦意乱的说:“随便吧。”
活着挺好,死了也行,她许词翊摆烂了。有本事这神经病就弄死她,来啊,血拼啊!
下午,大家整装待发,终于一起进了森林。
这里面电动马达跟许词翊都是第二次进入浓雾,相比于许词翊挨了一刀依旧十分淡定的稳如老狗的心态,电动马达更像是二次创伤,东躲西藏浑身打颤,形成一个鲜明的对照组。
跟着许词翊早就安排好的路线,又有意躲着错开的动物群,大家一路上也没碰见什么危险,叁三十分鄙夷的看了一眼电动马达:“至于吗你?”
电动马达快哭了:“你们这叫不知者无畏!”
叁三:“我可算知道你为什么能走到积分清零的这步了。”
电动马达:“……”
虽然有点难听,但是话糙理不糙。电动马达这心理素质,能活着出去这个副本全凭运气。
一路上,看到的动物影子大多都呈直立状态,繁体字也发现了相同的问题,她低声问许词翊:“这些动物不像现实世界的动物,倒像大家说的妖怪。”
平时的影视剧以及各类类似聊斋志异这样的小说中,妖怪以动植物修炼成人形,通常心智齐全,本性顽劣,因此衍生出斩妖除魔这个词。
许词翊伤口还是一动就痛,她声音虚浮:”副本没有涉及奇幻类剧情,它们长成这样,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食物链的产生是自然生态发展的必经之路,如果强行和一个大的分类扯上关系,副本设定应该更偏向于自然科学,更细分点甚至是生物学。
除了食物链混乱以外,这里没有发生任何超自然现象。
“自然生态系统涉及到动物相关的准则还有哪些?”繁体字分析道:“这个副本里的天敌不是天敌,比如猫吃不了鼠,鼠的体型,机敏,反应能力都远高于这里的猫,它们将身上被克制的体征进行了提升,间接改变了食物链的上下位置。”
许词翊:“通过改变身体征不断刷新自己在食物链中的位置,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些动物外貌条件不断靠近人的根本倒更像是……”
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说出了一个词:“进化。”
转眼间,大家再次看见了狼的尸体。
一天的时间,狼身似乎变得更腐败了,轮廓刚刚浮现在眼前,很快就闻到了空气中蔓延的腐臭味。
十分不详的气息。
安静了一路的电动马达此时又默默的给自己塞了一颗安神药。
不想当麻药的安神药不是好镇定剂,兢兢业业充当着有事没事吞一颗稳定san值的高性价比保健品,电动马达现在觉得这药效已经快控制不住他即将碎掉的玻璃心了,他现在更需要有个什么东西把自己毒哑。
地上没有陷阱的牵引线。
这一路许词翊帮大家规避危险,几乎没有用什么力气就走到了目的地。再后面的世界是完全的未知,可能柳暗花明,也可能功亏一篑。
她故意在入口处顿了脚步,给所有人最后一个做决定的时间。
大家没有多说话,按照约定好的互相牵着手,以防里面更浓重的雾气带来突发情况。
做好这一切后,大家从入口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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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辛烧成的灰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伴随着熟悉的尸体慢慢减少,越来越重的雾和越来越低的温度,拉着电动马达的叁三已经明显的感受到对方的手冒出了一层冷汗,正在如他的名字一样抖成电动马达。
叁三有点无语:“你要不再吃一颗?”
电动马达欲哭无泪:“我刚才已经把最后一颗吃完了。”
叁三:“……”
这是拿保健品当逗号用呢。
大队伍到达了许词翊走到的最后面的位置。
“我来吧。”繁体字拍了一下许词翊的肩膀,默不作声的把她拽在身后,“你身上有伤。”
许词翊心领了这份好意。
很快的,最后一巨尸体的轮廓也已经看不清了。
四周仿佛只剩下了苍白,没有动物,没有树,也没有危险,没有安全。像是掉进了虚空,除了彼此相连的手带给对方一缕余温,什么都没有。
五个人在虚无中前行,这片虚无仿佛永远都看不到边,甚至让人怀疑他们到底是真的走了,还是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转。
最一开始心里崩溃的依旧是电动马达。
然后是叁三。
“我们不会要被困死在这里吧?”叁三哆嗦着咽了一口口水:“我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
这是一片完全纯白的沙漠,他们在其中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了。不知道前面的路有多长,只知道一旦回头,在没有任何工具辅助的前提下,连正确的方向都认不出来。
“嘘,前面好像有东西。”繁体字情绪十分稳定,视觉也十分敏锐的捕捉到一丝异样。
看了很久,那东西没动。
“过去看看。”许词翊说。
大部队走到前去,繁体字蹲下身,捡起了那个东西:“这是……火棍?”
许词翊心下一动:“前面还有。”
繁体字捡起了不远处的另一个东西:“木质鱼叉?”
紧接着,熟悉的东西越来越多。
它们就像最一开始出现在入口的尸体一样,慢慢浮现在视野里,形成了一个个堆积的,散落的网。
刀,长矛,弓箭,子弹……
这些武器一一排序,从原始的捕猎工具一步步初现出现代热武器的基础,再到已经可以成熟制造出的真正热武器。
虚无之境入口的尸体,并不是失败了。
恰恰相反,他们是食物链争夺中的胜者。
胜者可以离开原始森林,离开浓雾中。于是它们沿着正确的路,来到了虚无之境。
然后死在了出去的必经之路上。
——食物链是厮杀出的,在固定的食物链中达到了顶端,就不要轻易尝试离开自己的家。
强者是相对而言。
但强者永远不知道,在其他的地图里,自己的所理解的强,到底是重如泰山,还是轻如蝼蚁。自己会不会也被顺手杀死,就像自己顺手杀死食物链最底层的东西一样。
虚无之境里没有想象中的恶战,没有变异的巨大怪物,意料之外的未知生物。它安安静静,什么都没有。
出口前,放着一尊人形的雕塑。
这个雕塑上没有多余的脚和尾巴,是真实的人类。
后面是一条泛着白色光芒的通道。
通道尽头的门大敞着,迎接着胜者来到真实的人类世界。
41. 受害者联盟
回到中转站,许词翊身上的伤也自动愈合了。
五个人站在其中一间屋子的沙发前面,不敢相信居然真的通过这种办法除了副本。
“我回来了……”呆滞几秒后,电动马达忽然嚎啕出声,他一把抱住许词翊:“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没死啊啊啊啊啊!司羽谢谢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再造父母,你是我祖宗……”
一时之间又升了几个辈分的许词翊:“?”
这是她认的第几个孙儿了?
电动马达活活比许词翊高了半个头,整个一傻大个,跟个鹌鹑似的缩在自己怀里嗷嗷的哭,许词翊一动也不敢动,两只手无助的举着,脖子快被勒岔气了。
难得看见许词翊这幅囧样,繁体字差点没乐出声,最后良心发现跟叁三一块把电动马达给拽开。
电动马达还在哭,生的四肢发达就连泪腺也十分发达,一身使不完的牛劲。整个副本都在拉着电动马达的叁三感觉自己在草原上放了几天的牛,现在出了副本也懒得再惯着:“省着点哭,眼泪还得留着下个副本用呢,跟哭丧似的。”
被一顿怼,电动马达也不生气:“我真以为我要死里面了。一共就出来了五个人,这种难度的副本,在往常我都是第一个死的,呜呜呜……”
这话就有几分心酸了。
叁三也不忍心怼下去这个阴郁哀伤大男孩:“司羽,我们都得谢谢你,还有繁体字,要不是你们两个人,我们恐怕真要被困死在庄园里了。”
许词翊摆摆手示意没事。
这次副本出来人数少,难度系数高,所以平均下来玩家获得积分数量也十分可观。副本还是挺公平的,风险多大收益多高,就连最低电动马达也拿到了八百点积分,快跟上个副本里的维维收入一样了。
看到了积分下发的瞬间,电动马达差点没忍住又要继续嚎,被忍无可忍的叁三顺手从茶几上拿的苹果塞住了嘴。他呜咽了几声,眼泪不争气的从嘴角流了出来。
这下就算下一个副本再失败了,他也不用担心死亡问题了。
几个人欢天喜地的走了,繁体字和许词翊一起出了中转站。
繁体字把手环给许词翊看:“我拿了一千七百点。老实说,这是我第一次拿这么高。这个副本绝大部分线索都是你贡献的,我简直是受之有愧。”
许词翊心里默算了一下,如果自己是玩家,差不多能比繁体字再翻个倍。
不过这次副本没有重现第一次副本的惨状。有了跟庄园主的合作,玩家对系统中心供应商的天然信任,所有玩家都囤积了大量积分的保健品放到了道具栏以备不时之需。
毕竟积分没了可以再赚,但是这么便宜的保健品售卖地点可是过了这村没了这店。其他的NPC为了隐藏身份也跟风买了不少,加上惊吓值转换的那些小卡拉米,加一起一共赚了4361。
一笔巨款。
许词翊跟繁体字告别了后回了小绿草,又重新清点了一下库存。
小绿草以往前辈打下来的江山终于被许词翊贱卖得差不多了,尤其是这次进副本,赚得多,库存消耗得也多,摆满了杂货间的几大箱子肉眼可见的消耗下去,一堆破烂转换成了正儿八经的积分,连家都干净了不少。
许词翊坐在写字台前写写画画,统计出了一个账本。
前辈们进货一直用的第一档价格,平均进货价一颗保健品就五十块左右。平时商家打着赔本赚吆喝的口号不一定是真是假,许词翊是确确实实在赔本清仓大甩货。
也亏得这些货没要她钱,第一个副本售价就十五块,几乎跟白送没区别了,食物链副本收支持平,如果忽略自动售卖机是庄园主自掏腰包的话。
现在货物还剩下最后的三分之一了,食物链副本近期再进玩家的话,按照这个消耗速度应该很快就能见底。
许词翊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咬牙朝系统申请进了一档和二挡的两批货。
二档售价是一档的价格翻倍,许词翊后槽牙咬碎了也没舍得allin,扔了三千积分进去之后,给庄园主打了个电话。
庄园主正在餐厅喝着牛乳吃意面,男仆恭恭敬敬的给她端茶倒水,外面变异的牛羊猪冤魂生无可恋地蹲在自己房间瑟瑟发抖,日子过的那叫一滋润。
许词翊打过去的时候,正好听见冯溪忻使唤男仆给她手搓冰粉,男仆吭哧吭哧去找材料了,她才按下免体,心情愉悦的张口:“喂,是词翊嘛?”
冯溪忻原本的声音十分轻柔,甚至是有点嗲,私下无论做派还是长相一看就知道是个精致娇气的小女生,披着六十几岁的面皮,佝偻着腰装老气横秋也是够难为她的。
上次两个人签订协议的时候就已经互相交换了真的名字,这声“词翊”拖得老长,许词翊从来没听过有人这么叫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我。咱们的自动售卖机得调个价格,均价得涨到一百积分一颗,以后价格就固定不变了。”
冯溪忻:“一百块一颗没那么容易走量了,不过相比于药品市场价还是低得多,应该不愁利润。没问题,我一会就帮你搞定!”
许词翊想了想:“还有,晚些时候你可能还要帮我再上架几样新的保健品。价格就定到一百六,标注量少,售完不补。”
冯溪忻:“饥饿营销啊,词翊好聪明哦。”
放别人嘴里可能是阴阳怪气,被冯溪忻说出来连着电话线的电流都变得甜腻腻的。
电话那边的男仆已经端着手搓冰粉上来了,冯溪忻快乐的吸了一大口,听得许词翊十分眼馋。
系统大厅的冰粉跟现实世界售价差不多,人民币兑积分基本上是一比一。但介于两个世界许词翊都是个穷鬼,许词翊决定眼不见为净,说了拜拜就想挂。
“你都不和人家叙叙旧,只有遇到事情的时候才想起人家,说完了就想跑,一秒都不跟我多待。”
冯溪忻的大声抽噎传了过来:“你有这么讨厌人家吗!”
许词翊:“……”
她只是不想听别人吃冰粉了而已,为什么说得自己像一个抛妻弃子的渣男。
沉默两秒,许词翊绞尽脑汁憋出来一句话:“咱们才分开几个小时,也没旧可叙吧?”
冯溪忻:“……”
对面又狠狠唆了一口冰粉。
冯溪忻边吃边说:“词翊,我一定要给你尝尝我副本里厨子的手艺,不用花钱白吃白喝的日子也太太太舒坦了……诶诶你别挂啊……”
许词翊忍无可忍掐掉了通话键。
手上的积分还剩下不到两千点,许词翊也不准备把这点钱留着,她细分了一个保底钱,又算出这几日不进副本在系统中心必要的衣食住行钱。还剩下了一千三百多点。
上个副本让许词翊认识到了一个很严酷的事情。
她手上装备虽然不少,但大多偏于辅助治疗类技能,全是防守,没有输出。
对上阿辛和胖子这种高等级的对手,就显得十分被动。
这种被动让她两次都差一点把自己置于下风,现在斧子也没有了,简直可以用手无寸铁来形容。
她不能一直让自己没有保障的过副本,这种感觉太没底了。
技能置办处的商品没有一个是便宜的,许词翊趁着他们下班前赶了过去,二话没说,直接让导购领她去价格最低的区域。
导购看这急匆匆的还以为来了个能加提成的大单子,想着晚下班一会也值了,结果一听对面要求,脸直接垮下来了,脸上还保持着勉强的微笑。
一千三在技能卡售卖处能买到非常好的一次性技能,但在永久技能的面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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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谓是看都不够看的。
攻击类技能里许词翊能买得起的都是像随机召唤出一种冷兵器,加强自身体能这些靠她保健品也能得到相同效果的垃圾,稍微有点用的就远远超了预算。
许词翊在一堆鸡肋技能里千挑万选,选到导购都忍不住背对着她翻白眼了,才终于选出来一个看着没那么精神失常的技能。
技能下面是一枚银白色的戒指。
骑士的长剑:戒指会化为骑士的长剑,攻击目标物(注:此技能可对鬼怪类虚体造成同样伤害)。技能每日可使用一次,开启需耗费使用者大量体力能量作为供给,耗费能量总量据使用者开启时长而定,最多可维持十分钟。
请使用者自行斟酌技能使用时间,避免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技能旁刻着五个小点,其中四个小点暗着,只有第一个小点亮起了光。
导购尽职尽责的尬笑解释:“骑士的长剑是可升级技能,每次升级需要耗费大量积分,等级越高威力越大。您可以先买回去试试功效,技能嘛,养养就好了。”
许词翊总觉得这导购忽然的变脸里面有坑。
这技能优点和缺点都很明显。
它绝对可作为保命技能,弥补了许词翊现阶段装备的缺陷。甚至是当下她手上仅存积分里最好的选择。但谁也不知道这体力消耗的速度到底是多快,消耗到什么地步才会伤到身体根本,多久才能恢复到充沛状态,若每日都使用会不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还有这个升级系统的性价比,不知道有多高。
许词翊注视了这枚戒指很久,她在犹豫。
最终,许词还是把手环递了过去:“结账吧。”
多少可以当个保底。
回了小绿草,许词翊躺在床上,登上论坛找到精品帖板块和热门贴板块开始浏览。
购买可升级技能的人应该不少,这论坛上估计能找到些其他信息。
没划多久,精品贴里一个十分吸引眼球的标题就浮了上来。
主题:买到可升级技能的玩家有福了!我看谁还不知道它的妙用。
许词翊心里一喜,点了进去。
主题:我看谁还不知道骑士的长剑这个技能呢,升二级需要一万多点积分,相同的积分我可以买到阴阳眼,异变口囊,但是我是个傻逼啊我他妈用这一万积分选择了升级,我得到了两根骑士的长剑还不能分叉!天杀的狗屎系统还钱啊!
1L:我那天也看见这个技能没敢买,感谢壁垒。
2L:好惨……一万积分得打多久的副本,这种可升级技能一看就是个无底洞啊,敢问楼主当时怎么想的。
3L:我只能说,好奇心害死猫[耳洞打脑袋这里合适吗jpg.]
4L:哈哈哈谁有我惨,同样是升级技能,同样是骑士的长剑,带着这个破技能走南闯北后来想着有钱了不能冷落了糟糠之技,升二级的时候我傻了,升到三级我疯球了。三级需要两万积分啊,我倾家荡产一夜回到解放前啊!
5L:我更想知道4L当时怎么想的。
6L:因为我是智障,都是血泪史,奉劝一句赌鬼是没有好下场的。
7L:好奇,骑士的长剑三级技能是什么啊?
8L:三重箭[微笑jpg]
帖子是两年前的了,后面是清一水的哭诉和+1,直到167楼有人提示楼主改名了心酸又好笑,许词翊转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楼主的发了帖子就没再回帖,此时他的名字叫骑士的长剑受害者联盟盟主。
许词翊:“……………………”
她捂着绞痛的心脏,点开回复栏,留下了自打进入系统里的第一次发言,水灵灵的把这个经常飘在首页的幽灵贴再次给顶了上去。
“受害者联盟成员+1”
42. 都是苦命人
这个帖子实在是让许词翊看得有点想犯心梗。
她就说,看见导购那忽然变得殷切的眼神准没好事。
许词翊决定暂时让自己遗忘掉这个新入手的技能,先好好研究一下合成技。
副本里逼着系统把限制取消了之后,许词翊只有一次试过这个技能,把两颗安神药合成为一颗塞进胖子嘴里。
安神药放在电动马达身上是稳定精神状态,放在胖子身上妥妥是降低行动力,药效还是合二为一,超级加倍,让这反社会直到自刎死遁,也没想起来在临死之前放个技能。
但在副本里许词翊没敢乱试,现在空了下来,她抓了一把保健品放在桌子上,开始一个一个的合成。
试了半个小时,发了差不多五六次的技能,许词翊感觉到明显的手软,到了第九次的时候,许词翊已经眼前发黑了。
她被迫终止了自己的实验,顽强的趴在写字台前面,颤抖着手记下结果。
相同药效的两种保健品合成会自动变成一个,药效叠加。相似但有差异的会将两种药效合并,并加强重合部分。完全不一样,甚至是疗效相反的两种保健品,会各自从中抽出几样疗效,类似把药效放在一个大池子里随机抽取,混成两个新的保健品。
当然,至于合成出来的到底是神药还是砒霜,就完全看运气了。
作为保健品的供货商,许词翊能看到自己商品各自的效用,间接加快了对合成技能的了解速度。
不过她并不觉得自己这破运气能合成出什么好东西,更况且保健品原本就是半个智商税,效力跟安慰人没啥两样,俩种废物合成出来的要不是大废物要不是有害物,不到万不得已许词翊绝对不会浪费自己技能次数冒这个险的。
许词翊在床上躺尸,入睡之前给冯溪忻又打了个电话,把药效叠加的几颗保健品通过协议给她传了过去。
看来不光是骑士的长剑消耗体力,是所有技能运作都会消耗大量体力。合成技能表面次数限制取消,最底层还是存在着控制。
许词翊沉沉睡去。
第二天,许词翊睡了个自然醒。
阳光已经升到正空了,许词翊在床上放空了一会,爬起来洗漱,又叫了份外卖。
等午饭到了,她一边喝着汽水,一边又上了手机论坛。
昨天怒而退出的帖子又有新的受害者顶了上来,许词翊没忍住又点了进去。
结果这次不是受害者,是有人给自己发了回复。
“这帖子都飘了多久了居然还有人被骗,层主平时都不上网吗?”
许词翊:“……”
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留言了。
三十七度的嘴是如何说出这么冰冷的话的。
在气血上头,咬到筷子的前一秒,许词翊退出了这个快弄得自己午饭都吃不下的帖子,顺便划过这个扎眼的标题,决定以后一定要装瞎,继续当一只喜欢窥屏的阴暗鼠鼠。
上次看见的那个疑似短裤男发的帖子也有了新的回复。
“之前看见这个帖子的时候我没当回事,现在特地翻出来挖坟。我上个副本也碰见卖保健品的摊贩了!是同一个吗!”
楼主估计没进副本,秒回:“是不是黑色卷发,眼睛挺长挺大看着挺漂亮的一个女生?”
对面没出声,几分钟后才继续回复:“不是诶,我们副本是两个自动售卖机,里面在贩卖保健品,碰到你描述的这个长相的姑娘。”
楼主:“啊?自动贩卖机?这都已经形成产业链了吗?……”
看到这,许词翊有点庆幸自己在临进副本之前买了易容,要不这口供一对,非得全漏了馅。
下午,许词翊准备回趟现实世界吃冰粉。
顺便给房东打去下个季度发租金。
她租住的那个小地方租金不贵,就算是经常不在那里面待着也不会肉疼。
出了系统大厅,许词翊回到了自己进入海螺祭副本时躺在的床上,身上还穿着当时没有换下的睡裙。
她离开的这段时间,现实里的自己从外表看陷入了植物人状态。但是她在系统里吃的东西,洗的澡,又都会原模原样反映在现实的身体里。跟个云文档互传似的。
唯独这穿了大半个月的睡衣有点脏了。
许词翊一口气把床品四件套全给扔进了洗衣机里,回来之后看见手机上躺着一条未读消息。
尚乐乐:猜猜我在哪?
尚乐乐是她大学舍友,毕业之后全都到了A市工作,这么久了也一直还有联系。
尚乐乐:我来s城了!你不是在这隐居吗,我顺便来看看你。晚上你有没有时间,出来我请你吃饭。
许词翊心说这傻孩子瞎话都说不利索。
s城,鸟不拉屎,说出去都没人认识的十八线小城市,来旅游什么,说专门来找她的还差不多。
许词翊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也正是因为物价低比较便宜,心里暖暖的,给尚乐乐回了个晚上见。
s城就在省会旁边,尚乐乐理所当然的把约定地点选在了省会里,十分贴心的选了个交界点的商圈。许词翊看着这定位两眼黑了一下。
但拥有着A市多年两小时打底的通勤经验,许词翊也没多纠结,收拾收拾用快风干的化妆品简单的化了个妆,给自己捯饬得对得起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就出门了。
约定的地方是个清吧,许词翊按照位置来到了二楼阳台的包厢。
四月份的天气还是挺舒服的,不冷不热,晚间微风正好,头顶的编织吊灯摇摇晃晃的洒下一抹橙黄,晕染出影影绰绰下高级又慵懒的气氛。
尚乐乐推过来一份原切牛排:“姐请你吃大餐。”
这一份牛排三百多,对于他们这种打工人来说是挺贵的。
尚乐乐的脸也是被精心修饰过了,粉底也没遮掩住眼睛底下带着的青紫,许词翊也没跟她客气,笑了一声:“怎么,赚大钱了?”
尚乐乐笑了,抿了一口手边的红酒:“没钱,但这点饭钱还是请得起你这个失业人士的。”
“你怎么忽然来了s城?”许词翊问:“你们公司不是开春的时候最忙吗?”
“请年假了。”尚乐乐叹气:“我得休息一下,这么干下去人会废的。”
吃完饭后,尚乐乐又喊服务生加了点酒,等待的时候,尚乐乐说:“介意我抽根烟吗?”
露台是吸烟区,尚乐乐故意选的这个位置吃饭。
许词翊:“也给我来一根吧。”
尚乐乐递给她一根女士香烟,火点燃后,一片云雾缭绕中,尚乐乐忽的笑了:“我记得你不吸烟啊,之前瞒着我不让我知道,嗯?”
许词翊笑:“没瞒着你,大学的时候本来也不吸烟,工作压力大的时候才会偶尔吸一根。”
尚乐乐:“你现在都隐居了,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压力?”
岂止是有压力,压力比原来的还要大。
许词翊上学时是众人最羡慕的又有天赋又努力类型,从小地方考出来的天之骄女,整个大学时期奖学金就没断过。
她长得也确实漂亮,还是十分有记忆点的漂亮。大学的时候参加过社团,进过学生会,当过校园主持人,一直保持绩点前几并成功保研。
在毕业工作后,又成功泯于众人。
说她泯于众人倒也不切合实际,两万多的月薪,就算在A市对于一个刚毕业的人来说也绝对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同样随之而来的,还有高昂的租金,无休止的轮班和脱发。相比于有父母支持的孩子而言,许词翊像一颗随风飘零的野草,落在了A城,却没办法仅靠自己生根发芽。
许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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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认为她还年轻,还可以拼一拼。紧接着又出了副本这档子事情。
她到底也是个普通人。
她可以在副本多次冲刷中对恐怖情景变得坦然,却无法适应接受死亡的瞬间。
她见过很多风浪,对这种事情经历过无数次的演练,连他自己都相信可以无畏的面对任何意外的发生。
但胖子那一刀捅过来,濒死的感觉忽然来得那么近,那么近。
许词翊是真的有点怕了。
哪怕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会死。
尚乐乐还在等着回答,许词翊打着马虎眼:“人不都这样,有工作了想辞职,辞职了又愁找不到工作,害。”
“你这么优秀,总能找到合适的,在存款花完了之前别想这么多,好好享受一段时间才是王道。”尚乐乐宽慰道:“跟我说说,你最近在干什么?”
许词翊随口乱编:“打游戏,追剧,逛公园拍照。”
尚乐乐:“最近有什么好看的剧吗?”
许词翊思索:“没有。”
她掐了烟头,在烟灰缸里用力转了转后松开手:“我看的剧里有一个很奇怪的情节,我有点想不通。”
“嗯,你说。”
“一个古装剧,主角小时候被遗弃了,快饿死的时候被一个杀手组织捡走当死士培养。主角需要一直替雇主卖命提高自己的地位,得到离开组织的机会,但一不留神就会被雇主和同僚害死。剧情讲的就是主角在这个组织里迷茫和挣扎的过程。你说主角该不该恨这个杀手组织,这个杀手组织算不算个反派?”
沉默。
几秒钟后,尚乐乐:“你看得都是什么苦大仇深的东西,剧名告诉我,我要避雷。”
许词翊笑道:“好久之前的一个小剧了,我也是无意中瞧见,你没机会刷到的。”
红酒端上来了,尚乐乐给两个人一人倒了半个高脚杯。
许词翊看出来了尚乐乐的不对劲,试探道:“你呢,最近过得不开心吗?”
