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被家暴死,这回你自己嫁》 第635章 最大的惩罚 夏侍郎府,正厅。 夏老夫人看着夏媛留下的那封血书,手不停地抖着,心痛得厉害。 饶是她经历颇多,从前宫里头妃嫔们斗争的手段她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她还是被手里的这封血书震惊得心头发颤。 简直是难以置信! 她看着地上跪着的魏氏。 “你,你怎么能做出不顾亲女死活之事?你怎能在那样的时候置她于不顾,你简不可理喻!” 夏老夫人用手掌将桌子拍得震响。 魏氏跪趴在地上,不住地忏悔:“母亲,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求您宽恕我,念在婆媳一场的份上,求您宽恕我!” 她原以为,夏媛死了,自己与王广泉的事情便被埋葬了。 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丫头居然留下了一封血书。 将自己的罪行全都写了下来。 这就全坏了。 要她如何自处啊! 夏老夫人大喝道:“原谅你?原谅你媛儿就能活过来吗?那孩子最终定是生不下孩子,不堪忍受,点火自焚的。你将自己的女儿害成这样,怎对得起母亲这个称呼?你夜里难道不会做恶梦吗?!” 魏氏不住地磕头:“我自然是日日都在忏悔,是我害了媛儿,我有罪!求母亲给我一次机会。” 夏老夫人道:“你还有脸说这话,我看你就该被千刀万剐,你这跟手刃自己的生女有何区别?真没想到,我夏府清清正正几辈人,居然出了你这样的主母,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魏氏见夏老夫人不肯松口,赶忙又朝向夏光淳:“老爷,老爷,念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真的不是存心要害死媛儿的。她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啊。 我只是当时被猪油蒙了心了。但我想着侯府总不会真的不管她,我没有想到她真的会死啊老爷。我这次知错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夏光淳脸色早已铁青。 从他在王广泉的院子里等来了盛装打扮魏氏,他就已经对她彻底死心了。 “你如今,还有脸喊我老爷。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都够沉塘了!”夏光淳咬牙切齿。 活到这个岁数,他第一次觉得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几近失态。 魏氏心里顿时羞愧不已。 是啊,她做了对不起夏光淳的事。女子不贞,是要被沉塘的。 她猛得调转身子,又朝着站在她身后的夏舒纬哭诉:“纬儿,纬儿你替母亲求求情,只有你能救母亲了。母亲对你如何,你是知道的啊。纬儿,你替母亲说句话啊。母亲还要好好照顾你,扶你青云路啊纬儿。” 她趴在夏舒纬的脚跟,搂住他的脚踝:“纬儿,快替母亲求求你祖母和父亲,母亲还得继续照顾你啊。” 夏舒纬心里已经十分平静。 他已经将事情的脉络在心里全部梳理清楚了。 胭脂行的顾客被害堕胎,将母亲状告到静安府。 母亲为了制止她们,与静安知府王广泉产生了不正当关系,是以,当时毒胭脂的事,并非子虚乌有。而是被王广泉压了下去。 他是知府,想要整治几个毫无根基的民间女子,何其简单。 之后,媛儿应是发现了母亲与王广泉有染,以此来不断威胁她,应该是从她手里索要银两。 最后,母亲实在不堪威胁,在她生产之日,干脆弃她不顾,让她自生自灭。 这一切的根源,全都在他的这个母亲身上。 他垂眸看着这个生养自己的女人,道:“母亲也知道要照顾好我,那您可曾想过,你所做的这些事情,件件都有可能毁了儿子的前途。” 魏氏心里一个咯噔。 顿时泪流如注:“母亲也不想的,母亲也不想的。” 突然,她意识到了一件事。 媛儿都走了一段时间了,这封血书到底从何而来? 为何会偏偏在此时被拿出来。 她转头疑惑地看着夏老夫人手里的血书:“不对,这血书哪来的,是伪造的吧,是伪造的吧?是有人要害我!” 夏老夫人将血书展现给她看:“这就是媛儿的笔记,是她在临盆将死之际,写给纬儿的!” “给纬儿的?”魏氏眼眸震荡,缓缓回眸,不可思议地看向夏舒纬:“所以这封信,是,是你拿出来的?” 夏舒纬面色坚毅:“面对母亲的这些过错,恕儿子不能无视!” 魏氏目光呆愣地闪了片刻,顿时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 一股无力的绝望之感席卷全身。 是她最爱的儿子,揭发地她? 一旁,苏氏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未发一言。 魏氏作茧自缚,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夏桉站在她身后,目光沉沉落在魏氏的身上。 这个在前世将他们母子均逼上绝路,害得他们全部惨死的人,在这一世,终于迎来了她该有的结局。 失去所有银钱是最大的惩罚吗? 名声尽毁是最大的惩罚吗? 失去权利是最大的惩罚吗? 或者,死是最大的惩罚吗? 对魏氏来说,都不是。 被她此生最珍爱的宝贝儿子推进死路,才是最大的惩罚。 因为自这一刻开始,她的世界才会全部崩塌,她将生不如死! 魏氏瘫坐在地上,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得凶狠地转眸看向了苏氏母女。 “是你们,是你们对不对,是你们策划了这一切,是你们害得我。” 一切都像是她咎由自取,可魏氏心中万分确定,这一切都是夏桉搞得鬼,都是她的计谋。 她脑海中再次回荡起夏桉那日留给她的话。 “你将永坠地狱!” “你将永坠地狱!” …… 原来,她们是在这里等着她,在这里等着她。 魏氏目光变得像鬼魅一样,如猛兽一样扑向了苏氏,伸手勒住了苏氏的脖子。 “都是你,都是你,全部都是因为你,我要你去死!” 夏光淳起身,一脚将她踢翻在地,几个婢子上前将魏氏摁住。 魏氏像疯狗一样嘶吼。 “全都是你们害得,你们不得好死!我要你们都去死!!!” 夏光淳居高临下地走向她。 “夫人魏氏,枉顾亲女性命,还亲女带着胎儿火场自焚,又不顾伦理道德,与外男私通。上家法!” 第636章 你恨我吧,如果恨能让你留着一口气 祠堂里。 贾嬷嬷将一条沾满盐水的皮鞭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狠狠地抽在魏氏的背上。 惨叫声响彻祠堂。 皮鞭一下又一下地落下,伴随着林氏的痛苦呻吟。 后背的衣物一点一点被鲜血染红。 苏氏牵着夏桉的手,紧紧握着她。 曾经在魏氏身上遭受的种种委屈,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切切实实的报复之感。 夏桉揽着苏氏的背,回应着她。 家法行刑结束,魏氏奄奄一息。 夏光淳冷声道:“你罪孽深重,本该逐出府门,但纬儿替你求了情,给了你一条生路。即日起,将你发配到别庄,此生不得离开别庄半步!” 魏氏心如死灰。 临行前,魏氏虚弱地恳求道:“可否,让我与纬儿,再说一会儿话?” 众人离开了祠堂,只余夏舒纬和魏氏。 魏氏趴在地上,目色幽怨地看着夏舒纬。 “纬儿,为何?你妹妹既然将信给了你,明明是给了你选择的余地。我是你的母亲啊,你为何不将那血书烧了,为何要揭发母亲?” 夏舒纬沉沉叹了口气:“母亲,别人不清楚,你应该十分清楚,你犯下的罪,又岂止是这封血书上写得这些?” 魏氏目色呆滞:“你这是何意?” “你行商多年,与刘管事做过的事,你以为会永远被掩埋?” 魏氏眸光一暗,无力地闭了闭眼睛。 “母亲,你手里过过人命吧?与人命的罪行比起来,你如今所受的惩罚,孰轻孰重,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我,我做的所有的事情,全都是为了你啊纬儿,我做那些事,都是为了赚钱,为了给你攒家业啊!” “为了我?为了我你就该万分小心谨慎。母亲,这一年多以来,你都做了什么?你攒下家业了吗?” “那还不都是因为夏桉?” “你总是会给自己找各种理由。总是将所有的责任推到别人的身上。你有没有一次正视过自己?” “我?我?” 夏舒纬目光变得决绝:“母亲不是说,为了我,甘愿舍去性命吗?那母亲今日,就全当是为了我吧。若你今日不受这罚,他日若有人命官司被告到官府,儿子将仕途尽毁。” 魏氏心猛得一沉,像是跌进了无尽的深渊里。 她爱子,爱得全心全意。 但儿子,却亲手推她入地狱。 她彻底绝望,不想再说一句话。 - 夏桉受命,亲自将魏氏送去的别庄。 一张破败的木板床上,魏氏一身华服凌乱不堪,周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她抬起一头乱发,用一双猩红地眸子对着夏桉。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就是你做的。” 夏桉着一身高贵白色的狐绒大氅,清灵的眸子睥睨着她。 “那又能怎样?” “你个贱货,你个贱货,我早该杀了你的,我早就该杀了你的!不该留下你这个祸害?” “何时杀了我?在我老实本分,对你唯命是从的那些年月吗?不,那时你不舍得,你享受着将我们母子三人踩在脚底下的滋味,你享受着看我们受苦的滋味,你怎么可能在那个时候将我杀了?更何况,你还想让我替夏媛嫁去侯府。” “对,那个时候,让你替夏媛出嫁的时候,我就该将你杀了,如此,你就不会掀起什么风浪,而苏宛心和夏舒寒,都会被我弄死!” “那时吗?”夏桉突然冷笑一声,“那时就晚了。那时,我已经深深看透了你。我知道了如果我再一味地顺从下去,我、小娘、舒寒,全部都会毁于你手。所以,你那个时候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魏氏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叫声:“你个贱种,我就不该让你出生在这个世上!你以为你赢了,我告诉你,有朝一日,待纬儿建功立业,定会将我这个母亲风光接出去。到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夏桉目光冷冷看着她:“你恨我吧,如果恨能让你坚持留着一口气,你就恨我。我希望你还能留着这个盼头,留着我下次过来看你!” 她没有说,她还有最后一苦要送给她。 她得将这辈子的苦受尽了,才该走。 门打开,夏桉脚步从容地离开屋子。门关上,关住了魏氏仿若厉鬼的吼叫声。 魏氏,你且留着这条命,等着我再来送你最后一程。 - 到了傍晚,整个夏府恢复了宁静。 静宁到所有的下人都屏气凝神,生怕自己造出了突兀的响动,惊扰了府中空气。 大家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都清楚,老夫人了和老爷动了大怒。 魏氏不再是主母了,且受了家法,被打到半死,送去了别院。 此生都不会再出现在府里头。 夏府里属于魏氏的风光,再也不复存在。 至于侯府那边,听说大公子只是送了一样东西过去,那边便毫无意见,放弃了夫人。 可见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然,尽管夏府尽量封锁了消息,可不知为何,消息却在府外头传得满天飞。 街上的人纷纷议论:“那夏夫人也不知是犯了什么大错,被送去城外庄子里去了。” “听说夏大人已经去了她主母的名头,命她此生不能离开庄子半步。” “听说还被打地就剩下一口气,主家还发话,不准给她找郎中,让她自生自灭。” “那她不是死定了?” “从前她卖胭脂的时候多猖狂啊,现在终于有了报应了。” 消息传到珍珠胭脂行里,珠玑与几位娘子均是面面相觑。 “本还想着如何对付她呢?她竟是作茧自缚,自己遭了报应了。” “可不是嘛,她那么傲慢的一个人,如今竟是被关去了庄子。” “那我们还要接着告她吗?” “还告啥?她被关去了别庄,名声也没了,此时估计比死了还难受。” “也是,她也算是得到应有的报应了。” 珠玑眼底含着股浅淡的释然。 夏桉果然做到了。 第637章 内心如此相似 如夏桉之前所说,比起死,更难熬地是生不如死。 以魏氏那般骄傲自负的性子,未来的每一天,她都会生活在难以承受的煎熬里。 虽说没有让她受到刑法的制裁,但她的仇,也算是报了。 恰在此时,夏桉回城的车辇从胭脂铺门前经过,珠玑抬眉之间,与车上的夏桉目光对上。 二人相视一笑。 车子缓缓在铺子门前驶过,夏桉轻轻合上了轩窗。 消息这会儿在城内传得这样快,夏桉早有预料。 这是夏舒纬自己干的。 目的就是让那些与魏氏有仇的人,能够解恨,也能够就此罢手。 因为比起魏氏以刑犯的身份落狱,丢了名声,已经算是好的。 其实,这也是夏桉想要的结果。 她恨魏氏不假,但她的报复,不能以舍弃父亲和夏舒寒的前途为代价。 因着魏氏的罪孽,牵连他们,不值得。 别庄本来就是她最好的去处。 