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嫡长女被赐婚后》
1. 穿越
俞瑜,小名鱼鱼,因为俞教授夫妇希望她未来的人生像鱼儿一样自由自在,烦恼不超过七秒。
在教授父母的鸡娃教育下,俞家的房间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从古典文学到现代科技,从诗歌到哲学,墙上也挂着俞教授夫妇在世界各地学术交流时的成果。
然而,谁能想到俞瑜最后只上了一所普通学校,选了管理类专业?
不过心大的俞教授夫妇从不为难自己,也不为难俞瑜,就这样任由她去了,所以她也算是在父母的关爱与呵护长大的。
不过目前未来三年的来路不愁,因为在教授父母的最后一次为难下,俞瑜小可爱考上了青山大学的研究生啦!
但是此刻,准研究生俞瑜只想呼自己一巴掌,因为她现在正在万丈悬崖里做自由落体运动。
毕业第一天,俞瑜背上行囊选择了市郊的藏山开始她藏山徒步之旅。
藏山,以其莽莽苍苍,峰回路转著称,群山连绵,云雾缭绕。
本小心翼翼踩着石板路的俞瑜被风中传来的奇特鸟鸣所吸引,她回头望去时,右脚踏空了一块松动的石子,身体突然失去平衡,摇摇晃晃地向悬崖一侧倾斜。
掉下去的瞬间,俞瑜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只剩下无力的双手在空中挥舞。
现在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次真的要完了,似乎已经看见俞教授夫妇在她的墓碑前哭得悲痛欲绝的样子了!
就这样吧,这二十一年人生也算是精彩!
在后脑勺狠狠磕在悬崖峭壁上,剧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时,一股强烈的眩晕袭来,随后便是一片黑暗。
藏山山风仍旧呼啸,树叶依旧摇曳……
***
离朝,盛京,户部尚书府邸。
房间内,墙壁上挂着古色古香的墨色勾勒出的山水风景字画,一盏青铜香炉静静地放在一旁的矮桌上,缕缕青烟袅袅上升,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
俞瑜缓缓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模糊,全身上下都包裹着钝痛,喉咙里干涩难耐。她试图坐起来,但疼痛让她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缓了一会儿,眼睛终于适应了微弱的光线,只见朦胧的月光透过精致的窗棂,投下斑驳的阴影,然而映入眼帘的并非是她熟悉的现代化卧室,而是一间布局古朴的房间。
目光迷离中,高高的檀香木床榻上面铺着绣有精致花纹的床帏,柔软的被面上绣着云鹤与莲花的图案,床边立着一对红漆雕花的床屏,富丽又端庄。
俞瑜动了动身体,与她记忆中那个现代的、硬邦邦的床垫截然不同,那可是她亲爱的教授父母担心她青春期脊椎发育不好而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木板床!
此时,耳畔隐约传来细碎的交谈声,带着特有的语调与韵味,她猛然间意识到了一种可能——她穿越了。
这个念头加速了她的心跳,但疲惫酸痛的身体让她无法立刻起身,只能慌忙抬手触摸自己的身体,身上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绫罗衣物,精美的刺绣与她平时穿的衣物完全不同。
微弱却持续的嘀咕声越来越清晰,一个温柔而带着一丝焦急的声音传来,“小姐她已经昏迷三日了,这样下去……呜”
另一个声音则明亮和有力,带着几分坚定,似乎捂上了先前女子的嘴道,“不会的,小姐定会平安醒来!”
俞瑜试图从这些话语碎片中拼凑出情况,但那些从窗外传来的声音又像是被风刻意带走,不再让她听得太清晰,晕晕乎乎想了一阵儿,“我真没做梦啊,还真是穿越了,比真金还真!”
本期待着一丝做梦的希望彻底破灭,俞瑜心里一叹,正思绪正纷飞着呢,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小姐!您醒了?可真让我和映雪担心死了!”一个身着水蓝色襦裙,额间点着朱砂的女子轻轻走进屋内,手里还捧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
俞瑜静静看着进来的女子,脑子里闪过各种大热的穿越小说情节,恰好自己是摔伤了脑袋,于是,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计策——失忆!
想到以前自己对这类情节嗤之以鼻,现在恨不得给那些作者磕头拜谢!
柳絮见她怔怔望着自己身后的牡丹屏风出神,她顿时有些害怕,“小姐,您是没事吧?还是……”顿了顿,低声补充,“还是真的是……中邪了?”
其实不怪柳絮这么想,五日前,安庆公主广发请帖,邀达官贵人家眷去桃岐山的桃园赏花,小姐作为户部尚书俞忠的嫡女自然在应邀之列,但不知为何小姐独自离开桃园,晕倒在人迹罕至的石阶之下。回府后高烧不退,一直梦魇,唇边挂着听不懂的言语。
夫人的心如同被尖锐的针刺着,焦急却无助。无奈之下,前日她亲自前往桃岐山顶上的安源寺,那里香火鼎盛,传闻中心诚的祈愿者都得偿所愿了。夫人跪拜于佛前滴水未进一整日,求得了高僧赐予的平安符。
昨日一戴上,小姐终于沉沉睡去,绯红的面容也恢复了正常,呼吸均匀。直到今日清晨,小姐才缓缓睁开眼睛醒来。
不过,现在醒后的小姐似乎有些许异样,半月前还曾抱怨这牡丹屏风与屋内装潢不和,声称要换一扇新的,如今怎么却好似欣赏一般打量?
俞瑜闻言,心中一惊,她深知古时人们对“中邪”二字的忌惮,若是真被人以此相疑,恐怕日后在这个朝代的日子将不好过,忙不迭端起冒着热气的汤药小口小口地喝。
另一边又装作头晕地轻轻摸着自己的额头,皱起眉头,装出一副痛苦挣扎的样子,眼神迷离地望着柳絮,“你是谁?”
这时,门帘轻轻掀动,另一名身穿浅粉色绸衣的少女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由红木打造的勾勒着吉祥云纹的金箔边框食盒。
“小姐,您醒了可还有哪里不适?”这应该是映雪了,满是关切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喜悦,旁边柳絮接话愤愤然道,“都怪那个浪荡四皇子,老爷真是独断专行,怎么就这样把您的亲事决定了!”
“你说什么?”俞瑜完全被这话惊到了,刚入口的汤药喷在了映雪粉色的裙子上,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似乎是不愿接受,又侧首眼神询问一旁的柳絮,柳絮撇撇嘴默认。
一穿越过来就要成亲,听方才这婢女的意思是那人还是个浪荡子,这下还怎么淡定?还怎么养病!
虽说自己在现代已经二十一岁了,可还是个母胎单身呢!
“小姐,您没事吧?”映雪食盒搁在云纹梨花木桌上,一边又上手抚摸俞瑜的额头,松了口气,“半月前,皇上召见老爷后将您赐婚给四皇子了呀,听说就这两日圣旨就要来了。”
那剩下半碗的黑沉沉汤药还氤氲着雾气,似是认命的柳絮无视俞瑜的激烈反应转移话题:“我的小姐啊,夫人说这是按太医方子熬的,对缓解头痛大有裨益。”
随后眼神狠狠地瞪了映雪一眼,平日里就她最会顺着小姐,可是这般关于身子康健的事情怎能纵容?要是夫人发现,非得惩治她们!
“奴婢从大厨房拿了您爱喝的鸡丝粥,喝完药再垫垫肚子。”
俞瑜还沉浸在成亲的消息中没回神,怔怔看着那碗药汤,苦涩的气息仿佛才蹿进她的鼻子,“这怎么跟我的命一样苦啊?”
只是,她也得开始学习怎样成为一个合格的古代小姐了,毕竟,总不能让别人总疑惑她的脑子是不是真的磕坏了。
俞瑜挪开视线,假装盲目地打量房中物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们是谁?”
柳絮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震惊了,与映雪对视一眼后转身快步跑出去了。
俞瑜趁机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脑补自己的“失忆”剧本。
***
不多时,她刚准备在床榻上安顿自己,让那疑似失忆的脑袋休息一下,外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沉稳而有力。
门扉被推开,一位年过不惑却仍风度翩翩的俊朗男子与一位温柔且端庄的女子急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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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地进来,男子的脸上眉头紧皱,女子则是眼眶红润,显然是担忧得不得了。
俞瑜双眼亮晶晶地盯着两人,一边猜测着两人身份,一边还在心里感叹,在这个没有科技与狠活、没有整容的朝代,这就是纯天然的俊男靓女吧!
俞忠快步走进房间关心地问道:“鱼鱼,你感觉如何?头还疼吗?”声音带着担忧。
俞瑜忙收回自己那不合时宜的虎狼似的眼神,抿了抿唇,随即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像是梨花带雨,既无辜又哀怨,低声说道:“爹、娘,我……我好害怕,头疼着,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俞夫人听了女儿的话,顿时泪流满面,急忙侧身坐在俞瑜的床头,轻轻揽过她的肩膀慢慢摩挲,柔声安慰:“鱼鱼,不要害怕,有爹娘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俞瑜微微低着头,像受了颇大委屈的小姑娘一样埋首在俞夫人怀里,硬是挤出几点眼泪来,这看得俞夫人心里更是一酸,搂抱得更紧了。
其实,俞瑜稍微一些不自在,毕竟自己在现代生活了二十一年,也没有被妈妈宋清如此抱着安慰,平时可都是“棍棒之下出孝子”啊!”
俞忠听后,眉头紧锁,看着抱着啼哭的母女俩道:“鱼鱼,没事的,爹爹一定找咱们大离朝医术最高明的大夫。”
俞瑜,瑜瑜,鱼鱼?
这样和现代一样的称呼,俞瑜兴奋地差点就跳起来了!
静默的房间里,俞夫人的哭泣声如同断线的珠子,一颗颗落在俞瑜的心上。这样的场景,若是放在现代,恐怕要被当成是悲情剧集的高潮部分。
她轻轻拍了拍俞夫人的背,假装安慰道,“娘,别哭了。看看我,我还不是好好的?”
俞尚书和俞夫人对视一眼,随后俞夫人抽泣着重复道:“鱼鱼,我的好女儿鱼鱼!”
听她这么一说,俞瑜的心里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这通常是宋清女士有什么阴谋得时候才这样叫她……
不过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俞瑜的嘴角不自觉地扯起了一丝笑意,尚书府大小姐嘛,听上去权力挺大的,以后要是不高兴了,或许可以“为所欲为”了!
看着俞瑜安稳地躺下休息,俞尚书夫妇一前一后地离开了昭华阁。
庭院里花团锦簇,俞夫人的眉头仍旧紧锁,明显还沉浸在对女儿俞瑜病情的担忧中。
她转头吩咐贴身嬷嬷素白立即去请沈太医,素白点头应诺,步履匆匆地朝着尚书府绾毓院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俞尚书的神情却是淡定从容,眼中甚至隐隐带着几分笑意。他一边捋着自己的胡子,一边轻声回应俞夫人的忧虑:“夫人,你太过担忧了,都忘了也不是坏事。”
俞夫人视线再次落到了昭华阁的窗户上,宛如一池春水般的双眸中满是忧心与牵挂,低声自语:“也好,也好……”
自从半月前将皇上欲赐婚四皇子和鱼鱼的消息告知她,她便一直郁郁寡欢,甚至有绝食的倾向,多次询问她却也没有得到答案,无论怎样,那可是圣旨啊!
再说四皇子祁钰旌是大离朝皇上祁钰宸的同胞弟弟,皇上对这个胞弟是格外宠爱与看重,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整个盛京谁不想嫁给四皇子为正妃,哪怕传闻他身边莺莺燕燕众多,可终究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况且四皇子长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
翌日,尚书府正门大开,浩浩荡荡的皇宫内侍抬着一箱箱赏赐踏入了府门。
正厅院子里,俞府上上下下的主子仆从皆垂首叩地,等候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皇四子祁钰旌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兹听闻户部尚书俞忠之女俞瑜贤惠通达、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特赐为皇四子正妃,择日成婚!”
“臣等接旨,叩谢圣恩!”
半个时辰前,四皇子府也接到了一样的圣旨,不过在此之前是册封四皇子祁钰旌为瑞王的旨意,而俞瑜则是板上钉钉的瑞王妃!
2. 大婚
是日,月上树梢,盛京街市热闹渐散,三两小贩推着货品匆忙归家,然而矗立在东市的茗月楼灯火喧嚣,门前香车宝马络绎不绝,身着绫罗绸缎的贵人们纷纷跨入。
二层茗香阁内,淡淡清雅的兰花香气弥漫在薄纱轻绸遮掩的房间里,帘幕后,一袭深紫色骑装的男子懒散倚靠在圈椅上,英挺的剑眉没入鬓角,与那双含笑透过窗户注视着茗月楼大门的桃花眼相得益彰,左手轻敲着圈椅把手,好似自有韵律,右手托着茶杯时不时浅酌一口。
不知瞅见何等趣事,他嘴角微微上扬,桃花眼熠熠生辉,霎那间如春日百花盛放般夺人眼球,屋内伴随着觥筹交错的音律顿了一瞬,男子略微皱眉,突感索然无味,挥手示意她们下去。
“哎哟,是谁惹着咱们盛京第一美男子了?一幅臭脸给谁看呢!”方才关上的们被推开,沈清拿着一把折扇进来,随意坐在祁钰旌旁边。
祁钰旌面无表情地拿起茶杯,“你来干什么?”
说到这个,沈清斜睨着揶揄的眼神,来劲儿了,“你不是生病在家瞪着我爹看诊呢嘛?”祁钰旌不搭腔,他就换个问题,“你猜,我刚刚给谁看诊去了?”
祁钰旌起身关上窗户,无可无不可地问道:“谁?”
看他一幅兴致缺缺地模样,沈清也不卖关子了,“当然是……”似笑非笑地,“你的未婚妻,户部尚书府大小姐俞瑜!”
祁钰旌闻言眉梢轻佻,眼神示意他继续。
小半个时辰后,“你的意思是俞大小姐失忆了?”祁钰旌听完沈清的讲诉问道,眸中闪过一抹沉思。
“是的,据我诊断以及俞夫人的话,她肯定失忆了!”沈清斩钉截铁的应道,随后又斟酌着语气,“那你还继续之前的计划吗?”
祁钰旌整理着袖口,语气随意但又不容置喙:“皇兄已下赐婚圣旨,这本就是计划好的。”
沈清拍了拍祁钰旌的肩膀,“啧啧”两声,“你说说你,但愿你不会后悔。今日我见俞小姐,与传闻中规矩又木讷的样子不一样,再怎么说,人家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别伤了人家的心!”
“只要她明事理,我拿到我想要的,会给她王妃该有的尊荣,到时候她想离开我也可以安顿好她。”凉薄的语气令人心颤。
门外,正端着一盘糯米桂花糕的茗月楼第一美人玉栀静静伫立着,眼神微微闪烁后露出欣然的喜悦……
***
大婚前一日,俞瑜正在昭华院跟着宫里派来的嬷嬷学皇家规矩与礼仪,瑞王府管家周福亲自送聘礼到了尚书府,除了按照皇上赐婚皇子的规格的聘礼之外,瑞王府也自行添置了各样珠宝玉石、绫罗绸缎。
已经能下地的俞瑜捧着那厚厚一叠的聘礼单子,惊讶地嘴巴都长成鹅蛋大小了,俞教授夫妇爱若珍宝的收藏在对比之下简直就收破烂!
俞夫人正温和地指挥着映雪和素白清点箱笼,“这瑞王至少还遵守礼法,聘礼上不曾怠慢,”又拉着俞瑜的手语重心长地安抚,“以后你就是王府主人,若受了委屈就回家来,还有你爹爹和娘亲为你撑腰。”
“放心吧,我才不会委屈自己呢!”俞瑜两眼放光地欣赏着这些珠光宝器,再说她本就不是个能吃亏的性子,拿着这么多聘礼吃香喝辣就行了,管那劳什子瑞王做甚?
天启三年六月初一,宜嫁娶。
睡眼朦胧的俞瑜被两个丫鬟从床上拽起来,沐浴更衣后任由她们给自己上妆绾发髻,全没睁得开眼。直到戴上金光闪闪的凤冠,细碎的流苏晃晃悠悠地扫过睫毛,她才彻底醒了瞌睡。
昭华院里笑语连连,热热闹闹,一顺溜地吉祥话脱口而出。
待到外面一阵爆竹声响起时,俞夫人顶着微红的眼眶将盖头盖上,喜婆方满面笑容地搀扶着俞瑜踏出闺房。
虽然是猝不及防地穿越,“被迫”成婚,但是俞瑜还是忍不住鼻子酸涩,人们总是会被这类事情感染,她想回头给俞夫人一个拥抱,但喜婆紧紧扶着胳膊提醒她看路:“前路敞亮着,王妃莫要回头。”
行至正厅,瑞王祁钰旌一身大红色婚服翻身下马,气宇轩昂地踏入正门,赤红金冠,脊背挺直,潋滟的桃花眼惹得众人红了脸。
跟着祁钰旌一同来接亲的除了至交好友沈清,还有一众爱热闹的皇室子弟,阵仗极大,当然无人敢拦。
祁钰旌走到红毯尽头,俞瑜一身凤冠霞披在正午阳光地照射下熠熠生辉,喜婆径直将她的手放在了祁钰旌的掌心,两人下意识地捏紧了对方的手指,隔着盖头对视了一眼。
在拜别俞忠夫妇后,祁钰旌便搀扶着俞瑜上了门外的华丽喜轿,吹奏的锣鼓与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交替着响了一路,一担一担的嫁妆跟在喜轿后陆陆续续抬进瑞王府。
喜轿停在瑞王府正门,喜婆的胳膊伸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俞瑜出来,正担心出了岔子时,俞瑜自己把着轿门将半边身子靠在喜婆身上才勉强出来。
此时盖头下的俞瑜脸色苍白,主要是八抬大轿也太不稳了,抖得人五脏六腑都在乱晃,算是晕轿?俞瑜这么想着。
走到正堂前又是一系列跨马鞍子、步红毡等规矩。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一番礼仪下来,俞瑜累得满身大汗,幸好王府的丫鬟们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匆匆往新房里去休息。
待收整好一切,闲杂人等都退出去了,俞瑜吩咐映雪和柳絮自去厨房垫垫肚子,坐在喜床上的自己迫不及待地扯下盖头,取下凤冠,眼前依旧是眼花缭乱的红色。
一对大红喜烛静静燃烧着,金丝楠木的系床上铺着绣有龙凤图案的大红被褥,边缘勾勒着连理枝花纹,侧面的梨花木梳妆台上堆叠着各样雕刻华美的妆奁盒子,外间八仙桌上摆着几碟精致点心。
饿了一天的俞瑜寻了个束缚的姿势靠在外间小榻上,细嚼慢咽着点心。
王府外院宴席热闹,来贺喜的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簇拥着言笑晏晏的瑞王灌喜酒,内院只有新房亮着烛火显得安静多了。
映雪和柳絮沿着厨房的方向穿过抄手游廊,经过后花园时突然听见漆黑角落里传来了说话声,柳絮鬼灵精地想去吓人家,可是越走越近却不由止住了脚步,焦急地朝在不远处等她的映雪挥手。
“尚书府嫡女又怎样,照样不得王爷喜爱,不然王爷怎会在大婚之日纳妾,虽听说只是个侍妾的身份,可那还不是看咱们王爷宠爱谁?”一个小丫鬟刻意低声说。
“你别说了,小心被人听见!”另一个小丫鬟忙上去拉她袖子。
“有什么怕的,反正迟早都要知道,”那丫鬟毫不在意,往暗里挪了一步继续道,“咱就看今晚王爷去哪儿吧!对了,你知道那侍且是谁吗?”
“谁啊?”
“是玉栀,茗月楼那个头牌!”那丫鬟没压住声音,忙四周张望。
“那个有第一美人之称的玉栀?”
“是啊,我方才看到一顶红色轿子从侧门进,跟了一阵后进了晚香院,也是听那喜婆说的,”说到这里又感慨了,“晚香院可是今年春天王爷特地吩咐种满了栀子花!”
那女子还有些幸灾乐祸,“这下王府有得闹了。”
“谁在那边?出来!”怒气冲冲的柳絮迈步扒开一丛花朵,那两丫鬟慌不择路地跑远了。
映雪也气得手攥得紧紧地,但是忙拉住想冲出去得柳絮,“咱们先回华澈院禀告小姐,这事情瞒不住。”
柳絮对着空气拳打脚踢几下,无奈点头跟着映雪转头回去。
***
俞瑜吃完点心就昏昏欲睡了,柳絮压着怒气将寝屋门推开倒是惊到了她,看着两个眼眶通红的丫鬟不知所以,急着询问怎么了。
虽然跟她们满打满算才认识月余,但是这两人是真心实意为她好的,才进王府几个时辰就被欺负了,那可不行!
映雪性子稳重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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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憋着眼泪将方才在后花园遇到的事情说完,柳絮更是不停地数落着瑞王及瑞王府众人欺瞒她们至此!
俞瑜安静地听完,伸手拿手帕给两人擦干了眼泪,“先吃点东西吧,这事稍后再说。”
柳絮与映雪面面相觑后,小心翼翼地打量俞瑜的神色,“小姐,你没事吧?要不咱们……”话还没说完,嘴便被俞瑜塞过来的一块高点堵住了嘴。
至于映雪,在小姐养伤这一个月,她就发现小姐好像变了,不像以前弱柳扶风、规矩木讷且隐忍,如今是胆子大了、不肯吃亏的性子,所以猜测小姐肯定不会忍气吞声。
“好了,你俩快吃饱,”俞瑜一手撑着下颌,一手点在桌子上,“吃好了咱们就去看看这位新侍妾!”
她倒要看看这位第一美人有多美,让祁钰旌欺辱她至此?
***
晚香院正房,玉栀倚靠在软榻上面带笑意地喝着羹汤。
前日她还是茗月楼的头牌,如今却已是瑞王府的半个主子了。月前的那个晚上,她端着桂花糕本想博瑞王欢心,没想到房门忽然开了,一双桃花眼勾魂夺魄,问出了她此生最期望的问题,“玉栀,下月迎你入府如何?”
哪怕早已听闻四皇子祁钰旌将要迎娶尚书府嫡女俞瑜为正妃,她还是忍不住欢喜,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愿望。何况当时在门外听见的寥寥数语证实了他只是顺势而为迎娶俞瑜而已,只要得到瑞王一丝怜惜就好。
至于俞瑜,她可以嫁进王府,为何自己不可以?
想到这里,玉栀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森冷地望着外院方向。
“小姐,好在咱们也成功入府了,苦尽甘来!夫人在天之灵可以安心了。”房里站着一位面容刻薄的嬷嬷,正慈爱地看着玉栀。
“奶娘,这就满足了?我娘的仇还没报呢,何况同为尚书女儿,凭什么我不能当王妃?”玉栀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直愣愣盯着李嬷嬷。
李嬷嬷是玉栀的奶娘,是她在这世上唯一认得亲人了。
“哎哟,小心隔墙有耳呀!”李嬷嬷低声制止道,“月前咱们已经是冒险了,若是被发现,尚书府不会放过咱们的!”
“呵呵,那又如何?要不是我那位姐姐的命大,那么高的石阶上滚下去也是大难不死,但下一次可就没那么好运了!”玉栀阴恻恻的神色透出一股狠心,“至于我那个便宜爹,你以为他多宠俞瑜?他巴不得没有那个女儿呢!”
李嬷嬷欲言又止,想劝说,可都劝了十几年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晚香院外,两个丫鬟坐在门槛上打着瞌睡,俞瑜带着映雪阿柳絮猫着身子进来,本想欣赏一下第一美人顺带试探一下祁钰旌态度,哪知听到这么一场真相?
原来原主不是不小心摔倒的,是自己这个外室庶妹设计陷害的?尚书爹营造的爱妻女人设彻底崩塌!
好啊,好得很!这下找到罪魁祸首了,也不用费心了。
你玩阴的,那我也不让你好过,毕竟原主已经香消玉殒了,要不是自己穿过来,爱女心切的俞夫人早就以泪洗面肝肠寸断了。至于那渣穿地心的亲爹,咱们一步步来。
于是,三人未曾打草惊蛇地回了华澈院……
***
俞瑜回到寝殿吩咐沐浴,既然他祁钰旌率先不尊重自己,那么也休想自己好好演完这场戏。
待裹着月白色中衣踏出耳房后,一道灼热的视线精准地捕捉到她,是冒着热气的八仙桌便坐着一个男人。
俞瑜怔了一瞬,他不该去晚香院吗?但仍视而不见地掠过他,坐在梳妆台前。虽只一眼,她看得出祁钰旌果然名不虚传,他也已经换下了喜服,一身紫色蟒袍紧贴身形,脸庞如刀削斧刻般精致,可惜是个渣男!
看来婚前说服自己嫁的理由成真了——以后抱着钱财和身份不愁吃喝地咸鱼一辈子。
祁钰旌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眉头微挑:“王妃这是去哪儿了?可是让本王好等啊。”
3. 洞房
俞瑜自顾自地梳理着湿漉漉的长发,这年代没吹风机真难受,“哎……”
以为俞瑜要开口,正等待下文的祁钰旌迟迟没等到下一句话,便自顾自地进了耳房沐浴。
折腾了一天,屋里饭菜香气引得俞瑜肚里馋虫流口水,确认祁钰旌短时间不会出来后便开始大快朵颐了。
祁钰旌换了一身同色中衣出来,坐在软榻边看着她,显然是有话要说。于是她也不扭捏,坐到了软榻对面顺手倒了一杯水。既然对方已经给了台阶,她就下,毕竟还要生活在一起。
“王妃今日辛苦了,也不知给你准备晚膳,该罚!”说得义正言辞,语气里却没半分责怪的意思。
俞瑜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哪有王爷辛苦,又是娶妻,又是纳妾的,还要宴宾客,您才是辛苦!”论阴阳怪气,俞瑜可是在二十一世纪进修过的!
