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第三世》 1 第一章 永安宫中,三足香鼎暖如春意,七彩琉璃灯光环晕染,暧昧了蚕丝纱帐。 四皇女李琮心香汗淋漓,娇喘声声,面色潮红。身下的绝色男子面白如玉,紧咬薄唇,悄无声息,除了一双修长的美手攥出清白的骨节,紧紧的抓着身下洁白如雪的丝绸床单,如微风吹皱一池春水。 床上颠鸾倒凤了整晚,李琮心在纱帐外就站了通宵。纱帐之内的香艳,直看的她口干舌燥。她并不是偷窥狂,只不过被一种巨大的吸力吸住,身不由己,移不动步子,现在的她只是一缕游魂。 刚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的时候,李琮心一直以为自己在做噩梦,但是现在她终于确信自己是死了。 被一种神秘力量牵引着,李琮心始终离不开永安殿。那个与她同名的皇女必定与生活在千年后的她有着不可开解的渊源,此时的荒无度,让她体内也翻江倒海,就象一种宿命的暗示。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越来越感觉到暗流涌动,灵魂丝丝缕缕的向那个为口口癫狂的女子流转。 终于晨光破晓,第一缕晨光象一把利剑晃花了李琮心的眼,夺目的白光一闪而过,再醒来时,李琮心发现自己正汗湿的象落汤鸡一样趴在别人的身上。 苍白而没有温度的胸膛,满眼星星点点殷红色的口口的痕迹,周围寂静无声,只有那人和缓悦耳的心跳声,让残火犹存的清晨大殿稍微的有了点生气。 李琮心尝试的慢慢的抬起了头,逐渐印入眼帘的是那瘦削下颌的分明线条,饱满紧闭的唇线,微锁的英挺的眉,乌黑的发丝零乱的散落在白色的丝绸床单上,如一副靡而奢侈的画卷,明明放纵却带着禁欲的色彩,而她身在画中,目瞪口呆。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长睫掩映下,身下的人眸光一暗,流露出一丝犹疑之色,很快又闭上了眼睛。 大梦初醒一样,李琮心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正爬在美男身上,两个人正毫无遮拦的赤诚相对,这个认知让她如遭电击,顾不得身体的虚脱,翻身而起。大殿门随即大开,两个侍人慌慌张张的小跑在前面,后面是鱼贯而入的侍者,手中端着各色的梳洗晨具。 一群宫侍簇拥着围上来服侍,都是些涂着胭脂水粉的男人,浓重的脂粉气和一层又一层的繁复宫装,让李宝宁不禁皱起了眉头,心里却渐渐的清明,意识到侵占了别人的身体,李琮心不禁一阵心虚。贴身侍人如月打好最后一个宫绦同心结时,她本想学着这具身体原主人昨晚的样子,摸一下如月的脸,但是如月脸上那厚厚的脂粉终是让她已经抬到半空的手颓然停住。 正在这时,宫侍搀着床上的男宠,蹒跚着跪在她的面前。那人乌发如瀑,有着丝缎一样的光泽,一直倾斜到腰际,只松散的披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碧纱袍,内里风光若隐若现,却跪的坦然,俊美的脸上平静无波。 李琮心眯起眼睛,审视着这个跪在自己身前的男子,明明虚弱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却腰身挺直,神色间不卑不亢。迟疑了片刻,李琮心神差鬼使的伸手勾起他削薄的下颌,指尖传来丝丝凉意,如电波传导出阵阵麻酥,那人紧抿着薄唇,依然眼帘低垂。 “慕轩晨、公子轩晨。” 李琮心轻启朱唇,叹息一样叫着这个男子的名字,被四皇女昨晚叫了一夜的名字。 得到一个人的身体,得不到心也是枉然。 那四皇女贵为天之娇女又怎样,却进不了区区一个男宠的眼。昨夜亲眼看着那个四皇女喝了很多酒,象疯了一样放纵情_欲。让李琮心又想起自己从前的心伤。 她和她一样,都是被感情伤了的可怜人。 听到自己的名字,慕轩晨长而浓密的睫毛几不可察的跳动了几下。 黑如点漆的星眸和李琮馨平静的对视,没有预想的冷冽,温和无波,与记忆中的眸子逐渐重合。 有的人天生的眉目含情。 心中象利刃划过,李琮心暗暗咬了咬牙,拇指不觉中加重了几分力道,生生在那诱人的下颌凹陷处印下一道红痕。 慕晨轩抗拒的微微侧了下脸,眸色暗夜深沉,最深处跳动着两点星光,流露出掩饰不住的不屈和蔑视,让李琮馨心里一阵悸动。 这不是一双卑微求欢的人该有的眼睛,那眼中的骄傲和坚定,让她相信眼前这个人虽然跪着,但是心中从未屈膝。 李琮心无力的放了手。 自己这是干什么?迁怒于人?他不是他。 “下去吧。” 李琮心忽然觉得心中疲惫万分。 慕晨轩昨晚被折腾了一夜,血脉被钉在风池穴内的金针所阻,让他此时稍一使劲,体内便气血翻腾,心痛如绞。刚才勉强支撑着跪着,现在咬牙想站起身来,才发现双腿酸麻的一点知觉也没有,踉跄了一下,幸好被身边的宫侍扶住,才没有跌倒,站起来时额头已经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被宫侍连拖带拉的走了出去。 待慕晨轩走后,李琮心坐在宽大的梳妆台前怔怔出神。精心打磨的黄铜古镜中印出的少女粉嫩的脸庞,眸剪秋水,唇含夏花,比前世的自己可要好看百倍,只可惜在那慕晨轩嘴里,这四皇女不过是个胸无远志、嗜酒好色的纨绔。还记得四皇女昨晚一遍一遍的苦苦追问: “只要你愿意,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一生尊荣,我什么给不了你?我哪里比不上她?” 李琮心不知道四皇女说的那个她是谁,能如此幸运,得一男子这样痴情相许。却原来纵有让世人称羡的衣锦荣华,如花美眷,也有得不到的感情,买不来的真心。只是这世上幸运的人能有几个? 还记得前世上大学时候,日子单纯快乐,直到有一天那个人忽然告诉她,他喜欢上了她。 他是那么优秀,高大英俊,是班里很多女孩的白马王子。当时的李琮心惊喜的都有些不可置信,犹豫了很久才接受了这份感情。 这一相处便是八年。两个人一起毕业,一起工作,日子很穷,但是很快乐。她二十七岁的时候,两个人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车。 正当两个人计划着要结婚的时候,他忽然要和她分手,她问他为什么,他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后来那个女人来找她,她才知道原来一个高官的女儿看上他了。那个女人比她年轻,比她漂亮。 她清楚的记得那个午后的咖啡馆里,坐在对面的年轻女人脸上胜利的笑容,唇边的漩窝甜美而诱人,但是从那张好看的唇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冷酷: “男人需要的事业、前途,女人能给他带来的骄傲,这些我都可以给他,你能给他什么?他不忍心告诉你是因为他可怜你,别再拿你拿不值钱的感情缠着他了。” 她无言以对,他已经做出选择不是吗?是自己一直不甘心,拼命的追问,就象那女人最后说的: “感情能值几个钱?” 她只记得那天的雨真的好大,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仿佛全被那场大雨吞没了。她的心空了,曾经珍惜的、信仰的在瞬间毁于一旦。 但是今天遇到了慕晨轩,让她知道了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如果那个女人此刻坐在自己面前,她终于可以告诉她, 她李琮心输了,但是真情没有输。 想到这里李琮心只觉眼睛一阵湿润,怕被身后正在给自己梳头的宫侍发现异样,她赶忙闭上了眼睛,原本累积在心中的一股怨气忽然消散无踪,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再睁开眼时,只见铜镜中的少女梳着秀致的双螺髻,眼睛澄澈明净,在朦胧的铜镜里依然闪闪亮,象两汪清泉。 昨日之日不可留,从前的那个李琮馨已经用生命为那段八年感情路画上了句号,付出过,明白了,亦无悔,就让旧日的种种爱恨伤痛如烟消散,今日新的李琮心破茧重生吧。 吃过早膳之后,李琮心闲的无聊,也不知道这四皇女平时都做些什么,总不好贸然的去问身边的宫侍现在我该做什么吧,若是被别人发现原来的四皇女已经不在了,自己是个冒牌货,那还得了,说不定就被当怪物给烧死了。还是先窝在家里,找机会打听清楚点再说吧。 正在一个人独自琢磨的时候,就见如月手中拿着几支梅花走了进来,头发上,身上还粘着零星的雪花。走进来后,边把梅花插到古瓷彩绘花瓶里边说:小說中文網 “下雪了,这可是今年冬天第一场雪呢,咱这院子里梅花都开了,可好看呢。” 寒蕊吐香,若有若无的清香让李琮心感到一阵神清气爽,不由的兴致勃勃的走到窗前,推窗向外看去,果见外面飘飘洒洒的下起了雪。 天色阴沉,院子东北角种着几树寒梅,生机盎然的点点淡粉为冬日的瑟萧平添了几分□□,让李琮心感到无端的心旷神怡,正想出去看看,忽然发现梅树下赫然跪着一个人,只着单衣,在寒风中显得格外瘦削,好像就是刚被带出去的慕晨轩。 2 第二章 李琮心语气冰冷。 如月赶紧走到窗前,晨风夹杂着细雪带来一阵的寒意,让如月不由的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回主子,是慕公子呀。” 如月边说边看向李琮馨,目光中的无辜好象在说: “主子明明知道,干嘛还这么问我?” 看到了如月眼中的疑虑,李琮馨还是忍不住问: “怎么回事?” “是肃贵君的懿旨,每日例行的跪思警醒。主子忘了吗?” “我怎么会忘了呢?只是天气这么冷,人冻坏了怎么办,把人叫进来吧。” 看不得这么欺负人,李琮心起了恻隐之心。 如月不由的皱了皱眉头,心想:“这小主子怎么今天老犯糊涂?”嘴上却不敢怠慢: “是萧贵君的话,要在外面跪着,还有萧贵君派来的张嬷嬷看着呢。” 肃贵君是谁?怎么把手伸到了这永安宫?李琮馨心中疑惑,却不便再马上追问。 她转回身来,身后如月关上了窗户,隔阻了外面的寒气。屋中烧了地龙,暖烘烘的,想着外面的天寒地冻,李琮心刚才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 看来这内宫果然不是好地方,怎么自己这一穿越,偏就来的这历来纷争不断的皇宫呢?再想想过去看过的宫斗戏,里面从皇上、大臣到嫔妃,甚至是宫里的侍人,手段之高深歹毒,想起来都不寒而栗。想自己一单单纯纯的小职员,一无所长,既没有高深的武功,也没有卓识的远见,更没有混迹官场的圆滑,从小在友爱和平的环境中长大,追求的是自由平等,拿什么和别人斗?枪打出头鸟,既然没什么本事,还是安分点,最好被所有的人都忽略掉,将来有福的话,做个闲散的王爷,有吃有喝,平平安安,自有自在的过一辈子,岂不是一件美事。 再说自己初来乍到,也不知道那肃贵君是何方神圣,还是以忍字为上,少管闲事,静观其变的好。俗话说的好“下雪天,睡觉天”,不如去睡个回笼觉吧。 她这样想着,站起来想回寝宫去,走到门口处却又住了脚,眼前似乎总晃动着风雪中那个单薄的身影。 如月见她走来走去的样子,问: “主子是要出去吗?” “去,给我拿件斗篷来。” 如月应声拿来一件青缎面貂绒衬里的大氅,李琮馨披上出了门。 外面雪越下越大,李琮心踩着厚厚的积雪,径直走到了慕晨轩身边。wWW.xszWω㈧.йêt 慕晨轩此刻头发上、肩头落满了雪花,面色苍白,嘴唇已经冻成了青紫色,却腰身挺拔,象一棵风雪中的松柏。见李琮心过来,依然面无表情,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李琮心弯腰拂去他肩头上的积雪,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了下来,亲手披在了他的身上,直唬的身后的宫人呼啦啦跪了一地,如月发出一声惊呼: “主子,这怎么使得,这大冷的天。。。” 边说边慌慌张张跑着回去取衣服。 “给四皇女请安,这么冷的天,还劳驾您出来给他披衣,这男宠好大的福气。” 声音不高,却难掩跋扈之气。 李琮心顺着声音看去,见一个老嬷嬷,有别于普通的宫人的灰衣,穿着紫色的宫装,高颧骨,倒三角眼,长着一脸的刻薄样,想来便是如月刚说的张嬷嬷无疑。 听她说话,李琮心心中已生反感,脸上却带了笑说: “张嬷嬷辛苦了,这么冷的天,还下着雪,让你在院子里陪站。” 说完扬声叫:“如月。” 如月此时已经跑了回来,拿了件雀金尼的斗篷给李琮馨披上,听李琮心叫他,赶忙答应: “在。” “请张嬷嬷进去喝杯热酒,暖暖身子。” “哎哊,这怎么敢当。” 张嬷嬷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她在宫里是一品宫人,又仗着肃贵君撑腰,平时宫中的侍君、皇子们也得给她三分薄面,只有这个四皇女对她从来没正眼看过,今日忽然施恩,让她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如月在一旁接道: “难得我们主子体恤,张嬷嬷就别推辞了,请随我来吧。”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本来张嬷嬷摊上这么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心想自己这么高的品级,大下雪天站在院里冻着,心里老大的不乐意,心里咬牙切齿的想着,回去再在萧贵君耳边吹吹风,赶紧的把这个姓慕的贱人打发了算,省得她天天跟着受累。如今这么一来,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脸上堆满了笑,高高兴兴的随如月喝酒去了。 那边如月领着张嬷嬷刚进了屋,这边李琮心便吩咐下人,将慕晨轩扶回了屋子里。心里卸下了事,跑回寝宫安安稳稳的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这一觉睡到中午才醒来,醒来后只觉得头晕脑胀的,心想一直这么睡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索性把如月叫了来,将身边闲杂人等都遣了出去,对如月说: “今日闲着无聊,你陪着我聊聊天。” 如月一愣,想这四皇女性情暴戾,自从十五岁及笄礼后,便沉迷于男色,整日里无所事事,隔三差五弄些男宠进宫,新鲜不过几天就打发了,对下人们从来不假以辞色,自己伺候她这么久了,平时也是小心谨慎的,不敢有半点造次。怎么今日里倒象换了个人似的,说话时温温和和的,不知道有什么古怪。想到这里心里越发的七上八下起来。 见如月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李琮心笑的人神无害的说: “别怕,天气不好,不想出去,闲的慌,找你说会话,一会儿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要实话实说,说的好,说的对了,有赏,若是有半点假话,也别怪我不留情面。” 这一聊便是一下午,初时如月还有些胆怯,后来见自己不管说什么,四皇女也不恼,还一付兴致勃勃的样子,也渐渐的放松了下来,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李琮心这才对自己现在所处的世界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这个叫做天鸢的王朝,女尊男卑,自己是皇上最小的皇女,为煜君所生。煜君将门之后,文武全才,又生的好看,深得皇恩,可惜英年早逝,四皇女因面容长的与生父恰似一人,故深得皇上怜爱娇宠。 只可惜这四皇女只生了乃父一个好皮囊,从小就不务正业,因天鸢的皇女们到了十八岁才会封王,正式临朝,是以现下只有十七岁的四皇女还留在宫中,成日游手好闲,遍访男色。 这慕晨轩本是大皇女看上的人,便是被四皇女先下手为强,抢回宫中。。。 听说暂时可以不用上朝,李琮心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想当初工作特别辛苦的时候,常常梦想一只米虫的快乐生活,今天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 更加让李琮心感到欣慰的是,四皇女虽不喜读书,可是永安宫里却有一个大书房,里面从正史经书,到野史杂记应有尽有,包罗万象,听说是煜君留下来的。从那天开始,李琮心茶余饭后,便躲到书房看书,总算是过了十几天轻松闲适的生活。 这一天,李琮心刚吃完早膳,正坐着喝茶。上好的贡茶碧螺春,汤色澄清碧绿,香气醇厚清新,当真是茶中极品,这是皇上亲赐,昨日特地派人送来的。李琮心边喝着茶,边慨叹自己的这个皇娘还真是对自己好啊!虽然还没见过面,但是这些日子已经赏赐了好几次了,东西好坏放在其次,难得她日理万机,心里总惦记着,有了皇上撑腰,李琮心对自己的穿越生活,又多了几分信心。 一杯茶刚喝了小半杯,如月走了进来。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如月见了李琮心已经随意了很多,不再那么谨小慎微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却有点吞吞吐吐的: “主子,有一件事。。。” “什么事儿,只管说。” “是。。。是慕公子。” 前一阵子因为慕晨轩,四皇女天天烦躁易怒,如月那时候还无辜挨了几鞭子,好不容易清净了这几天,所以一提起慕晨轩来,如月仍然心有余悸,说话都有点不利索: “内务司来接人了。” 对于慕晨轩,自从那日初见后,李琮心便再没有见过他。那样一个人,即使那日的情景那么不堪,仍然让她想到青竹之有节,他原本就不应该沦落到宫闱侍人,对于他,虽然仰慕,但是也明白在他心里,自己不过是仗势欺人,强取豪夺之人,恐怕永远都做不成朋友了,只想等将来有了机会还他自由,从此天高地远,任君翱翔。 看到如月战战兢兢的样子,不想吓到他,李琮心耐着性子问: “怎么回事?” “这个。。。公子已经十日没有被招侍寝了,按照宫规,主子厌了,男宠当遣。” “噢?” 这一着李琮心倒是没想到,她没有说话,可是一双明眸象忽然结了寒冰,看的如月鼻子尖直冒汗,结结巴巴的说: “是。。是要净身守节,还是送。。送去留欢馆,请主子示下。” 砰!茶杯被重重撂下,洒了一桌的茶水,一句“放屁!”到了嘴边,被李琮心生生的咽了回去。 “带我去看看。” 李琮心说着便要往出走,如月连忙阻拦: “主子慢着,慕公子病了,主子凤体要紧,怎能去那样不干净的地方。” “他病了?怎么没人告诉我?看过病了吗?” 如月在李琮心凌厉的目光下硬是出了一身的冷汗,饶是平日里伶牙俐齿,如今却说不出话来,嚅嗫着: “没。。。没有。” 心里忍不住嘀咕: “主子对他不闻不问的,我们怎么敢拿这些个小事劳烦主子?” 等李琮心来到后院偏房,刚一进门,就看到院里站了十几个内务司的宫人,为首的一人,身着紫衣。 李琮心心道:“内务司总管竟然亲自来拿人,好大的架势,想来又少不了萧贵君的功劳。” “金环给殿下请安,内务司有案考,殿下十日未幸慕晨轩,按例慕晨轩当遣,去处请殿下示下。” 李琮心这才明白为什么这几日萧贵君没派张嬷嬷来找麻烦,原来连睡觉这点事都有案可考,这宫里还真不是人能呆的地方,连一点自由都没有。 李琮心连眼皮都没有抬,径直挑帘进了慕晨轩的内室。只见慕晨轩穿戴整齐,站在当地。当日见他,正是晨起之时,衣冠不整,如今他乌黑的长发用发带束在脑后,一件半旧的月白长袍,腰间系着镶白玉的腰带,挺直的站着,越发显得风姿俊朗。只是较那日他又憔悴了很多,嘴唇连一点血色也没有。 见她走进来,慕晨轩平静的看向她。室内光线晦暗,可是他的眼底却星芒闪烁,那义无反顾的决绝之色,让李琮心不由的心头一痛,那感觉真实而熟悉。 她紧走几步,就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心冰冷濡湿。 慕晨轩见李琮心来拉他,就象被毒蝎子咬了一样,厌恶的皱起了眉头。她的手柔软温润,却让他又想起了那恶梦一样的过往,身体因憎恶忍不住的战栗,他本能的想躲闪,李琮心却强硬的将他握的更紧,往自己怀里一带,才发现他脚步虚浮,连忙揽住他的腰,和他并坐在了炕头,自始自终李琮心都没有松开他的手。 3 第三章 内务司总管金环紧跟着走进了房里,正好看到这恩爱的一幕。 “金总管,你都看到了,慕公子可有半分失宠于我?你可以走了。” “可是,殿下,这后宫的宫规。。。” “宫规再大,大不过皇命,我有皇命在身,也需要向你一一解释清楚吗?” 李琮心语气笃定,故意带上了三分怒气。 “金环不敢,金环告退。” 李琮心这句话说说的模棱两可,云里雾里的,搞的金环脑子有点晕,也不知道皇上私下里授意了这四皇女什么,她一个奴才胆子再大,也不便继续追问,金环明白今天这差是办不成了,只好灰溜溜的走了。 等金环出了门,慕晨轩看向李琮心,黑眸中带着疑惑,正和李琮心的视线相遇。 第一次离的这么近,李琮心才发现那双眼睛长的真漂亮,眼尾处温柔缱绻的弯度让她心中不禁怦然一动,一时竟看呆了。 慕晨轩见李琮心看着自己发呆,尴尬的转过脸去,躲开了她的视线。 这个四皇女从那天清晨就象变了一个人,似乎不再是那个曾经残忍的折磨自己的人,刚才在她的眼睛里,他分明看到了。。。疼惜。 想到这个词让慕晨轩吓了一跳,刚才那一眼对视,他才发现原来她还只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女,一双大眼睛晶莹剔透的仿佛会漾出水来,溢满了关怀,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 想到这里,慕晨轩觉得更加的不自在,刚才当着金环的面,他强忍者嫌恶,任李琮心抓着手,现在察觉到自己的手还被李琮心握住手心里,不由的想把手往出抽。小說中文網 李琮心没松手,刚才她就感觉到了慕晨轩手心的异样。猛的把他的手翻过来,只见他原本修长完美的手心之上烙着一个大大的心字,丑陋的疤痕深几见骨。李琮心只觉得背上升起一股寒意,直窜到四肢五胲,连指尖都是麻的,一下子松了手。 这个心字是自己的前身烙上去的认知让李琮心彻底懵了,还是慕晨轩先打破了沉默: “多谢殿下相救,只是我身体微恙,恐病气有损殿下凤体安康,殿下请回吧。” 这是李琮心第一次听到慕晨轩和自己说话,他的声音因为生病的原因,有些沙哑,但底蕴浑厚,有着音律般的质感,非常好听。 听出他的语气中的刻意的淡然和疏远,李琮心唇角挂上了一丝苦笑 这是绕着弯的想撵她走啊。 她回过头,看向慕晨轩,惊觉他的脸色白的吓人,双颊带着病态的红晕,伸手一摸他的额头,热的烫手。 慕晨轩一时惊讶竟忘了躲闪。 自己病了,她竟然毫不忌讳,还如此。。。关切!这几次发生的事情,让自己都快认不清这个曾经蛮横凶残的人了。 不顾慕晨轩惊讶的目光,李琮心冲着屋外喊如月。 如月一直在门外候着,听命走了进来。 “去找太医来给慕公子看看。” “这。。。?不。。。不能叫太医。” 见如月一脸为难,李琮心站起身来出了屋,如月紧跟在身后,低声对她说: “主子难道忘了,当年□□宠幸男宠吉源,以致吉氏之乱,从此颁下十八条宫规约束男宠,这第六条便是但凡男宠生病者,不得留于宫中,当遣。” 李琮心心里咬牙切齿:“什么狗屁宫规!” “去,备车,咱带上慕公子出宫去。” 宫里不给治,到外面去,活人还能被那什么憋死。再说自从来到这儿,还没到外面去过呢,今天便去散散心,还可以回煜家老宅看看。前两天,煜府捎来绿梅茶,让她无论如何回府一趟。听如月说,煜家满门忠烈,如今府里头就只剩下她的姑父独守空门,还有一位老管家五奶奶。自己来到这异世,原来的亲人朋友都再也见不到了,他们现在到底也算是自己的亲人,也应该是探望一下。 李琮心打算的挺好,可一看如月站着没动。 “又怎么了?” “宫规第十条规定,没有圣谕,男宠不得私自出宫。” “我靠!” 李琮心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合着入宫做了男宠就是死路一条。 “什么?什么靠?” 看着如月一脸迷茫的呆样子,本来面色阴沉的李琮心噗哧笑出了声: “笨哪,你,去准备几套宫外寻常的衣服,公子的脸上又没写着男宠两个字,咱们偷着去。” “这,能行吗?” “少废话,快去。” 马车和着清脆的马蹄声,颠颠簸簸的走在京城的青石板街道上。前几天又下了一场大雪,路上还有未融的积雪,马车走的并不快,李琮心拥着轻暖的裘皮披风,随着马车晃晃悠悠的靠坐在宽敞的马车里,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对面人的身上。 慕晨轩安静的坐着,面容憔悴却仍然腰身挺直,毫无萎靡之态,只是紧抿的唇角和微皱的眉头,透露着他的坚持。李琮心知道,他不想在自己的面前示弱。为了避开自己的目光,自从上了马车,他就一直侧着脸。冬日的暖阳透过马车上敞开的小窗洒在他的身上,让他凌厉而分明的侧脸线条多了几分暖融融的感觉,恍惚让李琮心觉得他不再象以前那样对她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刚才大夫给他诊病,说风寒虽重,但并无大碍,只是他脉象奇怪,气血淤滞,竟有逆行之象,若不及早找出病因,日久只怕凶险。可是大夫问病之时,慕晨轩却三缄其口,一付安之若素的样子,让李琮心担心之余,又多了些忧虑,总觉得慕晨轩似乎隐瞒了什么事情。 马车走到京城最大的饭庄迎宾楼前停了下来。时已至正午,这迎宾楼的全鸭宴被如月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的,李琮心决定来尝尝鲜。 一下马车,迎面便看到一座两层的木楼,雕梁画栋,门前车水马龙,宾来客往,好不热闹,果然是名不虚传。 这次因为是偷偷出来的,李琮心也没敢带侍卫,随行只带了如月一个人,三个人正信步往迎宾楼走,忽听的一声凄惨的哭喊声: “爹!” 紧接着便看到几个凶神恶煞的奴仆强拽着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子从迎宾楼出来,后面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连滚带爬的追了上来,哭着喊: “儿啊,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吧!” 这时一个锦衣女子走过去,一脚把老翁踹的飞了出去,头撞在了迎宾楼的门框上,当即便鲜血如注,流了一脸。那女子却混不在意,扭头便走,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老东西,找死。” 看着老人的惨状,周围的人群都躲的远远的,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李琮心见状,血直往脑门上冲,便冲了上去,挡在了那伙人的面前: “住手!我说大姐,你怎么随便打人呢?” 那几个恶奴大概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敢阻拦,一下子愣住了。那个锦衣女子看了看拦在面前的李琮,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见她小小年纪,衣着考究,眉目间天生贵气,心道不知又是哪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富家女出来多管闲事,伸手一推李琮心,轻蔑的说: “哪家的毛丫头,滚一边去,也不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我还告诉你人我打了,这个小的我也要定了,我看上了他是他的福分,怎么着吧。” 李琮心这时才看清楚对面的锦衣女子的长相,大概三十上下的年纪,冗长脸,眉眼长的很好看,却是一付无赖嘴脸,李琮心看着她,气就不打一处来,没想到女人不要脸起来也一样的无耻。 “我是谁你别管,青天白日、天子脚下,你敢公然强抢民男,在你眼里还有王法吗?你赶紧让你的狗奴才把人给放了,否则别怪我跟你不客气。” 李琮心针锋相对的用手指上了对方的鼻子。 那个锦衣女子倒也爽快,仰面大笑三声:“哈哈哈,好大的口气,来人,给我打!” 要是说到打架,李琮心是一点不怵,想当初在小学的时候,李琮心就曾经打遍同桌无敌手,因为这个被老师换过无数次座位。 她上小学的时候,男女生之间封建思想比较严重,同桌之间都画着三八线,那个年纪的男孩子还不懂得怜香惜玉,经常欺负一下弱小的女生,其他女孩子小事也就忍了,偏偏李琮心不惧,什么事情都寸步不让,基本和所有的同桌都打了个遍。 她毕竟是女孩子力气小,难免吃亏,可是被打疼了,她从来没哭过。为了打架,后来她专门留了长指甲,打不过就使出九阴白骨爪。有一次她狠狠的挠了同桌的男同学一把,打完架后她弹出指甲里的血肉,咔咔的,血肉横飞,十分惨烈。后来长大了,同学聚会的时候,她还见过那个男同学,当时那个同学还让她看了脸上的疤痕,那么年过去了依然有着浅浅的痕迹,那个同学还开玩笑说因为这几道疤,至今未娶,让她以身相许,以弥补他的损失呢。 虽然很久没再打过架了,今天就权当再练练手。 可是眼前真刀真枪上阵的这几个恶奴和以前同学之间的干架那根本就是两个概念,以前那是人民内部矛盾,现在这分明就是阶级斗争啊。 李琮心退了几步,拿眼一扫,顺手操起身边一个小摊旁边的扁担,一阵乱抡。这会儿李琮心才发现自己的这个身体的本主到底是女尊世界里的人,看起来苗苗条条的,劲还真不小,这扁担抡的虽然没有章法,却呼呼生风的,竟然胡乱的撂倒了两个人。 那边一见自己人吃了亏,不知道从哪又冒出了几个,呼啦啦的一拥而上。双拳难敌四手,李琮心一下子乱了手脚,忙乱中一眼瞅见旁边不知何时来了一队巡逻的官差,本着有事找警察的自觉,李琮心大喊了起来: “官差快来啊,有人强抢民男!” 谁料那几个差人嘀咕了一下,竟然转身要走。 李琮心这一分神不要紧,对面一把钢刀冲着她握住扁担的手砍了过来,她慌忙松了手,扁担落在了地上。还没等她闪过神来,一根木棍“呼”的又当头打了下来。木棍来的又快又狠,李琮心只道是躲不过了,电光石闪之间,忽然有人从旁拉了她一把,她身子一旋,棒子与她擦身而过,堪堪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击。 那人拉着她几个起落,居然利索的躲过了那几个家丁的围攻,来到了官差面前。刚站稳脚,她便觉到腰间一动,那人从她腰带上摘下了什么东西,高举到官差面前,朗声说: “圣上钦赐金牌在此,尔等还不跪下听令。” 李琮心这时才看清楚,原来救了自己一命的人是慕晨轩。此时他高举金牌,虽面色苍白,但一身凛然之气,更显得英武不凡,看着他英俊的侧脸,李琮心心中一动: “原来他竟也是关心我的。” 4 第四章 慕晨轩将金牌递还给李琮心,李琮心一看那金牌之上精雕细刻着九天飞凤,中间刻着气势磅礴的四个大字“如朕亲临”。 “没想到自己身上还有这宝贝,早知道刚才就不用费那么大劲了,还差点丢了小命。果然还是皇上娘疼自己啊。” 李琮心有些小得意的把金牌挂回腰间,让官差带着一干人等到了顺天府。 顺天府尹张还钰端坐在高堂之上,头疼不已。 自从进京当了这顺天府尹,才明白所谓做京官难,做顺天府尹难上加难的真正含义。 天子车轮之下,随便拿出来一个就是皇亲贵胄,要处理好种种错综复杂的关系,那当真是如履薄冰。看见没,现下自己左手边坐着的是金枝玉叶,当今圣上的四皇女,堂下太师椅上大大咧咧坐着的是皇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萧贵君的亲妹妹萧如是。 这萧如是平时在京城中横行霸道,惹下不少是非,她不是不知道,只是萧贵君执掌后宫,加之天鸢近半的兵权就握在萧家手中,萧氏一族权倾朝野,她区区一个顺天府尹又如之奈何。如今堂中的这两位皇亲国戚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可苦了她这个小小的府尹。 没办法只好先拿能开刀的开刀,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实在没办法,和稀泥那是做官不二的法宝。 “啊咳” 张还钰清清了嗓子,对着堂下跪着的父子二人说: “堂下之人,身为男子,不谨守夫德,抛头露面,在酒楼之中唱淫词艳曲,做有伤风化之事,还谎称灾民,要知我天鸢圣上英明,天下一片太平盛世。曲阳水患,朝廷拨款千万救济灾民,圣上颁旨灾民就地安置,不得流窜到京城,尔等竟敢造谣生事,其心可诛。” 说完转向李琮心:“殿下刚才也听萧夫人说了,她拿这父子二人并非是想强抢入府,实是为朝廷分忧解难,这纯属一场误会。这父子二人伤风败俗,污蔑朝庭,违禁入京,按照例律,当杖责五十,充作官奴。。。” 那堂下父子听到这里,早已嘤嘤的哭做一团。他们穿着破旧的布衣,瘦骨伶仃的,让李琮心看着就心酸,如今再听到他们一哭,让李琮心险些自己也掉下泪来。她只觉气往上冲,再也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打断了张还钰: “张大人,你恐怕搞错了吧,到底谁是被告,谁是原告?刚才萧如是强抢民男,动手打人,要物证大人可请仵作验伤,要人证,本宫便可作证。大人口口声声圣上朝廷,可还记得圣训“爱民如子”,可看得到这府衙之上的明镜高悬。” 张还钰什么人,没有能耐能年纪轻轻做了这顺天府府尹吗?李琮心的话说的掷地有声,她却微微一笑,面不改色的说道: “圣训下官时刻铭记在心,怎敢言忘。关于抢人打人一事,萧夫人乃圣上亲封一品诰命,有品级在身,按例当归御史台管辖,我顺天府无权责罚,下官定会将此事奏请御史台裁断。” 这皮球就这么给踢走了,李琮心干生气却不好发作,心想原来这踢皮球的绝技古来有之,只可惜前一世我就被踢的多了,绝对算的上是经验丰富,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张大人此言差矣,御史台监察各级官吏,一品诰命不过是一个封号,算的什么官品?