小娘将她安排去了最苦最累的庄子,上半生她享尽荣华富贵,下半生干脆就让她去尝尝做劳苦下人的滋味。 再说,她还有最后一苦,没有尝到呢。 - 皇城,章华宫内,淑贵妃一边擦拭着一株兰花的叶子,一边拧眉对于川海道:“什么?还没结案?” 于川海道:“不知为何,明明已经找到了劫匪,也已经确定了财物,可是大理寺一直拖着没有结案,似乎是有了什么新的线索?” 淑贵妃眸光犀利:“你们不是没有做干净吧?” “做干净了。一个活口也没有留,这是一起很明显的抢劫杀人。不可能有疏漏。” 淑贵妃眸色略沉:“之前那断头的,不是很利落地结案了吗?为何到了这个,就结不了?” “属下也觉得蹊跷。” 淑贵妃冷冷道:“这些人可真是麻烦,当年解决了姓苏的,以为就了解了,哪曾想他会有这么一群顽固的学生。真是没完没了。” “娘娘,前朝的那些老人,绝不会对这些人松口。要不然,我们先停一停。若继续再对他们动手,反而会打草惊蛇。等这些人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慢慢地自然就会放手了。到时候再慢慢收拾他们也来得及。” 淑贵妃想了想:“罢了。任他们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不过这个盛枷,自从做了大理寺少卿,越发地有些自以为是了,是时候敲打敲打了,要不然,他都忘了是谁提携地他。” “是呗,当年若非娘娘仁慈,将他留在宫里给三殿下做伴读,他现在还不知会混成什么样子。他可不该忘了本。” “瑾儿不日就该出发了,正好,过两天设宴,让他们一起来宫里用膳吧。” 李海川回道:“是。” - 大理寺,盛枷听了夏府的事,丝毫不觉得意外。 魏氏的结局,恐怕早就已经注定了。 程鸽看着他案上摆放着的砚台。 “大人,这砚台你已经拿回来有两日了,不如我今日派人让夏桉过来取吧。她今日心情想必不错,没准能多坐上一会儿。” 盛枷点头。 随即,他脑海中浮现出他那日离开她房间时,她最后说的那句话。 “大人以后莫要对我这么好,大人对我的恩情,我日后恐偿还不起。” 她温和的外表下,似乎一直罩着一层厚厚的屏障。 看似与谁都能相处融洽,却无人能真正走进她的心里。 这世上没有人知道她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她也不想与任何人分享。 盛枷心下暗嘲。 她与自己,性情差距巨大,内心却如此相似。 所以,即便她来了又如何? 即便与她面对面,她也是那个戴着面具的夏桉,那个在心里垒起高墙的夏桉,而非真正的她。 盛枷默了默,道:“等等。” 程鸽:“如何?” 他低眉道:“差人给她送去吧。” 程鸽颇为意外:“大人难道就不想见见她,说不定她还会给大人带什么礼物过来。” 他家大人定是十分想见到夏桉才是,这砚台拿回来两日了,都没有给夏桉,不就是想等一个适合的机会给她吗? 盛枷凉声道:“不要自认为很了解我。” - 夏桉回府后,去了禧寿堂跟祖母和父亲复命。 夏老夫人显得很是疲惫:“这一年多来,她将府里搞得乌烟瘴气,没想到还做了这等大逆不道之事,真是令人失望透顶。既然人都送去了,此人在府里以后莫要再提了,” 夏光淳道:“是。” “纬儿现在有差事在身,更不宜过于喧嚣,她魏金花死不足惜,连累了孩子就不值得了。” “儿子知晓了。” “行了,我也累了,你回去吧,桉儿暂且留下。” 夏光淳起身离开了禧寿堂。 忙活了一场,屋内炭火已经微弱,温嬷嬷差人进来添了炭火。 夏桉道:“祖母,孙女给您沏杯热茶吧。” 说着,便要拎起水壶。 夏老夫人板着一张脸。 “你放下吧。” 夏桉顿了顿,将水壶放下。 添火的婢子出了屋子,夏老夫人让温嬷嬷也退了下去。 屋内只余祖孙二人。 夏桉知道,祖母是要好好问话了,于是站得端正了一些。 “你兄长说,媛儿的那封血书,是前两天突然出现在他书房里的。” 夏桉眨眨眼:“哦,原来是这样。” 夏老夫人沉眸盯着她的脸:“桉儿,祖母活了大半辈子,亲眼见过的场面,比你听到的还多。那封信为何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夏桉状似不解地摇摇头:“孙女不知。” 夏老夫人轻喝了一声:“你看着我的眼睛!” 夏桉抬眼,与夏老夫人对视,黑白分明的眸子,显出了一丝无辜。 “那日傍晚,你去侯府取媛儿的旧物,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夏桉眸光微暗,停了停,轻道:“祖母何意?” “我问过了,你那日确是取了一车东西回来,却并非是什么媛儿的旧物,全都是些崭新的物件。有的还是没有拆过封的。” 夏桉微微颔首。 “是侯府装的车,具体是什么,孙女也没看清。” 夏老夫人声音沉沉:“你告诉我,那日,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夏桉心里一酸,有些不自然地抿抿唇,没有说话。 果然,有些事情在祖母面前,根本无处遁形。 夏老夫人道:“你母亲,和那赵幽,一起合起来欺负的你,对不对?” 夏桉依然沉默。 夏老夫人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所以,你才将血书拿出来,不再给你母亲任何机会。” 夏桉轻微舒了口气,双膝缓缓跪下。 第638章 错的一方输了 语气里带了丝委屈:“那日,明明应该是母亲去侯府取姐姐的旧物,可她装病,让我去。我去了之后,方知道她与赵世子商量好,想让我做赵世子的续弦,怕我不愿意,所以她们干脆想生米煮成熟饭。那日,我确是差一点被赵世子玷污了。” 夏桉抬眸,眼里已经泪光一片,“祖母,母亲对我的加害,已经不是这一次两次了。她甚至一直都在加害小娘和舒寒。她过去曾给小娘下一种叫北地珈蓝的慢性毒药,令小娘气血亏损,无法服侍父亲。她故意怂恿舒寒吃喝玩乐,赌钱听曲,想将他养得一无是处。她想让孙女替二姐姐嫁赵幽。现在,又想让我为赵幽续弦。这些事情,孙女本不想做绝,奈何,她一直都没有停止。” 夏老夫人听着,心里更加痛心:“你为何不早说?这么多事,我竟是全然不知!” “不怪祖母,从前是我和小娘太过逆来顺受,直到母亲要我替嫁那时开始,我方知道,自己的命运,要自己争取。” 夏老夫人心里恍然,怪不得她会懂事得这样快。 “你们母子,受委屈了。” 夏桉轻声道:“好在,都过去。” 夏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媛儿的血书,是怎么回事?难道,那晚你去见了她?” 夏老夫人眼里存着希冀。 她多希望那孩子在生命最后的时刻,是有亲人在旁的。 夏桉迎着夏老夫人含着泪光的眸子,沉默了数息。 之后,嗓音微哑地开口:“有一件事情,我只想与祖母说,还望祖母听了之后,便忘了此事。” 夏老夫人双唇微颤。 “你说。” “那晚,二姐姐诞下了一女。” 夏老夫人眼中的泪花瞬间滚落,心头一阵酸疼。 声音颤抖着重复:“媛儿,诞下了一女?” 夏桉肯定地点头:“嗯,那晚弥留之际,她求我将孩子带离侯府,我答应了她。” 夏老夫人追问道:“孩子现在何处?” 夏桉温声回她:“我为她找了一个好人家。家中做粮食生意,母亲是个开朗豪迈的大好人,父亲是个乐观又心软的男子,上头有五个兄长,家中热闹又喜庆。那夫妻二人求女多年,得了孩子后,如获至宝。” 夏老夫人闻言,一颗心重重落下,深深舒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是很长时间以来,她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夏媛死后,她常常会想起,那孩子带着腹中胎儿死在火场里,何其无助。 那未出世的孩子,又何其可怜。 每每此时,她就觉得痛心。 却没想到,事情原来是另外一番样子。 夏桉道:“祖母,事情过后,不是我不想说。侯府显然是弃了二姐姐和孩子,二姐姐也并不想让孩子和侯府产生任何关系。而母亲,也弃了她们母女。所以,我觉得孩子的事,应该随着二姐姐的离开一起埋藏。” 夏老夫人叹了口气,点头:“祖母明白,那,媛儿最后为何会?” 夏桉垂眸:“我将孩子送走后再回来,绛华院已经是一片火海,是她自己点的。” 夏老夫人:“原来如此。不管怎样,好在孩子是平安降世了。” 夏桉上前握住了夏老夫人的手:“祖母,那孩子在那个家里,会好好长大的,您放心吧。” 夏老夫人点头,然后目光欣慰地落在夏桉身上,抬手摸摸她的头。 “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却被逼得承担起这么沉重的事情。” 夏桉浅浅勾唇。 “孙女没什么,只是希望祖母能放宽心。” “有你在,祖母如今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是个有主意,又有主心骨的孩子。这件事,你能不计你二姐姐此前的对你的算计,妥善处理成这样,往后什么事情交给你,祖母都是放心的。如今,魏金花得到该有的惩处,你和你小娘,还有舒寒,也可以安心生活了。” 夏桉走后,温嬷嬷伺候夏老夫人更衣。 “老夫人,你说,夫人这一年多以来走的下坡路,会不会也和三姑娘有关?” 夏老夫人在她的搀扶下上了床。 “事事都有因果,何必去深究。” 夏老夫人心里清楚,魏氏走到今日,不可能与夏桉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若这是场官司,错的一方输了,又有何可追究的。 - 夏桉最后来到了苏氏的屋里。 只见山菊正带着两个婢子,在往屋外清理东西。 夏桉目光落在那些东西上。 都是与魏氏有关的。 或过去魏氏施舍给小娘的破布烂衣。 或平日里以怜悯地名义赏赐的用具。 过去苏氏没有动,是想着怕她用这些事挑刺。 如今,她被发配到别庄,自此以后,终于不用再顾忌这个人,这些碍眼的东西,也终于可以从自己的生活中清理出去了。 夏桉进了屋内,见苏氏还在匆忙地从一个箱子里挑拣,然后果决地将东西扔到地上。 看得出,她在痛快地与魏氏做最后的割裂。 曾经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被魏氏欺凌的日子,终于永远地过去了。 夏桉坐在一旁,见苏氏将东西挑捡得差不多了,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才上前替她擦了擦额上的细汗。 苏氏朝她笑笑,然后眸子冷戾:“她就是个疯子,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居然连亲生女儿都能舍掉。” 接着,她又戏谑笑了一声:“还是被自己的亲儿子给揭发的,简直是贻笑大方。” 苏氏对血书的事情此前并不知情,所以今日的事,对她来说,来得既快又绝。 夏桉也笑:“是不是很痛快?” 苏氏回忆起正厅的一幕。 “岂止是痛快,简直是爽快。哼,她在心狠手辣残害别人的时候,可想过,他的子女们也都看着她。这报应是她应得的。” 苏氏很高兴,可因为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她一时间除了想骂魏氏,不知该如何表达心里的高兴之情。 夏桉道:“小娘,不提他们了。明日是春社日,慈恩寺有庙会,不如我们一起去逛一逛,然后寺里上炷香吧。” 第639章 “只要你喜欢,母亲明日便为你提亲。” 夏舒寒晚上从大理寺练武功回府,觉得府里格外地安静。 下人遇到他,都像是受了惊一般,很小声地跟他打招呼。 夏舒寒低头看了看自己:“我今日难道有些吓人吗?” 书童也纳闷地左右看看:“四公子并无异常啊,许是,府里发生了什么事?” 夏舒寒走到大厨房附近时,一把揪住了一个小厮。 那小厮谨小慎微地小声问夏舒寒:“四公子可是有事吩咐?” 夏舒寒盯着他:“说,府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小厮意识到夏舒寒是刚回来。 “可不是嘛!四公子,出大事了,夫人似是犯了大错,被发配到庄子里去了。” 夏舒寒:“……” 夜深人静,夏舒寒洗漱完毕,披了件披风,站到了厢房的檐下。 看着黑兮兮的主屋,颇为感慨地道:“很遗憾没给她送送行。” 书童道:“这有何可遗憾的,公子,她平日里那般对你,你属实没必要给他送行。” “你懂什么?” 书童纳闷:“莫非,公子对她,还有感情?” 夏舒寒很是遗憾地道:“我心里攒了一堆骂人的话,合该亲口骂给她听的。” 书童:“……” - 春社日。 春社祈谷,祈求社神赐福、五谷丰登。 是春季人们为了这一年祈福发愿之日。 因此,今日慈恩寺的庙会往来民众诸多,格外地热闹。 夏桉与苏氏坐马车前来的时候,慈恩寺山脚下的广场早早便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填满。 小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卖糖人儿嘞,又甜又好看的糖人!” “新鲜出炉的甜糕嘞,快来尝尝喽,滋滋冒油,甜香可口!” 各类摊位沿着广场边缘依次排开,琳琅满目。有卖五彩斑斓的手工艺品摊位,精致的木雕、精美的剪纸、栩栩如生的面人。 还有各类小吃摊位,热气腾腾。 孩童们驻足流连,大人们悠然闲逛,一派生动热闹景象。 