祁钰旌诧异一瞬,其实俞瑜入府后的一举一动他都知晓,包括进新房后自掀盖头、偷摸去晚香玉院,本以为传闻中规矩第一的她会隐忍的,却没想到直接开门见山了。
他忍不住笑了,倒也不拐弯抹角,“你嫁我实非无奈,往后……”
笑声传入俞瑜耳中,她眉头一扬,及时反驳道:“没有不奈,”毕竟那么多聘礼嫁妆,“你是盛京城贵女追捧的对象,我拿下你,骄傲得很,乐意至极!”
祁钰旌方才打好的腹稿被俞瑜这几句话击溃地七零八碎,无语凝噎,甚至有瞋目结舌之感,“那好吧!”似笑非笑地起身,伸手往对面去,“既然王妃是乐意的,本王自不会拒绝,时辰不早了,该安歇了。”
咋忘了洞房这回事?怎么办,他来了!
“停!”她手护在胸前,制止道,“你不去晚香院?”那可是他的爱妾。
祁钰旌慢慢看向她手的位置,“今晚是咱们大婚之夜,不该让旁人搅了兴致,你说对吗?王妃!”在刻意提醒她的身份及责任。
俞瑜过去是个母胎单身,还没来得及谈恋爱就要成亲,虽然昨日夜里俞夫人含蓄地传授了洞房经验,并附带一本小画册,但是她害羞地走神了。
现在面临这个场面,说实话,她害怕了,但是老话不是说“撑死胆大的”吗?更何况祁钰旌不喜欢她,也知晓“她”的意愿且看起来一直监视着,而自己恰好和庶妹同一日入府,他那亲爹估计也知晓了……俞瑜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她目光深深地直视祁钰旌,手渐渐放下了,甚至往前一步,“夫君,妾身为您宽衣。”才十八岁的“她”肤如凝脂吹弹可破,红色灯火下衬得她泛着莹莹微光,清澈的眼眸无辜可怜,配上那妩媚的声音却又相得益彰。
祁钰旌短暂失神了一瞬,却已被俞瑜推倒至软榻上了,不可置信地下意识捏住自己的衣带,沉默着对视。
俞瑜也学他似笑非笑地模样,纤纤细指拂过他的脸颊,倒是把祁钰旌给逗笑了,“王妃,如果你现在手心不出汗的话,我勉强信你!”不知何时,祁钰旌竟抓住了她的手。
她急忙甩开,败下阵来,“我不想洞房,想必你也是,别否认,事实胜于雄辩!”祁钰旌还紧攥着衣襟衣带呢!
想着逗一逗她,祁钰旌倒是自己乱了阵脚,暴露了想法,看来和沈清说的大差不差——失忆后的俞大小姐有趣得很!
“王爷,你不情我不愿,所以,”俞瑜继续道,“先约法三章!”
“第一,不洞房但可住一间房。毕竟这是赐婚,人前还得装恩爱夫妻。”
“第二,互不打扰,你的事我不过问,我的事你也不能过问,但我需要使用王妃的权利。”
见他认真听着,点着头,俞瑜松了一口气,“第三,你要答应我一件事,至于什么事情,我还没想好。”
快速说完,俞瑜才发现自己还撑在祁钰旌上方,忙不迭退下来,等着她的回答。
祁钰旌略一挑眉,本还想逗逗她,但是对视着那双澄澈认真的双眼,不由自主就应了她。
“好,你既然嫁给我了,王妃的尊荣我都会给到,你不愿意的事情我不会勉强,但是我也有约法三章,你先听听。”
“第一,和你一样,方便纠正一下我在世人面前的形象。”
俞瑜简直不可置信,这什么意思,自己会对他下手?脸真大!
“第二,事关王府或者离朝的大事你不许瞒我,否则谁都保证不住你。”说这话时还很严肃地直视她,看着她点头才作罢。
“第三,我也没想到,下次再说。”
俞瑜思索着,这三章也不为难人。
她小跑过去抓着祁钰旌的胳膊,右手弯着小拇指勾上祁钰旌的小拇指,嘴里念念有词,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接着印上大拇指,“成交!”
她笑意盈盈地脸庞差点晃花了祁钰旌的眼。
***
翌日,俞瑜亲眼看着祁钰旌淡定地割破手指后用元帕擦拭,随后又丢在床榻的被褥里,不愧是流连烟花柳巷多年的人,甚至昨夜还叫了两回水。
迎着俞瑜叹为观止的眼神,祁钰旌长眉一扬,调戏道,“王妃昨夜可还满意?”
她瞬间脸红到脖子根,当映雪领着一众丫鬟端着梳洗物什进来时,看到得便是这一幕。至于祁钰旌,得到她的无声回答后哈哈大笑着出去了,俞瑜真是羞愤欲死。
映雪和柳絮昨夜基本没睡,一面担心俞瑜不得王爷喜爱,真如那小丫鬟说的新婚之夜去了妾室屋里,好在一切顺利,但依旧为小姐不平,小姐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种委屈?
另一面则念着听见的真相,夫人还被蒙在鼓里,看起来小姐不会善罢甘休。
俞瑜自然注意到两个丫鬟的反常,也知道为何,可是自己并不擅长安慰人,不过让她们看到她的反击就行了。
梳洗完毕后,俞瑜换上王妃品级的宫装,安慰似地捏了捏两人的脸蛋,露出了一个璀璨的笑容。
今日要进宫谢恩,皇上还下发旨意要一同用膳,不能迟到。路过正厅时候,俞瑜再次无视坐在首位上饮茶的祁钰旌,径直去到府门外的瑞王专用马车上。
管家周福见状不由为王妃捏了一把汗,从没有人这般对待自家王爷啊!但出乎意料地是,王爷只是皱了一下眉头,立马勾了勾嘴角,闲庭信步地跟了上去!奇哉,怪哉!
两人相顾无言地同乘马车,俞瑜目不斜视,而祁钰旌则是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俞瑜。
待入了养心殿门口,皇上祁钰宸贴身得用的洪公公就往前迎来,“奴才恭贺王爷王妃新婚大喜,”他朝着二人躬身行礼。
“洪公公还是这么会说,本王喜欢!”祁钰旌自小也是洪公公看着长大,自然比一般人熟稔,“皇兄还在议事?”
洪公公抬手恭敬将两人朝侧殿引去,“今早来报,江南大雨持续了一旬,未见倾颓之势,皇上召集各部官员正商议对策呢,还不知何时结束。这不,让奴才等着您,您和王妃先用早膳吧。”
宫里只有皇上一位正经主子,皇后早年病逝,太后也已仙逝多年,不用去拜见。
数位大人的声音从养心殿陆陆续续传出来,祁钰旌朝着殿门拧眉思索了一阵,便带着俞瑜往侧殿准备用膳。
而俞瑜正处于震撼之中,因为这跟现代的博物馆完全不一样!
哪怕方才她在宫道上极力将目光投向脚下,目不斜视,试图稳住尚书府嫡女的端庄,但余光瞥见的高耸入云的朱红宫门、耸立周围的巨大宫殿群、金碧辉煌的琉璃瓦、各种珍奇的花卉,都足以让她感到难以抑制的惊叹,此刻的自己仿佛被历史的长河无声地包围。
祁钰旌还在想着方才洪公公的话,无意中瞥见盯着侧殿门外发呆的俞瑜,可那里只有两个垂首听候吩咐的宫女,于是他在桌上轻敲了两下手指。
回神的俞瑜急忙侧首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眼神示意祁钰旌:“怎么了?”
“本王还想问你怎么了,门外什么那么好看?何况……这也不是你第一次进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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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钰旌略带疑惑地眼神将她上下打量。
“我只是惊叹罢了,哪里的建筑比得上皇宫啊!”要想底气足,声音就要足够大。
此时,洪公公引着御膳房的宫女进来,每人的手上都托着雕刻精细的瓷盘,盘中摆放着各式各样精致的菜品,依次放置于两人面前的桌案上,香气四溢,色泽诱人。
俞瑜懒得搭理祁钰旌,率先做好准备下筷了,恰在这时,祁钰旌自己挪着凳子靠近俞瑜。
她夹着一只水晶虾饺诧异地侧首看他,低声道,“你干什么?”
祁钰旌仿佛没听见,规矩落座后,身子靠近俞瑜,抬手轻拂上她耳边的散发,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本王亲自给王妃布菜就好,你们下去吧!”
就这样,本该到嘴里的水晶虾饺被祁钰旌一把夺过去了,也不知道什么闹幺蛾子,但约法三章第一章,只能配合着微笑,四目相对。
洪公公在旁边看得眼睛都笑弯了,殿外宫女都忍不住竖起耳朵。于是,两人便在你来我往的布菜中吃完了这顿早膳。
俞瑜觉得自己脸都要笑僵硬了,放下筷子的瞬间,趁着宽大袖子的遮挡用力在祁钰旌的胳膊上掐了一把,顿时神清气爽,还不忘朝他露出一个明媚灿烂的微笑!
半个时辰后,养心殿正门开了,陆陆续续出来的官员虽仍皱着眉头,但是脸色平和了许多,想必已有了应对之策。
侧殿门打开,一位身着明黄龙袍,头戴华冠,腰间系着宝石玉带的年轻男子步履生风地朝二人过来。不同于祁钰旌放荡不羁的外表,皇上祁钰宸是儒雅矜贵的帝王气质。
“臣弟携新妇拜见皇兄!”祁钰旌拱手躬身作揖,俞瑜则低头膝盖下弯规矩行王妃礼仪,“臣妇俞瑜拜见皇上,皇上万安。”
“这群人每日议事都这般,吵得朕头疼,”祁钰宸站着受了这个礼,随后往主位一坐,“让你们夫妻等久了,洪杰说你们用完膳了?”
“是,皇兄不必跟那酸儒计较,他们一向如此,百姓眼里的经世大儒能臣,私下里可是能脱下靴子打人的!”祁钰旌语气里真是半点不客气,显然也是受够了。
祁钰宸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手指着他,“哈哈哈,你啊你,那群老臣听见又得上奏折参你了!”
“王妃,你以后可得多管着他,不然够你头疼的!”他视线扫过俞瑜,打趣道。
俞瑜含羞带怯地屈身答话,“皇上言重了,王爷本就是这般率性直言的性子,臣妇可不敢管着他。”说完还装作自然侧头与祁钰旌偶然对视,一瞬间两人耳尖绯红。
祁钰宸见两人郎情妾意的恩爱模样,满意地点点头,“看来朕这鸳鸯谱没乱点,可是给你找了个好媳妇!”
“臣弟多谢皇兄,”祁钰旌再次作揖,眼含春意地又瞥向俞瑜,“王妃很好,与本王乃天作之合!”
而俞瑜也配合着,脸颊恰到好处地染上淡淡的红晕,眼眸低垂轻咬着唇瓣,双手微微扭结手帕,低头的模样透着新婚妻子的羞涩。
祁钰宸脸上的笑意愈加明显了,但欣慰之余眼里闪过一抹黯然,“朕总算没有辜负母后的嘱托。”说完,又让洪公公开了自己的私库让祁钰旌挑选赏赐。
皇上国事繁忙,寒暄几句掌过眼后就让他们出宫了,还美其名曰不打扰两人新婚。
上马车后,俞瑜直接选了侧面的位置斜靠在软垫上,丝毫不在意跟上来正襟危坐的祁钰旌,反正昨晚也暴露了,现在怎样也无所谓了,爱咋地咋地!
祁钰旌真是不能理解,外祖家世代爵位、祖上还出过贵妃的俞瑜怎么能这样毫无规矩地瘫坐在别人面前,再怎么说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到底是谁传出尚书府大小姐规矩礼仪顶好的?
俞瑜看见他皱眉嫌弃又无可奈何地忍受的样子,语调懒散地忍不住调侃:“瑞王,今日本王妃的表现如何?”
“尚可!”
之后,马车内安静下来,不过俞瑜打哈欠的声音倒是时不时传来。
4. 挑衅
马车在王府门前停下,俞瑜慢悠悠醒来。
还真别说,这马车晃晃悠悠地有小时候坐摇摇车的感觉,轻而易举给自己哄睡着了。
祁钰旌先一步下车,本着新婚丈夫的责任义务,他侧身等在马车脚踏前,右手前伸,想着扶一把俞瑜下马车。
结果,还没来得及做好姿势,一抹红色倩影风似地跳下马车,步履生风地迈向门口,嘴上还嘀咕着,“进宫真累!衣裳真重”
那一刻,连带府门前等候着的周福众人脸上的笑容都有一丝皲裂,祁钰旌只好若无其事收回手臂随后跟着进府。
到了前厅,俞瑜已经瘫坐在椅子上等他了。
其实两人没什么话可说,昨晚基本上已经商议完毕。不过,这不是新婚第一天嘛,做做样子,万一有什么事情呢?
祁钰旌淡淡瞥了一眼俞瑜的姿态,微不可见的皱眉,但是仍旧没说什么,只吩咐周福照顾好王妃后,就往前院书房去了,倒是弄得俞瑜一头雾水。
她转头以疑惑的眼神示意周福,周福哪能不知道自家王爷的意思,不过既然王爷没出声,自己就更不能越矩,“王妃累了就回去歇息吧,有任何吩咐请让人告知奴才。”
俞瑜只来得及瞥见祁钰旌的衣袍一角,挥挥手示意周福下去,之后就急不可耐朝着华澈院去,待进屋后直接躺在软榻上了,衣裳首饰都未拆卸。
柳絮没料到小姐这么快就回来了,急忙上前关心着,得知没事才松口气,随即想到还在门房处的尚书府丫鬟,又叹了口气。
早上小姐跟王爷刚出门,门房就递消息说是柳絮的远房表姐找来了,可自己是孤儿哪来的亲戚?但柳絮本着将信将疑的心态去了,却发现是夫人院子里的丫鬟,原是夫人今晨听闻昨日还有侍妾进府,担心俞瑜受欺负了,忙叫人来探听消息。
可目前,柳絮看着舒服躺着由着丫鬟们宽衣拆卸的俞瑜,小姐还没来得及受欺负呢!于是,默默出去回信了。
又吃饱喝足休息够,已至下午,该干正事了!
正好管家周福领着一众内院管事进来了,正式拜见女主人的架势,“拜见王妃,奴才是瑞王府管家周福,这是咱们王府各个地方的管事。”
“拜见王妃!”接着一个接一个的自我介绍自己管事的范围。
见此事了了,周福恭敬地侧身一让,几个小厮抬着四个箱子上前。他指着最前头那个打开的略微小的箱子,“禀告王妃,这是王府各库房钥匙和对牌,管事们支取银钱和物件都需您发放对牌,”掠过这里指着后三个大开的箱子,“这些都是王府多年来的房契地契及总账,请王妃清点保管。”
俞瑜面上云淡风轻,内心一万个卧槽跳过,她肯定是富婆中的富婆了,此生无憾了!
“嗯,都抬进屋里去吧。”
“王爷说,您是主子,这府里大小事情王妃皆可做主。”此时,周福腰弯得更低了。
这倒是让俞瑜诧异了,虽说昨晚约法三章了,以为祁钰旌不会将这些事放手给她的才对,正欲开口就被院子外头的吵闹打断了。
“怎么回事,映雪,你去看!”看来新婚第一天就要解决麻烦事了?
不过半盏茶,外面吵嚷声停止了。
两个面生的人率先进来了,前者穿着一袭红衣梨花带雨地掩面哭泣,不用说也知道这是谁了,后面跟着的仆妇面容严肃头发乱糟糟的,最后是映雪面若冰霜地搀扶着衣袖破了个口子的柳絮走了进来。
周福见状额头直冒汗,我的王爷啊,这是闹哪出?这要出大事了。
“妾身见过王妃,王妃万安。”玉栀哽咽着行礼,李嬷嬷扑通一声跪下,“请王妃做主!”
“嬷嬷,我没事。”玉栀急忙扯住欲继续往下说的李嬷嬷,“我是妾室,比不得王妃身边的丫鬟的,本就是我的错。”
本一直注意着柳絮状况的俞瑜这才打量着这主仆二人,原来是个白莲花版本的顶级绿茶啊。
急得满头冒汗的周福倒退着想给自家王爷通风报信,却被叫住了。
“周管家,方才你说我是主子,那这府里还有谁是主子呀?”眼神盯着周管家额头直冒汗。
“瑞王府……只有王爷和王妃两位主子。”旁边小声啜泣的玉栀闻言哭声停了一息,又继续了。
“好嘞,感谢王爷信任。”
“那就把这两位,”俞瑜示意柳絮出去敷药,她手腕上三道红痕特别明显,怪疼的,“额,两位怎么称呼呀?”
“妾身玉栀,是王爷昨日纳入府的侍妾,这是我的奶娘李嬷嬷,”说着又瞥了一眼柳絮,“今日妾身特地来拜见王妃,可是……”
“重台栀子玉攒花,初夏湖山一供嘉①。玉栀,好名字!”玉栀拿着帕子拭泪,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被打断。
俞瑜似笑非笑地倾身与跪着的玉栀对视,温声细语地,“那玉栀,你可知晓,这三日是王爷与本王妃大婚的吉日,妾室无召不得前来打搅,就算是平日,本王妃没叫你,你也不许来。”
玉栀直愣愣仰视一直温和笑着的俞瑜,有了退缩之意,底气不足道,“妾身,妾身只是想拜见王妃娘娘,伺候娘娘。”
“呵,这就是本王妃想说的第二点了。你看看院子里的这些人,哪里须得着你?”
俞瑜说话毫不留情,玉栀差点忘记自己的目的,忙不迭解释,“妾身伺候主母是应当的,我……”
“打住,第三,”俞瑜伸出三根手指头杵在玉栀眼前,“你自称妾身,可是你为何穿正室才有的正红,”俞瑜直起身靠在椅背上,“还是说无人教导于你?”
“妾身只是……”玉栀下意识抬起头来,眼里闪过一抹憎恨,却又立马收敛,她慌了,她没想到俞瑜如此咄咄逼人。
“你打我的丫鬟这事儿还得往后挪一挪,周管家,本王妃初来乍到,依照皇家规矩,这该怎么处置呢?”
周福硬着头皮上前,“王妃,这……这还是告知王爷一下吧,请王爷处置。”一边还眼神示意玉栀赶紧下去,然而玉栀视而不见,眼含泪光,双手交叉紧紧抓着自己的臂膀,以一副受害者的姿态瘫坐在俞瑜的脚边。
接着周福又连忙上前试图劝说玉栀回房,但她却更加柔弱。
俞瑜这下没耐心了,眉头微蹙。
气氛陡然凝固,众人屏息以待。
此时,俞瑜余光瞄见一模紫色蟒袍,缓缓压下想打人的冲动,漫不经心地抬眸看着祁钰旌缓步走来。
路过玉栀旁边时候,还专门停顿了一步,低头打量了一下,好像是第一次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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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瑜差点笑场了,这演戏也未免太假了吧?
祁钰旌径直走到俞瑜身旁,“怎么回事?在外面就听见吵吵嚷嚷了。”
“原来王爷早就来了,敢情是躲在门外看热闹呢?”俞瑜气呼呼地对着祁钰旌阴阳怪气。
旁边一侧的周福见状上来道了方才的事情,祁钰旌听完周福的叙述后,眼神微微一沉,转向了依旧半跪在地的玉栀,声音低沉而有力,“玉栀,你此举何意?”
玉栀抬起眼,泪光在眼中打转,试图从他的眼神中寻找一丝怜悯,声音微颤,“王爷,妾身只是太过想念您,才会……”
祁钰旌却不为所动,打断了她的话,“府中有规矩,不可随意破坏。既然你不守规矩,必有相应的处置。”他的目光转向俞瑜,带着询问。
俞瑜本身只想会一会这个侍妾,之后再计划为原主报仇,但是此时祁钰旌这意思明显就是自己不想管甩给她。
入府第一天,自己必须做出表态来维护自己的威严,不然往后这府里谁还拿她当主子,现在不久传言说玉栀才是他祁钰旌的最爱吗?
她微微一笑,语气柔和而坚定,“本想就此算了,不过王爷发话了,本王妃也不敢不从。”
“既然玉栀这般想要伺候,那便从最简单的事情做起吧。今日起,你负责每日打扫我这华澈院吧!”
俞瑜一只手按着额头,绞尽脑汁地模样令祁钰旌忍俊不禁,“对了,玉栀,你不喜欢什么颜色?”
这问题让众人摸不着头脑,玉栀困惑地望着祁钰旌,哪知他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俞瑜,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答道:“绿色。”
俞瑜此时憋着笑,红配绿丑的哭!她努力佯装出温和柔善的面容,“那你以后就只穿绿色的衣服吧,本王妃非常喜欢绿色!”
玉栀想反驳,“王爷……”
但祁钰旌却微微颔首,示意旁边的周福记下。
周福忙不迭地拉着玉栀退下,玉栀眼含幽怨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跨出院门。
俞瑜扭头看向祁钰旌,目光中带着一丝调侃,“王爷,您的演技真是日臻完善啊,刚才那一幕,差点让人以为王爷不认识那是您的爱妾。”
祁钰旌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王妃所见过奖了。不过,看来王妃对府中的规矩也颇为熟悉,未来府中的日子,本王可以更加放心了。”
俞瑜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王爷,本王妃自然会尽职尽责。”
而在另一边的晚香院里,玉栀在李嬷嬷和丫鬟的陪同下回到了自己的内室。一进门,她便摆脱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脸上的泪痕还未干,眼中却燃起了怒火,将手中的帕子狠狠地扔到地上,怒气冲冲地对李嬷嬷说:“看看,都是你出的馊主意,现在好了,我被那个俞瑜贬得做下人的活!”
李嬷嬷脸色苍白,连忙跪下安抚,“小姐息怒,都是奴婢不好,没料到那俞瑜如此难缠。”
玉栀冷哼一声,狠狠地坐下,眼中掠过一丝狠色,“我不会就这样算了!”
她的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去,找我爹,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李嬷嬷急忙答应着,心里却是又惊又怕。她知道,玉栀一旦下定决心要报复,那事情一定会闹得不可开交。
5. 消食
祁钰旌会过来解围是在俞瑜的预料之中的,但对她的处置未置一词却是出乎意料。
“王爷,咱俩说好互不干涉的。”关上门后,俩人面对面坐在外间软榻上。
祁钰旌漫不经心地泡茶,一双骨节分明的双手格外引人注意,俞瑜强行让自己的眼睛移开。
“王妃这是哪里话?刚刚不就是没干涉嘛?”他似乎不解,却又语气平静,弄得俞瑜有种无理取闹的感觉。
“那行,既然解决了,王爷请回吧!”俞瑜这逐客令下得毫不犹豫。
祁钰旌慢条斯理将一杯氤氲热气的茶递给俞瑜,“本王今夜要在这里用晚膳,王妃不欢迎?”
旁边的映雪看得急死了,小姐怎么能这么跟姑爷说话呢,忙使眼色给俞瑜。
俞瑜内心无奈之极,等到一杯茶尽,才吩咐映雪出去备晚膳,不过非得加上一句,让王爷自己点菜。
或许是累了,晚膳时分两人一起用膳时都异常安静。
一旁的下人不知内情,都屏气凝神地听候吩咐。
只有俞瑜就像没事儿人一样这吃吃那夹一夹,祁钰旌都以为她是从贫民窟里出来的。
其实不怪俞瑜如此,现代佐料多不胜数,但是如此原汁原味又精致的饭菜实在难以找到,所以这不就胃口大开。
晚膳后,祁钰旌回到书房,环顾四周,嘴角含笑。
他坐于案前,周福立在一旁,低声道:“王爷,今日的事情,是奴才没来得及阻止。”
祁钰旌没应这话,但是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嗯,王妃倒是有趣,处理事务颇有手腕。”
周福微微颔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王爷,王妃她是不是知道玉栀的真正身份了?”
昨晚王妃前往晚香院的事情是他禀报给王爷的,但距离太远,王妃在里面呆了一刻钟就出来了,面色如常,所以没人知道晚香院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今日王妃的样子是有意捉弄的把戏。
按理说传闻中规矩第一的王妃不应该如此行事的,难不成王妃见王爷纳妾怒不可遏故意的?那更不可能了,在赐婚前王爷的名声就传扬四海,如果不愿意嫁,那俞尚书估计也没办法。
祁钰旌没发觉周福思绪已经乱飞,拿起手边的茶杯,轻抿一口,目光似有所思,“知不知道也不影响我和皇兄的计划,知道了看她怎么做,必要时帮一把,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不过目前看她伶俐机智,更难得的是她有着一股气定神闲的姿态,这样的女子,不仅能管理好后宅,甚至……”他停顿了一下,仿若想到什么又止住了笑。
周福不明白王爷的未尽之言,只是恭敬地回道:“王爷英明。”
祁钰旌放下茶杯,淡淡地结束了话题,“好了,你先退下吧,本王有些疲倦了。”
周福领命退出书房,留下祁钰旌一人沉思。
***
夏夜,王府晚风簌簌,吹散了热气。
撑得难受的俞瑜带着柳絮逛园子,出了华澈院往西边小径过去是一片湖,涟漪泛起,朵朵荷花摇曳生姿。
“小姐,你看,”柳絮激动地喊道,一边还不停用手指着湖面,“那里有一朵绿荷!”
俞瑜顺着柳絮的方向望过去,淡淡月色一下,绿荷独立于一片粉色荷花丛中,清冷淡雅。
柳絮从小在尚书府长大,见识也不少,“这绿荷应是江南的,咱们盛京怎么也有?”
俞瑜目视着瓣瓣莲叶,“异类还能存活在这恶劣环境,倒是厉害。”
柳絮听的云里雾里,“啊?小姐,你说什么?”
俞瑜只是笑笑摇头,不再搭话。
走着走着,谁知又听见嘀嘀咕咕的说话声。柳絮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前夜听见偷摸说话的就不是好事,今晚怎又来一次?
她撸了一把袖子,准备过去呵斥,俞瑜却停下脚步,示意她不要说话。
两人慢慢走近,是一片绿叶丛中传来的。月光照耀下,只能模模糊糊分辨出两个人影,一男一女,正低头哭泣。
“我不是故意打翻那盅血燕的,明明是春花故意挡了我,”女子急不可耐地解释,另一边还撩起衣袖,“你看,她还掐我了,都青了!”