王女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只是一个外戚,还望张大人秉公执法,莫要趋炎附势的好。” 那萧如是见张琮心毫不顾情面,对她不依不饶的,怕张还钰顶不住压力,也急了。她平时嚣张惯了,高声嚷道: “李琮心你不要欺人太甚,便是皇上也要给我萧家留三分情面,你四皇女平日做过的荒唐事可多了去了,今日倒要装正经,你也没有封王封侯,有何资格和权利在这顺天府衙指手画脚?” 李琮心冷笑一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都是我李家的,你说我有没有资格?今天我教训的就是你这种狐假虎威、胡作非为的东西。” 张还钰一看吵起来,赶忙笑着劝道:“殿下息怒,今日之事,实非下官权限之内,下官定会尽快查明上报,还望殿下静心等候。” 要是单说到辩论吧,就凭着在大学里主辩的经历,李琮心相信自己不会辨不过张还钰,可是现在张还钰就是和稀泥,光打哈哈不办事,让李琮心就象掉进了烂泥潭,对这种传统的机关作风,李琮心感到招架起来实在无力。 张还钰就象牛皮糖一样雷打不动,大堂之上寂静无声,只余那父子二人的低泣之声,十分可怜,刚才府衙门外群情激愤的百姓也没了声息,心灰意冷的人群正在逐渐散去。 李琮心知道拖得越久越对自己不利,相信消息很快会传到萧贵君的耳朵里,到时候想要惩治萧如是这个坏蛋恐怕就难上加难了,今天不给她点教训,日后不知道还要有多少无辜的人死在她的手上。Www.XSZWω8.ΝΕt 她一时无计可施,想起自己莫名的穿越,初来乍到的,人生地不熟,虽贵为皇女,却是一个假冒的,况且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李世民杀兄娶嫂,武则天亲手掐死自己的女儿,康熙圈禁太子。。。 她越想越恐怖,心里已经有些松动想要打退堂鼓,可是看着堂下萧如是的得瑟劲又实在可恶,犹疑间迟迟疑疑的开了口:“要不。。。” 就在这时,站在李琮心身后的慕晨轩忽然打断了她,声音不高,带着暗哑的低沉,却莫名的让人感到沉稳有力: “我记得张大人是去年六月才从浦天调任来京的吧?” 张还钰一愣,此人为何将她调任的日期记得如此清楚?虽然面前的人是个男子,但是那灼灼的目光让她却感到迫人的威压,不由的点了点头。 慕晨轩微微一笑: “当年张大人的恩师首辅上官大人力排众议,放着众京官不用,力荐在远在浦天府的张大人,张大人才从一介地方知府一跃做了了这顺天府尹。当时上官大人在朝上对皇上进言,张大人在浦天为官清廉刚正,体恤百姓,在地方为官,与这京中官员又无瓜葛,如若做了顺天府尹定能公正廉明。大人上任之时,上官大人亲书“铁面无私”四字赠与大人。如今上官大人因操劳过度,年初刚刚仙去,尸骨未寒,大人便要辜负老师的殷殷希望吗? 为士者立于世间,有所为有所不为,如今堂上有殿下为证,堂外京城众百姓都在看着张大人,张大人若能不畏权贵,公正断案,则清廉之名远播,顺天府必威慑京城,从此之后,上至达官显贵,下至黎民百姓,谁人不服。何况天子脚下,圣听聪达,这京城之中什么事情能瞒的了皇上,四皇女在此,你当皇上当真不知道吗?张大人,当断则断,该怎么做你可要仔细考量清楚了。” 张还钰听到此处心中一惊。 现如今这天鸢朝野之内,党争激烈,自从老师走了以后,萧氏势力日熏,天子要制衡,难不成今日这桩事情竟是皇上暗中授意?看这四皇女并不是如传闻那样一无是处,难道皇上有意扶植她吗?自己来京城不久,根基未稳,自从恩师故去,自己便成了独木孤舟,老师素与萧家不和,若是不及早站对阵营,还安于中庸的话,只怕早晚自己得被踢出顺天府。 想通了这些事儿,张还钰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为官之道,若涉渊冰,关键之处一步之错便可能万劫不复。刚才四皇女手下区区一介男子,一席话便可点醒梦中人,可见四皇女也是被褐藏辉,先前种种不过藏拙而已。今日她张还钰便要赌上一赌,要玩就玩把大的,不疼不痒的,上位者几天便扔在了脑后,倒霉还是她,到时候死了都没人在意。想当初老师在世的时候,一心想清君侧,铲除奸佞,可惜二皇女懦弱无能,三皇女生父身份低贱,四皇女鲁钝荒淫,竟然无人可与萧贵君所出的大皇女相争,故而常私下里和她慨叹天鸢后继无人,投效无门。今天她便要替老师完成遗志,抛砖引玉,拉开这夺嫡大战的帷幕,若是能成就大事,便算是舍了这条命又当如何? 要不说书生意气,这书生热血若是沸腾起来,不逊于浴血沙场的战将。张还钰既拿定了主意,便向李琮心深施一礼: “非是下官有意推诿,实是权责所限,今日既得殿下亲临,又闻圣上曾亲赐殿下御制金牌,见牌如见君,若殿下肯授金牌一用,我必秉公执法,不负皇恩。” “好!”见张还钰终于松了口,李琮心二话不说,干脆利落的从腰间解下金牌,递给张玉平。 张还钰恭恭敬敬的接过金牌,翩然转身,稳稳当当的端坐到大堂之上,啪的一拍惊堂木: “来啊,撤座!被告萧如是,现堂下父子告你,青天白日强抢民男,四皇女亲口为证,你可知罪吗?” 惊堂木一响,萧如是吓的一哆嗦,见张还钰声色俱厉,她腿都软了,衙役们还没使劲,刚一拉她,她已经跪倒在地上,嘴上还色厉内荏的嚷嚷: “张还钰你好大的胆子,我是皇亲国戚,你敢这么对我,不想要脑袋了吗?” 她边说边向衙门口张望,刚才早有人给萧贵君送信去了,她心里只盼着救兵快到。她不看还好,她这一望便象一道催命符,张还钰见了,心中一紧,废话不多说,转头对书启官说: “庭录可写好了?呈与殿下,若是无误,请殿下御笔亲证。” 书启官将庭录递给李琮心,李琮心一目十行,看倒是看完了,可看着书启官递到她手边的那杆饱蘸墨汁的狼毫小楷,她昂扬的斗志瞬间灰飞烟灭。如此高贵不凡的皇女若是在如此义正严词的诉状之上,签上她那歪歪扭扭的毛笔字会是什么笑果,可是时不待我,李琮心面不改色的伸出纤纤玉指,在砚台里蘸了下墨汁,按下了自己指印,顺口胡诌道: “刚才本宫手腕伤了,提不了笔。” 按完后,心中汗颜。 那边张还钰心中却对李琮心大大的赞叹了一番: “好,四皇女为了求速求快,居然罔顾身份,不拘俗礼,处事能审时度势,果敢决断,这一宝算是压对了。” 她一时意气风发,一扫近来压抑隐忍之阴霾,高声说: “书启官,取萧如是涉案卷宗来。” 书启官片刻功夫抱来一大摞卷宗,双手捧着一直顶到下巴上。张还钰从上之下例数萧如是的罪状,十几条人命,斑斑血泪,一案一句,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张还钰已然合上最后一份案宗,双目如电看向韩如是: “韩如是,刚才本官所诉你的罪状,件件证据确凿。你身为皇亲国戚,仗势欺人,目无国法,犯下人命案在案可考的共计一十八条。杀人偿命,按律当诛,来啊!龙头铡伺候!” 话音刚落,几个衙役就把一把黄澄澄的铜制龙头铡抬了上来,往地上一放,齐声高呼: “开铡。。。” 早已摊成一滩烂泥一般的萧如是,脑袋被按倒铡刀下的时候,裤子都尿湿了。闪着寒光的铡刀落下的瞬间,血光飞溅。要说这龙头铡实在是变态,刀身虽重,刀锋却钝,韩如是在铡刀之下还咿咿呀呀的惨叫了几声,就在李琮心从心惊到肉跳的功夫,韩如是的脑袋已经滚出了几米远,正停到了她的脚下。 堂外原本嘈杂的围观人群,因为震惊一下子鸦雀无声,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忽然爆发出哄然的叫好声。 第一次看到杀人,还杀的这么激情,李琮心大脑运行的速度根本赶不上张还钰杀人的节奏。她只想教训韩如是一下,谁料想一转眼的功夫,刚才还神气活现的一个人就已经身首异处在她的脚下了。她的牙齿一直在打颤,全身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尽力保持自己面部平静上了,抽搐的大脑中反复出现的只有一句话: “这是伸张正义还是草菅人命?” 事后她想起这句话,才认识到自己其实算是一个非常有社会责任感又善于思考的人。 “萧贵君懿旨到。” 李琮心一念未完,张还钰刚刚站起半个身子,府衙大门之外,即传来凌乱匆忙的脚步声。一个宫人手捧懿旨疾奔而来。进得大堂,一见倒在血泊之中的韩如是的尸首,手哆嗦的险些将懿旨掉在地上。 张还钰含笑迎了上去,正冠拂衣,跪倒在地:“张还钰接旨。” “这。。。这。。。”宫人半天没说出一句话,铁青着脸转身离去。 张还钰这才气定神闲的站起身来,走到了李琮心的面前,将金牌奉还给李琮心,口称殿下,躬身等着李琮心的下文。 李琮心惊魂初定,大脑一团混乱,搜肠刮肚了好一阵方说出一个好字,说完半天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正着急,就听身后传来慕晨轩温和舒缓的声音: “张大人不畏权贵,心怀天下,堪为国家栋梁之才,日后朝堂之上,殿下还要多多倚重大人。” 张还钰再次俯身:“承蒙殿下看重,张某一定尽心竭力,不负殿下所望。” 慕晨轩往前站了一步,堪堪差一寸的距离便与李琮心比肩,李琮心侧脸便看到他唇角淡淡的笑意: “还望大人妥善安排这父子二人今日出城,天色不早了,殿下急着回宫,改日再与大人畅饮一叙。” 马车又一次走在了颠簸的青石板道上,重新坐在马车里的李琮心真有了浮生如梦的感觉。马车外面传来如月的问询声: “主子,前面有个饭庄,要先吃点东西吗?” “不去了,直接回宫吧。” 慕晨轩一进马车就好像一下子卸了劲儿,斜倚在马车一角昏睡了过去。他睡的极不安稳,眉头深锁,辗转着静默无声,流露出从未有有过的脆弱和无助。就是眼前这个人,刚才寥寥数语,轻描淡写便说得张还钰当庭铡了韩如是,杀人于无形。他胸有沟壑,却入幕宫闱,做了男宠,可是自己对自己的这个男宠又了解多少呢? 5 第 5 章 一声似有似无压抑的□□声打断了李琮心的沉思,她知道慕晨轩一定是难受的紧了,不然以他个性断不会哼出声来。此时已近黄昏,马车里光线昏暗,她倾身向前,果然见他额角涔涔都是冷汗,长而疏朗的睫毛颤动着,象蹁跹的蝶翼,孩子气的扑闪着,让李琮心感到一种无端的心疼。她从怀着掏出丝帕为他轻轻的擦去汗水,心中默默计算着回宫的时间。 他的嘴唇干的暴起了白皮,一天水米未进,他又病着怎么受的了,连她自己现在都饥肠辘辘的。 不想还好,这一想肚子就象有感应一样咕咕的叫了两声,恰在这时车外传来了清晰的叫卖声: “烤红薯,热乎的烤红薯。。。” 李琮心挑开轿帘往外一看,见一个带着毡帽的小贩正站在不远处守着个炉子卖烤红薯,红薯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让她忍不住使劲咽了下口水: “如月,停、停。。。” 李琮心一连声的叫停,只怕马车跑的太快错过了。 如月跳下马车,听到李琮心要买烤红薯,一个劲儿的摇头: “主子,这街边的吃食不干净,吃不得,若是伤了主子的身子,奴才可担不起。” “没事儿的,你也买一个,快去。” 刚烤好的烤红薯拿在手里,热乎乎的烫手,李琮心吸着气在手里倒腾了好几下,才把一只大红薯拦腰掰成了两半: “诶,慕晨轩,吃红薯不?” 看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又想到病人也不适合吃红薯,她终于忍不住那萦萦绕绕香气的诱惑,大大的咬了一口。 香甜软糯的,就是太烫了。 她吸溜着咽了下去,吃完了烫的直吐舌头。好久没吃的这么随意痛快了,在宫里吃饭的时候,还得装成皇女,端着架子,守着规矩,李琮心感到终于自由了,一个人抱着一个大红薯吃的不亦乐乎。 慕晨轩听到自己的名字,迷迷糊糊的微睁开眼睛,见对面的少女正大口的吃着烤红薯,吃的那么心满意足。寒冬夕阳的余晖钻进轿帘的缝隙里,在马车里投下一束清冷的光束,烤红薯的热气在光线中翻腾上升,少女笑靥如花的脸朦朦胧胧的,一双眼睛却如晨雾中的繁星,流光溢彩,在阴影中显的格外明亮。 小姐从来没有这样狼吞虎咽的吃过东西,她吃饭的时候,动作总是那么的优雅,一举一动都谨守礼仪。恍惚中,慕晨轩仿佛看到了那年寒冬漫天的飞雪,八岁的自己偷偷溜回了府里,怀里揣着热乎乎的一个烤红薯,那是他用第一次得的赏钱买的。当时的他也是吃的这么香甜,没想到却被小姐看到了,被她狠狠打了一顿手板,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随便在外面买过东西吃。 那时候小姐也只有九岁,却已经端庄娴静,进退有度,在他的记忆里,好像从第一次相遇,只比他大一岁的小姐就一直象一个大人一样。 那天被打了以后,到了晚上,他的手心又红又肿,小姐拿着热毛巾替他敷了手,还是让他必须完成当天的功课。他的手疼握不住笔,小姐就站在他身后,用手包着他的手写,她的手温暖的就象新采的棉花,被她温柔的包裹着,他手心的疼都好像减轻了很多。 那时候他身量比小姐还低半头,小姐的鬓发蹭着他的侧脸,痒痒的,散发着丝丝缕缕的清香。香气轻浅环绕,慕晨轩在沉溺中渐渐的陷入无边的黑暗。。。 夜晚的永安殿,烛火摇曳,慕晨轩棱角分明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温柔而恬静,李琮心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的睡颜,觉的自己的心似乎融化了,要滴出水来。她小心翼翼的伸出食指,忍不住隔着薄薄的空气描画他饱满的额头,挺直鼻梁。。。尛說Φ紋網 唉,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犯花痴的想: 眉是眉,眼是眼的,这样躺着就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儿。 刚才回来后,慕晨轩勉强吃了半碗清粥就昏睡了过去,为免萧贵君再为侍寝的事情找麻烦,李琮心直接把他留在了自己的寝宫。 宫人把煎好的药端进来后,就都识趣的退了出去,寝宫里寂静无声。 李琮心用手试了好几次药碗的温度,觉得不那么烫手了,才伸手轻轻的推着慕晨轩的肩头: “慕晨轩,醒一醒,该吃药了。” 半晌,慕晨轩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床幔顶部金丝彩线绣成的游凤花纹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猛然睁大了眼睛,迟疑的将视线转到李琮心身上后,身体瞬间僵硬,李琮心甚至清晰感觉到自己手下他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 “别怕,我。。。我不碰你。” 慌乱中说出这句话让李琮心自己都觉得脸上发烫,做了替罪羊,她实在是无奈,只好耐心的解释: “一会儿我睡旁边的睡榻,你就放心的在这里休息吧。” 她说话的时候尽量把声音放的和缓,看着她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放松下来的慕晨轩意识又模糊了起来,任李琮心托着他半坐了起来,整个人陷入床头松软的靠垫上。 白天的时候,他不顾金针封穴,强行运气,伤及经脉,现在心口处几道邪气横冲乱撞,越是是压制越是凶猛,心口气血翻腾,浑身无力,只能躺在这里任面前的这个人摆布。 当初就是在这里,这张床曾记录了他所有的屈辱和不堪。 “来,把药吃了。”她舀起一勺药,吹了吹,送到了他的唇边。 他很听话的一口一口咽下苦涩的药汁,喝着喝着,两颗晶莹的泪珠忽然从他的长睫下静静的滚落。李琮心觉得这两颗泪仿佛砸在了她的心湖里,砸碎了湖心的月,又随着水波荡漾开去,让她冲动得想紧紧的抱住他,安慰他。可是她什么都不能做,因为她知道,在他心中对她只有恨。 是夜,京城一处普通的四合院里的书房里,三皇女李琮瑄身着素衣,盘膝坐在暖炕上,正俯首炕头矮几之上,凝神描摹。 修长飞扬的俊眉,耀若星辰的黑眸,渐渐的一俊逸的男子跃然纸上。画卷之上,那人手握长剑,迎风而立。她正仔细的勾勒他翻飞的衣襟,门外随着几声轻轻的叩门声,传来一个低沉苍老的声音: “主子,我回来了。” 李琮瑄停笔,不紧不慢的将笔搁在笔架之上,随手拿起画卷旁的面巾净了下手,方抬眼看向来人: “常婆婆,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常婆婆的目光看似无意的瞟了一眼案几上的画卷,象鹰鹫一样犀利的目光露出几分担忧: “萧贵君那边已经知道公子出宫的事情了,奇怪的是一点动作也没有,我担心公子他。。。” 李琮瑄细长的美目低垂,眉宇间带着一抹天生的清冷,看向画卷中的男子: “他既那么做了就知道后果,再说这几日朝中大臣纷纷上奏,催促皇上立储,值此敏感时期,萧贵君他就是再恨也得先忍着。有那个不成器的李琮心在,公子暂时不会有什么大事儿。” “是啊,公子一向胸有谋略,他这次行事,虽置自身于险境,但是一箭双雕,既挑起大皇女和四皇女之间的纷争,也许还可以借机脱离永安宫,只是这招棋行的太险了点。” 李琮瑄唇角微挑,虽笑犹冷:“常婆婆,我累了,你下去吧。“ 待跟随自己多年的老仆出去后,李琮瑄纤长的手指紧握成拳,指甲刺破手心,尖锐的刺痛直达心底: 常婆婆,你还是不够了解他,他这么做只是为了那父子二人而已。为了不相干的两个人,他无异于助了那李琮心。现在京城之中,一传十,十传百,四皇女路救卖唱郎,张还钰怒斩韩如是的事儿,一日之间已经被描写的绘声绘色,在百姓间不胫而走。京城之中谁不知道四皇女爱民如子的英名。 更何况这样一来,萧贵君必定会对他起疑心,断最后一点退路。 他明明知道这样做会得不偿失,最可恨的就是他的明明知道。就象当初他为了一个不相干的戏子,强自出头,让他自己身陷永安宫,坏了她的精心筹谋,让她对他痛彻心扉的割舍都变得一钱不值。 当初父君就曾说过,晨轩得之于情义,也失之于情义,留他在身边终会成为她的心腹之患。 李琮心支肘在矮几之上,看着书案上的画中人,美目中闪过一抹伤痛之色. 6 第六章 同为天鸢皇女,她李琮瑄从出生的那天就注定比别人低贱,父君是从前负责扫御花园的宫人,地位连宫侍都不如,不知哪世的孽缘,被皇上一时兴起临幸了,怀上了她。六个月的时候,肚子再也遮不住了,被萧贵君知道了,随便找了个由头,一顿杖责。幸亏当时皇上身边的老总管及时告诉的皇上,打了十几杖的时候皇上来了,也是她命大,居然保住了胎。直到那时候,皇上连她父君叫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因为父君替皇上生下了皇女,被封做侍君,御赐了朝露殿。可是当时皇上正有了新宠四皇女的生父煜君,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他的身上,连朝露殿的大门都没进过。大概她连父君长什么样都不记得吧?她对父君的情义便如所赐的殿名一样,薄如朝露,转瞬即逝。 她从小就没有见过自己母亲的面。五岁的时候,北辽和天鸢因马匹交易边境起了纷争,战事久持不下,最后双方议和,她被送到北辽当了质女,这一去就是四年。 回来后,母皇下旨不得入宫,安排她住进了这处简陋四合院里。别的皇女封王封侯,住的是金碧辉煌的皇宫王府,而她在这处破院子里,一住就是十几年。 在北辽的时候,她被那北辽王子故意关在了冰窖里,冻坏了双腿,成了跛子,每到天寒,双膝便疼痛难忍。父君在宫中也遭人白眼冷落,始终低人一等,连萧贵君手下得势的宫侍都不如。 这么多年来,她父女二人数也数不清的屈辱,只有权利,只有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利,才能让她把这一切都讨回来,让她心中抱负得尝,坐拥天鸢万里大好河山。 今年秋天,她终是听了父君的话,决定把晨轩送给大皇女李琮锦。 千辛万苦将心腹安插到了李琮锦身边做了近身宫侍,筹划三次,终于成功的让李琮锦偶遇晨轩。李琮锦惊鸿一瞥,惊为天人,跟踪着晨轩到了她事先安排好的一户普通宅院,最终诱得李琮锦答应三日之后接晨轩入王府为侍君。 入王府为侍,盘查甚严,第二日宫中便派出密探探查轩晨的底细。幸亏事先安排周密,没露出任何破绽。为过进府验身一关,免于被人发现晨轩身怀武功,她亲手用金针封了他的血脉,用药物蚀去他手中的薄茧,最痛的是她给他种下练丝情毒。此毒会于交_合之时,过到女子体内,于不知不觉中损人精气,致人死方休,事后查无所踪。只是男子会在交_合的过程中承受蚀骨之痛。 她心里清楚,这一去,晨轩可能永远也回不来了,是她亲手把他送上了不归路。当她把计划告诉他的时候,他眼中的震惊和痛苦一闪而过,便很快恢复了平静,之后他还是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晨轩,直到走,他都什么也没有说,没有抱怨,好象他还是一直都在她身边,不会离开,可是他那时受伤的眼神却总是出现在她眼前,让她无处可逃。 第二天便是中秋花灯节,再过两日就是晨轩的入王府之期,本不该再带他出去,可是想到即将的离别,她心中尽是感伤和悲凉,她想再和他象儿时一样游一次花灯,便冒险带他一起偷偷跑了出去。 犹记得当时圆月高悬,相思湖畔人声喧嚣,各色彩灯绵延十里。他和她一起猜谜语,畅游灯海,还买了一只琉璃团圆灯。 后来她腿疼,走不动了,他扶着她到梅林的石凳上休息。夜深石凉,他怕她受寒,便要回去,她却意犹未尽,一定要再多坐会儿,他就说回马车上给她去取软垫来。谁想这一去,他便再也没有回来。有时候他离开时的身影会在她梦中慢慢回放,他走了几步翩然回头,脸上的青蝶面具也难掩他绝世的风姿,身后远处彩灯的华辉迷离了夜色,他说:“等着我。” 永安殿里,慕晨轩睡着后,李琮心躺在睡榻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眼前总是不停闪现着慕晨轩的身影,想着他救自己时,拉着自己的有力温暖的手,想他顺天府大堂之上,运筹帷幄,举重若轻的机言巧辩。他的人品才华让她仰慕,他的隐忍让她心痛,想着他的坚强和脆弱,她该不是爱上他了吧! 不会的,也不可能,他的心中应该早已另有所属了,那个人是谁?刚才宫人给他换衣服时,从他怀中掉出一块美玉,温润通透,雕工精细,她虽不懂玉器,也能看出来不是凡品。那块玉中心刻的分明是一个锦字,听说当初他本来要进的是大皇女李琮锦的长乐王府,难道他心中的那个人就是李琮锦?萧贵君心有芥蒂,才会有心对付他吗? 不管怎么说他是不可能爱上那个曾经伤害过他的四皇女的,何况自己甚至连四皇女都不是,她前世只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小女子,象他这样心志姣如明月的人,以她本来的身份,恐怕连见到他的机会都不会有吧?还是利用自己现在的身份,尽力保护他,等有了机会,送他出宫吧。他今日为救那父子二人,强行出头,难保不被萧贵君知道,萧贵君恐怕又会借此事做文章,一定不能让他再受到伤害。。。 半夜里慕晨轩梦中惊悸,模模糊糊的说着梦话,声音压抑在嗓子里,象窒息一样,伴着急促的呼吸声。 李琮心本来也没睡实,听到赶紧从榻上起来,到床边看他,听了半天,才听清他在说: “别走、别走。” 中间还好像叫了几声“小姐。” 见他辗转着,额头上都是冷汗,李琮心侧身坐下,拿丝帕边给他擦汗,边软言安慰: “别怕,都是梦,你醒醒。” 慕晨轩却忽然抓住了她手,象找到了依托,人渐渐安静了下来。李琮心见他睡安稳了,试了好几次想把手抽出来,可是她刚轻轻一动,他就受惊一样更紧的抓住她。幸好床前的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她索性坐在了毯子上,一直让他抓着自己的手,趴着就睡着了。没想到这样反而比在睡塌上睡的安稳,夜里连梦都没做,睡的格外香甜。 清晨,慕晨轩睁开眼睛,就看到李琮心趴在床边,象只慵懒的猫,正香梦沉酣,柔若无骨的手被他握在手心里,削葱根一样的手指自然乖巧的回握着。 睡意还未褪去,他怔怔的发了一会儿呆,才想起昨晚自己睡在了四皇女的寝宫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怎么就抓着她的手睡着了。他想慢慢的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刚一动,李琮心就醒来了,她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一抬头,看他正看着自己,不禁灿然一笑,如三月暖阳一般,一时间冰雪融化,春暖花开。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发烧吗?” 他看着她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自问自答着: “太好了,退烧了。” 看着她揉了揉肩,又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晨光中她皱着小巧的鼻子,给人毛茸茸的感觉,让慕晨轩忽然想起过去府里养过的几个月大的小梨花猫。他不由的想那么坏的一个人,怎么今天显得那么无害呢?她最近在搞什么鬼名堂? 李琮心没有发现慕晨轩在看她,忙乎完了,自顾自的扭头喊:“如月。” 连一分钟也不到的时间里,如月就带着众宫侍列队走了进来。慕晨轩赶紧闭上了眼睛。 李琮心一夜和衣而睡,全身酸麻,想着洗个热水澡,所以只简单漱了漱口。慕晨轩请辞,李琮心留下了他,让他和自己一起用了早膳。 永安殿的寝宫后面有一眼温泉浴池,李琮心很喜欢这里,隔三差五的就泡泡温泉浴,舒筋活血,感觉日子象神仙一样。 吃完早膳她就进来泡澡,斜倚在白玉砌成的水池边,被温暖的温泉水包围着,刚要闭目养神,忽听到轻微的响动,她睁眼一看,差点喷出鼻血来。 只见几个宫侍正给慕晨轩脱衣服,很快美男的身体便一览无余的展现在她的眼前,宽肩窄腰,肌肉紧致,线条流畅,跌宕起伏,无一不完美,还有那处男人最软弱也最坚硬的神秘丛林地带,那两点玲珑的嫣红,全都笼罩在温泉的雾气缭绕中,如隔雾看花一般。 李琮心只觉得头晕目眩,心跳如鼓,见他居然坦然的走了过来,修长的美腿踏进了池水里,她险些惊叫出声,本能的用双手护住前胸,闭上了眼睛。 她刚才临进来泡温泉的时候,是说了让他一会儿也泡泡澡,她那是想着等她出来以后,可没想着和他一起。wWW.xszWω㈧.йêt 其实过去慕晨轩侍寝的时候,四皇女若是进浴,总会招他共浴,顺带着调戏,这已是惯例,所以李琮心刚一进去,宫侍们便过来伺候着慕晨轩宽衣解带,换上浴衣,把他送进了浴室。 李琮心昨日的不同于以往的怪异举动,令慕晨轩十分不解。 过去的四皇女虽然荒诞放纵,心狠手辣,但是慕晨轩觉得她就象浅池清水,为人浅薄,让人一眼就能看穿,所以并不觉得可怕,相反的从心底里鄙视她,但是她突然的转变的,一下子温柔和善了,反而让他乱了方寸。难道过去的情报竟然有误?难道她别有用心,蒙蔽了所有的人? 他向来自信自己对于对手的洞察力,可是现在他居然看不透她,这种认知让他感到从来没有过的不安。 现在见她又如以往一样,要和他共浴,还以为她终于戏演完了,要露出本来面目了,没想到她见了他,一双大眼睛里尽是惊慌羞涩,象初经人事的少女,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就象换了一个人! “你到底是谁?” 他出其不意的抓住她护住前胸的手腕,把她拉倒自己面前,拨开她胸前的濡湿的长发。 那只彩蝶依然在她洁白如玉的胸前翩飞,须翅栩然,被温泉水一洗,更觉娇艳。 7 第七章 他出其不意的抓住她护住前胸的手腕,把她拉倒自己面前,拨开她胸前的濡湿的长发。 那只彩蝶依然在她洁白如玉的胸前翩飞,须翅栩然,被温泉水一洗,更觉娇艳。 李琮心被慕晨轩有力的手一拽,脑中一下子清醒了,见他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的彩蝶纹身,知道他起了疑心,方后悔自己太大意了。在他面前不知不觉的太过放松,一下子尽显本色,难免令人起疑。 她急中生智的随手揽住他的腰,戏假情真的抱住了他。她抱的太仓促,太慌乱,以至于两个身体几乎是碰撞到了一起。暮然间,一个光滑微凉的身体便被她拥进了怀里,温泉暖流中,与他柔滑肌肤间摩擦所产生的微妙的触觉,象电流一样在她身上流窜,她只觉得脑中轰的一下,一片空白,只听到自己干涩的、毫无说服力的戏言: “怎么,想我了?” 慕晨轩心思全放在了查看纹身上,也没防着她这一抱,脚下一滑,软玉温香扑了个满怀。手一下子按在了她胸前的两团柔软之上,低眸处是她粉霞晕染的脸蛋,弯卷的长睫粘着雾珠扑闪着,连搂着他腰身的手都在生涩的轻颤,便觉得小腹处不可遏止的窜上一股热流,竟然忍不住嘤咛出声。 他进了宫才初尝男女□□,这种事留给他的记忆全是折磨和痛苦,哪里经历过这样的温柔缱绻,一时间手足无措。想要掩饰自己的冲动,没想到越是想掩饰,那处越发的昂扬起来,直接顶在了李琮心的小腹上。 李琮心也感觉到两人紧密贴合的身体处他的情动,心中更觉羞涩,身体象被定住一样一动也不敢再动,两个人心贴在一起跳的此起彼伏,却还都绷着劲儿,谁也不知所措,却都强装镇静、毫不示弱的看着对方,视线胶着在一起,象斗鸡一样。 僵持中,他下面突然一下脉动,蹭的她的小腹微痒,他一下子红了脸,想不动也不是,想躲开也不是。碧清的温泉水在他乌黑的眼眸里倒映出潋滟的波光,瓠犀样的白牙紧咬住了下唇。李琮心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刚才看起来还咄咄逼人的,还以为他多么镇静坦然,波澜不惊,却原来也还是只菜鸟,难道他不知道他现在这付样子有多么诱人吗? 这世间的情爱,便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也不知道是春风拨动了哪根弦,李琮心头脑一热,直接就亲了上去。 唇和唇接触的刹那,两个人气息紧密的交错纠缠,李琮心小心翼翼的试探的舔着慕晨轩初始还闭着的嘴唇,很快就进入了那毫不设防的温软之地,感觉着对方在颤抖退缩中的微小的回应,心中升起的喜悦无限膨胀,脑中很快就一片空白。 慕晨轩不知道自己的唇是什么时候就张开了,胳膊是什么时候就环上了李琮心的腰,等他微微喘息着重新找回自己的呼吸的时候,李琮心正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脉脉含情的看着他,里面还有没有褪去的春潮。 慕晨轩不明白从前李琮心对他最残忍的摧残都没有让他屈服,为什么现在他却一下子就丢盔卸甲,溃不成军了。他狠狠的攥紧了拳头,他恨自己方才毫无理性、不知羞耻的软弱,他宁可她还象以前一样,绝不能再这样继续被她蛊惑。 他猛的推开了李琮心,然后挥手打了她一记耳光。这记耳光因为犹疑而显得非常无力,确切的说只能算是一种形式而不是一个动作,打在李琮心的脸上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慕晨轩觉得头嗡嗡直响,根本没法完全清醒的思考,他脑中只想着等她怒火爆发,要她暴露出本来的面目。 虽然现在身在女尊世界,李琮心其实还带着前世的小女儿情怀,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追求一个男人。前世的时候,她只谈过一次恋爱,也是他追求的她,也有过其他追求者,不过从来不住她的考虑之列,她这个人一旦认定了就死心塌地的,更别说去追求别人。身边的男人就是再优秀,她最多是欣赏而已,从来没有想入非非过。 今天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居然主动去亲吻一个男人,结果不仅被拒绝,而且还挨了一记耳光,第一次的追求就这么惨淡收场。 她怎么这么自不量力,看到人家好看,就犯花痴,还到了主动求吻的程度。她羞愧的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也顾不得没穿衣服,逃也似的出了浴池,披上浴衣旋风一样的跑了出去。 身边温暖的气息骤然离去,好像连温泉的水都开始变的冰冷。慕晨轩的心象被掏空了一样,脱力的靠在浴池边上。 她仍然没有象他预想的那样,象从前一样被激怒后惩罚他,象经历了最激烈的战争,他感到从来没有的疲累。 李琮心回了寝宫,怕再见到慕晨轩,草草擦干了头发,随意在脑后用发带一系。自己这身体的本主真是个变态,这永安殿的宫侍全是男人,她现在看到男人就心烦。她这次连如月也没带,一个人出了宫。 李琮心出了宫茫然的走了一阵,胡思乱想的想了很多事情,于无人处偷偷抹了一把泪。想起前世男友和自己相恋八载,还不是为了金钱权势说走就走了,当时自己痛不欲生,才遭遇了车祸,说起来也不能算是殉情,还是意外多一些吧。如果不是因为那天的意外车祸,她相信自己会很快的坚强起来,忘记情伤,好好的活下去。再想想现在,旧时的痛还犹在,却已经在为别人流泪了。可见什么情根深种,什么地老天荒都是扯淡,从今往后再不犯傻了。 她擦干净眼泪,暗暗下了决心,全当是南柯一梦,都忘了算了。 心里的郁闷没散,怎么也不想回宫,一个人又去集市上无聊的逛了一气,逛到过了晌午,又累又饿,到路边的小馆子里胡乱吃了一碗阳春面,肚子饱了,人也清醒了,想起了要去煜府的事情,便按照如月先前告诉她的地址,雇了辆马车,来到了煜府门前。 青砖古瓦的煜府门楼上方木制门匾上,“御赐将军府”几个大字刚劲有力,彰显着主人昔日的荣耀,只是风雨留下依稀岁月的痕迹,府门紧闭,红漆斑驳,门前寂静无声,似乎在诉说着繁华过后的没落。 李琮心犹豫了一下,终是走上前去,轻叩门环,敲响了煜府厚重的大门。 敲了好几次,伴着一阵提里趿拉的脚步声,院里传来一个含混不清、慵懒的声音: “谁啊,大中午的,连觉也不让人睡。” 紧接着,大门吱扭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中年男子从门里探出头来。头发有些蓬乱,鬓边耷拉了一朵黄花,睡眼惺忪的。见了李琮心,还没等她开口,忽然扭头往里跑,一边咋咋呼呼的喊: “五儿,是四殿下来了,四殿下来了。”一溜烟就没影了。 四顾无人,李琮心只好自己往里走。刚绕过门口的影壁,迎面风风火火的走来一个老婆婆,骨骼粗壮,虽年近六旬,行走起来却一阵风似的,几步就走到她的面前,弯腰施礼叫了声: “殿下。” 