下马车后,夏桉先是扶着苏氏拾阶登上慈恩寺。 寺庙的大殿内,香烟袅袅,僧人们身披袈裟席坐于地,诵经声悠扬回荡,庄严肃穆。 百姓相继虔诚地跪在佛前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目祈祷。 也许是因为终于解决了魏氏,夏桉和苏氏难得能细微感受到今日的庙会气氛。 心下一阵放松,随着众多百姓一样,跪到了佛前的蒲团上。 苏氏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信女苏宛心前来敬拜佛祖,一求远方亲人平安健康,二求一双子女无灾无难,三求老爷和老夫人康健喜乐。” 夏桉颔首,将双手在胸前合十。 在只在心里默念了一句话:“感谢佛祖垂怜!” 敬拜完之后,夏扶与苏氏一起站起身。 经过一夜地消化,苏氏心情已经变得平稳。 终于确信了魏金花已经彻底离府的事实。 她心情很好地与夏桉道:“走,我们去庙会上逛一逛。” 走到山脚下,下面传来一阵舞狮子的声音,她循声走过去,微笑着走到人群中驻足观看。 狮子一路舞过去,她们继续朝前逛庙会。 买了糕点、糖果,为夏老夫人买了核桃酥,给夏光淳买了茶叶。 路过一个曲艺摊子,夏桉为苏氏找了位置,安顿她坐下来听曲,她则走去街头另一侧的一个吹糖人的摊子上。 喜鹊问她:“姑娘,你想买糖人?” “上次我听山菊说,小娘幼时在闺中,很喜欢外祖父从庙会上给她带回来的糖人,我想去给她买一支。” 喜鹊点头:“嗯。” 二人在喧闹的人群中穿过,很快就挤到了糖人的摊位前,这时,她看到杜文襄穿过人群走到了自己跟前。 杜文襄面带微笑:“夏三妹妹,这么巧,今日你也来逛庙会?” 夏桉点头:“杜大哥也来了。” “嗯,我母亲最近身子不太好,我便陪着她过来上香祈福。”顿了顿,杜文襄道,“夏夫人的事情,我听说了,你还好吧?” 不能再好了,夏桉浅笑了一下:“我没事。” “夏伯父心情应该很沉重。” 夏桉抿抿唇:“都会过去的。” 杜文襄见夏桉表情挺轻松,道:“看来有件事情,你可能还不清楚,夏伯父这一面要处理府里的事情,一面还要面对朝堂的压力。” 夏桉疑惑问道:“朝堂的压力?” 杜文襄点头:“我祖父年迈,已经决定致仕了。所以,现在夏伯父和蔡尚书,正在竞争尚书之职。” 夏桉眨眨眸子:“杜尚书要致仕了?” “嗯。其实论起能力,祖父倾向于夏大人接替尚书一职,但朝中一直有反对的声音。所以,最终是夏大人上位,还是蔡大人上位,还犹未可知。我心里其实是希望夏大人能接替祖父,毕竟与蔡大人比起来,夏大人显然更务实。但我听说,蔡大人似乎正在私下运作。所以,你要让夏大人莫掉以轻心。” 夏桉目光怔怔看着他。 这段时间,她的精力大都用来应付魏氏,不想父亲原来正在面临官场上的重要时刻。 父亲性情内敛,通常不会将官署里的事情带回到府里评说。 然,这次与上次不同,上一次,杜尚书是因生病起的风波。 这一次,真的要决定尚书的人选了。 “谢谢杜大哥告诉我这些。” 杜文襄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套。” 夏桉让吹糖人的师傅为她吹一个花枝形状的糖人。 杜文襄想了想:“给我也来一只。” 老板将糖人做好,分别给了他们,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呼声,是杜府的人在喊杜文襄。 杜文襄抱歉笑笑:“母亲在找我,那我就先行一步。” “杜大哥慢走。” - 杜夫人由一个婢子搀着,隔着人群,目光落在刚刚与杜文襄说话的夏桉身上。 待到杜文襄走到近处,她方好奇地问道:“那不是夏侍郎府上的三姑娘?” 杜文襄点头:“是她。” 他将手里的糖人给杜夫人:“母亲,你尝尝这糖人,郎中说你可以多吃些甜的。” 杜夫人接过糖人,目光再次巡着夏桉的方向望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杜文襄与一个女子如此亲昵说话。 她虚弱地笑笑:“这姑娘我知道,虽说是个庶出,但有些才情,怎么,你对她有意?” 杜文襄不置可否笑笑:“母亲莫猜了,八字没一撇。” 这话一出,杜夫人顿时就知道儿子的心思。 她略有些急切道:“只要你喜欢,母亲明日便可上门为你提亲。” 杜文襄道:“万万不可。” 第640章 破相 他确是喜欢夏桉,也跟她说过自己的心意。 但生辰那日,他看得明白。 赵幽对她有意,而盛枷,似乎更在意她。 夏桉绝也不是那种凭借父母之意、媒妁之言就能娶到的女子。 再说,上次自己向她表明心意,并未收到她的回应。 或许,她对自己并无意思。 他虽从商,但祖父的教诲他记得清楚,任何时候,不能做强人所难之事。 所以这件事,需得先放一放。 杜夫人略显失落地道:“这又一年了,母亲也没别的心愿,只希望能亲眼看着你成婚,有个家室。母亲如今是不挑剔的,只要你愿意,全凭你的心意。” 杜文襄道:“儿子知晓了。” 杜夫人看出他还是那副不急样子。 但,她急。 - 夏桉将糖人给苏氏带回来的时候,苏氏很是惊喜。 “娘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怎么还给我买这个?” 夏桉道:“谁规定这糖人只能小孩子吃了,我刚刚遇到了杜大哥,他也给他母亲买了一只呢。” “杜夫人?” “嗯。” 苏氏眨了眨眸子:“头两日,我听说她似乎害了病,也不知好些了没有。” 夏桉刚刚倒是没见到杜夫人。 便也没有在意:“是吗?听说他们正是为了这个来寺里上香祈福的。 陪小娘听了曲,看了戏,母女又在庙会上悠闲的逛了好一会儿,方回了府。 现如今,出府或者入府,苏氏都觉得一阵轻盈。 从前心头那个重重的包袱,终于放下了。 - 翌日,夏桉想起杜文襄前日的话,早早便起来,准备去找一趟蔡护儿。 刚出府门,却见蔡护儿已经坐马车来到府门外。 “护儿?” 蔡护儿一脸焦急:“桉儿,坏了,这下真的坏了。我应该早听你的话的。” 她左右看看,“走,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夏桉与蔡护儿去了一个清静的茶楼。 进了雅间,蔡护儿便急切道:“桉儿,这回父亲好像真的要将我嫁出去了。” 此前夏桉提醒过蔡护儿,让她早些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做打算,尽早物色一个适合的郎君。 但蔡护儿大约是情智开得晚,至今也没有相上哪个郎君。 而眼下,显然蔡广林继蔡宝儿之后,到底还是将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不会是,让你进宫?” “进宫?不是的不是的。” 夏桉心下缓了缓,那就应该还有转圜的余地。 “那是要将你许给谁?” “刑部白尚书府。” “白尚书府?”夏桉想了想,“白尚书的几个儿子不是都已经成婚了吗?” 蔡护儿一脸苦涩:“不是白尚书的儿子,就是白尚书本人。” 夏桉瞳孔一缩,“白尚书?” 白尚书今年五十有余。 蔡广林简直毫无良心,居然让自己的女儿去给他做妾室! 上一辈子,蔡广林在上一次杜尚书上次大病之时,就坐上了工部尚书之职。这一次,他至今还在侍郎的位置,因此还在一门心思地想要谋得尚书之职。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丝毫不在乎女儿的人生。 实在是过分。 夏桉咬了咬牙:“不行,绝对不行!” “可是桉儿,怎么办啊?我应该早些听你的话的,早些找个郎君将自己嫁出去。没想到父亲这次竟全然不管我的感受,要将我这样送出去。” “这样的人,你还叫他什么父亲!” 蔡护儿抿抿唇:“我知道,可我现在又没法与他断绝关系。我现在要是有亲事在身就好了,哪怕是个假的,至少也能挡一挡这灾祸,可我又不能凭空变出一个出来。” 夏桉低眉:“我不会让你跳进火坑的。容我想想。” 蔡护儿沉默了一会儿,眼色一黑:“要不我跑了吧?带着我小娘一起跑,跑得远远的,这个家我不要了。” “跑不掉的,若你父亲真的将你送给那白尚书,以白尚书刑部的势力,你觉得你能躲到哪里去?” “那怎么办?万一今晚父亲就一台轿子将我送进那白尚书的后门怎麽办?” 夏桉抬眉,仔细端详着蔡护儿的脸。 蔡护儿摸摸自己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夏桉眨眨眼:“护儿,你需得先受些委屈。” - 蔡护儿带着满脸的红斑进府给父亲母亲请安的时候,将蔡广林和蔡夫人吓得一个激灵。 蔡护儿像是全然不知,对着他们天真地笑着。“父亲、母亲,你们怎么了?” 蔡广林伸出手指,焦急万分指着她:“你的脸,你的脸?” 蔡护儿摸摸自己的脸:“父亲,我的脸怎么了?” 蔡广林气急败坏道:“快去请郎中,快去给我请郎中!” 蔡夫人也慌了手脚。 起身仔细查看蔡护儿的脸:“你是吃了什么,还是用了什么?这脸怎么搞成这样子?” 这可如何是好,他们正商量着准备将这个死丫头送进白府,这丫头的脸怎么突然就长满红斑开了? 蔡护儿状似无辜摇头:“我没用什么啊?” 看着蔡广林和蔡夫人慌乱的样子,她心底蕴出浓浓的怨恨。 - 此时此刻,另一边,夏桉脸色略沉地在府门口下了马车,回了夏府。 让蔡护儿暂时破相,是她们的缓兵之计。 这法子至少眼下可以保住蔡护儿。 但若要蔡护儿摆脱他父亲的残害,还需得一个长久之计。 正往府里走着,突然看到院子里似乎多了一群人,还有十多个缠着红绸的朱漆木箱。 喜鹊惊得捂了捂嘴巴:“姑娘。” 这阵仗,一看就是有人来府上下聘了。 府里的待嫁的姑娘,就只有夏桉。 也就是,有人给姑娘下聘了。 第641章 杜夫人她,有事瞒着你 夏桉脸色一阵犹疑,绕过长廊躲到了一个亭子里,让喜鹊去探问一下。 过了大概一刻钟,喜鹊匆匆跑了过来。 “姑娘,我问清楚了,说是工部杜尚书府的夫人过来下的聘。” 杜文襄? 杜文襄上次在鸿楼,确是向自己表明了心意。 但那会儿似是被什么事情打断了,她并没有回应他。 不对,以他那般谨慎的性子,是不可能说来下聘就来下聘的。 她踌躇片刻,直接沿路返回,来到了正厅的门边。 透过门缝,她朝着正厅看去,一眼便瞧见杜夫人正坐在椅子上,与父亲说着话。 而这一眼,同时也令她心里涌出一丝不安。 杜夫人的脸色? 很不对劲。 之前听说她有病在身,但,夏桉察觉地出,她这并不是一般的病。 她在门外沉默了一会儿,与喜鹊暂时离开了前院。 回到云芷阁后不久,前院有丫鬟来禀:“姑娘,老爷和老夫人让您去正厅。” 夏桉起身,又回到了前院。 她朝着院子里那些裹着红绸的箱子上扫了一眼,表情略有些犹疑地进了正厅。 “参见祖母、父亲。” 夏老夫人笑笑:“桉儿,你来了。” 她目光在夏桉的面颊上欣赏地打量着:“这么看,我们桉儿确是已经长大了,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你与杜府的大公子如此相熟,怎么从前从未听你提起过?” 夏桉道:“祖母,我与杜大哥,是当时为杜尚书医病时认识的。我们之间只是普通的朋友之谊,并无其他关系。” 夏老夫人道:“据说那杜公子人品相貌都还不错,且还是杜府嫡长孙,你对他,难道毫无心意?” 夏桉点头:“祖母,我对杜大哥,并无任何男女之意。且孙女现在并不想出嫁,还想留在府里多陪陪您。” 夏老夫人笑笑:“陪我这个老太婆有什么前途,你毕竟是到了年纪了,还是要以终身大事为重。” 夏光淳道:“杜夫人今日确是有些奇怪,毫无征兆地就直接来府上下聘。我刚刚是怕她下不来台,所以暂且留下聘礼。关于你的婚事,父亲还是想尊重你的意思,你若愿意,这门亲事说起来倒是不错的,那杜文襄踏实务实,倒也可靠。但你若不愿,我们也不勉强,找个时间将这聘礼送回去便是。” 夏老夫人道:“今日这事确是有些突然,我见那杜夫人身子还不大好,竟就这么拖着病体来了,也不知杜府是如何想的。” 夏桉想了想:“父亲,祖母,这件事且等等,容我先去找一趟杜大哥吧。” 夏光淳看着她:“也好,你们年轻人好聊一些。” 夏老夫人道:“好好聊,看这聘礼,人家毕竟是一片诚心。” 夏桉点头:“是。” - 夏府暂时先将聘礼收存,夏桉准备第二日约杜文襄相谈。 然,当天晚上她却是先收到了杜文襄的帖子。 次日,二人在清风醉见了面。 杜文襄进门时,一脸愧疚地先跟夏桉道歉:“实在不知母亲会突然行此举动,实在冒失,我替母亲向你道歉。 夏桉道:“杜大哥不用如此致歉,我知道你并不知情。” 杜文襄道:“原本昨日我便想去府上取回聘礼的。只是昨日我埋怨了母亲一番后,母亲病情突然加重。我怕再刺激她,就没有去。我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下,聘礼先暂存在你们府上,待到我母亲病情好转一些,我再去取,可否?不知你是否会在意,若是在意,我现在就去取回,放到别的地方。” 夏桉心里在意的不是这些。 前一世,杜大人病重致仕后,杜府过了一段时间就离开京城了,是以,她对这一家人的命运不甚清楚。但她昨日看得清楚,杜夫人,现下得的不是普通的病症。 “杜大哥,杜夫人最近,是不是对你催婚催得格外急?” 杜文襄不好意思笑笑:“不瞒你说,自从过了年,她身子骨越发不济,就越发希望我早些成婚。前日是因为在庙会上见我与你多说了两句话,就觉得我对你颇有心意。所以才一心想替我拿主意,去府上提了亲。” 夏桉问他道:“杜夫人害的是什么病?” “郎中说她是气血亏损,导致的虚弱。” 