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经营旅行社的日常》
1. 拖油瓶
初春之晨,微风中带着凉意,昨夜春雨积在屋檐处滴滴答答落下,正是叫人好眠的时候。
此时的街道上少有人影,只有巷尾早餐铺子开着灯,老板正睡眼惺忪招呼着三三两两的顾客。
与寂静的街巷不同,沈家院子外却是人影攒动。
“砰砰砰!砰砰砰!”
不知道是谁先迈出了第一步,“敲”响了沈家的门。仿佛有了主心骨似的,门外的人群一下子吵嚷了起来,好似节日里的集市般热闹非凡。
“欢欢,开门呐,我是三姑婆,咱们大家伙找你有要紧事说。”
等了片刻,还是没人来开门。这位三姑婆又锲而不舍地“敲”起门来,似乎不吧里头的人喊起来开门就不罢休。
“啧,又来了,真是没脸没皮!”早餐铺老板瞧着这帮人,忍不住啐了一口道。
“那可不是,也是可怜呐,本以为要过上好日子了,谁知道……”一旁吃着馄饨的人闻言接了话,只眼中带着不知道是看热闹还是真感慨的同情。
这段时日街坊四邻已经见惯了这伙人上门找事的样子,虽心有不忿,可毕竟是人家家事,他们也不好插手。
这沈家原是城中有名的豆腐坊,开在这巷子里十来年了,做的豆腐质优价廉,生意好得不行,不少达官贵人都好这一口豆腐。
沈家豆腐坊的掌家娘子叫沈清荷,前几年带着女儿沈易欢,改嫁给了城西福佑镖局的总镖头顾诚。他们两人一个孤儿寡母,一个孤儿鳏夫,也算是美事一桩。
这顾诚也是城中首屈一指的富绅,沈清荷母女人随着他搬去城西享富贵,便不开这豆腐坊了。
只是半月前,不知是何缘故,那沈易欢又带着两个丫头,自个儿搬回来住了。
那时,就有一些好事的长舌妇猜测道:“怕不是那边容不下她这个新夫人带过去的拖油瓶,灰溜溜地被赶回来了吧。”
但看着这群人的做派,再加上外边传来的些许风声,大家伙也都猜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前些日子顾诚夫妇外出返城的途中遇上了山匪。武功高强,向来少有敌手的顾诚这次栽了个大跟头。
等逃出来的下人回来报信时,只知道两人被山匪追着,不幸掉下了山崖。
顾家人第一时间就派人去找了,可找了个三天三夜,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群匪徒也早已人去山空。
顾诚和前头妻子所出的长子,好巧不巧上个月又出去送镖了,来回路程都得三月多,人是赶不回来了。
偌大的顾府一时之间群龙无首,无奈之下,只能让沈易欢这个继女赶鸭子上架出来主持事务。
谁知道,三姑婆这群十多年没出现过的亲戚,又是从哪得来的消息。你拉着我、我带着你,就齐聚顾府灵堂闹了一出“好戏”。
闹了这么大的事,这伙人还守在顾家门口不愿走。沈易欢本就因为继女的身份颇为尴尬,这会儿前有狼后有虎的,所幸撂摊子不干了。谁也没讲,就自个儿偷摸搬回沈家这处旧院子。
哪知道这帮人追着她跑到这边了,三天两头上门“乞讨”。
前几次,沈易欢都当听不见,也不开门,也不回话,就任由他们闹。但他们似乎不知道适可而止,这次天还没亮就“打”上门来了。
屋外的拍门声还在“砰砰”作响,屋内倒还是一派“风平浪静”。
冬橘和春桃一脸地无奈看着还窝在床上装睡不肯起的沈易欢。
床上人眼睛也不睁开,手一扯便将被子盖过脸,只剩下漏出的耳朵,动弹着探听外面情况,显示出主人此时心里的不平和。
拍门声愈演愈烈,担心那门会承受不住倒下,冬橘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姑娘,这可怎么办啊?一会儿街坊四邻该有意见了。”
你问沈易欢怎么办,她只觉得头大,烦躁地掀开被角漏出被闷红的小脸,眼神中饱含鼓励对着冬橘道:“好冬橘,你去把他们都赶跑吧。”
却看到冬橘一愣,一脸心有余悸:“我吗?不行的,上次回来我洗了三次脸呢。”
冬橘素日里也算是个口齿伶俐的主,但到底是个小姑娘,碰上三姑婆这种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手,人家可不讲理,只是一味的攻击,和她对骂无异于被粪喷了满头,给冬橘造成了不小的精神伤害。
经冬橘的提醒,沈易欢也想起了那日惨状,不禁打了个哆嗦,又转头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了春桃。
谁知春桃一接收到她的目光连忙摇头摆手,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和害怕:“我也不行。”
“砰砰砰!砰砰砰!”屋外的砸门声还在继续,闹得沈易欢额上青筋都随着跳动。
或许是三姑婆累了,这回人换成了四婶婆。
“欢欢是我啊,我是四婶婆,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啊啊啊,我跟他们拼了。”
实在受不了这般精神折磨,沈易欢一把掀开被子,批上外衫就往外走,冬橘两人在后边赶都赶不上。
哐当一下打开大门,趴在门上偷听的三姑婆等人一下子扑在了地上,肥硕身躯如蠕动的蛆虫一样,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只能咦哟叫唤着。
“哎呦你这贱丫头,怎么开门也不说一声,摔死老娘了。”
看着门外众人手忙脚乱把人扶起来,沈易欢不屑一顾,呸的一声张口就来,不就是骂街吗,谁还不会了,好说歹说听不懂,那就让你们看看她沈易欢的厉害。
“你们这群老不死跑我这来闹什么,上次都说了一毛钱都没有,有本事你们去和顾家要,欺负我一个孤女算什么事。”
“你这死丫头怎么说话呢,谁欺负你了,大家伙怕你受欺负千里迢迢跑过来给你撑腰,怎么不识好人心呢你。”
“你以后嫁人还不是得靠娘家,看看顾家管你吗,带着那么多钱等会儿被人家骗了,有你哭去的。”
“听话和咱们回去,你年纪小不知道这世道的乱,你娘留的东西我们先帮你收着,等回头你嫁人了再还给你,一家人还能害了你不成。”
三姑婆等人混迹江湖那么多年,胡搅蛮缠沈易欢三人也是见识过,无理都能说成有理。
听这话,沈易欢额头青筋跳得更欢了,指着外头人鼻子大骂:“真不要脸啊你们,连吃带拿的都不止想抢钱了,你们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拐卖人口,你们敢干这等龌龊事,不怕我报官抓你们。你说你是我三姑婆就是了?证据呢?谁能给你作证。”
沈易欢话一出,三姑婆一行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你瞅瞅我,我看看你,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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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拿什么证明,她家人都死绝了,他们当年可是一件东西都没让这娘俩带走,总不能再把那贱丫头的死鬼老娘从地下捞出来证明吧。
“哼!和她说那么多干嘛,直接绑了带走,等回到咱们那,她就老实了。”说话的人上手就要来拉沈易欢,另一边的人则趁机撞开沈易欢就往屋里闯,只是被冬橘两人合力挡住。
这些天耗下来,他们也早就没了耐心,吃住开支不说,当初“买”通行证进城也花了不少钱,现在是打算直接把人绑走强抢了。
沈易欢见状火气也上来了,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啊,抄起一旁的斧头舞得虎虎生威,冲着三姑婆那帮人就去。
“我看你们谁敢,不要命了吗,我一斧头劈死你们,反正我孤女一个什么也没有,带着你们一起上路,说不定运气好还能碰上我娘和她叙叙旧呢。”
此言一出吓得那帮人抱头乱窜,没想到沈易欢这丫头这么疯,他们可没想把命交代在这里,横的也怕不要命的不是。
“疯了,这丫头真是疯了。”
“来人啊!杀人了!”
顾珩刚到巷口,大老远就听到这边的争执声,拨开围观的层层人群,看到的便是这场景。
少女身着雪白里衣,外头随意套了件外衫,乌黑鸦发凌乱披散在肩头,眼下乌青在白皙肌肤上清晰可见,不复往常精心娇养下的生动鲜艳,倒是一幅憔悴之态。
手里斧头挥舞着在日光照射下闪出阵阵寒光,嘴里还不依不饶骂着人,追得那群人抱头鼠窜。
他对这妹妹印象不深,往日里忙着和镖局老人学做事,三天两头不着家,人都让他爹娶回去了,他们才算是第一回见面。
只记得她那好容貌,粉面桃腮,唇红齿白,艳丽勾人如盛开至极的牡丹,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细长上挑最是摄人心魂,笑着的时候弯弯勾着,像是想将人溺毙在眼眸中。
声音也如黄鹂一般清丽动人,初见时那一声娇怯怯的“阿珩哥哥好”,勾得他浑身发麻,晚上一闭眼总不由自主浮现在脑海中,像鬼一样缠着他。
那时他就在想“女人可真是太可怕了,尤其是这般娇弱柔软的,极其容易迷人心智。”
眼前人与心中人对上,莫名诡异,却又生动鲜活,冲击着顾珩大脑。
“沈姑娘,小心身后……”一旁帮忙的早餐铺老板见沈易欢身后那小子鬼鬼祟祟,连忙出声提醒。
可沈易欢只顾着追人,丝毫没注意身后有人,倒是顾珩听见了终于回过神来,上前一脚就将那小子踹出几米远,躺在地上嗷嗷直叫唤。
沈易欢听到动静一回头,就与眼前少年对上了眼。
少年脸庞棱角分明,虽还是年少却也透出一股刚毅之相,剑眉斜飞入鬓,双眼深邃有神,宽肩窄腰,一双长腿结实有力,不同于现在流行的羸弱清瘦公子哥审美,一看就是长期习武的练家子。
沈易欢之前便听娘亲说自己那继兄是个厉害人物,但是没想到这么厉害,一时愣在了原地。
顾珩平日里打交道的都是镖队里的大老爷们,被小姑娘这么遥遥一望,一时间也不知怎么开口。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暴喝,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2. 死丫头
“哎呦,我的乖孙,伤到哪没有。你这小蹄子,我说怎么不愿意走呢,原来早勾上人了,和你娘一样臭不要脸。”
两人转头一看,居然还是三姑婆那个老妖婆。
“你再骂一句看看,我一斧头劈了你。”
沈易欢见她嘴里不干不净还骂着沈清荷,又见现在有人给自己撑腰,更是底气十足地抡起斧头就要冲过去。
只是顾珩快她一步,长腿三两步上前,刀光一闪就架在了三姑婆脖子上:“你这老刁妇嘴里不干不净说些什么浑话,我是她哥哥,清清白白,我爹和沈姨也都是单身多年后才成的婚,哪由你满嘴喷粪给我们泼脏水,你若是不服,不如送你下去问问我爹算了。”
三姑婆见顾珩年纪轻轻,掂量他不敢真动手,梗着脖子骂道:“我呸,不要脸的奸夫娼妇,当老娘我是吓大的,心虚了吧,我告诉你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光天化日你就敢持刀行凶威胁人,还管上别人家事了,不怕我去告官抓你,再把那小娼妇浸猪笼。”
“哼!你看我敢不敢,街坊四邻都看着呢,看看我是持刀行凶还是除暴安良。”
顾珩见这刁妇还敢跟他呛,不由一阵恼火,但他也不是吓大的,手腕用力,刀刃又往下压了几分,三姑婆脖子上都显出几分血痕。
“顾公子是替天行道,你们这群人想绑沈姑娘,又想进屋里头抢钱,大家伙都看着呢。”一旁的早餐铺老板早就看不惯这帮人了,连忙声援顾珩。
有人打了头阵,前几日还默不出声的街坊四邻,纷纷仗义执言起来。
“哎……我们亲戚来接自家孩子,犯什么法了你说说。”脖子上的刀压得三姑婆喘不上气,气势都弱了许多,但她还是硬着头皮不认输。
“我姓沈,可和你们没什么关系。”一旁的沈易欢听着三姑婆的“狡辩”,她反正是打死不认,也庆幸她娘亲早早给她换了户籍改了名。
“招摇撞骗,抢劫钱财,拐卖妇孺,况且你们不是城中人士,是怎么进城的?不是要去告官吗,现在就去,看不治你们个大罪。”顾珩不给三姑婆继续胡扯的机会,扯着她的衣襟就要往官府走。
见事态止不住了,三姑婆等人终于急了起来“死丫头你胳膊肘往外拐,对得起陈家的列祖列宗,对得起你爹的在天之灵吗。”
“什么陈家的,白家的,我明明就不认识你们……”沈易欢嘴一撇,眉头微蹙,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便从那双清亮眼眸中滚落。
顾珩一惊,抬头一看,那双往日里笑眼弯弯的眼眸,如今聚满水光,看得人心里发酸。
少女一抹泪,不是求情却是诉苦,哽咽着说道:“阿珩哥哥好歹你赶回来了,不然易欢都不知道该怎么办,顾叔和娘亲走的突然,家里事都压在我头上,又被这群无赖缠上,我不好连累你们家,搬出来又差点被绑走。若不是今日你赶来了,我怕不是……”
沈易欢说着说着,悲痛难忍掩着面痛哭起来,美人落泪,娇娇怯怯,使人心痛万分,恨不得替她承受。
顾珩更是亦然,但是他从未与女子接触过,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左掏右掏一下口袋,发现自己平日里压根用不上巾帕这类东西,出了汗用衣袖抹了就是,他总不能用自己的衣袖去给她抹泪。
正踌躇间,见沈易欢哭得愈发伤心,顾珩一时情急,一张大掌就盖在了人家脸上,严严实实粗手粗脚给人家抹着泪,但似乎忘记了他整日里舞刀弄剑,这手上茧子比那老树皮还磨人,也不知道收着力,一下子把沈易欢的脸揉得泛起红印。
正哭得起兴的沈易欢“……”
看着沈易欢脸上红印的顾珩“……”
幸而一旁的春桃还算有眼力见,连忙掏出帕子给沈易欢抹眼泪:“姑娘快别哭了,人这不回来了吗,公子这般厉害,日后没人再能欺负你了。”
春桃一通话给顾珩夸得身心通畅,连忙顺着她的意思往下说:“快别哭了,我爹既然把你娘给娶回去了,你就是我正儿八经的妹妹,长兄如父,以后我就是你的依靠,欺负你也得先看看我同不同意。”
“多谢哥哥了,哥哥不要嫌弃易欢是个拖累才是。”沈易欢见顾珩这么说,似是心安地抬起头对着他柔柔一笑,只是小眼红肿,怎么看怎么可怜。
“你这小蹄子,刚才骂人的时候可不是这般……,什么哥哥妹妹,我呸!一对奸夫淫夫还差不多。”见两人兄妹情深,大势已去的三姑婆又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若不是……若不是你们逼我,我又如何作那泼妇模样,如果我再不坚强起来,春桃她们和我怕是早早便被你们绑了卖去。”沈易欢听着三姑婆的话,刚止住的泪又情不自禁落了下来。