尚乐乐:“哪里有,我单纯想你了。”
两杯酒下肚:“词翊,我好想回道大学啊。我公司那帮人都有病,有病你知道吗!就我后面那个拉帮结派去洗脚的男的,他媳妇带着兄弟姐妹闹上公司摔东西,把我的工位砸了。”
许词翊:“……把你的工位砸了?”
尚乐乐哀嚎:“有怨气不能直接冲那瓢虫脸上呼巴掌吗,管我屁事啊!我工位在他前面是我的错吗!资料合同全没了,我还得重新查重新找财务要。财务之前同事离职了换了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事爹,我怎么这么苦啊……”
许词翊无言,只是一味祸水东引:“没事没事都是小事,想想工资,想想小钱钱。”
尚乐乐消停了一会。
她一直倒酒,许词翊有意控制着量也不能一口不喝,对面一边喝一边抽噎,许词翊就想破了脑子帮她转移话题:“你之前喜欢的那个男明星是不是又出新剧了,给我推荐一下。”
许词翊平时不关注这些娱乐消息,名字才是想半天才想起来的,盼着死马能当活马医,一脸殷切的看着这位好朋友。
尚乐乐:“他啊,出不了了,塌房了。”
许词翊:“?”
不提还好,一提尚乐乐又开始嚎:“他被个男老板拉过去谈心了,被爆出了高清□□照,现在全网都是。”
许词翊:“……”
尚乐乐直接对瓶吹了,一边吹一边锤桌子:“而且那个老板就踏马是老娘负责的项目的对接,被查出来后卷钱跑国外了,尾款都没付。老娘做了三个月的项目,没日没夜加班三个月啊!我的奖金一分都捞到,我的年终奖也泡汤了,全泡汤了,啊啊啊啊!”
许词翊:“……”
虽说不能哪壶不开提哪壶,但你到底哪一壶是开的啊!
43. 鬼打墙
早春的晚上还是有些冷,风吹动街旁的绿化丛,掀起一阵带着粉尘气的凉意,沙沙作响。
晚上十点,居民区的人并不是很多。
今天是周六,茜茜从补习班到家需要坐半个小时的公交车。
爸爸去公司加班了,下课之前,妈妈也给她发短信,说外婆在家里摔倒了,临时要她过去。茜茜长大了,要学会一个人回家了。
下了公交站,要走约莫十分钟的路程。
茜茜今年初一了,她小时候也没有搬家过,这条路走了十几年,对周围的商圈变化,绿化植被一草一木都清晰得很,闭着眼都能走回家。
可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这么晚回家。
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两排惨白的路灯映衬着背后的建筑像是一条条鬼影。茜茜往前走着,穿堂风边在耳边给她伴奏。
她越走越快,越走越远,心中的恐惧也越来越重。过了一会,开始埋头奔跑起来。
她不敢睁开眼,心中的恐惧和好奇却迫使着她一次一次的朝后回望。
长长的街,长长的灯,她恍然见才发觉原来自己已经走了这么远,远到已经瞧不见她来时的车站了,无边无际的尽头是一个黑色的洞口。
风趴在她的肩,悄悄的在耳边留下声声呓语,茜茜僵硬的回过头,望着前面依旧是绵延无尽的大街,和四周不知道已经重复了多少次的楼影。
这条路,有这么长吗?
空荡荡的大道上,她形单影只的站在灯光下。白色的灯将她的影子拉的极长,拉出一道几乎可以被称为狰狞的影子。
“有人吗?”茜茜颤抖着,用还没经历变声的童声一遍遍的躲在一盏路灯下呼救:“有没有人呀!”
声音还没传走,就随着呼啸的风声消散。
茜茜抱住腿,试图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只,隐匿在草丛里。这样就没有可怕的东西发现她了,这样就可以安全了。
茜茜拿出手机,想给妈妈打电话要她快点回来。
拨打几遍,对面只传来了嘟嘟嘟的声音。
茜茜就一遍遍的拨打,直到眼泪都在自己眼眶里面打转了,她终于听到了梦寐以求的声音。
“茜茜。”
妈妈温柔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妈妈!”茜茜没忍住哭了出来:“妈妈你在哪,茜茜好害怕啊。”
“茜茜不要怕,妈妈就在你身边。”
这时候,茜茜才发现,妈妈的声音不是从手机里传来的,而是从路旁传来的。
是妈妈来接自己了!
茜茜连忙站了起来,顺着声音跑了过去。
有了妈妈在,这条街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妈妈的声音就在拐角那里,茜茜边哭边兴奋的跑了过去。
妈妈的声音还在温柔的提醒她:“茜茜,妈妈就在这,别怕。”
茜茜抽噎着说:“妈妈,茜茜不怕了,你为什么躲在那后面,让茜茜快点看见你好不好。”
“好啊茜茜,妈妈就在这里,马上就到了。”
茜茜也终于转过拐角,来到了声音的地方。
眼前没有妈妈。
是一堵墙。
一堵老旧的,布满黑红斑驳的,灰色的墙。
墙还在说着话。
“茜茜,瞧见妈妈了吗?”
--------
许词翊拖着烂醉如泥的尚乐乐摇摇晃晃走到酒店给她送了上去,下楼准备打车回家。
酒店一晚上两百,打车八十,怎么看怎么还是回家划算些。
尚乐乐吹了两瓶的红酒,许词翊不想让她喝太多帮着分担了相当一部分火力。现在眼睛迷迷瞪瞪的,虽然脑子还是清醒的,但手机好像出问题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点不上定位。
捣鼓了半天,手机显示定位终于调整到了一个附近的位置。离这个地方不到四百米的路程。
许词翊决定到了目的地再打车,避免让司机师傅等太久。
这个时间说早不早说晚不晚,酒店距离商业街只隔着一条马路,对比下人声鼎沸的夜市,老小区显得有些寂寥。
许词翊要去的方向好巧不巧就在老小区对面的位置,往左往右打车的距离都差不多,横老小区还能省两块钱的倒车费。许词翊调好了路线,就开始往那边走。
老小区不少遛狗的和出来拿快递的行人,许词翊手机连着耳机插在两边耳朵里,脚步一轻一重的往前走着,很快就来到了对面的大路上。
奇怪的是,眼前的这条路空空荡荡的,两边无尽的柏油路像是一条被铺平的黑色胶带,她就像胶带下的一个黑点,左右都看不到边。
刚刚跟自己一起出小区的老太太也不知道上哪了,许词翊记得刚才内老太太牵着一条邪恶摇粒绒,正闻着小伙伴的气味拽着七旬老太飞奔。
凉风吹乱了许词翊的鬓角,让她酒都醒了不少。
但也只是一瞬间。
被酒精麻痹有些迟缓的大脑下意识忽视了这点不对劲,或者说就算是她此刻察觉到了问题的出现,也没有快速扭转这种境况的方式。
许词翊甩了甩脑袋,决定先跟着高德走到那个打车点。
她掏出手机想发送订单,屏幕上弹出一个大大的加载符号。
灰色的圆圈转动几下,很快的就被另一行文字覆盖上。
订单发送失败,请检查网络设置。
连续点了几次,都是一个结果。
许词翊也把流量开了关关了开,双卡双待的手机里,始终整整齐齐的排序着两排巨大的无信号。
这个时候,许词翊心里已经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下意识就像排斥掉这种可能,也控制着自己不要往最坏的地方想。
她长呼一口气,自我安慰兴许是手机出什么故障,也兴许是这块信号出什么故障了,走远点再打车就好。
好在缺德地图的离线功能做得还没那么缺德,能苟延残喘维持到许词翊离开这里。
她重新插好耳机,调换了个方向,继续往前走去。
没走几步,她听到了一个小孩在哭。
那个小孩背着个硕大无比的书包,躲在灌木丛底下边哭边叫妈妈。
小女孩哭得十分凄惨,她抱着自己的腿,两只眼珠却滴溜溜的转着,苍白的小脸上写满了惊恐两个字,像是一只受惊的猫四处提防着伤害的到来。
遥遥的,她瞧见许词翊摇摇晃晃的过来了。
然后“嗷”的叫了一声,拔腿就跑远了。
许词翊:“……”
不是,她有这么吓人吗?
这走了半天就看见这一个人,她还想上去问问是什么情况呢,怎么说跑就跑了啊!
刚碰见个可能同行的伙伴,还没开始就结束了,许词翊摸了摸胀痛的额头,任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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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往前走。
“前方一百米直行后左转。”
许词翊走了一百米,两边的景色没有丝毫变化。
“前方一百米直行后左转。”
许词翊又走了一百米,没有看见路口。
“前方一百米直行后左转。”
许词翊站着不动了。
“前方一百米直行后左转。”
“前方一百米直行后左转。”
“前方一百米直行后左转。”
……
机械的女声一遍遍重复的播报着,从一开始的每分钟提示一次,到半分钟提示一次,到现在,上一句话还没播完,下一句话就已经接上。
它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以一种人类根本无法描述的腔调和语速,滋滋的电流音宛如背景伴奏掺杂在每一个混乱的音符中发出噪音,仿佛马上要冲出耳机屏障,冲破耳道,蜱虫一样钻进脑髓。
合并的噪音只能听得清最后一个字,是一种扭曲的尖叫。
“转——————”
“转转转转转转转转转转转转转转转——”
在耳机爆掉的最后一秒,许词翊迅速把耳机摘了下来,连带着手机一起塞进裤兜。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转头一看,那个刚才被自己吓得落荒而逃的小妹妹挂着满脸泪痕又从身后的路上跑回来了。
惨白的灯光洒下,把两个人细长的影子交融,许词翊歪着头,静静的看着连脑袋都不敢抬的小妹妹在瞧见面前站着的熟悉身影后,又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许词翊:“……”
好的,这下不用纠结是不是又撞鬼了,已经实锤了。
许词翊一次在现实中碰见过两次鬼。
第一次,把她一个普普通通的社畜青年拽进了这糟心副本。
第二次,进副本这大半年来唯一一个碰酒,还是为了陪多年未见的好朋友借酒浇愁。
眼前这个鬼蜮不知道有多大,危险系数多高。进鬼蜮就会成为NPC,死在鬼蜮里变成玩家。之所以玩家的数量一直远远高于NPC。因为普通人进入鬼蜮里,几乎没可能活着出来。
变成玩家,意味着头上随时有一把攸关生死的屠刀高悬,就像上个副本的电动马达那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彻底跟这个世界说拜拜。
如果是平时状态良好的时候,许词翊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能保证自己和这个小姑娘都能活着出来。
但现在。
许词翊看着她。
小姑娘看样子已经在这个鬼蜮里面坚持了很久了,她头上全是汗,不知道是吓得还是跑的,手上残存着一些泥和墙灰,小小的脸上满是惊恐和绝望。
这么小的年龄,一个人撑了这么久,很不容易了。
许词翊定定心神,一抹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她知道,是嘴上天天骂天骂地精神状态感人但行为举止依然是十八好青年的圣母病又犯了。
她在心里暗暗说,她得把这个小姑娘带出去。
茜茜浑身都在打着哆嗦,瞧着面前这个走姿都十分奇怪的阿姨……姐姐一步步靠近,张嘴又要尖叫。
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这只手很细,很长,带着淡淡的酒气,一个压低的女声旋即伏在耳畔,声音飘浮,竟是有些慵懒:“别叫了,是人。”
“是鬼打墙。”
44. 旧小区
茜茜回过味来,眼前这个姐姐不是鬼,也不是丧尸,是喝得有点多。
明明看着十分不靠谱。
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声音,茜茜竟真的犹然生出踏实感。
许词翊踉踉跄跄走到茜茜平行线,茜茜愣了一下,反应极快的扶住了她。
她看了一眼这个小女孩,见小女孩后背背着大书包,身上扶着大姐姐,小小的身体承受了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重量,婴儿肥还没褪去的圆圆的脸蛋挂着泪痕,感受到了目光,小女孩用另一只手的袖子蹭了蹭脸。
“放心吧,我没事。”许词翊努力让自己语气看着正常一点:”你叫什么名字?”
茜茜抽噎着说:“我叫茜茜。大姐姐,茜茜好害怕。”
她大眼睛一眨一眨,睫毛上挂着泪珠,哪怕已经尽力往回憋了,没过一会眼眶底下还是又涌出了一汪眼泪。
扶着许词翊的双手握得很紧,像是害怕一错神,好不容易抓住的救命稻草又跟沙子一样溜走了。
许词翊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你在这里多久了?”
茜茜:“半个多小时了。”
许词翊:“把发生过得事情,你经历的,看见的听见的都告诉我。”
茜茜点了点头。
她把自己下了补习班回家,进入鬼蜮,听见妈妈的呼唤,顺着找过去只找到了一堵墙一五一十的说了,生怕遗漏一丁点细节,听得许词翊都给这个小女孩捏把汗,听到后来发出茜茜妈妈声音呼唤她的那堵墙砖瓦开始脱落,脱落出一个黑漆漆的洞,许词翊忙问道:“然后呢?”
“妈妈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让我进去。”
“那你进去了没?”
茜茜坚定摇头:“没有。我赶紧跑出来了。”
“我妈有洁癖,我小时候爬狗洞被抓住臭骂了一顿,她不可能这么温柔。”
许词翊:“?”
这理由还真是,无法辩驳。
听茜茜说,这半个小时,除了后面已经绝望不敢动了,她一直徘徊在这条走不到头的路上,这条路已经没有探究的必要了。
“走,进小区。”
路边商铺众多但现在大多都被拉上厚厚的卷帘门。锁住的玻璃门后是一家服装店,黑洞洞的室内放着白色圆头的假模特,路过瞥了一眼,只觉得那片漆黑里藏着什么东西在阴涔涔的笑。
茜茜赶紧移开视线,就听许词翊又张口:“别乱看。”
茜茜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听说过人身上的三把阳火吗?两把在肩上,一把在头顶。”许词翊说:“你左肩头上的灭了。”
估计是刚刚被被假妈召唤的时候被熄灭的。
“鬼怪一类邪物通过惊吓等手段降低人类的心神,你左肩头的火已经灭了,本就更容易被侵入体内。你越害怕,死的越快。”
茜茜刚有点放松的心情又被提了起来:“大师,我还能恢复那把火吗?”
许词翊:“……恢复不了,还有,别叫我大师,叫姐姐就行。”
按理说看这种阴阳的东西她是不会的。兴许是撞了一次鬼进过副本,许词翊现在的身份更像是半人半鬼的状态,倒是能隐隐得到点阴阳相通的附带技能了。
当然,她目前能看到的东西也就这么多,没啥卵用。但凡能整出个阴阳眼,她还带着小姑娘找什么出路,直接开大破了算了。
眼瞧着茜茜鼻子一酸,眼泪又要下来,许词翊连忙惊慌失措的说:“但是还有办法能稳定心神啊,来跟我预备三二一开唱,叠个千纸鹤再几个红飘带!”
悠长的公路上,回荡着许词翊略有些跑掉的歌喉。
茜茜:“……”
姐姐,你确定你真的靠谱吗?
但是听了两秒,茜茜发现那种伴随着自己许久的阴冷感竟真的慢慢消散了,她虽然不懂但她照做,半信半疑的张开嘴,努力跟上许词翊飞到太姥姥家的调子大声唱了几句。
恐惧感随之慢慢散去。
“好运来哩个好运来,好运来哩个幸福来!!!”
嘹亮的歌声一浪高过一浪,两个已经完全没有调子的人彻底变成女高音大比拼,大有一种龙争虎斗你死我活非拼出个胜负的架势。
惨白的路灯下似乎挂着红旗飘飘,两个人踢着正步越走越远,茜茜终于理解到许词翊的微醺精神状态,毕竟人活着哪里有不疯的!
小区大门敞开着,倒是跟许词翊来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许词翊怕扰民,戳了戳旁边已经快摆出气吞山河架势的茜茜让她住嘴。一段短暂的鼓舞过后,鬼蜮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远远地,许词翊看见黑暗中有人影攒动。
茜茜也瞧见了,刚温暖些许的心神又被提到了嗓子眼:“姐姐,刚刚这里是空的。”
许词翊指尖轻轻捧在双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后门的栅栏下有一个广告牌,两个人躲在破旧的广告牌后面,透过缝隙静静的看着那个影子。
几秒钟后,那影子动了。
路灯下,照出了一张男人的脸。
看到他同样被拉得很长的影子,许词翊:“是人。”
那男人左右瞧了瞧,目光定格在广告牌后面,许词翊识趣的拉着茜茜出来了。
男人也松了口气:“刚才在外面唱歌的是你们吧?我还寻思怎么一转眼就找不到了。”
许词翊:“……”
许词翊:“你找我们?”
男人:“啊对,我来我亲戚家串门,找不到楼了。想问路半天也没找到个人,姑娘,你知道137栋在哪吗?”
许词翊抬起眼。
老小区虽然装饰陈旧,路面却干净整洁,偶尔还能听还能孩童叽叽喳喳的叫嚷声,生活气息十足。
眼前的小区的构造看上去无二区别。
只是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路边的车辆皆积攒着一层厚厚的灰尘,轮胎张结错乱的蜘蛛网,起码得十几年没人使用过的僵尸车。昏暗的路灯忽明忽暗,时不时传出滋滋的电流响,垃圾箱空空荡荡,不存在一丝一毫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更诡异的是。
偌大的小区里,竟没有一盏亮着灯的人家。
整个小区像是一座被隔离在人世之外的死城。
许词翊看着他:“这里没有137栋。”
男人一怔,又开始找手机看地图:“可是定位明明就在这里啊……诶,网怎么又断了……”
许词翊打断他:“这里的楼,没有楼号。”
男人手指一顿,然后不可置信的抬头:“你扯吧,怎么可能没楼号,我刚才还瞧见了。”
许词翊:“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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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见的?”
男人:“进小区之前啊。”
许词翊:“现在你可以自己抬头看看。”
男人有点无语,他抬起头。
四四方方的六层小楼拔地而起,随着视野的升高逐渐插入更深的夜色下,宛如电影里偷工减料版本的九层妖塔。
本该是楼号的地方,变成了一汪黑色的流墨。
男人不信邪的往前走了两步,视线放在了另一栋楼上。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流墨,许词翊站在原处,看见前面的每一栋楼相同高度的地方,都有一团模模糊糊的黑。
像一块块题字的墓碑。
男人眉头一皱,茜茜还以为他相信了,刚要说话,谁料他翻了个十分圆润的白眼:“你的意思是我刚一进小区,楼号就自动隐藏了,故意不给我看?”
茜茜急了:“大哥哥,你都瞧见了,这个小区真的不对劲,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滚吧你!”
瞧见面前就一小孩一妇女,男人已经连最基本的客气和礼貌都懒得装了:“少他妈用这些有的没的吓唬老子,不就是换个贴楼牌号的位置吗,不认识路就别吓哔哔,耽误老子时间。”
许词翊已经很久没听过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跟她骂脏话了。
副本里人模狗样的人见多了,就算是心中有怨气在系统里都得装得彬彬有礼,担心一个不注意惹到了不该惹到的人,在那种杀人不犯法的地方,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许词翊冷笑一声:“你说话尊重点。”
男人一听呵呵一乐,他挽着袖子,指着许词翊鼻尖骂道:“老子就不尊重你怎么样?一姑娘喝成这个德行在大马路上乱逛,要不是这小区有电子眼,就你这姿色的,高低得被老子跟兄弟们捡走。”
说罢,他竟真的开始上下打量起许词翊来。
茜茜的手哆嗦着按住许词翊,身体却朝前迈了一步,肩膀把许词翊护在身后。
许词翊垂眸,她顿了一下:“幼儿园后面的楼有保安室,你进去问问吧。”
然后后退两步,头也不回的走了。
“装什么装,溜得还真快。”男人啐了一声,终于从这死娘们口中得到点有用信息,他转身朝着幼儿园那里走去。
男人的身影渐渐走远,茜茜拉着许词翊从小门后的拐角处走了出来。
茜茜:“大姐姐,你没事吧?”
许词翊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冷淡。
她抿了抿有些发白的唇色:“跟过去。”
茜茜不明所以的牵着许词翊从另一条路到了幼儿园门口。
正好瞧见男人进入大楼的身影。
许词翊勾起嘴角:“茜茜,转过身,把耳朵堵上。”
“三。”
楼里传来声响。
“二。”
顶楼的窗户正在被用什么东西大力捶打。
“一。”
窗户终于破碎,一个熟悉的身影飞出窗口,砸在地上。
“咣当!”
抛物线地步,红的黄的白的四处飞溅,砸下来的东西化成一摊烂泥。
男人的眼珠滚了出来,咕噜咕噜滚到她脚下,死不瞑目的瞪着她。
许词翊笑了一声。
她伸出脚,踩爆。
这是许词翊第一次杀人。
45. 棺材
男人听了许词翊的指引进了幼儿园后的楼。
楼下的安全门似乎是坏了,没有关合严实,一拉就开了。
推开门,浓郁的粉尘气迎面扑来。
楼道里的灯也坏了,整栋楼都黑漆漆的,男人犹豫之际,身后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带去最后一丝光亮。
巨大的砸门声久久回荡在空荡荡的楼道,等空气中的尘埃再次安定下来,男人咽了口口水,从兜里拿出手机,划开了手电筒。
刺目的射线划破的黑暗,细小的灰尘密密麻麻的飘散在强光中,男人左右巡视一圈,哪里有什么保安室的影子。
“妈的,被那个臭婆娘耍了。”
男人狠狠啐了一口,转头就要走,他不以为然的推了推进来的安全门,安全门纹丝不动。
刚刚还虚掩着的铁门,仿佛在几秒钟之内被迅速修好落了所,男人用力晃荡了几下,越晃荡速度越快,甚至还用脚踹了两下。
安全门没有开关,唯一一个似乎是曾经安装了开关的痕迹也早就断了,铁丝露在外面,拨弄了两下,翻到给男人的手划了个口子。
他急了,把手机塞进裤兜里,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布料透过来的昏暗光线,照着把手的位置,然后用身体狠狠朝着大门砸去。
一次,两次。
大门纹丝不动。
手电筒在裤兜里一晃一晃的,昏暗的灯光虚虚的印在墙上,照出一圈泛黄的轮廓。
男人余光瞧见了那个墙上的东西,好像是个小广告,他没在意继续捣鼓着门锁。
几秒钟后,他忽的想到了什么,颤颤巍巍把手伸进裤兜,摸出手机,朝着墙上照去。
喜讯:
欢迎本楼新入住新人一位!
日期:2024年13月32日25点61分
底下印着男人的照片。
真是他刚刚举着手电筒朝楼梯观察的那个瞬间。
看照片机位……拍照的人此时,正在他背后。
眼镜男脑子翁的一声白了。
他全身汗毛都快炸了,颤颤巍巍的说:“有人吗?”
没人应答。
男人努力让心里的不安沉下,他长呼一口气,慢慢的把头转过去。
身后什么都没有。
可那张照片清清楚楚的印在那里,证明着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男人此刻只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听许词翊的话,忽的又想到就是那个贱人把自己引进这座鬼楼的,一时之间怒火中烧。
又怕又气下。他大声问道:”有没有人啊,谁能帮帮我怎么出去!我还能给你们拉一个……不对,是两个新的住户!”
楼上传来了一声异响。
男人咬了咬牙,大着胆子跟了上去。
然后,上一层的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男人没办法,只好又跟了过去。
脚步声始终快男人半层,男人累的气喘吁吁,却始终不敢停下脚步,怕他一停下,最后能出去的希望也没了。
不知爬了多久。
爬到本就常年不锻炼的身体已经彻底透支,开始眼冒金星的时候,脚步声不见了。
男人扶着大腿喘着粗气,喘着喘着发现四周不知何时又寂静一片,他愣了愣,抬头重新照了四周的环境。
还是那个安全门,还是那个广告牌。
只是广告牌上的照片被替换成了他爬楼的背影,模糊一片。
他爬回了一层。
鬼打墙。
这是鬼打墙。
听多了民间鬼故事的男人还没傻到诡异到这种程度还认不出来,他慌乱的贴住墙,手机不停照着,生怕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身边,来个贴脸杀。
也就在这时,眼前的安全门竟发出了咔嚓一声。
男人心中微动,他不敢置信的握住门把,往外轻轻一推。
门竟然真的开了。
他心中一喜,差点泪洒鬼楼,猛地一个撞开就朝外飞奔过去。
熟悉的新鲜空气涌入口鼻。
与之一同而来的,是猛烈的失重感。
他从六楼的天台跳了下去。
男人看见的最后画面,是跳下的窗口后,漆黑的屋子里,挂着一整面墙的遗照。
而最中间的,最大的,最新装裱的遗照,赫然印着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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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茜双手捂住耳朵,一些不太好声音通过指缝渗进耳道。
血肉喷溅声,器官破裂声,如同惊雷一次次劈到茜茜的脑海,每一次都震耳欲聋。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的指尖触碰到了茜茜的胳膊,她打了个激灵,整个人像一只一触即碎的雕塑,惊恐到呆滞,生怕做出丝毫细枝末节的动作,就会惊醒更加可怕的存在。
许词翊的声音出现在身后:“走吧。”
“那个叔叔,是死了吗?”
许词翊淡淡的嗯了一声。
这是茜茜第一次见着死人,还是被人害死,活生生的死在自己眼前。
今晚之前,她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学生,她平淡又简单的生活里,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遇见这么可怕血腥的事情。
听到许词翊那声不重不痒的回应后,茜茜疯了一样的开始尖叫:“我不走!你要带我去哪里,你为什么要杀人!”
许词翊本来想说在这里杀人不犯法,残存的良知把她把话咽了下去,换了个稍稍温凉点的口吻说了出来:“我怎么杀人了?”