杜文襄表情看起来没觉得什么异样。 夏桉抿了下唇: “杜大哥,我觉得,郎中没有跟你说实话,或者说,杜夫人她,有事瞒着你。” 杜夫人整个人形容消瘦,脸却有些肿胀,绝对不是气血亏损导致的病症。 杜文襄蹙了蹙眉:“有事瞒着我?” “杜大哥,我这边的事情是小。你赶快去找给杜夫人诊病的郎中,再细问一下杜夫人的病情吧。” 杜文襄心里一阵紧张,从夏桉的反应和表情中,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没有耽搁,他立马起身告辞,离开了清风醉。 夏桉看着杜文襄背影,心里溢出丝丝同情。 若没有猜错,杜夫人的病灶在肾,且病情已经十分严重。 即便华佗在世,恐也难医治了。 - 夏桉回府的时候,意外地收到了大理寺差人送来的砚台。 虽然觉得哪里不太自在,但她还是十分地高兴。 她端着盛砚台的盒子,小跑着来到了玉筝阁。 屋内只有山菊,还有跟着她过来的喜鹊。 夏桉目色激动地看着苏氏:“小娘,你看这是什么?” 她将手里的木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了装在里面的砚台。 苏氏在看到砚台的那一刹那,目光顿时变得闪烁不已。 她缓缓伸出手,从盒子里取出砚台,在手上珍惜地看着,然后眼含泪光地道:“就是这个,这个就是你外祖父的砚台。就是他书桌上摆了几十年的那个砚台。” 第642章 “有个案子,需要查问一下杜文襄。” 夏桉微笑着道:“小娘,从今以后,这东西就归我们自己保管了。” 苏氏点头:“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真没想到。这东西有朝一日还能回到我们的手上。你祖父若是知道了,一定非常高兴。对了,这次也应该谢谢盛大人。” 夏桉:“谢他?那倒是不用了。” 毕竟若不是他,这砚台她们明明可以更快地拿到。 苏氏道:“不要这样说,盛大人此前那么做,也是因为案情。再说若不是他,我们也不知道原来这京中还有学生惦记着你外祖父。这说起来也是件好事。” 夏桉想了想。 “我知道了。” 苏氏握着手里的砚台,又道:“再说,他毕竟是寒哥儿的师父。寒哥儿现在武功已经学得有模有样,这也多亏了人家。我们这种庶出身份,我又是这样一种出身,他愿意对我们如此,可见此人是个不错的人。” 夏桉讪然笑笑:“小娘说的都对。我听您的。” 苏氏再次捧起手里的砚台,爱不释手地端详着。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 盛枷最近教了夏舒寒一套拳法,夏舒寒练得上瘾,这会儿都快巳时了,还在后院朝着木头人虎虎生威。 程鸽拎着一坛子酒路过:“夏四,都几时了还不回去?” 夏舒寒道:“我已经差不多找到这套拳法的精髓了,我要趁热打铁,将这拳法吃透。” 程鸽认可地点点头:“嗯,孺子可教啊,大人真是没有认错你这个徒弟,将来必给大人扬眉吐气。” 夏舒寒看着他手上的清风醉酒坛:“这么晚了,大人还喝酒?” “是你师父睡不着,我陪他小酌几杯,好睡觉。” 夏舒寒将手放了下来:“我师父失眠?” “怎么,你有办法?” “我,我可以试试!” 盛枷的卧房里,桌上已经摆好了几样下酒小菜。 程鸽带着夏舒寒进了屋,他将酒坛子打开,分别为盛枷和自己斟了酒。 夏舒寒则殷勤地走到了盛枷的身后。 “师父,听说你睡不着觉。徒弟给你按摩一下吧。” 盛枷平声道:“不用,练完了赶紧回去。” 夏舒寒不顾他的反对,直接双手捏上了他的肩头。 “我见我三姐姐伺候祖母睡眠时,常常用这套按摩手法,祖母每每很快就入睡了,我给您也试试,保证管用。” 程鸽笑笑道:“大人,难得有徒弟可以使唤,不享受白不享受,你就从了吧。” 盛枷本来要伸手制止他,听了他的话,默了默,手又落了回去。 “师父,您喝您的酒,我在一旁伺候你,不会碍事的,承蒙师父多日教诲,我理应好好孝敬您的。” 说着,便开始学着夏桉的动作,为盛枷按摩。 这边,程鸽为盛枷斟酒,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夏舒寒卖力地给盛枷肩上、背上、腿上按着,盛枷渐渐身体放松,别说,他竟还真的慢慢有了困意。 夏舒寒笑嘻嘻道:“师父,你若困了,就上床直接歇着了,我祖母每每就是这样。” 盛枷托着太阳穴,单手支撑在桌子上,眼皮越来越沉。 “收拾收拾,你们出去吧。” 程鸽拍了下夏舒寒的肩膀,小声道:“你小子行啊,还真从你姐姐身上学了点东西。” “那是。” 程鸽一边收拾东西往外走一边道:“你小子最近这么拼的练武术,究竟是为了什么?” 夏舒寒帮着程鸽推门:“不勤快不行啊。我再不强大起来,就没机会保护我三姐姐了。我姐姐可能快要嫁人了。” 程鸽轻轻合上门,目光惊疑:“嫁人?” 夏舒寒的声音越来越远:“啊,昨日都有人给我三姐姐下聘了,如今聘礼就在府上的库房里……” 盛枷黑眸缓缓睁开。 程鸽的声音远远传来:“谁给你三姐姐下聘?” 夏舒寒:“杜尚书府啊。” 盛枷刚刚酝酿出来的困意,顿时全消。 - 夏舒寒的马车还没有到夏府,云芷阁的房顶便落下来一个人影。 盛枷轻轻从房顶跳下,落到夏桉的后窗边。 屋内传来一主一仆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声, 迎着不大不小的北风,盛枷脑袋顿时清醒了过来。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难道要就这样进去,问她是否应了杜文襄的提亲? 他以什么立场去问她? 深更半夜来问她这个问题,岂不奇怪。 他沉眉思索,觉得自己此时的举动属实有些可笑。 他沉默了一会儿,目光盯着灯火温和的窗口看了看,飞身再次上了房顶,离开了夏府。 - 次日一大早,程鸽便急匆匆来敲盛枷的房门。 “大人,你起来了吗,属下有件事想跟你说。” 门立刻从里面推开,程鸽在门外闪了一下,然后赶忙为盛枷让了路。 “大人,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夏三她……” 盛枷直接打断他:“去一趟杜尚书府。” 程鸽:“啊?” “有个案子,需要查问一下杜文襄。” 程鸽:“……” 哪个案子,我怎么不清楚? - 一大早,杜文襄顶着一双青黑的眸子,出门要去找夏桉。 刚出府门,却碰到了驾马行来的盛枷。 程鸽率先开了口:“杜公子现在可有时间?关于一个案子,我家大人有几句话想要问你。” 杜文襄见盛枷一身冷肃地望着他,看起来像是有什么要紧事。 他指了指一旁的马车:“盛大人,不如我们马车上聊。” 盛枷下了马,随着杜文襄上了马车,杜文襄请盛枷坐上主位,自己则恭敬地坐到一旁。 马车上,两个人的眼色都有些青黑。 空气安静了数息,杜文襄道:“盛大人想问什么,但问无妨。” 盛枷声音浅淡:“杜尚书即将致仕,有人举报说工部现在不安宁,有人在做小动作,此事,杜尚书可有在府里透露过?” 杜文襄心里有些莫名。 如今工部确是有些人心惶惶,但祖父毕竟还在位,这些人即便想闹,也不可能掀起什么风浪。 “因为尚书之争,工部可能确是有些暗潮涌动。不过,大人为何突然问这些?” 盛枷微微清了清嗓子,脸色依然铁青:“有内乱的隐患。” 杜文襄脑子里立刻又浮出来一个问号。 大理寺何时连官署部门内的隐患也要管了? “哦,这个盛大人应该不必担心,有祖父在,谁也不敢大闹。” 盛枷抬眼,眸光深邃地看着他:“听说,杜大人属意夏侍郎接替尚书之职。” 杜文襄浅笑一下:“这个好像确有其事。祖父比较认可夏大人的能力。” 盛枷:“真的是因为夏侍郎的能力吗?还是因为,贵府想要与夏府结亲?” 杜文襄顿了一下,然后,他似乎明白,盛枷为何突然一大早如此莫名的找他问话了。 第643章 合作 盛枷在他们这一辈里,算是个特别的存在。 杜文襄对他虽熟悉,却也有些忌惮他非同寻常的行事作风。 惯常的一身黑衣,所到之处空气都会跟着冷肃几分,看人时目光总是漫不经心,眸底的那抹似有若无的审视,总令人也不敢在他面前轻易造次。 一旦与人交手,必是扯骨断筋,害得扒下对手一层皮。 这样的一个人,却与他一样,都喜欢上了夏桉。 虽然,他曾见过,盛枷与夏桉的关系,似乎非比寻常。 但并没有特别往那方面想。 如今想来,盛枷这般的人,在夏桉的面前,却似乎从没有占过什么上风。夏桉会吸引盛枷的目光,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这一刻,面对着盛枷,杜文襄无比确定,夏桉其实一直离自己都十分遥远。 他情之所起,从来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可现下,自己的婚事已经拖不得了。 他心中重重叹息了一声,然后拾起一副浅淡微笑,对着盛枷道:“你误会了,我母亲的确去夏府下了聘,那是因为她急着想让我快些成婚。实际上,我与夏桉已经说开,不日我便会去将聘礼取回。所以,祖父看重夏大人,与此事并无关系。而我与夏桉日后会是什么关系,目前也尚未可知。” 他虽然知道自己或许已经没有机会,但嘴上并不想对盛枷承认。 盛枷眼里依然闪着寒意:“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工部的混乱与此事有关,那就请杜兄尽快处理好此事。” 说着,起身准备出马车。 “盛枷。” 杜文襄喊住了他。 盛枷回眸看他。 “今日即便我不去下聘,夏府日后,恐也少不了上门提亲的人。” 杜文襄眼里闪烁着一股幽沉。 盛枷淡冷地瞥了他一眼,倏地撩开帘子,下了马车。 - 杜文襄这次依然是在清风醉与夏桉见的面。 他看起来很憔悴,眼里闪着苦色:“你说的不错,我却是一直被蒙在了鼓里。我没想到,原来母亲,已经病得如此之重。” 夏桉看得出,他应该是一夜没怎么睡。 她给他斟了杯茶。 “是肾病吗?” 杜文襄点头:“是的,病灶在肾,如今已经越来越危险了。是我不孝,若不是你提醒,我不知还要无知到多久。母亲去府上下聘,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想要尽快看着我成家。” 夏桉猜到了。 杜文襄冷嘲一声:“都怪我,是我自己太过任性,这些年一直没有将亲事放在心上。到这个年纪了,还要让母亲为我的婚事操心。我应该早些成家,早些让她安心的。” 夏桉同情地看着他:“那杜大哥,眼下要如何打算?” 杜文襄有些自嘲地道:“从前,我还一直想着,希望能够迎娶到你。只是我现下也明白,你对我并无意思。” 夏桉抱歉笑笑:“杜大哥,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我这个人,其实并不是你表面看上去地那般样子。人前我总是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我害起人来,却也从不会手软。你若是知道我都做了些什么,恐怕如今都不会跟我这样坐下来说话。” 杜文襄想起魏氏如今的情形。 其实细想也会明白,一定与后宅的争斗有关系。 夏桉的这些话,倒也不像是胡说。 不过,他知道这些都与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夏三妹妹不必自谦,即便你做了什么伤人的事,也定有自己的苦衷,而我也不得不收回对你的情感。我已经没有时间考虑那么多。我需得尽快将婚事定下,至少让母亲高兴一番,让她莫带着遗憾离开。” 夏桉点头,随即问他:“那杜大哥有适合的人选吗?” “适合不适合并不重要,有京中女子愿意与我订婚,便就行了。” 夏桉劝道:“毕竟是婚姻大事,也不能太过草率,影响地可是一辈子。” 杜文襄再次自嘲一笑:“我欠母亲这么多,我的一辈子,有何重要的。” 夏桉抿了抿唇,眼神闪了闪,接着,她有些讪然地对杜文襄道:“其实,我倒是有一计,不知杜大哥,可愿考虑?” - 半个时辰后,蔡护儿顶着一脸的红疹,坐在如意轩里,对着杜文襄惊喜道:“杜大哥,你愿意与我订婚?啊不是,假订婚?” 刚刚夏桉差人偷偷捎信让她出来一趟。 她便假借看郎中的名义,出了府。 没想到,竟是夏桉为她寻了个解决眼下困境的办法。 而杜文襄其实也觉得挺突然的。 他正发愁要去找哪家的女子定亲,他眼下的情况,其实对哪个女子也都不公平。 没想到,夏桉直接给了他一个建议。 蔡府的情况他清楚,蔡侍郎正准备卖女求支持。 很损的法子。 他如今和蔡护儿的处境,在一定程度上倒是不谋而合。 假订婚,于他而言自然是没什么坏处,只是,蔡护儿毕竟女子。 他十分歉意地道:“这件事,其实还要蔡四妹妹好好考虑清楚。我毕竟是男子,假订婚其实未来对我没有实质性的影响,但是蔡四妹妹是女子,将来或许会影响你的名声。” 蔡护儿无所谓地摆摆手道:“我才不介意这些。眼下杜大哥若是真的愿意与我假定亲,算是救了我一命了。我如今活命要紧,哪还还管得了未来夫婿介不介意这些,是吧桉儿?” 她这几日闷头躲在屋里,日日都提心吊胆的,生怕父亲母亲突然不顾她脸上的红疹,直接将她绑上马车,送去那白尚书的后宅。 天杀的,那白尚书头发花白,一脸的褶子,老谋深算的样子,都可以做她祖父了。 且他天性好色,后宅妻妾成群。 她若是真的嫁于了他,日后要怎么活? 夏桉其实也知道这招并不是上策,却也是她眼下能想出最好的法子了。 让蔡护儿装病不是长久之计,且病久了,同样也损名声。 而蔡广林野心勃勃,丧心病狂,不知何时就会做出畜生不如的事儿来,此事是不能再拖了。 