顾珩一听心里更是酸涩难止“她刚丧母,群狼环绕,若不是自个儿坚强,她们主仆三人怕是早就……,好端端的把人捧在手心里的姑娘迫害成这般模样,这帮人真是可恨。”
“还敢血口喷人,这舌头怕是不想要了吧。”顾珩见三姑婆还敢横,刀一提就要往她嘴里戳,吓得她立马住了嘴。
怕她再说些什么难听话伤了沈易欢的心,顾珩还让人拿了早餐铺的抹布塞到她嘴里,看她上蹿下跳却说不出半句话来,这才满意。
一时间天地都安静了下来,只余街坊四邻指指点点地看着顾珩带来的人将三姑婆那伙人押走。
打发完三姑婆那帮人,接下来就是沈易欢的事了。
“……”顾珩看着眼前落着泪抽噎不停的小姑娘,思考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
像沈姨和他爹那样喊她“欢欢”,好像太过亲密,他们还没熟悉到那种地步;如她喊他“阿珩哥哥”一般唤她“易欢妹妹”,又好像太过狎呢,像情人间的私语;还是直接喊她“妹妹”,他往常也没有妹妹,一下子他还真开不了口,踌躇不定间倒是沈易欢先发了话。
“阿珩哥哥要进来喝杯茶吗?”相比于顾珩的不知所措,沈易欢倒是对这个哥哥接受得坦然,见他帮着处理了三姑婆这伙人,她的态度更是好了,笑眯眯地邀着人进屋喝茶。
“不…不了,改日吧,我也是昨日刚回来,府中还积了一大堆事等着我处理呢,你先收拾东西歇一会儿,晚点我派人来接你回家。”
顾珩是真的忙,接到顾诚他们出意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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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不及按照原计划的日子返回,带着青松青竹骑了马就走,昨夜才匆匆赶回来。还没来得及休整一下就带着人去顾诚他们出事的地方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找了一圈,结果仍是无功而返。
当带着人沮丧地回到顾府时,他才想起沈易欢这个继母带来的妹妹。问了一圈要不然就说闹了脾气跑了,要不然就说已经好一段时间没见着人了,顾珩连忙派人出来找,才让他赶上这么一趟。
“顾府家大业大事情自然多,如今娘亲和顾叔走了,那我自然算不上你的妹妹了,也不去给你添乱了,住在这还自在些。我娘亲的牌位等过几天家里收拾好,我就给移回来,大家各自安好才是。”
沈易欢闻言低头盯着脚下的地,语气沉沉说道,也不抬头看顾珩一眼,似乎有着天大的委屈,又似忌惮什么,这回连哥哥也不愿意叫了。
她是想回顾府,但是不想那么轻易回去,也不是她拿乔,只是得让顾珩这个“当家人”知道她这个“弱女子”这些日子受的苦楚才行,闷声吃大亏可不是她沈易欢的脾性。
顾珩一听这话,就知道她心中还有顾虑,怕是还介意之前和顾家族人的事,因此端着一副好兄长的样子恳切道:“听话,外面太危险了,你们主仆三人都是弱女子,若是再碰到今日这般危险该怎么办?如今沈姨不在了,你是我妹妹,合该我来照顾你。”
“我知道你心里还介意着前几日的事,但你放心,你娘的牌位我做主让人挪进祠堂了,那些人我也已经敲打过了,那也是你家,定是没人敢再怠慢你,安心回家吧。”
沈易欢听到他如此说,松了一口气。
这段日子除了三姑婆这群无赖,她和顾家人闹得也不愉快,她想把她娘牌位放在顾家祠堂,但顾家人说她娘是续弦又无所出,放进去是对原配夫人和顾珩的不尊重。
更有几个激进的说她是想尽办法挤进顾家好分家产,怕是和三姑婆他们一伙的演戏给他们看呢。
那顾府的刘管事也整日里对她挑三拣四,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如今顾珩作了主,也算是了却了她一桩心事。
沈易欢小手不安地搅动着外衫上的穗子,装模作样思索了一会儿,像是不愿麻烦他人的为难,又像是走投无路的尴尬,终于下定决心抬头对着顾珩道:“那好,若是再不回去,让你担心,也是给哥哥添乱了。”
顾珩见她不再执着,满意一笑道:“好,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估摸着下午顾府马车就会来接你。”
转身时衣角却被一双小手轻轻扯住,回头只见沈易欢期期艾艾看着自己,似乎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却又难以启齿,一张小脸染上薄红,显得气色都好了几分,一扫方才初见时的憔悴之态。
“怎么了?”想起她刚丧母,又遭恶人刁难,怕是还怕着,不免多了几分怜惜,顾珩语气不由自主放低,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轻哄。
“那哥哥让他们早点来,晚了我害怕……若是再碰见三姑婆这样的坏人……”
望着那双萦绕于他梦中上挑着的澄澈眼眸里满是依赖与信任,顾珩像是被夺取魂魄般呆呆回着:“好……”
3. 世道艰难啊
目送顾珩走远,矫健利落的身姿逐渐消失在巷口,沈易欢收回视线,一转身身子便如泄了气般松散下来,连忙招呼冬橘两人往院子里走。
“快回去,快去门关上。呼……真是累死我了。”
将还在窃窃私语,甚至大着胆子探头往院里看热闹的路人隔绝在门外。一进里屋,沈易欢就放任自己倒在喧软被褥上,两眼放空望着床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姑娘,先擦擦脸吧。”春桃看着瘫在床上不愿动弹的沈易欢无奈失笑,自个儿拿过一旁浸了温水的帕子给她细细擦着脸,擦净后又拿过另一条帕子叠好轻轻搭放在她的眼睛上。
“嘶……,好凉啊。”寒凉的帕子一沾脸,就刺得沈易欢一个激灵,亢奋过后因为缺氧有些迷糊的脑子瞬间清明过来。
“我用院子里头的井水打湿的,可不得凉吗,姑娘敷敷眼睛,不然一会儿得肿成核桃了。”春桃按住想要挣扎起身的人,将歪了的帕子又重新放好。
屈服春桃“威压”下的沈易欢,只好乖乖躺好,由着那寒凉湿意顺着着眼睛探入大脑再漫延至全身。
“姑娘,咱们真要回去住吗?我觉得还是这里轻松自在些。”想到那些日子,顾家人虽然没像三姑婆那行人一样无赖闹事,但那帮人的冷漠鄙夷和推波助澜,也是真真恶心了她们一把,想到这冬橘依然忿忿不平。
呸!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和三姑婆那帮人也是一丘之貉。
“回啊,干嘛不回,没见人家都亲自来请我们回去了吗,不给面子那可不太好,况且要是再碰到坏人怎么办,你这小身板怎么保护我。”沈易欢光听这语气就能听出来冬橘的气愤,打了个岔将话题引开了。
毕竟没必要和这种人生气不是,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她算是摸清了顾珩现在的态度,他对顾家那些人也不全是偏帮偏信,至少还是来接她了。
他是为了那好名声也好,是真怜惜想照顾她也罢,她现在可是有人撑腰的,以后有得是机会收拾他们。
“啊……也是哎,那姑娘等等,等我回头就去找个师傅,练就一身武艺再来保护姑娘。”
冬橘听着沈易欢的玩笑话,羞恼地低了下头,按理来说该是她来保护姑娘的,但是每每遇到事了都是姑娘第一个冲在前头,从来没让她和春桃受过委屈。
“好啊好啊,春桃记下了没,日后遇着了事,我们要等着冬橘女侠来保护我们才是,可不要再像现在这般躲在我后头。”
“我可是记下了,日月为证,那春桃在这先谢过女侠了。”
沈易欢只当冬橘小孩子心性,被她几句话激着了自尊心,又和春桃逗弄了她几句,直把人逗得羞红了脸才罢休。
至于要不要回顾府这事,她本就不是真想要搬出来,不过是装装样子以退为进去试探下顾珩的态度罢了,若是换他几句照拂的承诺那更是再好不过。
况且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若是急头白脸地拿着那些人的话去和他告状,先不说那帮人和他相处更久,他会不会偏心,就是次数多了也会让人厌烦。
唯有让顾珩亲眼所见,才能对她的困境更加印象深刻。她知道她那继兄是个正直人,定然不会看着她小小年纪失去娘亲后又落难。
现在承诺人家给到手了,她自然乖巧地顺着台阶往下走。
她不是不想自立门户,作为一个现代人,有手有脚却只能依靠他人过活,她多少还是有点心里不安,别人给的东西,她总有一种不安全感,寄人篱下殚精竭虑的日子怕也是不好过。
但古代不同于现代,这世道对女子还有诸多枷锁,她现在也不过十三岁,还不是时候。
沈易欢是半月前觉醒的记忆,那时她正和三姑婆在顾诚夫妇的灵堂里大战,拉扯间不小心撞到了一旁的桌角,人是没什么大事,脑子里却是莫名其妙多出来一大段记忆。
她原本是现代某985大学的一名大四旅游管理毕业生,身在众所周知的“××管理”天坑专业,一毕业就面临着找不到工作的困境。
那时候她刚面试完三家公司回家,大汗淋漓地窝在自个儿一月八百还没阳台没独立卫生间的廉价出租房内,一边吃着拼好饭拼来的国潮外卖一边刷着手机里的招聘信息。
突然墙角上那不知道买了多少年,五级能耗开起来像拖拉机一样响的空调,“嘣”的发出一声巨响,冒出阵阵黑烟,接着一路噼里啪啦,五光十色地闪出火花。
正想凑近些拍个照发给房东的沈易欢,没有防备地被电死了,临时前都还在纠结她到底有没有收到那三家公司的offer,毕竟去面试花了不少时间去准备,她再一睁眼就是大战灵堂的现场。
沈易欢也没想着拖顾珩一辈子,人家日后也要娶妻生子,他愿意养她们主仆三人一辈子,他妻子可不一定愿意。
就算他妻子是个人心胸宽广的,愿意他们一起生活,她自个也是不愿意当那显眼的电灯泡。
沈清荷的豆腐坊名声是做得大,但人家也就好那一口豆腐,吃不上也就吃不上了,也不会为了这一口豆腐给她提供什么帮衬。
因此,在她能够站稳脚跟前,暂时依靠顾家或者说是依靠顾珩似乎是最合算的法子了。
沈易欢前几日捋了捋沈清荷留下的钱财,倒也还算丰厚,除了这处院子,还有几张一千两的钱庄票据和两大箱首饰行头。
这些应该是她嫁进顾家前攒的全部家产了,至于顾诚当初给沈清荷的礼金,她没带走,就算是想带估计顾家人也不会让她拿走。
冬橘两人都不愿意离开,那这钱就得养着她们三个人,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三个人商量着过甚至还能过得挺滋润的,可比一些小说里一穿过去就家徒四壁的主角好,也算是她没有系统和金手指的补偿了。
但这世道,三个弱女子带着一大笔钱,尤其是她们这种“出了名”的孤女,那不是活脱脱写着“我很弱但我很有钱,快来抢我”几个大字吗,只怕这钱是拿得到但是守不住。
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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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姑婆那老妖婆说的,找个男人嫁了,或许是这种境况下大多数女子的选择,但是万一碰到个吃绝户的,那也是要命了。
这些天缓过了她娘去世的悲痛后,她也想了想未来的路,摆在她面前无非就是三个选择。
一是操持起她娘的豆腐坊,不说重现往日辉煌,能够让她们三有个立足之地就行了。
但是也面临一个非常大的难题,她们三个都不会做豆腐啊。
往日里沈清荷对她也是娇养着,想着在她身上弥补自己童年的不幸,不舍得让她再吃她吃过的苦。
豆腐坊赚钱以后,琴棋书画、女红礼仪都是请了老师来教,甚至还送她去城里学堂上了几年书,不说是名门闺秀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做豆腐这种起早贪黑的事情更不让她沾手了,她平日里来豆腐坊里帮忙也就是送送饭,算算账,清点清点货物。
前几日她也试着自己上手做,就算有沈清荷留下的配方,沈易欢也是毫无头绪,做得不成型就不说了,连味道都一般般,想去卖豆腐花都做不到。
前几年沈清荷进顾府后遣散的那些豆腐坊工人也早已另寻出路,现在她自己都不会做,更别说再教一帮新工人,这条路基本上是走不通了。
二就是,她想着她平日里常常帮沈清荷弄些算账的事,也算熟稔,那能不能就留在福佑镖局或者顾府当个账房先生算了。
也算是靠自己双手挣活计,最重要还不用整日里担心自己的人财安全,毕竟总不会有人跑顾府里去抢她钱吧。
但那日她刚一开口试探,就被顾府管事给一口回绝了,说着:“哪有女子当账房先生的道理,至于府里头的账以后是要给顾珩妻子管的,沈姑娘怕是不好沾手。”
人家防她防得紧呢,生怕蹭到顾府一点恩惠,哪能够让她插手账目上的事。
那就只有最最最下策了,就是嫁人。这无异于把家产拱手让人换她们三人一份安定,虽然本朝律法规定女子嫁妆归本人所有,任何人不得侵吞,否则便是违反律法当受刑。
但她不付出一点“代价”人家怎么会心甘情愿接手她这个“烂摊子”,沈清荷宠她想着多留她几年,出事前也没想着给她相看人家,现在别说是喜欢的人,一时半会儿她连信得过能托付的人都找不到。
处处受挫,未来该如何,这几日一直困扰着沈易欢。
“算了算了,春桃你们先去把东西收拾了,别回头还让人家等我们,都孤女了,咱们也得自觉点不是。”
“别人穿越怎么就有什么金手指,什么系统的,最不济好歹有个一技之长,我怎么就一闷头啥都没有就穿过来了。”沈易欢想着想着,暗叹老天不公。
“哎,世道艰难啊,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那我的路在哪呢?我的罗马又在哪?”
躺在床上,感受着脸上帕子传来的阵阵凉意,沈易欢发出一声轻叹,早上被打扰的困意涌了上来,伴随着冬橘两人悉悉索索收拾东西的声音,又睡了过去。
4. 一串糖葫芦
酉时将至,日头西下,落日余晖将天空都染上金黄,巷子里的居民开始做起晚饭,阵阵炊烟升起,是市井生活的宁静祥和。
“姑娘,顾府来人了。”
顾珩一进院子就见着坐在葡萄架下秋千上的少女,不似早上的凌乱。此时的她穿戴整齐,因着在孝期打扮不像往日里娇媚,倒是俏丽素净,小脸未施粉黛却不掩姿容,神色哀愁,暖黄夕阳打在她俏白的小脸上,透着沉静柔和的美。
“哥哥怎么亲自来了?”
“哥哥……顾珩……?你在看什么呢?”