见她还在无所谓的装傻,此时此刻茜茜觉得今天晚上遇见的种种加在一起,都不如眼前这个看着无害的大姐姐来的更加可怕。
怎么会有人杀死人后还能风轻云淡没有一点愧疚和害怕的意思,这不就是鬼故事里写的连环变态杀人狂吗!
茜茜憋了半天,到最后一句话也没问,她红着眼睛,可怜兮兮的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也要杀我?”
许词翊:“?”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冷血了。
“我确实只是个过客,跟鬼蜮没关系,我没必要骗你一个小孩。我并不知道那栋楼里有没有保安室,我也不知道楼里发生了什么,鬼蜮出入口到底在哪。只是随便扯个幌子,把刚才那个人随便骗进一栋楼里。”
“一片集中形成的大鬼蜮里往往会涵盖着小鬼蜮,小鬼蜮会使用和大鬼蜮里相同规则,小鬼蜮是子集,大鬼蜮是合集。所以我推测每一栋楼都是一个子集。我们在楼外经历鬼打墙,楼里的小鬼蜮也会出现鬼打墙。这是推测,不是我未卜先知,懂了吗?”
茜茜哭喊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你为什么要害人,我这么相信你!”
许词翊没说话。
她一双眸子静静的望着茜茜,望到这个小女孩头皮发麻,她忽的伸出手,顾不得茜茜愣怔一瞬后开始剧烈的挣扎,强迫她把头拧过来。
茜茜的目光也就在同一时刻对上了男人被踩出血水的眼球,她捂住耳朵,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喊叫。
许词翊一把扯住。
“告诉你个事实,进鬼蜮的所有人都会进入副本。你可能不知道副本是什么,副本里每天都会上演类似的惨状。”
茜茜整个人都在剧烈挣扎,像一只待宰的兔子疯狂的想要逃离。被迫接受横死之人的模样,整个人都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稍稍用一点力,紧绷的弦就会彻底被勒断,变成个彻头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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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的疯子。
许词翊充耳不闻,只是在她耳边一字一句的说:“你也是。你也会进入副本,刚才死的那个男人也会进入副本。副本很可怕,稍微一个不留神就永远的留在鬼怪的世界了。他的死亡率会很高,如果你再不冷静下来,不用我动手,你也会落得跟他一样的下场。”
这么大的信息量一下子给茜茜灌入进去,对她来说,属实是有些残忍了。
但现在的情况,没时间给她多做心理建设了。
许词翊的手死死按住茜茜的脑袋,眼里一片冰冷,她闹得太厉害了,许词翊愣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样可能会导致这个孩子岔气窒息,蹙着眉松了手。
刚一卸下力道,茜茜就双腿一软瘫跪地上,小脸通红边哭便咳嗽。
长长的影子笼罩住她的身体,茜茜跪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的哭着,许词翊就站在她面前,遮住了全部的光。
“听着,鬼蜮对人伤害极大,尤其是神魂不稳的女孩。我给你最后半分钟,跟我走,还是继续一个人哭,你自己选。”
神魂不稳,大凶大恶,阴阳失衡,碰上鬼蜮的基本都是这三种人。
鬼噬恶魂,好阴,所以也最喜欢这三类人。古时撞鬼的多为夜间出没的打更人,现在社会生活节奏快,昼夜颠倒的是常见事,科技发展的更快了,封建迷信元素反倒是撞见得越来越多。
茜茜左肩上的火已经灭了,这附近鬼蜮里面的怪物不知道有多少在虎视眈眈的盯着。一旦离开了许词翊,光靠她的能力,不管在鬼蜮还是未来的副本里,都凶多吉少。
许词翊默数着时间慢慢的过去,很快的,半分钟期限到了,她放弃了,转过身刚要走。
一直小手拽住了她的裤脚。
茜茜哽咽得已经快说不出话来:“我跟你走,你别丢下我,我跟你走。”
许词翊到底还是心软了。
老小区的楼间距极近,中间最多能够一辆小轿车通行,看着都让人怀疑除了首尾两栋楼,中间的这些楼白天里能不能见到太阳。
像是几排整齐划一的棺材。
许词翊带着茜茜走过男人的尸体时,茜茜连眼睛都不敢睁开,保持着脖子在一个四十五度上扬的位置,直到许词翊提醒她注意脚下,才颤颤巍巍的眯开一条缝。
经过了刚才那件事后,茜茜发现许词翊并不如同她所想的那样好相处。
许词翊的手虽然扔搭在茜茜身上,气质却完全变了,至少和刚看见她的时候不一样,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最一开始还偶尔掺杂着调节气氛的话语,还会关心茜茜的精神状态,现在像换了个人一样,一板一眼,每一句话都是班主任那样全是记不住的重点。
茜茜不敢跟她说话了。
“你想说这栋楼的楼号出现了,对吗?”
茜茜犹犹豫豫盯着楼侧面看了半天,被许词翊再一次精准的猜到心里所想。
茜茜害怕的点点头。
许词翊冷笑道:“有人死了,号码就出现了。这小区里几十栋楼,想把棺材都填满,真贪心啊。”
茜茜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许词翊歪了歪脑袋:“意思是,鬼蜮里的东西会想方设法的让你死在这。比如……”
她垂眸朝下看去。
茜茜愣了愣,一并垂下头。
两个人中间的影子,多了圆形的长条。
看位置,像是两个人的胳膊上,压了一个嘴巴张到畸形的头颅。
许词翊贴了过来,悄悄地说:“比如,不要理任何人。他们想灭你身上的第二把火。”
话音未落,许词翊的声音再次传来:“茜茜,你看看你手里握着的是什么,你在跟什么东西一起走呢!”
46. 殡葬
两道声音重合在一起,在同一位置同一时间响起。
茜茜的寒毛都快有丝分裂了。
眼前的视线黑了下去。
四周陷入了一片看不见的黑暗,像坠入了墨色的深海,除了黑暗,只有冰冷,无穷无尽的冰冷。
唯一让她感受到真实的,自己仍然存在于这个鬼蜮里的证据,是她仍然牵着那只熟悉的手。
是许词翊的手。
这个让她又害怕又安心的姐姐的手,仍然安静的握住她,略显冰冷的手指在察觉到事情发生异变的同时,就反手用力握住了茜茜的胳膊。
茜茜抱着这只手,莫名的安心了下来。
除了这只手,她不确定任何东西是真实的。
她选择谁也没回应。
跟着许词翊带领的步伐,在几乎已经成为了全盲的视线里,一步一步朝前走着。
“茜茜,你不要走了,你知道你在跟着什么东西走吗!你快回头!”
许词翊焦急的声音再次呼唤起。
后脖颈,有什么东西在吹冷风。
而那只手,攥的更紧了。
茜茜长呼一口气,浑浑噩噩了一整晚,她从来没有任何一刻脑子比现在更加清晰。
反正已经全盲了,索性闭上了眼。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五分钟后,眼前出现了一丝光亮。
茜茜睁开了眼。
她还在那个旧小区里。
只不过,已经跟着许词翊,一路走到了大门口。
许词翊望着茜茜惊魂未定的脸,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夸赞了一句:“做的不错。”
茜茜双腿一软。
大门两边各有一条人行道和道闸。中间隔着一个保安室。
保安室没人,里面的按钮却时不时的被按下去,按下去的同时,红色的提示灯亮起,起落杆抬了起来。
经历了刚才这么一遭,已经逐渐被吓出胆子的茜茜对这种超自然现象的发生已经快麻了,更别提旁边还站着个许词翊。
一个让人又害怕又敬畏,又下意识想要依靠的人。
整个小区都暗着,路灯和保安室倒是有电。两个人走到门禁前,镜头里映照着两张熟悉的脸,门没有反应。
她们不是这个小区的人。
茜茜鼓起勇气问:“姐姐,要不我们从起落杆下钻出去?”
许词翊看了她一眼:“让开。”
茜茜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低下了头,胳膊却被许词翊用力一拽,两个人贴在旁边的栏杆上。
同一时间,门禁里出现了一个黄色的人相框。
屏幕里显示的那个“人”,停留在两个人半米之外的位置,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的距离。
门禁传来咔嚓一声,锁开了。
可屏幕里的人相框没有消失。
它变得越来越小,慢慢朝着右下角……也就是许词翊和茜茜贴着的地方,靠了过来。
茜茜再次变得呼吸急促。
“出入平安。出入平安。出入平安。”
被识别到的人脸站在一直可被检测到的位置,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茜茜心脏跳的砰砰快。
忽的,她看见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一个足足有两米高的影子。
他似乎在寻找什么,迟迟不肯离开,从门禁一路找到了她们眼前。
也就是这时,他转过了身。
一双黑洞洞的眼眶里没有眼睛,下巴被拉的极长,像是雨中女郎那副诡异油画的性转版,伸长了脖子,贴了下来。
茜茜几乎停住了呼吸。
肩膀再次被一个力量拽了起来,面对这样一个贴脸杀,许词翊表现得置若罔闻,她另一只手去推已经解开锁的门禁:“走。”
咔嚓一声,门再次被关上。
茜茜想回头,刚别过一点脸,被许词翊一巴掌糊住了眼睛。
“你看到那东西了?”
茜茜愣了愣:“你没看见吗?”
许词翊:“没有。”
其实这条路跟从小门进来的路没有任何差别,还是一样的横平竖直的大道,还是一样的转不到尽头。
许词翊:“灭了一盏火的后果是更容易见阴,也更容易被找上门。鬼靠惊吓降低活人气运,三盏火全灭了,谁也救不了你。”
她顿了顿:“如果你还想保住剩下两把火,就收起你的好奇心。”
两个人沿着新拓展的公路走了很久,结果走着走着又回到了小区后门。
这次的鬼蜮,众人一开始只有出生地那么一小块可以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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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范围,随着路径的延伸,可行动范围的扩大,这个鬼蜮地图也被探索的慢慢拓宽。
茜茜停住了脚步。
她闭上了眼,努力让自己的心态放平和:“你能帮我看看,我身上还剩下几把火吗?”
许词翊刚刚一直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小区周围都是各种店面,全部上了锁,预示着已打烊。
打烊的店面甚至还有餐馆和烧烤店。其实按照现实里的逻辑来看,这种人们最喜欢在三更半夜点外卖吃宵夜的场所,不可能在晚上十点多就凄凉一片。这跟年三十不提供年夜饭有什么区别。
她想着店面的事情,一时之间没顾得上茜茜,听到这话,她转过头,望向茜茜越发苍白的脸。
许词翊嘴唇动了动:“你看见了什么。”
刚刚的提示到底还是晚了。
茜茜身上的火,只剩下头顶的最后一盏。
“鬼。”茜茜嚅嗫着嘴唇:“好多好多鬼,整条街,密密麻麻的被挤满了。”
“还有那些门店里。”
茜茜打了个寒战。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看得这么清晰,走在黑漆漆的马路上,忽的照过来一束并不是很舒服的光线,诱使着她转过身,看见了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的一幕。
烧烤摊前的饿死鬼在大快朵颐,老板拿着鲜红的剔骨刀削宰猪一样削着活人的尸身。服装店里的骷髅头对着镜子扭来扭曲,母婴店里黑青色的鬼婴漏出两排尖锐的牙齿,森森的瞧着二人的方向。
人间地狱。
这分明是阴阳两界的殡葬一条街。
而在许词翊眼里。
什么都没有。
眼看着茜茜又要哆嗦起来,许词翊止住了她:“别想了。”
她挡在茜茜左边,隔绝出店面的位置:“现在慢慢睁开眼。”
眼睛刚眯开一条缝,一个纸扎车就从茜茜侧边飘了过去。
茜茜咬住嘴唇,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叫出生来,她泪眼婆娑的望着许词翊。许词翊:“两条路前后看看,哪里的人最少。”
茜茜颤抖着说:“靠近大门的路口。我们这里是最多的,他们都想去店面。”
许词翊:“你就在这里等我,蹲下来,捂住眼睛,谁叫你,问你,都不要回答。”
47. 写字楼
晚上十点,一写字楼内。
小郑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按了保存,终于关上了电脑。
办公室里坐了一天,这种工作看着光鲜亮丽的,他才不到三十岁,已经一身基础病——脊柱侧弯,视力衰退,久坐导致的腰间盘突出,长期敲击键盘得了腱鞘炎,没时间喝水就连嗓子也隐隐作痛……太多了。
他站起来,活动活动腰,准备下电梯回家。
他们这公司就是非常传统的资本家压榨底层劳动力搞出来的外包公司,就连地理位置选的也十分偏远,虽然在省会里,走两步就到了旁边的s城,完全就是又想占个大城市工作室的名号又舍不得交租金。
而像他们这种跑到郊区写字楼加班的,拿着最低的工资,干着最苦的活,受着最脏的刁难,简直是牛马中的牛马,冤种中的冤种。
小郑叹了口气,朝下看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天楼下的车格外的少,除了路灯还亮着,半天瞧不见一辆。
楼下办公室的灯全灭了,平日里多少还能从底下亮着的灯里寻找些同命相连的安慰,现在一盏都不剩。小郑只觉得自己又辛苦又命苦,他伸了个懒腰,对着里面喊:“小非,涛子,我先走了啊。”
“你先走吧郑儿,我把这份合同检查完。”小非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而涛子没说话。
小郑觉得有点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他嘱咐了两句让小非赶紧回家,别太辛苦,就收拾东西准备下楼了。
临到门口,后面的小非忽的叫住他:“郑儿,方便帮我拿个文件吗,就在打印室里。”
“哦,好的。”
小郑应了下来,打印室就在门口,顺手就帮忙了。
打印室黑着灯。
打印机正在运作,一点一点往外吐着纸,好像少了点什么。
小郑玩着手机等着打印完,手机上忽然探出来了涛子的信息。
涛子:“兄弟,你还在公司不,给我厕所送点纸来。”
小郑哭笑不得,怪不得刚才喊了半天涛子没人理,原来是跑肚了。
他回道:“你再晚一分钟就得挂着米田共到天亮了。等着,我先把打印件给小非送过去。”
话打到最后,小郑却愣住了。
今天加班的只有他和涛子,小非……小非是谁?
小郑平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终于想起来刚才的怪异之处在哪了。
他工位后面,所有的电脑都关着机。
所以小非的声音,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
打印机终于吐出了最后一张纸。
小郑也发现了少了的那个东西是什么。
打印机的电源灯始终暗着,根本没有插着电源。
东西是怎么打印出来的。
小郑颤抖着取出打印机里的东西。
只能黑白印的打印机下,印着鲜红的大字。
第一页:“你听到了吗?”
第二页:“你瞧见了吗?”
第三页:“你发现了吗?”
三页纸后,没东西了,打印机却又吐出来一张纸。
红色的血迹融化开,像雨水一样滑落下来。
“嘻嘻,那我来啦。”
另一边的厕所里,涛子反复看着小郑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
小非。
小非是谁?
他纠结一会,确信了自己脑子没出问题之后,发了个文字过去:“咱们公司来新人了?”
半天没有回信。
他屁股都要干了,百无聊赖的蹲在马桶上耍手机,刷了五分钟,忍无可忍的又给涛子发:“兄弟,腿麻了,你不想管也说一声,我就叫快递了。”
信息刚发出去没有两秒钟,头顶的灯忽然闪了闪,暗了下去。
屋里瞬间昏暗得像年久失修的地下室,看着还有点瘆人。但走了十几年夜路的涛子凭借着一身阳刚之气,一身怨气只想骂老板。
他大爷的,连个厕所都特么不让好好上,这破公司早晚倒闭。
也就是这时,外面闪过一道影子。
涛子还以为小郑终于来拯救他了,结果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纸伸进来,他又喊了一声:“小郑?”
没人说话。
那个影子却站到了他的门外,透过门下的间隙,看到了一双脚。
涛子终于怒了。
“你大半夜还嫌是不够多在这装神弄鬼干什么呢!”
他边骂,边一巴掌推开门。
门外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包括影子,包括那只脚。
“我说郑凯元你多大人了,你幼不幼稚啊。”
涛子骂了一会,没人理他,气的他直接把裤子提了起来,怒发冲冠的就出了厕所。
可走廊里也没有人。
他就站在走廊尽头的厕所里,看着公司里的灯,像跳闸一样,一闪一闪。
涛子咽了口口水:“郑凯元,你还在吗?”
几秒钟的时间,楼道里的灯,厕所里的灯,都开始像公司的灯那样开始闪。
涛子盯着公司的前台看了一会,前台上,似乎坐着一个人。
这个点,前台的妹子不早就回家了吗?
灯光暗下又亮起,那个影子站了起来。
每一次的视线回归,那个影子似乎都更靠近一步。
从前台,到楼梯间,转瞬间,已经走了一半。
“操。”
涛子意识到,这不是装神弄鬼,是特么真的撞鬼了。
他后退两步,一咬牙,退进了旁边的电梯间。
电梯间的灯全暗着,他在外面嚷嚷半天,电梯间的声控灯愣是没有一点动静。一拽开门,却诡异的亮了。
电梯门前,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郑凯元,你在这干什么呢?”
小郑听到后面忽然有人叫他名字,打了个寒战,目光呆滞:“涛子,有鬼,有鬼……”
若说刚才的涛子是半信半疑,怀疑自己是累出了幻觉,现在看见小郑这惊恐样,彻底信了。
他咽了口口水:“那你快按电梯啊!”
小郑哭喊:“我按了!没反应啊!”
电梯上,显示着鲜红的-18楼。
涛子一把拨弄开小郑,开始疯狂的按下行键。
然而无论他怎么按,电梯就是卡在那个不存在的楼层,纹丝不动。
身后的灯闪的他越急越烦,最后烦到忍无可忍,涛子一记横踹重重的砸到电梯门上。
“操!”
本来加班就烦,拉屎没纸喝凉水都塞牙的倒霉日子,连特么电梯都欺负他。
他就算是被鬼弄死了,死在这公司,临死之前都得让内加班不给加班费的老板赔一笔公共损失!
电梯门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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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当一声声响,颤了两颤。
郑凯元被吓蒙了的心智被一脚踹回了身体:“涛子,你先冷静。”
电梯开始上行。
小郑:“……?”
鬼也欺软怕硬吗?
走廊里,灯闪动旁的频率越来越快。
小郑已经不敢想那只鬼现在已经走到哪了,他默默数着电梯上来的楼层,祈祷着这电梯能快一点,在快一点。
终于,电梯到了他们所在的楼层。
两个人赶紧迈进了电梯间,迅速的按下一楼然后狂按关门键。
楼梯间的灯也开始闪烁。
走廊外的影子穿过了门,出现在他们眼前。
灯光又暗了下去。
再次亮起。
影子站在了电梯门外。
它没有脸,却能感受到它不怀好意的目光和笑意,愣神的瞬间,一只手扒上了电梯门。
“快关门,关门,啊啊啊啊!”
小郑崩溃的尖叫,几乎要将关门键锤烂了。
灯光再次暗下。
在那只影子进来的最后一瞬,电梯门终于成功关上,一路下行。
两个人虚脱的坐在地上,如同劫后重生。
“我再也不加班了。”穿了几口粗气,涛子摆了摆手:“加班就会撞鬼,我明天一定得跟老板说一声。”
小郑蒙蒙的摇了摇脑袋:“不是吧,都这样了你明天还要来上班?”
涛子无声的叹了口气,说出了个任何人都无法反驳的理由:“有什么办法,我背了四十年的房贷。”
电梯没有径直到一楼,在五层的时候,忽的停下了。
小郑明明看过,楼下的灯都灭了,证明楼已经空了。这个时候上来的会是什么东西。
再想按关门键阻碍外面的东西进来已经来不及了。
两个人眼看着门慢慢打开,进来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
男人垂着头,黑灯瞎火的地方,他却带着一只墨镜,慢慢抬起头。
两个人跟这个男人对视,谁也不敢先说话。
“诶,还有活人?”
男人小声嘟囔了一句,站进电梯不说话了。
郑凯元在后面已经快被吓疯了,他两只手抱着涛子的胳膊,挤眉弄眼的问:“他这什么意思?什么还有活人,这楼里全是死人吗?那他是不是活人啊?”
涛子本来就还在观察局势,仔细测评自己的怨气跟鬼的怨气哪个更吓人,被郑凯元这一连串的暴击搞得他心里也毛毛的,捅了一下他:“你冷静点,鬼还没动手你先自己给自己吓死了!”
小郑:“我冷静不了啊!你别忘了这电梯之前停在-18楼,它要是直接拉咱们去地狱怎么办啊!”
涛子眉头一簇,紧盯着电梯层。
三,二,一。
想象中的拉去十八层地狱的场景并没有出现,电梯稳稳的停在了一楼。
电梯门缓缓打开。
门外出现了两个女人。
她们以一种及其诡异的姿势互相挂着,一个面色铁青,另一个垂着头,被阴影盖住了面容。
而瞧见了电梯里的场景后,两个女人明显的顿了一下。
继而,垂着头的女人缓缓抬起脸,声音虚无缥缈的说出了同样的话。
“还有活人?”
小郑两眼一翻,终于还是没忍住晕了过去。
许词翊:“?”
48. 白行风
伴随着一声惊叫,电梯里的瘦小身影翻着白眼缓缓顺着墙壁滑落下去。
咣当一声晕在地上。
涛子已经全然将好同事遗忘了,他也腿一软,哆哆嗦嗦就撑住后面的墙:“你你你你们别过来啊,这小子年轻肉香,各位大哥大姐你们先吃他放过我一条生路吧呜呜。”
许词翊:“……”
茜茜:“……”
风衣男人:“……”
风衣男站在两个显眼包前面,面对对面两个姑娘莫名其妙中掺杂着点惊恐的目光,很想说一句他也不认识这俩货。
本着最后的职业素养,风衣男脚尖不动声色的往外挪了挪,维持着最后的体面颔首:“各位,这里很危险,大家还是早点离开吧。”
他转身欲出电梯,却见面前的许词翊和茜茜并没有让开的想法。
电梯发出滴滴滴的催促声。
三个人保持着面对面的位置,谁也没有先让开一步。
也就是这时,电梯里还醒着的两个人终于瞧见了许词翊身后,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空荡荡的大堂蒙满了灰尘,像是荒废了几十年都没有用过。侧边摆着经年翠绿的盆景枯成了残花败柳,像一只只爬满褶皱老人的手,张牙舞爪指着后面的大门。
大门外,是一条长长的公路,路上空无一人,只有看不到边际的黑。
仅几个小时的时间,外面的世界活像是衰败了几十年。
风衣男眉心微不可查的皱了皱:“女士,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这话是对着许词翊说的。
她一直没有抬头,实在是脑袋太重,没什么力气抬起来了。
许词翊能感受到她今天晚上有点反常,一直以为是喝醉了身上发软,所以冷笑话都不讲了,惜字如金,说的话能少就少能短就短,最好能用几个字就囊括出她的意思。
听到这话,许词翊笑了一声。
确定了,这男人是进过副本的老手。
碰到这种情况处变不惊的,实力应该不弱。
她勾了勾唇角:“线索可以说,但你要拿别的东西来换。”
大堂尽头的旋转门没有人触碰,孤零零在空无一人的地方转了一圈又一圈。
风衣男静静的扫了一圈,目光重新聚集在许词翊身上的时候,换了一抹平和的笑:“那你呢,你不想知道楼上有什么?”
许词翊微微仰起头。
她眯着眼,表情看着甚至有点迷离,十分好忽悠的样子。
“你可以不说,我自己去看。你也可以不说,自己去看。”
说罢,她侧了侧身子,让出了一条可供人通行的路。
风衣男抿了抿唇:“为什么。”
“这是第二个问题。”
话题戛然而止。
良久后,风衣男垂眸笑了笑,他摘下墨镜,伸出一只手:“你好,白行风。”
许词翊也在那瞬间明白了为什么这人大晚上还要在没灯的楼里带着个大墨镜。
墨镜后,是一双十分没有攻击性的眼睛。
许词翊的眉目偏长,稍稍带点修饰就像电视剧里走出来的反派似的。而这白行风……身形修长提拔,薄唇挺鼻,偏偏上面长了一双又大又圆的杏眼。以山根为楚河汉界,下半张脸霸总范,上半张脸跟个未成年的正太似的。
好看是挺好看,就是很割裂。尤其是他以表尊重把装酷的墨镜摘下来……杀伤力直接打了个对折,更割裂了。
许词翊也伸出手,握了上去:“许词翊,幸会。”
双方达成共识,许词翊开始说起两个人在外面的经历。
鬼蜮的形成就算再离谱,为了引导不知情的路人踏足,会将内里结构设置的跟现实世界所差无二,类似于表里世界。
路边的鬼店打烊,许词翊也知道身边有东西虎视眈眈。但她三把火都在,内心对鬼怪这类的恐惧在日渐磨练下逐渐麻木,茜茜危在旦夕,也为了自己能出去,她选择砸开其中的一家鬼店。
为料想,这里面居然还真有她要找的东西,白米饭。
白米饭上插三根筷子摆在马路中央,吸引过往的孤魂野鬼驻足。这是老祖宗传下的规矩,哪怕鬼蜮里面的鬼不饿也得过来吸两口。
趁着这个间隙,两个人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
引过去的鬼明知道这是调虎离山计,还必须得去打个某。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许词翊和茜茜已经跑出十万八千里了。
一直重复的景色终于结束,公路的尽头,就是这座写字楼。
两个人在很远的地方就看见了这座写字楼。
通常情况下,商务区都是成片成片出现的。这写字楼出现得十分突兀,黑云弥补下顶着一栋灰色的掉漆的楼,墙面历经风雨冲刷留下一道道斑驳的水痕,在这种环境下看,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一个有人待着的地方。
写字楼黑压压的一大片,唯独倒数第二层亮着灯,也不知道是安全的庇护所,还是吸引蛾子过来的信号灯。
就在俩人犹豫之际,那层楼的灯开始疯狂的闪耀起来。
一片漆黑中,赫然出现一排明晃晃的灯跟开了动感模式似的开始打碟,回头一瞧,身后的那个傻鬼又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
许词翊一咬牙,带着茜茜进了这件写字楼。
然后就碰见了这仨人。
白行风循循善诱:“你就这么轻易踏入另外一个未知场所?”