这二人都又定亲的需求,却又都苦于没有找到适合的人。 两厢倒是可以一起度过眼前的难关。 第644章 需得母亲再亲自走一趟 至于对蔡护儿未来的影响。 夏桉道:“将来我会极力为你们佐证,你们定亲是假,共度难关是真。至于护儿,我虽力量微薄,未来也会尽全力护她周全。” 蔡护儿笑笑:“有桉儿陪我,我是没什么可怕的。” 杜文襄心里一阵感激:“既然蔡四妹妹如此爽快,我杜某自然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我杜某在此立誓,待我们度过了这一关,我定将蔡四妹妹当做亲妹妹看待。保证日后为你打下基础,护你周全。” 杜文襄虽不是什么高尚之人,但他的人品,夏桉还是放心的。 “那,我们就商量一下细节吧。” 蔡护儿道:“杜大哥,我只有一个要求。” “蔡四妹妹请讲。” “我父亲,你是知道的。一旦定亲,杜大哥需得等我找到适合的郎君后,再与我解除婚约。不然,父亲依然不会轻易放过我。当然,我不会耽误你太久,我定会尽快的。” 杜文襄道:“那是自然,这个我必会做到。” 蔡护儿又笑了笑,一对梨涡甚是娇俏:“那就没问题了,杜大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杜文襄道:“我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要蔡四妹妹配合我定亲,让我母亲觉得安心就好。” 蔡护儿点头:“这个你放心,我定会全力配合的。”而后又有些担忧地问道,“不知,伯母的身体现下如何了?” 杜文襄牵强扯了扯唇:“正在全力医治。” - 杜文襄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府里。 来到了主院,敲门进了母亲的房中。 杜夫人今日精神好了一些,正坐在桌旁喝着燕窝羹。 看着母亲有些发青的脸色,杜文襄越发觉得地心痛。是他大意了,竟不知母亲已经病得如此重。 杜夫人见他来了,脸上溢出一抹慈爱:“襄儿来了。快坐吧。” 杜文襄在她身边坐下:“母亲,今日身子感觉可好些?” 杜夫人道:“好,今日感觉很有精神。”然后,她目光里含着股喜色,“你那日还埋怨我去夏府下聘,你瞧,我送去夏府的聘礼,他们到现在也没有说要退回来。这就说明,此事有戏。” 杜文襄觉得愧疚非常,颔首道:“母亲,前日是儿子太过无礼,害母亲伤心,儿子给您赔罪。” 杜夫人道:“没关系,母亲不怪你。再说母亲也确实太过心急了些,应该提前跟你商量一番才是。不过,现下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杜文襄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母亲,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说。那日,我跟夏三妹妹说话,并非是因为我对她有情,我看上的,其实是她的好友,蔡府的四姑娘。” 杜夫人惊疑着从碗里抬头:“什么?你看上的是蔡府的姑娘?” 杜文襄点点头:“对,蔡府的四姑娘,蔡护儿,只因蔡护儿跟夏桉走得近,我才与夏桉相熟。” 杜夫人脸色一阵尴尬:“所以,是我下错聘了?你看我这糊涂的。蔡护儿,我知道这姑娘的,长得娇憨可爱,性子也单纯,是个简单的好姑娘。” 杜文襄探问:“母亲,当真满意吗?” “满意啊,当然满意。我儿喜欢的,母亲自当都是满意的。” 杜夫人言辞和蔼,对他的婚事几乎到了不挑剔的地步。 她从前不是这样的,她从前心里对未来的儿媳,有着很多的条条框框。现在因为重病在身,竟是变得这般豁达。 她放低要求,杜文襄本该高兴,可杜文襄如何也高兴不起来了。 杜夫人转而又自责起来:“你看,母亲倒底是好心办了坏事。夏府那边,可该如何是好?我可是跟夏老夫人亲自提的亲。” 杜文襄宽慰她道:“母亲不必担心,夏桉已经处理好了。夏府的长辈也都尊重她的意思。不日我去将聘礼悄悄收回便可。只是蔡府那边,需得母亲再亲自走一趟了。” 杜夫人像是突然又有了大力气。 挺了挺脊背道:“没问题,此事就交给母亲,母亲定为我儿好好操办。” 杜文襄微微叹息一声,声音含着歉疚:“是儿子不孝,将婚事拖到这么晚,让母亲操心了。” 杜夫人道:“不晚。婚姻大事,本就该谨慎。如今你能遇到真心喜欢的女子,母亲该替你高兴才对。” 杜文襄伸手握住杜夫人的手:“从今以后,儿子凡事都听母亲的。母亲说东,我绝不说西。对了,”杜文襄从怀中掏出一瓶药丸,“这个是夏三姑娘送给你的调理药丸,她说吃了这个药,可令你神清气爽、精神百倍。夏三姑娘的医术,你也知道的的。她的药一定非常好用。你一日一颗,务必按时吃下。” 夏桉说,母亲脾肾虚弱,最重要的是排毒。这个药无法治愈母亲的病,却可以尽力延长她的寿命,也能让她少受些苦痛。 杜夫人愣了愣,然后伸手接过药瓶:“行,那就替母亲谢过夏三姑娘了。” - 夏府。 夏桉听小娘说,中午的膳食送到三草堂,父亲一口也没有用。 夏桉想到了如今工部日渐紧张的气氛,父亲定是心里烦闷。 午后,她煮了一碗当归羊肉汤,来到了三草堂。 敲敲门:“父亲,我是桉儿,我能进去吗?” 屋里传来夏光淳的声音。 “进来吧。” 夏桉端着汤进了书房,看到父亲正在案上画图纸。 “父亲,我炖了羊肉汤,可以暖身子,你用些吧。” 夏光淳道:“辛苦了,先放这儿吧。” 显然还是没什么胃口。 夏桉也没有再劝,将汤暂且放到了一旁。 “父亲,昨日杜府的杜大哥来清风醉吃酒了,给我讲了些工部的事情。” 夏光淳抬眼:“杜公子?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跟我说,杜尚书要致仕了,推举您做下一任尚书。” 夏光淳眸子沉了沉:“他怎么还跟你说了这些?” “父亲,我知你不想让我们跟着担心,所以从不将官署里的事务带回府中与家人商讨,但女儿清楚,父亲也有压力很大的时候。就比如说,听说此次尚书人选在朝中一直争议不断,父亲用不下饭,也是因为这个吧?” 第645章 两个可疑的人 夏光淳放下手中的笔。 对夏桉道:“这种时候,有争议也很正常。毕竟是一部之首,即便是陛下,也会有自己的考量。” 夏桉嘟嘟嘴:“自然,若是公平竞争,相信父亲也不会有何心乱的。令人烦扰的,往往都是一些小人之举。” 夏光淳压抑了几日的心,随着夏桉的话越发有些憋不住气。 “桉儿这话,一针见血。我从不介意与蔡广林竞争。但蔡广林平日里,正事不做几件,连图纸都很少翻看,每日净想着??挟势弄权??、做表面文章。 若他真的认真做事,能将工部的担子好好挑起来,即便最后他上了位,我也服气。可他这等人若是真的做了工部的尚书,工部必被他搅得乌烟瘴气。所以,我必须与他争一争。” 夏桉点头:“蔡侍郎上一次,还差一点用蔡宝儿做筹码,去赢得支持。” 夏光淳越发觉得气愤:“岂止是用女儿做筹码。这些时日,他处处拉拢关系,到处请人吃饭喝酒,投其所好送礼。还对一些同僚许诺,只要他能坐上尚书之职,定会如何回报他们云云。这两天我们府门外总有两个人走来走去,想必也是他派来盯这我这边动静的。且他为了搭上吏部白尚书那一脉,据说又要与其联姻,这回不知又要送哪个女儿出去。” 说到此处,夏光淳越发觉得苦恼,“白尚书若是支持他,他手底下的一众追随者,加上与他交好的几位武将,就都会支持蔡广林。那这一局,父亲必输无疑。” 与小人争斗,令夏光淳觉得十分地郁闷和心累。 可这些手腕,又都是他所不屑地,无法与其同流合污。 府门外有人盯着? 夏桉疑虑了片刻,然后回过神问夏光淳:“女儿想知道,杜尚书对父亲的坚持有几分?” “他是惯常看不上蔡广林的,自然是全力向陛下推举我。然,这个位置毕竟是工部之首,乃朝中要职,陛下还是会听取多方意见。” “那就是说,白尚书的这一票,是关键。” 夏光淳叹了口气:“可以这么说吧。” 夏桉挑挑眉,忍不住笑了一下。 夏光淳挑眉看着夏桉:“桉儿笑什么?” “父亲,说起来有些有意思,杜大哥说,他明日要去蔡府提亲了。” 夏光淳不解:“提亲?杜府向蔡府?” “对,杜大哥向菜护儿提亲。此前是杜夫人误会了,错将聘礼下到了我们府上,其实杜大哥相中的,是蔡护儿。” 夏光淳点了下头:“我说杜夫人怎会毫无征兆地来府上下聘。” 夏桉道:“杜大哥说,他今日晚些时候,会来我们府上将聘礼取回的。” “那便好,我还在想找个什么契机将聘礼还回去。” 夏桉道:“杜大哥去蔡府下聘,蔡大人必不敢轻易推拒,而蔡府适婚的女儿就只有护儿,所以,卖女求荣这一招,他恐怕行不通了。” 夏光淳这时方反应过来。 “若真是这样,那蔡护儿就不会被送给白尚书了。” 蔡广林想要拉拢白尚书,无非就是联姻这一招。 夏桉点头:“我相信,杜尚书是以大局为重的人,不会因为孙子的亲事,就转而支持蔡大人。所以父亲,你可以稍稍宽心了。” 夏光淳心里一下豁朗了许多。 “杜府的大郎,居然相中了蔡四姑娘?倒也是桩好事。” 蔡广林人品不济,但蔡护儿单纯可爱,是个好孩子。 夏桉眸子闪烁了一下:“嗯。” 夏光淳突然也有些想笑。 “那这回蔡广林岂不是要被架起来了。” 夏桉将羊肉汤重又端到了夏光淳的面前。 “所以父亲,您还是要好好用饭,结局如何还未可知呢。” 闻着鲜香的羊肉味,夏光淳顿时觉得肚子又有些饿了。 他掀开汤盅的盖。 “好,吃饭。” 他拾起汤勺,开始喝起羊肉汤。 - 夏桉伺候夏光淳喝下羊肉汤之后,出了三草堂。 之后她找来双鹤,让他去暗查一下盯在门口的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双鹤傍晚的时候来报。 那两个原本一下午都坐在街口用石头下棋,半下午,杜文襄来府里将聘礼全部取走后,那二人便一起离开了。 他跟了他们一段,见他们先是去了一家川儿面分别吃了碗面。 原本以为他们吃了面还会回来,结果他们却并没有返回,而是直接朝着筒子街的方向去了。 夏桉疑惑:“筒子街?” 双鹤点头。 夏桉不解:“他们是大理寺的人?” - 大理寺,正厅内间。 程鸽听着外面两个手下的禀报,道:“杜文襄确是将聘礼从夏府原封不动取走了?” “虽说箱子上没有什么标志,但整整十八个红漆木箱,定是聘礼无疑。” 程鸽眉眼含笑地看了盛枷一眼,道:“行,知道了,这两日你们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那两人拱手退下。 程鸽转而十分认真地对着盛枷道:“大人,杜文襄已经将聘礼从夏府收回。这回,你不用担心夏府与杜府联姻,暗枪操作干扰朝局了。” 他家大人那日让他派人盯着杜府送去夏府的聘礼,理由就是这个。 虽然他知道,他明明就是担心夏桉被那个杜文襄给娶了。 盛枷眸色深沉,淡淡“嗯”了一声:“知道了。” 程鸽摆弄了一下窗台前的一盆刚刚冒出了花骨朵的花:“哎呀,春天了,万物复苏,京中的才子佳人们也都开始蠢蠢欲动了。有人急着下聘,有人急着联姻。我听说那蔡府的四姑娘,似乎也要出嫁了。” 盛枷眼都未抬,定睛看着手里的卷宗。 “的确,一年之计在于春,你下去写一份今年的大理寺公务计划吧。” 程鸽:“……” - 一大早,蔡广林用了早膳,就与蔡夫人江氏一起跑去了蔡护儿的院里。 如今,她的院中一共有三个郎中,在日以继夜地为她治疗脸上的红斑。 可每每到了晚上,红疹有消退的迹象,到了第二天,又会卷土重来。 这几个郎中都快熬不住了。 第646章 只能咽下苦水 “四姑娘的疹子,真是奇怪得紧啊,看着明明就是普通的疹子,为何总是会反反复复地发作?” “是啊,我能用的方子全都用过了,就是无法彻底根治,她这个病情,也太复杂了。” “老朽这辈子医过生疹子的患者不计其数,还第一次见过如此顽固的疹子。四姑娘屋里的用具也都查验过了,根本就没有可以引起皮表之症的东西,真是邪门了。” 他们正苦恼着,愁得一夜没怎么睡觉的蔡广林及江氏便匆匆进了院子。 “如何,今日可是好些了?” 三个人同时摇了摇头。 这时,屋内传出了蔡护儿“哇”地一声大哭的声音。 蔡广林猛得推门进了屋。 “怎么了?” 只见蔡护儿手里握着小铜镜,一个丫鬟一下子跪倒在地。 “原本屋里的镜子,都已经收了地。可四姑娘不知又从哪里摸出一个小镜子,刚刚照了一下,就,就伤心地哭了。” 蔡护儿这时伤心欲绝地道:“父亲,女儿这是毁容了吧?完了,女儿真的好丑啊,女儿定是好不了了。呜呜呜……” 那哭声哀伤至极,闻者无不心碎同情。 蔡广林道:“不可能,我女儿怎会毁容?放心吧,父亲定会请最好的郎中为你医治。” 蔡护儿带着哭腔道:“不,父亲, 你不用安慰女儿了,女儿知道自己的病情,可怜女儿还没有嫁人,如此看来,八成日后是嫁不出去了。呜呜呜……” 蔡广林和江氏心烦意乱地对视了一眼。 江氏气愤地质问那几个郎中:“你们三个也算是有名望的郎中了,怎得连一个疹子都治不好?” 那三人惭愧低头。 “我们确是已经尽力了,请蔡大人、夫人责罚。” 蔡护儿脸上还挂着悲伤,心里却一直在冷笑。 每日清晨,她都会重新闻一闻夏桉给她的粉末,他们自然是不可能将她治好的。 蔡广林和江氏心里焦灼难耐。 如今,尚书之争已经快到了关键时刻,虽说陛下一直没有发话,但包含杜尚书之内,支持夏光淳的人也不在少数。 好在蔡广林此前已经卖力收买了一些人的支持,但眼下,关键就要看吏部白尚书一派的意见了。 白尚书此人不难拉拢,此前有个朝臣将女儿送去府上做妾,那朝臣官职连升两级。 而此前他曾多次夸过护儿乖巧可爱。 