沈易欢没想到他会亲自来跑这一趟,刚才听到冬橘的声音回头一看,吓了她一跳,又见他痴痴地盯着院子里不讲话,更觉得莫名其妙。
少女的轻唤让顾珩回过神来。
“嗯…啊…”顾珩被她一唤自觉尴尬,但他在外跑动早就练就了一副厚脸皮,脸不红心不跳岔开了话题。
“你不是说晚了害怕吗,那我就亲自来接你了,有我护着你,那应是不怕了吧。”
其实顾珩原本也只叫管事找辆马车来接人,他自个儿没打算来,但不知怎么的,回去后少女那句害怕总是浮现在脑海中,缠得他心神不宁。
他想着她娘亲刚刚去世,又是因为在那种情况下走的,她害怕也是自然,干脆就跟着来了。
但这会儿人在面前了顾珩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能直愣愣盯着人瞧,想想又觉得不合适,眼神往一旁瞟,打量起院子。
倒是沈易欢看出顾珩的不自然,不免有些好笑。
她这个哥哥也不知道平日里怎么出去做的生意,怎么一到她面前就说不出话来,但也自觉开了口缓解尴尬道:“这是自然,常听说哥哥是个厉害的人,能文能武,能力出众,早早就接下了家里的生意,今日我们也见识到了不是,有哥哥在易欢自然是不害怕的。”
谁不喜欢听人夸奖,顾珩也才十七岁,虽然成日里端着一幅稳重老成样,但也正是少年心气的时候。
尤其是面对沈易欢这样的大美人,勾着那弯弯的眉眼,笑眯眯地输送着“糖衣炮弹”,好听话一溜儿一溜儿的来,激得顾珩身心愉悦,近日里的奔波疲倦都消散了几分。
“你听他们玩笑话,唬你呢,哪有这么神,快上车吧,回去刚好能吃上饭。”虽然内心早已飘飘然,但顾珩面上不显,一副不骄不躁的模样,催促沈易欢主仆上车。
坐上马车,沈易欢的心总算安定了些,听着外边的吆喝叫卖声,倚在窗边撑着下巴出神。
窗外跟着的顾珩,见她又愣愣发着呆,怕她思多伤身,想着怎么能哄她开心,一转头看见扛着糖葫芦走过去的小贩,连忙上前追了过去。
“扣扣扣”
车窗边传来敲击声惊动了沈易欢的思绪。
面前递来一串糖葫芦,晶莹糖衣下是红艳饱满的山楂,看得人食指大动。
“给。”顾珩言简意赅,将糖葫芦递过去后就把头转开了。
见糖葫芦被接过,顾珩松了口气,他也没哄过女孩子,往日在外时见那些男子就是这么哄人,应该是没错。
“……”
沈易欢看着手中糖葫芦,又扭头看了看外边一言不发的人,回想到他方才痴痴望着院中的场景,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说一会儿就吃饭了吗,给她一串糖葫芦算什么事。倒是一旁的春桃若有所思地对着这糖葫芦多看了几眼。
等到顾府时,天已擦黑。
顾府管事老刘守在门外来回踱步,一见马车到了,急忙迎上前去。
“沈姑娘,公子,晚饭已经安排好了,您两先去用膳吧。”
沈易欢见刘管事油滑,丝毫没提前些日子和她的龃龉,心中冷笑脸上却不显半分:“那就多谢刘管事费心了。”
但她的性子也不是个窝气的,话锋一转惊得刘管事额上冷汗都快下来了。
“前些日子事发突然,易欢年轻可能很多事情办得不如您的意,若是刘管事还气着,易欢如今当着哥哥面再给您赔个不是,您老这么些年为了顾府也是劳心劳力,只是如今易欢还得碍您一阵子的眼,您多担待些。”
前些年顾诚未续弦,顾府的事都是刘管事打理,顾诚又是个心大的,事情大都撒手不管,他在这顾府是说一无二,捞了不少油水。
自从顾诚娶了新夫人,管家权易主,沈清荷又纠了他不少错处,他是哪哪都看这对母女不顺眼,见前些日子有机会将人赶出去,他可是少不了在那煽风点火,就连三姑婆那帮人也是他偷偷联系上让人带进城来的。
“前些日子什么事?”一旁看着人从马车上卸东西的顾珩,闻言将目光投了过来。
他回来后忙得脚不沾地,一些事虽然问了两嘴,但刘管事哪会将自己做的“好事”告诉顾珩,只把事往顾家族人和三姑婆那帮人身上推才是。
是以顾珩只知道沈易欢被顾家族人和三姑婆那帮人为难了,再多的还真不知道,如今听着沈易欢的语气,见刘管事心虚得连头都不敢抬,怕是另有隐情。
听到沈易欢大有翻旧账的趋势,刘管事连忙打断她的话抢在前头回道:“哎呦,哪是什么大事,沈姑娘的话可是折煞我了,我在这顾府也有几十年了,把公子当亲孙子,自然也把您当做亲孙女不是。”
“前些日子我也是太难过了,脑子糊涂了,可能什么时候惹了沈姑娘不快还没注意到,我也给您赔个不是,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怪罪不怪罪,替老爷夫人把你们照顾好,才是我最大的心愿。”
沈易欢听这老货避而不谈前日的事,倒是倚老卖老地卖起往日情分,也不言语。多说无益,若是顾珩念着他那点旧情,反而显得她斤斤计较,迫不及待登堂入室,容不下他这个“守着”顾府的老人了。
见沈易欢低头不语,顾珩也不逼她:“可是饿了,我让人做了你爱吃的菜,先去吃吧。”
“哥哥不去吗?”沈易欢见他似乎没有要进门的打算,抬头问了一句,毕竟现在是人家的贴心好妹妹,关心关心他也是应该的。
“我就不去了,还得去镖局一趟,这些日子积的事情太多了。”被她看得心里一软,顾珩安抚般摸了摸她的头。
“那哥哥也别太劳累了。”
“好。”
晚饭后,沈易欢回了院子,让冬橘两人去收拾东西,自个儿又呆呆地靠在美人榻上望着窗外皎洁月光出神。
近日只要一闲下来,她总会想起沈清荷的音容笑貌。
人们总说亲人的离世是由刚知道时的茫然无措,到反应过来的悲痛欲绝,再到时间流逝的淡然处之,却又可能在日常生活中的某一处小角落唤起回忆,令人感伤。
沈易欢前世是个孤儿,对于亲情无从感知,但现在这种感觉有了具象化,在觉醒了记忆之后,两相对比,这种悲痛更是放大。
方才在席间,她吃到了那道往日里最爱的麻婆豆腐。顾家父子是粗人,对吃食住行都不大讲究,平日里都是粗茶淡饭应付过去,那道麻婆豆腐还是她娘嫁进顾府后,按照她的口味教厨房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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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这道麻婆豆腐味道依旧,只是斯人已逝,这偌大的饭厅空空荡荡,也少了顾诚豪放的笑声和那引人入胜的江湖故事。
沈易欢在这一世头一回感到了孤独,咀嚼间默默红了眼眶,草草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姑娘,不如我去下碗馄饨,您刚才都没怎么吃,晚上怕是会饿的。”春桃上前将披风盖在沈易欢身上,她向来心细,方才在饭厅就看出了沈易欢心情不好,早早叫人包了馄饨备着。
往日里沈清荷心疼她,还让人在她院子里弄了间小厨房,让春桃冬橘给她开小灶,这会儿倒是派上用场了。
沈易欢被春桃唤回了思绪,知道她在担心自己,笑了笑说道:“吃不下,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就好了,你两别担心。”
春桃知道沈易欢的性子,倔得很,正愁怎么劝呢,赶巧冬橘从外头抱着两捆布进来了。
“公子才刚从外头回来呢,可真忙啊。”冬橘将东西仔细收入柜子中,刚才她去外头领东西,正巧碰见顾珩带着人回来,还问了两句沈易欢。
沈易欢还没什么反应,一旁的春桃倒是眼神一亮,先开了口。
“这么晚了想来公子也还没吃饭,不如让我做了馄饨,姑娘送过去一起吃。”
在春桃看来沈易欢如今无依无靠,能找个依靠才是最好的,而这依靠最好的途径就是嫁人,只是嫁给谁就需要好好斟酌。
只是沈易欢往日里只喜欢黏着沈清荷,虽然去学堂上了几年学,但似乎也没有交往较深的异性。巷子里那些童年玩伴,在她看来配不上自家姑娘,因此她便将主意打到顾珩身上。
顾珩这人她虽然接触不多,但能从仅有几次接触中了解到此人为人正直,是个品行端正之人,外貌虽不是如今时兴的清俊小生,但也是丰神俊朗,气宇轩昂,和自家姑娘这沉鱼落雁之貌也是般配。
况且顾家门第不高,不像权贵官府之家有着诸多规矩来拘束沈易欢,又颇为富庶能给沈易欢提供良好的生活。最重要的是顾家人口简单,便少了很多家长里短的麻烦事。
两人如今相依为命,互相扶持,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即便现在没有那份感情,处着处着不就有感情了。
这世道男婚女嫁,也不过在订婚前后相看几眼,两人这还算接触多的呢,自家姑娘这么优秀漂亮,聪慧伶俐,没人会不喜欢的。
而且她今日偷偷观察两人相处,那顾珩对自家姑娘的心思,可绝对说不上清白,因此起了撮合两人的心思。
“送馄饨?”沈易欢闻言顿了顿,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春桃,见她神色切切,两眼放光,又想起下午那串糖葫芦,她脑海中似乎闪过了什么。
“既然你想去那便去吧。”看着春桃近乎雀跃的背影走远,沈易欢抿唇笑了笑,不由对春桃起了几分揶揄心思。
她今日下午可是看得明明白白,顾珩那糖葫芦递过来时,春桃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定定地盯着她手中的糖葫芦。
她原先以为她是想吃,但不好意思开口,还想着再买两串给她和冬橘,没想到春桃拒绝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不过也是,春桃比她大了三岁,如今十六了,也到女孩子怀春的年纪了。那顾珩外表也算长得可以,人品也还行,春桃看上他不奇怪。
想来依照春桃的性子是不敢主动出击的,那她作为和春桃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给她打打掩护,助助攻也不是不行。
远去的春桃绝对不知,她和沈易欢心意相通,却走向了两个相反的方向。
5. 心有灵犀一点通
夜越深了,繁星闪烁,撒下点点亮光。
沈易欢主仆二人走在顾府花园的小道上,向着顾珩院子去。
远远就看到那院子里灯火通明,想来是院主人还在忙。再走进些,只看见顾珩平日里身边跟着的护卫青竹青松两人,倒是没有别的仆人侍从。
按理来说照顾府的富有程度,府中的一应仆从不说像那些世家贵族般前呼后拥,那应该也是配备齐全少不了多少人,但顾诚父子似乎不注重这些,一概随意了来。
就她搬进来这些日子,镖局那边的人先不说了她也没去过,府里头见到的仆从也不过就刘管事那老货、她的春桃冬橘、母亲院子里几个伺候的人、厨房里的两三个厨子并府中干些粗活的杂役四五个,加起来不过二十个,和她在小说里看到的古代后宅人口差得多了。
“沈姑娘?我正要去找你呢。”正急匆匆往外走的青松看见沈易欢两人的到来,连忙将人引进院里。
“找我干什么?哥哥呢?我听冬橘说他才刚回来,备了点馄饨给他垫垫肚子。”出于礼貌,沈易欢在院中站定询问着顾珩的动向。
“公子在房里呢,我帮您叫他。”
沈易欢本以为青松说的叫,是进到屋里告诉顾珩她来了,再出来唤她进去,毕竟那些小说里都是那样写不是。
谁知道青松就在这院子中间,气沉丹田朝那房间大声吼道:“公子,沈姑娘来了!”
随即房间里也传来了一声响亮回答:“来啦!”
只看见顾珩急匆匆从屋子里头出来。
沈易欢和春桃“……真是朴素又便捷的传话啊。”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快进来。”顾珩听见沈易欢来了,虽感到不解但还是出来把人迎了进去。
“哥哥在忙什么呢?我听冬橘说你刚回来,想是还没吃过东西,刚好春桃备了点馄饨,送来给哥哥尝尝。”
沈易欢说着,一边让春桃把食盒里的馄饨拿出来,一边还不忘借机推销春桃的手艺:“哥哥尝看这馄饨怎么样,虽然不是春桃亲手包的,但是这馄饨汤可是她亲手做的,独门秘方,我往日里最喜欢了。”
跟着进来的青松听了她的话,笑着举起自个儿手中的食盒晃了晃道:“哎,这不可巧了,我方才也是奉了公子的命要去给姑娘送吃食呢。”
沈易欢这才注意到青松手里头一直提着的食盒,原来他方才着急忙慌出去是为了这个,不过闻着这食盒里透出的阵阵香味,还真是勾起了她的食欲。
“好香啊,哥哥怎么想起给我送吃的了,是什么东西?”
“刚才回府时碰到了冬橘,说你今晚没吃什么,就让青松去街尾那家店给你买了碗面,既然来了就在这吃吧,免得跑来跑去面都坨了。”顾珩接过春桃递过来的馄饨,也让青松把食盒里的面拿出来。
“那还真是巧了,公子和姑娘都惦记着彼此呢。”一旁给两人盛馄饨的春桃听了顾珩的话笑道,心里却暗暗想着:“还记得给姑娘带吃食,有戏!”
“这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多亏春桃心细,若不是她提醒我,我还没想到这一着呢。”
沈易欢看着春桃满意的神色和上扬的嘴角,也跟着开心起来,决定再为她添一把火,心里想着:“这么开心,人还在面前呢,脸上的笑都收不住了,嘿嘿有戏!”
听到沈易欢的话,惊得春桃心中一紧,手上的碗都差点拿不稳。
不同于冬橘的活泼伶俐,她向来是个心思细腻玲珑的,一下子便悟到沈易欢这傻丫头,怕是会错她的意了,只是现在一时半会儿不好挑明,不然大家都尴尬,只好装作听不出她的调笑。
“怎么了,碗都拿不稳了,你们也别站着了,一起坐下来吃吧。”
以为春桃是见到心上人一时太紧张,沈易欢一脸戏谑打趣她,一边把她拉到自己和顾珩中间坐下,还一边招呼着青松坐下一起吃。
听着春桃和沈易欢的对话,不知为何,顾珩总感觉这两主仆话里有话,且这话头还是指向他的,两人眼神也不住往他这里瞟,弄得他背后都冒上一股凉意。
但他时刻惦记着镖局里那帮“军师”的话,姑娘间的事少插手,低着头默默吃着碗里馄饨。
“谢谢姑娘,不过不用了,我和青竹吃过了才回来的。”似乎是没想到会被揭穿,青松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顾珩冷冷瞟了他一眼冷笑道:“好啊,我让你们给沈姑娘买,结果你两背着我去吃独食,自己倒是先吃上了。”
“哪有,那不是公子说不用给你带,我们才自个儿吃了,况且你得感谢没带你那份,不然沈姑娘的馄饨可就没人吃了。”
“哼!那我还得感谢你两的善解人意咯。”
沈易欢笑眯眯看着顾珩两人,顾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往日里顾诚也总在饭桌上跟她们母女讲着他年轻时在外闯荡的故事,有趣欢乐也能快速拉近本不熟悉的两个家庭彼此间距离。
沈易欢看着得趣,快乐地吸溜着碗里的面,不得不说这面还真合她的胃口。
麦香劲道的面配上浓厚鲜美的牛骨汤,些许绿油油的葱花漂浮在上面,还贴心地给她加了个荷包蛋,不一会儿她就吃去了小半碗。
顾珩见她吃得香,也是开心,连忙向她推荐道:“慢点吃,不够我再让他们去买,现在这个时辰他们铺子应该还开着,那店虽然不大,味道可是一绝,下次有机会去店里尝尝,外带总是坨了点,没现做好吃,不然那两小子不会偷偷在那儿吃完了才回来。”
“好……”沈易欢觉着自己在人家这狼吞虎咽的,着实有些不好意思,吃着面的动作小了很多,又恢复了往日那副淑女作风。
见沈易欢越吃越慢,怕自己的话让她误会了什么,顾珩连忙找补道:“我不是说你吃的太快,不用那么拘束,我爹应该也说过,我们镖局都是一群粗人,不在意这些。”
顾珩话还没落下,一旁的青松立马接上了话:“是啊,沈姑娘别不好意思,这饭还得大口吃才香,我们公子平常出门送镖,要是找不着地吃饭,水里逮条鱼他都直接吃。”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那都是烤过的,别说得我和野人一样野蛮。”
见沈易欢两人听了青松的话吓得睁大了双眼,顾珩连忙为自己辩解,顺便将青松打发去取东西:“你吃饱了撑的在这杵着,闲得没事干就去把今天我们抬回来的东西拿过来。”
被这么一打岔,沈易欢也吃饱了,接过春桃递过来的帕子细细擦着嘴。
顾珩见沈易欢也吃的差不多了,想着今天他私下去打探的事,郑重地对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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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件事和你说,本来打算明天再找你说的,刚好你来了,就现在说吧。”
“刘管事的事我都打听清楚了,我知道前段日子他处处刁难你,也知道你那群恶亲戚是他找来的,他这般为了利益,勾结他人,设计主家的人我们顾府是断断留不得的,我已经命人将他一家都赶出城了,至于那帮顾府的三亲六戚,我也派人去敲打过,日后定不敢再为难你。”
沈易欢没想到顾珩都这么忙了,还会为这事费心,能将人赶出府给她出气,心里头不由泛起一丝暖意:“真是太可恶了,我还不知道刘管事是这般心思叵测的人,原以为他只是挑剔刻薄了点,居然还能勾结三姑婆他们来闹事。”
“哼!还不止呢,我不查不知道,这些年他吞了多少油水,干了多少缺德事,还拿着我们顾府的名头出去招摇撞骗。”
说到可恨之处,顾珩恶狠狠地握紧了拳头继续道:“枉我爹还那么相信他,当初可怜他一个难民收留了他,给了他身份,让他在这京中娶妻生子,好歹几十年情谊,没想到是引狼入室。”
沈易欢听了顾珩的话,心里了然:“原来还是因为刘管事牵扯到顾府利益了,才能如此快刀斩乱麻将人赶出去,若是光靠自己那点‘面子’,估计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继续装作和和气气一家人,幸好刚才没有贸贸然上去领功劳,不然可就尴尬了。”
沈易欢腹诽着想,只是面上仍然是一幅关心兄长感叹顾诚遭奸人蒙蔽的神态,与顾珩一起唾弃着刘管事的忘恩负义。
“还有上午那帮人,我已经知会官府里头认识的人,定要好好‘招呼’一下他们给你出出气。”
顾家虽然不是什么官贵之家,但扎根城中多年,生意做得大,有时候也会接接他们的活,因此上到一些权贵官宦,下到一些市井熟识,都会给他们顾府一个面子。
“公子,都在这里了。”门外走进的青松打断了两人的愤懑。
只见青松走过来,将手里抬着的那个不大不小的箱子放在了沈易欢面前,里头装了十来本书册,一些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不知道是拿来干什么的。
“这是?”看着面前这颇有分量的箱子,又看了看顾珩的神色,沈易欢一时间拿不准他的意思。
“我不是把刘管事赶出府了吗,但他前头留下的账目还不清不楚,我管着镖局那边的事,一时腾不出手来处理,我之前听沈姨说过你常帮她算账,我想劳烦你帮忙清点一下,你看如何?”