湖面传来的虫鸣声和压抑的哭泣声交杂着,听着委屈又憋闷。
那男子侧过身子透出几缕月光,趁着光亮扯着女子的手腕看,“我明日去找周管家,看能不能求情让你留下来。”
“算了,咱们只剩下三两银子了,去找周管家根本不够的!”女子丧气地劝慰男子。
男子双手紧攥着拳头,俞瑜透过缝隙看得清楚。
“别怕,大不了烂命一条,就算明日让我走,我也要让春花吃不了兜着走,”女子抹掉眼泪,恶狠狠地放着“豪言壮语”。
男子无可奈何却又无能为力,默默从袖口袋子里拿出几块桂花糕递给女子。
女子似乎把桂花糕当作了她口里的春花,咀嚼格外用力,俞瑜想要是那位春花在这儿,估计俩人非得打一架,一定是这个女子胜利。
静等了一会儿,没有下文,俞瑜示意柳絮猫着腰从草丛后面离开。
回到华澈院,柳絮止不住地偷瞄俞瑜,但是又不说话,俞瑜见怪不怪,非得治治她这臭毛病,最讨厌有话不说的人,她又不是神仙,猜不着!
直到躺下,俞瑜也没开口。
而柳絮几次欲言又止,按照以往的性子说不定就说了,但是如今在王府,昨日映雪还提醒她要谨言慎行,如今小姐成了王妃,作为大丫鬟更要注意分寸,主子有主子安排,不是自己能置喙的。
晚膳后,祁钰旌主动说了今夜睡在书房,所以华澈院等俞瑜躺下后就熄灭烛火了。
守夜的柳絮就顺理成章睡在了内室床榻前,翻来覆去的声音吵得俞瑜也睡不好,“说吧,柳絮姐姐,怎么了呀?”
柳絮终于找到出口机会,忙不迭爬起来,蹭到床沿边上,俞瑜为了她倾诉方便,还主动把床帷拨开。
“小……王妃,奴婢没事,只是晚上听见的那个丫鬟的话,觉得管事的怎么这样呢?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打发人,这是排除异己!”柳絮一边气愤地说,另一边手上动作不断,仿佛也想去拔刀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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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顿的俞瑜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随后又眼神黯然,主要是柳絮就像俞教授夫妇养的猫,惹到它的时候就张牙舞爪。
恰在这时,外间的映雪听到了声音,点燃了一盏烛火,微微亮,进来了。
看到这一幕,先是惊愕又是皱眉,最后还是无奈。
以前小姐睡不着的时候也是这样,不过自从上次苏醒好像变了一些,但是如今看来和以前一样,不过是长大了吧。
俞瑜招手让映雪将灯放置在一旁的小凳子上,示意她也学柳絮一样坐在床边。
柳絮就像又找到一个倾诉对象,可以发泄这憋闷了一晚上的气,于是又详述了晚上的事情,添油加醋了那两人多么凄惨。
“映雪,你就说是不是很过分?”柳絮拉着映雪的手臂,像在拉人入伙现在自己这一边。
映雪听完沉思了片刻,望向认真倾听的俞瑜,“王妃应该有安排了吧?”
俞瑜眉头微挑,“还是咱们幸映雪聪明!”
接着转头看向柳絮,轻轻拍了她的脸颊,“你呀!就是咋咋呼呼的,你家王妃可不是那种冷眼旁观的人!”
“你俩有话就说,别讲那么多规矩,不然多累啊!”刚说完就发现两个丫鬟震惊的看着她,瞬间俞瑜才反应过来,原主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规矩严苛的大家小姐!一个大家小姐怎么能说别讲规矩?
“啊啊,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俩有什么话就跟我说,不必憋着,咱们探讨嘛!”俞瑜赶紧转移话题,“柳絮,你来说是你你会怎么处理?”
果然,柳絮立马忘了刚刚那茬,絮絮叨叨讲述她如何“为民除害”“拔刀相助”……听得俞瑜直笑,她是不是看多了画本子?
映雪早在俞瑜转移话题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但是也没追究,小姐还活着就很好了,之前还是小姐。
“映雪,你说,”俞瑜示意她来发表看法,“如果是你呢?”
“如果是奴婢,应该先去查实他们说的是不是事实,然后该罚就罚。”映雪说着注意俞瑜的眼神。
“嗯,咱们不能先入为主,偏信一方之词,任何事情讲究证据,这件事得先弄清楚具体过程,”俞瑜肯定了映雪的话,接着继续道,“然后那丫鬟说找周福还要花钱,这是贿赂吧?那咱们就再查实到底有没有这事。”
柳絮听得两眼放光的盯着俞瑜,“小姐,你好厉害,以前你都不管这些的!”
“小时候,奴婢和映雪也经常受欺负,后来还是夫人看到才把我们两个教导后留在您身边的。其实下面的有些丫鬟小厮可难了,被欺负被打压……”说着说着声音低下去,估计是想到小时候的伤心事了。
提到现在的尚书府夫人,俞瑜忍不住难过,这么多年来将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外人眼里夫妻恩爱,却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早就背叛了。
想到这一遭事情要戳破给她,俞瑜就难受,毕竟她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对她好的人。
“好啦好啦,都去睡吧,明日我会处理的。”打发两人离开后,俞瑜反而失眠了。
想家,想俞教授。
6. 回门(一)
来到这个世界近两月,从不谙世事的女大学生到掌管偌大府邸的当家主母,俞瑜表面上接受良好,但实际上内心的恐惧只有深夜的自己才明白。
陌生的世界、一无所知的环境、从未设想过的身份,每一种都让她始料未及,却又不得不面对。哪怕是现在,古色古香的房间、华丽精致的绫罗绸缎、绝美非凡的丈夫、随处可见的古董、随叫随到的仆从……等等,这些的出现无一不在提醒她,她是个异类。
其实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她想过干脆一同结束自己的灵魂,可是俞夫人的眼泪以及不容忽视的关心让她动了恻隐之心。
晚间同柳絮无意间发现的那株绿荷,她不由将它幻想成自己的处境,何德何能觉得自己也能够成为这个世界的“绿荷”?
也许是压抑多日的情绪今日爆发,本来困顿的俞瑜却没有丝毫睡意了,争着双眼趁着月色描摹床帏上的龙飞凤舞的图案。
由于柳絮的性子憋不住,只要那丫鬟和小厮的事儿没解决,她就很大可能睡不着,所以当俞瑜“噌”地一下坐起来的时候,是为避免吵到主子而摔倒床榻前更加稳重的映雪注意到的。
“王妃,怎么了?可是梦魇了?”
俞瑜侧头盯着从睡梦中惊醒的映雪,“映雪,明日是回门日吧?”
映雪不明白王妃为什么这个时候询问,倒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而俞瑜倒吸一口凉气,这一整日忙着拜见皇帝,回来有休息了个,接着处理白莲花绿茶玉栀……哎,没个消停,倒是把这个大事给忘记了。
真不知道真正掌家后又是个什么情形?富婆也是有烦恼的。
“那回门的东西准备好了么?”俞瑜隐含期冀的眼神让映雪觉得可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昨日您和王爷去宫里,周总管呈了清单过来,奴婢收下清点过了,另外王爷从私库里添了一些东西,还有皇上赏赐的东西,都一块整理好了。”映雪事无巨细地交代出来,俞瑜欣慰地吐出了一口气,不愧是自己的贴身管家啊!
映雪没料到导致自家小姐睡不着的竟然是这个,诧异的同时有了些搞笑,毕竟还是活泼些好,想到从前的小姐,映雪心里也是心疼的。
都说盛京城规矩第一的是尚书府大小姐,谈之都赞叹不已,可是小时候的小姐原本是好动爱笑活泼的,谁知后来性子倒是被磨平了,人也木讷了。
都说盛京城最受家人宠爱的是尚书府大小姐,要星星还要赠送个月亮,实际上这些都是大量的付出换来的。
什么付出呢?
映雪想大概现在的一切都是吧,不过可能也是得到。
而俞瑜则只是想好好度过这个回门日……
***
第二日早晨俞瑜醒来的时候,已经天色大亮。回门的大日子也容不得睡懒觉了,想想自己已经三日早起了,古代大家闺秀是真不容易啊!
其实俞瑜对自己的穿着打扮并不怎么感兴趣,尤其是这种一出门必须穿金带银、绫罗珠翠满身的行为真的很重!
所以当柳絮叽叽喳喳询问着她的意见的时候,俞瑜选择闭上眼睛随手指了一件正红色的襦裙,胸前细致的针线勾勒出大朵大朵的牡丹花样,贵气又不失雅致。
祁钰旌进门时,看见的人便是拽着裙摆正欢喜转圈的俞瑜,发髻边缘的碎金流苏熠熠生辉,好似整个房间都闪闪发光了。
作为从小在皇宫长大的皇子,他见过不少女人,甚至可以说见过世界上顶级漂亮的女人,可是从来没有一个如俞瑜这般一静一动都那么夺人眼球,摄人心魂……当俞瑜停下展示看向自己后,祁钰旌才恍然自己走神,且为自己方才的想法感到吃惊。
“王妃昨夜睡得可好?”他又端起了常年外人都能看见的浅笑,如何不也是摄人心魂呢?
俞瑜打量着祁钰旌,一身紫色的皇子服制,矜贵儒雅,倒是不像花心大萝卜呢。
那神情的桃花眼盈满笑容,足以迷倒一大片人,所以此时除了俞瑜之外,其他人都狠狠低着头。
尚书府中,老太太、俞忠、俞夫人齐氏齐聚一堂,都在等着。
老太太周氏是俞忠的母亲,俞瑜的祖母,当年俞瑜的祖父英年早逝,留下孤儿寡母度日。周氏刺绣手艺一绝,加上俞瑜祖父早年是个木匠,留下一些家底,这才拉拔着俞忠长大,科考入仕。
再到后来俞忠成婚娶了承恩伯嫡女齐氏,周氏算是苦尽甘来。可是,来年周氏生下了俞瑜,周氏就有些不满意,常常撺掇俞忠要传宗接代要孙子。齐氏自己也难受,久而久之人就阴郁沉闷,也许那时候的俞忠是个好男人好丈夫,一直为齐氏说话,一边安慰母亲。
直到在俞瑜办两周岁生辰宴时,老太太直接将自己的丫鬟送到了醉酒的俞忠房里,恰好被承恩伯长子撞见,这一通闹了出来。
俞瑜的外祖父承恩伯及舅舅可是护犊子的厉害,是真真疼爱这个小妹,当即就要俞忠给个说法,不然拼着和离也要带齐氏回家。这时候老太太才发觉自己做过了,为了安抚承恩伯,她自愿离府去庙里祈福,才平息下来。
每年只有年节才会回来待几天,而且后来齐氏也没生下儿子,老太太更不待见她和俞瑜了。哪怕是成婚,老太太也只是露了个面,话也没说一句。
所以在新婚知道玉栀存在后,俞瑜也在怀疑这件事情老太太是不是也知情,甚至就是她策划的。
在俞瑜看来,如今只怕也是因为自己氏王妃,加上祁钰旌这个最受皇帝宠爱的胞弟也会来,老太太不得不出现,,否则估计她根本不想见到齐氏和自己。
此时,老太太面容严肃地坐在上首,满头珠翠似乎要压谁一头。
俞忠慈和地端着茶杯慢慢品着,时不时吩咐几句。
齐氏这两日都担忧的很,哪怕得了消息仍是皱着眉头,但是今日早早就起来梳洗等着俞瑜,频繁地望着正堂门外。
俞忠象征地拍了拍身侧齐氏的臂膀,示意她不要着急,就在这时候,在门外盯着的丫鬟匆匆进来,笑意道:“老太太、老爷、夫人,王爷和小姐回来了。”
齐氏急忙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时,俞瑜和祁钰旌已经穿过连廊领着一群丫鬟仆从过来了。
她强忍住自己的跨出去的脚步,只眼神不停地来回打量女儿的神色和穿着,没发现异样后才暗自松了口气。
俞忠扶着老太太走到门口,祁钰旌和俞瑜已经近在咫尺,她一改往日厌恶俞瑜的神色,堆起和蔼的笑容上前道:“老身见过王爷。”
这规矩还是当年为了给儿子说高门儿媳时学的,这么多年仅有的几次倒是用给了齐氏和她女儿,想到这里,老太太的目光不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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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过齐氏,倒是给她女儿捡了个便宜。
一心只在自己女儿身上的齐氏哪里注意得到这些?
祁钰旌倒是微微挑眉,毕竟听说这位“长辈”常年礼佛,连结亲那日都没见到,没曾想今日倒是受了这个大礼。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俞瑜一眼,俞瑜摸不着头脑,只好回一笑。这在齐氏眼里那就是恩爱,俞忠似乎也是这样认为的,夫妻俩对视一眼,满是喜意。
“老太太多礼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丝毫没有不受这个礼的意思,老太太脸色僵了一瞬,倒是俞忠眼疾手快扶起了他。
俞忠和齐氏也依次行礼,俞瑜略微退后抬眸看了眼自己的母亲,哪怕涂了脂粉也掩不住红红的双眼。
祁钰旌余光瞥到她的视线,上前一步虚扶了一把齐氏,“岳母不必多礼,承恩伯还曾教过我一段时日,不敢当不敢当。”齐氏受宠若惊,眼里笑意更盛。
俞瑜眼带困惑地低下了头,对于她不知道的事情,低头为上策。
其实,承恩伯是个儒雅大家,诗画造诣受众人赞赏,年轻时候曾领了个闲职,在宫里指点皇子公主的画技,实际上也算不上正经的老师。
不过如今祁钰旌亲口承认了,也算是抬举承恩伯,连带着也算是抬举俞瑜,算是认可这桩赐婚和新婚的王妃身份。
浅浅寒暄过后,俞忠领着祁钰旌去了书房,话里话外也是恭维着。祁钰旌本就等着看这只老狐狸说什么,便从善如流地跟去了。
离开前,温文尔雅地笑容着朝正堂的老太太和齐氏微微颔首,又眼含深情对着俞瑜说:“你陪老太太和岳母慢慢聊,咱今日不着急。”
俞瑜内心真是翻了一万个白眼,装模做样作甚?这一路来已经足够了,足够她娘相信他的死心塌地,真不明白为啥要装深情蜜意,他的形象还需要挽回?
就这身份地位足够大部分人对他卑躬屈膝,笑脸相迎了。
不明白啊不明白,不过也不关她的事情!
齐氏也深知老太太不喜欢自己,更何况独处一室,便想拉着俞瑜去内院详细问问,并未注意到老太太还时不时张望门口。
齐氏带着女儿回到了昭华院,一切景色依旧,哪怕日日打扫着,如今看着也是不一样了。
对于这个住了一个月的居所,俞瑜是有点感情的,只是没有齐氏那么浓重罢了。
“鱼鱼,瑞王如何?”齐氏双眼不眨地拉着俞瑜转身,处处仔细打量。
除了担心那个妾室之外,更多的还是女儿自己,毕竟当初她氏不愿意嫁瑞王的,自己苦口婆心许久,直到摔倒苏醒才答应,也不清楚是不是憋屈着认命了。
自己这一生家庭美满,更舍不得这唯一的女儿痛苦一生。
俞瑜还在怀念自己的院落,哪能知道齐氏的想法,就算知道,只怕也是怜悯的眼神。
“娘,王府很好,瑞王也不错,王府管家已经将府里的账册钥匙一一交给我了,如今是王府真正的女主人,”她细细说着这几日,一遍安抚地摸摸齐氏的眼角,“您别担心我,如果您不信,让映雪给你说这几日的事情。”
映雪得了小姐的示意,忙不迭收起眼里闪过的担忧,勾起笑意缓慢讲述这几日王爷和自家小姐的相处。
哪知此时的府门外又停着一辆有王府标志的马车……
7. 回门(二)
俞府正门外拐角处的马车低调静静地停在那里,车夫不见踪影。
管家林柱透过门缝瞄了几眼,也没见车里有动静,随即关上了大门,想必如果王府有事情,应该会急忙差人禀报。
马车里,玉栀正拿着一把雕刻着栀子花的铜镜细细描摹眉眼,圆润的杏眼水蒙蒙的,若是有人细看,会忍不住心下怜惜的。
李嬷嬷安静地坐在马车侧面,欲言又止,如今的小姐愈发长得像她娘亲,性子更加冷漠,已经不再听她的劝说了。
“小姐,咱们真要进府吗?”
玉栀一脸讥讽地掀开车帘,远远望着俞府的大门,“如今已在这里,我便要闯一闯!”
“等着吧,日头还没上呢。”她说着抬头看着清晨的阳光。
***
齐氏拉着女儿细细询问了在王府的事情,事无巨细,主要是自己捧在手心里养了十七年的姑娘,生怕她受了丝毫委屈,本想问问那个同日入府的侍妾的事情,奈何一直没找到话口。一想到这事,不仅恼恨瑞王,连带对俞忠也不满起来。
俞瑜想着去找俞忠问问关于玉栀的事情,可是齐氏根本不放人,看着母亲现在细细讲诉着当初嫁给亲爹的生活,俞瑜内心五味杂陈,根本不敢想母亲要是知道玉栀的身份,得受多大地打击,所以俞瑜暗自决定这事儿还是自己私下解决吧。
然而,事情总是不能如愿。
午时用膳时分,俞瑜才和齐氏走到饭厅,老太太还未来。齐氏作为儿媳只能亲自去请,另一边的俞忠和祁钰旌穿过连廊已经慢慢走向饭厅。
“母亲,用膳了。”齐氏恭敬地站在侧房门口请正闭目养神的老太太。
老太太闻言眼珠动了动,贴身张嬷嬷也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不为所动。
齐氏本也记恨当年老太太不光彩的手段,遂只是等着不再多言。
半盏茶后,老太太睁开眼睛,正好看到齐氏侧首盯着连廊的方向,她冷哼一声,“如今眼里氏越发没我这个长辈,心心念念只有女儿,有女儿撑腰了是吧?”
齐氏知道老太太只是想小小为难她一下,在皇室中人面前也不敢托大,自己也就忍了,“请母亲用膳。”
老太太气结,挥手避开张嬷嬷搀扶的动作,眼睛直视齐氏。
自从俞忠入仕后,周氏觉得自己苦尽甘来,儿子从小就听她的,如今高官厚禄,自己应该是这个家最大权力的人,哪怕如今常年呆在外面祈福,回来后也享受众人尊敬恭维的场面,但是今日孙女婿却没给面子,反而和气对待自己讨厌的齐氏,于是,老太太憋不住只想为难一下齐氏。
至于说在回门宴上闹得难看,那到不至于,毕竟皇权第一,老太太只是抓住齐氏想办好回门宴的心理刁难一下罢了,齐氏明白,忍就忍了。
当老太太大摇大摆抓着齐氏的手进入饭厅时候,恰遇上刚到门口的祁钰旌等人,众人见礼后,俞瑜随着祁钰旌坐在了侧面,主位让了老太太上坐。
等着酒菜上桌后,俞忠张罗着吃饭。俞瑜看着自己亲爹满面笑容,而祁钰旌又是一幅温和的模样,想是这两人聊得不错。
俞瑜夹了几道自己觉得好吃的菜到齐氏碗里,老太太目光锐利地扫过来盯着齐氏,而本该为老太太布菜的张嬷嬷却不知所踪。
于是,齐氏被迫站起来想上去服侍周氏,此时俞忠轻轻按下齐氏的手臂,“母亲,今日鱼鱼回门,咱们一大家子好好吃一顿吧,夫人也坐下吃吧,让张嬷嬷伺候您就成了。”
老太太神情僵住,只好扯了扯嘴角将张嬷嬷唤上来。
俞瑜拍了拍齐氏的手背,安抚了一下母亲,眼神询问母亲没事吧,齐氏只是摇摇头。
这时,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进来,“禀告老爷夫人,门外来了……来了……”
俞忠正要开口,老太太却接话了,“说话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谁来了?”
丫鬟抬眸看了齐氏和俞瑜一眼,齐氏一头雾水,倒是俞瑜美心微皱,想到了什么,迅猛转头盯着正喝茶的祁钰旌,倒是让祁钰旌满是疑惑。
“来人说,说她是咱们府上的二小姐。”急忙答完话的丫鬟迅速低下头。
尚书府俞忠只有一个女儿,这是盛京城众所周知的事情,如今哪来的二小姐?
俞瑜却是猜到了这是谁,眼神深沉地盯着祁钰旌,而祁钰旌只是垂眸继续喝茶,实在是他也没料到玉栀竟然选在今日过来,倒是一场好戏。
他心里却微微叹息,一抹遗憾一闪而逝,不过现在也不在意罢了,只是对俞瑜一笑。
齐氏顿了一瞬,侧眸疑惑看着俞忠,俞忠眉头紧拧,接着又松开,严肃语气斥责,“哪来的二小姐,今日王爷王妃回府不知道吗?什么人都来禀报,给我打出去!”
丫鬟急忙退出去按吩咐行事,老太太却始终盯着门口不说话。
尴尬的俞忠端起酒杯对着祁钰旌,“请瑞王爷见谅,打搅了咱们。”
祁钰旌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俞忠一眼,也端起酒杯小酌一口,“无碍。”
众人继续用膳。
待客厅里,一身浅绿色长裙的玉栀正坐在圈椅里,听完丫鬟的回话后,手指卷着绣有栀子花的手帕,眼睛直直盯着丫鬟,没有一丝与妆容匹配的冷漠神色对李嬷嬷道,“嬷嬷,你看,这就是我娘拼死拼活爱慕的人。”
李嬷嬷此时也是怒不可遏,自己小姐为俞尚书做了那么多,同一日出嫁无人相送也就罢了,可如今为何连进府的资格都没了?
丫鬟听不懂玉栀的话,只能硬着头皮请玉栀出去。
玉栀整理了裙摆,从善如流地站起来走出门外。领路的丫鬟不言不语,然而玉栀却直接绕过她,“日上正中,现在是用膳时分,俞尚书正在饭厅用膳吧?”她问道。
丫鬟没答话,玉栀本也不是为了答案,径直转身朝着饭厅去。
那丫鬟急坏了,“你不能进去,请这边走。”一边说一边像上手拦住,但是膀大腰圆的李嬷嬷堵住了她的去路。
玉栀一路上细细打量周围,这是她小时候母亲给她讲过无数次的府邸格局,就算闭着眼睛,也能走到想去的地方,然而这却是她十几年来第一次进来。
可怜她那母亲,至死都想回来的地方。
所以当她身后空无一人站在看似其乐融融的饭厅门口时,齐刷刷地眼睛盯着她,惊愕的、疑惑的、震怒的、看好戏的……都有。
唯有齐氏感知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盯着玉栀,准头泪水盈满眼眶看着俞忠。
俞忠面无表情地望着一步步踏进来的玉栀,不熟悉他的人定以为他只是严肃,然而齐氏却知道这是俞忠怒气冲冲的表现。
玉栀路过俞瑜身旁时候,挑眉与之对视了一眼,是挑衅。
俞瑜下意识挡在了母亲面前,生怕玉栀有过激的举动,然而她掠过她,“扑通”一声跪在祁钰旌面前,双手抓住祁钰旌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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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的袍子,泫然欲泣的模样。
“王爷,请为妾身做主啊。”
祁钰旌起先只是惊讶了一瞬,随即又淡然自若,放下手中的酒杯,懒散靠在椅背上,“谁敢欺负我的人,你说说怎么回事?”
全场只有俞瑜淡定着,想说明却也来不及了,只能看看玉栀想干什么。
至于祁钰旌,这笔帐之后再算,说好的秀恩爱呢?小妾都上门了!
这时俞瑜不得不怀疑祁钰旌早就知道玉栀的身份,但是如果这样,他想干什么呢?
泪眼朦胧的齐氏看着这一幕紧攥着俞瑜的小臂,“到底怎么回事?”
俞瑜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瞒不下去了,“娘,她就是玉栀,瑞王爷的侍妾。”她没可以压低声音,平铺直叙地解释给说有人听玉栀的身份,然而祁钰旌闻言不知为何心里不是很舒服。
这时候被李嬷嬷绊着的丫鬟进来了,急忙跪在地上,“老爷恕罪,这位小姐非要自己闯进来,奴婢拦不住。”
俞忠已经怒不可遏,往日慈和的面目皲裂,大声吼道,“滚出去!”
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李嬷嬷跪下膝行至老太太位置边,磕了一个头道:“老太太,您可还记得我?”
她缓慢抬起头来,处于怔然的周氏顺着话头低头凝视了片刻,“你……你是秋菊的丫鬟?”
李嬷嬷眼泪止不住地留下来,感激似地磕头,“正是奴婢,正是奴婢。”
旁边的张嬷嬷也认出来了,忙搀扶起来。
只有周氏听见“秋菊”二字时身子晃了一下,幸亏俞瑜一直关注着,及时搀扶一把。
此时,老太太周氏伤感地转头看向匍匐在地的玉栀,“那她是?”抓着李嬷嬷的手忙不迭问道。
“老太太,她叫玉栀,是秋菊姨娘的女儿,”她又看了俞忠一眼,“是俞大人和秋菊的孩子。”
一锤定音,这场闹剧最核心的秘密终究透过李嬷嬷的口道了出来。
“孩子快过来,让祖母看看!”老太太一幅初见儿孙的模样,玉栀也恰到好处地膝行过来,“祖母,玉栀好想您。”
“我的母亲常说起您当初对她多好多好,临终前还让我将来回府一定要好好替她尽孝。”玉栀趴在老太太膝头,一番话说得在场众人内心触动,好一幅舐犊情深的祖孙俩的模样。
俞瑜扶着齐氏冷眼看着这一幕,不知何时祁钰旌也站了起来,就在她的身侧,然而俞瑜却往旁边挪动了一些,祁钰旌在这场闹剧里又担任什么角色呢?
当初自己的约法三章以为是自己占便宜了,如今看哪里都不对劲!
齐氏憋着眼泪,脑子里混乱不堪,重复念叨着秋菊的名字。
秋菊,秋菊,这个她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人,当年老太太送上床的丫鬟。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再听见,真是想不到,而她的女儿却登堂入室,那这么多年自己以为的幸福生活算什么呢?
她愤恨地盯着俞忠,俞忠此时也在这场面中凌乱着,想不明白为什么玉栀现在出现在这里。
他想过来拉着齐氏,然而齐氏侧脸挥开他的手,不看他。
如今于事无补,俞忠只好怒气冲冲对着玉栀:“你来干什么?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了,你出去!”