再抬起头时,精气有神的眼睛已经含了泪: “殿下可回来了,想死老奴了。” 话音一落,老泪纵横,想来这位就应该是煜府的老仆五奶奶。李琮心试探的叫了一声,老人果然激动的连连点头应承,就知道没猜错,拉了五奶奶的手说: “五奶奶,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是,是,回来就好,再不回来可就晚了。” 这话说的李琮心一愣:“什么晚了,出什么事儿了?” 这时刚才给李琮心开门的男子□□话来: “五儿,别让四殿下总在院子里站着,少主夫天天盼着四殿下来,不如请四殿下到少主夫房中叙话吧。” “看我真是老糊涂了,殿下,这是我的续弦常氏,去年我老母亡故,老家也没人了,就接来了京城,殿下叫他常三莲就行了。” 常三莲听了五奶奶的介绍,象个二八少男似的,羞涩的红了脸,福了一礼,忸怩的别过头去笑。 按照辈分,李琮心觉得本应该叫他一声爷爷,可是看他年纪最多四十岁,这句爷爷说什么也不好叫出口,直接叫名字又觉得不敬,看他一个大男人现出小女儿情态又觉得好笑,强忍着笑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三莲,你先去向少主夫通禀一声,就说殿下来了。”小說中文網 常三莲一路小跑前去通报,五奶奶对李琮心说: “想来殿下也知道,少夫人战死沙场之时,少主夫正身怀六甲,悲伤过度,小产了,从那以后伤了元气,现在身子越来越弱了,见不得风,到了冬天,不敢出房门半步,所以还得劳烦殿下移步少主夫的寝房,还望殿下不要见怪才是。” 李琮心先前听如月说过,自己有一个姑姑十多年前在天鸢与北辽的战争中,死在沙场之上,想来五奶奶所说的少主夫定然是她的姑父无疑。 她笑着对五奶奶说:“五奶奶说哪里话,都是一家人,何必客气。” 五奶奶见李琮心几年不见,变得温文有礼,丝毫没有先前的娇纵之态,心里高兴的想: “殿下是真的长大了,看来煜家有希望了。” 到了一个挂着厚厚棉门帘的房门前,没开门便听到里面压抑的咳嗽声,五奶奶叩了叩门,说: “少主夫,四殿下来了。” 有个长相清秀的小厮打开了房门,半压着门帘把李琮心请了进去,五奶奶许是避嫌,没有跟进来。 进了里屋,李琮心见一个瘦弱的男子正在小厮的搀扶下,支撑着下炕,见了她微蹲着身子,两手交叠在腰侧,对着她行了个万福礼: “未亡人煜柳氏给殿下请安。” 在宫中的时候,有专门的礼仪,宫侍们行的都是跪礼,这次出宫是李琮心第一次见识了男子如自己观念中的女子一般行万福礼。刚才看到常三莲行福礼,她觉得别扭可笑,可是眼前的男子,青衣素袍,病病弱弱的这一低头蹲身,自有一段风流的态度,看起来竟是别样的风韵,丝毫不让她感到别扭。 李琮心知道自己前世古时候都讲究男女大防,估计这女尊世界也应该差不多,所以不敢伸手相扶,只是做了个请起的手势,然后还礼道: “姑父不必多礼,天寒地冷,姑父身子又弱,还是不要在地上久站才好。” 待煜柳氏坐回炕上,小厮复又给他腿上盖上被子,将暖炉给他捂在怀里。他抬起头来,李琮心才看清他的长相。也就不到三十岁的样子,面色白的没有血色,细腻的象温润的玉,唇淡如水,偏生狭长的凤目乌阙阙的黑,眼角眉梢淡淡的沧桑更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让李琮心没来由的想 “病西施应该就是这付样子的吧。” 刚才姑父叫的挺顺溜,现在看清了人竟然这么年轻,李琮心这姑父就有点叫不出口了。 8 第八章 李琮心见他平复了,问: “这病怕是感染了风寒吧,请大夫看过了吗?” 煜柳氏听了,惨淡的一笑: “每年冬天都这样,习惯了。” 他说着垂下乌黑的眼眸,如玉的脸上只余一弯新月般的长睫,珠玉一样的泪珠静静的落了下来。 李琮心没怎么见过男人说着说着话就流泪的。前一世的都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到了这里成了男儿有泪随便弹了。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想了想说:尛說Φ紋網 “这也不能怪你,还是身体要紧,已经过去的事情别总放在心上。” 煜柳氏听了,忽然用一双含泪的眼睛看着她,眼光中有渴望,也有哀求: “殿下,如今你是煜家唯一的希望了。你虽不姓煜,身上到底流着煜家的血,殿下请你一定答应我,修习煜家的武功,将祖传的刀法和兵法传承下去,有朝一日,重整煜家军。煜家人天生异禀,经脉异于常人,只有煜家人才能修习煜家的气功心法,且初始修习年纪不得超过一十八岁,殿下十八岁的生辰便在今年九月初三,切不可再推托了。” 李琮心听完,端起茶碗,看着自己的纤纤玉指,咕咚咕咚连喝了两大口茶。 这不是要她的命吗,练武?打仗?拎着大刀,骑马上阵?冷兵器时代,近身肉搏,马蹄之下血流成河,尸骨如山。长这么大,她连鸡都没杀过,马倒是骑过,在坝上草原的时候,骑着旅游景点的马走过三圈,前面还有当地的牧民在前面给拉着马,让她玩玩盛世三国还差不多。 想到这些,她就肚子一个劲儿的发紧。 “这个。。。。” 李琮心讪笑着,示意肚子疼,要如厕。 蹲在煜府厕所的木制马桶上,李琮心忽然想起前世自己家里的卫生间来,白瓷的马桶,毛茸茸的小熊图案的座圈套,还有东来顺的涮羊肉,她们单位附近的松子日本料理的鳗鱼寿司,她的马六,,连的炸鸡腿都那么令她感到怀念。 她浮想联翩的在厕所蹲了足有一刻钟,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引路的小厮已经走了。李琮心心念一动,四下张望了一下。见这厕所低矮,围墙紧贴着院墙,可巧旁边还有几捆柴禾垛。看她这个小姑父泪眼婆娑的样子,今天是不会轻易放过她了,还是开溜吧,等以后她找个有出息点的老公,生个有出息点的闺女,再来承继煜家的事业吧。 她先搬来一捆柴禾垫脚,又将其它几捆搬到厕所顶上,准备扔到院墙外面垫脚用,折腾了一身的汗,刚爬到半墙腰,便听到身后有人大喊了一声: “殿下。” 她一慌神儿,脚踩空了,叽里咕噜顺着柴禾垛就滚了下来,呲牙咧嘴的扶着腰还没站起来,就看到了五奶奶悲愤的老脸,一付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殿下,上次您就是从这儿爬出去的吧?” 五奶奶带着李琮心回来的路上,一个劲儿的摇头叹息,想起当年煜家的先人保着高祖皇帝登上帝位,何等的英武,提起煜家刀何人不胆寒,怎的到了这一代,四殿下竟如此不成气候。 李琮心无奈的跟着五奶奶往回走,心里琢磨着推脱之策。刚走到半路,便见前面有一个翻飞的白色身影,将一杆银枪舞动的如疾风骤雨一般,见她们走近,那人猛的收了势,将□□往地上一戳,直震得路旁的一棵老树树枝上的积雪簌簌的落下。飘洒的雪花下,煜柳氏银甲白袍,肃然而立,面如冠玉,英姿挺拔,与先前娇弱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还没等李琮心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煜柳氏冲着她,砰的双膝跪倒在地,朗声说道: “殿下,当年莞晴被奸人所害,血洒战场,煜家军几乎全军覆没,换来天鸢十年平安。你可知如今天鸢奸臣当道,边关战乱不断,歌舞升平皆是表象。殿下身在皇家,就当为社稷百姓,挑起天下重任。柳言身困深阁,空负凌云志,羞为男儿身,不能替家效力,为国尽忠。但求殿下承继煜家刀法,将来重整煜家军,除奸佞,平蛮夷,以慰煜家先祖在天之灵。” 说着重重的叩首在地上,俯首不起。 一番话说的李琮心热血沸腾。她本来就是个愤青,骨子里的正义感经不起激,听完柳言一席话,她俯身去扶柳言,脱口而出: “好,我答应你!” 此刻她再也不是因为不好意思、或者同情怜悯而应承下来,而是真正的内心激荡,豪情万丈。 她的话音刚落,柳言就撒了□□,软绵绵的倒了下去。李琮心一伸手把他揽在了怀里。刚才还英气勃发的一个人此时躺在她的怀里声息全无。 “柳言,柳言。。。” 李琮心搂着柳言,用手指去掐他的人中。旁边五奶奶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又不敢太靠近,摇着手说: “殿下,非礼勿抱,玲珑,快点来抱你主子回去。” 小厮玲珑刚才帮柳言披上战甲的时候,就哭了,现在更是哭的稀里哗啦,他一边哭一边从李琮心怀里接过柳言。他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使了半天劲没抱起来,险些自己摔了一跤。五奶奶急的直剁脚,跑去找常三莲来帮忙去了,李琮心抱起柳言径直回了房里。 进了房里,李琮心帮柳言脱下单靴,见柳言手脚冰冷,战袍因为粘上了积雪,全都湿了。战甲冰冷刺骨,她忙将他的战甲解开,让玲珑去拿更换的衣服。替柳言脱下战甲后,李琮心正费力对付他紧束战袍的四指宽的虎头束带,常三莲跑了进来: “殿下,不可啊,还是我来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凑了过来,嘴里不停念叨着: “这可怎么得了,少主夫鳏居多年,从来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这要是传了出去,名节可就都毁了。玲珑,但凡遇到外人,切不可烂嚼舌头根子。。。” 他不敢直接把对李琮心的不满说出来,嘴上旁敲侧击的,心里一直在埋怨: “以前便听说四殿下喜欢四处沾花惹草,本来刚才还看着她不象那种人,没想到小小年纪竟然轻薄到自己姑父身上,也不知道避嫌,将宫里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带到了这里。她自己的名声本来就不怎么样,让别人知道也就算了,可是少主夫。。。唉” 李琮心也懒得和他计较,知道说也说不清楚,见柳言睫毛颤动,似乎是要醒了,才放下心来,便让常三莲一个人忙乎,她转身让玲珑去找大夫。 看着常三莲给柳言换衣服,李琮心觉得她站在屋里也不方便,时间也不早了,便想着回宫去,和常三莲说了一声,正要往外走,被一个虚弱的声音叫住了: “殿下,留。。。步。” 柳言强挣着想坐起来,常三莲从后面扶住了他。柳言指着对面墙上的一副寒梅傲雪图: “左数第七朵。。。梅花,按。。。下去。” 李琮心依言按了下去,从画旁的书架后闪出一个暗格。李琮心从里面拿出了两本线装书,牛皮的封皮无字,打开一看,里面是手抄的蝇头小楷。大概翻了几页,尽写些看不懂的经脉穴位,运气方法。她茫然的抬起头来,歉意的看着柳言充满期待的眼睛: “不是我不乐意练,说实话连基本穴位我都不认识,根本看不懂。” 柳言苍白无力的冲李琮心笑了一下: “不碍事的,明日。。。殿下早些来,我教给。。。殿下。” 见他的手紧紧的攥着身上的被子,说话断断续续的,李琮心连忙宽慰他说: “好,我明天一定来,你别再说话了,先躺下休息吧。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办到,只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柳言笑着看向李琮心,李琮心发现他笑起来温润淡雅,让她感到说不出的温暖。 “你一定要养好身体,将来我重整煜家军之时,我定让你领兵挂帅,一尝你平生所愿。” 她的话说的掷地有声,跟真的似的。他笑着说“好”,心里却想,殿下真会哄人,从来没听过男子带兵打仗的。何况他还是个鳏夫,平日里府中外来的女客都不能见,不得已出门也得带着面纱。漫漫人生路,他孤单,莞晴也孤单,等替煜家完成了这最后的心愿,他便可以随莞晴去了,不用再孤独的留在这人世上。 李琮心正兴起,没注意到柳言眉目间的怅然,见他答应了,高高兴兴的告辞出来,心里美滋滋的想: “这下可好了,将来就算打仗,也有柳言领兵,自己当个革命军中马前卒就可以。” 走出房门,见五奶奶正引着大夫往这边走来,五奶奶让玲珑带她到客厅去坐坐,说已经吩咐厨房为她准备饭了,正赶上腊八,厨房熬了腊八粥。她推说急着回宫,便告辞出来了。 离开时,远远于夕阳中看到煜府深沉寂寥的院落,李琮心心中一阵悲凉,比来时仿佛多了骨肉牵连,才发现原来有些东西融入骨血,即使换了灵魂,依然无法割舍抛却。 进了宫门,李琮心的脚步不知不觉的慢了下来,早上她什么都没说就出来,也不知道慕晨轩现在在哪儿,要是还在她的寝宫里,她的脸皮可还没厚到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她该怎么面对他? 低着头进了永安殿,如月急急忙忙迎了上来: “主子可回来了,我这儿正等的着急呢。” 李琮心眼光往如月身后一扫,慕晨轩不在,才松了一口气,问:“有事?” “今儿个可是腊八,皇上特意让御膳房送来了腊八粥,除去放了寻常的各色豆子、红枣,还加了各地进贡的奇珍八种。御膳房的宫侍说了,这特制的粥,除了皇上那儿,就咱们宫里得了,其它侍君、皇子们都是普通的粥。传膳的时间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奴才把粥温着呢,再放的久了,可就不好吃了。” 李琮心听如月兴奋的唠叨完了,心不在焉的说:“那就传膳吧。” “传膳。。。” 如月拉长声音冲门外吩咐完了,又凑到了李琮心跟前。 “还有什么事?” “还有,今天早晨内务司来人说,说慕公子私下出宫,把人给带走了。” “我说你是榆木脑袋啊?你!。。。算了,赶紧跟我走。” “啊,那这粥。。。” “还粥呢,赶紧把人先要回来!” 9 第九章 “现在是越来越摸不透这四皇女了,从前她自己说的,男宠不过是个玩物,对哪个也是新鲜不了多长时间就打发了。这一阵子对慕晨轩不闻不问的,昨天刚好了一天,今天进浴的时候,又没一会儿就丢下出去了。刚弄进来那阵子是什么样子的?打也好,宠也好,好歹整天守着。这不是他以为又凉了吗。再说了,皇上赐粥当然比个男宠的事儿大,他也没错啊,怎么就对他又没好脸子了呢?” 李琮心心急,走的更急,一个劲的催如月快走。她心里象着了一团火,想起如月提过的净身房、留欢院,各种可怕情景在脑中轮番出现,也许晚一分钟人就完了。明知道昨天杀了萧如是,今天早晨被那事冲昏了头脑,怎么就没想着他会有事呢? 一进内务司的院子,李琮心直接抓住一个宫侍,让他带路去找内务司总管金环。 金环刚吃完饭,正在慢条斯理的剔着牙,腿伸在凳榻上,还有个小宫侍跪着给捶腿,见门嘭的一声开了,四皇女从外面急赤白脸的走进来,就知道是为了慕晨轩。她连忙一脚把那个小宫侍踹开,陪着笑站起身来: “哎呦,奴才给殿下请安。” “人呢?”李琮心二话不说,直接问金环,她觉得每多过一分钟,对她都是一种折磨。 金环笑的象只老狐狸:“殿下只管放心,人还在这关着,分毫未损,不过是饿了两顿饭。殿下您请上座。” 李琮心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免了吧,金总管打算什么时候放人啊?” “慕公子出宫的事今天一早就由宫门守备报给了内务司,我早上派人去提人,没见到殿下,就大着胆子把这事先搁下了。您的人,没您的话,我可是没敢动。” 金环一脸为难,一抱拳接着说: “不过□□皇上当年可是颁下严令,男宠出宫便是得了圣上的御旨,也还须先在内务司报备,违者轻则鞭笞杖责,重者遣送到那腌臢的地方,那就是死路一条啊。殿下,我也是职责所在,没有办法,罚是免不了的,可是这轻重之间,我就等您一句话。” 李琮心来的路上也想了,昨天杀了萧如是,萧贵君不可能轻易的善罢甘休,只是想来那张还钰年纪轻轻能当上顺天府尹,也不是好对付的,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她也不敢轻易动萧如是。萧贵君有所顾忌,暂时肯定不会轻易惊动皇上,有什么大动作。今天这一出,不过是拿慕晨轩开刀,给她好看,这萧贵君也真是聪明,自己不露面,让内务司出头,名正言顺,让自己一点把柄抓不住,就把这口气给出了。他是料定了自己为了一个男宠不会去求皇上,慕晨轩这顿打是挨定了,可是自己就偏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因为她看不得慕晨轩在她面前为了她受苦,哪怕是一点也不行。 “金总管,人我先留在这儿,少一根毫毛我拿你试问,我去去就来,你等着我。” 李琮心一字一句的叮嘱金环,说完让如月带路,直奔养心殿找皇上去了。 自从来了这里,李琮心还没见过皇上,现在站在养心殿外,等着宫侍通传,心里难免有点忐忑。 这第一次相见,竟然就是为了自己的男宠,要是自己是当娘的,也会嫌这个闺女没出息吧?说不定一会儿自己就得先挨顿打。算了,豁出去了,不管怎么着,一会儿死乞白赖的好好求求她,大不了挨顿打也没什么,看着慕晨轩挨打,她这心里比自己挨打还疼。 谁知道等了半天,没见到刚才进去的小宫侍来领她进去,出来个老头,手里拿着把拂尘,看穿着也应该是个有脸面的总管,见了李琮心施礼说: “殿下请回吧,皇上已经歇息了,皇上还让我转告殿下多约束自己宫里的人,对自己身边的人不可太过纵容了。” “公公请留步。” 见那老头转身要走,李琮心连忙叫住他: “请公公再帮我进去和我母皇说一声,我有要紧的事情。” 老头看了李琮心一眼,叹了口气: “殿下,容老奴多句嘴,依老奴看,若是为了男宠的事情,殿下还是回去吧,您便是在这儿等上整夜,圣上也不会见您的。圣上虽贵为一国之尊,很多事情也不能任意而为,有些人和事该顾忌的必须得顾忌。殿下是个聪明人,若是争一时之气,只怕会因小失大。实话和您说了吧,今天皇上因为您的事情已经动了怒,有些事该退一步就退一步,殿下还是赶紧息事宁人的好。若是为了一个男宠再执意僵持下去,于殿下不利,也等于把那个男宠推倒风口浪尖上,在这宫中一个男宠的命连蝼蚁都不如。” 李琮心无奈的看着老头渐渐远去,隐入深深的养心殿大门之内, 正绝望中,见一个大红的身影在众宫侍的簇拥下,从养心殿缓缓的走了出来。李琮心心里又燃起了一簇希望的火苗,直到那人走到近前。 双龙戏珠的金冠束发,大红的锦缎长袍,俊眉修目,前额贴着翠玉梅花钿,好一个艳光逼人的宫装美男。 他走到离李琮心的面前停了下来: “哎哟,我道是谁,原来是心儿,这么晚了有什么要紧事吗?大冷的天气站在这儿,小心着凉。” 语气和善的过了头,眼睛笑的得意,眼底的寒意却让李琮心浑身发冷。 李琮心猜他必是萧贵君无疑,果然听如月说:“给萧贵君请安。” 李琮心微微一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过是今天腊八,蒙母皇错爱,赐了奇珍八宝粥,感念母皇百忙之中还惦记着,特来谢恩。” 萧贵君脸上的笑没挂住,愣了一下,才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很好。” 再没了刚才的气势,走时的身影灰灰的透着落寞。 “原来如月没有错,果然还是粥比人重要。”李琮心第一次对于皇宫里的复杂和凉薄有了切身的体会。“在这皇宫里,她有一个平时总是赏赐她奇珍异品的、最宠爱她的皇娘,自己想来求她饶过慕晨轩,免于责打,她却以慕晨轩的性命相胁。自己有事找她,连她的面都见不到,只派出一个不相干的老头出来说教了一番,还有萧贵君的冷嘲热讽。他是她妈的老公,却不是她的爸爸。这就是最疼自己的皇娘。这就是皇宫。” 无情的现实让李琮心认识到她之前的种种豪言壮语是多么的可笑,但是当她再次回到内务司时,她明白很多事情她还得面对,不管多残酷,她都不能逃避,也没有任何机会让她逃避。 她冷静的问金环:“金总管打算怎么罚?” 又很冷静的听金环说:“宫杖沉,打完说不定人就残了,就鞭一百吧,只伤皮肉,动不了筋骨,用完刑,上好的伤药抹了,用不了半年,完好如初,连疤痕都落不下。” 听完了她还能非常冷静贿赂:“前几日,母皇赏了一串南海的珍珠,颗颗浑圆,粒粒一般大小,实属罕见,若是金总管喜欢,赶明儿我让如月给送过来。” “哎哟,殿下客气了,殿下对那男宠的一片心着实令金环感动,有殿下这样的主子是他的福气,那就鞭五十吧。” 李琮心没抬眼皮,接着更加冷静的说:“还有一个冰种翡翠的坠子,卵石般大小的整块翡翠雕成,可算得无价之宝,若是配上那串珍珠,那真是珠联璧合。” “鞭三十吧,再少奴才可就做不得主了。” 金总管心道,这两头吃也得有个底限,那边授意了,她回头还得交差。 等见到慕晨轩,李琮心用尽全力保持的冷静土崩瓦解了。人是没事儿,可是看到他被双手反缚着,让几个两个宫侍用娴熟的手法反驾着胳膊肘走进来,她感到了彻骨的心痛。 眼睁睁的看着他受到屈辱,她却无能为力。 慕晨轩胳膊被反拧着,疼的脸色苍白,紧锁着眉头,眼睛却依然平静淡然。李琮心连看都不敢再看下去,急忙掉转了头。 几个宫侍给慕晨轩松了绑,按着他伏在了凳子上,将他的外衣撩了起来,露出背来。自始自终慕晨轩都一言不发,顺从的任人摆布。他安静的让李琮心心里堵的难受,她觉得哪怕他说句话,挣扎一下,也比这种逆来顺受的样子强。为了别人他能机言巧辩,把活人给说死了,怎么到了他自己,就一声不吭呢? 人被按那了,有人提着鞭子走到了慕晨轩的身后。李琮心一看那人心里大呼上当,膀大腰圆的一个女人,手里的鞭子,毫不夸张的说有儿臂粗。这就是金环所谓的只伤皮肉,要是让这女人用了全力,李琮心没法想三十鞭子过去会是什么后果。 看那女人就要动手,李琮心赶紧说:“慢着。” 她硬着头皮说:“金总管,我有个习惯,凡是自己的,不管是人还是东西,都看不得别人碰,这样吧,这三十鞭子,我自己来。” 金环没马上说行,脸色显得有点为难,却还陪着笑说: “既然殿下发了话,我不敢说不,这内务司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我也有我的难处,还需殿□□谅。凡是用完刑还得验伤,这些都有详细的记录,宫规事大,我断不敢徇私。宫里行刑的人都是经过训练的,殿下不想用,想自己动手可以,但是须得鞭鞭见血,不见血可是做不了数。” 10 第十章 “既然殿下发了话,我不敢说不,不过这内务司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我也有我的难处,还望殿□□谅。凡是用完刑还得验伤,这些都有详细的记录,宫规事大,我断不敢徇私。宫里行刑的人都是经过训练的,殿下不想用,想自己动手可以,但是须得鞭鞭见血,不见血可是做不了数。” 李琮心恨不得把金环脸上那象面具一样的笑给撕下来,她从行刑人手里接过鞭子的瞬间,发现伏在凳子上的慕晨轩,本来放松的背部骤然绷紧,绷出一条条刚劲优美的肌理线条,背上还有没有褪去的鞭痕旧迹,即使在昏暗的灯火之下,依然清晰可见。 李琮心在那么一刹那有正在做恶梦的感觉,就象在恶梦将醒的边缘,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溺水一样的状态,喘不过气来。 亲手去鞭打一个人,还是自己已经放在心里的人,这是什么悲摧的人生。如果这是一场梦,还是让她早点醒来吧! 她举起鞭子,一咬牙,用了三分的力落了下去。 即使是三分力,那么粗重的鞭子抽在赤_裸的背上,依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在背上留下一道红痕,慕晨轩猛的握紧了手。报数官没吱声,李琮心一看,没出血,当时就觉得手发软,手心里都是汗。 她又加了两分力道,一鞭子下去,慕晨轩的背上起了一道红棱子,还是没出血。 让他平白的多挨了两鞭子,这样下去更磨人。李琮心一横心,贝齿紧咬住朱唇,用了七分的力道,挥鞭打下去,鞭到之处,带起一串血珠。 “一” 报数官终于开了口。 李琮心吃匀力道,一鞭连着一鞭,飞快的打下去。三十鞭打完以后,她额上都是冷汗,自己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她把鞭子往地上一扔,转身就往外走。出了内务司的院子,又走了十几步,扶着路边的一颗树,昏天黑地的吐了起来。 整整一天,除了一碗阳春面,她没吃别的,胃是空的,吐出来的都是苦水。吐完后,脸上湿漉漉的一片,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 内务司的人还有如月把慕晨轩送回来的时候,李琮心表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软弱的样子。人趴在她的床上,上药的时候,她才不得不去看他背上的鞭伤,三十几道鞭伤纵横交错在一起,纵是她手下留情,背上也已经血肉模糊。 诺大的宫殿里只有李琮心和慕晨轩两个人,静悄悄的,她就坐在他身边给他敷药。他散发出的温暖的气息让她感到安心,心放松下来了,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出来,有一颗落在他的背上,让他的背轻轻一颤。 慕晨轩的手紧紧的攥了起来。。。 上完了药,李琮心自己没顾得上吃饭,先让宫侍把那碗据说无比珍贵的腊八粥给端来了,另外还有几个精美的小菜。 慕晨轩背上的伤刚敷了药,只能趴着,没法自己吃饭,李琮心舀了一勺,喂到他嘴边,等他半天,他也没张嘴。李琮心仔细看看,长睫毛忽闪忽闪的,也没睡着呀。她柔声细语的问他: “怎么不吃?” 又过了半天,他猛的抬眼看着她,黑黝黝的眼瞳里波涛汹涌,翻滚着太多的情绪,恼怒、屈辱甚至委屈。李琮心一怔,他在她的面前总是冷漠淡然,从来不曾流露过过多的情绪,他这是怎么了? 李琮心被他盯的直发毛,又想想,他这样总比什么也藏在心里,让她看不透强,那样她更不安。 “一天没吃东西了,多少也得吃点。” 她直接忽视了他刀子一样的眼神,又劝了一句,把勺子又往他嘴边递了递,谁想到他一挥手,连勺子带碗一起被打落,粥洒了一地。 李琮心站在当地半天没说话。 人家都说,男女之间,先爱上的那一个注定会付出的多。她仰慕他,怜惜他,今天发生的一切让她清楚的意识到她的心为他伤了,为他痛了。她不奢望他能爱上他,只希望他能慢慢原谅那些不是她犯下的过错。他早晨打了她,她可以不计较,她都快低到尘埃里了,还是不行吗?她什么时候这么迁就过别人?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如月听到响声跑了进来: “哎呀,这粥怎么洒了?” 他看到洒到地上的粥,肉疼的喊了一声,那可是圣上御赐的啊,喊完了感觉气氛不对,识趣的闭上了嘴,无声的出去找人来清理。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出,大殿里只能听到宫人们窸窸窣窣清理碎碗和勺子发出的声音。 “再给他端一碗粥过来。” 李琮心心里憋着火,脑子乱成了一团,她说完一个人出了大殿。 深蓝色的夜幕下,黑色的树枝纵横肆意的生长,却永远触摸不到那隐藏在树后,似乎近在咫尺的月亮。李琮心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外面的寒冷逐渐平息了心里的烦躁。她仰望着遥远夜空中的那一弯新月,原来她来到这里不过半个月而已,认识他也才十几天。只有十几天,他就已经驻进了她心坎里。 谁说第二次恋爱心就不会痛了,第二次心还是一样的痛! “主子”如月在身后怯怯的叫她,打断了李琮心烦乱的思绪。 “粥又端来了,慕公子还是不肯吃。主子您还是先用膳吧,反正慕公子从前也闹过绝食。。。” “哦,然后呢?” 李琮心的问题让如月觉得有点奇怪,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心想不会又要故技重施吧?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坑坑巴巴的说: “然后,然。。。然后主子不是让人把饭磨成糊糊,撬。。。撬开嘴,插了竹筒子,直接往嗓子眼儿里灌吗?” 李琮心听完无语问苍天,这个万恶的四皇女还造过多少孽啊? “后来呢?”李琮心觉得自己都有点麻木了,再多点刺激估计还死不了。 “后来?后来他自己可能慢慢想通了,有一天就又开始吃饭了。” “哦。”李琮心松了口气,心里酸痛,忽然觉得慕晨轩刚才那么对她,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情,谁让过去的“她”那么无良呢?她决定好好和慕晨轩谈一谈,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的好。 又重新进了大殿,李琮心从宫侍的手里接过饭碗,让一众宫侍都出去了。她看着趴在那儿,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慕晨轩,默默的坐着,斟酌了半天才开口说: “我知道你恨我,不想呆在皇宫里,以前发生过的事情,我已经无力改变,对你,也不是我说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的,我能做到是从现在开始,不会再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我是真心想对你好,如果你想要离开这里,我答应你只要一有机会,我会送你出宫,再也不回来。你也得答应我照顾好自己,不吃饭,那就离不开这里了不是。”小說中文網 李琮心说的很动情,尤其说到让慕晨轩再也不回来的时候,心里就象少了一块什么,有种抓也抓不住的失落感。, 慕晨轩睫毛动了动,没说话,他的唇埋在弯曲的双臂里,无声的笑了。他从答应进王府的那一刻起,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见他好像有所松动,身体不再象刚才一样绷的紧紧的,李琮心把粥碗伸到他眼皮底下,用勺舀了几下,米香味飘散开来,李琮心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你看,专门为你做的肉松粥,吃起来不会腻,温度也刚刚好,你尝尝。” 李琮心说完了,自己都有点忍俊不住,怎么就跟哄她的小外甥女吃蔬菜的情形差不多。想到这个,她忽然有主意了,她曾经用这个办法对付她那刁钻的小外甥女百试百灵。 “要不这样吧,咱们来玩个游戏。我看你也是聪明绝顶的人,我呢,问你问题,若是你答不对或者答不上来你就得喝一口粥,要是你连着答对了三个,我就不劝你了,吃不吃都随你怎么样?” 慕晨轩象不认识似的看了李琮心一眼,终于忍不住说话了:“我又不是小孩。” “不是小孩才应该能答对是不是,你怕了?” 慕晨轩连不屑的表情都懒的表现出来,这激将法也太简陋了。 “请问什么动物最容易滑倒?” 慕晨轩愣住了,不由自主的开始努力的想,想了半天:“不知道。” “你输了,来吃一口。” “你还没说答案。” “你吃了我就告诉你。” 慕晨轩很听话的把一勺粥吃了:“到底是什么动物?” “狐狸。” “为什么?” “狡猾的狐狸,脚上滑,当然容易摔倒。” “这算什么答案?” “脑筋急转弯,急转弯懂吗?教你不同的思维方式,不管干什么事情都不能一根筋,知道吗?” 听着好像挺有道理,慕晨轩没再反驳。 “再问你一个,小白长的很象他哥哥,打一个成语。” 慕晨轩皱眉,连背上的伤痛都忘了:“不知道。” “来再吃一口,吃完了告诉你。”。。。 不一会功夫,粥吃的就剩下最后一勺了,小菜也快就着粥吃完了。 “最后一个问题。” 慕晨轩很认真的看着李琮心,等着她提问。 “刚才为什么不吃饭?” “呃” 慕晨轩一时语结,又把脸半埋在趴伏在床上的胳膊里,只露出低垂的睫毛,耳朵尖有一点红晕,半晌低声说: “你为什么要亲手打我?” 他其实想问为什么打了,又要对我好,好了又要打,打完了丢下就走,现在又来示好,到底想干什么? 今天他光着背趴在她的面前,被她鞭打的时候,感到了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的羞辱。 “很好,这次答的很好,这勺粥我吃了。” 李琮心就着刚才慕晨轩用过的勺子,把粥给喝了,其实她早就饿惨了。 慕晨轩耳朵上的红晕迅速的扩散,李琮心觉得自己怎么面对着慕晨轩好象就流氓了呢,老有调_戏别人的感觉。 将嘴里的香粥囫囵吞下后,李琮心蹲下身子,看着慕晨轩很认真的说: “因为我不放心,我怕行刑的人打的太重。我打了你,比我自己挨打还疼,你知道吗?” 李琮心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真的感到疼了,她发现对着慕晨轩说再肉麻的话,她都不感到别扭,就那么真心真意的说出来了。 她说着眼睛红了,有点湿,可是她愣是连眼都没眨的看着慕晨轩,她是想让他看到她的真心。慕晨轩也看着她,两个人谁都没再说话,就这么相对无言的看着对方,过了很久,慕晨轩先转开了视线,喉头滚动了几下,低哑着声音说: “你还没用晚膳呢吧?先用膳吧。” 11 第十一章 半夜,她被一阵急促的,类似□□的喘息声惊醒。她急忙披了衣服起身,跑到慕晨轩的床边一看,只见他蜷缩着身子,被汗水浸透的发丝粘在苍白的脸上,睫毛剧烈的颤抖着,似乎正在努力的想睁开眼睛。他不停的悸动着,背部的伤口裂开了,蹭到了床单上,留下了斑斑血迹。 “慕晨轩、慕晨轩。。。” 李琮心焦急的叫着慕晨轩的名字,紧紧的抓住他的手,仍然无法让他安静下来。怕他这样乱动下去,会让伤口全都崩裂开,她只好上床,绕开他背上的伤口,握住他的肩,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他丝滑的头发: “嘘,别动,没事了,没事了。” 她不停的安慰着他,直到他逐渐安静下来,使劲的往她身边靠了靠,伸手搂住她,象抱住一个大抱枕。 李琮心猛然陷入了一片温暖的包围中。慕晨轩因为背上有伤,赤_裸着上身,下身也只穿了条亵裤。隔着薄薄的衣料,他的每一寸肌肤都烙贴在她的身上,又活_色生香的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他的身体有着柔韧而弹性的质感,单只那一处绵软带着特殊的温度,紧贴着她,让她的身体深处一跳一跳的疼。慢慢的,空虚的肿胀感似乎开始在小腹搅动,象在肚子里长出水母狂舞的吸盘,带着阵阵无法忍受潮意,叫嚣着想要被充盈。夜晚的黑暗助长着欲_望,如同一只凶猛的兽从心里伸出手来,想把他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这种可以让人发狂的,带着攻击性的饥渴感陌生的让李琮心觉得可怕,脑海中一个小小的声音反复在劝说: “反正他已经属于你了,他本来就是你的。” 