许词翊没有回答:“你能看到她身上的火吗?”
她拍了拍已经愣神了很久的茜茜。
茜茜迷茫的看着她。
白行风扬唇一乐:“你是什么身份,为什么确定我可以帮到你?”
这白行风还真有意思。
通常许词翊与旁人对峙,所用手法一般是旁敲侧击,查找语言漏洞四处挖坑。
白行风可倒好,别管心里想的是什么,问出来再说,能回答就当捡了个便宜,不回答也不尴尬,继续聊接下来的问题。
许词翊也懒得动脑子,丢下了一句话:“如果不确定,我不会问。”
这话说的亦真亦假,故弄玄虚。白行风想了一会,掏出了一个发绳,递给茜茜。
“系上吧小朋友。出了鬼蜮记得还我。”
接过发绳,慢慢系上。
白行风介绍:“永久道具,能护住使用者的心神,至少在这个鬼蜮消失之前,你不用担心小朋友的最后一站火熄灭了。”
茜茜的脸慢慢有了血色,观察片刻,确定了茜茜情况确实在变好,许词翊继续道:“写字楼内外是两个鬼蜮,外面的那只鬼是公路鬼蜮的鬼,没有权限进来这个写字楼。兴许是因为一些原因,两个鬼蜮的核心融合了。”
事实上,许词翊无法确定写字楼是否安全。
否则她也不会在最一开始设想,整栋楼里没有一个活人。
电梯还在滴滴滴的叫着,吵得心烦。
眼瞧着写字楼是出不去了,白行风往后退了一步又回到了电梯里:“先上来。”
茜茜扶着许词翊进了电梯。
贴着电梯墙蹲了半天的涛子听着这俩人叽里呱啦说了半天,听的是一头雾水。
唯一确定的两件事。
这仨人是活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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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子好像还知道闹鬼是怎么回事。
还有……
"你们要干什么,我不要回到楼上啊!!!"
涛子嚎啕着扑向电梯门,眼睁睁瞧着许词翊按下自己刚上来的楼层,感觉心都死了:“你们放我出去,我要下电梯,救命啊——”
“闭嘴。”
一道冷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许词翊投来一记眼神杀。
刚才内两轮的对峙,白行风深知许词翊这人不好惹,他拍了拍涛子的肩膀:“兄弟,你现在出去只有一个死字。”
涛子崩溃道:“我不出去也是个死字啊!你们刚进来,你们不知道楼上刚才有什么!有黑色的鬼影,还有没通电就吐红纸的打印机!你们看我同事都吓成什么样了啊!”
许词翊和白行风听完以后,意外地沉默了。
白行风:“还有呢?”
许词翊:“就这?”
涛子:“……”
什么叫就这啊啊啊啊!
他现在觉得还是跟那个呆若木鸡的小女孩更有共同语言。
他无助的瞧着那个小女孩,茜茜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内心竟然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会:“大哥哥,你们也遇到鬼打墙了吗?”
“公司里的鬼多嘛,也都是踮着脚尖的吊死鬼吗?”
涛子:“……”
这都是一帮什么人。
他为什么要问出来这个话题。
很显然,涛子和郑凯元的公司就是许词翊看见的,写字楼里唯一亮着的那一层。
涛子在众人的提示下,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半死不活的同事,开始蹲下来掐他的人中。
电梯层数一点一点的跳动着,终于停驻在了熟悉的数字上。
伴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郑凯元也终于醒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睡醒一觉发现自己仍在电梯里,还回到了熟悉的起点,醒了还不到两秒,两眼一黑,又晕过去了。
电梯间里的声控灯不知何时已经灭了,白行风率先出了电梯间,脚步刚落在走廊里,头顶的灯应声亮起。
没有什么逼近的影子,也没有扒着门框的手。
许词翊和茜茜一前一后的出去,白行风叹了口气,朝着电梯间最里面蜷缩成一坨的涛子说:“出来吧。”
涛子缩了缩脖子,一咬牙,鼓起勇气拽着郑凯元一起从里面冒出了头。
结果刚一出来,头顶的灯又开始闪。
且频率目测比许词翊在外面看到的还要快。
灯丝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像是用指甲划着生涩的墙,抓心挠肺的难受。
涛子懵逼了两秒,嗷嗷叫着就要往电梯里跑。
电梯门却在众目睽睽下,一点一点合上了。
此时此刻,涛子多么希望自己也能胆子小点,现在就能跟郑凯元晕一块了。哪怕再一睁眼已经到了到地府走黄泉路了,也总比在这不人不鬼的地方被活活吓死的强。
灯再一次暗下,涛子捂住耳朵,余光瞧见旁边的许词翊似乎不见了。
下一秒,耳边炸出一道清脆的破裂音。
头顶的玻璃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一同落下的,还有一个不明所以的重物,滚了两圈,滚到自己脚下。
借着余光,涛子瞧见,那是一个坏掉的订书器。
……好像是白天自己顺手扔到垃圾桶里的那个。
黑暗中,一个熟悉的女声戾气十足的丢下一句话。
“闪你妈闪。”
涛子差点一膝盖跪下了。
这就是我唯一的亲姐。
49. 物理驱鬼
时间静止了。
这一下不光砸碎了鬼的恐吓,也给涛子砸出来了信心。随着许词翊用重新回到冷淡的声音发出“走”的号令,涛子左手拎着包,右手驮着同事,气势昂扬跟上大部队。
走廊里是一片漆黑,玻璃门上泛着诡异的白光。
白行风开着手机手电筒,率先走到办公室内,打开了灯。
灯没反应。
于是白行风开了关关了开,开关敲得噼里啪啦响,五分钟后成功把灯打开了。
一时之间,整个公司灯火通明的。
涛子本来还害怕这等开了之后又开始蹦野迪,扭头一看许词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地上内烂了的订书器捡起来了,虎视眈眈的巡视着每一个灯泡。
涛子:“……”
不得不说,物理驱鬼真的很有安全感。
在这十分美好的氛围下,郑凯元又双叒叕醒了。
他躺在好同事肩膀上,迷茫的环视一圈四周,发现自己不光又回到了公司,还跟晕过去之前碰见的三个看着不像什么正常人的人往公司里越走越深,张嘴又要尖叫。
在海豚音破出胸膛的前一秒,被涛子捂住了嘴。
为了避免自己的耳膜被队友弄碎,涛子耐心的给郑凯元详细讲述了他晕过去后所有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
另外两边,许词翊和白行风也没闲着,开始全方面探查起这个办公室。
鉴于一晚上茜茜体能消耗太大了,许词翊让这孩子找个地方先坐下歇会,自己扶着办公桌的边缘,摇摇晃晃的走向打印室。
郑凯元也稍稍缓过来点了,跟个鹌鹑似的瑟瑟发抖缩在墙角。但他人虽然怂,心眼还是挺不错的,看见许词翊明显精神状况不太对还好心提醒一下:“女士,打印室有……有……”
至于有什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内个字他实在不敢说。
许词翊置若罔闻,她低头看了一眼没插上的电源和正在工作的打印机,伸手从里面掏出来几张已经印好了的纸。
同样的步骤,许词翊也不负众望的看到了差不多的内容。
“咦,发现我了呢。”许词翊蹙着眉头,字正腔圆念出来上面的内容。
然后翻开第二章,脸上的迷惑深色更加深刻:“你还在看我吗?”
念完后,许词翊忽的笑了一下。
“我猜最后一张上面写的是‘那我出来了’。”
她动作麻利的翻出来第三页,脸上露出了一抹果然如此的笑容,把纸翻过来给众人看。
血淋淋的五个字,跟许词翊说的分毫不差。
许词翊收起笑容:“幼稚。”
涛子&郑凯元:“……”
她说这闹鬼闹得幼稚?
姐们,你是人吗?
四处转悠的白行风也“呦呵”了一声,颇为惊奇问:“你们这员工培训手册还贴墙上啊?”
郑凯元打了个寒战:“什么培训手册?”
白行风认真看了两秒:“没事,看错了,好像是个殡仪馆规则准则,不是你们公司的。”
涛子:“……”
哥,这好像更吓人了。
郑凯元已经彻底吓傻了,目光跟看鬼一样瞧着俩人,内心怀疑人生,不正常的到底是谁。
白行风对他们说:“这个鬼蜮藏着的鬼能力普通,根本造不出一个规则完善的副本。这玩意贴在这,就是纯吓唬人用的。”
见这俩人还是一脸懵的没反应,许词翊破天荒说出了进了这座楼里最长的一句话:“你面前的电脑会自动打开,上面写满了一屏幕的死字。镜子里的你和现实里的你动作出现不同步,公司里走来走去但始终看不见人的人影,头顶上凭空出现的玻璃弹珠,空无一人的楼道响起脚步声。”
许词翊越说越瘆疼,涛子咽了口口水:“你怎么知道的?”
白行风:“你没发现这是恐怖片都是这么演吗。”
这话一出,整个公司都沉默了。
许词翊总觉得白行风这一句话能把话题聊死,本人还一脸无辜半点不觉得自己在讲冷笑话的倒霉样子有点眼熟,但脑子昏昏沉沉的又不知道在哪见过。
她决定放弃思索这个问题的答案。
接下来的十分钟,办公室里是出奇的干净。
打印机也不响了,灯也不晃了,也不知道是这里面窝藏的鬼是良心发现准备撤军了,还是手段全被许词翊说完黔驴技穷了,郑凯元跟涛子草木皆兵得连许词翊咳了一声都以为是鬼来了,现在也一点一点放下了紧绷着的神经。
许词翊趴在窗户上看了一会,十分厌烦的拉开窗户,牟足了力气把订书器狠狠砸了下去。
正正好好砸在一双怨毒的眼睛上。
这玩意就是刚才在外面追着茜茜那只鬼,进不来写字楼正绕着圈干着急。许词翊这一招下去除了精神上打击一下这只鬼一点卵用没有,涛子还小声提示:“这是高空坠物,违法的。”
许词翊瞥了他一眼:“掉鬼蜮里了,没犯法。”
这段时间里,许词翊在刚进来的办公室观察,顺便看着一大帮精神受损的难民,白行风去别的地方溜达一圈,带回来个结论:“确定了,十楼就是写字楼鬼蜮的核心之一。”
鬼蜮是由鬼怪能量聚集产生,鬼怪们拉人进来自己的鬼蜮,在鬼蜮里杀死他们获得自己的补给。
鬼怪消耗能量维持鬼蜮运行,鬼怪能力在核心会被削弱。通常情况下,一个鬼蜮的核心是鬼蜮里最安全的位置。类似台风里的台风眼,靠近外围的地方,反倒会受损更严重。
核心在十楼,也就是涛子他们的办公室,这也是最一开始就有猜测的事情。从外观上看,一直闪着灯的十楼就是最特殊的,且郑凯元和涛子两个手无寸铁又胆子不大的普通人,碰见一串灵异事件,居然能一路畅行直达大门口。
条条线索都指着同样的方向,至少这层里,鬼怪不会轻易下手的。
“核心应该不止一个。”许词翊说。
白行风琢磨着大楼的结构:“二到三个。可以最大限度保持鬼蜮稳定性,相当于多装了几个信号塔。”
许词翊:“你去的是几楼?”
白行风:“五楼,鬼怪对我下手了,不是核心。”
“可以对你下手,上下一层应该都不是核心。”许词翊思考着:“以此类推,一层二层排除,四层五层六层排除,九层十层十一层排除。还剩下三层,七层和八层。”
说话间,许词翊的手环忽的亮了一下。
她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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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看了一眼,是冯溪忻给她发的消息。
食物链副本又开了一次。据冯溪忻所说,这次进来玩家质量比许词翊进来的那一次还堪忧,也没有许词翊这种冤大头全程吃力不讨好的带着。几乎全军覆没。
唯有一点,这帮人进副本的时候就看见了自动售卖机,价格也便宜,简直给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一个个人傻钱多的恨不得保健品当饭吃,一点都不思考积少成多带来的经济压力。
这次玩家数量也多,没再出现上次那种对半分的极端情况,玩家们对于保健品的热忱程度是吃不了还得带着走,人均消费都快上千了,最后分到许词翊手里足足小七千个积分。
至此,许词翊手里的保健品存货也彻底告罄。
下一秒,积分到账。
白行风也低头不知道在检查什么:“我去这三层探探。”
许词翊:“我跟你一起。”
直至现在,许词翊表现都十分正常,但神态实在无法让白行风相信她是个清醒的状态:“要不要休息一下。”
许词翊扶着墙边:“没必要。”
然后一个人走了。
白行风凝神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瑟瑟发抖三人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就这么走了?一点保护措施都不给这仨人留吗?
是忘了,还是故意没提?
白行风看不透许词翊的心思,简单给三个人发了个护身符后,跟了上去。许词翊站在黑漆漆的电梯间,显示屏上闪着一个巨大的“E”。
“停运了。”许词翊没多犹豫:“走楼梯。”
下到八楼层数不多,许词翊走在前面,盘算着手上可用的道具。
她技能和道具实在太少了,唯一可依仗的保健品,出了系统就是一堆废药,连最基本的功能都消失了。她手上有积分,但现在回不去系统中心,又没法开口问白行风交易。
她怕白行风看透了她的底,会让自己落入被动。
这种地方,小心谨慎总比被坑死强。
新到账的六千多,加上已有的一千多,加在一起正正好八千块。不少的积分了,偏偏现在是一堆废钱,什么都做不了。
思考半晌,许词翊做出了一个决定。
很快的,她下到了八层和九层之间的位置。
楼道里瞬间冷了几度,刚刚还崭新的楼梯脚不知何时正往外渗着丝丝的液体,头顶的天花板湿漉漉的,往下滴落着。
滴答,滴答。
一个粘稠的东西砸在身侧的墙上,许词翊用手捻了捻,是血。
身后传来吧嗒吧嗒的脚步声。
像是被剁去双脚的人,踩着磨坏了的牛仔裤,在身后一层台阶一层台阶的,朝下爬行。
转瞬间,那声音来到了自己的身后。
墙边鲜红慢慢加深,出现了一道人形的轮廓。
那东西站了起来。
黑红色的影子缓缓展现在身后,而白行风,不知所踪。
同时,脑海中有一道声音响起。
“骑士的长剑,二级升级完成。”
手上银白色的戒指闪了一闪。
许词翊飞快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一巴掌糊在了怪物的脸上。
50. 算计
一只十分具有冲击力的影子,站在许词翊身后。
它长得和茜茜在公路上看见的影子并无二致,花花绿绿的纸扎衣服,点着的脚尖,已经低到一个诡异弧度的脖子,掩盖着阴影下铁青的脸。
悄无声息来了一记贴脸杀。
挨了许词翊这一巴掌后,它缓缓抬起头。
嘴角挂着的鲜血随着头的昂起,滴落下一串腥臭粘稠的血液。
它的舌头沉重得无法抬起,喉咙里发出“赫赫”的声音,缓缓朝着许词翊的脖颈处伸出黑青色的手指。
许词翊反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若说刚才内一巴掌是毫无防范的下意识反击,这次可谓是抡圆了,胳膊在空中劈开了一圈空气,手臂肌肉腕部关节和物理惯性加速度为一体,集结天地之精华,结结实实的抽在了另一边脸上。
鬼脑袋的弧度换了个方向,九十度角挂在了左边,右脸凹进去了一个五指山印。
它懵了几秒,嘴一列,漏出两排森森的尖牙,又朝着许词翊冲了过来。
许词翊趁着这个时间已经上到了八层,楼梯间里还开着个小门,许词翊从里面抽出一把笤帚,朝着鬼天灵盖就砸了下去。
鬼这次是彻底懵了。
楼梯间的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了。
白行风一转眼许词翊就不见了,摸着黑出了八层楼梯间,转眼就听见了自己刚出来的那扇门内出现了惊天动地的动静。
仔细一听,里面在打架。
惨叫声全部来自一个十分沙哑且缥缈的男声。
不是打架,是单方面的殴打。
白行风挑了挑眉,等声音消失得七七八八了才把门推开,看见门内靠着墙头晕眼花的许词翊,和楼道里……一个被打的东一块西一块的纸人。
白行风走了进去,脚尖点了点里面那只半死不活的纸人:“怎么回事?”
许词翊声音有点喘:“给我设蜮,想弄我。”
她抬起眼。
地上的纸人跟漏了气一般薄薄一层趴在地上,一脸惊恐朝下蛄蛹。
话音落下,许词翊径直走到纸人面前,干净利落扫掉了纸人的头颅。
纸人彻底不动了。
赶尽杀绝的举动,连白行风都措手不及。
他很快的反应过来,笑着说:“真是杀伐果断,佩服佩服。”
“诶,你可以碰到鬼怪的虚体,用的是什么技能,让我也长长见识?”
对于这种见缝插针打探许词翊的虚实,许词翊懒得跟他废话。
白行风这人,老油子成精,能看热闹就看热闹,能置身事外就置身事外。巴不得把鬼蜮里的脏东西都给许词翊解决完了,自己再优哉游哉坐收渔翁之利。
许词翊不想多浪费一点宝贵的精力在与白行风斗嘴上。
她没有理他,自己出了楼道门。
八楼里出现了不少灵异现象,两个人还碰见个开了开了灵智的鬼,居然还想躲在拐角搞偷袭。
倒霉鬼打错了算盘,被许词翊跟白行风一前一后夹击,被按在地上暴揍。
当然,主打人还是许词翊。
目前出现的鬼都是幻境,杀伤力很低,类似鬼的分身。
这一晚上一会冒出来个脏东西,一会冒出来个脏东西,阴魂不散跟在屁股后面,一开始许词翊不爱搭理,这帮东西倒是蹬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逮着她一个人薅。
终于给许词翊惹毛了。
虽然都是鬼的分身,分身也带着本体的一部分能量,再怎么不费力气也没有这么耗的。俩人下八层的这段时间,鬼分身葫芦娃救爷爷似的一个一个往里送,还全被许词翊打散了收都收不回来。
这一晚上,分身的能量是越来越低,许词翊是越打越来劲。最后许词翊一甩笤帚,声音平淡的对着地上的鬼碎片说出一句惊世骇俗的话:“我们下楼。”
白行风不明所以:“干什么?”
“七楼和十楼是核心,直接烧了了事。”
没等白行风说话,他口袋里忽的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姐!不能烧啊!烧了我工作就没了!”
涛子的声音。
许词翊进个系统到处都是亲戚,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弟弟。她冷冷的说:“这是鬼蜮,不是你的公司。”
鬼蜮里的建筑,物品都是脱于现实世界存在的,就算被毁坏了,也只是坏了一个虚体,不会影响到现实世界。
听到此言,涛子沉默了一会:“能从我领导的办公室开始烧吗。”
现实里敢想不敢不做的事情,出赛博怨气可利于身心舒畅。
白行风:“……”
“我们已经知道了核心在哪,处理鬼蜮最常见最安全的办法是立马知会副本系统。”白行风只当许词翊在发疯,“我刚刚已经联系过系统了,会在一个小时之内过来处理这边的事情。”
白行风这次入鬼蜮,是受人之托。
跟许词翊这种误入的不一样,他是主动进来处理这部分鬼蜮的,碰见许词翊这些人纯属是意外。他的目标就是把这块鬼蜮连锅端了,鬼上报给系统。
至于其他的,他可不想节外生枝。
许词翊不明所以:“我们明明可以直接捣毁鬼蜮,把这些鬼都弄死,为什么要放任系统把这些鬼收走。”
白行风耸了耸肩,无所谓的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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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要弄死这些鬼?”
许词翊看着他。
白行风脸上没有一点心虚,直视着许词翊的目光,甚至可以用坦荡二字来形容。
是啊,这人为什么要捣毁鬼蜮。
许词翊,茜茜,郑凯元和涛子,素不相识的四个人,四个人活着或是死了,对他都没有丝毫的影响。
他带着一身看不到底细的技能和道具,八百层防护套在身上,压根不用担心是否会有鬼朝他发起攻击,完全可以平平稳稳的等待着系统的到来。
跟着许词翊捣毁鬼蜮,简直多此一举,平白给自己增加风险,在鬼怪界树敌。
许词翊忽的笑了一下。
“因为,已经有别的东西上来了。”
许词翊笑得白行风心里居然有些发毛,这一句话也莫名其妙的,参透不出其中含义:“什么意思?”
许词翊:“字面意思。”
她身后的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冷风呼啸着灌入写字楼,窗帘飞舞着舔舐着玻璃,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
公路上,密密麻麻的花衣服成群结队的涌入写字楼,细碎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听的人头皮发麻。
白行风脸都黑了:“那个扔下去的订书器,你是为了提醒楼下鬼蜮的鬼?!”
许词翊望着白行风,重重的落下一个字:“对。”
白行风:“你疯了?”
许词翊一字一句的说:“白先生。你我都知道,我的底牌没你丰厚。我没时间陪你拖到一个小时之后。我也是为了保命,必须把你也拽进戏台。”
白行风:“如果我硬要拖这一个小时呢?”
许词翊神色淡淡:“那我自认倒霉。”
漫长的对峙。
两个人紧咬着牙关,谁也不愿意退后半步妥协。
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密,越来越近。
等最近的一道声音出现在门口的时候,白行风咬了咬牙:“我先解决七楼和十楼的核心,你去查看三楼的情况。”
这是把要命的活留给许词翊了。
许词翊也没墨迹,扭头就走。
电梯已经回复了运作,许词翊没多想,按了下行键,上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上。
熟悉的阴冷感再次传来,许词翊刚想按下三层的手指猛地一颤,然后开始疯狂按开门键。
可无论怎么按,电梯门仍是死死的关合着,没有一点松动的迹象。
忽的,电梯重重的摇晃几下,楼层开始猛烈地下坠。
许词翊靠在电梯墙壁上保持着平衡。
最后一个核心不在三层。
在电梯里。
51. 完了,断片了
电梯在猛烈地下坠。
红色的数字以一秒一层的速度在飞快的掉落,像是一个吊在半空中摇摇欲坠的集装箱,在几十米的高层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电梯晃得无法站立,许词翊被重重摔在地上,挣扎着几次想站起来,又被再一次摔在墙角。
她扶着墙沿,几乎是爬向按钮面前,将剩余的楼层全部按了一遍。
数字飞快地穿过余下的楼层,朝着楼下一路狂奔。
按照这个速度,就算是不被里面的鬼杀死,也得被活活摔死。
电梯从八层一路坠落到五层,忽的停了。
许词翊蹲在角落,刚想喘口气,下一秒,电梯又以更快的速度坠落到了三层。
然后又猛地朝着更高的楼层开始攀升!
就这样以极快的速度直上直下了三四次,许词翊感觉自己像是一颗被包裹在布袋里的鸡蛋,脑浆都快被晃悠匀了,一颗心思都投入到如何在这环境里保持重心,根本无暇思考其他事情。
但很快的,她就适应了这个节奏。
这一晚上许词翊的作风估计已经快让这个鬼蜮的鬼恨死了,因此,在这个核心里,它们几乎是投入了全部的能量,想把许词翊碾死在这。
又觉得,这样让许词翊死了太轻松。
它们想把许词翊活活折磨死。
一次一次上下中,忍着恶心晕头转向一整晚的许词翊,胃里翻江倒海,终于吐了。
许词翊眼底湿湿的,垂下睫毛阴影,覆盖着慢慢的血丝。
电梯再次上涨,停留在七层。
上下更迭里,短暂的几秒钟,许词翊又站了起来。
她手中的银白色戒指闪了闪,突出了两根银白色的长剑。
长剑约莫一米长,没有剑柄,只有剑锋,背上镶嵌着一层黑色的钻,在昏暗的电梯中泛着幽幽的光。
骑士的长剑,二级,被动技能:佩戴戒指的手可触碰到鬼怪虚体。
主动技能,戒指变成两只长剑,英勇无畏的骑士会用ta的佩剑,斩掉一切荆棘。
脚下的地板抖了抖。
两只长剑划入电梯缝隙,钢铁的电梯门居然被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口子下面,腐烂的血肉缓缓流出。
伴随着尖利的嘶吼。
墙壁上的数字凸起一点一点黯淡下去,变成了层层肌肤的文理。银白色的墙壁开始掉色,浮现出背后本来的颜色。
夹缝中,腐肉卡住了长剑,一只眼睛从后面探了出来,恶狠狠的盯着许词翊的脸。
许词翊充耳不闻,她一把拔了出来,朝着电梯墙壁再一次挥舞过去!
金属的电梯厢变成了怪物的肚子,脚下踩的地面变成了软烂的肉泥,每一次长剑的挥舞,伴随着电梯间血肉的痉挛,一点一点朝里面收缩。
许词翊看准了时机,朝着头顶上,那已经被收缩得仅剩一个人能站进去的空间上方,用着最后的力气狠狠刺去。
骑士的长剑,最多只能使用十分钟。许词翊的状态,撑着五分钟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头顶下起了血雨。
八层,白行风刚处理完这个核心,正在爬向十楼。
十层,公司过道里,黑影子兢兢业业在走来走去,三个人缩成一团,鹌鹑似的盼望着大哥大姐能回来救命。
白行风走到十层楼梯间,正好看见一个红色的眼睛虎视眈眈瞧着那三个人,两批人同时听到电梯里传来轰隆的一声。
一瞬间,过道里所有的鬼怪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墙上挂着的殡仪馆规则和桌面上打印的血红色纸张开始淡化,被砸碎的灯泡开始自动修补碎片,楼下传来汽车过往的声音。
涛子壮着胆子,慢慢走到窗户边。
窗下,卖手抓饼的三轮车上挂着一盏小小的温馨的灯,两只折叠小桌板左右坐着人,嗦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米粉。
“结,结束了?”
涛子问。
鬼蜮被破,一切回归原样。
茜茜坐在地面上愣了两秒,问白行风:“大姐姐呢?”