玉栀本还在老太太怀里哭泣,听着这话只好退出来,柔弱可怜地转杯起身离开。
老太太一把搂住玉栀,一边瞪着俞忠,“我看谁走!”
8. 回府
中气十足的反驳生生让已经跨步过来的俞忠止住了脚步,老太太双手搭在玉栀颤颤巍巍抖动的双肩上,轻轻抚了抚,“好孩子,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玉栀闻言哭声更甚,自顾自地摇头,浑然不觉自己闹出了多大的事情,怯懦地站起身来,双眼如受惊的兔子一样。
俞瑜冷眼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在心里拍手叫好!要是在现代,多少得给玉栀颁发最佳影后奖!
饭菜热气散去,只余下老太太的安抚声,俞忠眉头紧皱地上前低头道,“母亲,今日是鱼鱼回门的日子呢!这事晚点再商议吧。”
恳求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厅里众人听见,他一边说着,却是不是看向齐氏。
俞瑜是真的想笑,讥讽地勾了勾嘴角,将齐氏拉到自己身侧,挡住了俞忠的视线。
“正好今日人都到齐了,现在就说,瑞王也可以做个见证!”老太太哪能没看见俞忠的眼神,就像唱反调一样,挑衅地眼神直冲齐氏,随后又拉着玉栀起身走到悠闲品茶的瑞王身侧。
祁钰旌沉默了片刻,略过老太太看到俞瑜一脸冷漠的神色,突然觉得没意思了,但确实又与自己有关,“见证就不必了,但是可以说清楚,您说呢,岳父大人?”
这话直接朝着俞忠而去,俞忠脸色已经恢复往日的模样,只是点点头。
伤心欲绝的齐氏不可置信地盯着俞忠,好像也不必说什么了,这么明白了不是吗?
不过也得知道这玉栀想干什么,她的母亲当年爬床未遂,如今她的女儿却同样想毁了自己女儿的婚事吗?
她不答应!
老太太见齐氏默认,像胜利者一样笑开了,“还是你懂事啊!不过当年要是如此更好了!”
一旁跪地的李嬷嬷喜形于色,忙不迭朝玉栀使眼色,犹豫片刻的玉栀看了一眼老太太,得到默许后,徐徐走到齐氏面前,福了福身子,怯生生地眼神抬眸一瞬,“女儿玉栀见过母亲!”
齐氏挺直了脊背,但径直侧过了身子,当做没看见一样。
俞瑜挡在了母亲身前,冷漠地盯着玉栀,玉栀似乎料到会如此,直接回以得意洋洋的眼神,“拜见姐姐!”
“不必多礼,咱们昨日不是见过了吗?”
“不过你还是称呼我为王妃吧!”
俞瑜从小就是独生子女,哪来的姐姐,哪怕是穿越到离朝也没有!看着齐氏双眼通红地扯着眼泪,俞瑜真的痛恨俞忠的不忠,既然承诺了为何却违背呢?可惜这个时代不可以那么爽快的和离,否则现在自己就带着母亲离开。
想到这里,俞瑜忍不住怒目瞪向祁钰旌,如果不是他隐瞒,何至于此,玉栀又怎么会大庭广众找上门来,或许自己当初的爽快也是错了!
玉栀神色僵住,自以为得到了主母的认可转向神色淡然的俞忠,俞忠只是无可无不可地颔首了。
全场可能只有老太太和玉栀主仆满意吧?
祁钰旌低着头摩挲茶杯,长长的睫毛掩住了低垂的眸子,心不在焉地模样。
如果周福在这里,那他肯定知道这是瑞王不耐烦的表现了。
老太太一锤定音,玉栀成为尚书府的二小姐了。
其他人都没说话,在老太太眼里就是服从的表现。
***
后院里,俞瑜陪着支撑不住的齐氏回了院子,遣退了所有下人。
齐氏顾不上自己,急冲冲抓着俞瑜,“鱼鱼,你跟娘老实说,那个玉栀真是瑞王的侍妾?”
“当初送聘礼过来也没说呀,不然娘怎么都会为你争一争的!”一边说还开始回忆,“你爹当年娶我时,还说唯我一人……”
说到这里齐氏脸色黯然下来,说俞忠做何呢?如今自己不也是一样,得了承诺却背叛和堂而皇之的做有什么区别呢?
也许是觉得自己好像也无颜对女儿说道,齐氏放开手臂,强颜欢笑。
“娘,你放心,你女儿可不是吃素的,您先别着急,听我爹怎么说,玉栀这个人没那么简单,”或许是想到了原主死亡真相,俞瑜有点担心母亲也被设计,“娘,你别单独见玉栀,如今她是王府侍妾,没我的允许也很难出府。”
齐氏倒是懵了,不明白为什么女儿这么说,不过她一惯都是听俞忠的,那现在听女儿的也没问题。
细细安抚了母亲后,俞瑜拒绝了母亲的相送。
出门时,一脸垂丧的俞忠站在院子里,满脸担忧的模样,“鱼鱼,你娘亲怎么样了?”
俞瑜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自己的亲爹,及近不惑的年岁,发髻束在头顶,一根玉簪衬得他儒雅随和,一身靛蓝色的袍子衬得身材修长。
“爹,你当年求亲时答应过娘什么?”
“如果做不到,何必那样说?”
“近日请不要去打扰娘亲了,至于玉栀,”俞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样,“希望您处理好,最好让她安分守己,不然我不会放过她!”
锐利的视线如同一柄利刃刺向怔愣的俞忠,这是他十七年来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女儿不一样了,带有某种锋芒。
俞瑜转身时,看到了前方正等着她的祁钰旌,“爹,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府了,过几天再回来看娘。”
祁钰旌看到俞瑜正走过来,也往这边走,朝俞忠点头示意后,想拉着俞瑜的手,却被她毫不客气地拂开了。
今日闹成这样,又何必装什么恩爱呢?
如今这一切或许他早就知道,今日不过是戏中客!
不对,或许都知道,只有自己是个演员了。
周福等在尚书府外的马车旁,又一次见到王妃急冲冲走在前面,身侧的柳絮和映雪脸色也不好看,还不等他问好掀开车帘,王妃就自己踏上了马车。
半刻钟后,祁钰旌才慢悠悠出来。微风吹起半边车帘,露出俞瑜的半张芙蓉面,他微微挑眉笑了一下,径直上了马车。
马车里,俞瑜坐在靠门的一侧,柳絮和映雪见祁钰旌进来后,就顺势低头出了马车。
祁钰旌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折扇,展开收起的动作几次后,俞瑜仍旧侧脸凝视着马车内的一角。
祁钰旌莫名有点烦躁,他本就是个爱热闹的性子,只要出现,周围一定是簇拥着人群,这是连续两次俞瑜无视他。
俞瑜本想着何时下次回来,还是得尽快,她比较担心齐氏。这个女人出嫁前被父亲和哥哥疼着宠着,成婚后也被丈夫疼爱,如今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表面的。最信任的人的背叛无异于刀口剜肉,一朝失去最幸福的生活,她很怕齐氏撑不住崩溃。
这时一把折扇的一端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身子微微后退,那折扇仍旧准确无误的抵住了她脸颊的方向,被迫对视祁钰旌。
圆润的大眼睛看着祁钰旌,冷静沉默不言语,但是令一番动作的祁钰旌有些小题大做,或者说白费了,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俞瑜,今日玉栀过来本王绝不知情,”祁钰旌对着这样一双眼睛不由自主地解释道,“而且……”
突然他就说不下去了,而俞瑜纹丝未动,就好像在静静地看着他编,看透一切的样子。
空气沉默了片刻,俞瑜只是淡淡地笑了起来,但是祁钰旌知道她眼睛没笑,“王爷不必解释,你我本就是赐婚,大婚当日咱们也约法三章了,各行其是,不用告知对方。”
她眼神突然很认真严肃,“所以,王爷您如何行事,妾身不会过问。”
说完立马就闭目养神了,祁钰旌瞠目结舌,一时间抿唇,又张了张口却无话可说。
马车在王府门口停下,这次祁钰旌反应快先一步下车,伸手等在马车外准备扶一下俞瑜,然而又是一次的被无视。
也不是完全无视,只是朝着祁钰旌温柔一笑后直接跳下了马车。
目睹一切的周福心跳都快停止了,这是第一个如此连续对待王爷的人,王妃真是勇啊!
不过马上他就不夸赞王妃了,因为他抬头发现目光深邃盯着王妃背影的瑞王爷,这是要发怒的前兆啊!
他就说王爷的性子不是能忍受的人,迟早要爆发!
这不,应验了。
直到俞瑜的背影消失在王府门口,祁钰旌收回视线,将手里折扇随手一扔到正为自己担忧的周福手里,“滚到书房来!”
周福一脸叫苦不迭的模样,吩咐车夫离开后,出头丧气地跟着瑞王踏入外书房。
***
祁钰旌率先进入书房侧室,慢悠悠倒了一杯冷茶喝了一口,好似平复怒气般咽了下去,脸色总算不那么难看了。
周福低头进来关门的同时,背后一阵风来,一杯冷透的茶水泼在了肩头,杯子哗啦一声摔碎在地上。
他盯着疼痛,转身前行几步,立马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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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恕罪!”
祁钰旌一发不言。
方才周福进府时,看门的小厮跟他说了玉栀姑娘今日出门的事,他也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爷,是奴才没办好,今日没看住玉栀姑娘。”周福重重磕头,未听到应声不能起,尤其是正在王爷的气头上。
玉栀的所作所为确实出乎祁钰旌的意料,十几年来的隐姓埋名,如今不过才进入俞瑜的视线怎么就忍不住了呢?
虽然自己早就知道她是俞忠外室的女儿,但也未查得很深,当初决定纳她为妾,也不过是有利用价值。
如今俞忠是不敢怒不敢言,还得言笑晏晏招待自己这个女婿,而自己却被当做棋子的玉栀利用了。
想到这里,祁钰旌抬手轻抚了额头,嘴角嘲讽似的抬了抬唇角。
看到还匍匐在地上磕头的周福,“起来吧,去查玉栀,事无巨细!”
周福知道这是王爷要自己将功补过的意思,急忙磕头后,起身转身离开,恨不得立马消失在王爷面前。
“慢着!”祁钰旌不知突然想到什么,又叫住了他。
静待着听候吩咐的周福战战兢兢地,生怕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祁钰旌眉头紧锁,然后又松开,再微微摇了摇头,似乎否认了什么,最终还是挥手让周福离开了。
踏出院子的那一刻,周福才觉得自己真正松了口气,毕竟以以往王爷的脾气,是不会这么容易的。
但是这并不是好事,因为如今的王爷更加喜怒多变,猜不透啊!
想着这些,一遍往外走的周福遥遥望着另一侧的华澈院,那是王妃的居所,而王爷的变化也是从王妃入府以后开始的。
哎……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呀!
然而他心里喜怒多变的王爷正在外书房里抓狂!
想到当初皇兄赐婚的时候,他无可无不可,毕竟成婚是皇室子弟必经的过程,至于女子是谁,他并不期待,毕竟他的名声早就“烂透了”。
既然俞忠和皇兄与自己的计划相符合,那么成婚也可以。
至于之后的日子,他会好好待她,就像婚前同沈清交谈的那样,给俞瑜王妃的尊荣,如果愿意,他也会好好跟他过日子。
而突发奇想决定在大婚之日纳玉栀为妾,不过是想试探一下俞忠那只老狐狸的底线,谁知道什么都没得到,自己反倒被利用了呢?
真是马失前蹄啊!
如今的俞瑜跟盛京城传言的不一样,甚至还挺有意思的!本以为是个木讷规矩的大家闺秀,如今看来确实传言有误,可能是只不低于俞忠心思的小狐狸。
本来今日陪俞瑜回门,是想好好扮演女婿的角色,毕竟自己的名声不好,不能带着俞瑜也跟着受盛京人的谈论。
可如今一切好像更糟糕了,玉栀的出现其实也算是符合他的计划的,所以他就本可以阻止的,却任由这场认亲大会的完美举办。
那一刻也许他想到了俞瑜,但是却也没那么顾及,常言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想必已经约法三章的她不会如何。
从现在皇室长大的他,见多了勾心斗角,哪怕出生就是嫡子,还有身为太子的胞兄护着,他也并不是一帆风顺。
哪怕是亲母子亲兄弟,为了利益也是说舍弃绝不会犹豫一瞬的,所以他对亲情看得很淡。
在饭厅,看见瘦弱的俞瑜严肃地护在齐氏面前时,他其实有一阵恍惚,甚至不解,他可没享受过自己母亲的如此袒护,自然也不会想到遭遇危险时候护着母亲。
不过还是有一丝动容的,因为齐氏红着眼眶的悲伤像极了小时候的自己,而挺身而出的俞瑜则像当年小小身板挡在自己身前的皇兄。
于是在最后老太太一意孤行甚至想直接开祠堂将玉栀记入族谱的时候,他开口阻止了。
祁钰旌叹了口气,“来人!”
门外侯着的小厮推门而入,“请王爷吩咐!”
“叫人去内院王妃在干什么,”话头一顿,“算了,本王自己去。”小厮头更低了。
“去厨房吩咐今晚多做几道菜给王妃送去!”说完就径直离开了书房。
而此时的俞瑜正撑着额头思考,该怎么解决玉栀的事情。
既然她自己撞上来了,那就怪不得她了!
一脸坏笑让映雪和柳絮忍不住起了层鸡皮疙瘩。
9. 吩咐
不过直到晚膳时分,战战兢兢又带着点跃跃欲试的两人并未等到自家王妃的吩咐,导致做事时还有点心不在焉的模样,时不时瞥一眼俞瑜。
不过俞瑜早已恢复正常,和往日并不见不同,所以当丰富的各式各样的晚膳摆上桌时,她简直是双眼放光。
这下连厨房负责上菜的丫鬟们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曹大娘的手艺又进阶了,不然王妃怎么眼冒金光呢?
一顿晚膳在沉默中用完,祁钰旌不在,感觉饭更香了。
不过玉栀的事情,她还是需要他的解释,当初的约法三章还做不做数?
漱口后,饱腹的俞瑜透过夕阳撒下的余晖望向了窗外的绿油油的树枝,“映雪,你去找周总管来一下。”
神色严肃的模样令映雪知道自家王妃可能要干正事了,随即也端正姿态低头行礼后急匆匆去了。
自己目前想查一查玉栀的事情必然是瞒不过祁钰旌的,毕竟目前手里没有人使唤,除了贴身的柳絮和映雪。
映雪稳重踏实有成全,映雪跳脱机敏擅听消息。各有优点,但是在这个大离朝,女子是很难出入外院的,更别说府门了。
身为婢女的她们方便一些,可是自己的王妃身份摆在这儿,也不能亲力亲为地去办事。
哪怕如今明面上掌管着府里的一切事宜,可是实际上有多少人明里暗里地盯着也不知道。
虽然俞瑜自己不在乎名声,可是想到看了那么多历史故事,还是尊崇时代规则,按部就班的同时寻找最大最灵活的漏洞方便自己吧。
所以当务之急是需要找到能为自己办事的人,得可靠,得机灵,得忠心……
刚完成王爷安排的差事的周福正回府,刚进二门就碰到了正等着他的映雪,于是,他堆起笑容上前,“映雪姑娘,王妃有何吩咐?”
不愧是大总管,眼力见儿就是一等一的!
“王妃有请。”说完就立马侧身在前面领路。
映雪在俞瑜出嫁前,也是跟着学了王府的礼仪的,标准得连周福都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心里头不由得更加慎重了几分。
看王妃身边这几个丫鬟就知道王妃恐怕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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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表面温温柔柔和气的模样,如今自家王爷还为她苦恼呢!
刚想到这里,院子里微风吹拂的绿叶哗哗作响,一件崭新的木质摇椅正轻微地晃动着,一把凌烟罗制的淡粉色园扇正挡着王妃的脸,王妃则闲适地躺在摇椅里晃晃悠悠,天边的夕阳透过火红色黄昏映射在树叶的缝隙里,丝丝缕缕如湖水涟漪一般荡漾在王妃的裙摆上……
恍神之际,一道似笑非笑但却锐利十足的视线看了过来,吓得他抖了一下机灵,有点谄媚的走上前问道,“拜见王妃!请王妃吩咐!”
如此恭敬的样子让俞瑜啼笑皆非,莫名受用的同时又觉得他是真的“谄媚”了!
“劳烦周总管了,不愧是王爷贴身倚重的大管家。”恭维嘛,谁不会啊,俞瑜最会说面子话了。
周福听了,腰弯得更低了。
言归正传,俞瑜是有要事吩咐的,“周管家,我需要王府所有人的名册!”
“可有问题?”
周福相信但凡自己有一息的犹豫,远处房顶上的某个黑影的眼神都能杀死自己……
10. 夜探
“没没没,没问题!”洪亮的声音连华澈院的角落的灰尘都能听清了,只有周福两股颤颤地应着话。
俞瑜本就一直观察着周福,一个人的恭谨不只是言语的表现,真正的体现在一些细小动静里,方才被声音吓了一跳,发现他脸上紧张不已的神色还以为是自己太过严肃,不着痕迹地动了动脸颊。
这一切的动作都被在房顶的某人尽收眼底,甚至还忍不住笑了笑,阴霾了一整天的心情好似有那么一点好转。
接收到某人的指令后,周福更加不敢怠慢这两位主子的吩咐,连忙保证晚上要回去整理一下,主要是这些年来王府来来去去地人太多了,有些事情王爷不发话,周福也不敢擅作主张统统上呈。
待一切安排妥当后,天色也暗下来了,俞瑜回到内室,热气腾腾的热水氤氲着雾气在房间里弥漫。
疲惫了一天的身体在热水里得到了缓解,俞瑜眼睫闭着,轻轻靠在浴桶边缘,脑子里乱糟糟的,虽然自己在母亲和丫鬟面前表现得淡定自若,但是自己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狗血的事情,也是一团糟。
还是先得手里有人才行!
来到这个世界两个多月,俞瑜也不习惯太多下人服侍,所以此时沐浴也只有自己。
在现代的习惯就不免像应激反应一般开始了——唱歌!
“春风不解风情,吹动少年的心,让昨日脸上的泪痕……”一首《明天会更好》最合适,安抚自己吧!明天会更好!
轻柔的声音缓缓地从内室传出来,配着氤氲雾气里的薄纱,倒是有仙女的朦胧之美了。
本在瞌睡的柳絮愣是在这样的温柔音色里慢慢醒来,不可置信地透过屏风查看歌声传来的地方,以前的小姐可是不会唱歌的,甚至是认为这是大家闺秀不应该会的,不过也懒得理,歌声好听就很不错了,可惜映雪不在,没有耳福了。
此时,月明星稀,盛京城灯火辉煌,街道上人潮拥挤,叫卖声远远传入祁钰旌的耳朵,热闹人气,但是都不如俞瑜的歌声唱到他的心里。
没错,让周福战战兢兢的视线来自华澈院房顶上的祁钰旌!
从周福回禀完事后他就过来了,但是天之骄子怎么会知道如何表达歉意?所以他选择了一个隐蔽的方式寻找机会。
祁钰旌本还烦躁地呆在房顶上意兴阑珊地看着俞瑜吃饭,一遍绞尽脑汁地想着时机出现,另一方面又有些生气觉得俞瑜没有良心,用膳也不叫自己,其他哪家王公贵族、仕族官宦的当家主母能够这样忽视自己的夫君?
也许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无视自己,祁钰旌自以为大度的原谅了俞瑜,觉得她也不容易,毕竟今日之事确实违背了三章中的扮演恩爱,而玉栀之事确实是自己弄出来的。
就这样看着看着,倒是觉得俞瑜吃得津津有味,不自觉已经咽口水好几次,甚至开始觉得那些习以为常的膳食似乎美味了不少。
俞瑜吃饭并不老实,脸颊上的一颦一簇足以旁人窥见她的感受,于是,祁钰旌甚至换了个舒坦的姿态,手撑着侧首细细观察起她的一动一静,以至于一顿饭下来他不仅记住了俞瑜喜欢哪几道菜,还能判断出她的口味。
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身体早就由于长时间固定不动而僵硬好长一段时间。
不过,祁钰旌决定等这事过去后,自己要经常与俞瑜一道用膳。
所以晚上的时间都花在了观察俞瑜用膳,看俞瑜兴致十足地安排院子里的摇椅,如今闭目享受俞瑜传来的柔美歌声。
虽然说此举并不君子,但是也没有占便宜,不算什么!
俞瑜的歌词正唱到“明天会更好~”,却被一声“咔嚓”打断了。
歌声戛然而止,俞瑜吓到了,忙不迭从屏风上扯下浴巾在水中裹上,四处张望着登徒子。
柳絮脸色微变急忙冲进来,不忘拿上中衣,“小姐,你没事吧?”
王妃可不能出事啊!
俞瑜已经恢复淡定了,脑袋拨浪鼓似地转悠,寻找着声音来源。
此时房顶上的祁钰旌只能侧着身子仰躺在屋顶上,有些尴尬又有些脸红,恨自己怎么能如此愚蠢!
“孤影,给本王滚过来!”无奈压低声音的他只能寻求帮助。
月影下的树枝微微晃动,一道黑影悄悄出现在祁钰旌不远处,低头跪下,“主子。”
“眼瞎啊,过来扶我!”祁钰旌真丢人丢到家了。
孤影这才敢抬起头来,轻轻踏着砖瓦蹲在祁钰旌身侧,缠着他。
祁钰旌半边身子僵硬,只能半倚靠在孤影身侧。
哪知“屋漏偏逢连夜雨”,许是瓦片青苔,祁钰旌没踩稳,“哗啦”一声踩空了,关键之际孤影抓住了他的腰带。
面对自家王爷的怒目而视,孤影只能顶着将他背起来,其实他也想不明白,为啥王爷不正大光明去陪着王妃,却在房顶上做着“偷鸡摸狗”的不正经事儿!
耳聪目明的俞瑜在确定自己第一次没听错之后,在这次声音响起时候立马锁定了位置。
这可是王府,怎么有登徒子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夜探王妃寝屋,俞瑜眼神示意柳絮出去寻侍卫来捉人,自己则轻声踏出浴桶穿上衣裳。
柳絮在关键时刻还是靠谱的,等俞瑜穿好出去时候,除了映雪,另外还有几个洒扫丫鬟也到了,这足够俞瑜壮胆了,所以胆大的俞瑜自己领着这四五人悄声出去了院子那颗树下,借着月色阴影处,盯着房顶上的动静。
孤影背着祁钰旌趁着月色想沿着原路返回,所以当他落在树下阴影前发现树下有人时,他已经来不及调转方向了。
“这好像是咱们瑞王爷啊?映雪,你过来替我瞧瞧。”俞瑜瞥见孤影身后一角紫色的袍子,正是祁钰旌今日所穿,大胆猜测了一下。
毕竟现在那人隐在全身夜行衣的孤影后面,什么也看不清。
孤影现在是前后为难啊!
静默了半盏茶时间,听到院外似乎有火把和脚步声踏来,俞瑜底气来了,“如若不说,那只能将你们当登徒子交给官府了……”
后一句故意拖延地很长,意思很是明显。
祁钰旌人生第一次滑铁卢就这样出现了,还是在新婚妻子面前,在他站出来前,还不忘使劲儿用手拧了孤影的背。
“是本王,”祁钰旌一面放下挡脸的袖子,企图正色掩盖道,“今夜月色不错,本王在自己王府溜达溜达,没问题吧?”
眼看着侍卫跟着柳絮进来了,祁钰旌往前几步正好挡在了俞瑜面前,挥退了所有人。
侍卫们一脸莫名其妙地,但是只能听命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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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内心担忧不已的柳絮看到祁钰旌在双眼一亮,正打算上前“告状”,但在映雪的示意下也偃旗息鼓闭嘴了。
俞瑜根本没在意祁钰旌的动作,抬着下巴,围着祁钰旌和深深低头的孤影打量,“王爷还真是文人雅趣啊!”
知道这是嘲讽,但是祁钰旌也只能认了。
“你抬起头来,”俞瑜是第一次见暗卫,些许好奇心让她想看看,然而孤影却头更低了,还时不时朝祁钰旌看去,“本王妃叫你,你看他干什么?”
孤影真是叫苦不迭,刚落地自家王爷就使劲儿摁自己的头,直到现在也不敢抬起来。
此时,祁钰旌发话了,“他长得丑,你看了会做噩梦!”
“哈?”一脸不可思议地俞瑜简直笑哭了,这是什么蹩脚理由!
“你下去吧!”主子发话了,孤影一个瞬间就消失在树枝后面,看得俞瑜叹为观止。
院子里只剩下俞瑜和祁钰旌两人,其他下人已经有眼色的退下了。
俞瑜对于祁钰旌的到来其实很是意外,也有一点好奇,但是说非要知道,那也不至于,所以她的脸色并不是多好。
“王爷有何事?直接进门就是,不必如此偷偷摸摸,我还以为是哪位登徒子这么不要命!”很平淡的语气反而让祁钰旌听出来一丝丝怒气。
祁钰旌想解释却在看到俞瑜神色时候抿了一下唇,眼神不自觉移开,对着院门处。
俞瑜是个直话直说的性子,“王爷,虽然咱们约法三章了,可是今日回门之事合理吗?”
“玉栀是您的侍妾,她的身份您不清楚吗?”
“当初皇上赐婚之事你我都只能谨听圣命,我无从选择,所以尽管进入新房后我才从下人口中得知您同一日纳妾,这让盛京人如何看我?如何看待尚书府?”
俞瑜说到这里却是生气,忍不住冷嗤一声,“想必现在满盛京都在可怜我这个盛京城曾经的第一大家闺秀吧?”