她不仅紧紧的抠住手指,连脚趾都抠了起来,才抑制住自己一次次想要把贴在她身上的这个男人的吞下去的欲望。 这个世界的女人的身体果然变态,这大概就是前世男人们快乐和痛苦的源泉吧。 李琮心开始数羊:“一、二、三。。。” 数米粒。。。 数星星。。。 早晨慕晨轩醒来的时候,很奇怪的没有了平时总伴着清晨而来的冷清的孤独感,他满足的用下巴蹭了蹭紧贴着他的温暖的来源,才发现自己正紧紧的抱着一个人,熟悉的淡淡的体香很快让他明白了他抱的人是谁! 他一时惊恐万分,下意识的低下头,亵裤还穿在身上。看着自己环住她的手臂,睡意一下子褪去,又黑又亮的眼瞳因为痛苦而蒙上了一层雾气。他保持着僵硬的姿势没有动,背部的痛带着麻木蔓延到四肢五胲。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看着窗棂逐渐从漆黑到泛白,直到怀里的李琮心动了一下,慕晨轩忽然勾起唇角,俊朗的五官因此而魅惑,又很快的归于平静。他带着闲适的安然合上了眼睛,呼吸平稳。尐説φ呅蛧 李琮心揉着眼睛醒来时,感觉自己正躺着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慕晨轩侧躺着,胳膊舒展着,揽在她的腰侧,把她圈在怀里。 她想起了昨晚的事情,自己竟然就这样在他的怀里睡了一整夜。折腾了她一夜的怪梦不合时宜的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梦中看不清脸的男子,和她颠鸾倒凤,缠绵了一夜。此时身体仍然因荡漾着春_潮的余韵而感到疲乏,小腹依然有让人羞于启齿,未曾得到抚慰的空虚。 李琮心觉得脸烫的厉害,为自己现在的身体这么欲_壑难填感到羞愧,却仍然忍不住轻轻把脸埋在慕晨轩的胸口,带着几许慵懒,几许贪婪,嗅着属于他的好闻的春天阳光般的气息,半天才依依不舍的抬起头来。 他还没有醒,俊朗的眉目安静平和,睫毛间或的轻颤一下,饱满的唇带着清晨的慵懒微张着,勾勒出诱人的弧线。 欲_望凶猛,但是她很庆幸她最终没有屈从,做出让她后悔的事情,因为爱。 最后一次感受着慕晨轩的温暖,李琮心忍不住蜻蜓点水一样在他唇上偷吻一了下.虽然很想一直赖在他怀里不起来,但是想想温泉事件,如果他一会醒了,看到这个情形又会不高兴吧?她不得不轻轻的挪开他的胳膊,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 怕惊动他,李琮心示意宫侍都小心噤声。大殿里十几个宫侍走动着,却静悄悄的,象在放映一部无声的默片。她没想到从头到尾,床上的那个人其实一直都微睁着眼睛,看着她梳洗穿衣的每一个动作。 因为和柳言相约在先,怕煜府的人久等,李琮心把照顾慕晨轩换药、吃饭的所有事情,都一一交代给如月,仔细叮嘱完了,就去了煜府。 因为想着要习武,她没有穿惯常出门穿的窄袖长衫,大红的斗篷里面,穿了件鹅黄色的紧袖襦群,同色的丝质束腰扎出小蛮腰。今天她心情格外好,早晨站在铜镜前的时候,美滋滋的打量了一下自己,非常有黄蓉的感觉,便觉得其实练武也挺好的,为了这身衣服穿出来的英姿飒爽劲儿也值得。 李琮心走后,寝宫又归于沉寂,大殿空旷的好象没有尽头。 慕晨轩睁着眼睛保持着一个姿势,一直看着从雕花窗棂透进的微弱的晨光,逐渐倾泻成灿烂的光束,直到消失在满室的光明之中。 自从进了宫,没有人可以交谈,没有事可做,连本书都没有,有多少个日子,他就是这样静静的看着时光从眼前经过,慢的他能数清光阴的每一次步伐。记得当初刚刚听到小姐的计划时,他曾经不甘过、伤痛过。他知道小姐的心志有多高,他从八岁起就一直在努力的想跟上她的脚步,他以为这样将来就能帮上她,却原来他做的一切努力都没有用,到最后他所能替她做的还是以色侍人。 她是他的恩人,她救过他的命,教他认字,习武,十年恩义。如果他的生命注定是荒漠,那么她就好像是那远在天际的绿洲,即使是海市蜃楼,他也愿意倾尽残生,于荒芜中追随。只是他没有想到,他甘愿放弃生命、放弃尊严为她做的,却一无所成。 上元灯节,那个在日后每一个深夜反复出现的噩梦: 跌倒在他脚下的戏子,被撕烂的衣服,刺耳的调笑,周围影影幢幢看热闹的人群,李琮心艳若桃李的脸,金针刺穴后他的无力,如狼似虎的大内侍卫,被揭开面具时无法压抑的恐慌,还有赤身绑在这张床上被亵玩的羞辱,失身时的绝望,交合中的蚀骨的疼痛。。。 他没有想过伏身人下会这么难。到最后他受了屈辱不说,还误了小姐大事,而这都是他的错。那时的他只想死。因为他的抗拒,李琮心开始更加疯狂的折磨他,可是所有的痛加起来也抵不过心死。 他几天没吃东西,被强灌下去的食物,他用尽全力都吐了出来。他以为他可以从此解脱了,可是小姐却派人送来了那块玉佩,他还得活下去。 “可是,小姐,你教了我那么多,我可以为你做很多事情,即使付出生命。为什么一定让我去以色悦人?我真的做不了,真的不会。” 慕晨轩猛的翻身,任背后的伤处传来刺骨的疼痛。 晨时过半,做杂役的宫人进来,开始清扫寝宫。 有一个宫人跪在床前擦着金砖铺成的地面,忽然鬼鬼祟祟的张望了一下,见其他宫人都在远处专心的干活,凑到了慕晨轩身边,低声说: “公子总躺着不闷吗?听说御花园的红梅开了。” 还是那个送玉佩的宫人,慕晨轩知道他这几天该来了,他一直在等着。 慕晨轩没有一丝犹疑的挣扎着起身穿衣,刚走出寝宫,如月走了过来: “公子怎么出来了?” “我闷的慌,出去走走。” 慕晨轩接着往外走。 “公子背上的伤早上刚换了药,不能碰的,如水呢?我不是叫他在殿里照应的吗?” 如月紧走了几步,拦住了慕晨轩。 “怎么,怕我跑了?” 慕晨轩寒星一样的眼睛看着如月。 “不。。。不是。” 如月觉得身上冷飕飕的,明明慕晨轩只是一个男宠,他没有必要怕他,却在面对着他的目光时,没来由的觉得紧张: “主子走的时候,交待我要照顾好公子,我是怕万一有什么事儿,我没法向主子交待。” “我就去御花园散散心,一会儿就回来。” 慕晨轩说完,绕过如月自顾的往前走。如月也不敢硬拦他,昨天的情形他算是看出来了,这次主子和以往不同,是真上了心了。 等慕晨轩走远了,如月叫了一个小宫侍,让他远远的跟着慕晨轩。 赏梅亭中,常侍君怀抱暖炉坐着,却无心赏梅,不时的向亭外张望。 他长的眉如远山,眼睛长且大,虽年已四十,却仍可在顾盼之间见当年风韵,只是脸庞圆却不润,目光中流露着难以掩饰的浮躁之气,人便显得福薄俗气了。 他正用手搓着的冻的有些发红的脸,一个样貌清秀的宫侍拿着一条灰褐色的草狐围脖走进了亭子,给他围在了颈间。 “拿它做什么?围它我还不如冻着,丢人现眼的。” “姑娘送这个进来,也不过是为了不招摇,这草狐虽看着不金贵,到底是狐皮,毛峰也带着三分的暖乎气儿,一样的保暖。” 宫侍劝说着,又抬头看向亭外: “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公子能不能来。” “快了,他能来不了?他有的是对付女人的手段。” “来了,来了。” 12 第十二章 林中曲径深幽,红梅枝斜影疏,暗香浮动。慕晨轩斜倚在梅树上,闭目喘息,不一会儿,就听到脚步声走近,常侍君带着贴身的宫侍走了过来。 常侍君佯装着以手把枝,嗅了嗅梅花,见四顾无人,才走到慕晨轩身边站定。 几年没见,慕晨轩仍然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跟小姐进宫见到常侍君时,常侍君目光中的敌意。此时他仿佛又回到了年少的时候,心中的不安让他觉得无所适从。他站直了身子,微低了头,低声叫了声: “主父。”便不再说话 “果然是长成了,听说李琮心疼你的紧呢。” 慕晨轩垂目,微皱眉头。 常侍君说着走到慕晨轩身边,用手攀上了梅花枝,语带嘲讽: “也不怪得她对你能另眼相看,你对她也好,顺天府唱了一出好戏,搞的京城之中人尽皆知。” 慕晨轩又低声叫了一声 “主父。” 咬唇,无语。 “怎么,我冤枉你了吗?瑄儿当初在你身上做了什么手脚,你应该清楚,怎么那李琮心到现在还是活蹦乱跳的,你能告诉我缘由吗?你敢说她从来没碰过你?” 慕晨轩脸上血色尽褪:“主父疑我?还。。。还是小姐她?” “委屈了?” “晨轩不敢。” “那就说实话。” “曾经夜。。。夜招寝,毒已尽,缘由晨轩也不清楚。” 常侍君冷笑,对着身后的宫侍说: “惠连,到外面看着点。” 等惠连走了,常侍君看向慕晨轩,因为沉着脸,两腮的赘肉下垂,让他本来就后缩的下巴显的更加的短小: “脱衣。” 慕晨轩猛抬头:“主父。” “脱!” “宫中人多眼杂,晨轩所说句句实情,绝不敢有半点隐瞒。” 慕晨轩眼神挣扎。 常侍君目光阴沉,丝毫不为所动,仍然看着慕晨轩。 黑色的披风滑落在脚下,慕晨轩的手颤抖着伸向了腰带。 宫绦结打的紧,半天没解开。 常侍君不耐烦的皱紧了眉头,猛然把慕晨轩身上的月白色的交领长袍连带着里衣从肩头扯了下来,牵动粘连在里衣上的伤口。慕晨轩觉得背部有温热的液体流下,仰头咬唇,身体绷成了一张弓。 身后不远,梅树之后,方才如月派来跟着慕晨轩的宫侍紧紧的捂住了嘴。 常侍君满脸嫌恶:“又何必惺惺作态。” 他手下不停,几下解开了慕晨轩腰间的软带。 寒风中,慕晨轩衣襟大开,脸色苍白,闭上了眼睛。 常侍君打量着站在他眼前的慕晨轩,年轻的肌肤细腻紧致,因为紧张而显出浅淡的肌理纹路,线条流畅漂亮的连他看了都动心,他在心中暗骂了句: “真是个妖精。” 他没有去查看慕晨轩小腹之上的朱砂,而是紧紧的盯住慕晨轩锁骨之下的一簇海棠,粉红的花瓣绣在他如玉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娇艳。常侍君瞳孔瞬间紧缩,目光充满怨毒。 慕晨轩等了良久,身体已经冻的麻木,还不见动静,疑惑的睁开眼睛: “主父?” 常侍君才如梦初醒一样,低头看向慕晨轩小腹,守宫砂已经不见了。又伸手探入他的大腿根部,扳开细查,毒线果然也消失了。不见半点痕迹。 慕晨轩再睁眼时,眼中有泪,常侍君脸上却已挂上了笑意,象换了一副脸: “非是疑你,不过为了万全。燕王今年回朝与圣上同贺新春,已然动身,嫡长子容景随行。为的是圣上早就答应过的和燕王的亲事,燕王长媳定会在四位皇女中选出。这一次瑄儿志在必得。年前的接风家宴上,你要设法让李琮心带你同往,老三不足虑,老大虽已娶了正夫,可她是长女,难保燕王会有意把容景许她做平夫,家宴之上。。。” 常侍君压低了声音,附在慕晨轩耳侧低语。 说完从袖中取出一个玉质小瓶塞在慕晨轩手中。 “我想这催情圣物,你定然用的上。” 常侍君走后,慕晨轩无力靠在梅树之上,粗糙的树皮磨擦着背上的伤,痛入心扉,他却浑然不觉。 冬天夜长,李琮心出宫门的时候,还没过卯时,按现在的时间也就是早晨六点多钟,等到了煜府的门前,天刚刚大亮。她觉得已经够早了,可是到了府门前,五奶奶和常三莲已经开了府门,站在门外等她了,见了她马上迎了过来。 寒暄了几句,常三莲带着她来到了柳言的房间。 一进门就见柳言披衣坐在炕桌边,炕桌上放着纸笔。见她进来,柳言要起身下炕,李琮心连忙拦住了他,问他身体是否觉得好些了。 还没等柳言答话,站在炕边的小厮玲珑抢过了话茬: “主子吃了药,到天黑了方好了点,谁知为了给殿下画这些图,到了四更天才睡,熬的眼睛都抠喽了,好不容易劝的睡了一会儿,到五更天又起来了。” 玲珑心疼柳言,心里着急,再加上嘴快,噼里啪啦象倒豆子似的说了一大通,柳言打断了他: “玲珑,多嘴。” 说完转向李琮心,温润的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笑意说: “昨天吃了药,躺了一会儿就好多了。多谢殿下记挂。” 李琮心听了玲珑的话,起了好奇心: “哦,什么东西值得熬夜画,我看看。” 她说着顺手拿起桌上的那摞纸,就见上面画着形态各异的人形,旁边还有非常详细的穴位经脉注解。虽然都是简图,可是寥寥几笔就把人的形态画的生动逼真,配着娟秀中透着刚劲的蝇头小楷,分明便是一幅幅精美的画卷。 “画的真好!” 李琮心发出由衷的赞叹。 “那是自然,公子表字耀安,听五奶奶说当年公子没出阁的时候,他的字画千金难求,京城之中当时流传着一句话,“金榜高中难说雅,只因不识柳耀安”,说的是当年新科状元。。。” “玲珑,平时我怎么教你的,怎么这么多话。” 柳言看着玲珑的目光,严厉中也带着三分宠溺,玲珑吐了吐舌头,不敢再接着说下去了。 “这孩子都被我惯坏了,不懂得规矩,殿下不要见怪。” “没关系,都是一家人讲那么多规矩反而生分了,这简图都画的这么好,当年的画该得多好啊!” 李琮心发现她今天的感叹词用的是特别多。 柳言被李琮心夸的有点不好意思,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血色,似乎是又想起了往事,长长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落寞和怅然: “那时年少轻狂,整日里舞文弄墨,有些画不知怎的流落到了坊间,因为这个还被我娘狠狠的责罚了一顿,后来嫁入煜府,便再也没有正经作过字画,手都生疏了,殿下见笑了。” “哪里,以后能不能给我画一副画啊?” 李琮心说的时候本无心,她习惯了现代社会人际交往中的随意大方,说完见柳言垂下眼帘,脸色似乎有些为难,觉得自己这样说是不是有点唐突,赶紧弥补: “我也就顺口说说。” “行。”柳言看着她说:“等殿下习武入了门,我就给殿下画幅画。” “那就一言为定。” 李琮心心中雀跃,多年辍笔,那是绝版啊! 等到柳言开始给李琮心讲解煜家刀法时,李琮心才知道,这煜家的功夫讲的是以气养力,所以入门之时,先修习气功心法。 正值冬季,外面天气寒冷,柳言让五奶奶专门准备出一间大一点的空房子,作为专门的练功房。因为李琮心初入门,离不开柳言从旁指点,所以她练功的时候,柳言便一直在一旁陪着她。 修习气功讲的是静心戒躁,神定气安,练功房须通风清凉,所以房间里并没有生火。柳言畏寒,虽然穿了保暖的玄狐披风,等陪着李琮心练完功后,咳嗽虽没见变的厉害,脸色却更加的苍白起来,因为没睡好觉,眼睛下面挂着淡淡的黑晕,人显得越发的憔悴。李琮心又想起他不顾体虚,熬夜为自己画图,心中感动,对他不知不觉的亲近了起来,觉得他好像真的就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 练功初始,每次十个时辰,不能间断。等练完了功,已过申时,五奶奶早早备好了饭,四样菜,两荤两素,还有几碟清淡的小菜,暖炉上温了酒。五奶奶说: “也不知道殿下的口味,备了些家常的饭菜,比不得宫里,殿下别嫌粗陋。” 其实比起宫里那样动不动就一摆一桌子的吃法,李琮心是真心喜欢这样的家常吃法。她叫厨房的人又填了几副碗筷,让李奶奶、常三莲和玲珑跟着一起用饭。 李奶奶慌忙摆手: “殿下,这可使不得,我们这些下人如何上的主桌,不合规矩,万万不行的。” “怎么不行啊,这样大家围在一起吃饭多好,我就喜欢热闹。” “五奶奶,既然殿下喜欢,就依殿下的吧。” 柳言发了话,五奶奶才高高兴兴的叫了常三莲和玲珑一起入了座,又给李琮心、柳言还有她自己都倒上了酒,柳言的只有小半杯。 还没等柳言举杯,李琮心先端了起来,对柳言说: “这一杯酒算是拜师酒,也是认亲酒,从今往后,我就改口叫师傅了,在我心里,师傅亦师亦友,更是亲人,这杯酒我敬师傅。” 柳言垂目,半晌才抬眼看着李琮心,眼睛里隐约闪烁着泪光:“能得殿下这一句亲人,柳言此生足矣,这声师傅柳言受之有愧,若殿下不想叫姑父,直呼我柳言即可,玲珑给我把酒满上,我与殿下干了此杯。” 李琮心瞠目结舌:“难道这古人都长着七窍玲珑心吗?连她不好意思叫姑父都看出来了。” 她没想到柳言是这样一个随性洒脱的人,正和她对脾气,真有了人生难得遇知己的感觉。柳言这一席话,说的她内心激荡,只恐再煽情下去,偏得泪洒当场不可,赶紧故作轻松的说: “既然如此,你也别再叫我殿下了,那多生分,就叫我琮心吧。” “好。” 柳言毫不犹豫的简简单单说了个好字,说完一仰头,把酒干了。喝完后,脸上一下就染上了薄薄的红晕,眼睛亮亮的,人还是如以前一样超凡,却不再出尘,多了些人间的味道。 一桌子人围坐在一起吃饭,象一家人一样,其乐融融的,李琮心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有了家的感觉。 李琮心尽兴而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紧赶着在宫门关闭之前进了宫。 一进永安殿大门,就见如月在寝宫门前正焦躁不安的打转,见了李琮心就急急的迎了上来: “主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可急死我了。这几次主子外出连暗卫也不带,这万一有什么事儿,奴才几个脑袋也担不起。” 李琮心这才知道,原来这永安殿中还有暗卫。 “公子的伤怎么样了?” 李琮心挂念了一天,以至于柳言早晨说她练功时心不静。 听到李琮心问慕晨轩,如月的表情有点怪,李琮心心一沉。如月拽了拽李琮心的袖子,拉着李琮心站住了脚,鬼鬼祟祟的,李琮心觉得夜更暗了。 13 第十三章 “主子,今天发生了一件怪事,慕公子早晨执意要一个人出去逛逛,奴才怕有事,让如意远远跟着,谁知后来慕公子回来了,如意到现在都没回来,着人到处找了,哪都没找见。问慕公子,他也说没看见。” 宫规甚严,没有事儿,这么晚了,一个小宫侍断然不敢私自不归。李琮心也觉得大半是出事儿了,若是张扬出去,慕晨轩肯定脱不了干系,忙叮嘱如月: “先别张扬,让人再仔细找找。慕公子人呢?” “他回来后,就呆在主子的寝宫里,等着主子呢。” 李琮心听了有点出乎意料之外,在她看来,慕晨轩能走路,就绝不会愿意呆在她的寝宫里,他也根本不怕得罪她,不会没有她的话就不敢离开。 进了寝宫,果然见慕晨轩披着件外袍斜倚在床头,依然是月白的颜色,只是不似平日里的质朴,柔软的丝绸,蜿蜒着半掩着光洁的赤足,在烛火下,闪着水波一样的柔光。 他正凝眸看着铺在床上的棋盘,手中捏着一粒棋子,自己和自己下围棋,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向李琮心,勾唇一笑,微扬的眼角竟横生出一抹妖魅,与他平日清冷的气质截然不同。一时李琮心脑中只余八个字“倾国倾城,颠倒众生”。 他笑的魅惑,她心里却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的他,李琮会忽然想起亦舒曾经说过的话:“美则美矣,没有灵魂。”看着他独自下棋的身影,觉得看到的都是孤寂,她宁愿他如平日一样,虽然清冷,但是真实。她明白他对她,没有心。 “殿下。” 他居然主动和她打招呼。李琮心本来因为如意的事情感到不安的心更加忐忑,可是看着他有些殷切的样子,却不忍问出口。 “怎么,在一个人下棋?” 掩饰住不安,李琮心显得兴致勃勃的近前。 “闲的无趣,偶然看到桌上有棋,自己下着玩。” 慕晨轩看了李琮心只一眼,便又低下了头。 她的眉头微锁,她的眼中有疑惑,自己这一招,拙劣,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讨人欢心,但是他别无选择,他没有时间。 “殿下可有兴趣和我对弈一局?” 李琮心虽也玩过围棋,不过仅限于知道基本规则,论起水平来也就是小学一年级的水平。她不知道原来的四皇女会不会下围棋,想来古人都讲究琴棋书画,但凡有些身份的人都精于此道,更何况一个皇女,既然房中有棋,估计肯定会。所以也不敢说自己不会,再说好不容易人家开口相约,她更不想驳了他的兴致,只好说: “下围棋太累,不如下五子棋,轻松好玩。” “好啊。” 两个人开局,慕晨轩让李琮心执黑先走。 下了几盘,李琮心发现自己的棋艺和慕晨轩相比根本就是小菜一碟。每每她冥思苦想了半天的一着棋,他只是随意应对,落子如飞。她使了好几个绝招,想当年都是她的必杀技,他却连想都没想就识破了,她刚一动念,就被提前封杀了。倒是因为她太心急,出了好几个明显的漏洞,他都仿佛视而不见的放过了,就知道他在让着自己。饶是这样,下到中盘,她依然输了。 “不下了。” 李琮心在自己设计好的一步绝招又被封死以后,把棋盘给呼噜了。 “殿下,怎么了?” 慕晨轩有点吃惊的看着李琮心。 下棋岂可中途把棋给毁了,这哪里象个皇女所为?分明就是耍赖。 “你根本没认真玩。” 李琮心知道自己有点强词夺理,呼噜完棋盘她就有点后悔了。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激发了自己的任性,居然当着他的面做出这么孩子气的举动。 “我一直都很认真,殿下棋下的很好,有好几次我差点就输了。” 慕晨轩完全是哄劝的语气。 李琮心忽然想到如果按照自己前世的年龄,比慕晨轩要大好几岁,怎么着也得有点姐姐样才对,她收敛了一点女人对着心上人天生想要撒娇的心情,一本正经的说: “那好吧,再玩最后一盘,这一次不许让我。” “好,这一次我竭尽全力。” 烛光下,慕晨轩好脾气的笑着,低头看着棋盘,做出专注的样子。不知不觉中,对着他李琮心总有一种被人用心宠溺的错觉。她想如果有一天,他们真能够心无芥蒂,每天茶余饭后一起聊天、做游戏该多好啊。 见慕晨轩的左手撑在床上,显出了吃力,李琮心知道他有些支持不住了。这一局她故意漏洞百出,没一会儿就输了。 “这一次是殿下在让我。” “是啊,谁叫你让我,我也让你,这下咱们扯平了,今晚不分胜负,平局。” 李琮心暗自得意,“赢不了你,我还让不了你吗?” 慕晨轩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的眼睛澄澈透明的没有一丝杂质,,没有心机的笑容似乎能让人忘了烦恼,这几次和她在一起总是让他觉得莫名的轻松。 笑意还残留在唇角,他低下了眼睛,有多久他没有这么开心的笑过了?wWW.xszWω㈧.йêt 只是这样的开心能有几次,还能有多久。 他复又抬眼看向李琮心,目光盈盈,如月下湖水泛着波光。李琮心的心漏跳了半拍。 他竟然在向她暗送秋波,曲意逢迎。 他长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她相信自己不是在自作多情。 “如月,今晚让慕公子留在我寝宫,你留下值夜。” 李琮心说完不敢再看慕晨轩的眼睛,落荒而逃。有了昨晚的惨痛经历,她是不敢再和他同居一室过夜了,再那样下去,难保不出事,她的意志可不是钢铁。更何况他刚才看向她的目光意味深长,实在是让人浮想联翩。想到他晚上可能会在梦中惊悸,还是让如月留下比较保险。 李琮心自己跑到书房睡了一晚,可能是换了生地方,一晚上都没有睡踏实,早晨天刚蒙蒙亮就醒了。她偷偷从侧门溜回自己的寝宫,一会儿还得出宫去,就是想看一眼,他安好,她这一天也安心。 进了寝宫先看到自己那张巨型大床边的地塌上是空的,转到床前,撩起帘栊,李琮心险些没晕过去,就见慕晨轩紧紧抱着如月,睡的正香。 是可忍孰不可忍。 “如月!”李琮心一声怒吼,响彻清晨永安宫整座寂静的大殿。 当晚李琮心回宫的时候,带回来一个碎花布做的维尼熊的大抱枕,她亲手绘的样图,交给京城最有名的成衣坊当下赶制的。 “主子这是什么?” 如月看着这个花里胡哨的东西问。 “一只公熊,叫维尼。” 李琮心说着,把抱枕塞给了慕晨轩。 “给你做的。” 抱着熊的人面瘫。 这一夜,李琮心没敢再让宫侍守夜,她自己睡在自己寝宫的睡塌上。她不说什么,慕晨轩也没请辞,依旧留宿在寝宫,夜里抱着维尼熊,竟然睡的挺安稳。 一连十几天,如意一直查无所踪,慕晨轩和李琮心相处的却似乎越来越熟稔了。李琮心已经习惯了每天回来的时候,看到慕晨轩站在寝宫的门前,让她觉得他是在有意等着她。但是李琮心总是莫名的觉得他们中间似乎隔着层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她就是会觉得身边的他,其实离的她很远。 这一天腊月二十六,还有几天就到新年了,李琮心临睡前又和慕晨轩下了几盘棋。 她现在已经对输赢比较淡定了,当你认识到和对手实力上的差距时,对于结果也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和慕晨轩相处了这一段时间,呆的熟了,李琮心和他在一起时,也随意放松了起来,下着下着棋她随口哼起了歌。 李琮心上辈子没什么好炫耀的本事,平常的人,平常心,大学也是不上不下的二本。唯有一样,生在京剧世家,当年太爷爷是唱青衣的名角,到了父母这一辈,虽不再专业演戏,也都是不折不扣的票友。她从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母学戏,经常代表学校上台演出,京剧、昆曲的很多名段都会唱。至于唱歌,更加不在话下,属于麦霸级人物。 让李琮心感叹的是,上天真是眷顾这四皇女,不仅人长的好,天生的一副好嗓子,声音条件竟然比前世的自己还要好。李琮心刚来的时候,不敢唱,怕被别人怀疑,那天背着人忍不住唱了两句,才发现这四皇女的声音通透空灵,实在是好听。 “终于你找到一个方式 分出了胜负 输蠃的代价 是彼此粉身碎骨 外表健康的你心里 伤痕无数 顽强的我是 这场战役的俘虏 就这样被你征服 切断了所有退路。。。” 慕晨轩起初被她新奇的曲调所吸引,只是感觉好听,后来琢磨歌词,觉得直白,却说到了人的心里,露骨的教人羞涩,又勇敢的让人心动。 不知道她从什么地方学来的这些新鲜的东西,若说小曲之类,应该大多来自那些香艳之地,只是这词,曲通俗易懂,偏又透着雅致,毫无浮艳之气,真的教他耳目一新,便听到心里去了,渐渐的痴了。 是谁的心里伤痕无数,是谁做了谁的俘虏,又为谁切断了所有退路? 这一局棋李琮心破天荒的赢了。 落了子,输了棋,李琮心见慕晨轩犹自捏着一颗棋子出神,长睫毛扑闪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住了歌声问他:“你输了,想什么呢?” 慕晨轩低头笑了,笑的温柔,忽然抬起眼睛看着她,眼眸幽深的象没有星辰的夜空: “殿下,我不是个好男宠对吗?从很小的时候,就曾经有人告诉我,晨轩记住,无论做任何事情,只要你做了,你就一定要做到最好。我没有做到对吗?我还有机会吗?” 他说着伸过手,抓住李琮心的手,手指轻轻摩挲着李琮心的掌心: “我背上的伤好了,殿下。。。” 他的眼神渐渐的有些迷乱,原本就漂亮的不象话的眼睛更加的勾人魂魄。 李琮心象被磁铁吸住了一样,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慢慢的靠近,饱满而圆润的唇轻轻的碰触着她的嘴唇,又伸出舌尖小心翼翼探入她微张的嘴唇,舔了舔她的牙齿。 李琮心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诱惑了,虽然她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轻微的颤抖,显得有些生涩,没有她观念中男人应有的霸气,但是他吐气如兰,只是他靠近的气息就已经足够了。 她忍不住扶住了他探过身来的侧腰,却在完全丧失理智的前一刻停了下来,坚决的推开了他。 14 第十四章 她忍不住扶住了他探过身来的侧腰,却在完全丧失理智的前一刻停了下来,坚决的推开了他。 慕晨轩黑漆漆的眸子茫然里夹杂着挫败,让李琮心的心里隐隐作痛,她用手指怜惜的轻抚过他消瘦的脸颊。面前的人苍白如雪,好象随时都会消失在空气中,这半个来月的悉心调养,每天上好的人参、燕窝吃着,也没见他气色好起来。 “我要的不是一个男宠,从来都不是。” 李琮心看着近在咫尺的慕晨轩说,但是他低垂着眼睛,躲避着她的视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要你吻我,是因为你爱我,我该怎样才能让你明白? 李琮心被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所攫取,除了无力还是无力。 李琮心走了,慕晨轩坐着很久都没有动,他想不通刚才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明明她动情了,为什么最后要推开他?若是说她还对他上心,为什么再不让他侍寝?如果对他厌倦了,为什么每晚都让他陪伴,也没有找其他男人入宫? 上次他受了伤,她居然哭了,从他记事以来,这是第一次有人为他掉眼泪,他能看出来她是真关心他。还有这只她叫做维尼的熊,每晚有它在身边,他连恶梦都没再做过。 慕晨轩一下一下的抚摸维尼熊柔软的大脑袋,怎么也想不通李琮心的改变。 她变了,变得他看不透,也摸不清,她到底想干什么? 最近她早出晚归的,刚才摸她手心,不似过去的柔嫩,竟然有新生的薄茧,她都做了些什么?她想不想争夺燕王长子? 这么多天,他连一点口风都没机会探到,明天这么重要的宴会,她会带上自己吗?。。。还有小姐,若是。。。若是这次成了,那小姐就快要成亲了。。。 慕晨轩一个人怔怔的坐在寝宫硕大的床上,一直到后半夜才伏在维尼熊的身上睡着了。 书房中,李琮心一个人也是掌灯难眠。有生以来,她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求不得,舍不得。也许从当初四皇女把慕晨轩抢进宫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今天的她不可能再得到他的真心,可是她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陷进去了,无法自拔。。。 她正一个人手中拿着书,坐在书桌后出神,如月端着一盅参茶走了进来,看着她恹恹的神情,惴惴的开了口: “主子,怎么又把慕公子丢下,今晚还要一个人宿在书房吗?” 李琮心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今晚连训斥的话她都懒得说出口。 “我这些天瞅着慕公子满腹心事的,其实他也怪可怜的。” “噢?”提到慕晨轩,李琮心没法不上心。 “明天就是皇上为燕王接风的家宴。” “这和慕公子有什么关系?” 一听如月提到家宴,李琮心直皱眉头,想到就要和自己并不认识的所谓家人凑到一起吃饭,宴会上皇家必然的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她就头疼不已。 “哎哟,我的主子,这次燕王进京,带着嫡长子荣景,就是为了择媳而来的,满皇宫都传遍了,慕公子焉能不知?大家都传燕王属意于您,皇上也有此意呢。您想啊,这要是你娶了正君,以新过门的正君的身份地位哪能容的了慕公子。便是正君不说什么,皇上也不能许啊,到时候慕公子哪还有活路?。。。 怪不得慕晨轩会忽然突然对自己转变了态度,原来他是怕被遣送走,沦落到脏处。那么坚强的一个人,竟然也会害怕,为了这不得不委屈自己。也怪不得他,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到了那种地方是没法活。 想到这些,李琮心的心里一牵一牵的痛。 如月还在絮叨: “再者说了主子别总以为慕公子对主子不上心,别的奴才不懂,可是奴才也是个男人,知道男子的心思。但凡是男子,一旦身子给了谁,纵是起初不情愿,这心里也难再容他人。主子只要与他床第交欢,日久了没有驯服不了,不动心的。。。” 李琮心早已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心里想着家宴的事情,暗暗的拿定了主意,说什么也不能让皇上把容景指给自己。 第二天整整一天的忐忑不安,但是其实到了晚上李琮心也没想出什么万无一失的好办法来。上一世,虽然她历史课的成绩一般,但是她也知道古人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又是天家,皇上的话就是金口玉言,违者是要砍头的,这要是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到时候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穿越一回了。。。 她本来打算耍点小聪明,穿的难看点,不显眼点,让容景看不上,可是如月说了,象这种隆重的宴会,如果穿的太随意,是失礼,何况皇上还替她特制了礼服,白天已经差人送来了。 在天鸢,平日里女子着裤装,上衣多是及膝的襦裙,或者是长衫,男子也是裤装长袍,只有官家盛装,女子才会着长裙广袖,以示隆重。 李琮心穿的这件礼服,是西域进贡的天丝所制,通体碧青的颜色,穿在身上如水如雾,长裙迤逦,每走一步,裙翼便如波光流转,飘然若仙。 她的青丝浓密,经过如月的巧手梳理,乌发高盘,晶莹通透的碧玉结成的凤冠,在黑发之上流光溢彩。脸上未施浓妆,只是淡扫娥眉,轻点朱唇,更显得她肤如凝脂,丽质天然。 李琮心妆成,一个人站在铜镜之前,看着镜中陌生的丽人,美的晃花了她的眼,一时犹如身在梦中。 正在怔怔出神,听到有人叫她,回头一看却是慕晨轩。 只见他大红的迤地长袍如火,白狐的披风似雪,衬着他天人一样的容颜,整个人象暗夜中的夜明珠一样夺目。 “殿下,久慕皇家年夜盛宴,晨轩望与殿下同往,恳请殿下恩准。” 他跪在她的脚下,态度谦恭,目光之中都是向往。 李琮心忍不住在心里笑抽了,表面上却维持着淡淡的微笑。自打从如月的分析里知道了慕晨轩那点小心思,明白了他这几天异样的原因,李琮心也就不会诧异他此刻的不同寻常了。可是就算不想自己娶到容景,也不用打扮的这么眩目,让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昭然若揭吧。 不过说实在的他这样打扮真的是好看,长长的白狐绒毛扫着他玉润的脸颊,纵是衣着邪魅也带着几分温柔的味道。有这么诱人的男宠同行,恐怕那个容景会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 李琮心感觉这次的她又能逃过一劫了。 家宴设在摘星阁,楼高百尺,临波而建。 李琮心和慕晨轩走进大殿的时候备受瞩目,两个人一个柔色婉约,一个火红夺目。李琮心穿的斗篷恰巧也是白狐的衬里,碧色的缎面,与慕晨轩的白狐披风相得益彰,正配成一对。