白行风也正纳闷,十楼的核心还没来得及破,怎么鬼蜮就被解开了。
忽的,他想起了什么,冲到了电梯间。
电梯停留在六层,开始稳步上升。
茜茜也冲了出来,跟在白行风后面,一脸焦急的盯着电梯口。
电梯门缓缓打开。
电梯厢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许词翊晕倒在角落。
“大姐姐!”
茜茜一个箭步迈了进去,摇晃着许词翊的肩膀,怎么晃悠怎么不动,快哭出来了,她转头看着白行风:“大哥哥,求求你救救她,我知道你有本事,求求了。”
白行风刚才才被许词翊威胁过,他本来是不想多管这个人的,茜茜这小孩一求,他又心软了,梗着脖子摸了摸许词翊的脉搏。
“放心吧,她没事,累晕了。”
鬼蜮解决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涛子跟郑凯元对着白行风跟压根听不见声的许词翊千恩万谢了半天,白行风看着这俩劫后余生兴奋的脸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把他们这辈子估计就要被副本缠上了这个悲催的消息给咽了下去。
让这俩单纯的倒霉孩子再无忧无虑的快乐几天吧。
茜茜家住的不远,但她现在实在是不敢一个人走夜路了。白行风把她身上的发绳拿了回来,叫了两辆出租车。
没人知道许词翊的家住在哪,白行风只能先带她去最近的宾馆住一晚。
结果快上车的时候,茜茜这小孩不知道怎么着又不走了,好说歹说非得要跟白行风一块上车。
白行风起初还以为茜茜害怕,陪着一起给许词翊去酒店办了入住,又一起离开酒店。
茜茜礼貌地跟白行风说了谢谢和再见,然后一个人坐上了出租车。
白行风想了一会明白过味来,哭笑不得。
挺好的一孩子。
第二天临近中午了,许词翊才睁开眼。
四周是十分陌生的环境。
看窗外建筑,她还在省会,距离昨天的商业街不远,甚至于距离尚乐乐住的酒店也不远。
许词翊脑袋胀痛欲裂,身上跟被液压机揍过一顿似的哪哪都痛。她双目放空呆滞的坐了一会,手机恰好响起了铃声。
目光转回到手机屏幕上,许词翊看清来人,木讷的接了电话。
”词翊,我调休没了,我领导打电话让我去t城出差。”尚乐乐生无可恋的声音传了过来:“早上八点就给我叫醒了,我现在已经到高铁站了。你怎么样了,起了没?”
许词翊呆呆地说:“没事了,我也刚起。”
尚乐乐:“起了就行。我刚上又搜到你们家附近居然有个网红小吃店,给你叫个外卖,你当午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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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捕捉到关键词,许词翊猛地会神,打了个激灵:“不用!”
尚乐乐奇怪:“怎么了?”
大脑中的理智开始慢慢回笼,残存的记忆碎片开始逐渐闪回在大脑。
几秒钟后,许词翊感觉到头更痛了。
许词翊故作镇定:“我吃过,不太合我口味,我现在也没什么胃口,一会买点小米粥就行。”
尚乐乐有点奇怪的哦了一声,又寒暄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许词翊呆滞的靠在靠背上。
她昨天晚上到底干了什么。
她进了个鬼蜮,救了个小孩,好像还碰见个男的……然后呢?
然后她断片了。
她在鬼蜮里面,断片了。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作死干蠢事,有没有被保留人类醉酒后行为迷惑大全珍贵影像。
一股莫名的无助和悲伤涌入许词翊心头。
捏吗她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许词翊放空了几分钟,强忍着崩溃的心情去浴室洗了个澡,坐在床上一边回忆,一遍四处摸索找消息。
她决定先从自身下手找线索。
身上除了经历打斗留下的淤青和关节胀痛,没有留下什么特殊伤口,许词翊坐在床边吹头发,头发都快被吹糊了,终于想起来检查手环。
手环显示,骑士的长剑已经到了二级。
许词翊呼吸一滞。
二级不是要一万积分吗,她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信息显示,冯溪忻打过来的钱加上手头的钱只有八千块,剩下的两千呢,哪来的?
一个想法涌上心头。
许词翊颤抖着点开个人账户。
一个鲜红的,显眼的-2000块刺痛了双眼。
副本系统简直就是资本主义的具象化,玩家和NPC甚至可以找中心银行借积分。
当然,复利,按日算。
她昨天晚上,为了给骑士的长剑升级,借了高利贷。
许词翊胸口堵得慌,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快给她憋死了。
好不容易脱贫致富第一步,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一晚上,短短一晚上,全没了,回到解放前了!
床头柜上放着一张字条。
许词翊头晕目眩做了几个深呼吸,伸手去拿字条。
字条上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串电话。
白行风:18723xxxxxx。
另一边,白行风同样没有离开省会。
他这次受人之托来省会办事,按理说鬼蜮一结束他就离开的。
毕竟按照许词翊昨天晚上那个性格,就算看到了自己留的字条八成也不会主动联系他。
但任凭团队小伙伴如何催促,白行风固执地赖着不走。
孟丝给他发短信:都中午了,人家要是想找你早联系你了。
白行风回:这个点应该刚醒,再等等。她实力不容小觑,不了解到全部底细我不放心。
孟丝:得了吧,你就是记恨人家昨天晚上把你阴了,稀里哗啦挂了一身道具差点被零装备的薄纱。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小心眼。
白行风:……
白行风:你再多嘴信不信这个月扣你工资。
话打完按了发送,弹出来一个红色感叹号。
白行风:……
他才是老板,他才是那个头头没错吧?
52. 会面
白行风最后还是接到了许词翊的电话。
在等待的期间,白行风接到了无数个陌生来电,每一次都清嗓子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气泡声,然后在听到对面是人寿保险/心动小镇售楼处/银行贷款等多方面业务后愤而挂断。
等许词翊电话打来的时候,白行风已经不抱希望准备走人了,一边喝着水,熟悉的强调从电话那头传了出来。
白行风叽里咕噜的把水咽了。
许词翊把位置定在了一个港茶餐厅。
港茶餐厅就在昨天去的商业街商场里,距离两个人都不远。白行风上了楼来到了约定的餐厅,回眸对身后的东北菜咽了口口水。
许词翊穿着昨天的那身衣服,坐在窗边。
遇见白行风的时候,许词翊已经没有对于记忆了,远远的看着一个蒙住大半张脸的黑口罩飘了过来,心里估摸着这个男人的装逼气着看着就是奔自己来的,恋恋不舍的从对面的锅包肉模型上收回目光。
好饿,好想吃猪肉炖粉条。
男人果然径直走到她面前,坐在了桌子对面。
两个人客气的打了招呼后,许词翊翻着手机,找出点单小程序递了上去:“我点了一些蒸点,量不大。白先生看看有什么需要加的,直接在我手机上点就行。”
这一套动作话术行云流水,白行风也没客气,加了份鼓汁鸡爪、咖喱鱼蛋、叉烧饭,又加了一份漏奶华,把手机还给了许词翊。
许词翊看了一眼菜单,两眼一黑。
真他大爷的贵啊。
一顿饭顶她半周了。
这家餐厅价格贵许词翊一早就知道,但请人吃饭性价比越低越能撑牌面,哪怕许词翊肉疼的无法呼吸,脸上还得笑嘻嘻的装松弛。
“你对我这么客气,我还真是受宠若惊。”
白行风打趣道。
许词翊捕捉到了关键词。
她一脸懵懂:“我不太明白,方便白先生帮我解释一下吗?”
脸上的迷茫不像是装的。
白行风有点奇怪:“你不记得了?”
甜品先上来了。
许词翊正好觉得有点尴尬,拿着一副干净的刀叉,小心翼翼把漏奶华分割成小块:“白先生,我昨天晚上状态确实不太好。实在记不清更多东西了。”
她低头笑了笑:”如果我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有什么地方无意间冒犯了白先生,还请您如实的告诉我。”
白行风眯了眯眼睛。
初遇许词翊的时候,她被茜茜扶着,满身酒气站在电梯口。鬼蜮危险,白行风本来以为她们两个误入者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
许词翊第一次让他感受到不可思议,是电梯口的对峙。
冷静,自若,滴水不漏,哪怕身处于劣势,用身上仅有的筹码,成功从他身上拿到了保命的东西。
事实证明,他对许词翊的判断完全正确,而许词翊更是把这些形容词的含义,发挥到了极点。
不光如此,她还同样的危险,极端,孤注一掷,这么多形容词交接在一起,糅合出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告诉你也可以。”白行风吃了一口面包:“对我有什么好处?”
这话原模原样被送了回来,白行风落了筷子,定定的看着她。
不太好。
许词翊想。
看这架势,自己昨天晚上十有八九是把这男人给得罪了。
得罪得估计还不轻,但碍于其他原因,他没跟自己撕破脸。
许词翊沉默片刻,脸上露出一抹苦笑:“白先生,我很想拿个什么东西和你交换,但我实力不如你,甚至连一条完整的故事线都拼不全,能帮到你什么呢?”
许词翊眨着眼睛示弱,差点给白行风整笑了。
哪怕许词翊脸上一直挂着和气的笑容,说什么话都有三分恭敬,三分客气。简直脱胎换骨,完全跟昨天那个毫不讲理的疯子换了个人,装的像个知性大姐姐似的。
笑是笑的很舒服,笑里有没有藏刀,谁知道呢。
“好吧,我想确认一件事情。”白行风对许词翊这种态度跟一拳打进棉花里似的,一点招都没有:“我找到了鬼蜮的核心,系统处理人会在一个小时左右到达。我现在重新问你一次,你会怎么选?”
许词翊不假思索:“我当然会配合白先生一起拖住这一个小时。”
白行风眼睛也不眨:“如果我不配合你呢?”
许词翊一副怎么可能的表情:“鬼蜮里合作共赢才是真的。”
“许女士在和我开玩笑吗?”白行风没忍住:“用我的技能,我的道具,和你合作共赢,凭什么?”
得,知道怎么得罪的这尊神了。
话说到这了,许词翊大概能猜出来昨天发生什么了。
估计是在鬼蜮里,许词翊担心鬼怪攻击不了白行风转来攻击自己,可能还有昨天刚一开始带上的小妹妹,为了自保,把白行风一块拽下水了。
而白行风来了鬼蜮一趟做任务,东西没捞到,被阴了一手,赔了夫人又折兵,能给许词翊好脸子看才见了鬼。
叽叽歪歪了大半顿饭,终于等到白行风气得没憋住,顺明白这件事来龙去脉后,许词翊看着白行风内大圆眼强装高深,跟小孩偷穿大人衣服似的,有点想笑。
菜都上齐了,白行风泰然自若夹了个鸡爪。
许词翊还是一个能控制面部表情的成年人,把笑容咽了下去,又在脑海里把这样的情形推演了一边。
片刻后,她认真的说:“如果让我现在做选择,我兴许会想办法拿出什么东西和你交换,或者是想办法说服你配合我。”
这也是实话。
自打上班后,许词翊日常摆烂,弯路能少走就少走,活能少干就少干。
在副本里,但凡有个靠谱的队友能挑大梁她都不乐意冒头,更何况是在鬼蜮里,一个再发生死亡,就只能变成玩家,连NPC都做不成的鬼蜮里。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绝对不会选择跟一个实力未知的人为敌,不会用自己小命开玩笑,也绝对不会莽进,陷于进退两难的处境。
白行风压根没信:“如果我一直不配合呢?”
许词翊笑着举起筷子:“白先生,一直假设没有意义。”
白行风歪了歪头,笑了一声:“也是。”
这样的质问问不出结果,再探讨下去也没有意义。
真诚永远是必杀技,白行风也看出来了,许词翊这趟来没有任何多余想法,单纯就是问问鬼蜮里的情况以及对他表达个感谢,感谢他昨天结束后,在被坑了一把的基础上,仍然愿意把不省人事的许词翊送到宾馆。
继续对峙,反倒显得白行风自己有些咄咄逼人了。
左右告诉许词翊鬼蜮里的事情对他也没有影响,白行风一边低头干饭,一边把昨天晚上从遇见许词翊之后的故事,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许词翊越听眼睛越大,末了不可置信指着自己的鼻尖:”最后的鬼蜮核心,被我给一锅端了?”
白行风啃着虾饺:“其实我也挺不可思议的。核心确定在七层,十层,三层不知道有没有,但我没想到最后的核心在电梯里。更没想到公路鬼蜮里的鬼已经恨你到这种程度了,居然主动过来把俩鬼蜮融合了。”
鬼蜮对于鬼来说就是山和山大王的关系,哪个山大王都不乐意去别的山头当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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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许词翊,凭一己之力成功把公路上的鬼给气得一块神志不清,自己老窝都不要了,屁颠屁颠的来写字楼自愿当老二,就为了一锅端。
写字楼的鬼被杀了一晚上正愁没力气,俩卧龙对凤雏,诸葛配庞统,一拍即合,当机立断决定用压箱底的本事把许词翊扼杀在电梯里。
结果……结果就是俩鬼蜮一起被端了。
好兄弟一块出门打野后双双战死,甚至连个埋坟收尸的都没留在外面。
许词翊:“……”
我去,她怎么不知道她这么牛逼?
许词翊:“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把这俩鬼蜮气成这样?”
白行风默默看她一眼,纠结着发出几个音节:“你…这…唉!”
许词翊:“……”
虽然白行风什么也没说,但她就是神奇的懂了。
她揉着太阳穴,再次一脸尴尬的跟白行风抱歉:“真是不好意思,我没想到我会以这样的状态进鬼蜮。”
“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白行风已经消化完了这件事,他表示接受良好,平和道:“鬼蜮会随机刷新到任何地方,兴许出了这道门外面又是个鬼蜮。没有任何人可以保证自己永远处于清醒状态。总不能因为鬼蜮的出现,让我们连正常生活的权力都失去了。”
“况且,如果我是另外的三个人,我并不会觉得你失态。”白行风说:“一般人进鬼蜮十有八九都是死路一条,全军覆没也是常有的事情。你也真够拼的,状态都差成这样了,硬是护着这仨人口子都没划出一道。”
茜茜,郑凯元和涛子,过两天也得进副本当NPC了。
白行风也算是表明了态度,陌生的人是死是活他不愿意多管闲事,若不是许词翊一意孤行,他兴许真的自己慢慢拖着等鬼蜮被清了。
至于对方是什么身份,要不要加手环联系方式,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问。
许词翊对白行风这人也没什么特殊的观感,副本里最不缺的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只要不主动害人,自私没有错。
“不过。”白行风忽的顿了顿,他看向许词翊:“兴许昨天晚上的你,更适合副本一点。”
杀伐果断,行动快准狠,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
许词翊垂眸笑了笑:“我就当白先生是夸我了。”
一顿饭的功夫下来,两个人双方都达成了和解,主要是白行风,摸清楚许词翊的为人后,也想了想如果自己在昨天晚上的处境里,兴许也会为了活命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举动,就算了。
到时许词翊临走之前,不知道是忽的想起来,还是这句话转悠了半天最后实在没憋住,跟白行风说:“白先生,醉酒不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只会激发出她没有表露在外的本性。”
白行风没有反应过来,许词翊已经下楼了。
上个食物链副本过完了之后,许词翊手里剩下不少钱,本来还寻思能踏踏实实过段时间安稳日子了。
结果莫名其妙进了个鬼蜮,一夜之间回到了解放前。许词翊被迫重新计划起时间。
期间,冯溪忻找许词翊补货,许词翊没好意思跟她说自己已经成负人的事情,打个含糊让她等几天。然后就是准备下一次进副本。
保健品已经没存货了,这个月进货最低额度也用完,再进货只能从二档开始收购。这价格对于现在的许词翊来说过于昂贵,她直接就把这个方案pass了。
卖货商一时之间也当不了了,想来想去,许词翊决定自己还是回归老本行,做一个NPC该做的事情。
许词翊望着手腕上红彤彤的-2000出神。
她那天到底为什么要省这四块打车钱,为什么!
53. 戏台
白行风住所并不在s城周围。
s城属于中原,白行风则是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他就坐高铁回了家了。
通常情况下,玩家是无法自由出入系统的。
玩家出入系统回到现实世界需要消耗非常大量的积分,普通人根本无法负担得起哪怕一次的出入,更别提是系统和现实世界随意穿梭,跟回家出门一样。
能做到这种水平的玩家,屈指可数。
但白行风就是其中之一。
s城周围出现的鬼蜮无论威力还是扩散范围都不大,属实不需要兴师动众。白行风自以为这次的任务随随便便就能解决,就没让孟丝跟着,留在系统里。
谁知道差点毁了他积攒了数年的职业生涯。
想到许词翊的那张脸,高铁上闭目养神的白行风瞬间感觉连眼罩都变得刺挠了。
另一边,许词翊也没闲着,用最快的速度打点好一切后,就马不停蹄的进了副本。
她本来还想混在玩家中,为了尽早还清高利贷出卖一下良心,学着同事尽职尽责开始吓人。
为了突出反差,许词翊还查了好几个词条,结合数部经典电影里的人物,糅合出一张敦厚可亲,看着就是张没有威胁的好人脸。
身高缩水了十几厘米,体重涨了十几斤,狭长锋利的眼睛被柔成一双笑眼,抿抿薄唇,圆圆的脸上便突出两颗深刻的酒窝。
许词翊站在镜子面前,十分满意的看着面前这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可爱女生形象。
然后就收拾收拾,准备等待着副本降临。
又是熟悉的黑淹没了上来。
许词翊闭着眼,等待着新场景的切入。
她等了许久,她从来没有在进入新副本的时候等待这么久。
四周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许词翊睁开眼后,发现还是一片黑,没有副本,就连自己的家和床也瞧不见了。
她罕见的有点不知所措。
这是什么,切入出bug了?
也就是这时,黑暗中忽的闪出了一个小圆点。
场景按照圆点处不断的朝着她扩大。
直到一张脸呈现出来。
看到那张脸的瞬间,许词翊承认,这比她见过的任何一张鬼脸都更可怕,更悚然,她呼吸一滞,脚步一顿,大脑白了一瞬后迅速转过身,撒丫子就跑。
身后圆点的主人怒吼:“许词翊!你活见鬼了!给我回来!”
许词翊已经麻了。
她不是进副本了吗,她敬重的弼马温怎么在这后面啊!
身后,和蔼可亲的张总已经骂红了眼。
前方,脚丫子都快冒火的许词翊念念有词的施咒,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现在许词翊一点都不想管这张扒皮怎么在这了。
她脑子里只有个大大的问号。
为什么切入副本就不能走了。
老娘屋呢,老娘床呢,我这么大的一张床呢,我的温馨小屋怎么里面塞了一只吸血鬼!
很明显,最后许词翊没有逃脱出张总的魔爪。
这遭瘟的弼马温能在这副本里瞬移,许词翊逃不出这人的五指山,一个眨眼,那张鬼脸就闪现在自己面前,冒着绿光的脸幽幽的看着她。
“跑什么,没听见我叫你吗?”
事已至此,许词翊除了装傻毫无办法,她一脸惊魂未定,楚楚可怜的说:“张总,我上个副本进去就遇见贴脸杀,我有阴影了。”
这一张全新的脸配上许词翊平时内摆烂的作风,给张总看着一阵恶心。
张总名叫张弓长,看得出父母给他起名的时候没怎么浪费脑细胞,简约且接地气。
他毫不掩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颐指气使:“你到底还想不想干,不想干趁早走人。”
讨厌的语气跟许词翊现实里的领导一模一样。
许词翊咬牙切齿,不管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扒皮精都是扒皮精,压根不用指望这种连人话都不会好好说的东西能给自己什么好脸子。一天天还叫唤着为什么员工不敬重,要不是阶层压着,早就被手下一人一个拖鞋底给糊出纹身了。
许词翊心里默默做了个深呼吸:“想干。”
张弓长一早就料到许词翊的回答,一副早知如此的轻蔑摆了出来,大发慈悲道:“想干就别老整出幺蛾子,组里面就你业绩最差还天天给我惹事。这个副本你也别乱跑了,我带你。”
高情商我带你,低情商打白工。
许词翊早就摸清楚了这老登的套路,反正业绩也垫底了,横竖都是死,她没时间陪他胡闹了:“要工资。”
张弓长表情跟听到什么大笑话似的:“我是为了让你多学习,多历练。你能力上来了,积分自然就高了。你入副本时间还是太短,年轻人不能只看眼前的这些蝇头小利,你……”
这种一脉单传的PUA画饼话术听得许词翊都快会背了,她也终于忍无可忍,直接终止施法:“你到底给不给?”
张弓长眉头一皱:“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许词翊一屁股坐地上。
“那就耗着吧,这副本我出不去,你也别想自己开。”
张弓长:“我数到三。”
“三。”
许词翊破罐子破摔。
“二。”
许词翊发出一声冷笑。
“现在配合我,把你贷抵了。”
许词翊笑容满面的站了起来。
张弓长冷笑一声走了。
四周的场景终于重新出现了变化。
黑暗一点一点黯淡下去,一抹明亮的阳光刺穿阴霾,暖洋洋撒在了肩头。
现实是早春,进入副本的时候,许词翊身上穿加绒的卫衣和牛仔裤,此时却显得尤为燥热,她低下头,发觉身上的现代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左右长出几块布料,粗糙一裹一系,装成了同色系的一身粗麻。
人声鼎沸,络绎不绝,随着加载出的场景逐渐清晰,许词翊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楼馆门口,肩上披着汗巾,俨然一副店小二的装扮。
很明显,是个古代副本。
许词翊捏起肩上破了洞的汗巾,凑在鼻子上闻了闻:“……”
这个张扒皮。
张扒皮是副本主理人,按理说一个副本里面除了玩家和混入玩家中的NPC和鬼怪,幕后是不应该有除了主理人以外其他的人类NPC的。
这个积分获取渠道暂未开通,就算开通了也是系统内部人员专属萝卜坑,跟许词翊这类打工仔没啥关系。
和许词翊想的一样,张弓长接手了这个副本,又不乐意花心思管事,临时把缺钱且好奴役的许词翊拉过来当长工,碍于kpi的管控,许词翊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许词翊仰天长啸一声命苦。
楼馆在长桥一侧,毗邻一条宽阔的江面,对岸是熙熙攘攘的喧嚣,此处却是花红柳绿。江面映着小桥流水,云淡天高,坐在长亭外的圆桌上静品一味春茶,一身的烦恼若拂尘弹去,留余缕缕清风,送着新鲜出炉的香糕气,连心尖都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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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处人少,许词翊观望片刻,便上了楼。
楼馆匾额挂着赐月阁三字,听着像个霁月清风的茶馆,待许词翊推开门,映入眼前的却是一只一米高的戏台。
戏台共有高低两层,两角被玄色长柱撑起,镌刻着“戏演千秋盛事传扬古往今来。台迎四海宾朋汇聚天南地北。”两行字,上下挂着千秋万代的匾额。红色的帘子垂下,暖色的光透着窗棂缝隙打出流淌的斑驳,像缓缓落下的血。
看台则是有三层,二楼中心是一排长桌,桌中用墙隔开,类似于包厢。
也不知是什么毛病,戏楼晚上才开始营业,偌大的园子空无一人,竟静得有些发慌。许词翊踏着木质的楼梯走向二楼,伸手推开了一道暗门。
暗门是供给副本主理人的,类似于冯溪忻居住之所。由于许词翊的加入,此处则是变成了一间长廊,两件朱红色的门静静矗立着。
张弓长不在,刚进副本这厮便抛下她,独自一人不知去城镇里哪个风月场所逍遥快活去了。
本也没想这口气比能力大的领导能干什么实事。许词翊在心中盘算了片刻流程,便从仓库里翻出布置场景的红色油漆,灵柩一类的道具,任劳任怨的下了楼。
她贴了一道没什么用的规则在门口的告示牌上,又关上门,撅着屁股在戏台上补油漆。
副本里油漆就是高级,涂上厚厚一层连味道都没有。许词翊感叹其中的黑科技,越发入神,全然没注意到门外不知何时多了几道影子。
有人在哭,有人在恐惧,还有人发现了告示牌上的规则书,从善如流的开始记忆。
大门被推开,阴暗腐朽的戏楼里打入一抹光,照的刚被刷漆的戏台红得发亮。
再想退出已经来不及了。
许词翊也不尴尬,她快速收起工具,背对着阳光,垂着头,像是一座扎根在戏台里的雕塑:“戏楼酉时开门。”
她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像是从嗓子眼里面硬挤出来的一样。
后面的人也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个不知属性的NPC,一个清亮的女声道:“不好意思呀,我们走错了。”
咣当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戏台重新回到黑暗。
许词翊也没多耽搁,拿着东西赶紧又上了楼。
和冯溪忻的房间类似,副本主理人可以自由查看副本里任何一个地方的监控设置。
许词翊越想越不对劲,放下东西后,便打开了监视器。
无论是规则还是戏楼门前的告示,都明明白白写着,戏楼酉时开门。听脚步声,刚才有两个人进了戏楼,这两个人,绝对不是误入。
楼下共站着十一个人。
本次有八位玩家。
她沉下心,顺着这十一个人依次找了过去。
人群中,一个男人带着黑色的面罩,长相应是被易容过,但无论是气质还是感觉,都给许词翊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白行风。
他怎么在这?
监视器放大,旁边的女孩背对着人群,声音十分熟悉:“这里有你要找的人吗?”
白行风四周扫了一圈又一圈,满眼都是疑惑:“没有。我明明用道具绑了她的,不应该啊?”
女孩:“该不会,她是副本主理人?”
白行风:”不可能,她的经济状况不像。”
坐在楼上的许词翊:“……”
不是哥们,你想咋地?
跟踪我就算了,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
”
54. 船
未到申时,进入本次副本的十一个人陆续出现在戏楼前。
本次有两个新人,一男一女,进来之前听过系统里的老人讲过规则,也看过论坛。出生地在白日的闹市,那个男的反倒是十分新鲜的左右盼望,女的则是不知所措站在一旁,看着面前这座阴暗的古楼。
告示贴在很显眼的位置,老手们自然的凑上去读规则,白行风不动声色的混在人群里,趁着众人看告示的时间,环顾了四周。
本次共有五女六男,分配还算平均。五个女生里除了孟丝和那个新人,还剩下三个老手。
哪个都不像许词翊。
众人忙着看规则了解周围环境,没人注意到这边,孟丝低声问:“她会不会换性了?”