“您说呢,王爷。”
一声声质问问得祁钰旌哑口无言,事情确实都是自己做的,无可辩驳。
静静等待祁钰旌回答的俞瑜靠在树枝边,仰面欣赏着已上树梢的月色。
沉默的祁钰旌侧首望着俞瑜的脸,月光照耀得能看清她脸上得细小绒毛。
此时的她穿着薄薄的雪白中衣,双手交叉在胸前,淡漠的神色如月宫仙子一样。
字字句句却又冷静,独立又坚韧,这是祁钰旌看一眼得出的结论,与前两日表现出来的活泼有趣又不同了。
想到自己和皇兄的计划,以及俞忠私底下的为人,他突然有些心疼俞瑜了。
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在离开前,神色尤其严肃,“你回去吧。”
待到门口,又道:“你随时吩咐周福,他都能办。”
俞瑜本来也没期盼从他这里得到答案,近几日的种种已经说明这桩赐婚并不是那么简单的所谓皇帝牵制朝臣和皇室了。
大婚日的纳妾、自己的庶妹、回门日的闹剧……等等,还不知道有多少事情等着。
原主的离世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毕竟从先父慈母爱、恭谨持重的大家小姐也很难接受吧。
直到躺到床上,俞瑜也没想明白祁钰旌今晚的一系列行为是想干什么。
11. 问询
尚书府里,灯火通明,可下人们却步履小心翼翼,噤若寒蝉。
只有老太太的院子里喜笑颜开,丫鬟们看眼色行事,自然是她怎么高兴怎么来。
下晌俞瑜和祁钰旌离开时,玉栀依依不舍告别跟着他们回王府,但是“一家之主”的老太太态度突然强硬起来,话车轱辘似的东一榔头西一棒槌。
从她如何含辛茹苦把俞忠拉扯大,到指桑骂槐说齐氏没办法传宗接代……要多难听有多难听,非要把玉栀留下来。
而俞瑜和祁钰旌根本没在意到这个本该回府的人,索性玉栀的目的初步成功,便顺势留了下来。
福寿堂的小佛堂里,老太太虔诚地跪在佛祖面前,嘴里嘀嘀咕咕“菩萨保佑”,但张嬷嬷并没有在她脸上看到半分喜色,仿佛与方才护犊子似的祖母完全不一样。
一盏茶后,老太太睁开眼睛,将手里的香插到香炉里,扶着张嬷嬷的手缓缓站起来。
“阿香,这么多年了,没想到秋菊这孩子还给咱们俞家留了一个孩子,”她一边端着热茶,一边又远远望着门外,“可惜不是个儿子。”
常年来基本上只是附和老太太的张嬷嬷为老太太整理了有些褶皱的裙摆,“如今玉栀小姐和大小姐都入了瑞王府,也是一桩好事。”
老太太闻言脸色瞬间一沉,冷嗤一声,眼里的得意夹杂着嘲讽溢出了眼眶,视线直直望向绾毓院方向。
福寿堂的东厢房里,玉栀正在李嬷嬷的服侍下拆卸首饰,一改午时在饭厅里的柔若无骨、楚楚可怜,无情的情绪从她身上一丝一毫散发出来。
厢房里的一切虽比不上自己精心布置的舒适,但好歹今日也算是挑明了身份,自己再也不是那个茗香楼的头牌了。
至于隔壁老太太的心思,她不在意,只要在她还有用的情况下,两人不会轻易撕破脸皮。
既然把她当做对付齐氏的工具,那么也不要怪她利用老太太达成自己的目的了。
***
齐氏与俞忠住的后院,绾毓院中,却是整个府邸最黯淡的一座院落。
灯烛摇曳,哪怕是夏日里,也觉得凉凉的。
自从下午俞瑜离开后,齐氏便遣退所有下人,独自坐在内室的软榻上,默默垂泪。
十几年的恩爱夫妻,一朝得知真相,可想而知对她是多么大的打击。
内室里处处都是两人成婚后的记忆,新婚时候的种种甜言蜜语,被周氏刁难时的抑郁自卑,怀孕期间的痛苦与幸福……无一不在提醒她其实嫁了个对的人。
可如今对的人仍站在院落里……
俞忠从俞瑜离开前的话语里听到了警告的意味,可是他并不在意。
二十年左右的夫妻感情了,当年确实有攀附的心思,但对齐氏这个人几十年如一日,感情也不同寻常了。
如今一切撕开来,他也很是头疼,更何况那件事情至今也没有太多头绪。
月上树梢时辰,俞忠最终还是踏入了内室,故意放大了推门声。
齐氏通红的眼眶映入眼帘,她急忙忙侧过头都来不及拿出帕子擦拭,强装冷漠地背对着他。
幸好俞忠看出来齐氏的拒绝之意,止住了步伐,停在距离齐氏三尺远的地方,“阿沁,我……”
听到这个称呼,齐氏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她本名齐沁,阿沁是家里长辈亲近的人的称呼,如今这个人却突然那么遥远。
二十几年都是一场假象吗?
“你说吧,毕竟二十年的夫妻了,我想知道。”估计这是齐氏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么有勇气直面真相了。
俞忠欲言又止,踌躇了半刻钟,垂头丧气地开始叙述。
半个时辰后,齐氏疲惫得支撑着身体,遵守着当家主母的一切规矩,恭恭敬敬地将俞忠请去了外院歇息。
当年齐氏嫁进门时,老太太就想下马威,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齐氏作为伯府小姐被教养长大,一切当家主母的规矩都学得极好,老太太根本找不到地方刁难。
齐氏对这个婆母一直持尊敬态度,加上俞忠对承恩伯的许诺,老太太便也“忍”了。
男子三妻四妾实为正常,所以在成婚半年后齐氏还未有喜时,老太太就明里暗里要齐氏给俞忠纳妾。
俞忠拒绝,齐氏为此私底下也哭过不知多少次。
这种模糊的态度持续到一年后齐氏怀上了俞瑜,老太太瞬间转变态度,甚至求神拜佛祈求是个男孩,而齐氏本就愧疚,于是便顺着婆婆到处拜。
当俞瑜出生时,老太太大失所望,将一切都责怪在齐氏身上,甚至扬言要俞忠休妻,说齐氏不详!
索性俞忠一直挡在前面,齐氏本身就是娇养长大,自己是爱极了这个女儿。
俞忠初为人父也是极为欣喜的,那些年日子也算是和平。
老太太一边催齐氏再次怀孕,一边暗地里给俞忠寻摸妾室。
终于在俞瑜两岁生辰那天,趁着俞忠醉酒,齐氏忙着女儿的时机,送上了贴身丫鬟秋菊,却被灌酒的齐氏哥哥齐铭撞见,当即大发雷霆。
幸好当时宾客散尽,只余下三两亲人,否则翌日就是满盛京城的茶余饭后的谈资。
老太太没想到出了岔子,在老承恩伯和齐铭的双重施压下,她不得已舍弃了秋菊。
于是,当着众人的面,老太太退还了秋菊的卖身契,送出了府里。
自此,秋菊便杳无音讯。
此去二十几年,本以为早就烂在记忆里的人却再次出现,还给了这么一个重磅炸弹,简直是可笑啊!
笑自己的无知,笑自己信任过度!
***
翌日清晨,俞瑜顶着两个熊猫眼掀开床帷时,天际刚出现鱼肚白。
映雪二人惊讶小姐今日如此地早,待见着她的模样,更是心疼的无以复加。
两人都知道小姐为何如此,身为下人缺无法多言。
俞瑜确实一晚上没怎么睡着,昨日事情太多,捋一捋比较合适,就这样,失眠了,但还是必须强撑着起来。
早膳异常丰盛,俞瑜却意兴阑珊。
及至周福到来时,她刚好用完。
一摞摞册子往院子里搬来,堆了大半个院落,密密麻麻的。
俞瑜随意走到箱子旁拿了一本,姓名籍贯住址等等都详细得很,一人一页,难怪这么多。
她有些同情地看了立在一旁的周福一眼,倒是摸不着头脑。
俞瑜可不管那么多,直接眼神示意映雪和柳絮上前翻找,等了大半个时辰,也没找到春花的名字!
眼看着快到正午,俞瑜早已经不耐烦了,招手朝周福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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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我说说王府这些丫鬟信息的整理原理!”
周福一时间没听懂,疑惑道,“原理?”不过好在他是个合格聪明机警的管家,大致也能明白。
“府里原本是跟着王爷从宫里来伺候的宫女太监,那是先太后赐给王爷的,后来王爷让他们回宫了,安排奴才去寻罗的一些吓人。”
俞瑜倒是没想到是这么回事,她早就想问了,按理说王爷公主府里都应该是太监宫女多,但是入府这么几天却没看见,倒是奇怪。
她轻挑眉头,期待周福给她答案,但是周福似乎没有这个想法,接着道:“她们每一个都是卖身进府的,身家绝对干净,入府后,小厮就由外院管家林寿负责登记,内院丫鬟是管家周嬷嬷负责的。绝无遗漏!”
这让俞瑜诧异,不过这么久还是没找到春花,问题也挺大。
“如果我想找一个人呢?怎么从这里面找?”
面对这个问题,周福有些犯难,平时这些就是指派下面的管事干完,自己再审查一下就是。
如今要是找一个人,自己还真不行。
就在这时,早先被通知的林寿和周嬷嬷来了,纷纷行礼之后退在一旁等候吩咐。
早在他们进院子之时就听见了王妃的问题,不过周总管在应答,自己不好插话。
眼见着周嬷嬷欲言又止,俞瑜索性招呼她上前,“你来说吧。”
周嬷嬷看了周福一眼,硬着头皮答话,“禀告王妃,咱们是按照先后顺序登记在册的,五年换一次,过去的册子也都存着。倒是奴婢和林管事管着他们这么多年,也大概都记得。”周嬷嬷答话直对问题核心,接着问,“王妃,您想找哪位?”
俞瑜差不多听明白了,都是靠管事们的脑子记住的,这个时代做丫鬟仆从也不容易。
找到了大致方向,俞瑜直接吩咐其他人下去,独独留下了周嬷嬷。
“我有话直说,你是内院管事,厨房如今有多少丫鬟小厮,他们如何?”
一下把周嬷嬷问愣住了,是这几天听说王爷吩咐了膳房多护着王妃这边,难道出事了?
按下心头想法,她屈身一礼后,“回王妃,膳房如今只负责王爷王妃以及玉栀姑娘的膳食,现有厨师四人,丫鬟四人,小厮六人。”
俞瑜了然点点头,忖度了片刻后,“丫鬟里可有一个叫春花的?”
周嬷嬷心里一惊,更是提起来了,难道是这丫头又犯事了?她忍不住紧皱眉心,点头应是。
“好了,你下去吧!”俞瑜知道了答案倒也干脆放人离开,没有丝毫笼络的意思。
前几天后院丫鬟还在打赌王妃会怎么做,没想到不声不响好几天就问了这么这问题。
不过春花这丫鬟也不知道怎么了!
“对了,你和林管事商议一下,我建议你们按照丫鬟的去处重新整理册子,这样方便找人,甚至可以单独给每个人一个册子,记录她们的事情大事小事都可以,还包括她的去处。”
俞瑜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更多的,就让周嬷嬷离开了。
至于那晚的那个小厮和丫鬟,既然都是膳房的,就不怕找不到。
如今确认了春花的存在,自己去瞧瞧不就得了。
如今快用午膳了,正是好时候!
“走,膳房去!”
12. 地牢
昨夜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华澈院屋顶上下来的祁钰旌也是一晚上没睡!
人怎么能捅出这么大篓子呢?
虽然孤影觉得无所谓,但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瑞王爷怎么可能不在乎?
尤其是在俞瑜面前,本就已经有些愧疚了,如今还丢脸丢大发了!
等身体恢复正常之后,行动自如的瑞王爷就把贴身暗卫孤影给骂了一顿。
翌日清晨。
“如何,孤寒查到些什么?”自从那日吩咐周福去查玉栀之后,祁钰旌再派遣了另一暗卫孤影去盯着俞忠。
这么多年了,这个老狐狸一直没有行差踏错,甚至朝中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最温和的保皇派,不过是假象罢了,就如同他欺骗齐氏一样。
“回王爷,从赐婚开始到现在,孤寒一直有安排其他人盯着,除了积极筹备,俞大人并未有其他举动。”
“昨日属下见过孤寒,他说俞大人一直在府里未出……”
基本上无任何新消息禀报的孤影回禀时有些踌躇,担心惹来责罚。
祁钰旌早就没了往日的笑容,沉声道,“这老狐狸还真沉得住气!”
“地牢里的人招了没?”
孤影这才抬起头来,“属下已经用了所有刑具,赵佑山就是不开口,如今只吊着一口气了。”
“倒是硬骨头,本王去看看到底有多嘴硬。”祁钰旌难得有点兴致去审问犯人,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明暗交替的地牢里,陈旧的腐朽味道与淡淡的血腥味相互融合在一起,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祁钰旌迈着步伐走过一间间透过天窗射进来阳光的牢房里。灼热的夏日并没有给牢房里带来一丝热意,透进来的光似乎也没有希望,只是让犯人数着日子,从白天到黑夜,从烈阳到白雪,从狂风到细雨,不是暗无天日的折磨,是清醒着度日,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死亡。
走到最末尾一间牢房门,两个侍卫已经打开门垂首迎着祁钰旌。
角落里铺着一层发黑的枯草,悉悉邃邃的穿梭着几只老鼠,头发散乱着与血液凝结在脸颊和脖颈上的赵虎毫无所觉,任由它们啃食着自己已经血淋淋的指头。
祁钰旌忍不住笑出了声,双手止不住的鼓掌,声音响彻半个地牢,“啪、啪、啪,”孤影搬来一只椅子放置在祁钰旌身后,他毫不顾形象地坐下,“真汉子真骨气!本王佩服!”
赵佑山已经不知道自己呆在这里究竟有多长时间了,哪怕知道这里有天窗,每日有阳光照进来,他也无法辨别。
听到祁钰旌的声音他先是诧异,紧接着便是无尽的疲惫,为什么不杀了他呢?这么久了……
手指费力攥紧枯草,暗地里的老鼠并不害怕,仍围着拳头转悠。
赵佑山像是抓起救命稻草一样得到了力量,奋力却缓慢地抬起头来,透过乱发间的两只眼睛早已空洞,在被抓进没几天就已经瞎了。
不过祁钰旌能从眼睛里看到他的痛恨,“可惜你不是本王的人,要是,本王肯定不会如此对你。”
赵佑山一言不发,但还是在蓄力,似乎想做起来,奈何全身上下基本上没有一块好肉好骨头,这只能是奢望了。
祁钰旌沉默地观赏着这一幕,孤影得到指示,直接上前拽起赵佑山的后衣襟,一手扯住他的头发,将整张脸暴露在天窗透过的晨光里。
久违了的太阳让他感觉到了片刻舒适,然而一双手直接掐住了他的脖颈,“你看看你这样子,哪还有当初意气风发的模样?”
“你的主子这几日忙着解决家事,早顾不上你了!”能感知到的气息喷薄在脸上都比不上这个消息让他动容。
祁钰旌注意到他眼珠动了动,背在背后的另一只手拇指亲亲摩挲。
“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他试探道。
赵佑山仍旧不开口,好像只是在享受阳光。
祁钰旌毫不在乎,放下沾了血迹的手掌,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帕子擦拭手指,转身回到椅子上坐下。
待日光越来越热,赵佑山嘴唇微动了几下,孤影凑上前仔细听,零星几个字入耳。
“回王爷,他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祁钰旌斜睨了孤影一样,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食指轻点着额头,饶有兴致的桃花眼勾了勾,“是么?”
“那本王送你个人情吧,呜……想必呆了多久你心里有数,大概四个月了吧?你还真是嘴硬!”
“俞忠如今可是将他女儿嫁给我了,按理说,你是我岳丈的人,也可以是我的人……可惜啊,你的主子根本就没在乎你一丝一毫呢!”他毫无负担地就将近日的事情透露了出来,毕竟可以让他死前也不必苦苦等待救援了。
赵佑山仿佛没听见后面的话,只有那句“他女儿嫁给我了”“他女儿……”,也许是蓄力到了极致,他猛地抬起头来直视祁钰旌,哪怕他根本找不对对方的位置,可是浓烈的情绪萦绕他的周身,刚刚入地牢察觉到的淡淡死气如今被一股愤怒淹没……
祁钰旌本就是闲来无事过来逗一逗,毕竟持续四个月只字未提,他耐心已然耗尽,留下这条命也没用了。
不过如今这番话倒是给了他意外之喜啊!
在赵佑山奋起之事,一侧的孤影已经将他压下,侧脸狠狠抵在地上,脖子被掐着,他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想说什么呢?本王洗耳恭听。”祁钰旌上前蹲在赵佑山年前,清晨新换的墨黑色袍子堆叠在地上,阳光照射下显露出极致的黑色,与阳光找不到的角落融为一体。
他捏了捏手里沾有血渍的白色丝帕,缓缓展开又叠起,修长的手指用它揩去赵佑山嘴角已经溢出来的脏污。
哪怕是如此邋遢的一幕,由祁钰旌做出来,却也像赏心悦目的一幅画。
赵佑山恨恨地侧过脸,避开了,然而淡淡的香气还是被他嗅到了,避开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祁钰旌毫不在意,手指接着靠近他的脸。
这一次他没有再动,不动声色的辨别着那熟悉的味道,确认的那一瞬间他放弃了挣扎与抵抗,直直的趴在了地上,心若死灰却又有不甘心,埋在草垛中的手指蜷缩后张张合合几次,“水。”
孤影轻易听到后向同时听见的祁钰旌请示,四个月来第一次提要求。
祁钰旌大手一挥,水,椅子等能让他开口的物品通通摆了上来。
待一切收拾妥当,赵佑山那张俊逸的脸颊露了出来,即便是有几道结痂伤口,也不乏想到未进地牢前曾也是个贵公子吧!
“瑞王能否把方才那张手帕送我?”祁钰旌料想到他不会轻易直入主题,但是也没料到他竟然开口索要一张手帕。
祁钰旌在脑子里思索半晌,没想出这帕子有何异样,便直接让孤影递过去了。
赵佑山眼睛看不见,当孤影将手帕放在他手里时候,他的手掌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方才已经清洗干净的双手好似得到什么奇珍异宝般从手帕边缘一寸寸抚摸,表情从最开始的欣喜到后来的悲伤。
哪怕是一闪而逝,也足够在场另外两人捕捉到。
祁钰旌看着这一系列变化,眉头紧皱,其实他也不清楚这帕子是何处来的,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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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换上衣袍就已经在袖子里了。
此时按下不表,直到小半个时辰过去,赵佑山又才发出了声音,“我想见她。”
平平淡淡的语气透着渴望与痛苦,祁钰旌不明白他说的是谁,不过他有所猜测。
他思索片刻后,想着这人的重要性,爽快答应了,“可以,但是你给什么报酬呢?”
这次换赵佑山沉默了,抿唇片刻间,他思索了很多。他看着她长大,不曾错过她一切的变化,他等着,一直等着,没想到却等来这样的结果,那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努力算什么呢?
“你想知道的,我所知道的尽量告知,”他很快下定了决心,“为表诚意,我先提供一个消息。传说八百年前,青国德帝薨逝前找到了龙脉所在,地方神秘蹊跷,于是他广罗天下能工巧匠建立了一个宫殿,名为藏龙殿。传说只要找到它,谁就是众望所归的天子。可惜,青国四分五裂,德帝惨死,唯一的女儿龙姝公主不知所踪,藏龙殿的消息随之湮灭,但是据当初死里逃生的工匠所说,德帝曾将藏龙殿的地图分为八份传出去,至于下落就不得而知了。”
这么长一段话下来,赵佑山气喘吁吁,整个人如烂泥一般靠着椅子支撑,祁钰旌示意孤影喂水。
之后他便维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闭口不言。
祁钰旌知道他这是等着他的要求有进度才会再次给出有用的消息了,不过不在意,他开口已经是不错了。
祁钰旌走出地牢,方才游刃有余的神色瞬间阴沉,正午刺目的阳光让久隐匿在黑暗的眼睛有一阵不适,他在地牢门前站了许久,才吩咐孤影将赵佑山所在的牢房清理一下,并吩咐人去请沈清去处理伤处,不能让他死了。
遂挥退孤影去办事,自己独自去往外书房。
阴沉的神色让路过的丫鬟小厮战战兢兢,生怕惹了瑞王。
其实,祁钰旌根本没注意到这些,他脑子里只是在回忆方才赵佑山的每一丝举动和神态,是在听到他说俞忠女儿时才有的反应,然后主动索要手帕……
手帕,俞瑜,想到这里祁钰旌更是神色变幻莫测,一股暗沉的气压萦绕周身,导致书房的门不是被推开而是被踹开的。
赵佑山是在四个月前抓到的,当时祁钰旌正带着孤寒从北边回来,一路上顺遂无比,然而在踏入盛京城边缘时,一群人鬼鬼祟祟跟着他们身后。
明明一路上乔装打扮,丝毫没有透露身份,怎么会在盛京外遇上这么一伙人?索性他和孤寒将计就计,成功反围攻了这伙人。
但是大部分都是死士,只留下领头人这个活口,其他却一无所获。
直到两个月前,孤寒才通过蛛丝马迹查到他名为赵佑山,从小在慈济院长大,后被一神秘人收养,然后线索没了。
祁钰旌其实也头疼过一阵,但无奈确实没有办法只能一直关押。
北边之行本就隐匿踪迹,除非知道他的目的,不然不可能准确在城外山林截杀他,当时就肯定暗中寻找藏龙殿的人不止他一个。
而没过多久,一向和善待人、做事庸碌的户部尚书俞忠却暗示皇兄想与皇家接亲,但盛京城谁人不知瑞王爷的名声,而爱女如命的俞大人又怎么会如此嫁女呢?
太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了……但查探多时,俞忠破绽全无,索性就如他所愿看他想如何。
本不确定赵佑山的主子是谁,直到近日完婚,祁钰旌终于抽出时间来试探一番,如今结果显而易见了,倒是一桩好事。
可是方才他对俞瑜的反应,却让祁钰旌内心烦躁,自己的妻子怎么能容别人觊觎?
13. 膳房
对,肯定是由于她是自己的妻子,任何男人都不会容忍其他男人这样,祁钰旌就这么安抚自己奇怪的心理变化。
书房只他一人,一盏冷茶流淌进心底,逐渐冷静下来。
此时,俞瑜闲庭信步地走在前往膳房的路上,映雪一如既往地随着王妃稳重前行,一旁的柳絮倒是雄赳赳气昂昂地像是去兴师问罪。
俞瑜浅笑一阵,也就随她去了。
一路上的丫鬟嬷嬷纷纷低头行礼,待她们走过后,偶有三两人又躲在角落顺着俞瑜三人的方向嘀咕着什么。
不过俞瑜主仆对此毫无所觉,但即便知道了,估计也是不在意。
众人见着王妃往膳房去,前面有机灵点的丫头就去报信了。
当三人快到膳房时,膳房一众人已经站到了门口迎接。
俞瑜神色淡定地喊了声起,众人这才垂首站立好。
一圆润脸庞的颇有福气相的中年女子率先站了出来,“见过王妃,奴婢是厨房管事曹氏,王妃有事请吩咐。”
想着这两日府里的传闻,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地听着,静候安排。
俞瑜上上下下打量过一圈,有些眼熟,想是新婚第一日周福带去华澈院见过,随即点点头,绕过她,径直往膳房大门进去。
各色各味的饭菜香交织在一起,灶台上的红旺小火焖煮的汤咕噜咕噜作响,案板上薄如蝉翼的莴笋丝条理分明地摆放着……一盘盘精致的菜肴已经备齐。
俞瑜就这样打量了一圈,侧面小灶房里燃着细小的碳火,精致花纹的炖盅里冒着小泡,是燕窝。
曹大娘亦步亦趋地跟在俞瑜的身后,随时听候吩咐。
“本王妃这几日的燕窝是由谁炖的?”俞瑜退出小灶房,一边继续查看菜色,一边询问曹大娘。
听着俞瑜温柔和善的问话,曹大娘内心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来找茬的就好。
“回禀王妃,咱们膳房有四个丫鬟,都是打下手,春花一手燕窝炖得好,所以就由春花负责,可是燕窝有何不妥?”曹大娘内心忖度着,是不是春花出错了,前日那事只是迟了一点,王妃身边过来领膳食的映雪姑娘并未说什么呀。
俞瑜确认了有春花这个人,随即转身望着门外低头站成一排的丫鬟们,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十六七岁。
其中一个丫鬟让她的目光顿了顿,主要是她的脸很白,其他人都有点灰扑扑的,衣裳上有脏污,且她鬓边巧思地扎了一朵小花,真可谓是人比花娇呀!
柳絮早就来打听过了,一眼就锁定了那人是春花,俞瑜不懂声色地拉了拉柳絮,她便直接走到了春花面前,“你就是春花吧?”
春花微微抬眸,谄媚的笑容中又有一死激动,兴许是王妃看中她的手艺了,“是的。”
柳絮面无表情落下句转身就离开了,“跟我来吧,王妃有请。”
春花喜形于色,手止不住抬起来轻轻按压了一下那多鬓边花,走时还不忘斜睨站在她身旁的丫鬟,眼里的得意快要充斥周围一片了。
那丫鬟许是碍于王妃在这里,一直垂首没有回应,不过低垂着的眼眸和咬紧的牙关暴露了她的情绪,为何如此不公平呢?
春花脚步轻快地随着柳絮来到了王妃面前,眼珠子咕噜咕噜转,待看到镶嵌着圆润南海珠子的绣鞋时,她忍不住眼睛发光了。
曹大娘哪不知道春花这丫鬟的性子。心比天高,忙不迭加了她一把。
春花急忙跪下磕头,“奴婢春花拜见王妃。”
方才在院子里的一举一动,俞瑜目睹了全程,此时对春花的猜测又多了一些。
俞瑜只是端起热茶品尝,旁边的映雪站了出来,“前日里膳房送来的血燕怎么晚了,王妃每日都要按时服用的。”
曹大娘心里一惊,没想到真是这事儿,扑通一声跪下来,“是奴婢没管理好膳房,请王妃责罚!”
旁边的春花满怀希望的心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此时也怕的不行,不过也在强行克制自己身体的颤抖。
俞瑜倒是轻挑眉头,没想到这丫鬟如此沉不住气啊!
映雪不为所动,还是朝着春花,“既然是你负责王妃燕窝的,那你且说说怎么回事?”