两个人携手款款而行,当真是一对璧人。 在众人目光的洗礼之下,李琮心紧紧的牵住了慕晨轩的手,目不斜视的跟着引路的宫侍者入座。ωww.xSZWω㈧.NēΤ 落座之后,李琮心随手捻起盘中的一颗葡萄,喂到慕晨轩的嘴里。慕晨轩心照不宣的张口含住,低着长长的眼睫,一脸的乖巧。李琮心又捻起一颗。。。她是豁出去了,拼着受罚挨骂,今天也要把这孟浪风流的戏份做足了。 “四妹,艳福不浅啊,我一向最羡慕四妹,身边总有佳人相伴。” 一女子此刻正站在李琮心面前,只见她身穿金丝织就的锦缎宫装,内着诃衣,半露丰满的酥胸,面如银盘,人略显丰腴,自然有种雍容华贵的气度。 她虽在和李琮心说着话,目光却撇向一旁的慕晨轩。 李琮心不认识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本能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慕晨轩,却见慕晨轩也正毫不避讳的看着那个女子,目光之中竟似含着脉脉的情愫。那女子这样一来,象受到了鼓励,目光灼灼,越发的露骨起来。 这个人一定是李琮锦! 当初李琮心在慕晨轩身上发现了李琮锦的玉佩,猜测慕晨轩可能对她的这位皇姐有情,但是其实从内心深处她是不相信的。可是今天看到了这一幕,两个人居然当着她的面眉目传情,李琮心的心就象被一只手紧紧的捏住了一样,那滋味不知道是酸还是疼。 正当她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宫侍高声通传:“皇上驾到。” 李琮锦走了,众人皆跪拜。 待再次落座后,李琮心才第一有机会看到自己的这个皇娘。让她吃惊的是,皇上和她想象中气宇轩昂的样子相去甚远。她人长的眉目深刻,非常的好看,只是脸色苍白,带着病容,繁重的皇冠之下,人更显羸弱。 此刻她徐徐开口,声音虚弱,有些底气不足: “新年快到了,今年难得的是燕王回来了,萧爱卿也回京述职,朕的皇女、皇子们也都在,咱们这一家子算是团圆了。来都把酒满上,与朕同饮此杯,咱们也如寻常百姓那样过个团圆年。” 等众人喝完了酒,皇上冲右下首招了招手:“容景,过来,让朕看看。” 一个锦衣少年,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闻言走上前去,被皇上搂在怀里。 “若是不说,朕都认不出来了,出落的这么好看。离上次见面也有十来年了,那时候,和心儿两个人都淘气着呢,在御花园里见天儿从早玩到晚。心儿,你还记得容景吗?” 15 第十五章 此刻她徐徐开口,声音虚弱,有些底气不足: “新年快到了,今年难得的是燕王回来了,萧爱卿也回京述职,朕的皇女、皇子们也都在,咱们这一家子算是团圆了。来都把酒满上,与朕同饮此杯,咱们也如寻常百姓那样过个团圆年。” 喝完了酒,皇上冲右下首招了招手:“容景,过来,让朕看看。” 一个锦衣少年,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闻言走上前去,被皇上搂在怀里。 “若是不说,朕都认不出来了,出落的这么好看。离上次见面也有十来年了,那时候,和心儿两个人都淘气着呢,在御花园里见天儿从早玩到晚。心儿,你还记得容景吗?” 李琮心还沉浸在惊怒加醋缸里没有出来,身边的慕晨轩暗地里轻轻推了她一把,她才注意到四周的眼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意识到是皇上在问她话,她赶紧起身走到大殿中央施礼,恭敬的叫了声“母皇。” 皇上没听到李琮心的回答,也没再接着问,只推了容景到她身边说: “两个人多年没见了,心儿就和容景坐在一起吧,一块儿叙叙旧,省的容景闷的慌。” 李琮心无奈,只好坐到了容景身边。 坐下后,她下意识的看向了坐在斜对面的慕晨轩,正碰上慕晨轩也目光悠悠的看向她。他唇边挂着苦涩的笑,也不看她,一仰头独自喝光了杯中的酒。ωww.xSZWω㈧.NēΤ 李琮心只觉心乱如麻,端起宫侍刚给她斟满的酒,也一饮而尽。刚放下酒杯,正伸手要再去拿酒壶,手腕被一只修长的美手挡住了。 “空腹喝酒最伤身,我记得殿下最喜甜食,您尝尝这道水晶果肉。” 容景边说边为李琮心布菜。他的眉目单看并不是很出彩,可是人长的皮肤白皙,唇红齿白,给人非常干净清爽的感觉,虽然年纪不大,但笑容淡雅,动作从容,天生有一种雍容的大家气度。 其实李琮心第一眼看到容景并不讨厌他,相反的还对他比较有好感,也不想对他恶语相向,但是情势所逼,她不得不装的很无理的样子推开了容景的手,很夸张的一挑眉毛,斜睨着他低声说: “我早已经不是小时候的我了,那时候的事情也早都忘记了,说实话现在连你是谁都想不起来了,我现在又好酒又好色,你不知道吗?” 哪知容景听了,没有生气,反而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满眼关切的看着她说: “殿下,虽然我只在小的时候与殿下相处过几天而已,但是我却知道殿下的许多事情。” 李琮心原本心不在焉,却不由的被他这话勾起了兴趣: “哦,此话怎讲?” 容景神秘一笑:“因为我常常听一个人提起你。” 见李琮心眼神依然迷惘,容景不再看她,低垂着眼帘: “卿宁活着的时候,常和我说起殿下的好,说起关于殿下的很多事情,他从嫁入我容府就从来没有真正开心过,他从来没有忘记过殿下。” 没想到象四皇女这样的人,居然也有人会说好,也曾经真心的爱过一回。 还没等李琮心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容景说了一句令李琮心更为震惊的话: “我听说殿下为了卿宁,变得玩世不恭,从此游戏花丛,无心正事。人都说卿宁福薄,可是我挺羡慕他的。人生在世,能象他一样将心交付,又得一女子为他如此痴狂,也算没有白活一场。若是有朝一日我也能得遇良人若此,便此生死而无憾了。” 两个人之间气氛有点尴尬,见李琮心不说话,容景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接着说: “今天和殿下一起来的人。。。” 没等话说完,容景忽然闭了嘴。与此同时,李琮心听到大殿之上响起一片抽气声。她象有心灵感应一样,猛抬头,正看到慕晨轩不知道何时竟然坐到了李琮锦身旁。 此时他正依偎在李琮锦的怀中,只见李琮锦面色桃红,神情迷乱,一只手紧紧的拢着他的腰,一只手探入他的怀中乱摸。 李琮心拿起一只酒杯便掷向李琮锦。她这一记打得又狠又准,不想那李琮锦竟然不躲,酒杯正打在她的眉骨上,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尝到了口中的血腥味,李琮锦才象从梦中惊醒一样,看着怀中的慕晨轩似乎吃了一惊,慌忙推开了他。 饶是燕王身经百战,也被眼前的一幕气得面色发白,冲着皇上说: “陛下,这。。。这。” 却是说不下去,捶案叹息道: “这是要让我的景儿难堪吗?”声音哽咽。 皇上捂着心口,半天才指着慕晨轩缓缓开口: “贱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秽乱宫廷,当众做出此等不知廉耻的事情。” 李琮心紧握双手,手指抠得手心流出了血,顺着指缝流到了地上。她死死的看着慕晨轩,慕晨轩却始终没有看向她一眼。听了皇上的话,他笑的淡然: “草民本不想来到这内宫,是四皇女强抢我入宫,既然做了男宠,伺候众位皇女本是份内的事情,草民何罪之有?” “满嘴胡言,来啊,给我拉出去杖毙。” “母皇不可!” 李琮心惊呼出声。 前一刻她还恨不得亲手拿刀杀了慕晨轩,可是听说皇上真要将他打死,她却想都没想便出言阻拦。他虽然对不起她,可是她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打死。 “没出息的东西,难道你还要替这个贱人求情不成?” 李琮心撩衣跪倒在地,心乱如麻。 她平日里也自诩伶牙俐齿,到了现在却想不出任何理由替慕晨轩辩解,搜肠刮肚了半天才说: “孩儿以为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他只是一个男宠,闲时取乐用的,母皇又何必为这种小事生气。杀了他本没什么,可是正值新年,见血恐为不吉,还望母皇收回成命。” 皇上沉吟半晌,面色渐渐缓和了一点,疲惫的挥了挥手说: “罢了,今日是团圆之日,本应开心才对,把慕晨轩先关到冷宫去,等过了年再行发落吧。” 早就候在一旁的侍卫听命,拉着慕晨轩的胳膊便要把他往殿外拖。 正在这时,一个老宫侍神色慌张的跑了进来: “启禀圣上,入夜时,宫中的巡夜侍卫在御花园温泉出水处发现了一具男尸,内务司已经核实了,是永安宫的宫侍,名叫如水。永安宫大宫侍如月交待,如水是跟着他们宫里的公子慕晨轩去御花园时失踪的,人命关天,内务司不敢耽搁,特来禀告,等着圣上示下。” 皇上还没开口,燕王先说了话: “圣上,这皇宫之中,竟然出了人命案,事关皇上的安危,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微臣以为必须马上彻查此事。” 皇上点头,看向慕晨轩厉声说: “慕晨轩,朕料你一介弱男子,若无人在背后指使,也没有那么大胆子在宫中兴风作浪。你可听说过内惩院的鬼见愁吃人不吐骨头。朕劝你还是及早把你幕后主使之人招出来吧,否则真要到了内惩院,必定会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到那时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慕晨轩傲然而立,声音清朗镇静: “圣上,如水失踪那天,草民一个人独自到御花园散心,回来后才知道如月曾让他跟着草民,从始至终,草民根本就没有见过他。草民实在是招无可招。” 皇上冷笑:“来人,把慕晨轩带下去,着内务司连夜彻查此案。” 李琮心一直盯着慕晨轩,目光从愤怒、伤心到忧虑担心,心情也在这很短的时间里经历了九转十八弯,可是慕晨轩却一直没有看向她,直到皇上话音一落的刹那,他的目光才飞快从李琮心身上略过,快的如果不是李琮心连一瞬也没瞬的在看着他,根本就不会发现。 慕晨轩很快被宫中的侍卫带走了,李琮心心知不好,想趁人不注意溜出去。谁知刚刚转身,便觉手上一凉,一只玉手搭在她的手腕上: “四妹去哪?依三姐看,你无须着急,虽说你宫里出了事情,但是有母皇亲自过问,相信很快事情会水落石出。你尽管放宽了心,来,三姐陪你接着喝酒。” 说完拉了李琮心一起到边上落座。 李琮心见这女子身着紫衫,气质自然的清冷,象粉紫这样柔和的颜色穿在她的身上,也带着三分肃杀之气,丝毫不显得柔媚。 被拉着走了几步,李琮心才发现这女子走路十分不便,有些轻微的跛行,见她又自称三姐,料定她必是三皇女李琮瑄无疑。 此时大殿之中,气氛沉重,众人因刚才的突发的事件,仍都处于震惊忧虑的状态之中,无心喝酒用饭。 只有李琮瑄气定神闲,坐定后,从容的替她自己和李琮心斟上酒,酒满的齐了盏沿,却连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李琮心虽然着急,但是被李琮瑄一语点破,知道一时半会是走不成了。她一颗心全都悬在如水的命案上,看着面前满满的一盏美酒,她二话没说,一饮而尽。喝完后,也不用李琮瑄再替她斟满,她自己拿过酒壶,自斟自饮,连着喝了五六盏,酒意上行,人觉得有些轻飘飘起来,才放下酒盏,扶案而起。托词醉酒头痛,向皇上请辞。好在皇上也没有再为难她,终于放她走了。 李琮心摇摇晃晃的下了摘星阁,夜风清凉,飘忽的酒意反而让她本来纷乱的大脑清醒了,安定了。她想事情到了山穷水尽,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唯今之计,只有先弄清楚案情,让案情早些真相大白,慕晨轩才能少受些苦处。然后她再想办法向皇上求情,无论如何先保住慕晨轩的命再说。 她这样想着,便向内务司方向走去,走着走着,总觉得身后似乎有细碎的脚步声跟着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容景一直跟在她身后。 “你来干什么?” 李琮心此时正忧心,没有众人在旁,实在是没有心思再应付容景。 容景迟疑了一下,走到李琮心跟前,低着头小声说: “我看殿下喝了许多酒,怕殿下。。。” “我没事的,天色已晚,你先回去吧。” 李琮心匆匆打断了他,转身要走。 “殿下留步。” 容景追了上来,不再低着头,坚定的看向李琮心,月光下,黑亮的眼眸清澈无尘。 “殿下,容景久慕殿下,此次与母王前来,所为何事,想来殿下必定知晓。我想告诉殿下,容景这些年来,心中一直想要的良人便是如殿下这般的女子。” 容景眼神执著,年轻的脸因此而带上了些许稚气。 “他还是个孩子啊!” 李琮心忍不住怜惜的摸了摸容景柔滑的长发说: “你还小,不懂得,要记住千万别随便相信别人的话,要相信自己的心。记住只有用心爱你的人,才值得你托付一生。” 她神情严肃,目光幽远,这番话象是说给容景听,又象是在自言自语,说完忽然自嘲的笑了,叹息一声说: “别崇拜姐,姐只是个传说。” 容景一直痴痴的看着李琮心如清水涟漪般的身影逐渐隐没在夜色里。 卿宁早已将她描摹在了他的脑海里,这么多年她一直是他情之所系,今日才知道原来一切不过都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梦,什么时候,他才能找到真心相爱的有缘人共渡一生,他不想象卿宁那样不能和心爱的人相守,抑郁而终。 “容景。” 容景正一个人伤怀,忽听有人叫他,他回过神来,转头见身后站着一个清丽的女子,长长的眼睛里清清楚楚的写满了渴慕。 16 第十六章 “我看殿下喝了许多酒,怕殿下。。。” “我没事的,天色已晚,你先回去吧。” 李琮心匆匆打断了他,转身要走。 “殿下留步。” 容景追了上来,不再低着头,坚定的看向李琮心,月光下,黑亮的眼眸清澈无尘。 “殿下,容景久慕殿下,此次与母王前来,所为何事,想来殿下必定知晓。我想告诉殿下,容景这些年来,心中一直想要的良人便是如殿下这般的女子。” 容景眼神执著,年轻的脸因此而带上了些许稚气。 “他还是个孩子啊!” 李琮心忍不住怜惜的摸了摸容景柔滑的长发说: “你还小,不懂得,要记住千万别随便相信别人的话,要相信自己的心。记住只有用心爱你的人,才值得你托付一生。” 她神情严肃,目光幽远,这番话象是说给容景听,又象是在自言自语,说完忽然自嘲的笑了,叹息一声说: “别崇拜姐,姐只是个传说。” 容景一直痴痴的看着李琮心如清水涟漪般的身影逐渐隐没在夜色里。 卿宁早已将她描摹在了他的脑海里,这么多年她一直是他情之所系,今日才知道原来一切不过都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梦,什么时候,他才能找到真心相爱的有缘人共渡一生,他不想象卿宁那样不能和心爱的人相守,抑郁而终。 “容景。” 容景正一个人伤怀,忽听有人叫他,他回过神来,转头见身后站着一个清丽的女子,长长的眼睛里清清楚楚的写满了渴慕。 认出来人是三皇女李琮瑄,容景因与她并不熟识,被她这样热切的看着,不由的红了脸。他不禁庆幸夜色正浓,遮掩了羞色,他才能故作镇静的诘问: “三。。。三殿下与我素未谋面,这样直呼名字,不觉的唐突吗?” 李琮瑄唇角一挑,笑容苦涩: “容景,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我以前从不相信,今日一见容景,才知道原来真的可以只看一眼就爱上一个人。我知道我不比四妹,她容貌出众,生父出身名门,又深得母皇欢心,而我做为一个宫人之女,从小备受冷落,又遭迫害,落下腿疾。容景,你那么高贵,那么好,在你的面前我自相形秽,连对你的爱都羞于启齿,怕说出来被你耻笑。但是我好害怕,怕不对你说出来,有一天你走了,我会后悔,没有了你,我真的不敢想象该怎样活下去。” 容景从小被养在温室里,哪里听过女子这么直接强烈的表白。他正是怀春的年纪,听了李琮瑄的话,脸上羞恼,心里其实并不反感,甚至在内心深处还有些小小的满足和惊喜。 “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你。。。你把我当作什么人了?” 容景说完,见李琮瑄受伤的眼神犹带着眷恋看着他,只觉心象被一根丝线缠绕,细细密密的疼。 他不敢再看李琮瑄的眼睛,狠狠心,转身快步向自己的住处走去,一边走,一边竖着耳朵听着身后深浅不一的脚步声,知道定是李琮心在一直跟着他。 容景想象着李琮瑄吃力的步伐,心中更加的不自在,步子不知不觉的慢了下来。谁知进了院门,身后的脚步声竟然断了,他心中隐隐的竟然有点失落,有心向后看,又不敢,犹豫着进了房门,干坐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推开窗子,谁知迎面就看到那人傻傻的站在窗前。他手一软,窗子落了回来。 容景只觉得心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腿虚的站不住,整个人贴在了墙上,心里虽害怕,刚才失落的心却又有了期许。 他用手紧紧的捏住长袍的前襟,站了很久,才咬了咬牙,重新推开窗子,果然见那人还没有走,正在窗外看着他,眼睛里的苦恼和脆弱让人可怜。 “你是怎么进来的?快点回去吧,若是被人看到了,深更半夜的,可怎么得了?” “我不走,容景,让我再看看你,求你了。” 李琮瑄语气里的卑微让容景心里又是一痛。 夜渐渐深了,夜风冰冷,容景又气又急: “你还是赶紧走吧,天气这么冷,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不,容景,如果没有你,我还不如被冻死了,倒也干净。” “你。。。,不许你胡说。” 容景眼中含了泪,转过身不再看李琮心,半天终于忍不住低声说: “你先进来吧,外面冷。” 李琮心欣喜的答应了一声,轻巧的翻窗而入。容景没听到什么动静,旋即就被李琮瑄从背后紧紧的揽入怀里。李琮心的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凉气,一双手凉凉的,紧紧的扣住了容景的手,唇却是温软的,轻轻的落在容景的耳际,温热的气息吹的容景痒痒的,浑身酥麻,动弹不得。 李琮瑄梦呓般的在容景的耳边叫着他的名字,反复的说着: “容景、容景,我好喜欢你。” 容景原本僵硬的身子慢慢的软了下来,踏实的靠在了李琮瑄的怀中。 李琮瑄吻细密的落在他白皙柔嫩的脖颈上,起初温柔,渐渐激烈起来。 她将他的身子转过来,让他面对着自己,吻上了他的唇。容景惊异的瞪大了眼睛,瘫软的象水一样的身子开始了轻轻的颤抖。他未经人事,哪经得这样的挑逗,此时已是浑身燥热,身子起了反应,自己却懵懂无知,心中又羞又怕,根本无力拒绝。 李琮瑄用舌头卷着他的舌头,吸吮扫荡。容景的鼻息渐重,□□声再也无法压抑。 李琮瑄抱着他,把他压倒在床上,挑落珠帘。容景抬起手想要推她,可是那点力气还不如小猫的爪子劲儿大,李琮瑄几下就剥光了他的衣服。他那里早已经硬成了一根小棒子,李琮瑄抓住了,轻轻的摇了摇,挑逗的问他: “这是什么?” 容景的泪围着眼圈直打转,带着哭音说: “我不知道,求你,别。” “我是谁?” “唔,三殿下。” “嗯?叫我瑄,说你爱我。” 李琮瑄说着重重的在那处搓弄了几下。 容景的两腿玉腿瞬间绷的笔直,紧紧的抠住了粉润的脚趾,他无助的摇着头,哭了出来: “瑄,我。。。唔。。。爱。。。” 话没说完,忽然被一阵刺痛打断了,李琮瑄不知何时,已经在他身上坐了下去。Www.XSZWω8.ΝΕt “疼。”容景双手本能的环上了李琮瑄的腰,手指抠住了李琮瑄的背。 李琮瑄含着他,停了一下,俯身亲吻着他的唇角,在他耳边说: “乖,听话,一会儿就不疼了,我会让你舒服的。” 她说完,开始慢慢的运动,容景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渐渐的疼痛褪去,从未体验过的快感席卷了他,在陷入昏迷前的一刻,他脑中只想着: “从今往后他就是她的人了,他以后便随着她姓李了。” 第二天他醒来时,只觉得腰部酸软难耐,那羞处也疼的厉害,见身边无人,他吓了一跳,慌忙强支起上身,挑帘一看,只见李琮瑄正端坐在桌前,执笔写字,心才放了下来。 因为天刚蒙蒙亮,屋中昏暗,桌上点着蜡烛,烛光映照下,李琮瑄凝眸的样子显得异常的温柔好看。 听到动静,李琮瑄抬起头来关心的问他: “怎么醒了?我想着你昨晚累了,便没有叫醒你,正准备写几个字,写完先走呢。” 听到她又提起昨晚的事情,容景的脸红了,他低头小声说: “殿下现在一定瞧不起我吧?” 李琮瑄放下笔,走到他身边,把他抱起来,搂在怀里柔声说: “你叫我什么?昨晚教你的都忘了吗?要不要我再重新教你一遍?” “不要。” 容景把脸埋在李琮瑄颈窝里: “瑄,你不会离开我,不要我吧?” “不会,我一辈子都会对我的景儿好的,从今后,你就是我李琮瑄的人了。” 容景更紧的抱着了李琮瑄。 “你刚才写什么呢?” 李琮瑄含住容景的嘴□□了几下,呢哝着说: “叫我一声妻主,我就让你看。” 容景连耳朵根都红了,却听话叫了一声“妻主”,虽然声音低如蚊蚋,李琮瑄仍然鼓励的在他粉红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抱着他来到了书案前。 容景拿起书案上的宣纸,见上面写着一首七言绝句 深宫有幸赴瑶台, 喜逢枝头凤凰来。 容想岭北千姿雪, 景致江南万花海 容景一眼便看出这是一首藏头诗,感念李琮瑄对他的心思,更兼看到她字写的俊逸端方,不由得心中对李琮瑄又多了几分敬意,早上本来还惶惶不定的心,终于定了下来,好象此生终于有了依托。他全心全意的靠在李琮瑄的怀里,双臂主动环上了她的脖子,看着她细长清冷的眼眸,用心叫了一声“妻主”。叫完,把脸贴在她心口处说: “从今天起,容景便是妻主的人了,我会和爹爹说,此生非瑄不嫁,容景在家里等着瑄来迎娶。” “好,我李琮瑄定不负景儿的这份情义。” 两个人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良久,容景乖巧的从李琮瑄怀里探出头来,对李琮瑄说: “瑄,天已经快大亮了,你还是先离开这里吧,若是晚了,我怕会被我母王看到。” “呵呵,你母王不会发现我的,她顾不上。” 李琮瑄蹭着容景的光洁的脸庞,意味深长的说: “要变天了。” “你说什么?”容景吃惊的问 “这不是你这个小东西该操心的事情,你呀,就安心的在家等着我迎娶吧,我先去办点事情,晚上再来看你。” 此时在内务司,李琮心一夜没睡,内务司总管金环在一边正陪着她坐着,直打瞌睡。 敛尸房里仵作看着如水的尸体,一筹莫展。她已经把尸体全身查了个遍,却毫无进展,只在尸体喉咙处发现了被掐的指痕,证明如水是先被人掐死,然后再丢到水中去的。如水的身上还凌乱的绑着绳索,估计是凶手将尸体沉入水底时,怕尸体浮上来,绑了石头,后来被水波冲开,尸体才浮上了水面。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内惩院,皇上已经下了严旨,任何人不得入内,门外数十禁卫军严防死守,连只苍蝇也别想飞进去,就连内务司总管金环都进不去。 李琮心等的心焦,忍不住又跑到了敛尸房。 虽然如水泡在水中多时,身体被泡的象发面一样,面部表情痛苦,嘴张着,看起来非常可怕,但是看了一夜,又加上着急,李琮心现在也不觉得再害怕了。 死人又不会吃人。她想着忽然盯住了如水的嘴,刚才仵作伸手进嘴探过,抠出一指污泥,从尸体口中撒发出恶臭,便没有接着清理。 李琮心忍着恶心,带着手套再次探入如水口里,挖出半小碗污泥后,忽然在他喉咙处摸到一团东西。她心里一动,往出用力一拽,却是一团布。仵作见了也是眼前一亮,赶忙打过一盆清水,将布放入盆中洗去污泥,原来是一块手帕,手帕一角还绣着一只麒麟。想来是如水被掐死时,凶手怕他喊出声来,忙乱中塞入他口中的。 仵作正要和李琮心一起将洗干净的手帕交给金环,却见金环急匆匆的冲进了敛尸房,拉着李琮心出来到了角落里,低声对她说: “殿下,有消息了,慕晨轩熬刑不住,终于招了。” 17 第十七章 “殿下,有消息了,慕晨轩熬刑不住,终于招了。” “你说什么,她们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金环有些惊讶的看着李琮心,今晨天还未亮,禁卫军暗中紧急调动,皇宫之内如临大敌,内惩院把消息封的死死的,也就她这个内务司的总管才刚刚探到慕晨轩已经招供的情报。所有的人都惶惶不安,而这位殿下最关心的居然不是慕晨轩招了什么,而是慕晨轩受了什么刑。 “奴才听说昨晚是慎刑司外号鬼见愁的上官燕亲自动的手,慕晨轩一个男子能熬到现在,也算得上是个硬骨头。。。” “那现在他人呢?” 李琮心一听更急。 “这个奴才刚才没打听,不如我借着发现新的证据为由,趁献上这块手帕之机,看能不能进去打探一下。” 金环进去倒是进去了,可是这一去就是一个时辰没有出来,李琮心最终没有等到金环,却应着回荡在皇宫中厚重苍凉的钟声与众臣一起被紧急召到了金銮殿。 大殿之上,皇上颁旨,李琮心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李琮锦进宫暗中与慕晨轩私会之时,一时说露了嘴,许诺在她登基之时,封慕晨轩为贵君,不想被尾随而来的如水撞见,故此才起了歹意,杀人灭口。慕晨轩招供之后,在如水口中发现的手帕也证实了如水确实为李琮锦所杀,因为李琮锦的小名就叫麒麟,麒麟标志正是其所常用。 恰好就在十几天前,皇上忽然收到辽王欲与天鸢修好国书,辽王还献上天鸢元帅萧远英欲与辽人联合,逼迫皇上让位于李琮锦的亲笔书信一封。皇上本来还在怀疑这是否是辽人的离间之计,一直在犹豫要不要真的对萧家下手,没想到宫中就发生了这件命案,坐实了萧氏谋反的罪名。 对于皇权之争,上位者从来不会手软,罪大不过谋逆,一向是但凡有疑者,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皇上当殿宣旨: 萧贵君之姐,镇国大将军萧远英,判斩立决,株连九族。 萧贵君白绫赐死 李琮锦终身圈禁 天鸢朝中遍布萧氏党羽,圣旨一宣,哀鸿遍野,大殿之外禁卫军严阵以待,与此同时在京城城门之外,也是杀声震天。 萧远英早在被召进京之时,就早有防备,随行带着上万亲信部队前来,此时驻扎在城外的萧家军已经是背水一战,开始攻城了。 宫侍传来急报时,皇上非但不着急,反而显得有些兴奋的拍案而起: “果然不出朕之所料,萧贼居心叵测,昭然若揭,众位卿家,谁愿领兵迎战啊?” 大殿之下,鸦雀无声。 谁不知道虽然萧远英带来的军队人数不多,却是边关守军中的精英,皆骁勇善战,岂是锦衣玉食的禁卫军可以比的。 “孩儿愿意领兵迎战,替母皇分忧。” 李琮心一看走上大殿的请命之人,虽脚步微跛,神态却镇定自如,凤目中隐有凛然的肃杀之气,正是李琮瑄。 皇上似乎对于李琮瑄的请命并不觉得突然,第一次对着这个不得宠的皇女微笑点头: “着令李琮瑄暂代禁卫军骁骑都尉,率兵迎战。” 事实上,这一仗在李琮瑄走到京城城门之上时,胜负已分。 原来事先皇上早已所防,容王的轻甲骑兵提前秘密在京城外布防。事发后,从萧家军身后出其不意的包抄进攻,萧家军阵脚大乱,被里外合围,消灭了个干净。 事后京城的武官心中都很后悔,当时没有请命出战,让李琮瑄捡了个大便宜。 到了晚上,大势已定,李琮心才终于在东暖阁见到了皇上。 皇上正半倚在软榻之上,显得非常的疲惫,李琮心在她面前垂手而立。 事到如今,她做事情凭得全只是一个勇字。她什么都不愿想,也什么都不能想,因为她知道只要她一想,她就什么都干不下去了。她强迫自己只要尽一切努力去救人,不管为什么,不管能不能成。其实她也明白,即使救出来了,她和慕晨轩之间也不可能再有什么瓜葛,在她心里,他们之间已经完了。 “既然母皇说男宠卑贱,那孩儿愿意放弃封王,换他一条命行吗?” 让李琮心没想到的是,皇上听了她的话,并没有生气,她只是很平静的叹了一口气: “呵呵,朕的心儿果然重情。可是皇儿你错了,一个没有权利的皇女,将来没有母皇的庇佑,连一介贫民都不如,你拿什么救他?让他生或者死,只是母皇的一句话而已,而你得求母皇,为什么?因为母皇拥有天鸢至高无上的权利。所以母皇以为你现在应该做的不是退,退救不了他的命。” “只要母皇点头放了他,不管母皇叫儿臣做什么,儿臣定万死不辞。” “母皇怎么舍得让你死,只要你答应母皇上朝理事,从今而后励精图治,母皇就放了他。” 李琮心虽然打心眼儿里抵触官场上的事情,但是皇上提出的这个条件比她想象的实在要简单的多,她没想到皇上这么轻易就同意放过慕晨轩,自然是连忙点头应承了下来。 “那明天大殿之上,朕会宣旨,让你到户部做个监察,先历练历练。” 皇上说完,把李琮心拉到身边,抚摸着她的脸: “心儿与你的父君真是越长越象了。。。心儿要记住,就算母皇有再多的孩子,最疼的始终是心儿。” 慕晨轩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出现在眼前的是李琮心充满关切的大眼睛,眼前的人是他最不想再看到的,如果可以,他希望今生都不再相见,反正他也快死了。 难道又是梦吗?他茫然的睁着无法聚焦的眼睛,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视线里似乎是永安殿寝宫熟悉的床帐,身下也不再是内惩院冰冷的刑架,而是柔软温暖的被褥。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紧接着有手来脱他身上的衣服,噩梦般的黑暗袭来,他剧烈的挣扎起来,他听到自己发出失控的叫声,他更深的皱紧了眉头,他以为他可以忍着一直不发出卑微的痛呼。 “先别动他。” 李琮心看着不停悸动的慕晨轩,只好赶紧制止了太医的动作。 “他到底伤在哪里?” 慕晨轩被抬回来的时候,还穿着赴宴时的大红的衣袍,鲜红的颜色衬得他的面色更加苍白,人处在半昏迷状态,时而露出非常痛苦的表情,身体不住的颤栗,可是他脸上却一点伤痕都没有。 “这一定是上官大人动的手吧?” 李琮心点头称是 “但凡进了内惩院重要人犯,被刑讯时,男子都是脱衣受刑,一则是利用男子的羞耻心,当着众人面脱衣先削了他的傲气,卸去他的心防。再者进内惩院的人,很多都是皇上或者皇女们的宠侍,伤了脸,或者重伤了皮肉,若是上位者旧恩不忘,难免事后会怪罪内惩院破了受刑人的皮相。所以内惩院有一种极刑,叫做针刑。 用刑时用针锥针刺人体重穴,如果再沾上一种叫做噬心粉的药物,更会叫人痛不欲生。若然受刑后不及时敷解药,时日一久,必然会全身溃烂而死。 据微臣所知,一般人皆挺不过十针必吐实言,当年的男宠吉昌为人阴狠,也不过受了堪堪十二针即招供了谋逆大罪。我看这位公子的情形,必是受了针刑,不脱衣如何治伤啊?” “把药膏给我。” 李琮心屏退众人,端着太医院秘制的膏药,站在床边,看着慕晨轩。 此时他的手指紧紧抠住身下的被褥,紧锁眉头,冷汗打湿了长长的眼睫,虽然睁着眼睛,但是目光涣散,整个人都处在一种紧张戒备的状态,象一只受了伤随时要倒下,却仍然扁着耳朵竖着毛的豹子。 他害了自己的心上人李琮锦,他的供词成了她万劫不复的重要罪证,现在的他背负着的不止是身体上的伤,还有心伤。 眼前的这个人在李琮心的眼中,曾经是姣如明月一样的存在,在她的眼里,他没有缺点,似乎永远和背叛、屈服这样的词汇无关。但是现在他跌落凡尘了,她才意识到原来他也是血肉之躯,也会因为痛而屈服,也会怕的失声大叫。 对于李琮锦来说,他是叛徒,对于她李琮心来说,他的所作所为,何尝不是背叛和羞辱。 但是即使她把全天下所有最不堪的词汇试着加在他的身上,依然无法鄙视他,仍然会不由自主的关心他,还是会在他抗拒别人接近的时候,接过药碗,屏退旁人,自以为是的把自己当做可以亲近他的人。 也许人就是这样,爱过了,就成了习惯,对自己曾经所爱永远无法漠视。虽然心里清楚,感觉变了,曾经的爱已经不会重来了。 李琮心把药碗放在床边矮几之上,刚伸手碰了碰慕晨轩,他就明显的退缩了一下。 “别怕”, 她说:“你现在已经回到永安殿了,因为你身上受了伤,所以必须要擦药。太医说针上有毒,若是不解,时间久了,会肌肤溃烂。你看要是不脱衣服,怎么施药?现在我已经让众人都出去了,房中现在只剩你我了,我会动作很快的,等敷了解药就不疼了。你知道吗?母皇已经答应我放你出宫,等你伤一好,我就送你出宫去。” 虽然慕晨轩看起来神志还是不太清醒的样子,但是李琮心确定他听懂了她的话。他的身体慢慢的不再僵硬,手指也松开了,虽然仍然皱着眉头,喘息的声音很重。 李琮心小心翼翼的解开慕晨轩衣服的前襟,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心如刀绞。 目光所及黑紫色的针刺痕迹遍布他前胸和大腿,甚至隐秘部位也没有逃脱,皮肉肿起,泛着亮光,象被吹起的气球。 她强忍着眼中泛起的泪光,将药轻轻的涂在他的身上,虽然她一直提着一口气,动如拂羽,他仍然在她手下颤栗不止。 涂完前身,待药物稍干,翻过身来,背臀部也都是针孔,同样的肿胀。 李琮心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太医说常人所能忍不过十针,至今无人忍的过十二针,可是他身上的针孔却是数也数不清。 18 第十八章 慕晨轩人看起来显得更加的清瘦,不过精神还好,漆黑的眼眸又亮了起来,有了神采。 “从现在开始,你已经不再是男宠了,你自由了,可以出宫了。” 李琮心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说: “也。。。可以选择留下来。” 最后一句不是她事先想要说的,但是看着慕晨轩幽深的眼睛,她忍不住说了,虽然明知道他的答案。 慕晨轩低下头,习惯性的微侧着脸,唇角翘起的弧度非常好看,只是笑容显得有些凉薄,他说: “对不起。。。不过,我们两清了。” 也许是事先有了思想准备,李琮心在听到他的回答后,很平静。 她想,如果有什么可以让她放弃爱情、渴求或者是最后的怜惜亦或眷恋,那就是尊严。最后一次的请求是她的底限,在卑微之前,是尊严让她止步。 