白行风脸上带着面罩,进副本时带着的黑口罩在这个副本直接退化了。他巡视一圈,斩钉截铁:“这里没有。”
孟丝:“不应该啊。是该不会是绑错了?”
白行风:“被绑定者一旦进入副本,绑定者无论在哪里都会被强行拖拽进去。绑定道具是一次性道具,之所以价格比绝大部分永久道具还昂贵,就是因为既能通过手环远程,也能线下不经过同意直接触碰绑定。不可能出错的。”
两个人自始至终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公告上。
规则是给需要遵守规则的人看的,两个本来就不需要过副本的玩家这次过来单纯的为了打探许词翊的下落,听见前面有人念叨了这次正常玩家有八个的时候,孟丝转过身,看着白行风的衣服。
白行风身上穿着一个藏青色的长衣,孟丝则一身米白色粗麻,队伍里的其他伙伴,有的是农妇装扮,有的带着高帽子,连衣服上都绣着金线。
衣着风格相差很大,有点经验的人一眼就瞧出了其中玄机,孟丝在衣服里翻了翻,从兜口里掏出了一块墨。
白行风也摸了摸,翻出来了一张……破败的纸。
纸好像是被水泡过,皱皱巴巴泛黄,上面的字被晕成一大片,什么也看不清。
“看来我的衣服是最气派的。”说话的是那个穿着一身金丝的新人男性,瞧着四周都是粗麻破布胡乱裹着的同伴们,也不知道是狗仗人势还是怎么的,竟连带着气场都高贵起来。
一件设定的衣服都能给这人带来自信,那男人昂首挺胸,估计心里正捉摸着自己到底是与众不同,看队友的眼神都是“睥睨天下”的架势。
孟丝无语的低声骂了句蠢货。
“走吧,去集市。”白行风跟孟丝两个人一直单独站着,一看就是搭伙进来的小团体,众人还在讨论规则讨论得热火朝天时,俩人已经十分突兀的离开了。
没过一会,队伍的其他人也逐渐散去,去了集市。
距离戏楼开场还有大半个时辰。
谷雨未过,春和景明,正值踏春好时节,毗邻河畔的闹市一片繁荣。烤饼的香气隔着十里八乡都能闻见,敲锣打鼓的剪彩欢呼盖过了铁匠房里的捶打声,沙沙作响的风车吹高了孩童拉扯的纸鸢,高高的飞向比屋顶还高的蓝天。
两个现代人混入其中,气质还是有些违和。
好在每个人身上都带了铜钱,两个人找了个路边的面馆坐下,一人点了一碗面。
面冒着热腾腾的白烟,白行风喝着汤,边瞧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
过往的人群里不乏有眼熟的身影混杂在其中,漫无目的在陌生的街头游荡,白行风发现了什么,他眯了眯眼睛,筷子挑起一根面条:“这副本时间轴是乱的啊。”
孟丝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怎么说?”
白行风:“你看他们的衣服,唐宋元明清各朝各代的标志都快凑齐了。街边的建筑也是不伦不类的。副本设定在古代,却没有明显指向是哪个朝代。有意思。”
白行风认真起来解副本的速度有多快她早就见识过,因此,白行风这次过来找许词翊她死皮赖脸非要跟着,也是想看看能把白行风阴一手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吃过饭后,两个人又去找了副本里的“家”。
副本与副本之间规则会有细微的差别,有的副本会给玩家一个粗略的身份范围,有的则是给予一个详细的身份信息,生活环境,人际关系,衣着打扮会维持身份基本设定,类似于角色扮演。
后者需要考虑人物ooc问题,进行起来的难度要略高于前者。但副本不会上来就让玩家两眼一抹黑,会给出一些基础的引导。
两个人的设定记忆里都存在一个“家”的模糊印象,顺着方向找了过去,果真瞧见了两扇门。
门被上了锁,试着拽了几下,没拽开。
一个时辰的自由活动时间已经接近了尾声,眼瞧着快到了酉时,两个人便回了戏楼。
戏楼写着是酉时开张,众多玩家也很听话的到了时间即使返回,甚至还有个卷发女生,归来时还打包了一袋桂花糕,手里握着梅菜烤饼,坐在门口吃得正香。
戏楼外人们神色各异,有对未知的惊恐,又耗费许久也没搜到线索的冷淡,和他们一对比,这女生的神色称得上是泰然自若了,专心致志对付着那张比脸还大的饼子。
这心理素质让孟丝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如果你找的人真在这个副本,大概率就是她了。”
白行风都没转过头看:“不是。”
说不上来为什么不是……就是不是。
可许词翊,又在哪呢?
同一时间,楼上的人推开了窗。
张弓长至今未归,不知沉溺于哪块数据的纸醉金迷中。
副本是新开的,规则布景包括安排副本NPC进场都是许词翊一手操办,忙忙碌碌了一整个下午,到了酉时终于折腾得差不多了。
许词翊推开窗,久违的透透气。
为了做旧,戏楼里沉重的粉尘掺杂着阴湿的腐朽,味道难闻得厉害。许词翊望着桥对面人来人往的街道出着神,蹑手蹑脚从后门溜了出去。
白行风正巧坐在河畔,一个人远离队伍想着什么事情出神,看见空荡荡的桥上不知何时竟凭空冒出一个矮小的影子,一错眼就消失在了对岸的人流中。
天色已暗淡了下去,那个影子闪走得太快了,快到让白行风几乎以为是个幻觉,又盯着那处望了十分钟,没有看到那个影子再度出现。
他琢磨着自己要不要跟上去看看,沉寂了一整个下午的戏楼却在此时敞开了门。
红色的烛火登时点燃了这座高大的戏楼。
随着一阵唢呐声扬起,朱红色的大门缓缓被打开,白日里空空如也的戏楼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一大批戏楼的工作人员,忙里忙外收拾着戏楼开始营业。
桥上很快出现了一批过来看戏的看客。
布景和这丰富的夜生活怎么看怎么像宋朝的汴京,看客从桥对岸有说有笑的过来,仔细看竟然还混着几个穿着中山服的。
白行风感觉自己快混乱了。
看客门陆续过来了,店小二忙着往河畔的路上搬椅子,戏台上灯光亮起,一位梳着长辫子的清装竹竿子笑意盈盈握着手,声音洪亮的说着开场白。
“承蒙各位乡亲父老抬爱,看腻了样板戏,小店惭愧难消。为酬各位厚意,今个特地请了外面的戏班子,定要给各位痛痛快快唱一出新戏!”
“好!”
这一席话把群众给点燃了,看客们纷纷鼓掌。
许词翊也在这点时间从外面吃了东西溜回来了,蹑手蹑脚又爬上二楼,回到房间看监控。
白行风这人八成是来找自己的,她闲的没事就从监控器上看看白行风一下午都陷入了自我怀疑的脸,觉得好笑极了。
她对这个举动倒是没什么太大的不舒服。副本里哪里有这么多真情实感,不喊打喊杀就不错了。白行风一看就不简单,许词翊在现实里面摸过他的底,见过他真实的脸。就相当于一个定时炸弹。
如果自己是白行风,估计也得跟过来把对方在副本里的状态摸清楚,心里好有个底。
但白行风这趟估计是要白来了。
他也是够倒霉,许词翊头一次当幕后黑手就被他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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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不出意外的话一整个副本都摸不到自己影子,这老贵的随行道具扔水里连个响都听不见了。
不光没听见,还斥巨资让许词翊三百六十度探了自己的底。
惨,实在是太惨了。
监视器里,白行风的表情已经慢慢麻木开始思考人生,许词翊在屏幕这边笑的前仰后合。
楼下,戏台子上的竹竿子气势宏亮的一指身后宽敞的江面:”大家请看!”
顺着他手指的目光,众人整齐划一的转过身去。
江面上,不止何时多了一艘船。
天已经全暗了,戏楼却灯火通明。飘来的一艘小小的孤帆,帆头挂着一只小小燃油灯。
灯光昏暗,摇摇晃晃打在端坐的一位女子身上。
那女子身穿厚重的戏服,脸上被涂着一层浓艳的胭脂水粉,覆盖得皮肤见不到丝毫血色。
不知道是灯光打出来的反差还是怎么的,孟丝小声嘀咕:”这妆面化成这样,得是用了一整个店面的胭脂了。”
万众瞩目中,那女子站了起来。
她身上的衣服看着比她本人还大,宽宽松松裹在身上像披了个床单。抚着脸,纤细的手指顺着青丝,频频袅袅的站了起来。
水袖清摆,她踏着碎步,在船上转了个圈。
”吾乃一渔家女,奈何自小体虚,江上多风浪,爹娘嘱我今日必要寻得个好郎旭,代我捉鱼——”
婉转悠扬的歌喉回荡在空旷的江面,兴许是为了呼应她唱的戏,平静的江竟然真的刮起了一阵风。
浪花带着船只摇摇晃晃,那渔家女赤着脚,浪花点点滴溅她雪白的肌肤上,她顺势弱柳扶风的倒下,右手扶着船身,头轻轻的偏在胳膊上,抬起眼。
一双写满了娇弱与可怜的湿润的眼。
她柔弱无骨的躺在那里,一方手帕捂住嘴,传来一声声低低的抽噎。
看客大多为男性,看见这样一出美人卧躺孤帆的戏码,整个人群都沸腾了。
孟丝眼睛始终盯着那艘小船,白行风问她:“看出什么了吗?”
孟丝:“我不确定。”
白行风:“你说说看。”
孟丝:“这风来的就不对劲。就当是凑巧了,可那浪花幅度和船晃动根本不在一个频率,这船是自己动的!”
白行风听罢,又自己仔细瞧了瞧那船,也怪不得其他人都没察觉到不对,连他也没看出来。
片刻后,白行风放弃了:“罢了,我相信你。”
后面,本来还在嗑瓜子的看客被这样一勾引,身后的叫喊已经快传到河对岸了。
几个玩家还知道色令智昏,冷静的观察着状况,唯独那个穿着身达官显贵的衣服还真把自己当达官显贵的蠢人还真跟着一块叫起来,边叫边吹口哨。
“蠢货。”这是孟丝今天第二次骂他。
“美女,我当你郎旭,上岸后来小爷家吃吃酒啊!”
仗着是在副本里连法律约束都没有,那新人简直可以用肆无忌惮来形容了,他大声的冲着那个船只喊,直到那船上的女子又发出一声轻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这一句话喊完,周围的起哄声都停了,一双双眼睛从那床上僵僵的转了回来,望向那个新人。
内新人还当是自己拔得头筹被嫉妒了,满脸写着得意。
“好啊,公子。”
她声音拉的很长。
刚才在戏楼地下吃肉饼的女声终于停下了嘴,一脸凝重的看着江面:“起雾了。”
江面上,那女子的身形若隐若现,到后来,只剩下了一盏灯,在浓雾里成了一道标志。
那灯越来越近,船只也越来越近。
“走!”
有人喊了一声。
几乎同一时间,船上的东西上了岸。
地上浮现出一排女生的脚印,湿哒哒的,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她顾盼生辉的走近,一张惨白的脸下,是完全镂空的戏服。
没等新人反应过来,那张脸便直直的扑了过去。
55. 高马尾
灰蒙蒙的雾气蔓延上了岸,妖艳的红灯忽明忽暗交替晃动,红白相应,宛若身处冥地,前方就是奈何。
地面上落了一排蜿蜒的脚印,踩出这串脚印的主人却完完全全覆盖在了浓雾中。
未消片刻,众人已纷纷散开,躲得躲藏得藏,皆已找到容身之处,或于桥对岸,或已上了戏楼,透过阳台望着这片看不见底的雾气。
刚才还意气风发口嗨的新人现在浑身都打着颤,终于也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招惹上了一个什么东西。
他也想跑,脚腕却忽然陷入一片酥麻,肿胀得厉害,刚迈开两步,就重重把自己绊在地上。
而船上的女鬼,像是刻意冲着他而来的,不少游客四散逃窜至际从她身侧擦肩而过,她视若无睹,目不转睛的盯着地上瑟瑟发抖的男人,仿佛天地之间只瞧见他一个。
“郎旭,你可说要娶我的。”
婉转的声音轻柔的落下,悠长得仿佛来自地下,一张极为美艳且惨白的脸凑了过来,眼眶里没有丝毫的眼白。
“郎旭,带我回家吧。”
男人已经快吓疯了,他一把将拽着的小翠推到前面:“要杀杀她,跟我没关系!”
小翠也是个队伍里的玩家,浓雾刚起时她便想走,男人一跤摔在地上,连带着把她也扯得动弹不得。小翠挣扎不开,眼瞧着那女鬼越来越近,腿都打着软。
被男人一拽,竟然直直的朝着那鬼撞了过去!
鬼阴阴一笑,消失在了原地。
而小翠翻了一下白眼,原地晕死过去。
戏楼上。
目睹了一切的白行风孟丝一干人看着那男人连滚带爬的跑到桥另一边去了,卷发女生呸了一声:“人渣。”
白行风垂眸,主动回应卷发女生了一句话:“他渣不了多久了。”
卷发女生:“什么?”
孟丝:“小翠爬起来的时候声音已经消失了。她已经不是小翠了。”
人爬起来能有什么声音,莫名其妙的。
雾散了。
白行风和孟丝一起回了桥对岸。
两个人在副本中的居住点挨着,或是说进入副本的每个人居住点都在同一条街上。
一条街里,只有两盏灯亮着,一盏是男人的,还有一盏灯不知道是谁的。
“呦,小翠的家和那个男的离得还挺近。”白行风笑了笑:“今天晚上得热闹了。”
孟丝白了他一眼。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也不知道是因为戏楼出了事情还是怎么的,适才还人满为患的街上此刻已经安静了,打更人的敲锣声从远至近,白行风和孟丝也双双回了自己的家。
中间的屋子,男人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他住的是整条街上最大的宅院,家中园丁数不胜数。他便命令人全在屋子外面守着,点了所有的蜡,还让人打了热水,帮自己沐浴。
也就是此时,男人才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副本就是副本,和现实里的世界不一样,这里真的会出现超自然因素,出现要命的鬼,出现一不留神就踏入的死局。
这是男人的第一个副本,进入系统的时候,系统告诉他,他死亡的小区是一个出现在现实世界的鬼蜮,死在鬼蜮里,只能当玩家,赚取积分才能离开这个可怕的世界。
男人本只是想,自己并不知道那是鬼蜮,存在信息差,才会一时不察被个喝醉了酒的女人给阴了。现在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过副本只是小事一桩。
对,小事一桩。
比如刚刚,那只女鬼扑上来的时候,他就轻易的化险为夷了。
男人躺在床上,脱了衣服。丫鬟和佣人帮他打着水,一遍遍帮他擦拭着肌肤。
很温暖,很舒适。
男人的眼皮越来越沉,屋内的烛火也怕打扰到他睡觉,越来越暗。
昏昏沉沉中,男人迷糊的喊道:“凉了,再添点热水来。”
耳边一阵流水声响起。
背上抚着的手轻轻的划过他的肌肤,有些黏腻。
屋子里的温度越来越低。
男人被冻得打哆嗦,一激动,便也忘了那些灵异鬼怪,一副大少爷做派的睁开眼,抬手给了身后的人一巴掌。
“我说凉了听不见吗?”
男人怒目圆瞪,却忽的发觉房间黑漆漆的。
灯火通明的蜡烛不知何时已经尽数灭干净了,月光透过窗棂洒下惨白的一片。
窗外,隐约可见台子上有一层水渍。
屋内温度如坠冰窟,水渍也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水流声没有停下。
男人完全给吓清醒了。
那水声并非是连贯垂落的流水声,而是断断续续的,夹杂着和地面接触的摩擦感,更像是……一滩水从屋子外,小心翼翼爬进来。
身后细腻的擦拭依旧在他后背游走着,男人根本不敢转头,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醒过来。
不行。
他堂堂一个大男人,还能怕个女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自,贞子都怕老光棍!
男人做了个深呼吸后,猛地转过头,恶狠狠的拽住了身后那人的手腕。
借着昏暗的月光,男人看到了身后的人是谁。
不是那个女鬼,是小翠。
看到这张熟悉的脸,男人心里稍稍放下了点,又想到刚才对小翠的所作所为,男人有点心虚道:“小翠啊,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小翠垂下眸子,她抿了抿唇,眼中噙着泪:“你把我推倒了,我撞上了那个女鬼。我很害怕,你得对我负责。”
一听这话,男人乐了,他上下打量着小翠:“你说,要我怎么负责。”
小翠手指慢慢落到男人的脸上,又到喉结,一路下滑,滑的男人逐渐鬼迷日眼,小翠笑着说:“给我一样你身上的东西就好了。”
男人已经迫不及待了:“要什么啊,什么都行。”
小翠微微一笑。
子时刚过,白行风听到中间的屋子传出一声巨大的惨叫。
这声惨叫足以把一条街的人都给震醒了,孟丝用道具联系他要不要去看看,被白行风拒绝了。
另一边的戏楼里。
许词翊正对着自己的手环发呆。
一分钟前,手腕里进来一笔巨款。
七千多的积分,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打进了账户。
不是,这钱哪来的?
该不会是被人盗了身份又给她借了笔高利贷吧?
本来三更半夜的许词翊困得要死,看见这钱直接给她吓清醒了,马不停蹄的从床上爬起来开始全方面搜索自己信息身份,又算了一遍所需还的贷款。
查了一遍,哪哪都没问题。
张弓长还是没回来,兴许是死外面了,许词翊也懒得理他,冷静的打开电脑开始查副本监控。
时间对准几分钟前。
镜头里,出现了一个飘忽的身影。
监控中画面一暗,所有灯光熄灭,戏楼没有关窗户,同样挂起一阵妖风,吹得许词翊差点跟屏幕共振。
“我魔芋爽呢?”
身后忽的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
许词翊被这忽如其来的鬼音吓了一跳。
黑暗的屏幕里,倒映着一张陌生的脸。
许词翊:“……”
我靠,这是哪冒出来的?
脸虽然陌生,和哀怨的腔调倒是十分耳熟,瞧着许词翊没动,高马尾知道她在装瞎:“很意外?”
许词翊尴尬的咳了一声:“你不是在食物链副本呆着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高马尾歪了歪头:“你说呢。”
空气陷入了短暂的僵持。
良久,许词翊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幽幽的开口:“你别告诉我你是过来要魔芋爽的。”
这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成功给高马尾惹怒了:”我当然!就是来要魔芋爽的!许词翊你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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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言而无信,我千里迢迢追你过来我容易吗我!”
许词翊:“……”
高马尾左右思考一会,彻底炸毛了:“你压根没准备,你骗我!我帮你做了这么多泯灭鬼性的事情,到头来你居然在骗我!”
“没没没,你冷静。”许词翊赶紧安抚,张嘴就扯出个理由:“我当然准备好了,只是没想到你会来这副本,就没随身带着。”
这灵光的嘴皮子让高马尾稍稍心情好了点:“那我这趟白来了?”
许词翊赶紧接茬:“不白来不白来,你先帮我看看这监控是怎么回事。”
高马尾:“……”
于是高马尾吃得没捞着,又被许词翊按下当苦力了。
高马尾悲哀的想,牛马翻身一变成主人,把资本家的嘴脸学得真是淋漓尽致,目光缓缓扫到屏幕上,发出一声嗤笑。
许词翊看看屏幕,又瞧瞧高马尾:“你就是小翠?”
高马尾高傲的哼了一声。
戏楼下出事的时候,玩家们有视野差,始终看着监控的许词翊可没有。
那男人哪里是腿忽的麻了走不动了。
那分明是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了。
本来一开始,许词翊还以为是爬上河岸的女鬼将男人牵制了,现在想想,绊住他的另有其人。
这倒让许词翊新鲜:“他哪里得罪你了?”
高马尾:“倒是没什么地方得罪我。有些人进了副本就以为自由了,比我们还像个鬼。他看女人的眼神就没干净过,我当然得好好的教训教训他。”
高马尾虽然是新的鬼,好歹也过了好几个副本了,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对于这方面的感知十分敏感。
她顶着一张清纯无害的脸,带着眼角残余的血痕,两片艳红的嘴生龙活虎得骂着,场景一度十分迷幻。
屏幕上,湿漉漉的小翠像水藻一样慢慢缠住男人的身体,头发从他的口腔中穿了进去,又从胸口伸了出来。
密密麻麻的头发卷着胸口处掏出的鲜红色部位,被一点点送进嘴里,地面淌出一片鲜红的海。
从一进副本,许词翊就看这男人眼熟。
他并没有改变容貌,许词翊也很轻易就认出来了,这小子就是前两天在鬼蜮里和茜茜一块碰见的,那个对自己出言不逊的男人。
当时记忆模糊归模糊,好歹还没有彻底断片,结合这人的表现,说话方式,很轻易就辨别出来了——又蠢又坏得如出一辙,是他准没错。
许词翊虽然记仇,但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倒也没必要把人往绝路上逼。男人第一次碰到自己被坑得直接当了一血,第二次进副本又赶上自己当副本的幕后人员,想想也是够倒霉的。
她正在犹豫要不要给他再使点绊子,旁边的高马尾不快的捅了一下许词翊的肩膀:“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许词翊思绪回神,她侧过身把屏幕上血腥场面邀请主演共赏。
画面实在有些血腥,放在现实世界要被打上几层马赛克的那种。
器官肠子红的白的流了一地,放一般人身上早就吐得昏天黑地了,小翠不光没反应,反倒是两眼放光,蹲在男人身旁大快朵颐。
跟丧尸一样。
高马尾眯了眯眼睛,似是也不想看这幅画面了,她“哦”了一声,嘴硬道:“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是附在这具身体上的水鬼吃的,我意识在戏楼下被水鬼攻击的时候就被控了。再者说,我吃相可比这个好看多了。”
许词翊无语:“这是重点吗!”
高马尾不屑:“当然了,那什么是重点?”
许词翊:“重点是副本设定里小翠已经死了,为了线索全面副本故事线顺利进行下去,你现在应该回去躺着,等待其他玩家发现。在我这干什么呢?诈尸了?”
高马尾:“关我什么事。”
许词翊:“你还想不想吃魔芋爽。”
高马尾:“……”
我恨万恶资本主义。
56. 许扒皮
在魔芋爽的威逼利诱下,高马尾心不甘情不愿的飘回了男人的屋子。
地面上一片狼藉,高马尾满脸嫌弃的往窗户尽头看了一眼后,默默的选在一个干净且远离床的门框处,舒舒服服往下一躺,还顺手给身上盖了床被子。
许词翊:“……”
您老还真是一点亏都不吃呢。
高马尾打地铺正准备安眠,外面席卷起一阵妖风,吹走了她心爱的小被褥。
许词翊的手从回车键拿了起来。
高马尾:“……”
她揭竿而起,愤怒的跑到院子里大吼一声:“连个被子都不给老娘留,你是许扒皮啊!”
许词翊:“?”
好耳熟的句子。
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呢。
许词翊觉得自己一定是困了,这三更半夜都困出幻觉了。
于是她淡定的无视掉站在显示器中心吹胡子瞪眼的高马尾,爬上自己可爱的小床酝酿着安眠。
高马尾:“。”
我恨。
第二日天亮,白行风和孟丝睡眼惺忪从各自的屋子里面出来。
“这副本环境还挺不错的。”白行风口袋里的钱袋塞满了铜钱,他打着哈切,慵懒的说道:“许久不进副本了,没想到生活环境好了这样多,偶尔进来散散心也不错。”
白行风边说着,从孟丝眼前走过,然后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往前走了过去。
前面是两层复古交叠的楼,金黄锋利的笔锋在玄色的匾额上笔走龙蛇写了三个字,聚鲜阁。
孟丝:“?”
白行风大步流星往前走,孟丝愣了一下赶紧跟上:“不是你什么意思啊,你昨天不还骂那个显摆自己有钱的男人是蠢货吗?”
白行风:“我改变主意了。之前在副本里吃糠咽菜吃多了,我现在才发现有钱真好啊。”
光看样子就知道,聚鲜阁是整个副本城镇里面最贵的酒楼,白行风行云流水点了一桌子的菜,片刻之后,孟丝望着摆了满满十几个小碟的菜肴陷入沉思。
槽鹌鹑,蜜滋莲藕,松茸清汤,杏仁酪……一堆在外面都没吃过的精致佳肴出现在眼前,孟丝左眼皮都跟着跳了跳,一脸哀怨的抬起头。
白行风拿筷子指了指:“吃饭,少说话。”
孟丝毫不掩饰给他翻了个白眼。
可给你装上了。
“我的家里有很多书,大部分是灵异志怪一类,还有不少玄学相关,五行八卦。府里有佣人,有门院,看家境应该和昨日那个男人差不多。”
白行风吃相十分优雅,面前摆着这样一大桌子古色古香的新鲜饭,他筷子在每一盘里都夹了一点,放进自己面前的小盘里,再慢斯条理的依次品尝。跟慈禧用膳似的。
孟丝不乐意:“我家里也有一大堆书,都是些孔孟之道,乱七八糟放在一块,我看都看不懂。而且家徒四壁,被子破稻草出来了都不知道补一补。整个屋子除了笔墨纸砚就是一张破窗。晚上降温又刮怪风,差点没给我冻死!”
她拨弄着碗:“同样是读书人人设,凭什么你就是个富二代,真不公平。”
白行风意有所指:“要是没有我,你现在连热茶都喝不上。所以以后对你上司态度好点,知道了吗?”
孟丝嘀咕:“拿着鸡毛当令箭。”
白行风:“什么?”
孟丝大声:“我说老板你英明神武惹人羡!装完没,能不能说正事了?”