春花结结巴巴地,“奴婢……奴婢……”
“干什么吞吞吐吐,直说便是!咱们王妃是个明事理的人!”映雪猛然地打断吓得春花抖了一下。
众人都盯着春花,她扭了扭身子,再次磕头后直起身子急忙道,“不是奴婢的错,前日晚膳时分,奴婢开始炖燕窝,好在王妃服用时间按时送上去,哪知奴婢盛好燕窝,端出去膳房时,遇到突然跑过来的屏儿,将奴婢撞倒不说,还将王妃的燕窝摔了。”
此时她偷偷看了一眼俞瑜,见面无异色,便继续道,“奴婢没办法,只能重新炖了一盅,所以时辰晚了,请王妃恕罪!”
曹大娘听完急忙膝行过来,“请王妃恕罪,”另一面又叫院子里之前站在春花旁边的那丫鬟过来,“屏儿,还不过来请罪!”
此时的屏儿也被吓到了,早就听府里人说王妃是个最重规矩的人,自己这下惨了。
不过想到前日的事情以及方才春花的说辞,她还是忍不住眼眶通红,“请王妃恕罪……”带着哭腔的声音倒是惹人心疼,柳絮都快忍不住要去扶她了!
另一方面就是有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前日夜里在角落的豪言壮语呢?
亏得她还让映雪强调一下会秉公处理呢!这姑娘是真实心眼,心软胆小得很!
刚这样想,却见那屏儿憋着眼泪猛地抬起头来直视俞瑜,“王妃,春花说的不对,燕窝不是奴婢撞摔的!”
还以为会哭哭啼啼认下的姑娘此时又睁着一双不服输的眼神执著着真相,俞瑜觉得可怜又可爱,“那你说说,怎么回事?”
“前日奴婢送完晚香院的饭菜回来,在转角处看到春花端着您的燕窝出门,却不知怎么的滑了一跤,瓷盅一下摔在了地上,”屏儿这才平复下来,声音在叙述中又渐渐锐利起来,“然后春花见着我了,急忙跑过来拽着我,大声喊道是我撞了她,其他人出来就见着了这一幕……”
俞瑜大致听明白了,点点头后,“那依照你的意思,当时只有你们两人,其他人都是被春花叫喊声召开的?”
屏儿说完也意识到了根本没有证人,眼神黯淡下来,垂首抿唇后,无助地点了点头。
春花抓住机会,大声叫嚷着,“屏儿,明明是你撞了,为何诬赖在我身上?”又急着朝俞瑜磕头,“求王妃给我做主!”
柳絮真是气得不行,这春花怎么还倒打一耙呢,虽然自己也没证据,但就是莫名相信屏儿说的才是真的。
“曹大娘,你怎么看呢?”在一旁当隐形人的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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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根本没想到王妃会叫自己,她犹豫了一会儿,看了春花和屏儿一眼,“奴婢们出来确实看到春花和屏儿在争执,其他确实没注意到。”
“行吧,其他人呢,你都问过了?”俞瑜又问道,毕竟如今双方各执一词,孰是孰非还真不好说,虽然自己已经先入为主了,但还是要讲究证据的。
曹大娘哑口无言地摇摇头,俞瑜淡淡瞥了她一眼,“把其他人叫进来问,有谁看见了?如果被我发现说假话,那就直接赶出府去!”
映雪和柳絮出去问话,春花和屏儿跪在一旁,只有春花把握十足地模样。
没一会儿,映雪领了一个小厮进来,“你需向王妃如实禀报。”
小厮恭恭敬敬行礼后,跪下,全程没有抬头看俞瑜一眼,“奴才王喜,那日我领完差事刚好出来,看见春花摔倒在院外,当时屏儿还在拐角处,绝不可能碰到她!”
老实朴素的声音很快就让俞瑜和柳絮辨别出来,是那晚陪着屏儿的小厮,亲近之人证言不能采用啊!
俞瑜心里止不住的叹气,春花抓住了机会也道,“王妃不能信他,他和屏儿是兄妹,他肯定向着屏儿的!”
这倒是让俞瑜诧异了,自己真是八卦看多了,那晚还以为两人是小情侣呢?
在曹大娘那儿得到确认后,俞瑜点头后顺着问,“既然你们断定了是屏儿的错,为何她今日还在这里?”
听到这话,春花朝着屏儿抛去了一个嘲讽的眼神,跟我斗你没戏!
早就眼眶通红的屏儿此时忍不住眼泪,簌簌而落,跪在一旁的王喜张口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只是挡住了春花的视线。
曹大娘以为就此为止,“前日就让屏儿归家了,但这两日府里忙,来不及招人,而且屏儿总说冤枉,就先继续用着……”
其实曹大娘这般说也是公正的,甚至一定程度上算是帮屏儿留下说了句话。
可是春花此时也呜咽着哭了起来,委委屈屈地模样,“曹大娘,你们就任由屏儿如此乱说,如果让她继续留下,指不定我们都得遭殃呢!”一边说一边抹眼泪,“如今她兄长也帮着说话,说不定……呜呜呜”
曹大娘本想就刚才停住这个话题,这件事过了明面就不会再生波澜了,谁知春花闹这一遭?这下真是左右为难了!
俞瑜确实心里冷笑,不得理也不饶人,这丫鬟不太行啊,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忘了春花一会儿。
而屏儿和兄长王喜本还松了一口气,这下真是忍不住了,直接站起来就要去撕扯,“春花,你别乱说,你为人如何咱们整个膳房谁不知道?你就只欺负我!”
随后立马跪倒王妃面前,“王妃,这事儿我本不想说,但如今春花诬陷我至此,还想连带我兄长赶出去,那你也别想好过!”然后她侧身望向春花,“王爷王妃大婚那日,曹大娘让我叫你,你却鬼鬼祟祟的往花园过去,我疑心就跟过去了,结果没一会儿你又是去了晚香院,出来满面喜色,头上多了好几只金钗,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
气急了的屏儿连自称都来不及改,“前日我给王妃送完燕窝后你又是满面喜色从那里回来,见着我还瞧不上,你说什么了你记得吗?”
“王妃,不是奴婢要嚼舌根,而是春花欺人太甚。”屏儿一口气说完。
春花抖如筛糠,一直以为做得隐蔽的事情却一直被人看在眼里……
14. 证据
在场众人的目光纷纷移向屏儿,曹大娘无奈着叹了口气,甚至略带怜悯地低眸了,王喜老老实实的模样,但一旁的柳絮倒是发现他耳朵动了动,眼珠子偶尔滴溜转。
而一旁挡在他侧前方的春花此时像是吐出了一口恶气一般,神清气爽,甚至像一只战胜的小猫,可爱但是又露出了锋利的爪子。
圆圆的眼睛水汪汪,清澈透明,又有一丝光亮,期待的望着俞瑜,盼望她能查明真相,有个公平的处理办法。
俞瑜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待与屏儿对视时,心不由地软了一下,如果允许,她很大可能会上手摸摸屏儿的头。
撤去闲杂心思,她给了屏儿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似笑非笑地盯着春花。
此时,春花哆哆嗦嗦地感知到了众人的目光,她强迫自己完了咽口水,慢慢直起身子,“你……你……,”吞吞吐吐地,“你血口喷人!你拿出证据来啊!”
想到自己做的那些事,也没什么大碍,而且钱财早收了,谁能拿到?一瞬间的心思扭转,倒是让她镇定下来了。
眼神虽然还有些闪烁不定,但是镇定下来的春花对着屏儿的哑口无言更是不屑一顾,连带着白眼了王喜和曹大娘。
屏儿确实不知道她东西藏哪儿的,但是以春花爱财爱首饰的性子,东西铁定还在!
“王妃,奴婢没有说谎,否则天打雷劈,祖祖辈辈都是奴才奴婢!”屏儿好像下定了决心,一下子发了誓言。
“而且你的那些东西定然还藏匿在你住处,王妃搜一搜就能查到证据!”信誓旦旦的语气令众人侧目。
古人最是信奉誓言已经子孙后辈,拿自己子孙后代的前程做赌注,看来屏儿是真下了决心了,甚至有一定把握的。
一直低头不敢窥视王妃的王喜也膝行至屏儿身旁,“奴才也愿发誓!”
面对这样一幕,俞瑜瞠目结舌,真不至于如此,连忙示意映雪阻止他的话。
以前的俞瑜自然不信这些,可如今自己莫名其妙穿越到这里,那么玄学发誓之类的就选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了。
得意忘形的春花闻言瞬间脸色一变,露出恶毒的眼神瞥去,王喜俩人更是毫不避讳地看回去。
事已至此,这两方谁也不服谁,俞瑜本也打算拿这事练个手,也算是给自己在王府立个人设。
虽然自己没有经历过古时候大家闺秀的教导,对下人们的勾心斗角也不甚了解,但要是说断个口头官司,那还是可以的。
“既然你们双方都说对方污蔑,那找出证据就行了。”
“春花,既然你刚开始就要求犯错的人离开,查出来龙去脉,”俞瑜正色朝着春花说道,“那如今屏儿和王喜赌注这么大,咱们就看看吧?”
春花本来就心思不纯,如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得好好的,根本不可能查到。既然屏儿提出这个,如果查不到那岂不是可以赶走屏儿了?
而且……想到晚香院那位应下的话,日后定是坦途一片!
就这样下定了决心,春花抬起头来,正视着俞瑜的脸,应承了下来。
那一瞬间,俞瑜似乎看见了中学最喜欢炫耀的同学的表情。
“但是若没有查到,屏儿和王喜也要为这个提议付出代价,毕竟咱们不能随意污蔑人?”俞瑜严肃对着俩人说道。
看到春花挑衅不屑的眼神,怒气冲冲的屏儿和王喜对视一眼,心一狠,就磕头道:“听王妃吩咐!”
俞瑜看出来这丫头性子烈,旁边的兄长估计也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不由的点点头。
这边的春花自然是满口答应,她认为一切尽在掌握中!
***
然而等着映雪听从俞瑜吩咐带着一众丫鬟去内院丫鬟住所去后,众人虽然低着头,但余光一直跟着她们,直到看不见。
膳房里,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丫鬟小厮,甚至是负责其他事务的过来打听消息的人都偷偷摸摸地有意无意地过来瞧瞧怎么回事。
这正是俞瑜想要的效果!
然而事情还是没解决到根上呢!
众人本以为等着看映雪搜出来的物证就好,不再有其他事情时,俞瑜依靠在柳絮方才搬过来的椅子上,眼神一一扫过膳房众人的表情。
“此事起因是本王妃燕窝被谁撞倒之事,如今反倒是去查咱们王府贪污受贿了,这岂不是被牵着鼻子走了?”说这话时,俞瑜眼神突然从温柔变得锐利起来,“咱们也别闲着,先查查这事儿吧,如何?”
院子里的小厮丫鬟们一个个眼神对视,想不出王妃非要查清这件事干什么,平时偷吃或者洒落都是小事,也没人计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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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王妃就非得揪着不放呢?
不过旁观者也无所谓,反正现在只需要听吩咐,跟自己无关,看个热闹还不用干活,也乐得清闲自在!
春花本来以为高枕无忧,正跟对面的屏儿俩人打眼神官司呢,谁知道王妃来这样一句?
“王妃,方才不都说清楚了吗?当时除了王喜也没人看见,而他的话又不可信……您……”欲言又止地样子真是引人思绪乱飞,这是想说她俞瑜要诬赖她?
春花真想呛回去,正当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反驳时,俞瑜慢悠悠挺起了脊背,右手手掌向下轻轻按下,示意她稍安勿躁,她这才硬生生收了回去。
“你说的不错,但是也并没有人证明你说的对,现在依旧是你们双方各执一词!”俞瑜似笑非笑地盯着眼神慌乱的春花。
春花抿了抿唇,“奴婢……奴婢……”
“你方才说那日是屏儿撞倒了你,那你是怎样的姿势呢?”
“奴婢……”春花眼神闪烁,结结巴巴,“那日,屏儿从前方过来,她……她就跑过来,一下撞倒我手臂连带碰着了燕窝盅,我……奴婢就往后摔了……”
俞瑜笑了笑没说话,侧头同样的问题问屏儿,“你方才说你在转角处看到自己摔倒的,她当时又是怎样的姿势?”
说到这里,屏儿的气势一下就上来了,毕竟想起来当时春花讽刺自己的话,“回禀王妃,当时春花应该是滑倒的,她趴在地上,手里的燕窝盅就碎在她手掌前面一尺左右,撒了一地,她……”屏儿似乎在回忆,“她的手应该被烫伤了!”
“而且,如果是奴婢撞倒的她,那也应该被燕窝烫到,摔地上应该也有淤青才对!”
越说越生气,竟然开始撸起袖子来了,众人以为她要动手,毕竟屏儿偶尔脾气爆,不少丫鬟小厮担心她脾气一上来就动手,“可是奴婢身上可没有摔伤的淤青,只有手腕上是春花给我拽伤了!如今还抹着药膏呢!”
这时,众人才顺着屏儿掀起的衣袖看过去,上面确确实实还有一圈淡紫色的淤青痕迹,大概有一两日了。
俞瑜点点头,本想吩咐人给屏儿拿点上好去淤青的药膏,但是想起方才自己吩咐柳絮出去办事了,人不在,只好等等了。
此时,只有春花急不可耐的将两只手背使劲儿往袖子里缩……
15. 对质
不知忽然想起什么,又急忙停止住了手,甚至大方的将双手平放在下跪的膝盖上方。
她眼泪说来就来,一脸委屈模样望着旁边还言辞凿凿的屏儿,有意无意露出洁白无瑕的双手。
众人都仔细打量着她的手背,明眼人都清楚人家拿出来就是证明的。
这下轮到屏儿瞠目结舌了,只见那双手柔如无骨,白皙细腻,哪像是丫鬟的手,伤口更是一点不见。
倒是俞瑜见状也不由地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待她再仔细看过去时,春花又缓缓缩了回去。
正是午时快用膳时分,灶上本就燃着火,加上人多都站在一处,难免有点热,何况这还是八九月份,众人额头都隐隐约约溢出一丝汗渍。
唯有春花异样地缩手回袖子,俞瑜正打算再问时,屏儿可能觉得所有证据都被堵截掩饰过了,有些丧气地跪坐在地上了。
如今这件事不算小,估摸着这会儿整个王府都知晓了,王妃大张旗鼓这样为自己说话,如果真相查不出来,也怕是会连累王妃。
屏儿欲开口就这样忍了,只要有手有脚,出了王府也可以生活,只期盼别连累兄长,“王妃……”
“春花,把你的手拿出来给本王妃再看看,”俞瑜视线掠过屏儿,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此时,春花惊慌地捏着衣袖,只露出指尖,俞瑜平和地视线望过去,给她一种不能反抗的压迫力。
曹大娘见状,直接上手拽着春花的手臂,从她袖子里扯出双手。
却见那双手心攥紧微微出汗,一层白色的黏液积攒在手掌纹路里。曹大娘立马,从自己袖口拿出一张帕子,半点劲儿都没松,直接放上去擦拭。
众人视线不放过一分一毫,那本来白皙的手掌手背上的细微口子漏了出来,微微红的手掌甚至还有肿胀。
俞瑜距离稍微偏远,不过透过正午的光线还是能看清楚,反倒是曹大娘压根不管不顾地拖着还跪地的春花上前,将她的双手凑到俞瑜面前,“王妃请看,这丫头竟敢玩儿这些伎俩哄骗您!”
如今无论是包庇还是遮掩都无济于事了,大势所趋,曹大娘索性就做这个帮助找证据的人,或许得王妃青眼了呢?那日周嬷嬷的事情她可是听说了的!
这时候,春花不知哪来的劲儿,竟挣脱了曹大娘的手,惊恐地后退,甚至用力咽了好几次口水,“奴婢……就算奴婢受伤了,但……但是也不能说是那日摔倒的!”
“那你手上涂抹这么厚的粉膏是干什么?”
“涂墙呢?”曹大娘甚至冷哼一声,周围人都忍不住笑了。
春花脸上一针害怕又一阵尴尬,朝着俞瑜道,“我有证人!那天在花园采花被刺划伤的!”
趁着大家没说话,她像是要给自己加个保障似的,“李嬷嬷看见了!”
俞瑜眉头挑了挑,这是说到重点了?心里不由地叫好,难怪能被晚香院那边忽悠呢!
她用力压下了情绪,招呼外面的丫鬟去唤李嬷嬷过来,曹大娘忙不迭躬身行礼着往外走,“奴婢去,奴婢去!”
“哎哟,是哪个丫鬟没看清人呢?”
刚出院子的曹大娘正好撞上急冲冲甚至有点兴奋的柳絮,抬眼一看,本打算埋怨的声音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尴尬笑了一下,但柳絮急得很,冲冲说了句抱歉就进去了。
起起伏伏的转变让在场众人都有些疲倦,但又有些兴奋,除了能看一场热闹,也能看看王妃是怎么的处事态度,至少能看出些许端倪吧?
这时,众人看见不知道何时出去的柳絮迈进了院子,直直地往王妃身边去,只是在路过春花时候脸色难看无比,却在屏儿看向她时,脸色柔和少许。
本以为她说当众说出什么,但是柳絮只是倾身俯在王妃耳边,轻声禀报,只见俞瑜面色不变地点点头,时不时“嗯”一声,视线似有若无地扫过在场众人。
这让无关自身的小厮丫鬟更摸不着头脑,而心里却如猫爪子挠了一般痒得很!
“事已至此,真相今日如何都是要理清楚的,你二人……”俞瑜话语一顿,看过王喜,“你们三人可还有话为自己辩解?”
屏儿早就有点丧气了,方才绞尽脑汁将所有能记起来的细节都说了,此刻轻轻摇了摇头。
春花则微微抬眸看了一眼不动如山的王妃和面容平静的柳絮,其实她也想知道柳絮刚刚出去干什么了,可是……她最后抿了抿唇,朝院子外再看了一眼,也是摇了摇头。
跪在另一侧的王喜好似完全没感受到俞瑜的眼神一般,只是恭敬地磕了磕头说并无。
俞瑜得了众人的肯定,心想着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
晚香院里,三四个小厮正在李嬷嬷的指挥下将一众箱笼摆在院子里,一个箱子旁边有两个丫鬟正在清点。
曹大娘进院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昨日在尚书府闹了一场,老太太非把玉栀和李嬷嬷留下来住了一宿,直到晌午才派马车将两人送回来,顺带还送了一些珠宝首饰带回,这不刚刚送进来!
眼尖的李嬷嬷远远就看着曹大娘往这边来了,现在也才初来乍到,略微思忖一瞬,便堆起笑容迎了出去,“哎哟,曹大娘您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这是曹大娘第一次亲自来晚香院,李嬷嬷的态度倒是让她受宠若惊了,眼神扫过院子。
大大小小的箱笼里摆放地整整齐齐地金玉首饰,她不禁暗自咂舌。
传言说这位玉栀姑娘来自茗香楼,看来这些年倒是攒了不少家底,“这是?”
李嬷嬷本就有显摆的心思,这些年可没少受这些达官显贵家的下人的刁难,“这些是咱们姑娘的祖母送的,心疼她呢!”看见曹大娘还在打量,“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怕是入不了您的眼!”
曹大娘哪不知道这是自谦呢,就摆在面上的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她也不搭话。
不过心里却暗自想,这玉栀姑娘还有家人?
但是也就略一思索就过去了,急忙端正态度严肃下来,“李嬷嬷,王妃有请,跟我来吧!”
李嬷嬷本想看到曹大娘艳羡的神情,却听到这个话,顿时脸色一僵,“这……王妃找我什么事情呀?”她急忙上去拉着曹大娘的手臂。
曹大娘斜睨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老神在在地就等着她挪动腿。
李嬷嬷见状从袖口里摸了摸,忍痛将一大块银子避着忙碌的丫鬟小厮塞到了曹大娘的手里。
曹大娘眼睛低下瞄了一眼,又塞回李嬷嬷手里,“收拾一下,跟我走吧……”
“你看这……”李嬷嬷顿时着急了,但是看到满院子的箱笼,于是趁机想打个商量,哪知曹大娘仍是那副样子,“那容我先跟我家姑娘说一声吧!”
曹大娘这才点了点头。
李嬷嬷一边往房里走,一边还疾言厉色,“都给我好好整理,少了一件拿你们是问!”
内室梳妆台上,玉栀正规矩地坐在镜子前,定定地看着自己的脸出神,好像是透过自己看别人,又好像不是。
不过李嬷嬷是看不明白,急不可耐地道出了曹大娘的来意。
玉栀早在曹大娘来时就听到了声音,不过一个膳房嬷嬷,还不至于让她出去寒暄,索性就让李嬷嬷对付,反正按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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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计划,以后这些事情也是归李嬷嬷打理的,“急什么?她是何表情?”
李嬷嬷神色焦急,“我塞给她银子没要,只说让我快点。”
在玉栀眼里,没人不会为钱帛动心,如果有,那就是钱少了,不过此刻也懒得纠结这些。
“这几日咱们一向循规蹈矩,要说跟咱们粘上关系的,值得王妃找你的,无非就是那晚的事情……”玉栀闻言思索了片刻道,“但是只找你,不找我,说明她还没证据。”
“奶娘,你且去吧,见机行事便是!有事我会过去寻你的。”
李嬷嬷听玉栀这么一说倒是镇定下来了,不过或许是心里有鬼,还是有些心虚。
“姑娘,曹大娘让奴婢来催一催李嬷嬷。”一个丫鬟在门外传话。
李嬷嬷只好退出去,曹大娘早就不耐烦了,见到她出来转身就走了。
独自一人待在内室的玉栀手里轻轻摩挲着一支白玉簪子,十几年来,每一处她都早已铭记在心。
如今不过是开始而已……
***
李嬷嬷步入膳房,就被这大阵仗吓到了,生生停了脚步,春花使劲给她使眼色,还是曹大娘在后面拧了她一把才醒神。
“奴婢参见王妃!”她马马虎虎行了礼。
俞瑜并未让她起,柳絮直接开口询问了她是否看见春花采花划伤的事情。
大庭广众之下,春花没办法跟李嬷嬷通气,李嬷嬷看了春花那处一样,“是……是奴婢看见的。”
就知道李嬷嬷会帮自己,春花松了一口气。
“那你详细说说那日的情况。”
李嬷嬷犹豫了一下,结结巴巴地开口:“那日奴婢……奴婢去膳房,恰巧路过后花园,然后……然后看见春花在采花,”她一边说一边回忆王府的路线,入府这么几天,玉栀好像听了王爷吩咐,除了那日去挑衅俞瑜,还未逛过整个府邸,所以具体路线她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偶尔听院子里的丫鬟嘀咕几句,“她……她叫了一声,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就过去瞧了,确实是掌心被花刺伤了。”
俞瑜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嬷嬷,点点头,李嬷嬷像是害怕似的,慌乱低下头,巴不得看不见她。
“春花,李嬷嬷说得可对?”
春花听明白了李嬷嬷的话,有了证人不就行了,所以直接点头。
“好,那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李嬷嬷。你说的那日可是你和你家主子过来那日?”
本就没这回事,李嬷嬷只顾着编故事,听到俞瑜这么说就承认了。
“第二个问题,在那之前你可出过晚香院?”
李嬷嬷不明白俞瑜为什么问这个,但是姑娘答应过王爷不出来,确实也是如此,她也就点头了。
“行,”俞瑜转向曹大娘,“那日事情也不小,当时春花在何处?”
春花身体抖了一下。
曹大娘没想到俞瑜还会像自己求证,其实其他丫鬟小厮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她如今也不会撒谎,“回禀王妃,那日是下午,当时才忙完主子们的午膳,所以……大家都在休息。”
“原来如此!”
俞瑜声音一改往日柔和,“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众人都被吓了一跳,锐利的视线直直看着李嬷嬷和春花,“你没出门,怎么一眼就确认那采花女子是春花?你认识她吗?”
随即立马转头看着早就哆嗦不停的春花,“那日你在休息没有,我只要叫你同住的丫鬟一问便知!”
在场众人鸦雀无声。
这时,膳房的门被推开了,映雪略微着急地快步进来,后面跟着一堆丫鬟小厮……
16. 真相
她的出现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或惊奇这么久的,或闪烁着期待光芒等待后续的,或紧张搜查结果的……
只是映雪路过王喜时候,隐晦地看了她一眼。
“回禀王妃,奴婢搜查结束。”映雪沉稳行礼后,又从鼓囊囊地袖口里掏出一叠纸张,呈给俞瑜,“这是在春花屋子里找到的,请王妃查看。”
春花突然像疯了一样扑上去,想趁机抢过那一叠纸张,李嬷嬷吓坏了,甚至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佝偻着身子往后退。
因为太过突然,谁也没想到春花会如此激动,只有屏儿眼疾手快在以身体挡住前推开了俞瑜。
她自己被暴动的春花压在了身下撕扯,“都是你这个小贱蹄子,谁让你告状的?”
“还有你,王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喜欢我,我看不上你,你就看不得我好!”她一边说一边怒目而视对着王喜,与她往日呈现的柔弱模样截然相反。
王喜根本无视她,直接上前想拉开还在厮打的俩人。众人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纷纷上前使劲儿。
待将两人分开,春花早起别在鬓角的花朵已经枯萎散落在地上,不知被谁踩了一脚,早已经不能入眼,头发散乱地铺在脸颊耳后,而屏儿的脸颊出现了几道口子,丝丝血渍渗了出来,她也浑不在意,只是有袖子胡乱抹了抹。
看样子,要不是王喜拉着,她非得上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可。
见双方都平静下来,差点被波及的俞瑜这才拍来挡在自己前方两侧的柳絮和映雪,脸上怒气明显,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发一言。
“闹够了吧?如今证据都差不多了,咱们先听听吧!”俞瑜心里无论多气,也得有大家风范的维持住,“柳絮,你先说!”
柳絮随即站出来,“方才王妃差使我去了杨大夫的院子,好巧不巧正撞上鬼鬼祟祟出门的杨先生,这很奇怪,我就吓唬了他一下,结果他说要出去买药材。”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抖如筛糠的春花,“我寻思着咱们王府怎么还缺药材呢?多了个心眼去药房问了管事嬷嬷,查看了一下药房药材的情况,结果就是前两日杨大夫说自己烫伤划伤,拿走了剩下不多的药材,可我今日见着他的时候没见着哪里不对呀?”