“这不太好吧,我一个外人……”沈易欢原想着拒绝,毕竟清算这事得罪人又没好处,如今她身份又尴尬,着实不是个好差事。
“怎么就是外人了,我说过了你就是我正儿八经的妹妹,也不要怕有人来寻你的错处,该如何按照你的想法就是,你要是拿不准或者有人不配合只管来找我。”
顾珩也不是真要她查出什么名堂,只是听冬橘说她近日总会自己一个人出神伤心,怕她忧虑伤身,想着给她找点事情做来分散精力。
“那行,反正我也没事做,能帮上哥哥的忙再好不过了。”沈易欢见他信誓旦旦打了包票,也就放下心接下这个差事。
“那再好不过了,也不着急要,你慢慢来就是,这些账本合着库房钥匙、房契地契什么的,明日我让他们一起送过去。”
6. 乱点鸳鸯谱
作别顾珩主仆,沈易欢吃饱喝足回到自己的院子。
“姑娘,你今日和公子说了那刘管事的事儿?我听说他们一家都被赶出府了呢。”冬橘一边帮沈易欢绞着刚洗净的头发,一边兴冲冲地打听刘管事的事。
她早就看那家伙不爽了,成日里作威作福、装模作样,还总给她们姑娘脸色瞧,此时见他得了报应,不由得幸灾乐祸起来。
“没呢,我也是听顾珩提起才知道。”
“那公子对姑娘真好,今天下午问了一下就去打听了,给姑娘出了口恶气呢。”冬橘听着沈易欢的话,顾珩在她心里的形象一下就高大起来。
“哪是为了我,那是他查到了那老货背地里偷吃油水还,打着他们顾家的名头出去作威作福才赶出去的。”沈易欢擦着另一边头发,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冬橘的话。
又是突然想到什么,抬眼看着镜中的冬橘,见她满脸都是对顾珩崇拜的模样,沈易欢转过身,揉着冬橘肉乎乎的小脸,告诫道:“冬橘,你这样可是很容易被人骗的,别傻乎乎自己先感动上了,就觉得人家是盖世英雄。你想想若不是刘管事碰到顾珩的底线,凭他在顾家几十年情分,哪里是说赶出去就赶出去的?心要硬一点,知道了吗?”
“唔……知道了,知道了。”看着冬橘仍是一脸傻乎乎的憨态,沈易欢不由叹息。
倒是一旁铺床的春桃听到两人对话,忍不住插上两句:“姑娘可别这么说,论迹不论心,这事儿对您就一点好处都没有?那刘管事要是不走,不知道能给咱们惹多少事。”
“公子如今管着镖局,日后肯定还要出门走动。他在家时,刘管事还知道收敛一点,若是不在,那不是猴子成了大王,还不知怎么样呢,这会人赶出去了,一了百了。”
“那倒也是,不过他也不算吃亏,不是白白得了我这么个账房先生吗。”沈易欢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也算是互惠互利了。
见春桃这么尽心尽力给顾珩说着好话,沈易欢转过身,盯着她若有所思。盯着盯着,又悄悄走到人家身后,一把揽住春桃的腰,一齐倒在刚铺好的暄软被褥上。
“哎,姑娘!吓我一跳,刚铺好又给弄乱了。”春桃给沈易欢唬了一跳,不由嗔怒地看着她。
“那有什么要紧,反正一会儿都要睡了,明早起来还不是一样乱。”沈易欢不以为意,大咧咧地扯过一旁的枕头在怀里,撑着头一脸探究看着春桃问道:“好春桃,我们来聊聊别的吧,怎么样?”
“聊什么……?”
“聊什么啊?你们两有什么小秘密是我不能知道的?我也要听。”春桃还没问完,一边的冬橘倒是先嚷嚷起来。
“那你去问问春桃愿不愿意让你听。”沈易欢本来想着这件事毕竟是春桃的私事,两个人私底下偷偷说算了,女孩子面皮薄,被戳破了心事那可就……
“哪有什么秘密,你听你姑娘说浑话,要听就上来。”
“那你上来,来这边。”沈易欢看了眼春桃的脸色,见她似乎不是很介意,招了招手,让冬橘在她身边躺下。
主仆三人,你挨着我,我靠着你,挤作一团,说着小女儿家的心事。
“就是……我想问问你,你觉得顾珩这人怎么样?”沈易欢两眼放光地盯着春桃的脸瞧,一脸好奇与八卦。
春桃听着她的话,心里暗道:“果然如此。”
她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她又向来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常常沈易欢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就知道这小祖宗在想些什么,心里不免生起几分逗逗她的意思。
“顾公子啊,那自然是人中龙凤、气宇轩昂又玉树临风,是顶天立地的正人君子啦。”
看着她每蹦出一个词,沈易欢的眼睛就亮上一分,春桃心觉好笑,嘴角弧度都快压不住了。
但在沈易欢眼里,春桃的笑那又是另一重意思,是“暗恋”的小心思被看穿时的笑,是对“心上人”爱慕的笑,是夸赞“心上人”时羞涩的笑。见此沈易欢嘴角的弧度也快压不住了。
见两人笑得一脸春心荡漾,弄得一旁的春桃莫名其妙。
“春桃就这么喜欢他啊?”
“倒也是配得上姑娘的。”
两人的话同时发出,又同时落下,打得人措手不及,刷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六目相对,一时间都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嗯?……”
“啊?……”
“什么?……”
“这可不行!”这回倒是一直在状况外的冬橘先出声了。这顾公子人好虽好,但是她觉得春桃姐姐和姑娘才是最好的,哪里值得她们为个男人争起来。
“胡说,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我可没那心思。”沈易欢一惊,连忙反驳,生怕两人不信,恨不得双手双脚举起发誓,誓要维护自己“清白”。
“那我也没有,不过是姑娘问了,我回了两句,我还以为公子上午的一番英雄救美,惹得姑娘春心萌动呢。”春桃见沈易欢急了,逗得更开心了,继续添油加醋道。
“哪里有这回事,那不是……,那不是因为今日你老盯着那糖葫芦瞧,回来又叫我给他送吃的,我以为是你芳心暗许,迫不及待想见他呢。”
“我倒是真觉得姑娘和他挺配的,姑娘难不成没注意到,今日顾公子盯着你都快走不动道了,哈哈哈。”
闹了个大乌龙,沈易欢不免有些羞恼。倒不是因为和顾珩扯到一起去感到羞涩,而是因为她乱点鸳鸯谱被正主抓到,莫名有点尴尬,现在还被春桃揪着调笑更是不好意思。
“才没有呢,我怎么没觉得,明明是你……,哎呀哎呀,不说了,累了一天,我都困了,快睡觉。”沈易欢不想再提这尴尬事,捞过一旁被子,盖在三人身上,按着人和她一起“睡”去。
谁知道一旁的冬橘回过味来,更是笑得停不下来,只是怕沈易欢更恼了,只好闷在被子里偷偷乐。
“好啦冬橘,不许再笑啦!”
“哈哈哈哈……好,我不笑了,姑娘别生气,哈哈哈哈……”
申时已至,日头慢慢落下,只余几缕暖阳斜斜打在人身上,驱散了初春随风而来的丝丝寒意。
马车“咕噜咕噜”缓缓行使在城郊小道上,沈易欢三人和顾珩派来协助的青松等人刚从顾家几处庄子上回来。
前几日,沈易欢就对着顾珩送来的账本,仔仔细细清点过府里头各项财物,果然让她发现了不少猫腻。她打算等着这几日清完外头的账,再一并告知顾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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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头跑了几日,这会儿累得她腰都直不起来,歪歪斜靠在车窗边,欣赏着这初春的城郊美景。
这城郊,不似城内建筑景色奢靡华贵,热闹喧嚣,反而简朴淡雅,安静闲适。微风徐徐而过,带着杨柳依依,田间油菜花绿油油的,是冬日已去的生机勃勃,别有一般趣味,看得沈易欢心情都舒畅不少。
马车继续往前行进,映入眼帘的是一湾晶莹剔透的湖泊。湖水清澈见底,映射着蓝天白云,闪耀着莹莹波光,真真是“春水碧于天”,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哇,好漂亮的湖。”一旁的冬橘看着那湖水,禁不住赞叹道。
“是很漂亮,咱们下去瞧瞧。”
别的不说,沈易欢当初高考报了旅游管理这个专业,就是因为她十分喜欢旅游,尤其喜爱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因为孤儿的身份,能吃饱喝足上学就已经十分满足了,哪有机会出去旅游。只能通过福利院里唯一的一台电视机,去了解外面的大好河山。
或许是越得不到就越发想要。高考后,听说导游是个能经常带着人到处旅游的职业,她兴致勃勃报了名,虽然这个专业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当初还不如去新某方呢,至少能像那些‘金手指’女主一样,穿越了还能开个店养活自己。”沈易欢又想到自己自立门户的大计依然毫无头绪,不由一阵挫败。
她们一行人靠近时,才发现这里早已聚集了不少人,或是一家人出来郊游的,或是三五好友出来踏青的,或是情人偷偷溜出来约会的。看得出来,这块是附近人常来游玩的地方。
“人还挺多。”沈易欢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感叹道。
“那不是,这个地方可有名了,叫什么……情人湖。”
青松不似沈易欢等人,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几年他跟着顾珩走南闯北,对这京中乃至周边几个城镇的热闹之处颇为熟悉,见沈易欢问起,便热情地给她们介绍着。
“情人湖?这名字可不一般,可是有什么典故?”青松的话勾起了沈易欢几人的好奇心。
“典故?那我倒是不知道,只是大家都叫这名字,就这么一代代传下来了,说不定就是一块普通的湖,哪有什么典故。”青松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不太可能,能够有这么具体又特殊的名字,必然是有着自个儿的典故。估摸着还得是个爱情故事,只怕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在历史中已经不为人知罢了。”
或许是职业病犯了,沈易欢进一步分析起情人湖的名字,毕竟一个景点背后的故事,可是建设旅游目的地、提高吸引力的重要要素。
沈易欢接着往湖边走,一边往向四周打量,惊喜地发现在这一些旅游要素居然还挺齐全的。
湖边小道上卖着糖葫芦和甜水吃食的小摊,卖着风筝和一些首饰玩意的小贩,旅游要素里的“吃”和“购”有了。
湖边或放风筝或赏景或钓鱼的游人,这“娱”也有了。再一看那边居然连茅房都有,这基础设施也有了,这不是妥妥的简易型景点配置吗。
“景点!!!”
刹那之间,沈易欢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一个大胆的念头,令她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
7. 你没懂我的意思
亥时已过,夜幕低垂。
“这道菜放这吧,这道……”沈易欢接过冬橘手里的盘子,摆在了她一早就计划好的地方。
今日下午在情人湖那,她脑海中突然萌生出个大胆的想法,早早就带着青松几人赶回府中,又特意让厨房做了顾珩爱吃的菜,打算跟顾珩好好聊聊她这个想法。
毕竟顾珩现在还是她名义上的“监护人”,他的想法也很重要。
况且这想法想要实施,以现在的情况她一没有系统帮助,二没有金手指加持,沈清荷早些年积攒的人脉估计也用不上,妥妥天崩开局,那顾珩的助力带队她来说是必不可少的。
沈易欢正坐在一旁思考着该用什么样的语气,什么样的措辞,能够简单明了地让顾珩了解并支持她的“宏伟大计”,顾珩几人就穿过外头连廊闹哄哄地闯进来了。
沈易欢一抬眼就与大刀阔斧提步而进的顾珩对上了眼,他也不说话,只是眼神在她身上上上下下扫视了两圈,似乎松了一口气。
“哥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菜还没上完呢。”
和她一样,顾珩最近几日也是在外面跑个不停,他和沈易欢一个盘查着镖局的事务,一个清点着府内的家产,这几天基本碰不到面,顾珩一般都是在镖局吃了晚饭才回来。
她方才让青松去提醒顾珩今日回府吃饭,这也才出去一个时辰不到,镖局离顾府也不算近,顾珩往日里不爱坐马车,城中无令也不能随意纵马而行,他两条腿能倒腾得这么快?
难不成是传说中的轻功,不能随意骑马,倒是不知道能不能随意飞行。
想着想着,沈易欢眼神也随之往下而去,扫过那双修长而又结实有力的长腿。
“还不是青松这小子跑去镖局一句话不说,着急忙慌拽着我就走,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一刻也不敢停地跑回来了。”
顾珩向来粗枝大叶,对沈易欢的眼神毫无察觉,刺啦一下拉开沈易欢身旁的椅子坐下,看着桌上菜色,挑了挑眉。
往日里顾府伙食向来是粗茶淡饭,吃饱就行,也就是沈清荷母女嫁进来后才有了点改善。
但自从顾珩和沈清荷出事后,沈易欢她们也没心思去捣鼓这个,如今看着桌上的珍馐佳酿,颇有一股鸿门宴的意味。
“哥哥先擦个汗吧。”见顾珩为了赶回来跑得满头大汗,沈易欢还是有一点点心虚,拿过一旁的帕子递给他。
想了一会儿,又加上一句:“没用过,春桃刚绣的。”
一旁莫名被点到的春桃:“……”
这祖宗还惦记着这事呢,令她哭笑不得。
顾珩也没注意沈易欢后面那句话,伸手接过帕子胡乱抹了一把脸,除了觉得这帕子比平日他们用的柔软光滑外,没觉得有什么特殊,更是没品味出她的小心思,用完后就随手放到一边。
转头却见她还是一错不错盯着他看,顾珩以为她是心疼这帕子,有点难为情道:“你还要?可是我已经用过了,不然明日让人送几匹料子补给你。”
沈易欢一噎,没想到他想的居然是这个,一阵无语“看来是妾有意,朗无情啊。”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节省的,府里头还是有点家产的,养一个你也养得起,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和我说,或者自己去账房那支银子。”或许是沈易欢无语的样子太明显,顾珩斟酌了一会儿开口道。
顾珩没有妹妹,母亲又在生他时难产去世,顾诚一个大老粗随意惯了,带出来的顾珩也是粗心眼一个。
以前和镖局那帮人出去押镖时,年纪小不开窍,满脑子都是成为一代镖师,继承父业的宏伟大志,碰到他们寻欢作乐,还觉得押镖都这么累了,不如回客栈睡觉。
因此他平常没什么接触女人的机会,哪里会照顾沈易欢这种娇娇弱弱的小姑娘。
为了“养”好沈易欢,担起一个好哥哥的责任,他特地请教了镖局里的人。
他的“军师”们告诉他,这个年纪的女孩心思最敏感,一句话不小心就容易伤到心,她又刚刚丧母,对于她,顾珩自然是万分小心地来,不敢同平日里那般随意。
沈易欢无语的表情更明显了,这几天清了账本,她当然知道顾府是有点家产的,何止是有点家产,那是家大业大。
福佑镖局可不仅仅城里这一家,附近的云城、洛城、安城等地都有他们的分店,不然顾珩以前三天两头在外面跑什么,沈清荷顾诚两人也是在去临城视察分店的情况在回来路上遇袭的。
但是沈易欢也不打算和顾珩纠结这个话题,毕竟她虽然帮着打理账本,但毕竟不是顾府人,身份尴尬,说通俗点这些,都是顾珩的“老婆本”,和她可没什么关系。
想到这沈易欢自立门户的决心更坚定了,她可不想有朝一日真被人灰溜溜赶出去。
沈易欢思考着该说些什么才能将她的“宏伟大计”引入话题,顾珩心里想着怕不是刚才的话哪里惹到沈易欢不高兴了,两人都不言语,各怀“鬼胎”,只一味闷头吃饭。
“你是不是有事和我说。”似乎是受不了这席间的沉默气氛,这回倒是顾珩主动挑起了话头。
“嗯……啊?”沈易欢没想到顾珩会主动开口,准备好的话语一时噎在嗓子里。
看着眼前人似乎被他一句话打乱了节奏,睁着那双细长眼眸,直愣愣呆看着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像是做坏事被主人逮到的小鼠,顾珩不由得想笑。
出于往常运镖时的习惯,顾珩他们即使是吃饭时,也习惯观察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刚才饭间他就看出来了,沈易欢虽然看起来吃得很香,但实际上心不在焉,时不时拿眼神瞟向他,一副“我心里憋着话,快来问我。”的样子。
沈易欢见他既然主动问起,那自己也不用纠结了,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对顾珩扬起了个自觉得最乖巧最甜美的笑容。
“哥哥知道城郊的情人湖吗?”