她也轻笑:“那好,出宫以后你打算到哪去?” “我家在京城的旧宅。” “我这儿有些银票,你拿着吧,以备日后之需。” “多谢殿下,只是我家中还算殷实,薄有积蓄,不用了。” “宫中变故刚过,只怕外面不平静,我想还是派两个暗卫保护你周全。”ωww.xSZWω㈧.NēΤ “不劳殿下记挂,皇上雷厉风行,现在京城之中风声鹤唳,没有人敢妄动,况且那些人谋的是权利,不会有人甘冒风险来找一个小人物的麻烦。” 她虽然下了千般决心,仍然难舍牵挂,他却全没了受伤时的脆弱,恢复了一贯的风淡云清,对她的关心一概的推却。 “那好吧。” 李琮心说出这三个字时,不知道是什么感受。 手中空了,其实她什么都没有拥有过。 “我想向殿下要一样东西。” 慕晨轩低眸,神态难得的有点无措 李琮心有些诧异,她还以为他一无所求。 “什么?” “维尼。” 李琮心心里升起小小的喜悦,看来他对这里多少还有点眷恋。。。不过也许他只是对她余恨未了,带走胖熊好拿来撒气。 她自嘲的笑了笑: “当然行,不过你要好好对它,它不只是只布熊,它是有生命的。” 其实还有话她没说完,她想说维尼代表着她对他曾经的爱恋,还有他们之间全部的回忆。 “好,我会的。” 他仿佛如释重负,唇角的笑意加深,他说:“保重。” 他就这么潇洒的走了,曾经在宫中所受的苦,流过的泪仿佛都随风而逝,不留一丝痕迹。有时候李琮心会很恨自己,一直到最后,先说珍重的仍然是他,不是自己。 慕晨轩在寝宫养伤的那段时间,李琮心虽然并没有守在他的身边,心情也低落,也伤心,可是因为知道那个人平平安安的在寝宫里,不见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能忍受的。 可是现在他走了,本来就大的空旷的寝宫显得空落落的寂寥。尤其在无眠的深夜,她一个人躺在寝宫硕大的床上,似乎还能感受到他熟悉的气息。 失恋的滋味是无法预想的,晚上的时候她常常想,如果早知道这么难过,当初为什么要放他离开,为什么不能自私一点,霸道一点,委屈一点,把他留在身边,也许日子长了,她终能够走进到他心里去。可是到了白天,她还是看起来若无其事的四皇女。 送慕晨轩回家的侍卫回禀的时候说,慕晨轩的父母在他进宫后,就去了吴州他姐姐家,现在家中只余一名老仆看门。李琮心没敢问侍卫慕晨轩的住址,她怕她哪天一个意志不坚定,又跑去看他,打扰他的清净,徒惹笑柄不说,平添伤心又是何必。 过了平生最无趣的一个新年,李琮心开始了在户部枯燥的办公生涯,不得不说和观念不同的人在一起共事是非常痛苦的,有些忠孝到迂腐的观点实在让李琮心无法接受,所以她很少就事发表观点,否则观念之间的碰撞将因为跨越千年而变得不可理喻。 不过工作之余,她和几个年轻些的同仁还是比较玩的来的,最苦闷的时候,甚至一起逛过窑子,不过也仅限于喝喝酒,聊聊天。据说京城中最高级的倌人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李琮心也就是出于好奇心去看看,不过相处之后,她觉得这些陪聊的思想水平倒是比户部那些老朽还来的先进点。 慕晨轩回家十天后的黄昏,家里来了一位老妇人来串亲戚。她挎着一篮鸡蛋,脚步有些不灵便。 慕晨轩所住的院子是个一进的小四合院,来人直接进了主房。 慕晨轩正在看书,见了来人,面生,但是他也不吃惊,只是放下书,站起来,静静的看着来人撕下了脸上满是皱纹的□□,露出一张鲜嫩,但是因为白皙的过份而显得清冷的脸来。 “小姐。” 他哑声低唤,习惯性的替她取来软垫,放在椅子上,扶她坐下。 “我来晚了,新年事多,脱不开身。” “小姐不该来。” “我为什么不该来,为什么出宫不联络我?我派人来找你也不给回信儿?” 李琮瑄坐定后,只寒暄了一句,语气就冷了下来,一双细长的美目因为怒气流露出可以冻结人心的冷冽。 “晨轩现在见小姐,于小姐有百害而无一利,萧氏风波刚过,若是被有心人发现了,会坏了小姐的大事。” 慕晨轩的表情平静坦然。 这是从前他面对她的质问从来不曾有过的,他向来处变不惊,但是她生气的时候,他总是无措。今天从见到他的第一面,她就发现经此一事,不过数月,他长大了,眼中少了对她的亲近和依恋,无端的让她觉到陌生。 这种抓不住的感觉让她怒气更盛。 “能有什么不利?以你的心思,我们在京城严密的消息网,当真捎个信儿便能被人发现吗?皇上是不是对我们的计谋深信不疑,我想你很清楚。萧家权势倾天,早已是皇上的心腹大患,我们行此计不过是顺水推舟,给了皇上一个由头罢了。替我着想,不过是你的借口吧?” “晨轩此次,数次坏小姐大事,无颜再见小姐。” 慕晨轩神色未变,没有反驳李琮瑄的话,说出了另一条理由。 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对她的话,他从不反驳,这让李琮瑄脸上的冷厉淡了下来。 “你倒说说都有哪些你做错了?” “我不该在花灯节时,意气用事,贸然行事,导致被人所劫,打乱了小姐的全盘计划。” “嗯,还有呢?” 李琮瑄一直看着慕晨轩波澜不惊的脸。 “在内惩院时,我忍痛不住,最终没有等到绣着麒麟的手帕呈上,就招了口供。。。” “住口!” 李琮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打断了慕晨轩的话,两个人相对而立,俱是脸色苍白。 半晌,李琮瑄叹了一口气,慢慢的坐回了椅子: “是我让你受苦了,我也没想到那块手帕会被淤泥堵到那个宫侍的喉咙里。宫里的仵作就是一个废物,到了天亮才发现那块手帕,还是李琮心找到的。呵呵,说来我还得感谢她。你受了这么多苦,心中有怨,我不怪你,可是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苦吗?我多希望把你从内惩院救回来是我,而不是李琮心,那天早晨,我忍得有多辛苦,你知道吗?” 慕晨轩漆黑的眼眸蒙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泪雾: “我从来没有怪过小姐。” 李琮瑄笑的凄清: “那是为什么?” “小姐刚才说的很对,事情那么巧,皇上怎么会相信。北辽的书信怎么会那么巧就在事发几天前送到皇上的手中?无辜惨死的宫侍,萧氏家族几百口的人命,小姐要登上高位,还要牺牲多少无辜的人?难道权力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晨轩无能,自问不能说服小姐,也无力承担良知的重负。” “你终于说了实话了,你的意思是要弃我而去吗?” “小姐的恩情,晨轩没齿难忘,这条命,随小姐处置。” 慕晨轩说着,单膝跪倒在地,他目光灼灼,亮若朗星的眼睛美的眩目。 从小他就这样,看着顺从,骨子里的骄傲却从不低头。她有时候真恨他的骄傲,会想,要是他有别的男子一半的柔顺也就好了,可是如若他不是这样的特别,他也就不是晨轩了。 他是唯一让她心折的男子,这一次的差点失去,让她更加清醒的认识到他在她心中的分量,只有她自己清楚,没有他的日子有多么难熬,看着他黑亮的,闪着光华的眼睛,她一向坚硬的心化成了水,探身吻向了他的唇。 他的身体震动了一下,没有动,可是她能感觉到臂弯里他身体的僵硬。他的唇柔软而温凉,带着淡淡的清芬的气息,牙一直咬的很紧,她的舌头试探了好几次,都没有冲进他的牙关。 纠缠了良久,她放开他的唇,低眸看向他。从他的角度望去,她本来清冷的脸部线条变得柔和,因迷茫而带着童稚之气,语气中有一丝让人不易觉察的迫切: “晨轩,我喜欢你。” 慕晨轩在怔愣中一动不动,半天才儒诺的低声道: “我对小姐只。。。只有敬爱之情。” “那藏在府里树洞之中的盒子算什么?凡我给你的东西,小到一只纸鹤你都收的好好的,你当我不知道吗?” 慕晨轩的脸瞬间苍白,良久才说: “可是晨轩已经失身于她人,不配再跟随小姐。” “只怕不只是失身,连心也失了了吧?” 19 第十九章 他还是没有反驳她,不是习惯,而是因为他整个人都在出神,他幽深的黑眸虽然在看向她,却好象穿过了她的身体,落在她身后的很远的地方。 “我猜对了?” 李琮瑄失控的继续着她本来后悔提起的话题,平生第一次希望慕晨轩能出口反驳她。 “不是。” 在她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可是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让她心中象憋着一团火。 李琮瑄焦躁的站起身来,走到房间另一头的卧榻旁,背对着慕晨轩,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一直在试着说服自己,慕晨轩自作主张的离开皇宫,是因为他实在憎恶李琮心,也不想放过回到自己身边的机会。原来这些都是她在自欺欺人,他根本是在有意避开她。当初既然能助她算计与他无怨的李琮锦,现在他就没有理由放过伤害过他的李琮心。他根本就是对那个李琮心动了心,怕自己再利用他对李琮心下手,才出宫的。还不惜当面顶撞她,劝她悲天悯人,不要伤害无辜,实则都是为了李琮心。 “李琮心!” 李琮瑄吐出这三个字时咬牙切齿,为什么你总是抢走我最在意的。 “她并无意争夺皇位。” “她无意不代表她不会得到。” 上天对于她李琮瑄从来都不公平,可是她永远都不会认命。 李琮瑄收紧了手指,攥紧了手下的一团绵软,劲透指端,手中的东西瞬时化为了齑粉。再转身,表面已经是一片平靜,象冬天冰封的海。 “她隔三差五的跑回煜府,一呆就是大半天,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她去干什么。户部任职?皇上一直都在等待时机。原先倒是我小看了她,没想到她是卧薪尝胆,深藏不露。” “维尼!” 慕晨轩忽然喊了一声,吓了李琮瑄一跳。 他根本没有在听她什么,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她手下攥着的东西。 “什么好东西,这么紧张?” 见他竟然过来要抢她手中的东西,李琮瑄灵巧的旋身躲过,低头看自己手里,原来是一个花布做的玩偶,看起来象是一只大熊。她刚才那一攥,抓破了熊身上的布,露出塞在里面松软的棉花来。 她不禁觉得好笑,故意取笑他说: “晨轩多大了,还玩这个?” 李琮瑄一边说笑,一边看向慕晨轩,却见他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一脸紧张的盯着她手中的熊。 “得了,不逗你了,给你吧。” 想了这么久,今天终于又见到了慕晨轩,李琮瑄感觉今天的心情特别的好。她把熊递到了慕晨轩的面前,见他来拿,又是一个漂亮的旋身躲了过去,看他着急,觉得好玩,咯咯的笑着,声音象银铃一样。 “谁给你的,仔细看看还挺好玩的。” 李琮瑄摆弄着手中的熊,脸上的笑忽然僵住了。 布熊的两个胖脸蛋上一边用粉色的丝线绣了一颗心。 她知怎的心中一动: “心?李琮心,是她给你的,对不对?” “不是。” 慕晨轩犹豫了一下,目光飘忽。 “连你也骗我!” 李琮瑄美目象要喷出火来,发狠一样从布熊心口的破洞里掏出一大把棉花,猛地扬向空中,扬完后,余恨未消,两只手抓住布熊的两条腿,就要一撕两半。 “不要!” 慕晨轩双手迅捷的切向李琮瑄的手腕,他出手如风,擒拿的手法精准,李琮瑄只觉两手一麻,不由的松开了布熊,慕晨轩顺势将熊抢了回去,抱在了怀里。 李琮瑄被抢走了熊怒火更旺,正要发作,就见慕晨轩脸色惨白,紧锁着眉头,忽然侧脸把一口鲜血都吐在了肩头上。 她上前一步想要扶他,他却紧紧的抱着熊退了一步。鲜血开始止不住的从他唇边溢出来。为避免染脏了怀里的布熊,他一直侧着脸,流下来的鲜血把他的肩头全都染红了。 “别运气压制,赶紧把熊放下,我替你打通被封住的经脉。” 慕晨轩的经脉被封的时间太长,本来就非常凶险。原本他们计划用月余的时间完成大事,谁想中间出了差错,不得不中途改变计划,另辟蹊径,以至于延误到了现在。当初为了周密,她用了独门绝煞手封了他的心脉。此法非常阴毒,虽然能完全掩人耳目,可是日久必伤心经,而且非得封穴之人方能解穴。慕晨轩刚出宫的时侯,她便派人来找他回去,想为他解穴,谁想到他却迟迟不归。现在为了一只布熊,他居然不顾自身安危,强行运气,若是不及时将被封的穴道解开,只怕会重伤心脉,后果不堪设想。 李琮瑄怕慕晨轩再妄动真气,不敢迫的太紧,她一边劝他,一边尝试着接近他,可是她往前走一步,他退一步,一直退到了墙根处,背靠着墙慢慢滑坐在了地上,手中仍然固执的抱着熊没撒手。 “我不会再碰你的熊,我发誓,你把它放下好不好。” 李琮瑄知道,慕晨轩的倔劲上来的时候,她除了让步没有别的办法。 李琮瑄说完等了一会儿,见慕晨轩低着头慢慢向一边倒下去,连忙伸手托住了他,他人躺在她的怀里,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已经昏了过去。 李琮瑄连忙将布熊从他怀着拿开,运功为他解穴。 用了近一个时辰,穴道方解。 把慕晨轩抱到榻上躺好之后,李琮瑄因为消耗了不少真气,也已经香汗淋漓,感到气虚体乏。 她疲惫的坐在慕晨轩的身边,托着慕晨轩的左手,看着他手心中丑陋的心字烙痕怔怔出神。 “今天她是怎么了?他现在苍白憔悴的躺在这里,受了那么多的苦都是为了谁?刚到永安殿的时候,李琮心天天想尽办法折磨他,这些她都知道,今天反而怀疑他心中想着李琮心。他孩子气,她自己也真够幼稚的,居然吃李琮心的醋。晨轩是不可能喜欢李琮心的,他出宫后不去找她,还有今天对她发脾气,都不能怪他,想来不过是在和她赌气罢了,谁让她自己把他送出去,现在又要娶容景。这么多年来,明明知道他心里有她,可是她顾忌太多,一直忍着不回应,让他受了太多的委屈。” 李琮瑄把慕晨轩的手放到唇边,用唇摩挲着,喃喃的说: “晨轩,不管你身体给过谁,你的心都是我的,我不会嫌弃你的,等以后大事一成,我一定明媒正娶,把你一辈子都留在我的身边,再不放你走了。” 慕晨轩醒来的时候,李琮瑄已经走了,他睁开眼睛就看见维尼坐在对面的梨花木方桌上,正看着他,屋子里的光线很暗,但是依然可以清楚的看到维尼心口处狰狞的大洞,几块残破的棉花挂在破布的边缘。 “你不是一只普通的布熊,你是有生命的对吗?” 他对着维尼说,好像维尼真的可以听的懂。 “对不起,维尼。”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想把被李琮瑄扬在地上的棉花拾起来,刚欠起身子,就感觉身体象被针扎一样又麻又疼,使不上力气,又颓然的倒下。他试着运气调息,发现虽然四肢乏力麻痹,可是体内的气息已经在缓慢的流动,心口处清明舒畅,不似以前那样闷疼,便知道李琮瑄已经为他解了封穴。 小姐说她喜欢他,还对他做了那种事情,但是他没感到欣喜,反而心中沉甸甸的,只有震惊。。。原来不是做那种事情就会头脑发晕,身体也不会都有那种让人难以启齿反应。 李琮心的名字出现在他脑海里,她的模样对于他很熟悉,但是具体是样子,他却好象怎么也描画不出来 “维尼,你还记得她的样子吗?我都快想不起来了。” 看门的陈婆子端着晚饭刚走到屋门口,就听到屋子里好象有人在说话。天已经快黑了,屋子里也没点灯,她进了里屋,见慕晨轩一个人脸朝着房门侧躺着,人没有睡,眼睛在昏暗中显得特别的黑亮,象黑色的宝石。 陈婆子四处瞅瞅,屋子里也没旁人啊。 她心里直犯嘀咕,自从几个月前太太老爷找回这个多年失散的公子,家中就似乎不□□宁,后来听说他进了宫,谁知道前一阵又莫名其妙的回来了,只怕是失了宠,被撵出来了。说实在的,她岁数也不小了,从来没见过比这位公子更好看的人了,而且脾气也好,对人也宽容,好伺候,自己一个女人家做的粗陋饭菜,他都从来没挑拣过,可惜的是人好命不好啊。 她一边寻思着,一边摸黑放下饭菜,点着了桌上的蜡烛,看着慕晨轩温和的看向她的眉眼,嚅喏着开了口: “公子,媒人给我小女儿说了一门亲事,今天乡下来人捎信,让我无论怎样回家去瞧瞧,我就回去个三五天,事情一完马上就回来,公子您看成吗?” “陈妈,你只管回去办事,我这里没事的。” “诶。” 陈妈原来还有点担心假准不下来,她当年为了给大闺女娶夫,和主家定的是五年的长契,说好中间不能回家的。看慕晨轩答应的这么爽快,心里象放下块大石头,想着就快能见到家里人了,心花怒放的。 “公子,我给您多烙了点饼子,您要是不方便出去,只能委屈您先凑合着吃几天。热水我托了胡同口的吴老二每天给您送,早晨一趟,下午一趟,您记得给她开门就行。炭炉里的碳我都给您备好了,就放在外屋的门口的盆子里,您记得添,甭让炉子熄了火。。。” 陈婆子唠唠叨叨的叮嘱了半天,出去了。 慕晨轩身体无力,看着桌子上的面饼一点胃口也没有。他没有动桌子上的饭菜,让刚才陈妈这一唠叨,他才发现原来生活中还有这么多的琐事。 他从小就跟着小姐练武习文,以为够勤奋了,什么都会,现在想想原来生活中的事情一样都不会干,若是不去做那些所谓的大事,竟是一无是处。若在百姓人家,恐怕没有谁会愿意娶象他这样的夫郎。要是自己的父母也在世的话,说不定现在也有媒人到家里给他说媒了,找一户寻常人家,过普普通通平凡的日子,没有谋算筹划,没有血腥争斗,是不是就可以尝到人们所说的幸福的滋味了。 “维尼,宫里头也该传晚膳了,你说,今晚那儿吃什么?你跟着我出来,你后悔不?” 慕晨轩想着心事。屋子里空落落的,他的心事也只有说给维尼听。 20 第二十章 早上起来,他看着维尼心口的破洞,那处的花布已经被李琮瑄全部毁了,无迹可寻。 他虽然从来没有做过针线活,但是从前见府中的下人做过,想想也不是什么难事,自己照着做,应该也行。可是陈妈不在,他把屋子里都找遍了,也没找到布和针线。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找了一块面纱蒙上,决定到附近的市集上去买些针线和花布。 他平时没买过针线布匹之类的东西,也不知道卖布的店面在哪里,市集边上店铺又多,他一边走一边找,布店没找到,却在路边看到有个货摊,摆着各色的布匹,还有针线。 快到正午了,赶集的人都回去了,市集上没什么人,生意正清淡。小贩见来人是个男子,虽然蒙着面纱,但是那腰身怎么看怎么顺溜,就已经自动脑补了一张天人一样的脸,又看他伸手去摸摊上的花布,手指修长,修剪整齐的指甲莹润光泽,比平时就多了十分的热情,熟练的招呼着: “公子买点什么?您随便挑,我这里货色又全又便宜。” 慕晨轩想了想,最后买了一尺和维尼脸蛋上绣线同色的粉布,又买了针线。 小贩殷勤的为他包好,递给他,脸上的笑显得有些轻佻: “一看公子就是一双巧手,公子只买了一尺布,我猜是要有宝宝了吧?” 他平时习惯了在市集上叫卖,说话的声音又亮又高,说来也巧,李琮心正好从附近的字画店里走出来,听到小贩的话,本能的向这边看过来。 眼前的身影那么熟悉,虽然脸上带着面纱,看不清他面容,可是那颀长英挺的身影,印在她心里,永远也不会错认。 青砖古道,四周店铺林立,行人寥寥,温暖的阳光驱走了早春的寒意,那人悄然独立,就站在咫尺之外的街头。一切就象曾经一遍一遍出现在深夜里的她的梦。李琮心完全没有了思想,神游一样走向了慕晨轩,站到了他的面前。 慕晨轩看到李琮心象从天而降一样,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也愣住了,隔着面纱,李琮心的脸朦朦胧胧的,似梦似真。 “来买东西?” “是。” “我。。。我来取字画,前两天在这里裱的。” “哦” “你还好吧?” “嗯。” 两个人好象都有点不知所措,李琮心干巴巴的说了几句不知所谓的话,见慕晨轩的回答总是简短的一个字,也就没话了。两个人无言的相对站了一会儿,李琮心不禁自嘲的笑了笑,虽然恋恋不舍,还是说: “没什么事儿的话,那我就先。。。” “我住的地方就在附近,殿下有时间的话。。。” 慕晨轩说到一半就停了。 李琮心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现了幻听。 他是在邀请自己吗? 因为不敢确定,她没有接话,傻傻的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结果他说:“殿下如果忙的话,就算了。” 这算什么?有这么请人做客的吗? 虽然有点不满意慕晨轩的邀请方式,但是有一点李琮心终于确定了,他的确是想请她到他家里去做客。李琮心不由的心花怒放,一叠声的说: “不,不,不,我有时间。” 慕晨轩的家离市集不远,两个人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 李琮心见这处小四合院虽然不大,但是青砖灰瓦,倒也齐整。进了主屋,红木的家俱摆设虽简单,但是干干净净的,墙上还挂着两幅字画,透着雅致,看起来家境也算不错。 回到家里,慕晨轩脱了外面的斗篷,露出内里所穿的家常便服,还是他素喜的月白颜色。他清俊的眉眼间有着难得的平和和喜气,比从前在宫里的时候气色显得好了很多。 请她落座后,他从外屋用簸箕取了木炭来,往地上的炭炉里加了些木炭,把铜壶坐在火上,待烧开了水,又动手给她泡茶。ωww.xSZWω㈧.NēΤ 李琮心从来没见慕晨轩干过粗活,一直认为他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今天是第一次见他干活,没想到他干起活来这么有条不紊。明明是干活的俗事,怎么让他这么一做,每一个动作就这么好看呢,透着那么一股子潇洒的雅气,似乎不是在干活,而是在吟诗作画一样。 其实李琮心不是做了几天皇女,被别人伺候惯了,就干不了活,不愿意伸手帮忙,实在是她看着他在她眼前忙来忙去的样子,心里特别舒服,尤其是当他用修长干净的手指提着白瓷茶壶的把儿给她倒茶时,也分不清他的手指和白瓷哪一个更细腻光滑。所以她坐着没动,自从进了屋子,眼睛一直跟着他的身影没离开过。 和慕晨轩在一起,她有一种非常安定,但是又混杂着莫名冲动的感觉。她发现这么长时间没见到他,她还是忘不了他。 虽然他们之间的话不是很多,但是却没了刚才初遇时的尴尬,两个人随意的聊着天儿,又象从前一样,下了几盘棋,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等下完最后一盘棋,李琮心发现已经过了吃晌午饭的点了,也没见有人做饭,就有点担心慕晨轩的吃饭问题。 “都这么晚了,也没人来送饭,平时谁给你做饭?你不会老不按时吃饭吧?” 慕晨轩也刚刚才意识到过了吃饭的点了。 “陈妈家里有事,这几天回乡下家里去了,平时都是她做饭,她这一走,我都把吃饭的事儿给忘了。” 他想家里的面饼不好请李琮心吃,总不能直接撵客人走,让李琮心回宫里吃饭去。慕晨轩有点尴尬。 “那我要是不来,你自己打算吃什么?” 李琮心表情严肃。 慕晨轩指了指桌子上昨晚没动的面饼。 “就这个?” 在李琮心的心中,慕晨轩就是翩翩佳公子,她虽然没有刻意想过,但是自动的就把他和锦衣玉食、宝马雕车、文采风流等等不食人间烟火的景象联系在一起,从来没想到王子也啃干烧饼。 今天在这个小小的四合院里见到的慕晨轩和从前皇宫里那个惊才绝艳的男宠就象是两个人,从前那个高洁淡雅,远在天边,现在这个儒雅温和,纯粹自然。两个样子,她都喜欢,只是眼前的他让她更觉亲近。 “这样可不行。” 对着这样的他,李琮心的语气很自然的就象是个管家婆。 “你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看看你现在又瘦了。这盘子里的烧饼和菜都没动,你是不是昨晚就没吃饭?” 见他被问的哑口无言,她突发奇想。 “这么晚了,干脆我给你做吧。” “殿下还会做饭?” 慕晨轩睁大眼睛看着李琮心的样子比看到千年老怪还吃惊。 “哦,我。。。你也知道我不太务正业,有一段时间,忽然想吃自己做的东西,就偷偷溜到厨房,学了几手。” 李琮心没法解释,只好随口搪塞。 李琮心用了半个多时辰才做好了这顿饭,做完的时候未时已经过半了,也就是现在的中午两点了。 这也不能怪她,按她前世的做饭水平,也就是能把菜炒熟了。平时做的最多的饭是煮方便面。她虽然和男友住在一起,可是大多数时候,两个人都是在外面吃饭,在家中吃的多半是方便食品。 古代的条件又实在太不方便,不说别的,那个大灶她就鼓捣了好半天。勉强把火弄着了,她在厨房里找了半天,就找到半缸白面,一瓮油,几根葱,一颗大白菜,还有一篮子鸡蛋。 她想想她自己馒头是不会蒸,面条以前吃的时候,也是买现成的。到现在她才深刻体会到作为一个现代人真的没什么好骄傲的,那些现代化的工具助长了人们的惰性,一旦离开,就会发现自己实在很废柴。 她硬着头皮活了点面,按自己的想象加记忆加推理,擀成面条,虽然粗细不匀,猛一看居然也还象那么回事。然后用油炒了葱花,在面汤里窝了两颗荷包蛋。 说起来窝荷包蛋算是她的绝技,她窝出来的鸡蛋,蛋清向来严严实实的包着蛋黄,一点不带散的。这个在下方便面的时候,她常做。等面条出锅,她用瓷花大碗装了,热气腾腾的,闻着还挺香。 李琮心端着两大碗面进来的时候,慕晨轩已经望眼欲穿了。他本来想陪着李琮心一起去厨房,但是李琮心以有别人看着她就不会做了为由没让他去,其实她就是心疼他。 慕晨轩在房门口向厨房方向看,见先是浓烟滚滚,后来过了很久也没见李琮心出来,他本来就不相信李琮心真会做饭,不觉得有点担心。正坐立不安的时候,李琮心终于进来了: “做好了,等急了吧?” 慕晨轩接过李琮心手中的盘子,放在桌子上,见两大碗面冒着热乎气,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不由的咽了口口水,这还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这么有食欲。 “没想到殿下真的会做饭,还做的这么好。” 慕晨轩看着李琮心的眼光里居然满怀敬意,李琮心被他夸的有点不好意思了。 别的她不知道,可是她来了这里这么久,也知道在天鸢,就算在老百姓家里头,女人下厨做饭,都会被人耻笑没出息。更何况她不过做了两碗面条,没想到被他这么称赞。 “觉得好,就多吃点。” 两个人刚都坐下,还没等动筷子,慕晨轩看着李琮心忽然噗哧一下笑了。就见李琮心的脸蛋因刚才做饭时被炉火烤的,红扑扑的,小小的鼻尖上还粘着白色的面粉,看起来又可爱又滑稽。 慕晨轩非常自然的伸手替李琮心去擦鼻子上的面粉,眉目间的神情,温柔的仿佛能化出水来。李琮心呆呆的看着他,感觉着他温润的手指轻柔的拂过,把慕晨轩看得垂下了长而浓密的睫毛。 这是李琮心来到天鸢吃的最香甜的一顿饭,不仅仅是因为开心,而是这碗面才让她觉得是家里的饭。就象在前世一样,无论再高级的饭店,再精美的菜肴,总觉得那些佳肴比起家人做的饭菜来,少了点什么。 看着慕晨轩面前的一大碗面见了底,听着他说殿下做的面真好吃,李琮心油然升起了满足的成就感,原来幸福就是这么简单。 “这面有一个名字,叫家常面,是我最喜欢吃的,面虽普通,比不了皇宫里面的饭菜精美,但是里面有家的味道。” “皇宫不就是殿下的家吗?” “那也算是吧,不过家有许多概念,每个人都会有好多家。出生时父母的家,娶亲后自己的小家,还有亲戚朋友聚在一起的宗姓家族,许许多多家庭在一起,就成了国家。另外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还有一个家,那个家很小,就只装的下一个人。每个人心中最重要的家都不一样。” 李琮心好象泛着波光的眼睛看向慕晨轩。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敞开心扉的,真正意义上的谈话。 慕晨轩听了李琮心的话,漆黑的眸子里明明灭灭,深沉的象浩瀚无垠的海洋,沉默了一下,他忽然问: “殿下想过将来做天鸢的一家之主吗?” 李琮心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那担子太重,承载着千万百姓的期望,应当有能者居之,我怕担不起。对自己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没有那样的胸襟气魄,我可不想做遗祸天下的祸害。” “那殿下觉到怎样才称得上是一位明君呢?” “这些国家大事我也说不好,不过大致想来,民生上,农商共重,减赋税,兴学业,鼓励新兴的技术产业,政治上肃吏治,倡廉洁,惩治贪腐,军事上培养素质高、战斗力强的军队以振国威,让外敌不敢觊觎。。。总之让老百姓可以安居乐业便算的上是一位明君了吧。” 慕晨轩跟随着李琮瑄多年,看她为争夺皇权,百般谋划,费尽心机。可是一直以来,他只知道往前走,却越来越不明白为什么,就象行走在暗夜的迷雾中,找不到方向。他常常想如果一切就只是为了李琮瑄所说权力,那么值得吗? 可是眼前的李琮心,并不象李琮瑄那么迷恋权力,可是她的话,偏偏那么通透练达,对于皇权还有治理国家,有着这么不同凡响的真知灼见,一番话象是说到了他的心里去了。 他禁不住用一种全新的眼光来审视李琮心,有感而发的说: “殿下有如此仁者之心,将来若是能承继大统,定然会是一位仁君。” “皇上我可做不了,我这些都只是纸上谈兵而已,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我也就是能说说罢了。” 李琮心对于当皇上一点兴趣也没有,让她在意的是,慕晨轩正在一点点改变对她的看法,开始慢慢的接受她,这让她从心底里感到高兴。 吃完了饭,慕晨轩主动的收拾碗筷,坚持要做洗碗的工作,端着碗筷去了厨房。 李琮心闲的无聊,在房间里转悠着四处打量,忽然看到卧榻一角,维尼正脸冲墙靠在墙角。 又看到维尼,李琮心就好象看到了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她走过去把它的脸转了过来。 “维。。。” 刚叫了一个字,她怔住了,维尼的胸口处的大窟窿赫然出现在眼前,破口处的布边参差不齐,狰狞的象流着血的伤口。 李琮心觉到自己心好象也和维尼一样,破了个大洞,一股寒气从脊柱上缓缓升起,一直冷到了心里。 21 第二十一章 猛然间她想起了李琮锦的悲惨下场,宫中的那次变故,她不是没有怀疑过慕晨轩,无论他是真的喜欢李琮锦,或者是设计陷害,都不是她所想面对的结果。自从慕晨轩离宫后,对他的思念冲淡了她的疑虑,但是不代表她不去面对,疑云就不存在。 如果是前世初恋时候的她,男朋友出现了这种状况,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去问他原因,让他解释,或者干脆和他吵一架,但是她很清楚和慕晨轩她不能这样做,他们之间现在所处的境地,远远没有那么简单单纯。其实她当初选择放手,又何尝不是一种懦弱的表现。 如果分离让人能更加清醒的认清爱,那么要真正的拥有,她还需要给这份爱找到一个坚实的支点,现在的她得好好想清楚,她需要时间。 李琮心没有向慕晨轩告辞,就走了。她觉得心里很乱,至少现在没办法,也不想虚伪的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去面对他,她怕看到他会控制不住的去质问他。 慕晨轩回到主屋的时候,屋子里空无一人,如果不是桌子上还有李琮心刚才用过的茶杯,慕晨轩险些认为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梦。 他站在屋子中央,心中一阵紧缩,明明刚才她还和他有说有笑,怎么忽然就不告而别了呢?就算有急事,厨房不过几步路的功夫,和他说一声的时间总是有的。 凭着本能,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让他很无措,心中忽然非常迫切的想要找到她。 想到也许她还没有走远,他转身正要往屋外走,就听门外好象有人进来了,他心中一喜,看向门口。 门推开了,来人一身黑衣,头戴着皂纱遮面的帷帽,慕晨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的表情变化实在是太明显了,李琮瑄脱下帷帽时,本来就清冷的玉面象罩了层寒霜。 “怎么,看到是我不高兴了?” 慕晨轩还在错愕之中: “小姐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 李琮瑄的语气之中带上了火药味。 “我只是怕给小姐招来麻烦。” “李琮心来了?” 慕晨轩没有回答,漆黑的眼眸看向李琮瑄,讶异中隐含不悦。 李琮瑄似乎觉察到了慕晨轩的情绪,放低了语调。 “晨轩,我想以前是我错了,忘了你是个男子,总是让你做一些本该女子们做的事情。我都想好了,以后那些打打杀杀、谋划算计的事情我不会再让你去做了,李琮心那儿,你也不要再接近她了,我再也不会让你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现在你暂时先受些委屈,等我大婚一过,萧家在事情再冷一冷,我就接你回府。虽然暂时给不了你什么名份,但是你要相信我日后必会加倍的补偿你。另外我也不放心把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丢在这里,陈妈走了,我明天会安排人过来伺候,再说,这日常的吃穿用度,光她一个人伺候也不行。。。” 慕晨轩听她忽然这么说,愣住了,想了一下,他说: “小姐,你难道真的相信皇上这么轻易就放过我吗?皇上痛失皇女,就算是陪葬,她也不会饶过我。今天我一出门,就发现这住处周围有可疑的人,只怕这里一直有大内侍卫监视。我怀疑皇上放我出宫,就是想引出我身后的人来,鹬蚌相争,皇上要一网打尽,小姐以后还是不要冒险再来找我了。还有暂时最好什么动作也不要有,这么小的院子平白多出许多佣人,定会招致嫌疑。我自己更不能离开这里回府。别说是现在,小姐大婚在即,便是将来小姐真的成就大业,也不可能随心所欲。我是四皇女的男宠,私通李琮锦的罪名,这一辈子都洗不清,难道小姐想为了区区一个我,毁掉千辛万苦得来的基业吗?小姐要成大事,就必定要舍弃一些东西,鱼与熊掌,岂能兼得?小姐,你我都清楚,从你将我送走的那一刻起,我就回不去了。” “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你说一辈子洗不清,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你这一辈子就是李琮心的人了?” 