春花脸色惨白,柳絮继续道,“所以我就追上了他,逼问了一下,谁知也是个胆小怕事之人。他说是前日春花找他私下做一些烫伤药膏给她,还不要说出去!”
她嫌恶地撇了春花一样,从腰间摸出一锭银子,“这便是当时她给杨医师的!”
柳絮说完退回到俞瑜身后,俞瑜把玩着那一锭银子,“砰”地一声直接摔到春花和李嬷嬷之间,春花抖了一下,整个身体瘫软跪坐在地上,而李嬷嬷纯粹被吓到了,眼睛睁得极大,“不关我的事!”
“春花,你还有何话要说?如今杨医师就在外面侯着,你们可以对质。”俞瑜慢条斯理地看着她,猜测着她还会不会继续狡辩。
也许是大势所趋,她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在那里,俞瑜也懒得搭理她,不过话还是要说清楚,“方才本王妃看清楚了你的手掌擦伤,很明显是向前跌倒的伤口,而且我没观察错的话,你的手腕怕是不灵活,有骨折了吧?”
俞瑜每说一句,春花就瑟缩一下却不反驳,足够说明她推断地没错。
或许是俞瑜一直都是秉公处理寻求证据的态度,甚至面容还比较温柔平和,所以春花一下子回神了,马上不顾手掌疼痛,直接撑起身子爬到俞瑜身前,止不住地磕头,“王妃饶命,王妃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那燕窝确实不关屏儿的事情,是我打翻的,平日里我就与她不对付,大家都喜欢她,所以我……我……我就在摔到时候,看见她直接栽赃了。”此时的她又是弱弱小白莲花了,“求王妃恕罪,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许是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立马转身朝着屏儿方向磕头,“屏儿,是我不对,不该冤枉你,你原谅我,以后我给你当牛做马。”
屏儿看她她磕的额头出血了,心有不忍,但想到这一遭要是没说清楚,今日磕头的就该是自己,轮到这样的下场了,而她根本不可能于心不忍!
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了!
她索性扭过头,眼不见为净!
俞瑜一直注意着屏儿的神情动作变化,不由地心里爽快,就该这样,都栽赃陷害成这样了,不必为这类人求情。
“行了,既然你们双方之前就说定了,春花你也承诺了,现如今事实摆在面前也容不得你抵赖了!”
俞瑜一锤定音,按照之前说定的,真相大白,春花该被撵出府去了。
屏儿对这突然出现的证据大喜过望,拽着一旁一直没有抬头的王喜朝着俞瑜磕头,双眼含泪却又清澈明净,满口道谢感激的话语。
俞瑜坦诚地接受了,只是叫柳絮去扶起他们站在一侧。
一旁的春花早已垂头丧气耷拉着脑袋,被叫来作证的李嬷嬷则不动声色地往她身后退,企图俞瑜看不见自己,而恰好俞瑜此时懒得计较这点小事,稍后再说。
众人本以为血燕的事解决了就行了,似乎都忘记映雪刚刚回来的事情。
“这一宗事情解决了,那咱们接下来说点其他的吧!映雪你说!”俞瑜将那叠纸张重新拿了出来,一张一张翻来看,时不时看一眼春花。
“是,王妃。”映雪站出来,接过俞瑜看过的纸张。
其实,那哪是纸张,都是一张张的银票,小的五十两,大的一百两,加起来接近五六百两!
一个膳房的丫鬟月银才几百文,哪里能有这么多银子?
所以当映雪领着一众丫鬟在春花房里找到时,就确认屏儿说的多半是事实,只是与晚香院那边有多少关系,这不得而知了。
不过如今李嬷嬷作伪证后还在这里,这老嬷嬷没准也不是个硬骨头。
“方才奴婢带人在春花屋子里找,众人仔细查看好半晌都没发现,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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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发现这大夏天的,她箱笼最上层竟然是几件棉衣。奴婢顺着领口摸了一圈,发现不如棉花软和,一块硬一块软的,所以就当着大家的面拆了,然后就发现了这些银票。”映雪娓娓道来,众人看春花有艳羡的,毕竟这么多银子,够普通百姓过下半辈子了,也有怜悯的,钱财来路不正终究会还回去的……
映雪退后,俞瑜严肃了神色,“春花,说吧,这些钱财是哪里来的?我可没有私下惩治你们的规矩,如果说不出来,本王妃就把你送去官府,看他们怎么处置吧!”
也许是事情明朗,且还跟晚香院有些或大或小的关系,俞瑜本就正愁怎么找把柄呢,这不就是瞌睡来了低枕头嘛?得来不费工夫啊!所以她又开始慢悠悠喝茶了,醒醒神!
送官府本就是各家丫鬟小厮最害怕的事情。被主人家送去过,就像是留下案底,以后再发卖都会被看不起。好一点的能给普通富贵人家当个丫鬟,差的就直接送去贫民窟的窑子了。
毕竟是在王府伺候过好几年的丫鬟,春花立马就想明白了,急忙直起身子磕头,“我……我说!”
她眼神逡巡一圈,一把扯过躲在她身后的李嬷嬷,“是她,是李嬷嬷,王爷王妃大婚那日我在膳房帮忙,然后她看到我就拉着我到膳房不远处的树后,给了我十两银子,让我蹲在花园里,说……”说到这里她又看了一眼映雪和柳絮,“说就等在那里,等看到王妃身边的丫鬟经过,就讨论玉栀姑娘也入府的事情……”
俞瑜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地,她就说当天怎么就那么巧被柳絮和映雪碰上,而且是刚开始谈论呢?当时众人都差不多在宴席那边服侍,怎么会有小丫鬟在黑漆漆又空无一人的花园里,敢情是专门来对付她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是早就被人盯上了啊?
春花哆哆嗦嗦说完这些,被她拽着衣袖的李嬷嬷神色惊慌的跪着,不发一言,只是看到好几次她的眼神余光朝着膳房门外看,许是等着她家主子来救她吧?
俞瑜懒得理她,接着问,“那也才十两,方才屏儿说的金钗又是怎么回事?”一边说又一边拍打地银票“沙沙”作响,“这些呢?”
反正已经吐露了晚香院,春花现在也不藏着掖着,一咕噜全都说了,“昨日也是李嬷嬷吩咐我注意着王妃出门时间,到时候告诉晚香院。我当时收拾完华澈院拾掇下来的早膳就去告知了李嬷嬷,然后就得到了几只金钗,”也许这时候觉得自己丢人,她又吞吞吐吐,“然后我就出去当铺换了这些银票……而且,”脸红着想到什么好一阵又继续道,“玉栀姑娘许我重利为她所用,暗示以后……以后她会帮我成为王爷的妾室……”
也许意识到当时自己有多蠢,她一说完就弯腰磕头未起。
李嬷嬷已经抖如筛糠,身体支撑不住了,所跪的地方甚至渗出一片湿迹……
“姐姐这是干什么?妹妹的奶娘这是犯了什么大错?”一道柔媚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俞瑜阴沉的视线看过去……
17. 解决
门外众人皆低头看地,只有俞瑜好似没听见一样,透着正午阳光欣赏自己的手指,柳絮和映雪眼观鼻鼻观心地目不斜视。
唯有李嬷嬷像是救星来了一样,眼神忽地明亮起来,也顾不得自己身下的湿润之地,侧身望着门口。
“跪着,王妃还没问你呢!”柳絮就看不得有人冒犯王妃。
李嬷嬷本就心虚畏惧,此刻刚刚起身还弯曲着的膝盖无奈又跪下去了。
玉栀捻着手帕就这样悠闲地走进来,看着这一幕,一抹嫌恶从她脸上一闪而逝。
李嬷嬷本就是自己的奶娘,陪着她长大,打李嬷嬷的脸,给她下马威和震慑,又跟直接瞧不起她有何区别?而李嬷嬷本身也没硬气起来,这就相当于伸着脸给俞瑜打,玉栀心里是极为不满意的。
李嬷嬷自己也意识到了,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俞瑜这个小姑娘,年龄也不大,从小在府里教养,也没有玉栀的见多识广,人情练达,但是看着她平淡无波的眼神,心里有就是有一些不能反抗的害怕。
玉栀哪知道这些,眼神收回来,随即又扬起招牌笑容,“妾身拜见王妃。”
俞瑜静静看着这一幕,不说起也不理她,只是摆摆手让映雪继续问话。
玉栀就这样站在正中央,明摆着的难堪,可是如今自己也不能反抗,想着父亲说的那些,也只能忍忍。
“李嬷嬷,春花说的可对?”映雪完全也无视了玉栀,一个眼神都没给。
李嬷嬷本以为玉栀来了就能救一下自己,本来就是过来做个证,如今却把自己陷在这个坑里,自认倒霉了。
她正要开口,玉栀发话了,“姐姐,您何必如此为难我的奶娘,”一边半弯着腰一边假模假样地抹眼泪,“要是看不惯我,直接给王爷说就表示,何必让我摸不着头脑一般在这里难堪?”
闷热的膳房顿时鸦雀无声……
“呵,”俞瑜这才轻蔑地睁开有些困倦的双眼,毫无情绪的眼神望过去,“这就叫难堪了?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她又恢复了平静的语气,“说不说在你,如今证据早就在了,我只是想要个口供罢了!”
玉栀确实实在晚香院等了半个时辰后,察觉李嬷嬷还未回来,这才出门过来寻她,实际上她确实也不清楚发生了何事。
如今她眼神看过李嬷嬷,而李嬷嬷只是低头不看任何人,是默认了。
“如何?还有话说吗?”俞瑜厉声道,高高在上的样子令玉栀极其不舒服,但无可奈何。
无人说话,无人动作。
“既然都没意见,那就把春花关进柴房,至于李嬷嬷……”俞瑜不在意地瞥了她和玉栀一眼,“既然是你的奶娘,那就请玉姨娘好好教导,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本王妃耽误你们做午膳了,忙去吧。今后再发生此类事情,直接打出府去!”说完,俞瑜就椅子里起身,步履缓缓地离开了膳房。
春花被两个小丫鬟拖着去厨房了,生无可恋。
待俞瑜背影消失在膳房门口,玉栀撑不住了差点跪在地上,李嬷嬷眼尖瞧着急忙爬起来冲过去扶住,她根本没看见玉栀攥紧的拳头和阴狠怨毒的眼神……
***
俞瑜办完这桩事儿神清气爽,本只是无意中听见两个仆从的哭诉,没想到倒是扯出了玉栀的事情,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既然玉栀不想让自己好过,那么就别怪她回击!
回想到方才春花的招供,她不由地笑了一下,只是不达眼底。
大婚当日,尚书府跟来的人本就不少,要么值守新房,要么就是前院忙碌,都是到处分散的,怎么就那么巧在映雪柳絮的必经之路说出那番话?
俞瑜望着外书房的方向冷哼一声,何况想必瑞王爷本就没打算当天让她知道,或者说不让她提前知道。
其实当春花开口时,柳絮就不动声色地暗示过了,她让柳絮稍安勿躁下来。
只是当时自己不能先入为主的认为,这么几天了,柳絮也是怀疑不确定的,哪知屏儿倒是细心地记得那些异常,一步推一步就出来了……
不过,“映雪,春花不至于这么蠢,把钱财放在那么明显的地方,而且当时我吩咐你去查找时候,她可是没有半点慌乱的,”俞瑜一边闲庭信步地绕道花园,一边轻声询问映雪,“这有点意思。”
花园里各色花朵竞相绽放,重重叠叠地被树枝遮挡掩映着,三人专挑树下走着,倒也不热。
只剩最信任的两人,映雪也不再是王妃身边大丫鬟一样的严肃,柔和了一些,“今日搜查时候大家都很小心仔细,没有乱动,一些隐蔽的地方,”她似笑非笑地瞅了柳絮一眼,得到了一记回瞪,“奴婢们都看了,并没有钱财,只是一些稍贵重一点的首饰脂粉,也是能够用得起的。所以奴婢又重新看了一下,这才发现那些银票都在最明显大家最容易忽视的地方。”
俞瑜和柳絮选了一处亭子坐下,立马就有负责花园的丫鬟忙不迭给亭子四周布上薄纱隔绝热气,另外的丫鬟就端着一些冰块及新鲜水果奉上来。
待众人退下,映雪被调皮的俞瑜塞了一口西瓜,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柳絮笑得乐不可支,揉了一下她的脸。
她这才回神过来咽下去,嗔怪地看了另外俩人一眼,才接着道,“当时奴婢就觉得奇怪,按理说春花应该是个脑子灵活贪财的人,不会太明显了,就算藏在棉衣里,应该也不会将它放在装夏天衣裳的箱笼最上方才对。”
“奴婢留了个心眼,暂且领着人回去膳房上交,只要春花承认这是她的就行,余下的事情之后再查便是。”又一口西瓜被喂下去,映雪又被压着肩膀坐下了。
俞瑜一边吃着瓜果,一边欣赏着百花争艳,还一边听着映雪的细述,不由地点点头,这映雪还真是谨慎稳重啊,心里不由地竖起大拇指!
“不过,也许是好运气,奴婢回来时候走在最后面听到了一些关于这点疑惑的有关线索,不过可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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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的猜测,王妃听听做决定吧!”
***
时间返回到一个时辰前,映雪拿着春花的银票退出房间,为方便再仔细查看一次,也为了防止有手脚不干净的丫鬟小厮,所以她走在了最后一个。
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听到两个同住膳房丫鬟院子的嬷嬷闲聊。
一个膀大腰圆的嬷嬷说着,“两兄妹也是可怜,当初被爹娘卖进来可怜兮兮的,如今也算是有了出息,听说正攒钱要给她兄长娶媳妇儿呢!”
映雪也是路过无意中听见的,下人们闲聊这些事情太正常不过,她通常是一笑而过,但是另一个瘦一些的嬷嬷的话让她停在了转角处。
“谁说不是呢?今早天刚刚亮,我起来去茅房还撞见王喜呢!背着个包袱。”
胖嬷嬷闻言不由好奇一问,“那么早,他干啥?没听说屏儿出啥事吧?”
“哎呀,没事没事,”瘦嬷嬷笑了一下,“我当时顺嘴问了一句,说是受伤了,疼得厉害,他给送药来了。我看他拿着牌子,估计天没亮就找林管事请示了过来的!”
“没听说屏儿受伤呀?”胖嬷嬷略微思索,毕竟都在一个院子,大事小事都瞒不过去。
“不清楚,当时他就这么答了我一句就往屏儿房里去了。”瘦嬷嬷不爱多管闲事,只是撞上了。
……
“当时奴婢心里就起疑了,不说那么早来丫鬟住所有牌子,但是背个鼓囊囊的包袱就很不同寻常,那需要那么多药?而且奴婢回来时候问过膳房的人,那时候屏儿好像已经来了这边……”映雪说了小半刻钟终于说完了,端起柳絮早就倒好的茶水一饮而尽。
俞瑜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前后这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就好像料定她会秉公处理,提前给她预备了证据,甚至当时屏儿脱口而出的揭露也是她预料到的。
想到这里,俞瑜不妨回想了整件事情的起端——那晚散步时候的“偷听”,这或许也是有意为之。
当时虽然怀疑过是故意的,但是她还是选择相信上天怜悯让他两人的苦楚被她听到了。
如今想,自己还是太单纯了!
不过人家只是设了一个套,也没干坏事,而恰巧她也需要这么一件事情在王府众人面前树立好一个秉公处理、绝不含糊的王妃形象,可以说也算帮了她!
但是当时王喜和屏儿面临的状况,也只有她会在意会去处理了。如今借用她的权利去解决了这件事,可谓是一石二鸟,既留下了自己和妹妹,又赶走了心术不正的春花,好手段,好心思啊!
所以也算是互惠互利,也算不上谁帮谁了,两不相欠。
俞瑜想清楚了整件事情,这次是真的放声爽朗地笑了出来,手指不听把弄着手里的青瓷茶杯。
映雪在俞瑜笑起来的时间里也想差不多想到了事情过程,只余下懵懂的柳絮看着两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两人都默契地没道出真实原因,急得她团团装,三人笑闹在亭子里……
18. 午膳
“王妃在做什么?”午膳时分,祁钰旌接过周福递过来的布巾擦手。
一直待在书房处理手中事务的祁钰旌事先就吩咐了如无要事就不必打扰,所以俞瑜在膳房发生的事情尚未禀报给他。
周福在俞瑜前往膳房的路上就得知了消息,一直派人打探着,但想到之前王爷的吩咐,就没有立即上禀。
趁着现在正好,周福就详细说了整个“断案”过程,祁钰旌手顿了一下,将湿透的布巾扔进水盆里,眉眼睨了他一瞬,“倒是比你这个大管家管用!”
周福忙不叠堆笑着,一边为祁钰旌拉开椅子,“王爷说的是,奴才比不上王妃!”
祁钰旌正打算拿起筷子,无意中又想起前晚在屋顶上看完俞瑜用膳的整个过程,顿时觉得桌前的山珍海味寡淡了一些,又将筷子放下。
他随即看向正疑惑今日膳房难道被王妃吓到饭菜都做不好吃了的周福,“你说,今日这饭跟昨日有何不同?”
摸不着头脑的周福真是叫苦不迭,他怎么知道啊?无奈只能又看向王爷。
语气平和,面色平静,动作平稳,那就不是生气的征兆。
膳食并未尝一口,那肯定也不是饭菜不合口味。
与昨日的不同?
昨日……
啊!昨日午膳是在俞府吃的!
那饭菜肯定不同啊!王府的膳食都是跟宫里差不离的,不可能就让俞府的厨子给比上了。
思索到这里,他忍不住幽怨的眼神就往祁钰旌那边瞟了过去,小心翼翼地试探性问道:“难道俞大人家的膳食更合王爷口味?”
而祁钰旌等了一会儿眉头已经微皱,待听到这个问题,直接狠狠瞪了他一眼!
“本王看你这个周大管家也做到头了,不如去江南做个账房吧?那可是你的老本行!”
周福急不可耐地摇头,“别别别,王爷!”
祁钰旌才不理会他,自顾自拿起旁边的茶盏开始煮茶了。
周福瞥一眼他,眼珠子急溜溜地转,不是膳食的问题,但昨日在俞府没问题……
啊,有了!
用膳的人有问题!
福至心灵的他上前一步到祁钰旌面前恭恭谨谨地躬身行了礼,“想必王妃也还未用膳,王爷何不去看看王妃?”
祁钰旌喝了一口热茶,瞬间觉得心底慰贴,“砰”地将茶杯放下,立马起身,赞赏地看了周福一眼,“那你继续做着这个大管家吧!”
随后大步往华澈院而去……
***
回晚香院的路上,玉栀强忍着腿弯处的酸疼挺直着脊背往前走,从小就被所有人看轻,为了生存她可以忍,甚至可以卑躬屈膝,但是唯独面对俞瑜,她一点都无法忍受。
她本可以锦衣玉食地长大,母亲也不会抑郁而终,可却因为齐氏那个小肚鸡肠的女人,让自己母女两流落在外,受尽苦楚……
“姑娘诶……”李嬷嬷顶着大太阳,本就走不太快,更追不上一路上疾行的玉栀,“小姐,等等我啊!小姐……”
方才李嬷嬷因为害怕已经弄得一身邋遢,如今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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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避避走在丫鬟小厮鲜少路过的小径上,便没那么难堪,唤起玉栀来那可是不遗余力。待终于见到玉栀于前方晚香院门处停在一颗绿叶遮蔽的树下时,她才舒出一口气。
玉栀心疼李嬷嬷,但今日她的表现让自己在俞瑜面前丢尽了脸,虽然等在这儿,但是脸色并不好看,欲言又止。
李嬷嬷讪讪跟上来,自己也知道今日所作所为会令玉栀不喜,可也无可奈何,只能使劲儿道歉。
见着李嬷嬷满头是汗,又满含关切的眼神,她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待回内室,两人稍微收拾好,玉栀已经心平气和了,“我爹那边怎么说?”
想到昨日的场面,李嬷嬷又欣喜了,因着老太太的缘故,只要加把劲,姑娘入家谱是没问题的。
可提及俞大人,李嬷嬷有点为难地回视玉栀,“前日我就放了消息过去,一直没得到消息。如今……昨日咱们去了那边,俞大人说不定还在怒气当中。”
“哼,”伴随着茶杯磕桌子的声音,玉栀冷笑一声,“等着吧,他不会放弃我的。”
李嬷嬷不知道如何答话,对于这父女俩的关系,她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只能听从小姐的了。
“砰!”
“砰!”
玉栀耳朵微动,侧眸转向窗户。
从小的习惯,哪怕白日也是紧闭门窗的,此时传来的声音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李嬷嬷小心翼翼推开窗户,烈日高照,声声蝉鸣,只见窗下落着几颗小石头,顺着那边,窗沿边夹着一张纸条……
19. 逗趣
青瓷冰鉴里的碎冰已到尽头,最后一小块在午后的阳光里融入水中。祁钰旌盯着案几上凉透的茶水,静若幽潭,像极了昨夜她平静语气下的质问,冷漠却直击人心。
院子里游廊处传来环佩轻响的刹那,他下意识在袖中握了握手,不知为何,心跳有点快,眼神还止不住往门外瞧。
脚步声停在厅门外时,祁钰旌忙收回视线,无意瞥见多宝架上有一堆书,忙不迭指示周福拿了一本就塞在手里假装看着,心里一步步想着她的频率,喉结动了动,终是没抬头,甚至还故意严肃了脸色。
“王爷好兴致啊。”俞瑜并未进屋子,倚着门框笑容满面,海棠红裙裾堆叠在门槛上,“对着空屋子看话本子,莫不是受众多百姓崇拜的瑞王爷竟然爱好这个?”
祁钰旌这才抬眸与俞瑜对视,疑惑着她这话的意思,但是俞瑜已经憋不住了,笑声顿时传遍了整个华澈院。
一脸不解的祁钰旌莫名其妙,这是笑什么呢?不由地用力捏了捏手里的书,在修长指节间发出细响。
只有周福在王爷把书翻过来的瞬间明白了,赶紧小跑过去拿过那本已经被蹂躏的书,祁钰旌这才收回视线看向手中——风流书生的奇遇记!
周福那一刻觉得要是王爷手里有刀,自己已经死了无数次了,顶着杀气腾腾地目光他抢过那话本子藏进袖子里,决定近几日最好不要出现了。
直到笑够了,俞瑜才靠着门框站起来,祁钰旌就这样一直盯着她,目不转睛。
自己这辈子真是在她面前丢尽了脸,还都是自己的下属不靠谱,一个孤影,一个是周福!
“笑够了吗?”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冰鉴的水还冷,“王妃倒是忙得很,整日见不到人影!”
俞瑜缓步走进来,指尖划过多宝阁上的玉如意,突然轻笑出声:“王爷竟然知道,我确实难得很呀。”这王府还得自己来管,也不知道以前多少丫鬟小厮被欺压了,真是极不负责的甲方!
“啪”的一声,茶杯被重重盖上。裴砚起身时指甲轻轻摩挲了一下杯壁,茶杯竟滚落到她脚边。
俞瑜眉头轻挑,看来是真的生气了,她弯腰伸手打算捡起这“古董”,却被祁钰旌一把攥住了手腕。
紫色云纹袖口擦过她手背,浓烈的茶香气息将她困在多宝阁前,“俞瑜,你不必阴阳怪气!今日是本王来找你的,没错!”
祁钰旌气势一下起来了,反正不能被她压住,“不过你身为王妃,不应该时刻安排好本王的衣食住行吗?别忘了咱们约法三章的第一条!”
蹲在地上的俞瑜与半蹲着弯腰的祁钰旌对视着,她突然伸手抚了抚他衣襟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皱,白皙纤细的指甲顺着划过他的锁骨。
“王爷因我不在院子里等你用膳便如此生气,”她仰起脸,靠近的温热气息拂过漫过他忍不住滚动的喉结,“莫不是……”凉凉的指尖突然停在他的唇角,“在意我?”
祁钰旌突然像被蛊惑了一般,盯着俞瑜失神了,耳尖却红透了,甚至有更沉浸一步的趋势,而此时,铜壶滴漏发出清脆的“叮”声,未正时分的钟声从远处传来。
被醒神的祁钰旌狼狈地撇过脸,犹豫一瞬退了一步,放开了柔若无骨的手腕,背对着她自顾自地整了整衣袖,“还未用膳吧?周福,摆膳!”
俞瑜毫不在意他的反应,对于方才不过是逗趣儿罢了,从他前日在俞府的表现就能让她单方面对那约法三章失去履行的信心了。
待一道道珍馐美食摆上梨花八仙桌上时,双方一直静默不言,慢条斯理用完膳食后。
映雪和柳絮小心翼翼端着净手的铜盆递到两人面前,祁钰旌头一次认真打量他俩,一手扯过布巾擦手,一边道,“给你家王妃讲讲她应该怎么做,做哪些!她这个王妃不知道,你们作为大丫鬟应该也接受过教导的吧?”
两人低头不敢答话,倒是一旁的俞瑜眼神揶揄的看了眼祁钰旌,转而起身走到早就把自己当做空气的周福身前了,“抬起头来,”又绕着他走了一圈,“你家王爷真是小肚鸡肠,你,还有昨夜那谁,辛苦了!另外,告诉你家王爷,好走不送!”
此时,俞瑜挑衅的眼神直达祁钰旌愠怒的脸上,“别生气,对皮肤不好哟!哈哈哈哈”
说着便准备回去内室睡午觉了,祁钰旌正打算反击却被突然响起的叩门声打断了。圆满的声音隔着雕花门怯生生地响起:“王爷,王妃,沈小太医来了……”
祁钰旌憋着一肚子的话喘了口气,随手将布巾扔进铜盆里,就跨着大步离开,周福亦步亦趋跟着。
“站住!”
本已经在游廊的两人生生停住了脚步,俞瑜似笑非笑地走出来,绕过两人站在祁钰旌面前,还是挑衅的眼神。
这下祁钰旌真忍不住了,也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吧?