所以,只要将护儿嫁于他,那他这尚书之职,定是跑不了了。 江氏拉着蔡尚书出了屋子。 她原以为蔡护儿得的只是普通的疹子。 哪曾想,一个郎中没治好。又来一个郎中,还是没治好,如今三个郎中日夜看着治疗,还是没起色。 可老爷的事拖不得了。 她咬了咬牙道:“护儿这病,说起来,也不是大病,我看,不如趁夜里天黑,将她给送进白尚书的房里,至于脸上的疹子,日后再慢慢医治呗。那白尚书将人要了,还能赖账不成?” 蔡广林这次能不能上位,就看这一搏了。而她能不能做成尚书夫人,也就看这一招了。 蔡广林脸色沉了又沉,道:“若到今晚还没有疗效,就按你说的做。” 这时,一个家丁匆匆跑了进来。 “老爷,夫人,杜尚书府来人了。” 蔡广林:“杜尚书府?谁来了?” “是杜夫人,带了好大的阵仗来的。” 蔡广林和江氏诧异地朝着前院走去。 蔡护儿在屋内愉悦地挑挑眉,终于不用再装了。 - 蔡广林和江氏有些莫名地来到了前院,当看着院中摆着的一大片缠着红绸的红漆木箱时,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来下聘来了? 二人惊地大眼瞪小眼,慌慌张张招待着杜夫人进了正厅,好半天不知如何应对。 杜夫人由两个婢子搀着,随着江氏的指引,在蔡府的正厅坐下。 “二位一定觉得很吃惊吧?其实,刚知道襄儿心意的时候,我也很是吃惊。没想到,这两个孩子不知何时竟是互生了好感。护儿我也算是看着长大的,是个乖巧通透的姑娘。我们襄儿对她一往情深,所以就催着我这个做母亲的,来府里走一趟。如今,就看你们夫妇的意见了。” 看他们的意见?他们的意见当然是不愿意啊。 可,下聘的毕竟是杜尚书府。 蔡广林在这个档口,又如何能拒绝杜尚书府地求亲。 要知道,即便杜尚书即将致仕,他儿子杜大人还在内阁担任要职。且杜尚书好歹还是他的顶头上司,他现下回绝了这门亲事,然后转头将蔡护儿送去白府。 这,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蔡广林顿时就觉得完蛋了。 杜夫人见他们二人均面色尴尬地不肯表态,道:“怎么,难道你们不愿意?” 蔡广林道:“不敢不敢。” 江氏拧了他一下。 蔡广林终是有些丧气地开口道:“主要是,我这四女儿,她现下染了病,不,不太好谈婚事的。” 杜夫人舒然一笑:“我以为是什么事呢,是脸上起了疹子了吧?” 蔡广林和江氏哑然。 她连这个都知道。 杜夫人继续道:“我都听我家襄儿说了,说四姑娘因为脸上起了疹子,好几日不肯见他,襄儿这才急了,让我这个做母亲的来下聘,就是想告诉她,即便她面容有损,他也是非她不娶的。” 蔡广林这回是彻底哑口无言了。 没想到这死丫头已经私下和杜文襄暗通了款曲,倒是将他这个做父亲的给架起来了。 要他眼下如何回绝啊。 杜文襄可是杜府的嫡长孙,身份尊贵,蔡护儿不过是个庶女,怎么也是配得上了。 他这到底是做了什么孽。 用心培养出来的女儿,一个个的都自己安定了终身。他费心思培养她们,可不是为了她们自作主张用的。 可眼下,他却也只能暂时咽下这苦水。 “哪里哪里,杜大公子能看上护儿,是她的福分。” 杜夫人一时高兴,忍不住多咳嗽了两声。 江氏知道她身子不好,今日脸上虽然涂了厚厚的粉黛,仍然掩盖不住病容:“杜夫人,你没事吧?” 杜夫人脸色有些发红地道:“没事,老毛病了。”她显得很着急,“既然我们双方都没有异议,我回去便让我家老太爷给两个孩子拟定婚书,这两个孩子的婚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第647章 赶走郎中 蔡广林和江氏牵强地陪着笑脸。 待好生将杜夫人送出了府门,回过身,进了府,江氏气得直瞪眼睛。 “这算什么事啊?四丫头什么时候跟杜家大郎勾搭上的?”她对着蔡广林没好气道,“我就说让你少带他们参加什么诗会花会的,这回好了,又白搭了一个。再说,他杜府怎么这样不要脸?明明不支持你升迁,是怎么有脸来过来提亲的?” 蔡广林心里也烦得厉害。 谋划了这么久的事,就这么被搅黄了,他的气也不打一处来。 “你给我闭嘴!” 说着,气冲冲朝府里走。 江氏火更大了:“你朝我发什么脾气?我还不都是为了老爷你!” - 杜夫人向蔡府提亲,算是先斩后奏。 晚膳时,杜尚书和杜大人在得知了此事之后,都觉得十分意外。 但杜夫人如今身子的情况,他们是了解的。 她如今心里最挂念的,便是杜文襄的亲事。 杜尚书沉吟了好一会儿,道:“襄儿,这门婚事,真的是你自己拿的主意?” 杜文襄点头:“回祖父,确是我自己的意愿,也我让母亲去为我下聘的。” 杜尚书又沉默了一会儿:“罢了,总归你也没有官身,那个姑娘又是个庶出,既是你自己的意愿,祖父便也尊重你决定。只是有一点你要清楚,将来万不可被蔡侍郎拉进朝局之中,你就安心做你的生意,顾好你的小家即可。” 杜文襄道:“祖父放心,孙子心里有数。” “说起来,你也老大不小了,如今能遇到中意的姑娘,属实不易。如此,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心里应该替你高兴。既然下了聘,日后务必对人家姑娘负责任。” 杜文襄又点头:“襄谨记祖父教诲。” 杜夫人直了直身子,有些心急道:“父亲,那这婚书,您就亲自替这两个孩子拟了吧。” 杜尚书道:“好。” - 次日一早,蔡广林就火急火燎出了府。 昨日杜夫人过来下了聘之后,杜文襄故意通过几个好友将消息散布了出去。 消息自然也传进了白府,传进了白尚书的耳朵里。 白尚书还正满怀期待地等着蔡广林将女儿送上门,听到此事,大为气愤,派人将蔡广林此前孝敬他的几个礼品给他送了回来。 蔡广林这会儿正赶去白府赔罪去了。 江氏见状,一脸阴沉地来到了蔡护儿的院子。 见三个郎中还在闷头忙碌,她不耐烦道:“行了,就治到这里吧,你们去找管家结诊金,离开吧。” 还治什么治,治好了也是赔钱货。 那杜大公子不是不嫌弃她脸上有疹子吗?那就给他留着。 三个郎中闻言,懵了一瞬,顿时如获大赦。 相继弓着腰朝着江氏感恩. “谢夫人。” “谢夫人。” “谢夫人。” 他们还以为若是治不好蔡护儿,是不可能轻易走出这蔡府的。 谢天谢地,蔡夫人竟是突然饶过他们了。 三个郎中火速提起自己的药箱,以最快的速度小跑着离开了院子。 屋内传来蔡护儿的询问声:“母亲又为我找了更厉害的郎中了吗?” 江氏道:“没有,你这疹子八成是好不了了,不过也没关系,那杜大公子说了,他不嫌弃你的脸。” 蔡护儿面上围着面纱,轻轻推开门,走出了屋子。 “父亲母亲这就要放弃我了?” 江氏不耐烦道:“我们放不放弃的,有什么干系?你不是很有主张吗?瞒着我们跟那杜大公子暗通款曲,我看这以后,你完全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说着,一扭头气冲冲离开了院子。 一个赔钱货,还哪里值得他们费心血管她。 蔡护儿也不急,对着江氏的背影道:“母亲慢走啊。” - 江氏咬牙回到了正厅,刚刚坐定,下人来通报,杜文襄来送婚书了。 江氏压抑着心头地不爽,烦躁地起身迎接。 杜文襄手握婚书走了进来,朝着江氏拱手施礼:“蔡夫人,这是我祖父为我和护儿拟的婚书。” 江氏百感交集地接下了由杜尚书亲自拟写的婚书,挤出生硬的笑:“劳烦杜尚书了,也劳烦杜公子亲自跑这一趟。杜公子请坐吧。” 杜文襄得体微笑:“我今日来,一是将婚书送来,二来,护儿的脸还没好,我想亲自带她出去求医。还望蔡夫人准允。” 江氏心里冷嘲,正好,你不是相中她了吗?那就将这破事甩给你。 “自然,自然,我这就差人喊护儿出来。” 不多时,看着杜文襄与蔡护儿双双出府的背影,江氏狠声道:“那张脸八成是得了顽疾,我就不信,你们对着那样一张脸,还能谈情说爱?” - 出了大门后,蔡护儿收起脸上的笑,对杜文襄感激道:“谢过杜大哥了,”她看看府门内,“我算是躲过这一劫了。” 杜文襄道:“不必客气,快上车吧,夏三姑娘正在清风醉等着我们。” “嗯,我们这就过去。” 到了清风醉,蔡护儿揭下面纱,夏桉替她好好看了下脸,然后取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白色药膏替蔡护儿涂上。 “可以了,一会儿脸上的疹子就该下去了。” 蔡护儿轻松笑笑:“你都不知道,这几日我跟那三个郎中斗智斗勇的。他们变着法给我煮药喝,我变着法将那药倒掉。他们变着法要往我脸上抹东西,抹上后我就偷偷擦了。着实是好一顿周旋。” 夏桉道:“杜夫人去府上求亲后,你父亲母亲没有难为你吧?” 蔡护儿冷哼了一声:“他们昨日都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我,是我院里的下人听说后,回来告诉我的。今日一大早,他们就将我院里的那三个郎中全撤了,摆明着就是不想管我了。听说父亲今日一早就出门了,八成是去收拾自己的烂摊子去了。” 杜文襄道:“真没想到,蔡大人是这等心术不正之人。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竟会如此狠心。杜夫人也是,完全不顾女儿的死活,生生要将女儿推进火坑。” 蔡护儿道:“杜大哥,你们府上没有女儿,你不清楚。其实主母残害庶女的伎俩,在后宅中不算什么新鲜事儿。桉儿在他们府上也没少吃苦头。从前我以为,我的运气好一些,父亲很重视对我的栽培,常带我见世面。却没想到,他只不过是想让我看起来值钱一些罢了。我和三姐姐,都差一点毁在他手里。” 第648章 另一扇门 杜文襄有些感慨地点头:“实在惭愧,以前我对这些只是略有耳闻,而今跟着你们亲自经历,才知道这其中的险恶。” 夏桉问道:“杜大哥,杜夫人身子如何了?” 杜文襄:“哦,上次给我的药丸,似乎很是管用,我母亲这两天气色明显有了好转,身上的水肿也消退了许多。精神气也回来了一些。加上我如今亲事定下,她心情显得格外得好。” 夏桉:“那就好。以后你们若信我,我可以过去为杜夫人看诊。” “那自然是感谢万分,不过,你如今生意越做越大,我听宁先生说,你们正筹备将清风醉开出京城,不会耽误你的正事吧?” “其实如今生意上的事情,大多都是宁先生操持,我很少插手,乐得清闲。” 杜文襄有些艳羡:“你从哪里找到宁先生这般厉害的大掌柜,真是运气好。” 夏桉勾唇:“那自然是可遇而不可求了。” - 午后,蔡护儿顶着一张完好的脸回到了府里。 一路上,下人一边朝她行礼,一边惊讶的发现,四姑娘的脸居然好了。 这四姑娘病了这么久,怎得出了趟门,说好就好了? 江氏还在正厅等蔡广林,见蔡护儿脸上遮丑的面纱已经不在,脸上的疹子也全都不见了。 她十分吃惊:“你的脸?” 蔡护儿揖了揖:“回母亲,蔡大哥带我去找了夏桉。夏桉为我调制了一款药膏,我一抹,这脸上的疹子立刻就好了。” 江氏哪里会轻易相信。 “夏桉才学了几天医术,三个老郎中医治了几天都医不好,她岂会如此轻易就治好了你的脸?” 蔡护儿朝着蔡夫人凑近几分,将半边脸朝她递过去。 “不信母亲闻闻看,我脸上现在还有药味儿呢。” 江氏鼻尖果然嗅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 她抬袖轻掩了下口鼻:“行了,别靠我这样近。” 随即,她又觉出了几分不对劲。 她眼神一寸寸暗下来:“护儿,这不会是你耍的什么伎俩吧?” 怎会这么巧?几个郎中为她诊治了几天都治不好。夏桉给她涂了一次药,她的了脸立马就好了。 很难不让人怀疑啊。 蔡护儿面色无辜,眼里流露出丝丝缕缕地委屈:“母亲这是何意?你难道觉得女儿此前的病都是装的?你忘了女儿那时哭得有多伤心、多难过了。我还以为自己就此毁了容了,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呢。再说,女儿又有何理由要装病啊?” 江氏觉得心头噎得厉害。 “母亲,母亲也不是这个意思。但你这,实在是令人不解。” 蔡护儿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 “母亲,你不用怀疑,这便是夏桉给我的药。这药真的有奇效。以后您要是长了疹子,尽管找女儿,保证再也不用寻那么多的郎中了。既费银子,还遭罪。” 江氏咽下一口气:“知道了。既然好了,就回去养着吧。” 蔡护儿左右看了看:“母亲,怎么就你一个人坐在这里?父亲呢?我还没有告诉父亲这个好消息呢。” 蔡广林一早去了白尚书府,这个时间都还没有从白尚书府出来。江氏一直是心急如焚。 这死丫头早不好晚不好,偏偏在亲事定下的节骨眼好了。真的是要把她气炸了。 否则,就这个样子将她送进那白府多好。 老爷也不必像现在这般难堪。 升迁的事情也有指望了。 江氏越想越觉得头顶要炸裂开来。 她突然大声对着蔡护儿道:“你父亲现在没闲工夫管你,你赶紧回去,别给我在这儿杵着了。” 蔡护儿道:“是。女儿这就回去。” 走了几步,又回过身,“哦对了母亲。” 江氏咬了咬后槽牙:“又怎么了?” 蔡护儿眨眨眼:“杜大哥明日想带我去见见杜夫人,女儿是不是不好空着手去?” 江氏感觉冥冥中脑子已经炸掉了。 “明日,再说!” - 盛枷傍晚走出大理寺,坐马车进宫。 三皇子即将启程去秦州,淑贵妃想在他临行前,让他们去章华宫一起陪她用膳。 盛枷进宫后,轻车熟路来到了章华宫,一路上守卫对他颔首施礼,直接放他通行。 从前他就在这宫里长大,这里的人对他再熟悉不过。 在章华宫门口,恰巧遇到了刚从御书房回来的萧易瑾,萧易瑾拍了下他的肩膀,道:“走吧,母妃应该已经等了许久了。” 