李琮瑄目光因绝望而偏执。 慕晨轩的笑容有些凄凉: “我也不知道,我从没想过会活着回来,所以还没来得及打算后面的事情。” “晨轩,你太低估你在我心中的分量了,以前我也以为我最在意的只有大业,但是现在我明白了,我在意的还有你,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李琮心别想再接着霸占你,我要让她从你的生活中彻底的消失,包括她留在你身上的全部印记。” 李琮瑄越说越激动,冲动的将慕晨轩抱在怀里,便要强吻,手急切的撕扯慕晨轩的衣服。 慕晨轩使劲推开李琮瑄,慌乱的整理着零乱的领口。他穿着交领的长袍,被李琮瑄撕扯的一侧的领子从肩上滑了下来。 李琮瑄没有防备慕晨轩会用这么大的力气,后腰一下子撞在了桌沿上,桌上的茶壶茶杯被撞的从桌子上掉了下来,碎了一地。 一轴画也随之掉在了地上,轴线松动,画卷在地上伸展开来。 只见画卷之上的少女梳着双螺髻,身着鹅黄襦裙,明眸善睐,巧笑嫣然。“ 李琮瑄定定的看着画,蹲下身去。 “好一幅仕女图,笔法灵动,挥洒自如。柳耀安,呵,我说呢?全天下有几人能有这样的手笔。” 她说话时的神态又恢复了平日的从容,似乎刚才的失控从来没有发生过, “小姐。” 慕晨轩整理好衣服,看着李琮瑄安然的神态,不知为什么心中比方才还觉得冷,却仍然走上前去扶她。 李琮瑄笑了: “晨轩,你知道这是谁给李琮心画的吗?耀安公子。” 看他脸色发白,她心里竟然有了些许报复的快感,更来了兴致。 “皇上这几天正张罗着给李琮心选正君呢?天鸢那几位最有名的世家公子都在候选之列,听说御史台的世子天人之姿,是大热的人选,这画不会与选秀有关吧?或者是她送给你的?” 慕晨轩的脸上血色尽褪,心不在焉的摇了摇头。 李琮瑄暗中咬牙,脸上却露出悲戚之色: “晨轩,方才是我一时冲动,可是我心里是真的难过,我对你,十年的情分,难道抵不过李琮心和你在一起的区区数月吗?更何况她还强抢在先,折磨你在后,纵是最后她救过你,依我看也不过是她自觉亏欠,偶发善心之举。她向来喜新厌旧,风流惯了,对男人哪有过半分真心。晨轩,你只说和我再没可能,那么你以为你和她便会有缘吗?我说了这么多都是为你好,晨轩,你给我一句话,你真的要背弃我们之间的情分吗?” 李琮瑄说完,凌厉的目光夹杂着探寻看向慕晨轩。 慕晨轩的脸色仍然白的吓人,他沉默了半天,象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样,双膝跪倒在地上说: “晨轩从未想过要背弃小姐。四殿下后来对我很好,还救了我的命,她并没有争位之心,而且其实她心地良善,我想就算她日后上了位,也不会加害小姐的。继承皇位本来就是天命所定,小姐何不顺天而行,又何必一定要骨肉相残。小姐若是能放弃无谓的争斗,晨轩愿意终身不嫁,随侍在小姐左右,以报小姐大恩。” 李琮瑄沉默了。 她觉得自从慕晨轩出宫后,便渐渐的离她越来越远,的确是让她伤心欲绝,尤其今天听到暗哨回报,说慕晨轩把李琮心带回了家,她都要疯了,什么都不顾的往这里跑。但是如果说慕晨轩是她生命中最疯狂的渴望,那么皇位就是她的生命本身,她不可能放弃。 “你先起来,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身为皇女,我身不由己啊,一个不留神就是万劫不复,我再想想。晨轩,我渴了,这茶杯也碎了,你去厨房给我拿个碗,倒点水来。” 看着慕晨轩转身出去,李琮瑄将那轴画卷收好,匆匆走了。 等慕晨轩端着水进来的时候,屋子里早就没了人。慕晨轩愣了一下,手一松,满满的一碗水摔碎在地上,水洒了一片。 李琮心心里烦乱,想着慕晨轩的事情,回宫后,用过晚膳,才想起来柳言给她的画的画像落在了慕晨轩那儿了。ωww.xSZWω㈧.NēΤ 她现在气功心法已经入了门,练功时已不用柳言再时时陪在身边,可以依法每日在宫中自行修炼了,并且已经开始练习武功的招式套路了。不过每隔几天还得回趟煜府,让柳言给指导一下,检查一下学习成果。 她练功小有所成,柳言也不食前言,果然替她画了这幅画像。她爱不释手,拿去装裱,谁想到遇到慕晨轩,心一乱,把画给忘了。 她想起来画的事情时,宫门已经关了,本打算第二天就去取回来,谁想到第二天,京城的高阳县就出了官粮失窃的事情。她去办了几天差,刚回宫,如月就告诉她,煜府捎信说,家里出事了。 她饭也没顾上吃,急匆匆的回了煜府,见到五奶奶时,五奶奶满脸阴云,别的没说,直冲冲的就问了她一句: “殿下,少主子给您画的画呢?” 22 第二十二章 “殿下,少主子给您画的画呢?” “画?到底怎么了?” 五奶奶的神情让李琮心心里一沉。 “我只问殿下,画还在不在殿下的手里?是不是被别人看到了?” 五奶奶焦急的追问。 “画,我。。。” 李琮心心虚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果然是殿下没有把画保管好,殿下,少主子在煜家这么多年,一直谨守夫德,没有半点逾矩的地方,这次给殿下做画,本是自家家里的事情,殿下怎么能这么不小心,被别人用心之人拿来诋毁少主的清誉呢?” 见李琮心仍然一副茫然的样子,李奶奶急得直跺脚。 “京城之中近日流言四起,殿下竟然一无所知吗?殿下的暗卫为何一点消息都不透露给殿下?少主给殿下画的那幅画不知道怎得竟出现在了宝香斋,现在就连京城茶楼戏院里唱曲的人,都在编排少主和殿下的事情,说的不堪入耳。现在少主已经被请去煜家祠堂两天了,少主父母已故,家中现有一个远方的姨娘,素少往来的,不知从哪被找了出来,要接少主回去。少主性子刚烈,身子骨又不好,如何受的了这样的折辱,殿下,快救救少主。” “走,咱们去看看。” 来的煜家同宗的一个老翰林的府宅,李琮心见到了煜家所谓的族长。听李奶奶说这人从前是个翰林,因年事已高退隐多年了。 见到李琮心老翰林的目光中虽全是不屑,却礼数周全。 祠堂在她府宅后面一座古旧高大的房子里,李琮心冲进祠堂时,老翰林只是冷眼旁观,也不加阻拦。 祠堂正中柳言跪在当地。数日不见,他原本近些时候丰润一些的脸颊又凹陷了下去,显得非常的憔悴。 李琮心进去以后,拉起他就要走,看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心中心疼,又恨他这么轻易的任人摆布。 “跟我走,你又何必在意这帮不相干的人,她们说什么你便听吗?” “殿下别管我,我死也不会出煜家的门的。” 柳言本来已经是虚弱的支撑不住的样子,见李琮心要拉他走,不知哪来的力气,拼死不站起来。 “呵呵,殿下最好还是劝他走,从今日起,我煜家族谱再无此人,死后也休想入我煜家祖坟。柳家接他的轿子在门外已经等了多时了。” 阴暗的祠堂内,老翰林的皱纹横生的老脸半掩在阴影中,象木胎泥塑一样。 她虽年事已高,但是她这么欺负到了柳言的头上,李琮心对着她说话,没有半点客气。 “你算是哪根葱,未免管的太宽了吧?我煜府的人轮不到你来教训,休夫之事岂是你说了算的。” 老翰林听了冷笑着说: “哼哼,殿下,我早就说过,殿下只管把人带走,出了这祠堂,此人便与我煜家无关,老朽老了,管不了我煜家以外的事情,更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这么多年以来,煜府只余柳言一人苦苦守着,那时候你们都到哪去了,现在有什么资格跳出来指手画脚。更何况我与柳言清清白白,你不问青红皂白,为谣言推波助澜,我看你是与人勾结,包藏祸心。” “殿下,那幅画就在这里,柳言放荡行事满城皆知,此事又岂会是空穴来风?老朽花了白银五千两才把画给收回来,老朽已经尽力了,希望殿下以后好自为之。” 老翰林说罢,将画递给李琮心的手中。 李琮心接过画,从怀里拿出一把银票扔还给她。便去扶柳言。 “什么狗屁族谱,不入就不入,走跟我回煜府去,看你敢撵你。” 柳言不动。 “此事与殿下无关,殿下走吧,柳言本来就生无可恋,现在殿下功成,日后只需勤加修炼,将来必可大成。柳言再无牵挂,您便让柳言去吧。” 他显然是旧疾发作,人跪在那里摇摇欲坠,显然已经支撑不住了。 李琮心劝他半天,他都无动于衷,坚持不出祠堂。无奈,李琮心只好乘他不备,出手飞快的点了他的穴道。 经次一事,李琮心再不敢抱柳言出去,想了半天,最后将身上的斗篷脱了下来,让随身的侍卫抓着斗篷的四角,把柳言抬了出去 。回去后,柳言将自己关在房间中,再不出来。李琮心本想劝劝他,可是他连面也见不到。没有办法,李琮心只好又寻了一个小厮回来,让他和玲珑守在柳言的身边,须臾不敢离开。 在李琮心的印象里,柳言是一个非常通透的人,虽是女尊国中的男儿,却心志高远,不入俗流,从来没想到象这种从一而终,忠洁烈夫的迂腐观念也如此根深蒂固的存在于他的观念之中,因为入不了妻主家的族谱,身后不能进祖坟,便会萌生死志。与这个女尊国度中其他的男子一般无二。 这些对于她来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她来的这个女尊国度,时间也不短了,可是自从来到这里后,她遇到的两个男人偏偏都可算是女尊国中的奇男子,皆是男子不让巾帼之人。所以从心理上,她还是有前世一样的女儿情怀,不知不觉的从感情上依赖他们,从根本上并没有要保护他们的意识。ωww.xSZWω㈧.NēΤ 可是看到今日的柳言,李琮心才发现她彻头彻尾的错了。在这里,无论男子再强,但是他们的社会地位,生理,还有从小所受的教育,都注定了他们必然处于被保护的地位,女子的呵护是他们天生的渴望。 她回想了一下,她身边的这两个男子在这短短的时日里所受的苦,归根结底就是因为她没有保护好他们,更确切的说,她根本就没有保护他们的想法。按女尊国度的观念,她根本就是一个连自己身边的男人都保护不了的废柴,而且她拥有贵为皇女的身份,竟然连自己在意的男人都保护不了,她简直就是废柴中的废柴。 回宫以后,李琮心第一次召见了自己的暗卫首领董可,并且事先查阅了她的卷宗。从董可的卷宗里,李琮心才知道,董可人称通天鼠,是皇宫有名的四大暗卫之一。 面对着这个一身干练,目光精明如电的女子,李琮心问她: “你给我干活是不是不拿俸禄?” 董可毕恭毕敬: “回主子,属下每月俸禄甚是优厚。除常例外,主子每月还特许属下特支银子作为奖赏,属下甚为感激。” “那说说你最近都在干些什么?” “属下依主子的吩咐,但凡京城有名的倌馆、戏楼,有新鲜货色,全部详细录下,俱有呈报,皆在主子的书房的密宗卷柜中。。。” 李琮心气结,让四大暗卫去搜罗美男,真正是暴殄天物。 询问完董可,李琮心来到书房。在书房一个隐秘的暗柜之中,找到通天鼠为了她搜罗的所有的情报,厚厚几摞,都是各色美男的档案,每个案卷都附有精美的工笔画像,董可显然非常尽职尽责,连美男的祖宗八辈都查了个清清楚楚,详细记录在册。 李琮心大概翻看了一下,到了最下面,慕晨轩三个字一下子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翻开他的卷宗,入目是慕晨轩倾国倾城的俊美容颜,后面的案卷里详细记载着他的家世和入宫经过。 原来他是刘家的次子,母亲开了一个皮货的小作坊,他进宫之初本自称叫刘成,慕晨轩的名字还是暗卫化妆暗访时,他的邻居泄露的。邻居说他是刘家失散多年的公子,本名还是他刚找回刘家的那天,子夜之时,他的邻居夜归时恰巧听到的。后来暗卫还抓来他的母亲讯问,从那以后,她的家人才搬离了京城。而他在进刘家之前的情况,居然全部无据可考。 翻到案卷的后面,李琮心的目光定住了。卷宗之中还详细记载了慕晨轩离宫之后的情况,原来他这些日子不是一直与世隔绝,有一个老妇和一个黑衣人就在自己去他家前后找过他。 好一个皮货商的儿子,文采武略、谈吐心志世间少有。身世成谜,和前面的卷宗相比,他也许是没有查清底细,就被接进宫里的第一人,可见当时的四皇女便是如今日的自己一样,被他迷了心智。 前面种种也许她可以不计,但是这一次伤害的是她在意的家人。 放下卷宗,李琮心不顾天色已晚,径直去了慕晨轩的家。 到了慕晨轩家的院门前,李琮心敲了半天门,也没有人应门。她心中一惊,难道他这几天跑了? 李琮心绕道院子后墙,瞧瞧四下无人,一提气,身轻如燕,非常利索的翻墙而入。 进了院子,来的正房门前,见房门没锁,她一推,门吱扭一声开了。 清淡的月光从房门倾泻而入,房中的景物依稀可辨。 绕过堂屋,进了主屋,屋子里黑洞洞的,李琮心摸索着点着了桌子上的蜡烛,看到慕晨轩一个人躺在卧榻上,怀里还抱着维尼熊。 只见他紧闭着双眸,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浓重的阴影,显得他越发的憔悴,原本饱满润泽的双唇变得干涩,毫无血色。 李琮心轻轻的摇了摇他,叫着他的名字,他的眼睛虚弱的睁开了一条缝,复又闭上了,张了张嘴,费力的吐出了两个字: “殿。。。下。” 声音沙哑的象被砂纸打磨过了一样。 从他嘴里说出的殿下两个字就象一股清凉的泉水,李琮心心里本来熊熊燃烧的火被这两个字瞬间熄灭。他怀里的维尼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她,熊的胸口缝着一个大大的粉色的心形,针迹整齐均匀。 鼻子一酸,泪水模糊了双眼。李琮心那一瞬间什么也没有想,她伸出双臂将慕晨轩紧紧的拥在怀里,轻轻的舔抵他干裂的嘴唇。 所有的谜团、疑虑在此时都不再重要了,她只想跟着心的感觉,爱自己想要爱的这个男人。她能感觉到他柔软的舌尖好几次和她的发生了小心翼翼的碰撞。她把他的脸紧紧的贴在了自己脸颊上,他的脸热的烫人。 他就这么柔顺的,没有一丝拒绝的躺在她的怀里,不需要暗卫的调查,因为即使最高明的侍卫对调查人心也无能为力,爱情只需要用心感受,此刻的她能清清楚楚的接收到来自他心的讯息。 从前她习惯性的依恋她所爱的男人,她疑虑、她不安,而今天她明明白白的认识到,她爱这个躺在他怀里的男人,她想要保护他,她被他迷了魂,不管他最初怀着怎么样的目的接近她,不管他是不是恨过她,她不会再放手。 在这个世界上,男人从一而终,失去她,他只会被人利用,被人欺凌,她会给他这个世界上所有其他男人一样渴求的平凡的幸福。 23 第二十三章 这个人也太不会照顾自己了。如果这是一出苦肉计,那么他成功了,李琮心心中原本千般的怒气早已化作一腔柔情,乃至万丈的豪情。 “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曾经的她向往平凡自然的生活,对权势、金钱没有无休止的渴求。但是现实是残酷的,现在她再不是一个平凡的小职员,她身为皇女,也许就应该去做一个皇女该做的事情,而不能再去妄想安逸平庸的普通百姓生活,否则就如同空长了雄鹰翱翔长空的翅膀,却想在皇宫里过一只母鸡的生活,而她身边的男人都是人中龙凤,她必须足够强大才能够给他们一片晴空。 如果是前一天的李琮心,现在一定会亲自为慕晨轩请大夫、煎药、煮饭,但是想通透了,现在的李琮心已经不会再这样做了。 她一道口令,宫里的宫侍、侍卫便来了一群,随行还带了御医。不一会整个四合院的每个房间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此时,主屋之内,炭炉烧的旺旺的,碧清的荷叶梗米粥,江南六月才能吃到的时令鲜蔬,都按照慕晨轩平日里的口味做好了,满满的摆在了桌子上。 既然现在的她是一位皇女,那么就安心做一个皇女该做的事情吧,她爱的男人就应该锦衣玉食,被百般呵护,这才是真正的随遇而安吧。 李琮心把慕晨轩抱在怀里,饭菜是她亲手一勺一勺喂他吃的。 喂药的时候,第一勺慕晨轩喝了一半,洒了一半,再喂第二勺的时候,他就抗拒的别过头,紧抿住嘴唇,怎么哄也不开口。 李琮心和他说话的时候,他半睁着眼睛,双眼皮的层次因为生病的原因显得更加的深刻分明,漂亮的惹人怜惜,乌黑的眼眸明明好像在看着她,却目光涣散,全没了昔日的光彩,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正清醒着,听没听进去她说的话,反正是对着药匙,他是怎么哄也不开口。 李琮心无奈试着含着药,口对着口渡给他。 慕晨轩的唇不似往日的温凉,带着灼人的热度,他的舌头不象主人那么老实,不时不安分的在她舌尖上颤抖着。不是她想趁人之危,实在是他太诱人,李琮心忍不住吸吮着他舌尖的苦涩,发现中药都带着醉人的清香。一碗药一会儿的功夫就见了底。 吃了药,到了后夜,慕晨轩出了一身的汗,天快亮的时候,他的烧终于退了。 清晨慕晨轩醒来的时候,屋子里温暖如春,他自己的身上只穿着贴身的亵衣,酱紫底儿百合花的被子下,还有一个人挨着他和衣而睡,被窝里有着让人贪恋的温度。 他恍惚记起她昨夜在他耳边的低语,昨夜让他倍觉温暖的情话,今晨却让他感到了割舍的疼痛。 他们从一开始就站在了对立的两边,彼此间相互的伤害已经造成,而有些情义他不能背弃,他们之间今生注定无缘。 慕晨轩一咬牙坐了起来,还没有坐定,外袍已经被如月披在了身上。李琮心很快也醒了,宫侍们更衣、洗漱、梳头、摆膳。。。,在屋子里进进出出,川流不息,本来并不狭小的主屋显得十分的拥挤。 吃完了早膳,如月煎好了药,给慕晨轩端了上来。慕晨轩端起药碗来,一饮而尽,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李琮心在他身边,表情淡淡的看着他,心中却暗自无奈的叹气。 她想起了他昨晚吃药时候的别扭样子,这个人总是故作坚强,不接近他的人,永远也想不到在那么强硬的外壳下,隐藏着一颗太柔软的心。 “如月,替公子收拾东西,送他回宫。” 李琮心依然是淡淡的表情,一早晨她和慕晨轩之间,谁都没有说过话。 “殿下说过不会再强迫我,难道要食言不成?” 慕晨轩说话的时候漆黑的眼眸象仲夏夜晚明月下的湖水平静而幽深,似乎丝毫不对李琮心忽然而下的命令感到意外。 从前她就是被他这种总是处变不惊的样子骗了,以为他对任何事情都能游刃有余的处理好。 “我留下你,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我只是偶感风寒,多谢殿下照顾,以后不会了。” 慕晨轩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平常她对着他,眼睛里总有似乎含着笑的柔情,可是现在还是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脸上并无怒气,却让他感到一种威压。 “还是不想回去?那好,让如月带几个人留下照顾你吧。” “殿下是想派人监视我吗?” 这种被人所主宰的感觉让慕晨轩一时无法适应,他觉得被李琮心从未有过的强大气场一直逼到了死角里,索性直言以对。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李琮心听了并没有生气,表情连一丝波动也没有,她也不看他,直接叫如月: “如月,到人牙子那儿去,找两个机灵点的小厮,来伺候公子。” 说完才转向他: “这下不担心我监视你了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再有任何意外,什么话也别再说,和我回宫去。” 李琮心说完,根本没有要等慕晨轩回答意思,整装要走。 慕晨轩在她将要出门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说: “殿下,没有别的事情要问我吗?” 李琮心站住了,停了一会儿回头: “我问了你会说吗?” 两双眼睛默然相对,慕晨轩先开了口: “对不起。” 李琮心走到他跟前。 她站着,他坐着仰望着她,眼睛里却有着惯有的居高临下的强势。可是看在她的眼睛里的都是昨晚他茫然脆弱的样子。 李琮心笑了,她发现,现在他的强势就象初生的小豹子一样根本吓不到她: “没关系,我能应付,不过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当天下了早朝,李琮心约了张还钰一起吃午饭。自从在顺天府斩了萧如是,一恍数月,当日慕晨轩替她许诺的和张还钰饭局终于兑现了。 虽然早晨在慕晨轩面前,李琮心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是其实她根本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来解决柳言的事情。她只是相信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而已,她相信虽然她没有政治头脑,没有手段,但是有人有,只是看她会不会用而已。前世的李刚不过是个局长,他儿子就能威风八面,不管怎么说在她所处的这个世界,她娘是皇上,比李刚高了不知多少级别。 张还钰还叫了几个同仁同往,这些人都是前首辅大人的门生,和张还钰虽无同窗之实,却有同学之谊。这种门生之间的友谊在官场上就是一张非常牢固的关系网。 李琮心前世也不是不经世事的纯洁的小女生,那时候她也算久经商场,摆排场的时候,请客户吃过鱼翅燕窝,拉近乎的时候,也和客户一起吃过路边摊,对这种吃吃喝喝的事情也算是驾轻就熟。 得益于刚穿越过来时,在书房看过的那些野史杂记,加上她的还算不错的口才,李琮心在酒席之上,侃侃而谈,毫不推却的和大家一起推杯换盏。 无酒不成席,这人一喝了酒,关系自然的就亲近热烈了起来,李琮心与这几个朝中的文官很快厮混的熟了。这些人也都觉得李琮心平易近人,人风趣,又颇有些与众不同的见识。一顿酒席,几句衷心的肺腑之言,虽不能说让这些人从此对李琮心效忠,但是也已起了追随之意。 酒足饭饱,醉意熏然之际,李琮心说起了自己最近的烦心事。吃饭的人里,大都已早有所闻,此时听李琮心说完,都愤然于谣言害人,又盛赞柳言人品无双。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李琮心一笑而过,眼睛看向始终没有发言的张还钰。通过萧如是一案,李琮心知道张还钰这个人处事独辟蹊径,当机立断,心思机巧非常人所及,觉得她一定能想出良策应对。小說中文網 见张还钰酒后虽面如桃花,却目光清亮,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李琮心心里就有了底。有能力的人都有个性,见张还钰没有主动献计的意思,李琮心特意的捧了捧她: “张大人身为顺天府尹,断案无数,一向对事情明察秋毫,大人觉得此事幕后是否有人操纵,有何目的?又该如何应对?柳言是我的至亲,我断不能让他因为我而蒙受冤屈,担上恶名。” “殿下过奖了,依下官的拙见,此事解决起来,对别人来说也许难,对于殿下来说,却并非难事。此事之所以惹来飞短流长,不过是因为殿下与柳言,叔侄之间,辈分相差,男女有别,授艺画像,皆名不正,则言不顺。众口铄金,谣言虽然厉害,但是无凭无据,毕竟没有根基,世上有一个人金口玉言,一句话就能让谣言不攻自破。” “张大人的意思是让我私下去求我的母皇,让她亲自出面辟谣吗?” 李琮心听了张还钰的话心想,说来说去,还是让她去求皇上,她这个皇女当的,除了求皇上,好象别的能耐一点没有,一有事就得求皇上。 “对,也不对,要殿下去求皇上不假,但是既然要名正言顺,就一定要光明正大,让所有的人都在背后无话可说。此事发生的正是时候,看来真是天意难违啊,这次我们不仅要让敌人的谣言落空,而且还要借着这件事情,做一件有利于殿下的大事。” 所有在座的人都被张还钰吊起味口,等着听她的高论。 “再过三日就是殿下父君的祭日,圣上深爱煜君,每年此日必到皇陵祭奠,下官与翰林院的司马鸿相交甚笃,我会让他到时献骈文与陛下,盛赞煜君美德,颂扬煜府忠烈孝义。殿下再于那日陵前舞剑,意在让已故的父君看到殿下学有所成,以慰在天之灵。然后就轮到尚文大人出场了。” 张还钰说着指向一旁坐着的礼部侍郎。 “到时候大人顺势奏请皇上封柳言为御用教官,表彰其忠义节烈,最重要的是。。。” 张还钰说着停顿了一下,本来热闹的包间之内,此时鸦雀无声,大家都在洗耳恭听,等着她继续。 “我会随后奏请皇上封柳言为宫中的近侍统领,御前带刀行走,成为天鸢男子在朝为官的第一人。” 李琮心一听让柳言出来做官,终于不用再被关在煜府的方寸之地,过那种活死人一样的日子,不禁眼前一亮,可是转眼眸光就又暗淡了下来。 在天鸢这个封建思想这么严重的地方,男子三从四德,大家的男子从不抛头露面,怎么可能上朝为官呢?如此大胆脱俗的想法也就只能想想罢了。 张还钰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心有成竹的一笑说: “行事最关键的,不是考虑这事合不合规矩,而是要明白决断之人真实的心意。萧氏一倒,禁军的兵权大部分落在了李琮瑄的手中,权落一人之手,正是现在皇上心中的大忌,此举分散了李琮瑄的权利,正迎合了皇上的心意,再加上皇上对殿下的宠爱之心,一定乐于成人之美。另外在骈文之中,会提及上古神话,虞生救天帝的故事,此事必成。” “一个上古神话就能让皇上无视礼教,做出这么惊世骇俗的决定?” “哈哈” 张还钰一阵爽朗的大笑。 “自古明君就是喜欢偶尔做点惊世骇俗的事情,留名史册,才能彰显皇威。殿下放心,到了那天我会联络众言官一起请奏,这些人能把死人说活了。萧家这一失势,她们都成了无根之草,这件事也是一块试金石,到时候,什么人心向殿下,一试便知。至于谁是幕后操纵之人,这么劳心劳力,必定受益匪浅,殿下如此聪明,一想就清楚了。” 李琮心虽然到最后都不敢相信张还钰此举是否能成功,但是整件事情被她娓娓道来,条理分明,让人不信都难。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对张还钰敬佩不已,决定依计而行,只有一样,她坚决要求张还钰在奏章之内,将表彰柳言的忠义节烈的节烈二字去掉,她可不希望经此一事,再在柳言的身上套上另一重枷锁。 俗话说的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三日过了,京城好象又换了一片天。 柳言走马上任之日,皇上特赐他着官服,带刀骑马,御街□□,以彰显荣宠。旧的流言已经渺无踪影,从前诋毁过的柳言的人,都在到处传扬着柳言如何的英姿勃发,貌若天人,德行品性如何的高尚,一时间多少关在深阁的男子都艳羡柳言,为天下的男子争了气。 柳言的样子慕晨轩以前没有见到了,御街之上,他第一次见到了这个李琮心所说的最亲的亲人。 慕晨轩虽然没有高贵的出身,可是他从小就心性甚高。有生以来,他所见的男子都依附于女人,以无才为德,而他从来不屑于这些软弱的男子,向来以自己的与众不同为傲,无论容貌心智他自信没有任何其他男子可比。可是今日得见柳言,他才知道天下竟然会有男子让他羡慕到嫉妒。 人山人海的御街之上,那人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崭新的官服穿在他身上,腰身并不魁伟,甚至显得有些瘦弱,可是却如剑一样挺拔。他的面容秀致淡雅,有着男儿的柔弱,偏偏面对着拥挤的人群,狭长的凤目中,眸光如水般淡定,握住缰绳的手稳稳的,纹丝不乱,骑着马不疾不缓的如入无人之境。洒在这个人身上,连初春并不强烈的阳光都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耀眼。 慕晨轩就这样站在人群里,看着那人骑着马缓缓从面前走过,他想: “她果然做到了。” 24 第二十四章 陈妈也从乡下回来了,李琮心甚至安排了人,每天会送来新鲜蔬菜和各种的生活的用品。为了他,这一切她都做的那么理所应当,让他竟然无法拒绝,只能安然享用。 吃完了午饭,慕晨轩就坐在了窗口看书。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书在手里拿了一下午,其实他什么也没看进去。在内心深处,他一直在等着一个人。 自从那天她替他安排好了一切,也许是对他的生活放了心,也许是生气了,从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他想今天柳言的事情有了结果,就算是找他算账,也该来了吧? 谁成想一直等到吃了晚饭,她还是没有来。 和她相遇以来这么久,他发现时至今日,他却越来越看不清她了,她的改变总是让他措手不及。 晚饭过后,慕晨轩把两个小厮早早都打发到了偏房。他说想一个人早点休息,却点着灯,仍旧拿着书,坐在坐了一下午的窗前,下意识的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天黑透了的时候,他没有听到敲门声,却听着窗外似乎有悉悉索索的微小的动静,象是野猫飞快的从窗外跑过。慕晨轩没有动,手紧紧的攥住了书,紧接着随着吱扭一声,一个灵巧的身影,穿着夜行衣从窗户中嗖的翻身而入。 来人摘下了遮面的黑色布巾,露出一张清丽的,天生冷清的脸来。 慕晨轩站起身,咬唇不语,第一次见到李琮瑄没有主动的问候。 这两天他尽量不让自己去想李琮瑄的事情。从小,她是他奉为神明一样的存在,在他心中对她从没想过背弃,但是最近她的行事,她一次次的欺骗和伤害,让他觉得他越来越陌生,他开始怀疑,她是不是还是那个关心他,教他学会很多东西,和他一起长大的小姐。为了权势,她的欲_望在逐渐膨胀,得到的越多,她越不满足,从前的冷静淡然渐渐被狂躁所代替,对于将来他感到茫然,再也找不到一点方向。 李琮瑄见慕晨轩不说话,以为他心虚。因为柳言的事情,而引起的挫败感让她怒火难平。 她算计了半天,不仅没有除去李琮心的左膀右臂,反而却让她从中获利,如虎添翼。经过此事,李琮心在朝堂之上威信反倒高了许多。尐説φ呅蛧 那天她拿走画以后,暗哨回报,李琮心后来去过慕晨轩那儿,李琮心最后能反败为胜,十有八九是慕晨轩从中相助,她才不相信李琮心那个蠢货会想出如此高明的对策来。 慕晨轩是她的人,可是现在反而是李琮心可以大摇大摆,光明正大的来看他,而她只能偷偷摸摸的象做贼一样。暗哨说李琮心还安排了小厮伺候他,之前她也曾经想找人伺候他,却被他找了理由一口回绝,李琮心的安排他却安之泰然,他的心恐怕是越来越向着李琮心了。男人都是这么的贱,身子给了女人就把不住自己的心了,枉费了自己对他的多年心血。 李琮瑄打量着温暖干净的房屋,怒火中夹杂着妒意,越想越来气。她的手已经握在了别在腰后的鞭子柄上,慕晨轩却正在这时开了口: “小姐找我有事,尽可以找人送信给我,现在这院子周围都是暗卫,小姐一再亲自前来,早晚会被人发现。” 他乌黑的眼睛看着她,虽有怨气,但是还是充满了关切,李琮瑄放在鞭子柄上的手渐渐松开了。 看来他并没有对李琮心说出实情,心还是向着她的。最近他已经和她渐行渐远,如果她现在因为泄愤打了他,只会更把他旺李琮心的身边推。就算是毁了,她也绝不会让李琮心得到他,她不能让自己的心血全为李琮心做了嫁衣裳。 “晨轩,我很难过,我觉得我们之间离的越来越远了,而且我发现我爱上你了。” 李琮瑄改变了主意,伸手去拉慕晨轩的手,话说的情真意切。 “小姐,别这样。” 慕晨轩慌忙的退开。 从前的小姐总是安然的象一潭清水,有时亲切,有时严厉,现在站住他面前的这个眼中满是充满急切的欲_望,脸上却怪异的平静的女子让他觉得陌生的可怕。 李琮瑄伸手抓了个空,忽然痛苦的用手捂住了心口,秀眉紧锁,一副痛苦万分的样子。 慕晨轩见状,犹豫了一下,还是稍稍接近了她一点,忍不住关心的问: “小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李琮瑄没有说话,腰弯了下去,忽然向前倒去。慕晨轩毫不犹豫的伸手接住了她,谁想到刚才还虚弱万分的李琮瑄忽然出手如飞,连点了慕晨轩几处大穴。 “小姐你要干什么?。” 慕晨轩惊慌的睁大了眼睛。机会的失去往往就在瞬息之间,他知道院外有宫中的暗卫,刚才只要他开口一喊,就会有暗卫涌入,那样的话,李琮瑄就会暴露在危险之中,他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开口发出声音,不过眨眼的功夫他的哑穴就被李琮瑄封住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抱起自己,把他放在了卧榻上。 她象忽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看着他的样子象要一口把他吞到肚子里去。她一点一点挑开了他身上的外衣,然后的是亵衣。 两颗晶莹的泪珠从他的眼角滚落,最让他伤心的是,伤害他的人是李琮瑄,他一直把她当作是他生命中最亲的人,敬她、爱她,对她毫不设防。 李琮瑄从怀中取出一只白玉的小匣子,打开盖,里面散发出一种类似于麝香的浓郁的香味来。她从里面挑出一些桃红色的膏体,抹在了他身体最敏感的地方。冰冷的药膏被她的手指揉入他的体内,不消片刻,他便觉得身体阵阵燥热,皮肤象被火烤过一样的火烫。 体内的欲望象暴风雨前的浪潮一样汹涌澎湃,但是苦于身体被制,他只能象只献祭的牺牲一样,躺在卧榻上,看着她在他身上抹完药膏以后,站起身来开始脱衣服。在这个世界上,曾经对于他来说最熟悉的容颜,在阴影里变得面目可憎,他感到了彻骨的恐惧和心如死灰的绝望。 就在这时,门从外面被踢开了,两个个黑衣人冲了进来。 李琮瑄对慕晨轩思慕已久,刚才□□燃烧,看着他在自己怀里诱人的样子,一颗心都放在了慕晨轩的身上,没有注意到院外的动静。此时门被忽然撞开了,实木的门板被踢开后,撞在墙壁上又弹回来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听起来惊心动魄,惊得李琮瑄刚才高涨的情_欲一下子全都退了,放开慕晨轩想要逃跑,被那冲进来的两个黑衣人团团围住. 李琮瑄无心恋战,一心想要尽快脱身,无奈那两个人身手不凡,紧缠住她不放。三个人缠斗在一起的身影象飞转的陀螺,根本分不出谁是谁来。三个人你来我往,瞬间就在手下走了十几个回合,李琮瑄乘在两个人中间一错身的时侯,瞅准时机,从窗户里一跃而出。那两个人象离弦的箭一样随后而至,三个人在院子里又接着打了起来。 柳言今日在皇宫谢恩回府后,李琮心在煜府之内摆了家宴庆贺。宴会结束后,宾客还没有都送走了,暗卫忽然来报,说慕晨轩那儿又来了不速之客。 李琮心连忙飞马往来赶,一进院子就看到宫里的暗卫与一个黑衣人斗在一起,却没有慕晨轩的身影。 她顾不上别的,先冲进了屋子里,见主屋之内一片狼籍,慕晨轩衣衫不整,躺在卧榻上,全身的皮肤粉蒸霞染,似乎每一寸都在颤栗。