“什么事?”他斜睨着俞瑜,高高在上的语气。
俞瑜忍着笑在他的视线下侧过了身体,向着慢半步周福踏了过去,“你,站住,”手掌直直伸向他,“还我!”
周福愣了一下,真是被王妃吓死了!自己怎么就成了这两人的玩闹的一环节了呢?还要承受自家王爷的杀意眼神,急忙往自己的袖口里掏,将那本话本子急不可耐地递过去了。
“还算听话!”说完俞瑜就翻着那本子回去了,祁钰旌一直盯着她的背影不动。
哪知调皮的俞瑜又停下来转身,没想到这两人还没走,假意握拳咳了一声,“下次别乱动我东西!”
俞瑜就是故意的,待她成功在祁钰旌眼里看到滔滔怒火却又无可奈何时,她后退半步,跑着转身回去了。
未时末的阳光炙热,可是周福却觉得自己正处于一个凉嗖嗖的洞窟,冻得人瑟瑟发抖……
***
沈清的指尖正把玩着一把折扇,书房窗棂突然被撞得哐啷作响。
他抬头时正见祁钰旌挟着满身怒气闯进来,径直坐在了缠枝雕花椅子上,紫色云纹袍服都被带得飞起来了,腰间的玉带配饰碰撞得“哗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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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
“哎哟,这是……”苏砚搁下方才展开的折扇,收起了笑容,“这是哪位不要命的惹着咱们瑞王爷了?”
祁钰旌抓起青瓷茶盏仰头就灌,喉结在绯红的皮肤下剧烈滚动。
周福紧跟着进来,满头大汗地却一言不发,沈清想问个话都没法儿。
他只能无奈走到祁钰旌身侧,待他喝够了茶水,又看一眼一直低头的周福,才又一把揽过他的肩膀:“说说呗,怎么回事?”
“你这么闲,太医院没事儿干了?你的晋升没问题了?我皇兄后宫的妃子病都好了?”他将空盏重重磕在黄花梨案几上,方才没来得及反击俞瑜的话,换个对象终于怼出来了,将怒气一泄而空。
沈清懵了,“祁钰旌,你是不是人?我好心问你,你来戳我伤疤?”他还发现一旁憋笑的周福,手一撤,退回椅子上坐下,“谁叫我来的?你!”想到自己这一遭,气不打一处来,站起来围着书房暴走,“老子好心好意的,平白来了受你的气!”
神清气爽的祁钰旌视线掠过好友挺不住的脚步,默默欣赏了一下看别人被子里怼得暴走的场景。
“阿清,行了,我没事,”他的声音还隐忍着笑意,按了按额头,又拍了拍自己的衣袖:“你想要的郑千山画作赠给你了!”
叽叽喳喳的书房顿时没了沈清诉苦抱怨的声音了。
就方才这么一会儿,他已经从小时候一起长大的糗事讲到了去年一起喝花酒被皇兄责罚的事儿了,祁钰旌实在受不了他这样,索性就答应将他一直苦求的画作送他了,堵住那张停不住的嘴。
不过就消停了一瞬间,沈清又发出了狂喜欢呼的声音,激动的他凑过去一把抱住了祁钰旌,如果可以,他或许会亲上去,“兄长,你就是我亲兄长,骂我不妨事儿,随便骂!”一边说一边往书房的画架上瞅,“要是再多送我几幅,你可以继续骂!”
祁钰旌真觉得自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只能示意周福把人拉开。
要不是衣裳料子好,衣襟都得被他撕裂了。
得到好处的沈清还是没忘记方才的情况,趁着周福拉他的时候偷偷再问了下,可是人管家依旧嘴紧。
“说正事!”
“您说,瑞王爷!”沈清还像模像样地作揖。
祁钰旌正色起来,“赵佑山,不许死,尽快治好他,我要从他嘴里挖出更多的消息。”
“行,”沈清一听到正事,就收起了那副赖皮吊儿郎当的模样,“你查出来了?”
祁钰旌端过瓷杯里的碧螺春轻抿了一口,默认。
他没说,但是沈清知道他说的是谁,“那你打算怎么对刚入府那位?”
祁钰旌想到方才见过的张牙舞爪又不服输的女人,眼神悠远,不由叹了口气,“按原计划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种事沈清也不好插嘴,毕竟有其他事情更重要,“对了,我爹让我告知你,明日去找他,我猜测他好像无意中寻到了藏龙图的新线索……”
20. 提醒
静谧的庭院里“吱吱叽叽”的蝉鸣声伴随着书房里严肃沉稳的交谈声度过了整个夏日午后,直至一盏盏灯火燃起,祁钰旌和沈清两人才一同从里面出来。
“带我过去吧,”沈清朝一直守在门外的周福示意,随后又朝着祁钰旌挥了挥手,“你想好怎么对华澈院那位吧,不然将来……”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是祁钰旌只是望着月色沉默不语。
但是他心里却对沈清的话嗤之以鼻,不过是有点有趣的小姑娘,能怎么样呢?
他看着沈清两人去向地牢的入口,便立马转身出去了……
另一边,一身白衣的沈清又恢复了吊儿郎当地模样,手里折扇转来转去的,与漆黑湿润的地牢格格不入,甚至嘴角还噙着一抹笑意。
“啪”地一扇打在周福的背上,“你给我说说,下午你家王爷是不是被王妃气到了?”沈清停在一间空牢房门口静待周福的回答。
周福走到前面,一张脸满是苦涩,王爷吩咐了不能说呀,只能皮笑肉不笑地“嘿嘿”了两声,赶紧加快步伐走了。
沈清见状勾了勾嘴角,这不就是默认?
哎,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祁钰旌还不是英雄呢?
“注意着点你家王爷吧,以前他可曾这样过?”
周福充耳不闻,只默默走在去往关押赵佑山的牢房里。
“窸窸窣窣”的声音踏在地牢的黑石砖上,由远及近。这是进入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四个月以来,赵佑山第一次被允许见到除王府侍卫的人,刚听见声音还以为祁钰旌兑现承诺了,可听着如此沉重的脚步声,便明白不是他想的人。
“啧啧,你们把人也打得太惨了吧?”沈清顺着地牢墙壁上的幽暗烛火勉强看清了躺在稻草上的赵佑山,连忙从周福手里接过医药箱,开始查看伤口。
赵佑山一下就知道这人是谁了,还是他当初苦读圣贤书时无意间听同窗闲谈的轶事罢了。
祁钰旌眠花宿柳的纨绔名声众所周知一样,而太医院院首沈弘的医学神童儿子沈清与其是一起长大的至交好友,两人基本上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是盛京城家喻户晓的事,曾还有人传言说两人是短袖,不过没多久那人就不知所踪了。
赵佑山一言不发,任由沈清在他身上这捏捏那涂涂的,眉头都没皱一下。
沈清纳闷儿了,这么多伤口不疼吗?
“你是不是醒的?够爷们儿啊!”他一边有条不紊地处理伤口,一边开始噼里啪啦地闲聊模式,从问赵佑山的过去经历到今日的心情,就没有他想不到的话题,奈何对面人压根不想听。
周福看着这一幕都忍不住扶额,沈太医是怎么生出一个话痨儿子的。
也许是听烦了,赵佑山终于发出嘶哑的嗓音,“弄好了就滚!”随即立马侧头朝里面墙壁,甚至妄图用手遮掩住耳朵。
“诶,你这人……本大夫好心给你治伤,你这什么态度?”
赵佑山纹丝不动,更别说回答他了。
周福这时搭腔,“沈公子,麻烦你再看看他的眼睛,”沈清气鼓鼓地视线直白射过来,一副“我不想治了”的表情。
“哎哟,这是大事,至关重要,麻烦你了。等他好了,随便你怎么骂他!”周福求爷爷告奶奶才把想撒手不管的沈清留下来。
月上中梢。
沈清腰酸背痛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刚忙完,身后突然传过来一道声音,“他眼睛如何?多久才能恢复?”
是祁钰旌,声音冷冽。
本来一直无人说话,突然在这阴森森地地方出现人声,吓得他差点扑在赵佑山身上,他忙拍了胸口顺气,“你吓死我了!来了也不发出声音!”一边收拾药箱,一边继续道,“无大碍,应该是磕到脑袋有淤血,开几服药吃一段时间就好了。”
祁钰旌毫无人气的问话再次传来,“多久?”
沈清累死了,根本没注意到他的语气,顺嘴答道,“至少一个月。”
祁钰旌闻言又打量了一番一动不动的赵佑山,才转身离开。
众人离开后,赵佑山缓缓睁开了毫无焦距的双眼,虽然他看不见,但是睁眼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还是当初意气风发的样子,哪怕他如今身陷囹圄,浑身伤痕。
“你小子竟然能让祁钰旌给你请大夫,能耐不小啊!”一道悠远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赵佑山立马警觉地坐起来,环顾四周,“谁?”
“别找了,就在你隔壁,”是一个声音苍老的男子,“老头我也是才进来,前几天看你还昏迷着呢!”
赵佑山本就是不善言辞的人,何况是一个不知根底的陌生人,那些年刀山火海的经历让他心里早就没了可以信任的人了,所以他不在乎地继续侧躺着了。
而那隔壁老头儿见他无意聊天,瘪瘪嘴也躺下了……
俞瑜在午膳时故意逗了祁钰旌后,知道他肯定憋着火,按照小霸王的人设,估计今晚可能会来找茬,所以吩咐晚膳前刻意让映雪去了一趟书房询问。
得知祁钰旌不在府里时,她恨不得在床上打滚,按照她的推理,隔日应该就不会在意了。
所以当一身云鹤绣边宝蓝袍的祁钰旌出现在华澈院正屋时,俞瑜整个人是受到惊吓的,甚至将手里刚拿起来的羊脂玉手镯给摔地上了。
“王爷怎么来了?”她一边上前几步,一边用眼神狠狠瞪了门口的映雪两人,怎么不通报!
祁钰旌怎么会错过她的小表情,大摇大摆地坐在方才俞瑜起来的软榻上,“当然是看看本王的王妃不可以吗?”一面接过俞瑜刚递上来的茶杯,一面左右打量着俞瑜的脸,“何况这不是该就寝了么?如果今夜还让王妃独守空房,怕是明日府里又得有传言了吧?”
俞瑜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祁钰旌却错开后低眸抿了一口茶汤。
祁钰旌很明白沈清的意思,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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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来,如今的俞瑜不过是让他有点意外又有趣的人了,有兴趣就逗一逗,没意思了就放着当花瓶也行,反正自己有钱养着,何乐不为呢?
俞瑜其实也不在意,从现在宫里长大的皇子不可能是个纯粹的纨绔,在她决定嫁过来的时候就早有预测,如今不过是相互试探阶段,何况现在日子还算自在,只要没触碰到生存底线,一切都无所谓了。
晚膳很是丰盛,映雪和周福都先后去过膳房吩咐,所以一整张桌子上的菜色那是摆得泾渭分明,就算不清楚的下人过来,也能一眼看出两人分别喜好什么吃食。
祁钰旌已经两三日未曾来后院歇息,床上之前摆放的楚河汉界早就被俞瑜单方面的撤换了,待她想起来的时候,两人都已经洗漱过双双站在床榻前。
“王妃这打算是撕毁条约了?”祁钰旌戏谑又不着调的看笑话语气弄得俞瑜一阵尴尬又无语。
俞瑜翻了个白眼根本懒得搭理,自顾自去到一侧的檀香木柜里抱出一床被褥,径直站在祁钰旌面前,面无表情的直接塞在他手里。
根本不管祁钰旌的反应,俞瑜赤着双脚就爬到床榻里面将自己裹得像个胖胖的蝉蛹似的,甚至再在此之前还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祁钰旌对她这一系列熟稔无比的动作惊得目瞪口呆,尤其是俞瑜根本没给他一个眼色,偌大的内室轮到他尴尬了,幸好习武之人夜晚的视力也不错,抹黑爬上了自己的那边,侧头只看见俞瑜的后脑勺。
这不就是个活泼有趣的小女孩儿么?自己跟她置什么气,都弱冠了还不及小时候大度。
想到这里,在这无人窥视的床榻里,祁钰旌咧开嘴笑了好一会儿,待听见俞瑜悠长的呼吸声时,却轻声叹了口气。
俞瑜其实没睡着,突然来一个人霸占一半的床,任谁都不会乐意的,哪怕这个床可以睡下四五个人。
那一声叹息她听到了,有无奈又好像很沉重,她不懂,但是直觉跟自己或者玉栀有关系。
各怀心思的同床一夜……
而与华澈院隔着一整座花园的晚香院里,门窗紧闭,守夜的丫鬟们今夜得了赏赐都下去睡觉了。
此时,李嬷嬷正拎着一盏忽明忽暗的灯笼站在梳妆台前,一身能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夜行衣的玉栀正在自己挽着发髻,脸上神色冷漠。
“小姐,还是奴婢陪您去吧,虽然是深夜,但是王府里咱们还没探明白,您……”李嬷嬷在一旁劝道,但是被打断了。
“我自己去,一个人还安全一些,你歇着吧。”戴上裹住头发的黑布巾,拿起一旁挂在衣架上的黑风袍子,玉栀拿过李嬷嬷手里的烛火就悄声离开了。
李嬷嬷裹上玉栀的衣衫,按着她往日入睡的习惯躺着。
子夜的王府静谧无声,小心注意着四周的玉栀沿着晚香院的墙壁下走着,墙角处三三两两地花草与裙摆摩擦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与一路上夏日清凉的晚风融为一体。
21. 出事
翌日清晨,祁钰旌醒来时睁着懵懵的双眼发怔,看到头顶的淡粉色帷帐一时间让他分不清楚自己在哪里。
旁侧的温热的呼吸缓缓弥漫过来,他动了动脑袋,侧首看过去。
只见俞瑜双眼闭着,她嘴角勾起一点弧度,许是做了什么美梦吧?偶尔嘴巴还“喳吧喳吧”的,真是个小馋猫!双手枕在脸颊处,刚好挤出一小团肉,透过帷幕淡淡的光,似乎还能看到上面细小的绒毛,祁钰旌在放在背面的手指不自觉的摩挲了几下。
就这样静静地观察了好一会儿,见俞瑜没有醒来的迹象,他本想捏捏她的睫毛,不过想想还是大发慈悲地让俞瑜继续睡了。
待听到奴婢敲门唤人的声音时,他才平躺着又闭了闭眼,沉静了好一会儿,猛然睁开眼睛掀开被子,一气呵成,这时才发现早已经天色大亮了。
祁钰旌皱了皱眉头,轻手轻脚拿起衣服才去向耳房洗漱。
直到他出门时候,俞瑜还沉浸在睡梦中没醒,甚至都没有翻一个身。
早就在门外等着吩咐的映雪真是一直在看时辰和回头看内室门直接来回切换,奈何只能唉声叹气。
最后实在不成,只能自己硬着头皮推门进去了。
这也不怪映雪如此小心翼翼,主要是自从俞瑜苏醒过来,在第一次按照原主卯时起床的时候,就已经发话了,此后自己起不来,谁也不许吵她睡觉,没她允许也不能擅自出入她的闺房。
那是俞瑜苏醒后第一次严肃认真的说话,且又大发雷霆的预兆,除了两个贴身丫鬟,俞夫人齐氏也是心疼女儿,便也就免了以前女儿总是卯时起床去问安的规矩了。
不过如今入了王府,映雪有些担忧俞瑜这样会坏了规矩,而且方才她看到瑞王爷出门时候脸色似乎不是很好,心里更加着急了。
待绕过屏风,透过掀开的窗帘,映雪看到紧靠着床里侧呼呼大睡的王妃,心里不由地叹了口气……
她蹑手蹑脚过去跪在床前,“王妃,该起床了……”
俞瑜正在睡梦中吃着最爱的饭菜呢,冷不丁传来的声音让她防不胜防,主要是听见映雪的声音意味着自己在做梦,还是回不去现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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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直接猛地一掀起被褥,将自己的脑袋整个藏进去,听不见听不见!
映雪有些为难,自己不该僭越的,只能继续跪在那里等候。
大概一刻钟后,顶着乱糟糟头发的俞瑜坐了起来,眼神幽怨地盯着恭敬弯腰的映雪,气鼓鼓的脸颊一瘪一股地,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啊……啊……”叫唤完又一下躺下,“真是睡个觉的美梦也没了!”
映雪真是不理解如今的王妃怎么变化如此之大,和以前的小姐真是判若两人。
“服侍我起来吧,”俞瑜透过被子发出沉闷的声音,“拿套清爽的衣裳吧,今日本王妃要出门,外面太热了!”
“是,王妃。”
然后直到映雪领着几个丫鬟端着洗漱用品进来时候,俞瑜才彻底爬起床出来内室,像个呆滞的木偶娃娃一样任由她们摆弄。
期间她也只是缓过来才想起来昨夜祁钰旌在这里留宿一般,随意询问了句他的行踪,就又没了下文。
几个丫鬟这才看出来,这位新王妃怕是压根不在意王爷吧?
22. 谈判
此时,往日热闹非凡,鳞次栉比的街道已经人仰马翻了,马车不顾任何障碍一一闯过去,踢踏翻了大大小小的摊子。早已经头晕眼花的俞瑜此刻扒拉在车窗沿边,颠得心里翻江倒海的。
后面大批百姓跟着追,一群人累了跑不动了,后面又有新的人追上来,所以原本穷追不舍的他们都陆续停下来,成了长长的一条。
映雪方才跟着糖葫芦男子挤过去,哪知人越来越多,那男子也被裹着往前走,当她想撤回去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过了街角的拐角处,回头早已经望不见王府的马车了,而一直跟着的糖葫芦男子和柳絮也不见了身影。
正当在想办法挤出去时候,突然听见前方哒哒哒的马蹄声,不少百姓议论纷纷,好似听到了“王妃”等字眼,但是人群又吵杂,急得不行。
所以当王喜在她背后拉她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反方向扯,直到王喜凑过去说话。
映雪还来不及问他怎么来了,就被王喜护着顺着人流方向往前涌,废了好半天功夫,终于挤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来?”映雪忙不迭问道一身狼狈的王喜。
王喜见她无事,就侧身看向方才的人群,却不知何时走到路口,人群已经散去,他眼睛滴溜转了,又立马脸色难看,嘱咐道:“映雪姑娘,王妃让我来的,如今怕是出事了!”
这时刚刚跟随映雪一起寻找柳絮的两个小厮也找了过来,王喜见状就拉着映雪过去,“目前我不清楚怎么回事,你先带着他们回去在这附近,别走远,柳絮姑娘应该在这附近。”
说完话不等映雪反应就转身扎入人群,继续往前去了。
映雪此时也着急,但想着他说的对,便领着两人在最后看见柳絮身影的巷子边转悠。
那厢王喜猜测王妃出事,但是一路上过去,周围都被砸烂了,而且有马蹄印记,就继续跟着追过去了?
待路过一个岔口,听到两人在激动地说话,“这是真的吧?”
另一人嘲笑他说,“肯定啊!我亲眼见着瑞王妃扔下来的!”
“嘿嘿,那咱们兄弟俩发财了!”前面那人贱兮兮地笑着,一边还用牙齿咬那根金钗。
王喜立马停下来,绕过去,见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蹲在角落里爱不释手地擦拭那金钗。
两人见来了个陌生人,立马警惕地站起来,将金钗往袖口里塞。
“两位兄弟,打扰了,我是想问方才你们提到王妃,是哪位王妃?发生什么事了?”王喜一脸和蔼有礼的神色,让两人放松了警惕。
随后他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碎银子递过去,“麻烦两位小兄弟,拿去吃个酒吧!”
这是那两人眼睛放光,对视一眼,前面那人走过去接过银子,又急忙退回去,将它甩给身后另一个人。
“是瑞王妃,她被车夫劫持了,一路上洒银子,百姓们都跟着救她去了,”那乞丐幸灾乐祸的语气让王喜不舒服,“咱们哥俩捡了个便宜,你赶紧去吧,说不定还能捡个漏!”
说完乞丐俩就搀扶着往巷子口离开,王喜待他们转身后“啐”了一口,就朝着稀稀烂烂的街道那边过去了。
但是一路上都没追上,灵机一动,他顺着街道上的房子爬上二楼,这才看到在箱子里到处乱串的马车,观察了好一会儿,他立马跳下二楼,朝着与马车相反的路上过去了……
俞瑜为了避免在车厢里被摔得到处乱滚,一直趴在床沿边,头靠在窗外,一路上大大小小、宽宽窄窄的巷子穿来穿去,时不时会被树枝或者墙壁刮伤,此刻她脸上都是狼狈,要不是最开始的百姓亲眼见着了,不然谁还会相信这是冠绝京城的瑞王府?
俞瑜真是遭了老罪,一边按着胸口,一边还不忘跟车夫谈判,“你看看,如今阵仗这么大,你想把我悄无声息带走已无可能,如今你把我放下来,我给你求情,保你一条小命还是没问题的!”
车夫充耳不闻,只是一味地继续往前,七拐八拐的。
俞瑜透过车厢门能看到车夫的侧脸,还算是年轻的小厮,心里不停地翻阅着前日里看过的王府册子,一一对比年纪和外貌。
马儿跑了快一个时辰也不太行了,速度逐渐慢下来,俞瑜顿时灵光一闪,大声问:“你是不是叫田虎?”
见一直以来对自己行为无动于衷的男子手臂僵硬了一下,俞瑜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赶紧又回忆之前看到的内容,“你……你不是快成婚了吗?如今劫持我,犯下如此祸事,你怎么对得起你未婚妻?”
听到这里,田虎恶狠狠地回头冲着俞瑜道,“反正已经这样了,怎么都是死,我不连累她,拉着你这个王妃一起死也是我赚了!”
俞瑜没想到田虎竟然想一条道走到黑,想同归于尽,那可不行啊!
此时,马车又到了一个拐角处,一颗高大的梧桐树从一角院子里伸出来。
马车正打算右拐,俞瑜见状趁着马车缓慢下来,半个个身体攀出车窗,双手拽住梧桐树枝,借着马车拐外往前走的力道,一下子把她甩出去了。
俞瑜只感觉自己双腿被车窗沿给刮着了,可是她现在也来不及查看。
听到王妃提起自己的未婚妻,又想到这一次答应那人做事的目的,田虎气不打一处来,一直盯着俞瑜的动静,不过拐弯时刻诧神一下,就给她逃了。
田虎立马跳下车辕,朝车厢边过来。
马儿失去主宰的车夫,在箱子里一股劲儿的窜,方才俞瑜拽住树枝影响了车厢的路径,如今车辕正好磕在了墙壁拐角,生生将马车逼停了。
俞瑜顺着树枝爬上树干,但是那棵梧桐树是歪着长的,距离院子里还有段距离,方才跟在后面的百姓早就跑散了,如果她进去屋子了,无异于会被瓮中捉鳖,所以她只能选了个高一些的枝丫抱着,继续谈判。
“你未婚妻叫玉娟吧?”俞瑜一边大口喘气,一边脑子转着怎么说服他。
田虎脚下动作一顿,眼神直视地盯着俞瑜不说话,但是俞瑜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想要是她对那玉娟做什么,这田虎肯定立马就把她千刀万剐了。
“你这趟为什么呢?”俞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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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打量了他一身,短小的粗布麻衣,但是洗得很干净,袖口和衣领处还有几道缝补的痕迹,“为财吧?”
这下田虎好像被戳中心思了一样,脸上的尴尬和窘迫一闪而逝,急忙将目光收回来,脸侧向巷子口。
俞瑜只是推测,拖延时间而已,没想到他这个反应,说明自己猜对了。
不过既然劫持她,为啥又是这样一副表情,俞瑜有些不解,不过还是循循善诱,“我不是个苛待的主子,想必前几日的事情你也听说了,”说着又整理了一下裙摆,“而且我如今也没受什么伤,你也没对我做什么,而且结果你也能猜到,如果你现在及时止损,我还可以保你一命。”
听到这里,田虎又将头抬起来,直视俞瑜,似乎是不信,俞瑜也发觉了,继续施予好处,“只要你说清楚事情经过,你背后那人是谁,我既往不咎,你好生成亲,今后此时就烟消云散。”
说完俞瑜就趴在树干上,不说话,凉风习习,缓解了这一大早上她惊心动魄的心情。
田虎表情几经变幻,思索来,思索去。前几日的事情他确实有所耳闻,当时不过是听一耳朵,也没想着跟自己有什么事情,只盼着早日成亲。
成亲?想到这个他又不免黯然一瞬,如今还能成吗?
一闪而逝的念头又让他期盼起方才王妃的承诺,若是真的那自然最好,如果不成,那最差也是一个死,估计也牵连不到玉娟,和如今也没什么差别。
那既然如此,为何不赌一赌?
“您说的是真的?”田虎小心翼翼地寻求承诺。
俞瑜知道他这是同意了,“当然,如今王府可是我说了算,赦免几个小厮的错误,本王妃还是有这个权力的!”
信誓旦旦的语气倒是让田虎开心一瞬,不过他不知想到什么又欲言又止。
俞瑜最见不得别人这样,有话说就说,不说就别表现出来,如今这样是干什么?自己不说出口难受,听得人也难受。
正待发问,田虎就凑近了树下,“可是王妃,府里都说你快要被休了,你说的话……”
“本王何时说过要和离的话?”一道暗沉夹杂怒气的声音从巷口传来。
俞瑜两人侧首才发现正从转角处出来的着一身靛蓝色骑服的祁钰旌,两人对视一眼,俞瑜嫌弃地瞪了他,而祁钰旌看着一脸灰扑扑又有红痕的俞瑜,眼里闪过一丝杀意。
田虎没想到祁钰旌这么快就来了,原本那人说过今日祁钰旌不在盛京城里的,让他放心大胆地做。
此时,他已经丧气了,估计自己会死无全尸。虽然盛京人都说王爷纨绔子弟,但是作为车夫的他也见过王爷偶尔不同于外人眼中的狠厉,是啊,哪有皇家子弟心慈手软的?
正当他打算拔出匕首自尽时,俞瑜不知啥时候已经下树了,大声喊出来,“住手!”
说着就在田虎怔愣那一瞬,一脚踢开了他的手,俞瑜站在他面前,“本王妃说话算话!”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柳絮跑过来,“小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