盛枷点头。 “我们多久没有陪着母妃一起用膳了?想想少时,她总是备了好吃的让我们过来吃,也总喜欢带着我们一起用膳。” 盛枷点头。 这一路,盛枷脑海中也浮现出了很多的记忆。 从他七岁那年入宫,被淑贵妃留下为萧易瑾做伴读开始,这章华宫就变成了他的第二个家。 淑贵妃对他来说,是高高在上的贵人,是长辈,也是恩人。 在他对生活、对这个世界彷徨憎恶的时候,是她给了他另一扇门。 虽然这扇门,是他自己推开的。 当年所有人都以为,是淑贵妃看中了他,所以才选了他。 然实际上,是他一早听说了淑贵妃正在为萧易瑾物色伴读,从而自己争取的。 因为,他对盛府厌烦至极。 那年在宫里,眼见一只硕大的黑犬朝着萧易瑾扑过去,他挺身拦在了萧易瑾身前,拼尽全力用随手捡来的木棍打退了巨犬。 这一幕,恰巧被淑贵妃看到。 在得知自己是盛府的公子后,淑贵妃几乎没有问过他什么,就直接将他留在了宫中。 而他也得以不必再回到那个令人作呕的府邸。 第649章 温情 来到章华宫门口,盛枷和萧易瑾随宫人的引路进了殿内。 熟悉的花香扑鼻而来。 章华宫正殿之内一年四季都是这般充斥着好闻花香。 二人分别对上首的淑贵妃见了礼,淑贵妃道:“都坐下说话吧。” 她先是问了萧易瑾秦州之行的筹备情况。 “你父皇很重视这次的管道修建,你务必将此事办好,莫让你父皇失望。” 萧易瑾道:“儿臣知晓,母妃放心。” 淑贵妃转而又对着盛枷道:“枷儿,你最近大理寺的公务还顺利吧?” 盛枷颔首:“回娘娘,一切顺利。” “那就好,自从你入职大理寺,本妃见你的机会也少了许多。今日想着给瑾儿送送行,所以便让你也一道来一趟。今日我们便一起用个团圆饭。” 盛枷从怀中取出来一个纸包。 “此前外出办案,无意中得了一包垂丝茉莉的种子。我知娘娘喜欢花,便给您带回来,不知娘娘可否能用得上。” 淑贵妃灿然勾唇:“垂丝茉莉?这花好像生长在西部,京城里还没听说谁家养过,听说开花时,白色花朵如串串珠玉垂下,很是美观。本宫喜欢,枷儿有心了。” 于川海走了过来,将花种从盛枷的手中接下,收了起来。 淑贵妃端详着盛枷一如既往没什么多余表情的脸。 这人向来很少表露情绪,但她知道,他是个有良心的。 这世上,能让他惦记着的人可不多,他能记着给自己带花种回来,说明他还是没有忘了本, - 三人坐到了熟悉的餐桌前,桌上的菜肴,多是按照盛枷和萧易瑾的口味做的。 淑贵妃先是为盛枷夹了一块蟹肉。 “本宫记地少时你刚进宫里的时候,一顿饭可以吃下十只螃蟹。如今宫里的御厨也进步了,螃蟹已经能做出好多种吃法。这个螃蟹烧鲍鱼,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这件事盛枷也记得。 其实,他原本对螃蟹的偏爱并没有那么严重。 喜爱吃螃蟹的人,其实是他母亲。 母亲在世时,偶尔午后闲着无事,会让厨房蒸一锅螃蟹,喊上他一起吃。 后来母亲走了,乔氏不喜海鲜,是以,他在府中便再也没有见到过螃蟹。 当年进宫,餐桌上,他见到了螃蟹后,不由自主地想念母亲,于是一口气吃了很多。 淑贵妃便以为他喜欢这一口。 看着碗中的螃蟹,盛枷喉咙微微有些紧。 淑贵妃大概是这世上除了母亲之外,唯一会关心他吃食的长辈了。 他声音微微有些发沉:“谢娘娘。” 淑贵妃又给萧易瑾也夹了菜,然后道:“不论你们长到了多大,在本宫眼里,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做长辈的,就是希望你们长大后能够有所建树、互相扶持,不忘旧日情谊。” 萧易瑾道:“母妃多虑了,我与他相伴长大,甚至比几位皇兄弟还要亲近。我们之间到了什么时候都不可能生分,盛枷,是不是?” 盛枷道:“殿下自小待我如手足,我亦视殿下为最亲近之人。正如殿下所说,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生分的。而娘娘与臣有再造之恩,臣到了什么时候,也都不会忘了娘娘的这份恩情。” 淑贵妃温和地笑笑。 她等的,就是盛枷的这句话。 “今日都是自己人,不必讲什么虚礼,你们都赶紧吃菜。你们吃得好,本妃看着才高兴。” 三人气氛和谐地开始用晚膳。 “如今瑾儿已经成婚了,枷儿的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有个家室了,这京中女子如此之多,你可有比较中意的女子?” 盛枷吃了一口螃蟹,顿了一秒,道:“回娘娘,并无。” “喜欢上了哪个女子,可以直接跟本宫说,本宫帮你操持。” 盛枷感谢道:“谢娘娘关心,臣如今并无成婚地打算。” “你啊,就是脾气倔。行了,赶紧用膳吧。” 用完了膳,二人又陪着淑贵妃在殿内喝了盏茶,盛枷和萧易瑾方离开章华宫。 夜色下,宫灯在宫道上映下一片昏黄的光亮。 萧易瑾和盛枷并肩而行。 萧易瑾有些感慨道:“母妃似乎很久脾气没有像今日这样好了,你往后没事了,多来宫里坐坐,让母妃高兴高兴。” 盛枷道:“是我从前做得不周。” “也不怪你,大理寺案子一个接一个, 你也闲不下来。原本去秦州,我想让你随我同行的,结果在御书房直接被袁浪给驳回了。他有了你,这大理寺卿倒是做得舒服得紧。生怕我将你抢跑了。” 盛枷浅笑一下:“袁大人不喜亲自办案,我办案又不喜别人参与,我们这也算是一种配合。” “是啊,你这种性子,也得亏遇到了他这样的上官。对了,这次工部尚书之争,蔡侍郎和夏侍郎,你比较看好哪个人?” 盛枷想了须臾:“蔡侍郎这次很卖力,不过,最终上来的,我猜会是夏侍郎。” “呵,猜的真准。” 盛枷挑眉:“何意?” “杜府向蔡府提亲了。” 盛枷愣了愣。 萧易瑾道:“好了,我们就此别过吧,待我从秦州回来再聚。” 盛枷赶忙颔首:“是,殿下慢走。” - 杜府向蔡府提亲,也就是杜文襄向蔡护儿提了亲。 杜文襄心里喜欢的是夏桉。 为何这么急着向蔡护儿提了亲? 夜色下,盛枷思索片刻,不禁勾了下右唇角。 这里面肯定是少不了她的“功劳”。 - 京中最大的妓馆,莳花楼内。 夜色如墨,花楼内暖黄的烛光肆意跳跃,映照着满室的繁华。 大厅中,一个异域风情的舞姬在舞台上翩翩起舞。裙袂飘飘,似春日里随风舒展的柳丝,每一个转身、每一次抬手,都带出动人的弧度。眉眼含情,顾盼间,似有盈盈秋水在流转,勾着台下男子们的心。 过了一会儿,赵幽躺在三楼一个雅间的榻上,听着楼下突然起了一阵喧闹声,问小贾:“下面为何突然那这么吵?” 小贾道:“回世子,楼里新来了个西域美人,舞姿非凡,惹得不少喝彩声。” 赵幽挑眉:“西域美人?”他扶着腰在榻上缓缓坐了起来。 自从那日被盛枷在画舫上打了一顿,他一直待在莳花楼养伤。 直到今日身上才觉得好受了些。 也终于有了心思想找个美人陪陪。 他对着小贾懒散地命令道:“去将这西域美人弄过来陪我。” 小贾面露难色:“世子,这恐怕不行。” 第650章 老实做生意,哪有坑蒙拐骗来得快 赵幽不悦道:“怎么就不行了?” 小贾解释:“今日楼里要卖这美人的初夜,很多人都在下面等着竞拍,说是价高者得。” 赵幽眉头蹙起,有些烦躁:“又搞这一套?”他移动双腿缓缓落地,“走,下去看看。” “世子能行吗?” “行,再这么躺下去,我踏马都要生锈了。” 整理好衣装,小贾扶着赵幽顺着楼梯缓慢下到了一楼。 只见大厅内如今聚满了人,好不热闹。 魏浮生一眼就瞧见了赵幽,朝他摆摆手:“表姐夫,来来来,快这边坐。” 赵幽缓缓走过去,大喇喇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 魏浮生看着他僵硬的身板:“姐夫,你这,身子养好了吗?就来凑这热闹。” 赵幽斜他一眼:“我身子好得很,你少废话。” 魏浮生道:“行,算我多嘴,”随即他将目光落在了台上那个跳舞的西域少女身上。 那美人一副水蛇般的腰肢,跳起舞来简直是勾魂摄魄。 魏浮生今日还带了美人在身边,这美人是他前日刚从莳花楼买下的。 也来自西域。 可与台上的比起来,顿时就失了颜色。 赵幽目光也落到了舞台上。 台上舞姬个子高挑,肤色并不算白皙,却透着股迷人的野性。 腰肢和脚踝均裸露在外,一双明亮妖冶的黑眸一边跳舞一边眨呀眨的,简直要把他魂勾了去。最让赵幽受不住的,是她周身围绕着的绯红色轻纱。 他最是禁不住这个颜色的诱惑。 但凡有女子沾染了这个颜色,他眼里就再也看不到其他。 一曲舞毕,一个花娘走上了台。 “各位公子,各位大老爷” 花娘满脸堆笑,“这是来自西域的古丹姑娘,容貌美艳,舞姿曼妙,今日便要在我们莳花楼献出自己的初夜。如此绝色,可是千载难逢啊!各位准备好钱袋子了吗?”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众人纷纷出价。 “十两!” 一位身着布袍的青年男子率先喊道,他眼神炽热,目光明亮地盯着台上的女子。 “我出二十两!” 另一位年轻的公子不甘示弱,站起身来,手中的折扇轻轻一挥,尽显风流。 “我出五十两买这美人的初夜!”一个蓄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喊道。 赵幽斜斜给小贾递了一个眼色。 小贾了然,朝着上面喊道:“我家公子出六十两!” 紧接着,一旁地魏浮生也出了声。 “八十两——” 赵幽偏头不悦地瞪他一眼。 魏浮生道:“表姐夫,这等美色,我也馋啊。” 赵幽朝他狠声道:“再出价我就给你废了!” 魏浮生眸子一颤:“得,姐夫休息了多日,我不跟你抢了。” 可即便魏浮生不抢了,价格还是在一路飙升,气氛愈发紧张。 不知不觉已经加价到了二百两,已经是赵幽的极限。 赵幽看着台上的那绯红色的轻纱在自己面前晃呀晃的,感觉感觉浑身血液一点一点被点燃。 “二百五十两。” 他豁出去了。 小贾惊得眸子瞪大了一圈。 他们现在可没有这么多银子啊。 好在,后面的一个声音令他瞬间放松下来。 “一千两。” 众人纷纷转头望去,只见一位气质高贵的男子优雅地坐在一个高座上。 神情淡然,透着股轻蔑地势在必得。 这价格一出,全场瞬间安静下来,虽然都眼馋,却再无人敢出价。 花娘脸上笑开了花,“恭喜这位尊贵的公子,拍得古丹姑娘的初夜!” 她一边说着,一边示意那个叫古丹的美艳女子下台。 “还不快去伺候这位出手阔绰的客官?” 赵幽皱眉死死盯着萧达,眼睁睁看着那女子光着脚,曼妙踱步到了他跟前。 一身沸腾的血液灼出了一身的干渴,止咳的人却是被他给抢走了。 他满脸戾气道:“一千两。这萧达哪来的这么多银子?福王就允他如此挥霍?” 魏浮生见反正美人也没了戏,又自己的美人搂进了怀里。 “人家哪里需要从福王手里拿银子。我跟你讲,这萧达的钱,那可都是自己凭本事搞来的。” 赵幽道:“他做什么生意?” “做生意?做生意能来几个钱?据我所知,萧达的钱,那都是大风刮来的。” 赵幽“啧”了一声:“给我说人话。” 魏浮生神秘兮兮凑近他几分:“人家不是福王世子吗?这等身份,去到哪个州县,地方上的官吏还不得给他几分薄面。哪个地方的组织不想巴结他。这年头,循规蹈矩能赚多少银两,哪有坑蒙拐骗来的容易。就连我父亲,你以为他就是老老实实在做生意?” 赵幽挑眉:“何意?” “现在,做正经生意有什么赚头。想要赚大钱,”他举起拳头,动了动手腕,“有时候这个更管用。听说就连地方上一个帮头,有时候一票下来,都玩够一年的了。” 赵幽眸子亮了亮。 他虽说得含沙射影,赵幽还是领悟了其中的精髓。 倏然挑了挑嘴角。 对啊。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老实人。可老实人,赚得都是老实钱。那种钱,赚起来既费力,又费神,一不小心还会赔个底朝天。 他此前倒是想老实赚钱来着,结果还不是折腾地血本无归。 所以,何必做个老实人。 魏浮生道:“怎么样,表姐夫,你好歹也是堂堂永定候世子,稍微动动脑子,定也能弄到银子。要不,咱俩合伙干一票?” 此时,那狐媚一般的西域女子从他们眼前经过,陪着萧达上了楼。 赵幽心里恨恨,抬手将一杯酒送进了喉咙里。 魏浮生看出了他的心思,一把将怀里的美人推进了他的怀里:“表姐夫,送你玩玩。” 那美人微微拧眉嗔怨道:“郎君好狠的心。” 魏浮生道:“诶,他可是永定候世子,美人不亏。” 赵幽将那女子一把丢到了地上,冷声道:“滚!本世子又岂会稀罕你玩剩下的。” 第651章 半点没有敷衍 此时那带着绯红色的西域美人已经不见了踪影,赵幽身体也渐渐冷静下来。 说白了,这些胭脂俗粉,能够解一时的寂寞,却并不能真的令赵幽心动。 赵幽的心里,最渴望的还是夏桉。 世上女子千万,唯有这个女子,令他牵肠挂肚,心痒难耐。 身上被盛枷殴打的地方传来阵阵疼痛,他咬了咬牙,恨恨在心里骂了三遍盛枷的八辈祖宗。 这么看,这货似乎也对夏桉有意思。 呵。 他此前之所以敢打他,是因为他的对夏桉的追求确实不够光明正大。 既然玩阴的不行,那他就像模像样地,去向夏桉示好,搏取芳心。 用自己一炙热的爱意,去打动她,去感化她。 让她心甘情愿地投入到自己的怀抱,做自己的世子夫人。 岂不美哉? 这样想着,他意识到自己似乎一开始就被岳母给带偏了。 那个老女人,现在据说还被送去庄子去了。 她和夏媛娘俩还真是个顶个的能作死。 想想就膈应。 想透了之后,他心里渐渐就有了自信。他堂堂永定候世子,阅女无数,难道还搞不定一个庶女? 盛枷,这回老子要拿真格的了,看你拿什么跟老子争。 