“听过,怎么了?”顾珩见沈易欢话题转到这,只当她是这几日太忙,累了想出去玩。
“那哥哥听说过导游吗?”
“没有。”
“那旅行社呢?”
“也没有。”
“那你觉得我去做生意如何?就做这旅行社和导游的生意。”
“嗯?……咳咳咳……”
话题跳转得太快,还往顾珩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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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的方向发展,正喝着汤的他被沈易欢的话打得措手不及,呛得上不来气。
“做生意?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顾珩拿过方才搁在一边的帕子擦擦嘴,只当她是一时的孩子心性,想一出是一出,毕竟小孩嘛,得包容一下她的奇思妙想。
“你是觉得顾府养不起你?我方才说了……”
顾珩话还没说完便被沈易欢打断。
“顾府的东西是你们顾府的,是你以后妻子孩子的,和我没关系,我只是……”
“只是什么?我说过了,既然我爹娶了你娘,我就会照顾你,就算以后我娶亲生子,你成亲嫁人,你依然是我妹妹,我依然会照顾你。”
“做生意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你现在才几岁,还是个小孩子怎么想到这些去了。再说你一个女孩子,做生意要受的苦头可不小,哪有女孩子在外奔波做生意的道理。”
“你没懂我的意思,照你说的,十三岁做生意是小孩子儿戏,那十三岁嫁人生子就不是小孩子儿戏吗,一个没长大的孩子生一个更小的孩子,还要用自己的儿戏之言去教育他成人,听起来不可笑吗?”
“况且你十三岁不就已经跟着镖队走南闯北了吗,为什么如今我就在这城里,在你眼皮子下做个生意都不行了,就因为我是个女孩子,所以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还是因为我现在寄人篱下所以就要听你摆布,让你只用一副嫁妆就能换一个好名声。”
顾珩看着沈易欢一张小脸气得绯红,眼睛却炯炯有神直视着他,毫不退缩,嘴里振振有词驳得他找不到话来回应。
“我没那个意思,我照顾你是真心实意,不是为了什么好名声,我也没想让你现在嫁人,我会给你相看个好的,风风光光……”
“呵,谁需要你帮忙相看,你和我什么关系?我缺你那一副嫁妆?我有银子有房子,当谁赖在你家不走了,春桃冬橘!去收拾东西,我们自己过活去。”
“谁敢!”顾珩见沈易欢油盐不进,竟然开始让人收拾东西就要“离家出走”,连忙出声阻拦。
“公子先消消气……”
“姑娘有话咱们好好说,别……”
春桃几人见两人越吵越激动,忙上前劝着,拉着人坐下好好谈。
“春桃冬橘还不快去!”但沈易欢是个倔性子,丝毫不肯退让,站着不肯动,催促两人赶紧去收拾东西。
见沈易欢动真格了,春桃冬橘也不敢耽搁,反正她们是要一辈子跟着沈易欢的,顺着她的话就要回院子里收拾东西,只是还没出饭厅的门,便被青松两人拦住。
“青松青竹拦住她们,把姑娘送回院子里去。”
顾珩见她气急,怕是一点也听不进他说的话,他又不是个会哄人的,怕说多了再火上浇油,只能自己先走,让两人都冷静冷静再说。
“顾珩,你敢关我……”。见顾珩要把她关起来,沈易欢更是气急而骂,却见他装听不到般头也不回走了。
“放手,我自己回去。”
既然顾珩走了,在这和青松他们拉扯也没意思,甩开两人,沈易欢带着春桃冬橘气呼呼地自己回去了。
第一战,沈易欢败。
8. 狗洞
“好啦,姑娘,消消气……”春桃轻声劝慰道。
冬橘也坐在一边附和着说道:“姑娘别闷在里面了,一会儿该喘不上气了……”
“好姑娘……”
春桃和冬橘一左一右坐在沈易欢身侧,看着床上打回来后,就将脑袋闷在被子里,只留身子在外边的小人轻声哄道。
被子悄悄掀开一角,一道细细弱弱还带着几分哭腔的声音从里边传来:“……,你们先去休息吧,让我自个儿待一会。”
沈易欢此刻心烦意乱,也非常生气,但冤有头债有主,不想自己的火气迁怒两人,伤了她们的心,只想将人先支走,自己消化一下情绪。
她不是没预料过顾珩会拒绝,毕竟这个想法在他们眼中确实是大胆了点,他一时难以接受,那她可以和他慢慢说。
她不高兴的是,顾珩不是从开旅社合不合理这一角度拒绝她,甚至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给她。一句她“年纪小不懂事”,一句“女孩子总要嫁人的”,就轻描淡写否定了她的想法,她的价值。
女孩子怎么了,她娘亲的豆腐坊不是也经营得远近闻名?沈家院子旁那家早餐铺不也是赵大娘一手做起来的?后面她还“娶”了个赘婿,活得好不潇洒快活。
“他就是死心眼不懂变通,他就是大男子主义,他就是看不起她。”沈易欢心里恶狠狠想着。
想着想着却不免还是有几分挫败,沈易欢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不应该乖乖跟着顾珩回来,要不然她就是上天入地,又有谁能管得了她。
她现在是明白了,依赖别人庇护,那必然先受其制约,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难道就这样放弃她的想法,当一个知趣不捣乱的“好妹妹”,再乖乖顺着他的愿,在几年后嫁给他相中的“好人”。
若是她还没觉醒记忆还是那个土生土长的古代小姐,或许会感恩戴德,可这会儿只会让她心有不甘。
顾珩说没让她现在嫁人,那也不过再多推个两年罢了,早两年晚两年,又有什么不同。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这个时候不博一把,更待何时?难不成真等自己嫁出去了,困于后宅时,再悔不当初的犹豫退缩。”
经此一想,被顾珩一番冷水打击得焉趴趴的沈易欢又燃起了斗志。
“春桃!冬橘!快进来!”说干就干,沈易欢一把掀开被子翻身下床,从柜子里翻出包袱,就开始收拾东西。
“怎么了,姑娘?怎么收拾起东西来了?”
春桃冬橘并未走远,刚才沈易欢让她两先去休息,但人在气头上她们也不敢走,怕回头她叫人的时候没人。因此就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商量着一会儿怎么哄人消气。
沈易欢一唤,她们就听到了,连忙回到房里,却看见沈易欢急急忙忙收拾东西,一副“逃难”模样。
“嘘……小点声,咱们偷偷摸摸走。冬橘,你去看看门外有人守着没,春桃你来看看贵重物品我收拾完了没,可别落下什么,白白便宜了别人。”
“走?!”两人没想到沈易欢“贼心”不死,还惦记着“离家出走”呢。
“姑娘,没必要为了气公子……”春桃以为沈易欢闹这么一出是为了逼顾珩妥协,但这着实不是个好办法,只怕两人间隔阂会越闹越大,连忙劝道。
“哼!威胁他?谁稀得威胁他,我有票子有房子,难不成还得受他摆布,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那也没必要这么晚走,多不安全啊,不如明日……”春桃还在劝着,一百个不放心。
此时夜已深了,方才街上传来打更声,早已过了三更天。
春桃向来心细思虑周全,有时候是优点,有时候却又使她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沈易欢被她几次三番地劝阻惹恼,此刻也压着脾气道:“你要是舍不得,那就留在顾府吧,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卖身契我现在就可以还给你。冬橘呢,你是怎么想?是和我走还是就留在这?”
这还没开始创业呢,就先一盆接一盆冷水浇下来,心都得给她浇凉了。
不是沈易欢狠心,也不是想逼着她们做什么生死抉择,只是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各人有各人的选择。
她要走的路必然是辛苦的,比不得如今在顾府安安分分待着来得舒服,这么多年的情分,她不想以后她们念起来,只剩怨怼。
若是春桃她们想留在这,那她也不勉强,顾珩虽然不支持她的想法,那也只能说明他们观念不同,但这段时间的接触看得出他本性是好的,想来也为她们安排个好去处。
“我肯定跟着姑娘的,姑娘去哪我去哪!”
看着沈易欢郑重的脸色,不似往常三人玩笑打闹时的轻松。冬橘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立马作出了抉择,她的命是姑娘给的,自然是要一辈子跟着姑娘的。
“我去帮姑娘看风,姑娘动作快点,咱们马上就走。”话音未落,冬橘踏踏小跑出了门,贼头贼脑地在院子里打探外面的情况。
看着冬橘小跑出去的背影,沈易欢心中掀起一阵暖流,眼泪漫上了眼眶却压着不愿落下。沈易欢收回目光手上动作不停清点着物品,眼神却始终没落在一旁不说话只默默流泪的春桃身上。
主仆之间很少有这般沉默无言的时候,两人心里都颇为不好受。
“姑娘……”似是终于受不了,春桃先一步认输,上前抢过沈易欢手里包裹,收拾起东西,沈易欢不愿,她也不松手,争执间哭出声来。
“是委屈吗?还是不愿意?我不逼你的……”沈易欢也是难受,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问询间声音都带上几分颤抖。
“是委屈……,不是委屈姑娘不愿留在顾府,也不是贪恋这顾府富贵,姑娘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春桃都愿意跟着去的,只是委屈姑娘为什么不懂我的心呢?我不知道姑娘在想些什么,可我桩桩件件都是为着姑娘好……”
春桃直视着沈易欢那双细长眼眸,里面没有厌弃没有指责没有失望也没有难过,只是无波无澜,却直直击透她的心。
“或许是她被沈易欢惯坏了。”春桃想,若是寻常丫头,只需乖乖听从主子命令就是。可她觉得她们三人是不一样的,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沈易欢不该这么误解她。
看着眼前人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落下,沈易欢知道春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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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是真伤心了。
她自然知道春桃是为了她好,她也知道自己的一些想法以春桃的认知是出格大胆的,她最近的一些变化也让春桃她们感到惶恐不安,春桃一时难以接受,自己也能理解。
春桃低头不语,难过的哭腔被她梗在嗓子里,瘦削的肩随着抽咽起伏,手上动作不停地收拾着东西。
正恍惚间,一只温暖干燥的小手,替她擦干净了脸上的泪。
“好春桃,别哭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是我现在最需要的是支持和帮助。我又不是做了什么丧尽天良,十恶不赦的坏事,也不是违背天理逆天而行,为什么不可以呢?”
“我如今身边只有你和冬橘了,我自然希望你们能理解我、支持我,但你们若是不愿,我也不逼你们,毕竟一旦走出这一步,苦头是……”
“春桃什么苦头都不怕的,只要能跟在姑娘身边。”感受着脸上传来的温度,春桃倏忽间感觉方才的难过委屈都消散了。
看着春桃温柔却坚定的眼神,沈易欢欣慰道:“好……只要你愿意,我们三人自然是永远在一块。咱们先收拾东西,你想知道的事,我都会告诉你的。”
少女间的龃龉,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便消逝在时光中,两人冰释前嫌,又和好如初了。
“姑娘,好了吗?外面没人守着呢,咱们动作快点吧。”
冬橘一进来,便见到两人已经和好如初,她也知趣地没问,只是向沈易欢传达打探到的情况。
“好了,走吧。”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沈易欢将包袱分成三分,每人带着一个。值钱的金银细软仔细装好,银票贴身放在身上。至于衣裳书籍这类的,拿不走便不拿了,外面哪买不到。
三人整装待发,见着外面没人,便溜了出去。
“就是这了。”
春桃和冬橘跟着沈易欢左转右转,来到了后花园的一个小角落。三人面前,赫然是一个狗洞。
顾珩之前养了几条猎犬,用来看家护院,但沈易欢搬进顾府后,对它们格外害怕,顾诚便让人带去镖局养了。
狗带走了,这狗洞却没补上,沈易欢之前逛院子的时候偶然瞧见,如今却是派上了用场。
她们本来想着翻墙走,但自从顾诚出事后,顾珩便加强了府里的守卫,专门安置了队护卫守着顾府。
先不说会不会被他们发现,就她们三这小身板,估计也翻不过去,只能委屈一下,走这狗洞了。
“我先过去,姑娘在中间,春桃殿后吧。”一向胆大的冬橘自告奉勇,抢在了前头,哼哧哼哧就往狗洞里钻。
“好了,包袱先给我,你两再爬过来……”冬橘接过递来的包袱,正准备给爬到中间的沈易欢搭把手,却忽然感觉头上映下一片阴影,衬着深夜的寒风,吓得她一个激灵,连回头看都不敢。
“哎呀,冬橘,拉我一把嘛。”沈易欢爬得累了,正娇声娇气撒着娇让冬橘拉她,等了一会儿,却始终没人回应。
“姑娘……”
正纳闷间,却听到身后传来春桃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慌张,沈易欢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9. 成何体统
“出来!你看看你这样子,成何体统。”
果不其然,从身后传来了顾珩的声音,平稳冷静,听不出喜怒。
顾珩看着半截身子卡在狗洞里的人,脑仁气得突突疼,他是真没想到,他这娇娇柔柔的妹妹还有这么一面呢。
沈易欢心如死灰地闭上双眼,依然不上不下地卡在洞里装死。
“别想着往前爬了,青松他们守在外边呢,你再不出来,别怪我亲自动手把你拖出来了。”顾珩看着眼前冥顽不灵的人气笑了,给她下了最后通牒。
沈易欢这回心是凉了个彻底,这人真是……,凭什么管她啊!
沈易欢刷地睁开眼正准备爬出去再和他大战一场,却感觉脸上一阵濡湿,眼前突然出现双绿油油还冒着精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啊啊啊啊啊啊啊!!!”一阵刺耳尖锐的尖叫声响彻云霄,牵扯着在场人的心。
沈易欢连滚带爬地从狗洞里钻出,一下扑进了离她最近的顾珩怀里,将人撞了个踉跄。
顾珩稳住身形低头一看,怀里小人浑身颤抖,头发凌乱,面色苍白如纸,小脸上分不清是汗珠还是泪水交融在一块,往日里清亮澄澈的双眸此时虚空一片,呆呆望着前方,似乎魇在了什么噩梦之脱不出身,嘴里喃喃着:“狗……别咬我……娘亲救命……”
顾珩见此情形,哪还记得方才的气,扶住沈易欢的肩想将人托起,却发现她的衣裳早被汗水打湿,焦急道:“易欢!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别吓我!快去找郎中啊!”一旁的春桃也发觉了沈易欢的不对,挣开青竹的手一把扑上来,见到沈易欢的脸色,吓得嘶哑着嗓子哀嚎。
沈易欢听到春桃的声音收回了几分意识,刚刚从顾珩怀里抬起头,却不知那吓到沈易欢的狗什么时候从洞里钻了出来,正绕在顾珩脚边撒欢,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见人晕了过去,顾珩连忙吩咐青竹去外面找郎中,一脚踢开还在那撒欢转圈的傻狗,一把把人抱起往沈易欢院子里奔。
轻纱软帐随风摇曳,香炉轻烟袅袅升起。
床上小人紧闭着双眼陷在沉睡中,刚换上的里衣又被汗水打湿,这会儿已经发起热来,嘴里不住呢喃:“别……把它拉出去……不要……我害怕……”
断断续续的话语让人不解其意,心疼得一旁给她擦汗的冬橘直掉眼泪。
顾珩眼见郎中收回搭在沈易欢脉上的手,急切地上前询问道:“大夫,我妹妹如何了?”