白行风:“……”
逗了半天孟丝结果自己成被逗的了,白行风无奈的叹气:“你说吧。”
孟丝:“你半夜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寅时左右,就昨天晚上被水鬼盯上的那个新人屋子里,有声惨叫。”
刻漏放在外面,夜里的情况孟丝也不敢出去记下确切时间,只能估摸出一个大概的时辰。
今早两个人刻意早起了一会,趁着天蒙蒙亮,大部队还在床上安眠,先在外面碰个头,探讨夜深人静之际发生的异常。
白行风淡淡道:“他叫得跟杀猪一样,这条街谁听不到。”
叫得这样惨,兴许就不只是像杀猪了。
“重点不是这个。”孟丝凑近:“重点是后面,我好像还听到了一句话。是个女生,十分愤怒的骂人声。”
白行风:“……骂人?”
孟丝:“对啊,什么老娘,什么扒皮?”
白行风:“……”
你确定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不是另一出惨案吗?
孟丝:“不是,是真的骂人。我能听出来,扒皮前面好像还有一个字,可能是姓氏,但是发音太轻了,是气音,我没听清。”
由于叫喊已经濒临破音,孟丝没从中分辨出这是在场哪个人的音色。而且那音响似乎也被刻意处理过,像是在宅院上套了一层巨大的金属壳,闷闷的,很模糊。
很明显,幕后有人不想让其他玩家听到这份对话。
孟丝的听力异于常人,她的家正好毗邻新人的宅院,才能堪堪从模糊不清的音节中分辨出几个字,至于对话内容,只能靠猜了。
幕后有人不想让玩家听到,证明无论是说话的人,还是说话的内容,都与副本主线无关。
白行风想着。
气音姓氏。
许?
楼下的摊贩摆出热腾的饼茶,叫卖声此起彼伏的扬起,白行风垂眸望着街上逐渐多起来的人流:“走吧,先去瞧瞧院子里的情况。”
他们住的街在闹市的背阴面,隔着一片墙,却是两般完全不同的光景。墙的那边是人声鼎沸的宽阔闹市,另一边则是清冷寂寥的细窄小巷。
小巷两旁被高高的围墙压住,像是一条被塞进夹层的甬道,阳光都打不进来。一进巷口,空气都降了几度,刚喝完的热粥都暖不到的冷意蔓延开来。
大部分人站在门口等着,没有到的也陆陆续续从自己的房间出来,瞧见白行风和孟丝精神饱满从外面回来,大家还有些意外:“你们没听到惨叫吗?”
没有人提到后面的那句骂人声,再次证明了只有孟丝一个人听到了。
白行风:“听到了,所以先去吃饭,避免一会就吃不下了。”
他举起手里的袋子:“聚鲜阁的早膳,特地帮大家带的,多少吃点吧。”
白行风面不改色心不跳,目睹一切的孟丝:“……”
明明是点多了怕浪费,这么冠冕堂皇是要闹哪样?
偏偏众人还真信了,一个个感激涕零的过来分餐说他想的周到,孟丝瞧着白行风那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吐槽快连成大字报了。
人,怎么可以如此厚脸皮?
也只有在自习观察巷子的房屋建构,才能从这个真是的古代世界脱离进入副本。一般的窄巷子是贫民住所,下水口堆叠泔水,巷头巷尾摆满垃圾。
这个巷子很干净,一尘不染像新建的一样,偏偏一排的大门却十分有年代感。有的门已经生了霉斑,褪了色,光是经过都能闻到腐败气。而唯二的两间豪华大门是朱红色的,隔着高墙,能瞧见馆子里的青瓦错叠,听得到潺潺的亭台水榭。
新人男的住所在巷子中间,也因此,左右的人都听见了夜深人静时那声凄厉的惨叫。
“门是从里面插上的。”金发女人站在最前面,她说道。
就是说,从昨日新人男回去至现在,没有人进去。
“让我来。”
前面站出来个刀疤脸,推开人群走到最前面,门锁上捣鼓两下,咔嚓一声,大门被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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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院子里静悄悄的,昨日里还在门缝窥见的忙碌的门仆,像是被一键消除了数据般抹涂得干干净净。偌大的宅院里,除了水还在哗哗的流着,竟连一点人声都听不到。
古树打下层叠斑驳的树荫,像是从遥远的古代投映而来的一幅静止的画。
早晨太阳没升起来,白行风还没注意到,阳光升了起来,大把大把洒进院子,中间住人的房间打不进一丝光亮。小小的窗棂挂在高处,大门朝东北,正对着水榭。
是妥妥的阴宅。
不光是这间屋,这一整条为他们准备的房间,都是阴宅。
“卧槽!”
最前面走着的刀疤脸叫了一声。
闻声,大家有意识让出一个圈,刀疤脸给吓得弹了起来,动作敏捷的跑到了队伍最后面。
屋门外,躺着一个尸体。
从衣服着装来看,她是小翠。
尸体的脸已经没了。
她白皙的脖子上是一道泾渭分明的疤痕,下面是正常的肌肤,上面的肌肤已经不见了,坑坑洼洼的血肉印在本该是脸的头颅上,像是一只被撕了皮的芒果。
她趴在地上,被白行风拨弄过来时,模糊的血肉已经有点腐败了,眼睛上留下两个黑洞洞的眼眶,似乎正在哀怨的瞪着什么。
卷发女冷静的越过身体,去了屋内。
然后站在门口,表情丰富。
“怎么了?”
长相和胆量完全成反比的刀疤脸又不知天高地厚的从后面探了出来,然后好奇的往里面探了一眼。
“你别进来。”
同一时间,卷发女好心的提示声起。
屋内,是铺天盖地的红的白的黑的流了一地,新人男倒在血泊里,胸口以下深深的凹陷了下去。
刀疤脸甚至还往里面多迈了一步,踩到了粘稠的碎肉。
刀疤脸:“……”
刀疤脸出去吐了。
见他这样,几个接受能力差的玩家选择自动规避,心有余悸坐一边玩去了。剩下几个胆子大的面不改色的走了进去,把男人翻过来,把男人翻过去。
“他器官没了。”白行风蹲下身,从道具库里拿出两只硅胶手套,熟练的摸着男人的胸口:“看出血量,是被活体取脏器。”
血太多了,显然被挖进胸口的时候人还没死透,喷得到处都是。
围观在尸体旁的共有四人,白行风,孟丝,卷发女和另一个寸头的男人。他们进行检查的时候,寸头男人四周转了一圈,摇摇头:“血里的碎肉不是脏器。”
卷发女:“我瞧着也不像。数量不对。可是为什么要把他脏器掏了,又去哪里了?”
门外,剩下的五个人瑟瑟发抖抱成一团。
里面的四个勇士摸残尸跟片猪肉似的,这不是玩家,这是复仇者联盟啊!
白行风慢慢站了起来。
他走到了“小翠”身边,蹲下身。
里面的新人丢了脏器,外面的新人丢了面皮。
可,丢脏器是被活体开膛破肚,丢面皮的人,被发现的时候,脸却是冲着墙的。
回想起孟丝早上说的那一席话,白行风勾了勾唇,他蹲下身。
许词翊正在监视器面前百无聊赖的吃着绿豆沙,白行风压低的声音遥遥地传了过来。
“你根本没死对吧。”
高马尾装死的技术实在捉急,她下巴微微颤着。
许词翊牙齿一硌,咬下一大块冰。
画面显示,白行风跪在小翠尸体旁,身体往下压着,看着像是在查找丢失面皮的脸上遗留的痕迹。嘴巴却悄悄贴在高马尾耳朵上。挡住了众人的视野。
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气声,循循善诱:“你昨晚骂的那个女人,在哪?”
57. 画皮
白行风没提许词翊的姓名,只含含糊糊的代指了,昨晚被骂的那个女人。
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没有轻易把许词翊暴露出来。
许词翊挑了挑眉。
高马尾到底是经历过不少副本,心理素质了得,被这么大的压迫感压着,除了一开始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再怎么威逼利诱也没有其他动静。
白行风也不好当着大家的面在一具尸体旁跪上太久,等了一会没有回音,迫不得已站起身。
这白行风,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一点细枝末节的线索,被放大再放大,竟真给完整地串了出来,猜出了她在幕后。
她得做点什么。
思虑片刻,许词翊下了楼。
另一边,两具尸体旁围着的九个人,调查的调查,吐得吐。高马尾稳如老狗,装死装得炉火纯青。白行风也明白人鬼有别,“小翠”也不可能现在诈尸告诉他任何线索。
白行风也懒得跟她身上继续耗时间。
把高马尾身份表现出来反而可能激怒在暗处的许词翊,白行风本也不是想与她为敌。不光没有暴露出小翠还活着的信息,反倒是借着查看线索的理由,好心的帮高马尾翻了个面。
专业装死一百年的高马尾也差点没稳住。
小翠……眼前的这个装死的女鬼,和新人男并未住在一处,此刻却死在了屋子一前一后的位置。新人男死亡地点在床边,应该是熟睡的时候被袭击的。
十一个人里八个玩家,三个非玩家里,其中一个是小翠。她不吃人不干扰进度反倒配合玩家剧情点,任劳任怨装死的原因不得而知。但未亡者具有活动的基本意识。故她的死亡位置只能做个大概的参考。
白行风顺出两种可能。
一种,有第三方的介入,第三方和新人男有仇,胁迫小翠进入新人男宅院,杀死新人男,又将小翠毁尸灭迹。
第二种,小翠自己潜入新人男宅院,趁其不备杀死,并将其掏心挖肺。
新人男死状凄惨,看不出临死的模样,但能看到嘴巴张得很大,像是被活活吓死的。死在床上又没有逃跑的痕迹。小翠设定手无缚鸡,扮演小翠的鬼怪又不可能为了戏楼前的一推心生怨怼,寻仇也不太对。没有第三方介入,小翠的死亡更是离奇。
只能是……新人男之所以没有挣扎举动,是来不及挣扎,或者说新人男发现了小翠过来,没有提防。
小翠早在戏楼前,就已经被附身了。
附身,换脸,挖心……这设定……
白行风轻挑了眉毛。
屋子里,观察新人男的另外三个玩家也看得差不多了。
孟丝和卷发女相继走出,寸头则是绕开了门口的小翠,去了宅院的另一边。
屋檐下,站着一男一女。
从进副本开始,这一男一女就没什么存在感,无论住宿还是观察线索,两个人都紧挨着,是没经过几个副本,经验不足的情侣。
寸头刚一走近,情侣里的男生就一脸焦急的拽住他,女生在一旁,眼神里含着泪。
白行风静静观察了一会:“听得到他们说的是什么吗?”
穿堂风越过巷,参天的古树被击得沙沙作响,虫鸣鸟叫,还有一墙之隔的闹市里混杂的叫卖声。巷子地处安宁,实际上并不安宁。
三个人说话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又背对着众人相互遮挡,连唇语都瞧不见。
孟丝瞪他一眼:“你把我当狗用呢?”
白行风:“……”
虽说话糙理不糙,但这也太糙了。
孟丝举个手势命令自己老板安静一点,然后不动声色把注意力放在屋檐下的小情侣身上。
很快的,她眼神一宁:“我听到了。”
白行风:“什么?”
孟丝却摇摇头:“闹市有很多人跑动。脚步整齐,是个训练过的队伍。”
“朝我们这里来了。”
白行风眯了眯眼。
未消半炷香,脚步声清晰可闻到不用孟丝也能察觉到了,卷发女拧了拧眉头,似乎在纠结要不要做些防护措施。
她快速瞄了一眼白行风和孟丝,瞧见两个人形色如常,便也放下心来,等待着那批队伍的进入。
脚步声停在了门外。
两边的门被同时推开,身着藏蓝色衣饰的人一左一右停驻在两侧,剩下的十几个人快速跑进,中间空出一条小路。
一位穿着绿衣服的胡子老头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卷发女想到了什么:“衣服的颜色有讲究吗?”
白行风:“不是绿色,是青色。”
“唐朝官服,八品九品的官员为青色,深色者为八品。”
孟丝:“那这人,岂不是就是电视剧里的九品芝麻官?”
白行风笑了一声:“别小看芝麻官,芝麻官也是官。真没想到这副本里居然还有中央管制机构。如果是单纯的死亡案件,不会引发官老爷亲自跑一趟的。”
果然,下一秒,那胡子老头就清了清嗓子,严肃的说:“我是本县县丞。接到有人报案,疑在今夜听闻有人叫喊呼救。特地来此查看。你们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再此?”
情侣男咽了口口水:“我们也就住在这附近,也是听到呼救,前来查看的。”
“哦?”县丞忽的眼神一变:“一派胡言!此乃本县大家,日夜有家丁看守。尔等仅是邻里,是如何潜进府邸的!”
县丞目光死死盯着情侣男,似乎想在他脸上看出个洞。果然,未消半刻,那情侣男便破了功。
本就是鼓足了勇气想刷的存在感,一朝被戳破,满眼都是惊恐。那县丞气势太过笃定,情侣男缩着脖子,欲哭无泪,朝寸头投去一个求助的目光。
情侣女的手被男朋友攥的发白,她声音都染了哭腔,哆嗦的说:“谦哥,我求你救救我们吧。”
寸头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自然是撬锁进来的。县丞不是已经瞧见了?”
双方僵持着,一个声音划破了僵局。
这声音听上去风轻云淡,仿佛撬锁撬得理所应当,对擅自闯进死者宅院没有丝毫愧疚之意。
孟丝不知道白行风承认这事情干什么,她瞥了一眼,没说话。
白行风做事向来靠谱,她只需要等待着随机应变就好了。
县城阴阴一笑:“你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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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诚,既然是想查看情况,为何等到现在才来?”
白行风平淡道:“县丞明知故问没有意义。街坊邻居都是老相识了,我们都是手无寸铁的良民,也害怕直接对上,半夜听到呼救当然要先保全自己的性命,老老实实躲在家里。等白日人多再一同造访。”
县丞看了一眼已经快留到门外的血,又看了看面色红润的白行风,笑了一声:“是么?我看你们可没有一点畏惧之色呢。”
白行风也笑:“心理学上,这叫创伤性应激障碍。县丞大人不知道,我可以给您科普。”
孟丝:“……”
你确定要对着一个古代人讲这种东西吗?
白行风很显然在东拉西扯,成功给县丞扯得怀疑人生了,留下一句这件事我会好好调查清楚,最好你们是真的无辜,就吩咐人把尸体抬会县衙了。
衙役们抬着新人男的尸体,肠子跟葡萄藤似的摇摇欲坠的挂着,给那几个悲催的衙役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情侣男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身边的女朋友伸手撑住他的身体,把他搂在怀里。那男人失魂落魄的靠在女生肩膀上,空洞的眼神无助的望着寸头。
寸头被这可怜兮兮的目光瞧得一阵恶心,他本来想走,身后的两个人哭天抢地的叫得他实在是烦,走了两步,有压下脾气,拧着眉头走了过去,指着地上的男人恨铁不成钢。
“你刚才的模样真是个跳梁小丑。我警告你们,求人不去求己,别再来纠缠我,好自为之。”
“谦哥,你不能不管我们……谦哥!”
女生哭喊着,寸头置若罔闻,冷漠的宅院。
白行风:“我们也走吧。”
孟丝:“去哪里?”
白行风:“戏楼。”
他们出生地和剧情点发生的第一个位置都在戏楼副本,戏楼又位置特殊,应当是副本核心。
昨日戏楼直到酉时才让进入,现在却早早营业了。听店小二说,昨日是为了准备晚上的大戏才早早打烊。大戏也不负众望赢得满堂喝彩,灯火通明闹腾到后半夜,还有看客意犹未尽的询问下一次的大戏开演是何时间。
至于这帮看客是何方神圣,就不得而知了。
现在的戏楼十分热闹,咿咿呀呀的戏声刚过桥就传了出来。查看新人男尸体的大胆子四人组在桥头相遇,又在戏楼门口碰见了刀疤脸和一个叫宋萍的女生。算来只有那两个情侣和一个男生没有过来。
一合计,便一同进了戏楼。
刚一进来,店小二便迎了过来,瞧着六个人一块便安排到了二楼的包间里。白行风出手阔绰点了两壶茶,和一桌子茶点。
戏台边,几个人在幕后撅着屁股捣鼓着什么,白行风给孟丝使了个眼色,两个人站了起来,在众人迷惑的眼神中下了楼。
那是一个戏表。
戏表共八行,七行空着,第一行已经被填上了名字。
“这是我们这两天大戏的戏表,欢迎您过来赏鉴啊。”店小二挂着招牌微笑,毕恭毕敬道。
孟丝目光放在戏表的第一行。
第一日:画皮。
表演者,庄成鑫,小翠。
58. 沉浸剧
新人男名字叫庄成鑫。
楼上的玩家发觉情况不对,纷纷下楼在白行风身边驻足,仔细揣摩这张戏表。
戏表除了表头和第一行的节目单,空白一片,一无所获。
唯一能得到的线索,副本会持续八日,共八个节目。
“一天一场戏,戏曲内容对应我们的身份和死亡方式。”卷发女蹙眉道:“可庄成鑫的人物设定是个乡绅,画皮的主角不是个书生吗?”
刀疤脸也尝试分析:“或许……副本世界内容和现实故事情节会有出入?”
“就算有,这种出入也不会是毫无依据的。”孟丝张口,捅了捅白行风:“老大,你怎么看?”
白行风内心忽的一阵畅快。
到底是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下属,人多的地方还是会给自己留点脸的。
面对下属良心发现忽然关怀,白行风快泪洒戏楼了,他稳住内心的澎湃,保持那张扑克脸,认真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
“庄成鑫的死亡并非被动选择。”片刻后,白行风张口道:“八场戏,也未必预示着副本一定会在八天后结束。”
卷发女若有所思点点头:“八天可能代表着我们最后的期限。八场戏,十一个人,也就是说会出现一场戏只有一个人的情况。所以真正的期限,是我们人数死光之前?”
“你刚刚说的庄成鑫死亡并非被动选择是什么意思?”寸头拧着眉毛问他。
“画皮的戏表是刚刚才出来的,庄成鑫是在今天凌晨被挖心死亡。而庄成鑫之所以死亡,是因为昨天晚上主动邀请了河面上的女鬼。”
白行风不想过多解释这个问题。说话的是一只默默跟在大家身后,看上去胆子很小的一个女生。
也不知道短短一句话被这女生在心里反复捣鼓了多久,才敢犹犹豫豫的说出来:“所以,因果关系颠倒了。”
庄成鑫主动遭遇女鬼在前,被索命在后。
寸头摸着脑袋:“可能是正好凑巧了?”
线索太少,不够推出一个大概的真相。
戏楼上下三层,众人坐在二楼包厢,坐着看了一整天的戏。
偶尔有店小二上来询问要不要添点茶水和茶点,又陆陆续续添了几样零嘴。除了他们几人以外,始终没见另外三个玩家上来。
白天的戏楼就是普通的戏楼,和电视剧和各大文学作品中描述的营业方式并无二致。每个人坐在那听着戏,心中都想着事。
譬如宋萍正仔细听戏曲内容,想寻找到大戏的蛛丝马迹。但明显二者是分开的,仔细听了许久脑子被拉长的调子塞得满满当当,也没从中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寸头兴许在想那两个情侣的事情,白行风则是在观察戏楼环境。
许词翊会在这里吗?
戏楼每一层都有小厮巡查,非看客进入的地方也没办法靠硬闯进去。就算闯进去了,幕后人员的大本营也不可能在表象,轻而易举的被他找到。
真要这样,副本主理人的老巢早就被鬼怪插成筛子了。
白行风站了起来,起身往楼下走。
孟丝追了上去:“快到大戏开演的时间了,你要干什么去?”
白行风留下一个潇洒地背影:“散心。”
天色又暗了下去。
吴丽和陈康躲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灯火通明,大门紧锁。
“阿康,我们这样不出门,真的就安全了吗?”吴丽瑟瑟发抖问男朋友。
“应、应该吧。”回应她的是陈康发颤的牙齿。
他们二人在现实世界里不过二十岁出头,是在普通不过的一对情侣,谁知一天出门吃饭,误入了鬼蜮里,双双殒命。
死后便绑定了这个系统,变成了玩家,开始过副本的路程。
他们一同过了两个副本,算不上是什么新人了。可论经验和心理素质,甚至还不如一些刚进副本的新人。
仅仅一天,一墙之隔的地方就多了两具死相凄惨的同伴尸体。戏楼和那条河明显不对劲,大部队又全往那边去了。
他们实在是太胆小了,太害怕了。外面天也慢慢黑了,晚间出门更是不安全……思来想去,他们决定就在自己的屋子里,报团先苟一晚。这是他们能想到最安全,最不会出事的方式。
“可是那庄成鑫不也是在家里死的。万一那鬼会穿墙,会术法,或者就是冲着我们来的!那怎么办……”吴丽越想越害怕。
“丽丽,你别瞎想,让我想想,让我想想。”陈康出声安抚,吴丽把头埋在他的肩膀里,安静的哆嗦。
他们设定是个贫困的家庭,家徒四壁,连被子也是薄薄一层。幸亏这时节已经暖和了,不至于冻死,可随之一同而来的,是床脚处逐渐涌出窸窸窣窣的爬虫。
黑色的不知名虫子像斑点一样散落在地上,移动上了床。陈康抱着吴丽的背,忽的出声道:“我们要不去找谦哥吧,我们让他出出主意。”
吴丽摇摇头:“谦哥已经不要我们了。而且他现在在戏楼,你敢去吗?”
陈康一咬牙:“反正他们早晚都要回来,不如我们先去他的房间里等他?”
吴丽还在犹豫:“他……他还会管我们吗……”
陈康已经站了起来,穿上鞋,一边去扶女朋友:“谦哥不会这么绝情的,不试试怎么知道。”
白日里求了谦哥这么多次,他都无动于衷。狠话也放了,人也走了。吴丽脸皮子薄,其实不太想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
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为了保命,吴丽想了想还是站起了身,被陈康拉拽着出发了。
这个点,大部分人都不在。一整条巷子的烛火都灭着,昏昏暗暗的没有人。他们住的两间屋反倒显得亮得突兀,像引人注目的捕蝇草。
借着这点光,两个人搀扶着,在漆黑的巷子里慢慢挪动,吴丽数着门的号码,磨磨蹭蹭到谦哥的门前。
陈康拽着吴丽的手,侧身走到她前面,用手推了推门。
吴丽刚想说门上有锁,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她嘴唇动了动,想说的话旋即咽回了嗓子里。
推开门后,陈康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作保护装,另一只手攥住她的腕子。他一脚把门踢上,喊到:“谦哥,谦哥你在吗!”
一股巨大的恐惧忽的涌上吴丽的心头。
她心脏跳的极快,脱口而出一个十分拙劣的借口:“阿康,我忽的想起来,白天谦哥好像说过也想去聚鲜阁尝尝菜。这里太黑,我太害怕了,我觉得谦哥可能会在那里。”
陈康蹙了蹙眉,没想起这茬。但吴丽都说了应该不会有假,顺势道:“行,咱们一块过去。”
吴丽点点头。
门又被推开了。
攥住吴丽腕子的手在一瞬间歇了力道,吴丽看准时机,转身就跑!
时间又到了酉时末。
桥头再次变得人声鼎沸。荡漾的江水上摆了一盏盏粉红的鸳鸯灯,伴随着涟漪一点点推开,想星光一样散落。戏楼灯火通明,红丝帷幔透着烛火,像一条舔舐着天地的火龙,壮观绮丽,美轮美奂。
还是那一帮看客,仿佛忘了昨天女鬼上岸的惨剧,看着这新鲜的布场,兴奋的拍着手。
孟丝左顾右盼,没看见白行风的影子。
一片喧嚣中,江对岸的商铺忽的全亮了。
在没有电的社会,控制所有商铺烛火熄灭和亮起显然不是一个正常的事情。
卷发女坐在孟丝身边,她目光紧盯着对岸对河畔:“你看,对岸有一块地方暗了下去。”
灯火通明,唯有靠着江边的一条小路,漆黑一片。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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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位置,背靠闹市。实在是太眼熟了。
孟丝嘴唇张了张:“是……我们住的巷子。”
卷发女心沉了沉:“要出事了。”
她们身边,一共有五个同伴。
白行风至今未归。
那么一瞬间,孟丝真的以为是白行风出了事情,她手攥出了汗,双目死死盯着那个暗下去的一块。
不会吧,应该不是他,那个老奸巨猾的狐狸,那个油腔滑调的装王……
下一瞬,江对岸的声音传了过来。
一个没有电,没有灯,没有扩音器的时代,就这样以超自然的方式,在众人面前呈现出一场盛大的全景沉浸式剧场。
“丽丽,你跑什么,我们不是要去聚鲜阁么!”
不是白行风。
孟丝快速跳动的心脏平稳下来,另一边的卷发女垂下眼:“这声音,好像是那对情侣。”
回应陈康的,是急促的脚步声,和剧烈的喘息。
进入副本一天时间,吴丽活动的范围仅在于巷子内外两条街。她太胆小了,她根本不适合副本,不适合找线索,不适合在这种尔虞我诈的地方挣扎求生。
眼泪糊了一脸,分不清是恐惧还是心痛,身后,昔日甜蜜的男友正死死追着她,吴丽跑出了巷子,她不知道副本里哪里还有安全的地方,她一咬牙,竟是朝着戏楼这边跑来。
她祈祷着这里能碰见其他的队友,但她不认路,跑着跑着,竟跑到了与桥一墙之隔的江岸。
前面已经没有路了。
吴丽绝望的转过身。
陈康站在她前面,阴鸷的看着她。
“你别过来!”吴丽歇斯底里的大喊:“为什么,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以为在副本你是我唯一唯一能信任的人!”
“丽丽,你冷静一点。”陈康保持着声音的稳定:“我没办法。丽丽,你知道的,我们两个根本过不了副本,只能让你做出一点牺牲了。我答应你,从今以后,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好好保护你,绝对不抛弃你。你相信我好吗丽丽!”