他的喘息粗重,□□声不停的从唇边溢出,人看起来痛苦万分,身体却一动也不能动的躺着。两个买来的小厮跪在他的身边,吓的哆嗦成一团,只知道嘤嘤的哭泣。 李琮心直气得眼前发黑,她再怎么想也没想到会看到眼前这一幕,她觉得生平她就没生过这么大的气, 解开了慕晨轩的穴道,李琮心拿过一旁的被子盖在了他的身上。没了穴道的钳制,他的身体开始象砧板上的一条活鱼,挺起落下,辗转翻滚,漂亮的眼睛中情丝缕缕象醉了一样。 李琮心看着他的样子,心焦不已,想抱起他,却被他猛的推开。他缩在床角,前额汗湿的碎发遮挡住了已经开始神智迷乱的眼睛,嘴唇翕动着,费力的说出几个字,声音低的李琮心根本听不清楚。李琮心往前凑了凑,问他到底在说什么,他的呼吸炙热而急促,气流摩擦过她的脖颈带来痒痒的燥热,李琮心仔细听他又说了两遍,才听清他原来一直在说: “殿下,放。。。她走。” “你说什么,她把你都害成这样了,你还想着她?” 李琮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直在她心里燃烧的怒火,被他添了一把柴,熊熊的燃烧起来。他被外面的那个人害成了这样,到了现在,他最先担心的还是她! 刚才一进院子,借着月光,李琮心早就看清了那个人清冷凉薄的脸,果然不出所料是李琮瑄。 之前李琮心就已经怀疑到慕晨轩很可能是李琮瑄的一枚棋子,自从那次宫变之后,李琮瑄不仅得到了容景,而且还被皇上封了王,可以说是那次事件最直接的受益者。而且以慕晨轩的个性,李琮心从来没有相信过,他会做出与李琮锦暗通私情的事情。同样内惩司的非人的刑罚他都挺了一夜,她不相信以前的四皇女的鞭子就可以让他忍辱负重,甘于屈身人下,在永安殿做一名男宠。 这一切都是为了李琮瑄,可是李琮瑄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他?不过也就是因为看到他穴道被制,知道他是被强迫的,她心里还好受点,要不然就他刚才那样子,她恨不得直接把他丢到院子里了。 慕晨轩的目光越来越涣散,却一直固执的看着李琮心: “求你了,让她走,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杀要剐,随殿下处置。” “你。。。我今天宰了她。” 李琮心为之气结,这是第一次听他开口求人,却是为了一个差点害死他的人。 不再理会慕晨轩在她身后,虚弱而焦急的叫她,李琮心转身冲出了屋外。 屋子外面的打斗因为又多出了几个人的加入,而变成了一场混战,其中有两个人分明是李琮瑄的人。这些人都是大内的高手,夜色中激战的身影闪烁,无声无息,如鬼魅一样。李琮瑄这方人少,已明显处于劣势,渐渐不支。 “都别打了。” 李琮心话音一落,双方都住了手,分在了两边,杀气腾腾的对恃。 李琮心走到了李琮瑄的面前,对面的这个人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的姐姐,可是此时她们看着彼此的眼光却象看着宿怨的仇敌。李琮瑄经过刚才的一阵激烈的打斗,发丝凌乱,本来就苍白的脸色在月光下象没有生命的石雕。 “一直都是你,害了李琮锦,现在还想来害我,你利用他,为什么还要如此对他?” 李琮瑄理了理凌乱的云鬓,若无其事的看着李琮心。 “呵呵,我当是谁,原来是妹妹的人。什么害不害的,姐姐听不懂,我哪有那么多的心思,怕是妹妹多想了吧?他不过是个男宠,况且妹妹还把他遣了出来,他早已经不是妹妹的人了,妹妹又何必为了他,和我姐妹反目,大动干戈。” “我听说姐姐和容景的婚事,燕王起初可是坚决不允,现在虽然终于松了口,却迟迟没有操办。你说如果燕王知道了姐姐夜入民宅,为的是一个出宫的男宠,不知道燕王会怎么想?” 李琮瑄听了李琮心的话,方才还显得若无其事的脸色,变的紧张起来。 “妹妹误会了,是他多次找我,我还以为是妹妹有事,谁想来了之后,他说皇宴之上,对我一见倾心,还想与我行鱼水之欢。恐怕妹妹当初撵他出来,便是因为他水性杨花的性子吧,我看日后妹妹对自己的人还是要多加管束才行。” 李琮心的脸上本来象罩了层寒霜,听了李琮瑄的话反而笑了起来。 这就是慕晨轩为之不惜牺牲生命的人。她还以为她是多么的不凡,原来不过是个唯利是图的卑鄙小人。 “既然是他去找的你,为何反而是他被下了药,动弹不得?” 李琮瑄语塞,面色难看至极。 “你刚才还说他不再是我的人,现在又让我对他多加管束,姐姐今日说话这样颠三倒四,自相矛盾,是因为心虚吧?呵呵,既然姐姐也说了他是我的人,那么就请姐姐记住今日的话,从今往后,他与你李琮瑄再无半点瓜葛,请你离得他远远的,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招惹他,别怪我翻脸无情,不顾姐妹情义。” 25 第二十五章 这就是慕晨轩为之不惜牺牲生命的人。她还以为她是多么的不凡,原来不过是个唯利是图的卑鄙小人。 “既然是他去找的你,为何反而是他被下了药,动弹不得?” 李琮瑄语塞,面色难看至极。 “你刚才还说他不再是我的人,现在又让我对他多加管束,姐姐今日说话这样颠三倒四,自相矛盾,是因为心虚吧?呵呵,既然姐姐也说了他是我的人,那么就请姐姐记住今日的话,从今往后,他与你李琮瑄再无半点瓜葛,请你离得他远远的,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招惹他,别怪我翻脸无情,不顾姐妹情义。” “妹妹最好祈祷我顺顺利利的娶到容景,否则谁都别想安生。” 李琮瑄悠闲走到李琮心的身边,凑到她耳边说: “姐姐什么都能答应妹妹,可是也要他答应才行。” 她说完哈哈大笑,带着自己的人飘然离去。 李琮心如梗在喉。 回到主屋,慕晨轩躁动的比方才更加厉害,刚才她盖在他身上的被子早就被揉做一团,扔在了一边,胸前的衣服被他自己撕扯成一条一条的,胳膊堵在嘴里,被咬的鲜血淋漓。屋子里面该砸的东西都砸了,窗子破了,一时半会是住不了人了。 李琮心吩咐了暗卫去备车,小厮也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她和慕晨轩两个人,看着在床上痛苦的颤抖着的慕晨轩,李琮心心里五味杂陈,乱的一点也理不清自己的心绪。 前世她和男朋友毕业后,两个人的家都在外地,所以工作以后顺理成章的就开始了同居生活,对于男女间的性事她并不陌生,看着慕晨轩的情形,也知道他肯定是中了烈性的春_药,解决的办法她也知道。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对于性_事有着自己作为一个现代女人开放而理性的态度。 性_爱可以没有婚姻,没有誓言,但是至少在做_爱的时候,要两情相悦。 而此时看着在她眼前因为饱受情_欲的折磨而痛苦辗转的慕晨轩,她心疼,可是心是冷的。救他看起来很简单,何况他名义上还曾经是她的男宠,和她所占据的这具身体有过不止一次的交合。但是只有她自己清楚,如果今天发生了,这将是他和她之间的第一次。难道她们之间的第一次就要在这种委屈、不甘、无奈下发生?她爱他,可是他呢?恐怕事后,在他心里她也不过是他的一颗解药。而且在女尊的观念里,可能永远也不会明白今天她对他所做的事情是经过了怎样的痛苦的挣扎。 泪水模糊了眼睛,李琮心静立了片刻,终于拉上了卧榻上的帘幕,缓缓解开了腰间的绶带。 靠近他后,她把冰凉的手放在他火热的面颊上,让他叫她的名字。“李琮心”三个字从他嘴里模糊不清的吐出来时,听在她耳朵里有如天籁。很快她溶进了一个火热的怀抱里。 以下河蟹数百字: ××××××××××× 他清醒了. 李琮心看着他清亮的眼睛,心里感到疲惫的满足和还有欢愉过后的空虚和悲凉,她以为他会推开自己,但是很快她听到他疲惫沙哑的声音: “殿下。” 然后她惊讶的看着他饱满的唇慢慢的接近,就象他曾经想要引诱她时那样。在他快要触到她的唇的一瞬间,她挡住他,猛然坐了起来。 “都好了吗?” 李琮心的声音亲切中带着疏离,仿佛刚才与他热烈交缠的不是她。她利落的穿好衣服,把他的外袍拿给了他,淡淡的说: “穿好,跟我回宫去。” 慕晨轩就没有反驳,他默默的起身穿好了衣服。他虽然常年习武,但是女尊国里男子的体质,根本承受不了这么激烈的情_事。此时他玉根红肿,腰身酸软,他咬着牙穿好衣服,强撑着跟在她身后走了出来,她自顾的走在前面,连一点怜惜也没有,自始自终没有搀扶他一下。、 烟花三月,春风拂面,宫里的柳树好象一夜之间就吐了绿芽。 慕晨轩窝在永安殿前的躺椅上,转眼他回宫已经月余,天气已经转暖了,可是他的身上还盖着厚厚松软的裘皮褥子,脸色白的象透明一样,露在宽大的白色常服袖子外面的胳膊腕子因为消瘦而显得娇弱纤细。回到宫里,锦衣玉食养着,他反而越来越憔悴,太医也曾经来给他看过,说是心病,开了些补药,吃了却没见起色。 回宫后,李琮心安排了一处偏殿给他住,生活起居都有宫侍伺候着,只是她再也没有象从前一样,和他闲聊下棋,陪着他一起渡过闲暇的时间,陪着他的只有维尼。 随着春天的来临,宫里也象生机勃勃的花草一样,从死寂沉沉的冬季苏醒,开始热闹了起来。 三年一次的宫中选秀开始了,慕晨轩虽然从来不出永安殿,但是也常常听到宫侍们闲来无事的窃窃私语。宫侍们热烈的讨论着哪家公子相貌出色,哪家公子的文采不凡,哪家公子将来会成为这永安殿的正君。 李琮瑄从他回宫以后也再没有联络过他,他不知道是应该感到轻松还是悲哀,也不想去理清自己的思想,整个人都懒懒的,好象外面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在殿前躺了一上午,太阳升到当空有些晃眼,慕晨轩正准备起身回偏殿,宫里的总管来了。 永安殿里大大小小的宫侍都被集中在了正殿里,包括他在内。 原来皇上已经给李琮心指了婚,御史台家的世子被指做了正君,皇上还御赐了王府,近日李琮心就会搬到皇上新赐的王府。永安殿的宫侍会挑选一部分四皇女用惯了的人随行,其他的人会在四皇女离宫后分配到其他的殿里去当值。总管展开了一卷长长的名单,光随行宫侍的名字就念了有一刻钟,慕晨轩从头到尾仔细听了,没有他的名字。 总管走了以后,永安殿忽然更加忙碌了起来,宫侍们来来往往,川流不息,象走马灯一样。宫里值钱点的东西整理起来被装在一个个大木箱里,刚才名单里提到的宫侍们也都在忙着收拾自己的东西。 李琮心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慕晨轩无事可干,置身事外的看着大家忙乎,象戏院里的看客,他无聊的回到了偏殿,一个人一直呆到晚上 一下午他什么也没想,只是看着维尼想,底层的宫侍住的地方非常狭窄,通常一间屋子里通铺上睡着十几个人,这次恐怕是没法带着维尼一起走了,维尼这么大,被分到哪个宫殿去当值,也不会被允许随身带着这么大一只玩物的。 慕晨轩抱着维尼睡了一夜,以为这是他最后一次抱着维尼睡觉了,谁想到世事就是这样的变化莫测,第二天,永安殿里一早就象塌了天一样,乱做了一团,躲了他好几天的如月的脸色灰败,找到了他,说四皇女拒婚,皇上发了雷霆之怒,把人关了起来,皇上传旨要召见他。 御书房里,皇上神情晦涩,仿佛一夜之间老了许多,看着跪在地上的慕晨轩,疲惫的开了口: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依然处在震惊里的慕晨轩依言抬起了头,漆黑的眼睛里带着恳求看向高高在上的皇上。 皇上眯着眼睛打量着他。 “心儿为了你抗旨拒婚,那么好的御史台家的世子不要,偏偏看上了你,要给你正君的名份。也不知道心儿被你怎么迷了心窍,就凭你的身世,做个常侍都不配。朕本来极宠爱她的,但是也不能由着她一味胡来。想一想朕这么多年来,栽培她用了多少心力,无奈她自己不争气。抗旨不遵,是欺君大罪,王女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一次朕再纵容她,家都管不好,如何治理国家?” 皇上说到后来,语气冷冽中带着一股煞气。 慕晨轩心中一惊,深深的叩首在地: “四皇女年轻气盛,只是一时糊涂,求皇上饶了她,一切都是草民的错,草民甘愿领罪。” “哦,看起来,你倒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也不枉她如此对你。出了这件事,朕断不会再留你在她身边。朕本想杀了你,没有了你,她自然断了心思。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看你年级尚轻,朕也不忍心平白要了你的命,朕还留了一条路,供你选择。” 伏在地上的慕晨轩没有动。 皇上面无表情的接着说: “老三和容景大婚已成,燕王最近就要回自己的领地了,她曾和朕提起在家宴之上看到你,话语之间颇多赏识,朕想这次她来,也没有什么好东西送给你她,索性不如送个顺水人情把你赏给她做个小侍,这样也好断了心儿的念想,你看如何啊?” 慕晨轩猛的抬起了头, “草民愿以死谢罪。” “好,心儿还算没有看错你。” 皇上冲一旁的宫侍挥了挥手: “玉燕,把酒给慕公子端过去吧。” 一个青衣宫侍端着酒来到慕晨轩的身边,提起盘中的朱砂壶,倒了满满的一杯酒。 “这是鹤顶红,喝下以后,不会太痛苦,你很快就能早登极乐了。” 慕晨轩面色平静,伸手便去端酒。 皇上忽然面露悲悯之色说: “慢着,你还有什么话要留给心儿吗?” 慕晨轩端起了酒,满满一杯酒未洒分毫,他低着眼眸,停顿了一下,唇角弯出淡淡的笑意。 “让四皇女忘了我吧。” 说完一仰头喝下了毒酒。 26 第二十六 慕晨轩说完一仰头喝下了毒酒,冰冷的酒液象钢刀一样,挟着烈火一样的剧痛顺着喉咙刮下去,他只觉腹中一阵绞痛,额上很快渗出了点点汗珠。 他疼的一只手十指紧扣住腹部,另一只手勉力的撑在地上,勉强不让自己倒下去,头无力的垂下,模糊的视线一晃而过皇上脸上不忍的神色,耳边隐约听到有人叹息: “唉,就这么死了,你不后悔吗?” 红尘辗转,此生一了,来生便成陌路殊途,相见无期。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 “此身此心给了殿下,我今生无怨无悔。” 话说出口时人已是气息微弱。周围的人只见他倒下前,苍白的唇翕动了几下,根本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他便慢慢的倒了下去,趴在地上没了声息。 大理寺卿的牢房里,夕阳从高高的铁窗里洒下余辉,为独坐在墙角处的李琮心投下长长的剪影。前世今生,第一次身陷囹圄,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预期的恐惧。 她本就是俗世中的庸庸众生,不习惯前呼后拥的生活,如今在冷寂之中独坐,反而愈来愈清醒了。身陷囚笼,生死荣辱她没有多想,只是想,再见到慕晨轩,如果他问她为什么宁愿舍弃尊贵的身份和似锦的前程也要拒婚,她就告诉他,这一切不是为了他,她只想随心而为,不想把自己的一辈子交给一个自己不认识,更谈不上喜欢的人。反正不能让他感到自责,或者会因为负疚而接受自己。 她正胡思乱想,牢房外过道里传来了脚步声,很快几个锦衣宫人来到了她的牢房门外,一看衣着就是皇上的身边的人。随着牢房门被哗啦一声打开,这几个宫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一人展开了圣旨高声说: “人犯李琮心听旨。” 李琮心起身跪下接旨,手足之上的镣铐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忽然觉得可笑。 浮华如梦,昨日她还是皇上最宠爱的四皇女,今日已成阶下囚。就算生死捏在别人的手里,但是只要活着,她就要自己掌握自己的人生。 为首的宫人见她跪下,举着圣旨高声念到: “李琮心一意孤行,抗旨拒婚,为人臣者是为不忠,为人女者是为不孝,犯下欺君大罪,本是死罪,朕念其年幼鲁莽,兼有悔过之心,赦其死罪,判将其逐出皇宫,销封号,撤官位,罚俸三年,以儆效尤,留职户部,着布衣上殿,以观后效,钦此。 终于回归本色了,李琮心苦中作乐的一笑,接旨谢恩。 狱卒拿着钥匙来给她除去身上的锁链时,锁链叮当作响,李琮心想着出去以后的生活问题,脑海中忽然回荡起那首刘欢为下岗职工写的歌“从头再来“的雄浑的曲调: “我不能随波浮沉,为了我致爱的亲人. 再苦再难也要坚强,只为那些期待眼神. 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 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走出牢房的时候,李琮心是哼着歌出去的。 从简入奢易,从奢入简难。 被贬后李琮心才切身体会到当初慕晨轩从宫里出来,能对一个人的简朴生活淡然处之的不易。 当初在皇宫的时候,虽然她常常觉得被众宫侍簇拥环绕着侍候不胜其烦,诺大的宫殿空旷无聊,满桌子珍馐美味每顿饭夹不了几筷子,看着就腻味,但是整日锦衣玉食,并没有让她觉到在古代的生活比现代有太大的落差。 如今住在皇城边上专为被贬的王公贵族住的名唤落羽苑中的一处狭小院落里,她才体会到在古代生活的不易。 草纸糊的窗户从来晒不进阳光,古老的木质房间里永远的古旧霉味,老旧的青砖地面凹凸不平,砖缝里总是扫不干净的尘土,简陋的茅厕因为少人清扫臭味肮脏。。。 皇上还算仁慈,给她身边留下了如月伺候,院子里还有杂役一人,月例还是从宫里拨的,实行的是宫里的最低标准,只够维持最基本的生活需要。伙食还是由宫里每日派人送,素淡寡味,送来时总是半冷不热的,皇上是铁了心的想让她尝尝贫苦困顿的滋味。 上朝的时候,原本位列群臣之首,上下朝时,谁走到她身边都是毕恭毕敬的。 如今她无官无禄的尴尬身份,站在群臣队列最末尾的地方。别人官袍紫带,独她一身灰色的粗布衣服,无袍无带。以前跟她关系近的大臣,如今见了她都退避三舍,仿佛她发了霉,近了便会沾上霉气。本来就不和她一个阵营的,见了她脸上便故意带着不屑,甚至明里暗里冷嘲热讽。 这一日早朝之上,李琮瑄,如今的瑄王,弹劾顺天府尹张还钰判案不公,贪赃枉法。如今李琮瑄已非昔日可比,在大殿之上,只有少数的几个人替张还钰说了几句好话,大多数人都跟着风一边倒的支持李琮瑄。 李琮心站在队列之尾,正如平常一样低头默然不语,不发一言,忽然听到皇上点她的名字,不是心儿,是李琮心。从她被贬至今,这是皇上第一次注意到她,她连忙出班跪倒在地。皇上问她对李琮瑄弹劾张还钰有什么看法,她回奏说: “罪臣带罪之身,自身尤亵,不敢妄加评断。” 皇上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冲她挥了挥手,让她退下,最终没有直接定张还钰的罪,最终宣布将张还钰暂且停职查办。 散了朝,外面下起了雨,众王公大臣的侍从早都拿着蓑衣雨具在大殿门外的回廊候着了,回廊尽头,舆车步辇早已等候多时,只有李琮心没有人来接,她知道也不能怪如月,他没有进宫的官牌。 朝后依例不可再在回廊滞留,李琮心只好冒雨前行。春寒料峭,雨下的不疾不缓,雨丝中夹杂着细碎的冰渣,迎风吹在脸上,打的人睁不开眼睛。 她正用手挡住眼睛,低着头前行,忽然一辆驷马舆车飞奔着从她身边疾驰而过,污泥溅了她一身,连脸上头发上也满是污泥。马车在她前方数十步急停而住,车帘挑起,从车里伸出一只金履玉靴来,早有侍人搬了紫檀的足凳来,车里的人踩着足凳悠然走了下来。 春雨中,那人头戴七凤王冠,镶白玉的腰带扎出纤腰盈握,显得高挑纤细,身后的侍人替她高提着曳地的长袍,轻微的跛行完全没有影响她威风八面的王公贵女形象。她仪态翩翩的缓缓走到李琮心的身边,啧啧了两声: “这些不长眼的奴才,走路也不看着点,溅了四妹这一身的污泥,你看看象只落汤鸡一样,若不是我眼力好,差点就没认出来,看看这脸黑的,这身衣服连个腰身也没有,灰了吧唧的与囚服何异。四妹,也怪不得母皇心狠,你做事也忒是荒唐,为姐教训你也是关心你,若不然,我又怎能屈尊下车与一介贫民多费口舌,从此你可要以此为训,警醒才是。” 污泥从头上流下来,李琮心只觉的眼中涩涩的,睁也睁不开,她用手抹了一把泥,雨水冲刷下来,她的脸色白的象透明的玉石,她咽下喉头的疼痛,淡淡的说: “不牢你操心,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李琮瑄转头问她身边替她撑着凤辇的侍人: “夏荷,你听到她说什么了?” 那个宫人回道: “奴才听到她辱骂主子。” “那还等什么,蠢奴才。” 李琮瑄的话音未落,在她的身后忽然闪出一个侍卫,挥舞着粗重的鞭子冲着李琮心毫无预兆的猛然抽了下来。那侍卫显然是大内高手,手中的鞭子足有四尺长,动作快如闪电,角度刁钻,一出手就封住李琮心四面的出路。仦說Ф忟網 李琮心毫无防备,听到风声时,已被鞭子围在了中央,她向鞭子封口处一错身,身子如旋风般逃脱了鞭圈,岂料那鞭梢如灵蛇吐信一样,忽然反转向上卷向她的脖子,她一弯腰本可以躲过去,谁知道雨地里脚底一滑,一个趔趄没有站稳,刚才没有擦干净的泥水正在此时又流到眼睛里,眼睛一迷,那鞭子趁势在她身上一裹,把她横着掀倒在地上。 她整个人倒在雨地里,雨水溅了一嘴,眼睛被泥水糊住,一下子什么都看不见了,耳边听着鞭子夹着风又到了,她一咬牙往外一滚,无奈鞭子长,她目不能视,那鞭梢却象长了眼,正卷住她的腰身,泥水里她被鞭子卷的飞了回来,身上的两道鞭痕渗出血来。 那鞭子抖开她,把她抛起有二尺高,在她落地的瞬间又夹着疾风抽了下来,李琮心避无可避,正准备承受彻骨的疼痛,忽然听到一声断喝: “住手!” 鞭子没有抽下来,李琮心才有机会用淋下来的雨水抹了一把脸,睁开眼,见一双青缎薄靴站在自己的眼前。她抬起头,正好来人也正弯下腰,伸手来搀她,被搀扶着站了起来,她才看清楚,来人中等的身材,细眉细眼,面貌平庸,但是眉目间自带福态祥和,李琮心认得她是三皇女李琮文。 李琮文无论外貌出身,文工武略哪个方面在众皇女中都是最不出色的一个,她平时行事低调,不管在什么场合从不爱出风头,李琮心与她素无交集,没想到今日蒙难,路过的大臣均视若无睹,避得远远的,只有她能仗义出手相救。 李琮文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激愤之色,冲着李琮瑄深深的鞠躬施礼: “瑄王息怒,不知四妹做了什么错事,惹得瑄王发此雷霆之怒,让众大臣看到,还以为我们姐妹失和,传到母皇的耳朵里只怕会徒惹伤怀。” 李琮瑄冷冷的一笑。 “她若不是不可救药,母皇也不会狠心对她,谁想她依然不思悔改,对本王出言无状,本王无奈,才屈尊出手,不过替母皇给她个教训,让她警醒着点,以免她日后再惹母皇生气。本王也不是不能饶她,只要她开口求我,承认自己错了,本王便不和她计较,饶了她这次。” 李琮文见李琮心咬着唇紧握双拳站在雨地里,倔着不说话,她不慌不忙的复又冲着李琮瑄施礼,谦恭的说: “原来如此,瑄王教训的是,小妹年幼气盛,我这里替她向瑄王陪不是了,瑄王打也打过了,就给我个薄面,饶了她这一回,就此作罢吧。” 李琮瑄干笑了两声, “既然三妹这么说,为姐就暂且饶了她这一回,李琮心,记住你现在的身份,若有下次,可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李琮心三个字,她象在嘴里嚼碎了,又吐出来一样,说的咬牙切齿,说完转身向自己的马车走去。 背过身,她仰着脸,眼中是若隐若现的泪光,在心里是萦绕千遍的名字 “晨轩,晨轩,你怎么可以为别的女人死!你是我的!你死了,那个女人却活着,我饶不了她,绝饶不了她!” 27 第二十七章 李琮文看着雨丝中李琮心楚楚可怜的身影,心中不禁感叹有些人天生就是上天的宠儿。 心想:她这个皇妹从小便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忽然遭受到这么大的挫折,不知道还能不能熬的住。 李琮文从身边的侍从手中拿过油纸伞,走到李琮心的身边,用伞替她遮住雨,拉起了她的手。 “坐我的马车走吧,我送你。” 她手心的暖意从手心传导给李琮心,虽然不喜欢被怜悯的感觉,但是在冰冷中,这仅有的温暖让李琮心觉得无从拒绝。 人就是这样,当你春风得意的时候,可能别人送你整个春天都可能感动不了你,当你穷途末路时,一个善意的微笑也弥足珍贵。 回到自己住处,李琮心头发衣服都湿透了,可是没有热水,连个热水澡也洗不了。如月说木碳用完了,和宫里的管事说了好几回了,却一直没给送过来。她们住的屋子里常年晒不进阳光,初春的天气,一变天屋子又阴又冷。 李琮心擦干了头发,换了身衣服,裹着被子坐在炕头冻得直哆嗦。如月想给她熬碗热姜汤,可是家里什么也没有,如月说再去跟宫里的管事说说,打着伞出去了。 如月走了没多久,李琮心觉得浑身酸困,嗓子干涩的疼,昏昏沉沉的正拥着被子打盹,忽听外面有轻微的响动。 但凡进了落羽苑的人,都是犯了事儿的高官显贵,虽然没被关在牢里,但是行为是受到严格约束的,基本处于半□□的状态。比如几点早朝,几点回来,都是有严格规定的。而且虽然里面条件艰苦,如果你地位的没有达到一定的层次,还真进不来,所以若是犯了规,自会有人直接呈报给皇上。另外平时私下与人往来也是被明令禁止的。其实沦落到此处,也没有什么人想来探访,就算没有这条规定,肯定也门前冷落鞍马稀。 自从进了落羽苑,还从来没有人拜访过李琮心,李琮心心下起疑,利落的翻身下了炕,见一个人影从门缝飞快的闪进了屋里,偷偷摸摸的低着头,穿着的却是落羽苑守卫的衣服,形迹可疑。 “你是谁?” 话音出口的同时,李琮心出手锁向来人的咽喉,来人出手格挡,招式熟悉。 “心儿,是我。” 李琮心住了手,看清了是柳言,就象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见了亲人,这些日子以来的委屈象冲垮了闸门的洪水一样一下子全涌了上来,她红着眼眶叫了一声: “柳言。” “心儿,你受委屈了。” 柳言看着李琮心憔悴的样子,声音也哽咽了。 “你怎么来了?若是被母皇知道了,会受牵连的。” 看着李琮心因为消瘦而显得尖尖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里盛满了担忧,柳言的心里更加的难过,这时候她还在替他担心。 “我听当值的侍卫说今天李琮瑄打了你,实在忍不住了,你伤的厉害吗?都是我没用,我早该想到的。” “不过被抽了两鞭子,皮外伤,没什么大不了的,别担心。” 李琮心说得轻描淡写,虽然背上的伤被雨水泡了,现在火辣辣的疼,刚才没人的时候,她还疼的呲牙咧嘴的。 柳言听了李琮心的话,捏紧了手中饭匣的提手,因为用力,修长的手指露出青白的指节来。 “给我送好东西来了,让我看看都有什么?” 李琮心故意岔开了话,语气调皮,就象从前在煜府一样。 虽然柳言的样子看起来很年轻,初见时,李琮心觉得和他是同龄人,但是随着后来的相处,不知不觉的在他面前,李琮心总觉得自己象是个被照顾宠溺的孩子。李琮心觉得柳言给人的感觉就象大海一样,待人温和宽容的同时,又让人肃然起敬,不敢造次。有时候他脸一沉的时候,她还真的怕他,可是她很清楚这种惧怕是源于她对他的依赖和爱。 “我拿了些饭菜,还有伤药。” 柳言放下手中的饭匣,四处打量了一下屋子说: “这里怎么这么冷,天气早晚还凉,不应该这么早就断了炉火。” “木炭没了。” “是宫里的管事为难你吗?我明日去想想办法。” “不用了,这点苦不算什么。” 李琮心说的越轻松,柳言越担心。 “心儿,我实在不放心你,你从小就没有吃过苦,不如我明天去求皇上。” “千万别去求她,母皇就是想逼我去求她,但是我就算吃再多的苦,也绝不会认输的。柳言,相信我,一切都会过去的,别担心。” 李琮心说着掀开了饭匣子的盖儿,见里面除了精美的饭菜,还有一壶美酒,屋子里冷,饭菜还冒着热乎气,香喷喷的,不禁垂涎: “真香,还有酒,你从哪弄来的?还热着呢。” “御膳房,饿了吧,赶紧趁热吃吧。” 看着李琮心一副馋猫的样子,柳言心里直犯酸。 从小锦衣玉食,什么时候见她看着饭菜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嗯,是饿了,不过抱歉,不能请你一起吃了,我只怕你呆久了被人发现了,又会被母皇拿来做文章,等我出去了,再好好请你吃一顿。” 李琮心装着满不在乎的推着柳言出了房门,等人走远了,自己的眼圈却又红了,一边掉眼泪,一边笑。 日子虽然苦,可是她的身边还有柳言的关心,有如月的不离不弃。。。还有她藏在心底里的那个人,不管再苦再难,她一定能坚持到最后。 如月没有要到木炭,等他回来的时候,饭菜都凉了,不过好久没沾过荤腥的两个人,把饭菜和酒一扫而空。 到了晚上,李琮心发起高热,没有药,如月只好用凉水给她敷头,衣不解带的伺候了她一夜。四更天的时候,李琮心体温不再那么烫了,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如月也乏了,也趴在炕边上打起了盹儿。 李琮心本想着睡一个时辰,等更妇打五更的时候就象往常一样,起床准备去上早朝,谁想等她一睁眼,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 李琮心吃了一惊,心想怎么竟然没听到打更天就亮了。她忙去推仍在炕边上酣睡的如月,如月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看到天色已经这么晚了,也慌了神,连忙帮着李琮心换上上朝穿的衣服。那身衣服昨天被雨淋湿了,虽然挂起来凉了一夜,摸着还有些潮,李琮心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就这么半干的穿上了,也顾不得洗漱,急急忙忙的往金銮殿跑。 她本来还抱着侥幸的心理,想着趁没人注意偷偷溜进殿去,一进大门,傻眼了,大殿之上安安静静的,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望向她。 合着这些人早朝就没议事,专等着抓她迟到呢。 李琮心只好硬着头皮走到大殿中央跪下,老老实实的承认自己的错误。 “儿臣起晚了,误了早朝,向母皇请责。” 皇上不见喜怒,问: “为什么迟了?” “昨天淋了雨,半夜发起了热。” “这么说情有可原了?” “儿臣不敢,儿臣愿意领责。” 皇上连眼皮都没有抬: “自己到殿外,自去领廷杖二十。” 我靠,算你狠啊! 板子还没打到屁股上,李琮心腿已经软了。她咬了咬牙,心想无论如何这个求字不能说出口,抱着舍生取义的决心,她起身就往殿外走。 满朝的文武没一个人替她求情的,谁都看出来了,皇上在故意整她。 “切慢,请母皇饶了四妹吧。” 李琮心满怀希望的站住了脚,回头一看是李琮瑄。 “为什么要饶她,你说说理由。” “昨天儿臣见四妹淋雨,本想要送她一程,谁想她反而辱骂儿臣。四妹一向骄纵任性,不能体谅母皇的良苦用心,儿臣一时情急教训了她两下,回去之后,痛心之余又后悔万分,只怕伤到了她,不想她今日果然就病了误了早朝,请母皇绕了四妹,责罚儿臣吧。” “起来吧,我早就听说了,不怪你,于公于私你教训她都是应该的,李琮心,领完了板子,再回来给瑄王赔罪。” 李琮瑄起身站到了一旁,心想这一次的试探果然没错。 一开始宫里明里暗里打压李琮心的人,都是皇上的心腹,她就不信,没有皇上的授意,低下宫里的管事敢欺负到李琮心的头上去。事情绝不仅仅的是李琮心拒婚这么简单。 李琮心握紧了手,她宁可再挨二十板子,也不想给这个阴险狡诈的小人赔礼。可是。。。 她看向皇上自信满满的脸,硬是咬着牙没吱声。 皇上又看向李琮文: “听说你昨天替她求情了?怎么今天不替她说话了?” 李琮文很少在朝堂上发言,见皇上忽然问到她,心中一紧,赶紧走上前去,正色回道: “昨天在殿外,儿臣想不管是错是对,算是家事,所以心疼自己的妹妹,前去相劝,今日是在朝堂之上,四妹犯了宫规,理当受罚,律法当先,儿臣怎敢妄言。” “好。” 皇上满意的点了点,毫不留情向李琮心挥了挥手。 李琮心知道全完了,今天这顿打是躲不过了。 廷杖那么沉,打在屁股上不得开了花,以前在还珠格格里看过小燕子挨板子,万万没想到这种事情今天竟然落到了自己的头上,从小她屁股上连巴掌都没挨过。 她不敢接着再往下想,僵硬的转身要往外走,忽听得殿门处一阵骚乱。柳言不顾守门侍卫的阻拦,闯了进来,到了殿前,俯首在地。 “臣请陛下饶了四殿下。” 皇上的脸沉了下来,语气中隐隐的怒气,象山雨欲来阴云密布的天空: “柳言,你不在北门当值,竟敢擅闯大殿,意欲何为?” “启禀陛下,当初殿下的父君临去之前,曾托臣妻照顾殿下,不想臣妻早逝,为国战死在沙场,临终修书,托微臣替她照顾殿下。如今殿下犯下过错,都是臣教导无方,殿下尚且年幼,恳请陛下饶了殿下,臣愿替殿下受罚。” “柳言,你好大的胆子,你是在指责朕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孩子吗?” “臣不敢,千错万错,臣愿一力承担。” 皇上问一句,柳言答一句,你来我往,快的大殿上的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皇上已经拍了桌子,发了雷霆之怒。 “好,既然你要替她受罚,我就成全了你。二罪并罚,廷杖四十,不用到殿外了,就在大殿上打。” 皇上说着冷笑: “你虽有错,但忠义可表,就让众大臣都一起看看吧。” 李琮心只觉心如刀绞,她脸色苍白,看着殿外的宫侍拿着廷杖和刑凳走进来,忍不住叫了一声: “母皇。” 她的声音很低,但是皇上很快转向了她,目光中透着期待。 李琮心膝盖僵直,最终没有弯下去。 耳边响起了板子打在肉上的声音和宫侍们报数声,却没有听到柳言哼一声。 “一、二、三。。。三十。” 板子声声象打在李琮心的心上,她始终没敢看向柳言。手心被紧握的指甲抠破了,血混着汗水从她的指缝里渗了出来。 “陛下,柳统领昏过去了。” 打到三十下的时候,板子声停了 李琮心只觉的脑中似乎有根弦要绷断了,紧接着她听到皇上冷漠的声音: “接着打。” 李琮心再也忍不住了,她回头看向柳言,就见他双臂无力的垂在刑凳的两侧,身后一片血肉模糊, “姑父!” 李琮心喊的撕心裂肺,这是她第一次发自肺腑,心甘情愿的喊柳言姑父。 喊完了,她向前走了两步,昏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