郎中回头看了眼沈易欢的神色道:“沈姑娘没什么大碍,只是被狗吓到了,惊悸晕厥过去,至于发热是方才受惊又吹了风,风寒入体,都不是什么难症。倒是……倒是……”
“倒是什么?大夫不妨有话直说。”顾珩见郎中此时卖起了关子,连忙问道。
郎中看了看顾珩的脸色继续往下说道:“倒是老夫方才探出,沈姑娘脉相颇有郁结之相,估计是有什么事藏在心中,忧思多虑,长此以往怕是损伤身体。”
“方子我一会儿开好让人煎了药喂下,再配上这安神香,过几日就可好全了。只是这心病还须心药医,公子得多开导一二才是。”
“好,我知道了,多谢大夫。”
让人将郎中送走,顾珩来至沈易欢床前,望着她惨败的脸色,不由一阵心疼,想着今日是不是将她逼得太紧了。
她刚丧母正是依赖人的时候,害怕不信任他是正常的,他不加劝解,还一味逃避忽视,让她难以心安,自己可真是妄为大丈夫。
顾珩这几日整日不在府中,除了忙于镖局的事,也有几分躲着沈易欢的心思。
对于沈易欢,他是不知道该如何相处的,论年龄她如今已经十三岁,自己也十七了,这个年纪着实有些尴尬。
男女七岁不同席,即使是亲哥哥都该有个距离,更何况他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哥哥,那日三姑婆的话虽然是胡诌,却也给他提了个醒。
如果沈清荷还在,他们平日里估摸着都见不了几次面,可如今人不在了,他们少不了接触,这个度该如何把握,着实让他有些尴尬,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先躲着她,却没想到造成今日的局面。
叹了一口气,顾珩却是问着坐在床边的冬橘道:“冬橘姑娘,你可知平日里你家姑娘都在想些什么?”
顶着顾珩的视线,冬橘充耳不闻,给沈易欢擦着身上的汗,连半分视线都没分给他。她是真不想理这人,要不是他自家姑娘如今怎么会成这般模样。
“冬橘姑娘,我知道你生着我的气,只是方才郎中的话你也听见了,你姑娘心里窝着事呢,咱们好歹得想办法解决不是,都不说话,那可怎么办?”顾珩见冬橘没有想要回应他的意思,无奈道。
冬橘本来不打算搭理顾珩,见他这么说心里犹豫了一下,想到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沈易欢的身体,到底低了头:“姑娘在想什么我也不知,只是自从夫人去世以后,她常常自己一个人发呆,有时却又会兴致冲冲去做一些奇怪的事,但也不告诉我们是什么。”
“奇怪的事?什么事?”
“比如,有一天突然喊了一整日的什么“系统”“金手指”,有一天突然在院子说要开一块地,要像别人一样做什么农业专家,有一天又突然说要去做什么美食博主,要把夫人的豆腐坊在做起来,不过都没成就是了。”
“金手指?系统?农业专家?美食博主?是什么意思?”顾珩听完冬橘的话,皱着眉头问道,今日她提的什么导游,什么旅行社,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些有什么联系。
“我和春桃也不知道。”
“她为何会如此害怕那几条狗?”
“这我也不知道,我从认识姑娘时她就是怕的,连巷子里的小土狗都不敢靠近,可能天生就怕吧。”
“嗯……”两人正思索间,床上的沈易欢确实睁开了双眼。
冬橘不知道这会儿她是醒了,还是魇着,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小心翼翼唤道:“姑娘,醒了吗,哪儿不舒服。”
“冬橘……呜呜……我好害怕……”似是终于从噩梦中挣脱开来,沈易欢一下子扑倒冬橘怀里,搂着她哭出声来。
感受到怀里的湿意,冬橘心疼地搂紧沈易欢的腰,轻拍她的后背安抚道:“别怕姑娘,咱们已经回院子里了,那几条狗都带走了。”
沈易欢还在轻声啜泣,看着主仆两人没人想搭理他的意思,顾珩在那手足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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措颇为尴尬。
“药来了!药来了!”
顾珩眼神一晃,瞥见从外头端着药急匆匆进来的春桃,感觉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连忙上前抢过人手里的药碗,下摆一掀就坐在沈易欢床上,殷勤地要给人喂药。
“别坐我的床。”
“易欢,先喝药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沈易欢直冲冲的语气弄得顾珩更尴尬了,一个激灵直直站了起来,手上还端着碗,看起来呆呆傻傻的。
“我来吧公子,夜也深了,您先去休息吧,我们照看着就是了。”
春桃见沈易欢情绪不佳又病着,怕顾珩揪着晚上的事不放,一会儿两人再起冲突惹恼了沈易欢可不好,抢过药碗就开始赶客。
况且既然沈易欢对他无情,那喂药不免暧昧了些,两人这个年纪了,又没有长辈看着,距离还是隔开些好。
沈易欢被春桃这么一打岔才回过神来眼前之人是她那个便宜继兄,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说话还是软和些道:“我不喜欢别人随意坐我的床,哥哥别往心里去。”
“没事,是我考虑不周唐突了你。”
顾珩这才察觉自己考虑不周,他平常和镖局那帮老爷们混多了,谁的床都是直接上,搂起被褥倒头就睡。
沈易欢一个姑娘,他哪能随便往人家床上爬,更何况他在外面跑了一天,一身尘土,就沾上人家香喷喷的被褥,那多不好,他都觉得少女这典雅精致的香闺被他的浑浊之气给玷污了。
再说这喂药,也不太合规矩,传出去对两人名声都不好,他是无所谓,沈易欢是要嫁人的。
想到这,也不顾在场几人的反应,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顾珩带着青竹急冲冲头也不回就走了,留下沈易欢三人大眼瞪小眼不明所以。
“……?他这是什么意思?”
“走了就走了,留下来也晦气。和他爹一样,若不是……”冬橘憋不住话,人还没走远,刻薄话就往外蹦了。
“冬橘!别这么说……”
沈易欢见冬橘这话说得厉害,怕她再说些什么让人听了去,连忙喝住她。
“本来就是,今天的事难道都不是因他而起吗?那狗难道不是他养的?我又没有冤了他。夫人若不是嫁给他爹,又怎会遭此祸事。”
她和春桃两人原本还对顾珩有几分好印象,但是经过今日之事,她们对他的态度急转直下。
有什么事明明可以和她们姑娘好好说,非要把人关起来,还要拿狗来吓唬人。那狗早让人带走了,他又给带回来,谁知道是不是诚心吓唬她们姑娘的。
这话听着颇有点迁怒于人的意思,但春桃冬橘作为沈易欢的人,自然偏向自家姑娘,自然都是别人的错。
再往前追根溯源,若不是夫人嫁给了他爹,她们还是安安稳稳地在豆腐坊过她们的小日子,怎会到今日这番境地。
“好了冬橘,姑娘今日累一天了,让姑娘吃了药先休息吧。”见冬橘越说越起兴头,春桃连忙止住了话头。
见沈易欢喝了药后退了热安稳睡下,春桃和冬橘轮了班打算回去小歇一会儿。
掀起门帘却在廊下见着了意想不到的人。
10. 鱼儿上钩了
“公子?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去歇着?”
连廊上一道修长的身影静静矗立在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显得孤独而又寂寥,若不是春桃眼神好,还真注意不到他。
她们“离家出走”的时候,外头的打更人早已敲响了三更的锣鼓。后面又是给沈易欢请大夫又是煎药的,如今天际已经开始微微泛白,没想到顾珩居然还守在这。
“她好些了吗?”
“姑娘刚服了药又哭了一会儿,如今退了热已经睡下了,公子若是不放心,不如过些时日再来。”
“那狗……”顾珩正想着该怎么解释,今日种种并非他有意为之,只是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春桃的话堵在嗓子里。
“公子,在外边偷听可不是什么君子所为。”
春桃没想到给他听到了这个,想起方才背后讲人闲话,如今被正主抓了个正着,不免也有些尴尬。
也不知道他在这廊下待了多久,前头冬橘那几句浑话听见没。若是听见了,如今已经闹成这样了,误会再大了可不好。她们如今人在屋檐下,就算有再大的不满,都不得不暂时低头。经此,春桃不由得理解了沈易欢为什么老想着出去自立门户。
春桃现在只想顾珩这烫手山芋甩走,累了一天了,别耽误了大家休息,今晚第三次赶客道:“公子若是有话,不妨过几日姑娘身体好一些了,你两再当面说。我可不当这传话筒,若是话没说开,可不是我的罪过了。”
“我……”
顾珩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本来已经回了院子准备歇下,却坐立难安。
正巧青松从外边抓了药回来,他就跟着一起过来。送完药人也不走,在这廊外不懂想些什么,没想到碰巧听到那主仆三人的对话。
“我也不知道公子在顾及些什么,但我们姑娘是全天下最好性的人了,公子没必要这般扭捏作态,倒像是我们姑娘是什么鬼见愁一般。”
春桃见顾珩这般模样,出言提醒几句。虽然沈易欢已经决定脱离顾家,但也不是非要闹得个鱼死网破,大家各留几分余地是最好的。因此有什么话不妨开诚布公说清楚。
“姑娘说的是,倒是我多心小气了。那麻烦照顾好她,过几日我再来。”
“公子慢走。”
目送顾珩走远,春桃不禁摇摇头笑了笑,真真也是冤家一对。
离她们“离家出走”一事已经过去了几日。她本以为那日闹得兴师动众的,估摸着还要再和顾珩大战一场。没想到这几日他都没来找她,倒是让她乐得自在。
她是看出来了,她这个继兄是个古板还有些大男子主义的人,和她印象中的油滑灵光的生意人不太一样,果然刻板印象害人。
不同的狗有不同的拴法,她得想个新法子,让她这个哥哥能够好好和她谈谈才是。
没错!
沈易欢还没放弃她的旅行社经营大计,反而越挫越勇。这几日趁着没人找她,自己捣鼓着把发展规划都给想出来了。
在制定了详密的经验计划后,沈易欢就直奔官府。她打算先斩后奏,直接把沈清荷的豆腐坊改成旅行社,先开了张,再说日后的事。
没想到人家官府,以她如今的身份不满足经商条件,回绝了她。
她一个未婚女子,按照律法是没有经营权的。一般来说,要不然把铺子记在兄弟父亲的名下,以他们的名义经营。要不然找个人嫁了,铺子以嫁妆的名义经营,或者以她丈夫的名义经营。再不济找个掌柜的替她在前边经营,她幕后做东。
他们这么一说,沈易欢刚燃起的热情,又被一盆冷水浇灭了。
她到是忘了这茬,古代女子开店可不像现代那么容易,怪不得那些穿越女一来,就要找个人嫁了再去忙事业。
她不由疑惑:“那她娘的豆腐坊是怎么办起来的,总不能是黑店吧。”
她连忙回去翻出了她娘留给她铺契,好家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铺契写的居然是顾诚的名字,只是交给沈清荷去经营了。算起来这还是他们顾家的产业,若是顾珩较真起来,她还得还给他。
“唉……人情越欠越大。”沈易欢郁闷地想,毕竟靠着这个铺子她们娘两算是过上了好日子。
将那铺契打开看了一眼,顾诚二字刺痛了她的眼,沈易欢心塞地小心翼翼将铺契叠好,打算等会儿找个机会物归原主。
“哎……愁愁愁……”
正发愁间,外头春桃带着顾珩走了进来。
“姑娘,公子来了……你们有话好好说。”
今日一早,沈易欢就让春桃去打听顾珩在不在,说有事要和他说道说道,弄得春桃心慌慌地去那边找人去。
这两日病刚好一点也不好好歇着,一直在书房里写写画画,也不知道这祖宗又要干什么。
顾珩一进院子就看到躺椅上的沈易欢。
春日阳光温暖缱绻,柔柔打在少女脸上,像是蒙上了一层温柔神圣的光晕,那张小脸没了那日晚上的惨白脆弱,在阳光下泛着红润。
少女将帕子盖在脸上遮住阳光,跷着脚闲适地晃荡着,白皙玉手时不时拿过一旁琉璃碗里的樱桃塞入口中,看得出此时的心情十分不错。
一旁小桌上凌乱地摆放着几张卷边的纸,看得出主人常常拿在手上摆弄,上面勾勾画画的,不知道是些什么。旁边是则叠放着几张泛黄的纸,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顾珩只是随意扫了两眼,将目光放回沈易欢身上:“好些了吗?”
那日春桃的话点醒了顾珩。
确实,她又不是什么修罗罗刹,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可怕的。于是今日一反常态,走进院子自然地坐在沈易欢身边的椅子上,先开了口。
惹得沈易欢多看了他两眼。真是稀了奇了,除了那日吵架,平日里顾珩见到她,就像锯了嘴的葫芦蹦不出几个字,今日居然主动起来了。
“好多了,多谢关心。”
“先得和你陪个不是,那狗我也不是故意带回来的,之前我爹没和我说过,我不知道你害怕。”
”这不是经过我爹遇害一事,怕再出什么意外,我最近给府里头安置了队护卫。平日里他们会带着狗巡府。没事就把狗拴在马厩那边,谁知道挣开链子跑出来了,既然你害怕,我已经让人把他们都带回镖局了。”
提起这事,顾珩其实有点小委屈,毕竟他是真不知道。
这几条狗是他养大的,对他最熟悉。那日跑去他院子里,拽着他的裤腿往那拖,他才发现沈易欢几人要离家出走,没想到将人吓坏了。
虽然初衷不是有意的,但狗是他养的,又是他带回来的,吓到人,道个歉也是应该的。
顾珩见沈易欢神色平平,以为她对他的安排不满意:“你若是没消气,我就……”
谁知道沈易欢只是笑了笑回道:“哪有的事,是我自己害怕,何必在牵扯到它们,带远一些就是。再说它们是现在府里头的,我是后来的,因为我才带出去,说到底还委屈了它们”
“哪有的事,它们皮实的很,现在在镖局里头人多,一天天过得快活的很。”那几条狗是顾珩的爱宠,聪明矫健又极通人性,提起它们顾珩不由得眉飞色舞,脸上的喜爱之情显而易见。
两人有来有往地聊着,不同于最初的尴尬疏离,也不同于前几日的剑拔弩张,这回倒是一派祥和。
“哥哥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这么怕狗?”