吴丽咬牙切齿:“凭什么是我要做出牺牲,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做决定!”
“因为我是你男朋友,我比你理智,比你力量大,我能保护你啊丽丽!”
“狗屁!”吴丽红着眼睛崩溃道:“所以你就心安理得送我去死!用我命换来的安逸,陈康你过得踏实吗!”
她一步步后退,陈康一步步朝前。
江对岸,宋萍站起身,被卷发女和孟丝一左一右同时拽住。
宋萍红着眼睛,挣扎着看着二人。
被一把拽到了椅子上。
江岸边,不知何处打来的灯光大亮,照在吴丽遍布泪痕的脸上。
隔着一条江的距离,在副本有意的放大下,两个人的身影清晰可见。
偏偏对岸的两个人没有察觉到丝毫的异样。
陈康目光暗暗,声音随之冷了下来。
“丽丽,不要这样。”
他面色冷淡,眼神透着杀意,似威胁装。
吴丽却莫名的冷静下来了。
她凄然的裂开了嘴角,眼中满是绝望和释然。
“去你妈的丽丽。”
她后退两步,纵身一跃。
“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过去吗?别忘了,咱们都是水边长大的孩子,这水根本淹不死我们的!”
星星点点的鸳鸯灯开始异样的朝着这边汇拢,飘出一个直径几米长的围圈。吴丽抱住垂在江边的一根枯朽的沉木,毫不留恋的坠入江中。
冲破禁锢的瞬间,数不清的火光倒映在她的眸底,身边聚拢的鸳鸯灯似惊弓之鸟般散开,摇摇晃晃,伴随着她一同垂入水底。
水声停止,烛光暗下,一切归于黑暗,空荡荡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59. 结界
戏楼二层。
许词翊坐在窗边背对着江面的位置吹风。
春夜的风也不扎人,掠过水面轻柔得抚了进来,凌乱了鬓角的几缕碎发。另一边的窗户担心被楼下的玩家察觉到异样始终紧闭着,扔能听到隔着窗户纸,传上来闷闷的叫喊声。
她也实在是憋不住了,想开窗透透气。
老实说,作为一个玩家或是NPC,她可以心安理得的破坏副本,打破平衡,可以是冠冕堂皇的为了救人,为了自保。无论怎么想怎么说,都有一个立于道德不败之地的完美理由。
可有朝一日,把她调到了幕后去,一个不用动脑,没有今天活着明天死的生存压力,只需要每天盯着监控看,许词翊反倒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副本是天然存在的,规则也是。哪怕看着风光无量话语权最重的副本主理人,所能做的事情也只是了解副本主线,对副本进行基本的□□和规则细节修订。
寻常人用尽浑身家当换来一个小公司CEO的位置,决定管理层下大大小小的所有事宜,可董事会的一句话,轻轻松松就没收掉所有权限。
更何况,许词翊连CEO都不是,顶多算个秘书。
她看着吴丽死了,她目睹了起因经过结果全过程,如果她是个玩家兴许还有办法,可现在她什么都帮不了。
许词翊不是圣母,看到这个情形也有点难受。
吴丽死了的下一秒,手环再次进账了一大笔积分。
这两天,手环陆陆续续进账了不少钱,两笔大额度进账,一次是庄成鑫死了,一次是吴丽死了,现在手环里的积分已经陆陆续续突破两万了。
许词翊已经弄明白了怎么回事。
玩家死亡,遭受到背景恐惧得到的副本积分,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打到主理人张弓长的名号下,全跑自己账上来了。
许词翊沉默了。
也不知道张弓长知不知道自己老家被偷了。
兴许是不知道吧,他还没气出脑淤血全身抽搐不省人事倒地而亡,至少现在副本结构还在□□着。
她靠在窗沿上思考,目光散在楼下的灌木上,静静的发呆。
灌木动了动,草木晃动出沙沙声,让她回过神。
她动作轻柔的退下窗户,小心翼翼的合上了窗。
未消多时,沙沙声停了,白行风狼狈的从里面钻了出来。
戏楼后是一片绿植,在后面是两米高的墙沿,翻不出去。白行风在四周钻了半天,才探出这样一个犄角旮旯。
这在玩家视野里算盲区,一般人也不会跟神经病似的学地鼠到处打洞钻来钻去。
他身上长袍衣袂飘飘,手上带着与他仙风道骨服饰完全相悖的金银珠宝一大串,闪闪发光十分抢眼。
前面目睹了吴丽惨案的同伴已经悄悄散了席,孟丝远远看到白行风脸上还挂着泥灰跟树叶子撅着屁股摸来摸去,感觉老大那张帅气的脸都黑了:“你知道了吗?”
白行风把耳朵贴在墙上,指关节敲了敲:“知道什么?吴丽和陈康的事情?”
指尖触碰到了墙面,无论是空洞还是清脆的回响都没有出现,声音碰到了墙体像是被彻底吞噬了一样,一干二净。
“这儿,副本结界。”
孟丝愣了愣:“你找它干什么?”
白行风擦了擦手:“我不光知道吴丽和陈康的事情。他们出事的时候,我就站在十几米远的地方,看完了全程。”
白行风天没黑就一个人走了,戏演完了又突兀的出现,孟丝还想着他出去转了这么久应该会发现些不一样的东西,准备到时候对一下线索。结果这么一对,还真对出来个大的。
灌木丛的交谈声慢慢走远,二楼的窗再次敞出了一道缝。
看戏的散去,没过多会,府衙的人来了,还是白天见的那个县丞,说接到报官,有人在此处自溺而亡,衙役跳下水捞了半天,捞到了吴丽的尸身。
她面容安详,胳膊却死死的抱住那块沉木不肯撒手,两个衙役一起才把她的身体和沉木分开。
赶过去时,吴丽跳江的地方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看客们纷纷围在江边,新奇的往里面张望。不像是死了个人,倒像是大戏之后的意犹未尽,从台前追到了幕后。
白行风和孟丝走到队伍最后面,和同伴们站在一起。陈康就立在旁边的树荫下,表情被阴影遮个完全,只能隐隐的看到,他在轻轻的颤抖。
众人都瞧着,他作为死者的男朋友,连逃都逃不了,紧咬着牙关想做出伤心状,稍稍有人一靠近,便如同惊弓之鸟般浑身颤了三颤。
他翻着眼白,警惕着望着来者:“干,干什么?”
宋萍收回手,冷冷道:“怕你过于伤心,关心你的精神状态。”
“不用,我很好。”陈康回道。
府衙带来的仵作开始验尸,吴丽的口唇里全是江底的泥沙,进一步佐证吴丽是跳河淹死的结论。
可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跳河呢?
“陈康状态明显不对,他心理防线快崩了。”
孟丝冷嘲:“亲手害死同生共死的女朋友,真是活该。”
昨天和今天,出事的两个人全在一条巷子里。这县丞也是个罕见的有智商有思想的NPC,他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扫了一遍,定格在由于心虚,头都不敢抬起的陈康脸上。
然后冷哼一声,挥袖走远。
陈康还不知道众人已经目睹了吴丽自杀全过程,等县丞走后,恶狠狠的盯着他的背影:“呸,神气什么!”
卷发女:“人家是要帮你女朋友查案子,怎么,你不乐意?”
陈康咬牙切齿:“跟你们有狗屁关系。”
陈康本来想骗吴丽,用她的命换得寸头的庇护。现在吴丽死了,他什么都没捞到,还把副本里的主要NPC惹了。府衙的人早晚查到他头上,他赔了夫人又折兵,心慌得厉害。
孟丝到底还是没忍住,她笑了一声:“副本也有法律法规,基本逻辑。希望到时候吴丽在天之灵,能让逼死她人人血债血偿,那才是真正的大快人心呢。”
这一席话,成功的把陈康最后维持虚伪的体面也被彻底撕破了。
巨大的恐惧激着满头的热血,顷刻间侵占了所有理智。陈康红着眼睛,大叫道:“死的是我女朋友,你在这充什么好人?这么好心眼你替她去死啊?!”
伴随着最后一点心理防线的溃败,陈康彻底陷入了崩溃,他手指着孟丝,浑身都在剧烈颤抖,像是一只快变异的僵尸,饿疯了的野兽一样,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
孟丝懵了,眼睁睁看着那个疯子的身影越来越近,胳膊被用力往后一扯,白行风挡在她前面,抬起手,干净利落的甩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清脆响亮,久久回荡在空气中,陈康歪着头,捂着脸,呆滞的定格在对面,像一幅静止的画。
一巴掌后,白行风什么也没说,就静静的望着他,看不出喜怒。
待陈康把手从脸上拿下时,已经浮现出几道明显的红印。
成功把他抽清醒了。
“吴丽跳江的时候,我就在这里。”
良久后,白行风开口。
“陈康,你想一想,是不是你和吴丽吵架的时候,没有遇见一个人。”
陈康脸色发白:“你怎么知……”
“因为你们是第二幕戏曲的主角,剧情点围绕着你们二人旋转,旁的人靠近会被结界隔开。所以就算我就在一旁站着,我也根本没办法阻拦故事线的发生。”
“不,不是这样的……”
白行风冷笑一声:“陈康,你还不明白吗?你已经被选定了,别以为吴丽死了你就万事大吉了。庄成鑫的下场,就会是你的下场。”
陈康愣怔的看着眼前这个,从进入副本到现在始终带着口罩,谈吐冷淡,深不可测的男人,和站在他旁边的女人,头脑的热散了出去,后知后觉的冷意冒了出来。
他仓皇无措的解释:“我说错话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忽的,他像想起了什么,哆嗦着拽住白行风的手,倏然又松开手开始自己抽自己:“我错了,我错了,我给这位女士道歉,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白行风淡淡的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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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个又一个的巴掌落下,白行风垂眸,慢斯条理的拉上孟丝,大摇大摆的出了人群。
陈康惨白着脸,一屁股坐在地上。
远望者白行风二人背影走远,卷发女走到陈康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好自为之吧,陈康。”
陈康瘫坐着,脑袋晃晃悠悠的,嘴里念念有词似是呓语,听不清楚在念叨些什么。
看着像是彻底被吓疯了。
瞧见他这样,一干人对他的厌恶和嫌弃溢于言表,没人管他,各自散去。
孟丝被白行风拉走了很远,孟丝回头想看看那边的情况,被白行风一把给挡了回去。
“你干什么?”孟丝莫名其妙。
说过后,孟丝后知后觉察觉到有点不对:“老大,你生气了?”
白行风停下脚步。
他回头,淡淡道:“不明显?”
孟丝:“明……显?”
还没等她张嘴说话,白行风迎面而来劈头盖脸一顿数落:“孟丝,你是猪么?你跟我这么久都学不会反击吗?你全身上下安的道具比银行金库都难打,就傻愣着等那个畜生骂痛快?”
平时跟白行风互相怼惯了,还是头一次看见平时装高冷的上司给气成这样。眉毛都快皱成一块了,满脸写着恨铁不成钢,像是个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孟丝自知理亏,但白行风这么教育她她就是忍不下去,虚张声势地犟嘴:“他动作这么快我没反应过来啊!我难不成还要跟个疯子较真?”
白行风给气笑了:“我原来怎么没发现你还是个窝里横啊,平时奚落我不是挺有本事的吗,需要用到你嘴皮子的时候蔫不做声成闷葫芦了,敢情你的脾气全留着冲我发呢?”
说罢,他再也没搭理孟丝一句,转头就走。
孟丝心里咯噔一下。
白行风这次好像真生气了。
他走的很快,衣服被风吹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看着要随着一块飞走似的。
孟丝生怕一转眼白行风就不见了,她三步并两步追上白行风的脚步,伸手去拽白行风的衣袖:“错了老大,我知道你对我好,我再也不怼你了,我给你道歉,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白行风顿住脚步。
孟丝眼看着事情有转机,软磨硬泡:“老大,我十三岁刚进副本的时候就被你捡回来,没你我早就死了。你大我十岁,你是我碰见最好的人,我是真把你当亲哥了,时间一长我暴露本性,有时候就控制不住自己脾气没轻没重的……哥,你能不能原谅我?”
黑暗中,白行风长叹一口气。
“回去睡觉吧。”
孟丝抬起头:“那老大,你是不是不生气了,原谅我了?”
白行风无奈道:“把你这个小没良心带身边五年,现在把你扔了我不亏大了?”
孟丝嘿嘿一笑:“谢谢老大,老大你最好了。”
“我这两天都没休息好,我感觉进副本之后我皮肤都变差了。”
黑灯瞎火的,这点光线能勉强分辨出人形就算视力好了,白行风还真没发现孟丝的脸上有什么变化。
他敷衍的应了一句:“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谁有你副本过得滋润?”
孟丝也没生气,她举着白行风的手在自己眼角摸了摸:“真的!你看,多了两条皱纹呢。”
白行风嫌弃的把手拿开,抬腿就走。
孟丝在后面叫他:“老大,你不回去吗?”
白行风摆摆手:“我还有事。”
走了一半,他忽的又想起什么,回过头严肃道:“回去把门窗关好,有应对不来的情况就扔道具,别心疼。今天晚上没这么简单。”
庄成鑫死在后半夜,大戏很可能只是其中一个情节,是下一个情节的引子。
“哦。”孟丝若有所思,紧接着又问了一句:“对了,陈康和吴丽对应的戏,你有头绪吗?”
今天的戏剧太过抽象,孟丝也就随便问问,没指望着白行风能说出来。
结果白行风没吭声,垂眸了片刻,还真说出来了一个名字。
“杜十娘怒沉百宝箱。”
60. 涨工资!
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是明代的一篇短篇小说,讲述的是风尘女子杜十娘为了和书生李甲相爱,抓住老鸨把柄,用自己的钱财赎身后,却被贪财懦弱的李甲反手卖给富商的故事。
绝望的杜十娘感受备受侮辱,带着一身傲骨,抱着富商所赠不下万金的百宝箱,投江自尽。
光看陈康和吴丽之间的对白,倒是和这个故事有七八分相像。只是吴丽并不是杜十娘,陈康也不是李甲,身份差异和原著相差甚大。
玩家初入副本已经被安排了设定身份,如果确定吴丽陈康对应的戏曲就是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大可不必多此一举。
在今晚之前,二人身上更是没有丝毫迹象表明了他们对应的戏曲内容,结局却不可逆转的滑向了小说最后的结局——在众目睽睽下被所有人欣赏了这场闹剧,一个投江,一个身败名裂。
是为了给玩家增加难度,怕人物身份给出得太明显会被太快的猜出来,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子时。
就连戏楼也关灯了,打更人打完了三更,街上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了。白日里的闹市像是被悄无声息换了一番时空,街上四处都是打烊的酒馆布庄,没推回家的流动摊贩,四处都是生活痕迹的地方连一丝人气也没有,仿佛是出于阴阳交界处,人类的旧址。
街上静的可怕,风吹过面馆前摆着的旗帜,撕拉拉地像是被扯出一条口子。
白行风走在巷口。
此刻方圆几里怕就只剩他一个闲逛的人,他反倒是觉得乐得清闲。
白日,白行风先去了闹市想打听些别的线索,顺便查查这戏楼的来历,能否找到戏楼管理者的名字。
打听的途中,碰上了除了吴丽陈康,唯一一个没在戏楼里的同伴。
同伴叫小谭,看见了白行风也没跟他主动打招呼,后来碰面实在装瞎不下去了,才不冷不热的点了点头。
双方都没有交换太多线索,小谭只含糊的提了一句,这闹市最近忽的多了一个出手十分阔绰的公子哥,以前从未见过,像是住在桥对岸的。
于是白行风就跟望夫石似的对着戏楼发了半个时辰的呆,对面的窗户和门严实得连条缝都瞧不见,十分冷酷无情的断掉了白行风所有的希望。
算了。
白行风疾步行走,努力做回那个曾经风一样的青年。
算了!
不给看就不给看呗,笑死,他也没有多想知道,还有这破窗户真的很装诶。
巷子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孟丝估计早就睡熟了,白行风健步如飞越过自己的宅院,找到一户人家,撒气似的把门重重一踹。
咣当一声,门开了。
白行风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迎面对上睡眼惺忪的寸头。
他估摸着还以为家里进贼了,顺手抄起个扫帚就往外跑,看见是白行风来了,一脸警惕:“你干什么?”
白行风往里一探,顺手关上了后面屋子的门。
指尖一捻,凭空变出一道黄纸符,行云流水贴在了门缝间。
寸头看呆了:“这么阔绰?”
这一张符得大几百积分,攥白行风手里跟撒钱似的。
寸头望着那张黄纸符,忽的明白过来了什么:“你贴它干什么?”
白行风:“封门。”
寸头朝外张望:“有东西跟着你?”
白行风静静的看着他,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末了,他忽的笑了一声:“你们鬼怪待在副本真是屈才了,跑现实里高低是个影帝。”
寸头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
白行风抓了这么多鬼,面对这种嘴硬的,早有了一套了然于心的流程。
还没等寸头反应过来,手就被白行风拉起,随意的贴在门框上。
针扎般的刺痛瞬间渗入手指,像是要被贯穿一般。寸头吃痛,下意识想要拿开,余光瞧见白行风正目光灼灼准备看好戏,一咬牙,竟是生生忍住了剧痛,强装若无其事把手一点一点放下。
白行风瞧着他冷汗直冒还硬撑着的脸,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逗你呢,门上有硫酸,我刚从道具库里拿的。”
寸头:“……”
他怒火中烧:“耍我?”
白行风笑意吟吟拍着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一点:“算不上耍吧。两天死了三个人,我总得推推进度不是?”
“我也不跟你兜圈子,开门见山直说了吧。”白行风点上蜡,拉开把椅子坐下:“副本共有八场戏,我们共有十一个人。第一天的画皮,演员是庄成鑫和小崔,第二日全部死亡。今日的戏曲,吴丽死亡。陈康估计也活不久了。短短两日,死了四个人,戏曲却只进行到第二幕。”
寸头强压怒意:“你知道第二幕戏是什么了?”
“戏表白天才出,我知道了也不能提前告诉你。”白行风直截了当,没有一点遮掩。
“那你找我说什么?戏曲里谁死谁活都是副本决定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白行风笑了笑:“怎么跟你没关系。”
“按照目前死亡速度,八幕戏里必定会出现只有一个参演者的独角戏。副本是为玩家设定的,副本规则只会针对玩家,非玩家角色只要不触犯已有的禁条,就连副本里的数据鬼怪都不会率先攻击。”
“参演独角戏的只可能是正式的玩家。剩下三个非玩家角色,必定会混在参演者不止一位的戏曲中。第一日的小翠是鬼怪,第二日的吴丽死了,那个鬼,只能是你。”
推理过程层层递进,从广为人知的细节一点一点深入,再到最后一锤定音。
寸头找不到其中的可以反驳的逻辑,他恨恨道:“第二场戏根本没有我的参演!吴丽死了,你为什么不怀疑陈康,就因为他表现得害怕,不像是一个NPC吗!”
白行风慢斯条理:“他们两人在江边对话中提到,陈康想用吴丽牺牲,换取一个庇护。这个牺牲,到底是什么牺牲,才让吴丽不惜以自尽为代价都要躲过去?”
答案显而易见。
被鬼吃。
被鬼吃一次,玩家的记忆和智力会有明显衰退,吃个四五次,这人也就废了。跟个傻子没有任何区别了。
可陈康和吴丽两个连生存能力都没有的菜鸟,怎么会比所有人先一步知道谁是鬼?
结合白天,陈康和吴丽曾经找寸头求助过被拒绝,一条清晰的故事脉络也被展现在眼前。
陈康吴丽和寸头早在进副本前就认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两个玩家居然和一个鬼达成了同盟,但在这个副本,寸头忽然反悔,陈康为了让寸头重新接受他,不惜以女朋友的生命作为投名状,献给寸头。
如果让陈康得逞,失去了一部分智力的吴丽会在之后的副本里更加依赖陈康,陈康也会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用吴丽一次次献祭给一只恶鬼。直到吴丽彻底死去。
难以想象,这么恶毒的招数,居然就这么心无芥蒂用在副本里和自己相依为命的爱人身上。
好在吴丽在最后的关头识破了陈康的戏码,选择自我毁灭,用这个副本的失败躲过一劫。
话音落下,白行风抬眸,寸头站在他前面,阴鸷的看着他。
下一瞬,寸头的脸上撕开了一道口子,一个遍身黢黑的怪物撕掉了最外面的人皮,朝着白行风扑了过来。
叮铃——
手机来电铃仓促的响起,放在耳边效果相当于凌晨的鸡鸣,给许词翊吓得一激灵,蹬腿就坐直在床上。
刚准备伸手去接,手机铃停了。
许词翊:“……”
她揉了揉眼睛,抹黑去开灯。强光刺激得她睁不开眼,许词翊把视线眯成了一条缝,一边流着眼泪打哈欠,一边把手机划开解锁。
一个意料之中的名字映入眼帘。
捏吗这个张弓长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当什么副本怨灵呢?
许词翊心中从十开始默数,数到三的时候,电话果然如期而至又打了过来。
她对着屏幕缓缓竖了个国际友好手势,按捺下想要直接把手机摔了的冲动,接起了电话。
“你干什么呢,打了那么久的电话不接,你还想不想干了!”
张弓长进副本两天了,平时没事绝对不搭理她。大半夜打过来准没憋好屁。
许词翊默默等他PUA了半分钟,淡淡的回:“说完了吗?”
张弓长:“干什么?”
许词翊冷笑一声。
然后果断挂断了电话。
张弓长:“?”
过了两秒,电话再次打了过来。
张弓长不可置信:“你居然敢挂我电话?”
“你赶紧的,副本出问题了,积分不知道为什么都没到账,你赶紧查查钱去哪了。”
许词翊在那边没说话。
又过了两秒,张弓长终于反应过来:“好啊你,许词翊,你还真是长本事了,你这叫挪用公款知不知道?”
挪用哪门子的公款,这钱全进了张弓长自己的腰包,他一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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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准备拿来充公。
许词翊思考,思考自己这傻帽领导出门到底是踩到了哪一坨狗屎,能让这个智商的残次品也能混到管理层。在丛林里以智商闻名叱咤风云数千年的灵长类动物在张弓长身上跟智力线性回归似的,一夜之间成为了猪的同源亲戚。
这副本里面,积分似乎是通用的,可以等比换算成副本中的交易货币来使用。张弓长估计花钱花high了大半夜开始心疼,于是乎突发奇想想看账本,这才发现老家被偷了的事实。
许词翊笑:“领导啊,副本主理人是你,账户是你安排的,主线是你掌控的。我只是你特邀过来的一个杂工,怎么能左右账款呢?”
张弓长:“你!”
许词翊:“不过我们辛勤干活的领导,平时一个人的功劳比一个组还大,绝对不张冠李戴,绝对不克扣下属,绝对亲力亲为的好领导,对副本一定是了然于心了。”
言外之意,这副本你自己修吧,老娘要撂挑子不干了。
张弓长:“……你想怎么样?”
许词翊笑了一声,嘴唇上下嚅动,一字一顿吐出五字真言:“给我涨工资。”
说的虔诚且认真,还涵盖着一丝抹除不掉的,在深更半夜被领导一个电话薅醒的特有怨气,给张弓长听得一愣一愣的。
不是,你手里攥着好几万的积分让我给你涨工资?
有没有搞错?
许词翊态度坚定。
她没搞错,这钱来得太快,给她整的有点发慌。
短短几天顶上她勤勤恳恳打几个月的工了。张弓长身后有人,不然没办法混进管理层。这么巨额的一笔账,就算给她她也吃不下带不走,还可能得罪了自己得罪不起的人,被反向追杀。
她许词翊不是贪得无厌的人,利益面前要保持冷静的头脑是她的人生箴言。与其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不如要点实际的。
确定了许词翊没开玩笑,张弓长生怕她反悔,当即表现什么叫服软。
张弓长:“这好说。”
许词翊:“给我涨多点!还有,以后不许把我当骡子使!”
张弓长微笑:“这也容易。”
许词翊:“那你过两天回来,自己的副本自己盯着。”
张弓长暴起:“……为什么还要我自己盯?”
许词翊怒:“面议!”
啪叽一声挂断电话。
张弓长:“……”
都反了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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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头的嘴巴啃在了白行风坐着的椅子上。
血红的眼睛气得快喷出火了,慢慢的从椅子背上移开,身子弓出一个崎岖的弧度,嗬嗬的笑着。
“可我不是小翠那样低道行的鬼。”
寸头嘴角挂着涎水,两只手攥出一道黑烟:“白行风,你太自大了。”
话音落下,他再次朝着白行风扑了过来!
白行风侧身一躲,长袍打了一个优美的旋,那鬼反应速度极快,见一击未中,身子竟幻化成一道虚无缥缈的烟,又瞬间重塑,转眼间就把白行风包裹在了里面。
烛火被瞬间熄灭,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黑暗。
浓雾中,发出一声声挣扎和呻吟。
逐渐的,黑影又重新显现出一个人形。
那人形的雾悬在空中,脖子的地方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朝上拽着。
他手上挂着一个圆形的法器,上面镶着金属,看上去甚为华丽,触碰到黑雾肌肤,便发出滋滋的响声,跟烤肉似的。
白行风垂眸,又敲了敲手上的另一个从袖子里掏出来的全新拂尘,抬眼看了看寸头。
然后一挥手,拂尘给了寸头一个大耳刮子。
寸头:“……”
白行风:“!!!”
白行风:“我去,这玩意这么管用呢?”
这是白行风从自己的房间里拿的。他家宅院里面散落着一堆类似八卦仪这种东西,他精挑细选,选了几个被好好放在桌面上,做工精细,一看就是被好好保管的法器。
你说巧不巧,正好就冒出来个各项指标良好的实验鼠。
结局出乎意料的不错,白行风手里稀里哗啦攥着三四件法器,望着头顶被举着的寸头,由衷的笑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寸头的脑袋上。
这是寸头失去实体后,第一次切实感受,什么叫后背发凉。
寸头:“……”
大哥,你做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