顾珩确实好奇,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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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有人怕成她这样的,只是沈易欢不说,他也不好问。
沈易欢见她的话勾起了顾珩的好奇心,轻笑一声,饮了口茶娓娓道来:“哎呦,这个就说来话长。”
这事那可得从沈清荷那一代说起了。
沈清荷年幼时父母双亡,靠打零工长大。幸而遇上了她第一任丈夫陈珂,见她可怜留在自家做些活计,长此以往两人就有了感情,成亲也是顺水成舟之事。陈珂的家里也有些薄产,一家人生活不说大富大贵也是幸福美满。
可没想到成亲还不过五年,陈珂就染了急病去了。陈家两老也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不过半年也接连撒手人寰,不到一年时间这陈家就剩沈清荷和三岁的沈易欢母女两人。
沈清荷本想操持陈家留下的豆腐坊过活。可没想到陈家的那帮亲戚不依不饶,说她一个外姓人还想霸占他们陈家的豆腐坊,如果不把豆腐坊还给他们陈家人,就要去报官。沈清荷本不怕这些威胁。
可那帮恶人又拿着堪堪三岁的沈易欢威胁她:“你在牢里熬着可不要紧,这小丫头片子可谁看着,小灾星一个,饿死算了。”
沈易欢也就是那时候受尽了磋磨。沈清荷本以为她好歹是陈家的血脉,怎么着那群人都不会苛待她。
没想到那群人猪狗不如,沈清荷被关起来后,沈易欢吵着闹着要娘亲,他们嫌烦便把她关进狗笼里,让她和狗抢食。小小的人还没狗高,那狗叫两声就吓得她哭都哭不出来。甚至还有同龄小孩朝她扔垃圾倒泔水,骂她是丧门星。
就这样熬了半月,好不容易等到沈清荷松口,陈家人又把她收拾得干干净净带回沈清荷面前。后面沈清荷又带着她背井离乡,小小的人知道不能给自己娘亲添乱,也从没提过这事。是以除了沈易欢自己和那群恶亲戚,没人记得那个被关在狗笼里衣不蔽体,食不饱腹的可怜小女孩。
三岁的小孩本就不记事,身体触发的防御机制也在促使着她讲这些事忘掉。这些记忆只模模糊糊存留在她脑海中,她也以为自己忘记了,可每当看见狗,记忆里的痛苦与恐惧又会涌上心头,控制不住的害怕。
顾珩静静听着沈易欢的经历,看着她如今一脸无所谓的态度,心不由一阵揪疼,沈姨和她孤儿寡母,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沈易欢见顾珩的脸色带上可凝重和心疼,心里满意,不枉费她今日和他讲了许多,连她的老底都掏出来了。
这几次的接触,她看出顾珩是个心软又正直的人。她怕狗是真,童年经历也是真,若是想攻破他的心理防线,她不介意把自己不愿提及的痛苦经历讲出来。
“易欢以后有话也和我这样说最好,你说了,我才知道你想如何。如今家里就咱们两人了,合该风雨同舟共进退才是。”
“那我说什么哥哥都会答应咯?”沈易欢闻言咻地眼神一亮,狡黠的目光就投向顾珩。
鱼儿上钩了,沈易欢不免有些兴奋。
顾珩迎着她过分炙热的目光,后背竟然有些发毛,但大饼才画出去了,哪有收回的道理。
“那得看你想要什么,若是你想要天上的星星,那我可没办法给你摘下来。”
“我可不要什么星星,那东西有什么用……”沈易欢听了他的话笑眯眯道,那眯起的细长双眸,带着笑意的嘴角,活脱脱一副小狐狸算计人的模样。
顾珩看着她故弄玄虚的表情,好整以暇地抿了口茶,等着她的下言。
“哥哥,你和我成亲好不好。”
“什么!咳……咳咳咳……”
顾珩只觉一道惊雷劈下,砸得他昏天黑地。喉间还未咽下的茶水,若不是自个儿拿手捂住,怕不是会直直喷射而出,这会堵在嗓子里,呛得他说不出话来。
11. 盘铺子
“诺,哥哥擦擦吧。”
沈易欢早就知道他会是这副表现,将手中备好的帕子递给顾珩。见他咳得喘不上气来,脖子到脸上通红一片,心里乐开了花。让他那日放狗吓她,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吓吓他也算是出了口气。
“你说你要干什么?”
“我说让哥哥和我成亲啊。”
“你叫我什么?”
“叫哥哥啊,怎么了?”沈易欢面对顾珩的追问不以为意,撑着下巴看着他,问什么答什么道。
顾珩初闻只觉得五雷轰顶,再一听只感觉她的想法荒诞至极。
接过她的帕子恶狠狠地擦了把嘴,一口回绝道:“胡闹!我们是兄妹,哪有成亲的道理。”
“哎呦!忘记了,哥哥这帕子是我刚才用过的,拿错了。”
“!!!”
沈易欢的话一出,惊得顾珩擦嘴的动作都顿住了,呆呆地看着手上的帕子。
见那帕子上确实沾着那鲜红的樱桃汁水,甚至还带着几分少女身上的香气,刺激着顾珩的大脑,吓得他一甩手就想帕子扔出去。
只是想着这沈易欢的东西,不知怎的,甩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将帕子规规矩矩地放在桌上。
见顾珩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看她,整个人从头到尾红成一片,想那煮熟的虾一样,沈易欢更开心了。
那帕子是她的没错,只不过是她平日里用来擦手的,拿来逗逗他,也挺好玩的。
“哈哈哈哈哈哈。”
“又不是亲兄妹,哪有什么问题。再说了,不是哥哥自个儿说了要照顾我一辈子的吗,如今怎么不认账了。”
听着沈易欢的话,顾珩气都还没顺通畅就反驳道:“我说的照顾你一辈子是以兄妹之名,并非……”
“哎呦喂,那哥哥就不怕嫂子吃醋,毕竟不是亲妹妹,等会儿哪天就变成‘情妹妹’了。”沈易欢闻言捂着嘴打趣道,戏谑的目光直直盯着顾珩,看得他无处遁形。
沈易欢的这段话虽然听着阴阳怪气,但顾珩确实无法反驳。就如三姑婆那般所作所为,人言可畏。他们两孤男寡女,又毫无血缘,若是真闹起来,他嘴皮子说烂了估计都没人信。
只是人已经接回来了,顾珩的责任感,又没法让他作出将沈易欢三人赶出顾府的行为。
因此,此刻顾珩也只能硬着头皮道:“你放心,就算我娶妻,也定会找个大度容得下你的。”
沈易欢听这话更是乐出了声:“哈哈哈,那你娶的是媳妇还是菩萨。不如你去把庆恩寺的菩萨请下来算了。”
笑着笑着,沈易欢看着眼前人越发难看的脸色,终于停了下来,抹了一把眼角笑出的眼泪道:“哥哥当真了?我不过一句玩笑话而已。”
顾珩见沈易欢没有再抓着成亲的事不放,松了口气,一脸不赞同道:“小女孩家家的,怎么能拿这种事来开玩笑呢,也不怕人家笑话你。”
“那有什么的。不过哥哥既然不答应这个,那我换个要求哥哥总能答应了吧。”沈易欢见顾珩放松下来,心里的小九九又动了起来。
“你先说是什么。”经过前几次的“毒打”,这次顾珩明显留了个心眼,没有一口应下来。
沈易欢见顾珩明显防着她,撇了撇嘴道:“哥哥也太防着我了吧,真让人伤心。”
一听这话,顾珩哪里还坐得住,毕竟他现在可最怕这丫头伤心了,那大夫的话可时刻在他心里悬着,忙道:“哪有,主要是你这步子有时候迈得太大了,有时候我跟不上,你总得给我点反应的时间。”
沈易欢见好就收,怕再逗下去顾珩恼了,连忙献上自己的宝贝:“那哥哥看看这个。”
沈易欢将一旁小桌上放的那叠纸递给顾珩,这就是她忙活了几日整出来的旅行社发展规划。
她对自己很有信心,顾珩看了,若是聪明人,不需要她多说,自然能看出里面蕴藏的巨大商机。
顾珩接过她手里的那叠纸,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少女字迹清秀婉约,令人赏心悦目,但最吸引的还是上面列出的条条点点。
越看,顾珩的脸色便越发郑重起来,不再是之前哄着沈易欢的那种轻描淡写的神态。
沈易欢见顾珩看得仔细,也不催,毕竟他看得越细致说明他越感兴趣,那么她说服他的机会就越大。
自顾自捏起碗里的樱桃塞入口中,沈易欢一边吃一边胸有成竹地问道:“怎么样?哥哥有兴趣吗?”
她相信顾珩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若不是实在没法子了,目前信得过又有能力帮助她的只有顾珩一人,她才不会拉他入伙,分这一杯羹。
“是有点意思,所以你这几日都在忙着这个?”顾珩将那纸收好还给沈易欢,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并不平静。
他没想到他这个妹妹还有这般能力,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想法和远见,不由起了几分钦佩之心。
或许前几日真是他门缝里看人,等她再成长些时日,绝非等闲之辈,说不定自己还不如她呢。
不同于沈易欢所想,顾珩绝非古板之人,不会应沈易欢是一介女流而轻视于她,他敬贤重士,仰慕强者,更能大胆接受创新事物。
至于前几日的争吵,更多的是因为顾珩把沈易欢居于一个弱者的地位,一个需要他照顾,需要他依赖的小女孩。
她那句“出去做生意”,在她看来不过是小孩子的玩笑话,他不需要她出去经历风霜雨大,只需做他的宝贝妹妹。但经过今日一事,顾珩的观点发生了变化。
“那你想如何?”顾珩现在学聪明了,怕自己的话再惹沈易欢,总是会等沈易欢先开口,再看着她的脸色行事。
“哥哥知道我前两日去了官府吗?”
“知道。”
自从顾诚出事后,顾珩便十分注重安保一事。他自己是不要紧,但沈易欢身边却是围了一圈又一圈的护卫,因此对于她的行踪,顾珩大致是清楚的。
“那哥哥可知,本朝未婚女子是没有独立经营权的,我前几日去官府正是因为此事。”
“所以方才你说让我娶你也是因为这个?”
听着这话,沈易欢戏谑的目光投向顾珩:“那不然呢?哥哥以为是如何?”
“没有如何!”顾珩刚平静下来的脸色又涨得通红,真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既然哥哥不愿娶我,那我退而求其次,哥哥可愿意以自己的名义帮我盘下间铺子?至于收益获利,咱们都可以商量。”
这才是沈易欢的最终目的。
先讲讲自己的童年经历,唤起顾珩的怜惜之情和愧疚之情。
再给他一个惊雷,把人砸晕,接下来盘铺子和开旅行社的事,对比起来就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勾着顾珩一步步往她的“陷阱”里跳。
最后再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再给予一些金钱诱惑,这事不就这么成了,沈易欢想不出顾珩有什么理由拒绝。
“做生意这事兹事体大,我得好好回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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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再答复你。”
其实盘两间铺子对于顾家来说不是什么大事,甚至顾珩自己的私产都出得起。只是他怕沈易欢是一时兴起,打算缓几天让她冷静一下。
况且他爹的事还有着蹊跷,放她出去无异于加大风险,就算护卫日日跟着,也总有疏忽的时候,他并不想让她处于危险之中。
“那哥哥何时能给我答复?明日?后日?还是你根本就是在哄我?”
顾珩的心思沈易欢并不知晓,只感叹这人真是冥顽不灵,好好的机会放在眼前居然不抓住。
“这么急?”顾珩挑了挑眉问道。
“很急!非常急!”沈易欢见他的神色松动了些,继续加大攻势,一双小手扯住顾珩的衣摆撒娇似的晃动着,激动地向他表达自己的急迫之情。
看着抓住自己衣摆不放的白嫩小手,再看着眼前人急切中带着委屈的神情,顾珩叹了口气,终究不忍心再拒绝她。
算了,她想做就让她去做吧,也算是找件事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至于安全问题,多派几个护卫守着就是。若是后续发展不下去了,他这边也能给她兜着。
思及此,顾珩只能无奈笑道:“真是拗不过你。对这铺子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先和我说说,我这几天给你留意着。”
听到顾珩终于同意了,沈易欢难抑激动:“多谢哥哥!我没什么要求的,只要地段好、风水好就行了,租金嘛……最好便宜一点点就行了。”
听着沈易欢的话,顾珩心里好笑:“好一句还就行了,她这三个要求,哪一个不是顶顶难办,得亏是他们顾家,不然她上哪去找这样的好事。”
“好,我给你好好找找,定给你找个满意的。”见她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顾珩的心情跟着好起来,嘴角扬起抹不自觉的微笑。
“对了!”高兴之余,沈易欢似乎想到什么,抓取桌子上的另一叠纸塞入顾珩怀中:“这是我娘那豆腐坊的铺契,上面写的是你爹的名字,现在还给你。”
顾珩展开铺契一看,确确实实是她爹的名字,不由疑惑道:“怎么会是我爹的名字?”
“我也奇怪呢,估计我娘和你爹很早就认识了。还得感谢你爹呢,要不是这间铺子,我娘带着我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呢。”
“说什么感谢不感谢地,都是一家人。”
沈易欢本以为顾珩会知道些什么,没想到他居然也不知道。虽然两人好奇,但沈清荷和顾诚两人如今下落不明,他们在这纠结这个也没什么意思。
顾珩又将铺契仔细收好,还给沈易欢:“给我做什么?既然是一直都是沈姨管着,那如今自然也是你的东西。”
“既然你不要,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沈易欢见他又将东西推了回来,也不矫情,拿起就往自己怀里塞。
顾珩见她那副小财迷的样子,只觉得可爱,打趣道:“这么舍不得啊?那还说要还给我。放心,就算你真不要,我也会收着,等你出嫁的时候做嫁妆。”
她确实是有点舍不得的,这间铺子可能只是顾家诸多家产中不起眼的一部分,却承载了太多她的童年回忆。
这也是她让顾珩给她重新盘间铺子的原因,她想把这豆腐坊,完完整整地保存下来。
想到这,沈易欢又想到了沈清荷,不免有些感伤。
“哥哥,你说我娘和顾叔还活着吗?”
顾珩正拿着沈易欢的规划书重新看着,却不妨听到旁边轻轻传来一句话,还带着丝被主人强行咽住的微弱哭腔。
12. 沈老板可真是大方
沈易欢的话犹如夏日惊雷劈在顾珩的心上,震得他脑子发蒙,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少女带着哭腔的颤音仍在传来:“哥哥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吗?他们自称山匪,可若是为财,我娘他们不过是去云城视察分店的情况,身上根本就没什么财物。他们为何不劫你们押镖的商队,为何不直奔顾府而来,又为何不留着活口索要赎金。”
“这赶尽杀绝的做法,到更像是寻仇而来。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官府就匆匆将此案定为山匪劫财,是不是太草率了?”
沈易欢说罢抬起头,目光直直盯着顾珩的脸,眼眸中含着朦胧水汽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希望能从他的表情寻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顾珩喉结滚动,手中的黄纸下意识捏紧又松开,在上面留下一道道深深的折痕,彰显出他此时内心的煎熬复杂。
他当然有所怀疑,不然不会一回来就带着人直奔那山头寻人,更不会不会这段时间早出晚归,奔波在外。
可惜,同顾珩看待沈易欢一样,顾诚也始终将顾珩当作孩子看待。
即使已经逐步将事业放手给他,但还是有许多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因此如今查起来也毫无头绪。
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要不要将他所知的一切告知沈易欢。毕竟现在一切的一切,都仅仅是猜测怀疑而已。他怕给了她希望,日后又要让她承受失望。
看着顾珩的脸色,沈易欢便知道他有事瞒着她。是啊,就连她都能察觉到的事,顾珩又怎么能想不到呢。
“哥哥,那日你和我说,我们如今是风雨同舟的一家人,有什么事都要和你说。那么哥哥呢?哥哥似乎什么都不肯对我说,哥哥有把我当作一家人吗?更何况,那是我的亲人,我应该有权利知道她的情况,不是吗?”
沈易欢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扣弄着茶杯上的纹路,缓缓低下头不再看着顾珩,掩饰着自己嘴角苦涩的笑容。
顾珩见她这么说,知道不告诉她,她怕是日日夜夜都难以心安,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并非有意瞒着你,就像你说的,这事疑点丛丛,官府那边的态度你也看见了,调查起来更是困难重重。我不告诉你,是怕你为此事忧心,又怕你怀着希望,最后却要接受失望。”
“那哥哥真是小瞧我了,这样不累吗?明明有什么事我们都可以一起分担不是吗?”
“是,我承认,往日是我小瞧你了,今日的易欢确实让我刮目相看。日后有什么事,我都会告诉你,咱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有错就认,君子所为,顾珩不觉得低头认错有什么难堪,坦率地承认了前几日自己的问题。
若说初见沈易欢时,顾珩觉得她是规规矩矩、娉婷婀娜的深闺娇娥;再见时,她是一夫当关、所向披靡的勇士;如今的沈易欢则是坚韧不拔、深谋远虑的谋士。
顾珩觉得自己不能、也不应该再轻视于她。如今的他何尝不是孤立无援,有多少人希望福佑镖局乃至顾府倒下,又有多少人希望能趁此机会捞些好处。
若说他是沈易欢的依靠,那么沈易欢又何尝不是他的支撑。
“好,那我们拉钩,不然谁知道哥哥是不是又在哄我。”沈易欢见顾珩的神情越发放松,带着一股平日里难见的疲累与难过,想着缓和一下气氛,闹着要他和自己拉钩。
“我什么时候哄过你?都多大了,还玩这种把戏。”顾珩嘴上嫌弃着,身体却诚实地迁就着她幼稚的举动。
古铜色的大手勾着白嫩柔软的小手,这一刻,两人此时的心紧紧依靠在一起。
“沈姑娘好!”
“沈姑娘你怎么来了?”
马车缓缓驶入一片热闹的街巷,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沈易欢刚在顾珩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便听见一旁传来几声问好。
她正诧异间,往后抬头一看,才发现顾珩居然把她带来了福佑镖局。而刚才那几位向他们问好的,正是福佑镖局的人,往日里跟着顾珩一起押镖的兄弟们。
这会儿,几个人正一脸兴奋,挤眉弄眼地推搡着上前。虽然沈易欢往日没来过镖局,但是他们却是在顾诚的婚宴上见过这个小姑娘,知道自家少东家多了一个漂亮妹妹。
“这是?”沈易欢挑了挑眉,眼神示意顾珩给她介绍一下。
“我是青柏!”
“我是青杨!”
“还有我!还有我!”
……
还没等顾珩开口,那几人就争先恐后做起了自我介绍,誓要在沈易欢面前留下个好印象。
“你们好。"沈易欢被他们的热情所感染,扬起那张漂亮精致的小脸蛋,笑意英语地对着众人问好。
“去去去!少在这现眼,都没事干了吗?”顾珩眉头跳了跳,见这几个小子又跃跃欲试地往沈易欢身边凑,一人往他们屁股上踹了一脚,将人赶走了。
“公子你也太粗鲁了!沈姑娘,我们先去忙了,你有是可以再来找我们哦!”几人捂着屁股,灵活地躲过顾珩的飞踹,跑远的同时还不忘趁机给顾珩泼点脏水。
惹得顾珩气极生笑,差点追上去再给他们一人来个几脚,却被沈易欢拦住,只能目送他们“耀武扬威”地跑远。
“别理他们,一群混球。”顾珩嘴里骂着,只是面上的表情不见丝毫怒意,可以看出他们感情极好,平日里打打闹闹也是习惯了。
“青松、青竹、青柏、青杨。你们这取名还有字辈的,怎么都是青什么的?”沈易欢琢磨着方才几人的名字,好奇问道。
她原以为青松和青竹是兄弟,名字才取得相近。可现在一看,他们比青柏两人估计要大上几岁,想来应该是有些别的缘故。
顾珩见她问起,耐心解释道:“他们都是我爹捡回来的孩子,就统一用“青”取了名。若是自己过来的,除非他自己想改名,不然还是他自个儿的名字。”
顾诚是个侠肝义胆、热心肠的人,平日里就老爱往府里头捡人。
若是碰上根骨佳、天赋强的,就拉去镖局教他们学武押镖;若是没那天赋但又想留在顾家的,就会像刘管事一样留在府里头找些活计;若是不愿留下的,顾诚也给他们些盘缠,给予些帮助。
凭此种种善举,顾诚在城中乃至附近城州都颇有美名。所以当他出事身故后,无人不摇头叹息老天不开眼,竟将这样好的人带了去。
“这样啊,那顾叔可真是个好人。”沈易欢想起她娘的豆腐坊也是顾诚帮忙盘下的,不由感叹起他的善举。
顾珩见沈易欢又开始回忆往昔,生怕她又难过起来,连忙打岔:“好了,别聊这些了,不是说要带你看铺子吗?跟我过来吧。”
几人随着顾珩才堪堪走了一小段路,便停下了脚步。
“到了?这么近?”
沈易欢回头朝他们来时的地方看了一眼,福佑镖局那偌大的招牌都还在眼前,怎么她们就到了。
顾珩看着沈易欢震惊的神色,笑着回道:“我想了想,还是把你放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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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子底下方便,有什么事还能互相帮衬一下。进去看看,还满意吗?”
他前几日思来想去,把沈易欢放在哪他都不放心。正巧那日想起来,顾家在这还有间铺子,离得近,把人放在眼皮底下看着,这回他总算安心了。
沈易欢推开门往里走去。这铺子虽因为长久没人看护打扫,灰尘满天。但面积、朝向、装潢都是极好的,她甚至觉得都不用重新装修,简单收拾一下就能够直接开业了。
沈易欢没想到顾珩一找,就给她找到这么好一间铺子,可一想到租金,心里头就直打鼓。
沈易欢看着顾珩打量铺子的身影,语气弱弱道:“满意是满意,就是这租金怕是不便宜吧?”
她在心里头盘算起她娘留下的银子,想着把这笔钱投在租金上值不值当。
那笔钱她原先设想着还有很多用途,像宣传、设施配备、人脉走动等等方面。若是在租金这就砸下重金,估计还没撑到盈利阶段,很快她就会入不敷出。
到时候真让顾珩给自己收拾烂摊子,那可就丢面了。这不正应了那句话,不怕富二代贪玩,就怕富二代创业。
“租金?”
顾珩还真没想过这事,沈易欢让他帮忙,他就从顾家的产业里挑了几处出来。收她租金,那不是从左口袋出右口袋进,费那精力做什么?
只是一想到沈易欢的倔脾气,她问了就说明她打算出这笔钱,若是他直言不要,她估计又得和他闹。
顾珩抬头打量了一下沈易欢的脸色,见人只眼巴巴地盯着自己,于是试探着问道:“你打算出多少?这铺子本就是我们顾家的,给你个亲情价,你看着出吧。”
沈易欢没想到问题又被抛回到自己手上,再一听这是顾家的铺子,更难作出回答了。
往日她帮沈清荷和顾珩算账时,见得那账本上的商铺月租金大多一二两每月,也不知道这闹市里头得是多少?
若是出价贵了,显得自己像个冤大头。若是出价少了,又好像自己在占别人的便宜,虽然这段时间也厚着脸皮占了不少了,但沈易欢始终铭记人情要花在刀刃上,因此还是犹豫了几分。
想了会儿,再结合一下自己前世看过的小说里的物价,沈易欢颤巍巍地举起四个指头,弱声弱气道:“五两银子每月如何?”
沈易欢想着,翻倍再凑个整,应该也差不多了吧,再多她就要肉痛了。
“这么大方?这么有信心?”顾珩见沈易欢“狮子大开口”报出了个自己都没想到的价格,打趣她道。
“多了?”沈易欢不确定道。
“反正整条街基本上都是我们顾家的,沈老板那是最财大气粗的。我现在好奇,你平常算账都算了些什么?”
顾珩的话一出,“没见过世面”的沈易欢脸色羞得通红。就像网上流传得那些豪车豪宅一样,知道贵,但是这玩意为什么能值这么多钱,几百万和几百万之间到底有什么差别,她也不知道。
“我平日里算得都是内账,像庄子里头收了多少菜,府里头一月吃饭花了多少,你要是问我萝卜白菜,黄豆成本多少钱,我兴许还知道。这种大宗的花费我还真不了解。”
“……”
这话顾珩倒是无言以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嘱咐道:“行了,就收你二两每月。还有,买东西的时候你别主动给价,得迂回一下,得砍砍价,别傻乎乎地就掏钱。这几日你多带些人出去逛逛,看看物价,要是有不知道的地方尽管来问我。”
13. 开业大吉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伴随着锣鼓喧天,阵阵鞭炮声在瑞丰街上响起,往日里就热闹的街道,今日更是增添了许多喜气。
身姿矫健的舞狮在舞狮人的手下热烈摆动着身躯,活灵活现,将来来往往人群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店铺门前红绸高挂,似流火般随风飘扬。
一块崭新的招牌在阳光下闪耀着金色的流光,上面赫然题着“云游社”几个大字。
“看一看!瞧一瞧!今日咱们云游社开张大吉,凡是下单的顾客都有优惠!“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青松几人的大嗓门总算在今日派上用场,将手里传单塞给路人,扯着嗓子站在门口卖力吆喝。
“云游社?这是个什么东西?”
“好像是什么旅行社。”
“旅行社又是何物?”
“哎呀,废这么多话干什么,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群人互相拥挤着就进去凑这热闹,顿时将铺子里围得水泄不通。
今天是沈易欢旅行社开张大喜的日子。
这会儿人正站在铺子门口,看着里头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门前的路都堵得水泄不通,满脸自得。
开一家小店,目标达成!
这段时间,她为了这旅行社能够顺利开张,可是废了不少功夫。
从店铺重新装修,到前期宣传,再到开张准备,她每一环节基本上都是亲力亲为,一手操办。
今日一早,她更是按耐不住激动,早早带着人火急火燎地来到铺子里,一遍遍检查今日所需要的物料,力求今日能够顺利开张,给日后图个好彩头。
“人还挺多的。”
顾珩抱着手臂,悠悠然靠在门口的柱子上,看着来往人群,再看看眼前尾巴都要翘上天的少女,不禁调侃道。
“那当然。”沈易欢对顾珩的调笑丝毫不在意,厚着脸皮照单全收。
她自信满满的小模样,逗得顾珩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好好,沈大老板,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沈易欢挑眉看了他一眼:“不劳顾老板费心了,您就一旁看着吧。”
说完,她也不理会顾珩的反应,开开心心招揽客人去了。
少女的身影没入人群中,忙忙碌碌,带着朝气与蓬勃,驱散了这些天笼罩在她身上的阴霾,顾珩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只是,好像高兴得太早,不过几个时辰,沈易欢的豪言壮志便被现实击破。
来店里的人,往往只会问上几个问题,便悻悻然摇摇头离去。
“什么是旅行社啊?”
“出去玩,为什么要给你们交钱?那地方又不是你们的,我们自己去不行吗?”
“一贯钱一次!什么东西这么贵?”
不过两个时辰,方才还热热闹闹的铺子,渐渐冷清下来。
不多时,铺子里就只剩下沈易欢几人大眼瞪着小眼。
冬橘看着沈易欢慢慢沮丧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姑娘,还要出去吆喝吗?”
“去吧,再去试试。”沈易欢不信邪,想着多试几遍,只当是自己前期宣传不够。
让青松他们带着传单走远一点发出去,她也带着冬橘几人继续出去吆喝着。
“哎,要看看吗?”
“大娘!……”
只是这回更是收效胜微,大多数人只是摆摆手,便头也不会地走了。
沈易欢她们忙活了一阵儿,见实在没人搭理她们,便悻悻而归。
回来后,几人在铺子里熬了一下午,情况没有比早上好多少,进来咨询的人寥寥无几,更别说下单的。
“唉……”
沈易欢双手撑着下巴靠在桌子上,看着门外来来往往经过的人。
早上时她有多兴高采烈,这个时候便有多沮丧难过。
“算了,今日先到这吧,大家回去好好休息。”
她回头看着青松等人,也是无聊地靠在门上打着哈切,望望天,看看地,就是找不到事情做。
沈易欢只能无奈地结束了第一天的经营生活。
顾珩一回到镖局看到的便是无精打采的众人。
“怎么了,怎么垂头丧气的?”他上前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开口询问像没有骨头一般,瘫在桌上的沈易欢。
早上衙门那边派人来寻他,见沈易欢这边井然有序地进行着,他便放心地跟着去了。
没成想,他才几个时辰不在,回来见到的就是一个个霜打的茄子。
“根本就没人下单!”
“怎么会呢?我走时人不是还挺多的?”
“多是多,但他们都是来凑热闹的,到下午,更是连人影都见不到了。”
见顾珩问起,沈易欢直起身子,像是开了匣般大倒苦水。
今日她真是求也求了,哄也哄了,两辈子给出的笑脸都没今日的多,结果硬是一个客人都没留下。
想到这,更是垂头丧气地又趴了回去。
这回倒是顾珩奇怪了,这么多人,真就一个都留不住,不应该啊?
不是他对沈易欢迷之自信,他看过那企划书,还是挺有意思的,一个人不感兴趣,总不能所有人都觉着无趣吧?
“那他们有说什么吗?总不会进去晃了一圈就走了吧?”顾珩拉过沈易欢旁边的椅子坐下,打算好好帮她分析一下。
“还能说什么?”
沈易欢将他们的“灵魂三问”,原原本本传达给顾珩,一脸“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的表情。
顾珩听完,表情凝滞些许。
他虽然看过沈易欢的企划书,但后续的工作他没插过手,给了沈易欢绝对的自主权。
只是没想到这丫头,一股“莽”劲,他有些哭笑不得。
看了看沈易欢的神色,顾珩有些了然又有些纠结,犹豫了一会儿,又抛回给沈易欢“三问”。
“你有告诉他们旅行社是什么吗?”
“你选的地方有什么特色?非得跟着你去?”
“一贯钱是不是太贵了?”
顾珩到底是比沈易欢多混了几年,一下便看出她的“病症”所在,简简单单三问,就把沈易欢问住了。
沈易欢单手撑着脑袋,看着顾珩的脸,思索了一会儿,给出了她的答案。
“我让人拓印了传单,路过的人都发了。”
“有没有可能,有些人不一定认字?”
“……”
“我还给情人湖编了个故事,独创的。”
“有没有可能,人家就喜欢风景,对故事没什么兴趣。况且,你有告诉他们你有故事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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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贯钱不算贵吧?租金、人工这些都算成本的啊。”
“你光考虑自己的成本了,那你能给客人什么,他们什么都得不到,光为你的成本买单?”
“他们得到情绪价值啊,我的服务,他们的快乐。”
“你不是算过账吗?如今的物价多少?一贯钱,也就是一千文钱,能买五十斤猪肉、一百斤大米,就你那天吃的面都能买两百碗。你说普通百姓,是愿意花一贯钱买这些东西,还是跟着你去寻找快乐?”
“……”
沈易欢还真没想过这些,她没做过生意,本能地以“我”本位出发,光考虑自己了。
做生意无异于从别人口袋里掏钱,人家不得到点甜头,哪会心甘情愿敞开口袋。
她光顾着图方便,顺着前世的经验,以传单作为主要宣传点,却忽略了这个时代,普通人家能认字的寥寥无几。
她费尽心思设计的传单,其实对大多数人来说,就是白纸一张,毫无用处。
她选定的景点,没能发掘创新之处,对客人来说毫无竞争力和吸引力,自然也不会有人做这冤大头,花钱买“空气”。
她绞尽脑汁编的故事,还藏在肚子里,无人所知,自然也无人好奇。
至于价格,她光从成本去设定,却忽略了这个时代生活的物价,足够让大多数人望而却步。
如今,她的大多数工作安排,都像浮在空中的楼阁,不现实,太空泛,让人可望而不可及。
看着沈易欢陷入沉思,顾珩便知道他听进去了,她是个聪明的,想了应该能品到其中之意。
她既然当初信誓旦旦地说服他,他自然不会以为她在过家家,而是以生意伙伴的角度去要求她。
只不过,他也做好了给她收拾烂摊子的准备,只希望沈易欢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想清楚了?”顾珩到了一杯茶,放在沈易欢面前,唤回她的思绪。
“有点感觉。”沈易欢点点头。
她如今确实是有了点感觉。
初步设想有了,骨架有了,但具体措施方案,她还得好好思考一下。
“有点感觉就好,我可不希望对牛弹琴。”顾珩笑了笑,宽厚的大掌揉上沈易欢的脑袋,半是安慰,半是鼓励:“你这样已经很好了,我第一次上镖局帮忙时,连招呼都不敢打,被我爹骂了,还可不服气,差点没把他气晕。”
“那哥哥可真够胆小的,又坏又胆小。”沈易欢白了顾珩一眼,躲开他在她脑袋上作乱的大手。
见人恢复了点精气神,尾巴又扬起了了,顾珩无奈失笑。
“行了,收拾收拾,回去吃饭吧。”
“啊!终于能吃东西了。”
憋了有一会儿的冬橘等人,终于能开口说上话。
方才沈易欢两人商量大事的时候,怕打扰两人,尽管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响,他们也不敢开口说话,如今听到终于能吃饭了,顿时两眼放光。
看着围坐在身边的众人,沈易欢说不感动是假的,原来她的身边有着这么多人,帮助她,爱护她,她不再是孤单一人。
“当然要吃,我在酒楼定了菜,吃顿好的,感谢今日大家来帮忙了!”
“好!”
“感谢沈姑娘!”
一行人欢呼完,热热闹闹、浩浩荡荡朝着酒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