他侧眸看了魏浮生:“你刚说合伙要干一票,要怎么干?” - 第二日,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蔡护儿带着江氏不情不愿准备的补品,高高兴兴地随着杜文襄来到杜府探望杜夫人。 她与杜夫人此前便相识的,聚会上与其打过招呼,因此也不算陌生。 杜府主院正屋,杜夫人此时正穿着一身端庄的湖蓝色锦裙,外面披着一件同色的外衫,端庄得体地坐在椅子上等着蔡护儿的到来。 今日她特意让下人给她画了提气色的妆容,让自己显得精神好看一些。 蔡护儿进了屋,面带微笑地朝着杜夫人揖了揖:“护儿见过杜伯母。” 杜夫人看着蔡护儿那涂地粉扑扑的双颊,以及笑起来娇俏可爱的小梨涡,十分和蔼地道:“快不必多礼。” 蔡护儿从丫鬟手里接下补品,亲手送到了杜夫人的跟前:“杜伯母,这是我给你带的补品,你务必要好好养身子。” 杜夫人笑着亲手接下:“你有心了。你能来探望我,我已经很高兴了,以后可不要再带什么礼物来。” 蔡护儿道:“那怎么好,您是长辈,又是杜大哥最敬爱的母亲,我合该好好孝敬您的。” 杜夫人嘴角就没有放下过:“哎呦,想想也真是缘分。你父亲从小就带着你出门参加各种宴席,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真没想到,长大以后,你们二人会产生了情愫。早知如此,我从小便应好好照顾你才是。” 蔡护儿也笑:“谁说不是呢?”她笑嘻嘻看了眼杜文襄,眸子透出一股清澈的狡黠,“早知我会与杜大哥结缘,幼时我便应该多多给他添麻烦才是。” 杜夫人登时笑得更开心了:“你个小机灵鬼,快坐下陪我聊聊天。” 杜文襄脸上浮出清浅的笑意。 没想到蔡护儿会在母亲面前表现地如此亲切自然。 再看看母亲那压不下去的嘴角。 不论如何,能让母亲高兴,他心里也觉得十分高兴。 蔡护儿坐下来后,耐心地陪着杜夫人聊着天。 原本以为杜夫人大约只会跟她客套几句,就让她走。 哪曾想,杜夫人像是不知不觉间打开了话匣子。 她先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同蔡护儿客套问话,接着又与蔡护儿聊到女子该如何保养身体、保养皮肤,接着又聊了自己对生活的心得,最后将话题落到了杜文襄身上,从他现如今做生意的成就,到他早些年离经叛道做过的事,又聊到了他幼时如何聪明伶俐,如何会照顾人,又如何会气人。 蔡护儿认真投入地听她讲着,毫无厌烦之色,还不时地顺着杜夫人的话共鸣几句。 杜文襄坐在一旁,看着她们热聊的样子,笑笑,为她们添着茶。 他本想蔡护儿能陪他在母亲面前应付一二即可,毕竟不是真的亲事,不能难为她。 然,蔡护儿显然比他想象地要真诚很多,半点也没有对母亲敷衍。 从前,他与蔡护儿只是认识,说过的话也只限于打招呼,所以对她印象不太深刻。 如此结识起来才发现,蔡护儿其实是个极为纯良的女孩儿。 杜夫人聊到动情处,竟是将手上的一个金镯子摘了下来,硬往蔡护儿的手腕上套:“这镯子是我的婆母传给我的,如今,我该将它传给你了。 蔡护儿很是感动了一瞬。 眼巴巴看了眼杜文襄。 杜文襄朝他谦和笑笑:“既然是母亲给你的,你便安心收下吧。” 蔡护儿有些紧张地提了提肩膀:“那,护儿谢过伯母了。” “不必谈谢,往后你们二人好好的,反正我的这些东西早晚都是你的。” 说着,将嵌着红玉的金镯子为蔡护儿戴到了蔡护儿的手腕上。 蔡护儿受宠若惊地抿了抿唇。 “伯母放心,我定会好好保存的。” “好,好。” 后来,他们又一起用了午膳。 午膳之后,杜夫人本是想带着蔡护儿去花园里走走,可到底是精神提了一上午,最终因为实在困倦,不得不放蔡护儿离开。 “我本还有很多事情要与你聊的,看来今天是聊不完了,那就留着你下次过来时,我再同你聊吧。” 蔡护儿对她体贴地道:“夫人好好将养身子,待您身子好些,我陪伯母出去逛街、喝茶、吃东西。” 杜夫人疲惫地面容上浮出一丝希冀的笑:“好,好的。” 杜文襄一路送蔡护儿出了主院,朝前院走去。 不见面的时候,蔡护儿还没有觉得怎样,如此与杜夫人见了面,她心里越发觉得心疼。 她的面容肉眼可见比从前枯萎了。 她伤感地问杜文襄:“杜大哥,伯母的身体,难道真的好不了了吗?” 杜文襄面色有些沉:“其实,连太医院里的太医也请过了。病灶在肾,他们也无能为力。” 蔡护儿小脸耷拉着:“知道了。” 虽然亲事是假的,但刚刚杜夫人对她的亲切,她知道是真的。 她长这样大,还从没有哪个长辈待她如此亲切、如此温情。 即便是她小娘,见了她也总是挑毛病,生怕父亲看她不顺眼,不够喜欢她。 可估摸着小娘也不清楚,父亲对她所谓的栽培,背后藏着如何残酷的心思。 到了马车前,蔡护儿准备上车。 可马凳却不见了,车夫在马车前前后后寻了两圈也没有寻见。 第652章 清风醉客栈开业 马夫立刻便要趴跪在地:“蔡姑娘踩着我的背上去吧。” 蔡护儿赶忙道:“不不不。” 踩人家仆从的背,未免显得太矫情了些。 她抬腿,想试着自己跨到车上去。 可杜府的马车太过高大,她的腿不够长,动作太大好像很不雅。 那仆从诚心道:“姑娘就踩着我的背即可,下人无碍的。” 蔡护儿摆摆手:“不可,再把你给踩坏了。 这时,身旁传来杜文襄的声音:“我来送你上去。” 接着,一双手落在了蔡护儿的腰间,她向上一提,就这样被杜文襄举到了马车上。 上去的瞬间,蔡护儿感觉一颗心也跟着往上跳了一下。 很异样的感觉。 马夫在一旁不住地赔罪:“大公子,刚刚一群孩童在周围玩耍,怪我没有看住,让他们将马凳顺手给搬走了。” 杜文襄道:“无妨,好生将蔡姑娘送回蔡府。” “大公子放心,小的定将蔡姑娘安然送回蔡府。” - 马车开始缓缓驶离杜府。 蔡护儿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马车忽悠忽悠的。 杜大哥刚刚将她举起的那一下,未免有些亲昵了。 他本不必如此帮自己上车的。 蔡护儿凝着眸子想了一会儿,一下子就想通了。 对啊,他们现在是在装情侣,在人前总要装一番样子。他定是因为要做给府里的人看,所以才亲手将她送上车的。 如此想着,她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笑着推开了车窗,自在地看着沿路的街景。 - 三日后,泰昌街上,一间崭新的客栈正式开业。 客栈名清风醉客栈。 客栈是由宁舫天全权做主筹备的,也是清风醉朝各个州县发展的第一步。 这一回,夏桉着实尝到了做甩手掌柜的好滋味。 她一点心力都不用花费,除了没事时过来看一眼进度,只要开业时,作为主家风风光光露个面即可。 而夏桉其实知道,宁舫天早晚会朝着客栈的生意走。 上一世,他就是这样,为魏府将这项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如今的魏府,听说几个掌柜为了抢夺大掌柜之位,整日里明争暗斗,起了不少的风波。魏金城被他们弄地不胜其烦,魏家的生意也一直都停滞不前。 毕竟是开业第一天,还是要闹出些动静来。 为了壮声势,夏桉特意请了好友们前来吃酒。 杜文襄去蔡府接了蔡护儿,二人最先到的客栈。 之后,便是欧阳从霜。 还有一些闻风过来的捧场的公子贵女们。 夏桉如今在京中也算是有些名声,已经有不少人愿意与她结交。 朱玄凤和萧凌是在半上午的时候来的,他们身后,盛枷和程鸽,也均抽空赏脸来到了客栈。 夏桉见了盛枷,浅浅福了一礼。 她想到了他可能不会来,但也想到了,他一定会来。 总之,面对盛枷,她心里如今也说不出是什么心绪。 有些明朗,又有些微妙。 盛枷进了门,目光在她的脸上淡淡扫过,之后就被宁舫天邀请着朝座位上走去。 在夏桉的眼里,盛枷就是这点好,无论何时,脸上永远都是那副疏离清冷的神情,从前觉得他过于冷情,现在夏桉却觉得刚刚好。 起码不用费心思去揣摩他在想什么。 而令夏桉意外的是,这群人的后面,竟然跟着福王世子萧达。 这萧达她可从没有与之有过任何交集,八成是萧凌和朱玄凤将他一并带来的。 宁舫天将诸位贵客一一请着入了座,在回身要继续招待进来的宾客时,转眸间,脚底却仿若钉了钉子,一时挪不开步。 夏桉朝着萧达福身施了礼,让宁舫天请世子入座。 宁舫天没有动静。 她朝宁舫天看去,发现他不知为何,站在原地看着萧达有些愣神。 眼里漫出了一股幽沉和意外。 萧达似乎也没有急着往里走,就这么与他意味深长地对视。 夏桉从未问过宁舫天,过去是谁将他害得那样惨。 但他隐隐觉得一定是个狠角色。 而他此时的神色,别人可能读不懂,她确是读得懂。 原来那个人,是萧达。 夏桉赶忙恭敬上前,亲自朝着萧达伸手道:“感谢世子今日能来小店捧场,请这边上座。”然后挡在了宁舫天身前,将萧达请到了桌边坐下。 宁舫天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回过身,整理了一下心情,继续招待其他宾客。 大家进了客栈后,也没有都直接坐下。蔡护儿带着杜文襄四处转悠,跟他介绍客栈的装修细节。 客栈筹备的时候,她曾陪着夏桉来过,对这里十分熟悉。 花花草草,还有家具摆放的寓意,她都一清二楚。 她兴致勃勃地跟杜文襄讲解着。 她讲得生动,杜文襄听着也投入,在外人看来,俨然一对令人艳羡的有情人。 一楼的柜台边,蔡护儿正对着一个高高的盆景,对杜文襄说着那盆景摆在那里,风水是如何地好,如何地招财。 夏桉正要到柜里取东西,路过他们,道:“杜大哥,你别听她说得那么玄乎,这盆景是她送的,摆放的地方也是她亲选的,她自然是要夸到天上去。” 蔡护儿道:“我问过我们府里懂风水的那个花匠,他指导我选的地方,绝对不会错。等着瞧吧,你这间店必定大火。” 夏桉笑笑:“好好好,这间铺子若是火了,我给你一笔分红,可以了吧?” 蔡护儿骄傲地勾唇:“这还差不多。杜大哥,到时候我拿着分红,请你吃酒。” 杜文襄点头:“行,我等着。” 夏桉撇撇嘴:“你们俩个还在我面前秀上了,桌上就有现成的好酒,你们现在就可以喝啊。” 蔡护儿道:“再等等,我还没有跟杜大哥介绍完呢。” 说着,便又带着他上了二楼。 夏桉看着二人上楼的背影,笑了笑,回过身时,见盛枷不知何时站到了柜旁。 第653章 要不要我帮你做个媒? 盛枷抬眼,扫了眼并肩朝着楼上走去的蔡护儿和杜文襄。 “这二人,是你的成果吧?” 夏桉心想,今日他是客,务必笑脸相迎。 “回大人,臣女可不敢贪功,他们二人是情投意合,‘私定终身’。” 盛枷自然是不信她说的:“从大公主和拓拔昀,再到欧阳和陆平衍,这回又是他们二人,看来你最好的,是牵线做媒。” 夏桉微笑了一下:“经大人这么一说,我好像确实有些做红娘的天分。” 她承认,这几对确是都是她的杰作。 有佳偶天成,有天作之合,有共度难关。每一对都有他们的自己故事。 盛枷戏谑地勾勾右唇角:“又岂知你不是在乱点鸳鸯?” 夏桉觉得心口噎了噎。 她走到柜上,低头取了一瓶酒。 眨了眨眸子,抬眼间,眼里的笑意冷却了几分:“不管是乱点鸳鸯,还是良缘一段,在我眼里,我和大人这样的人,总归是不会点到一起的。” 盛枷眼色凝了凝。 “大人年岁也不小了,没有考虑过成家吗?要不要我也帮你做个媒?” 盛枷眼里似冰块般有了裂纹。 夏桉挑眉,眼里闪着锋利的光,盯着盛枷那张明显阴了几分的脸:“怎么,你不信任我?我可是很有选人眼光的。不管是大公主和拓拔皇子,还是欧阳跟陆将军,哪一对不是天赐良缘?” 盛枷再次感受到,夏桉在他们中间竖起的屏障。 这屏障将他挡在外头。他想踢碎,却也知道这并非有力气就能做到的事。 只能由着这屏障越竖越高,越来越坚硬。 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 这时,门口处传来一声含情脉脉的女子呼声:“表哥,你也在这?” 郑妍锦随着她的几个闺蜜,竟也来凑今日的热闹了。 几个贵女随着郑妍锦规规矩矩齐声朝盛枷施礼:“盛大人。” 看着扑面而来的粉妆红颜,夏桉唇角放了放:“看来,大人是不用我来帮的。” 郑妍锦本对夏桉的铺子毫无兴趣,但听说她今日邀了很多友人过来,她就觉得,或许盛枷也会在。 果不其然,她刚不情不愿地随着几个贵女走进铺子,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表哥。 她甚至在年节的时候都没有见到过他。 她有些激动地朝着盛枷走去,朝他淑然地福了福身。 “表哥,好久不见。过年的时候去府里找过你的,却听说你一直在忙,并没有回府,表妹一直都很惦念你。” 夏桉站在柜边,甚觉自己此时在这里有些多余。 她不声不响端着酒瓶朝着另一边走开了。 盛枷对郑妍锦道:“没事不必找我。” “表妹也知道,表哥向来以公事为重。可你,过年的时候总要给自己喘口气,国公夫人其实很挂念你。在我面前说了很多次怕你累坏了。” 盛枷面无表情看了郑妍锦一眼,没有说话,抬步朝着一楼里侧走去。 郑妍锦立刻跟住他:“表哥,我话你听到了吗?你坐哪里?今日好不容易遇上,表妹请你吃酒吧,我们兄妹二人很久没有在一起用膳了。” 盛枷并没有理她,走到最里面的那一桌,在萧凌的旁边坐了下来。 这一桌,坐的几乎都是世子。 萧凌见郑妍锦跟过来,面色很是失落,笑道:“要不,郑姑娘与我们同坐?” 这里哪是她能坐的,郑妍锦瘪瘪唇角,留恋地看了盛枷一眼,有些尴尬道:“不了,世子慢用。” - 夏桉将取来的酒,拿过来递给欧阳工从霜。 “这一瓶,你带回去给你祖父尝尝,这个是尹老翁亲自酿的,口味格外纯正。” 欧阳从霜笑笑:“多谢,我祖父最近一直都喝你们的酒。” 夏桉朝着郑妍锦望去:“那郑姑娘,也算是盛枷的亲表妹了,怎么他对人家爱搭不理的?” “我听母亲曾说,盛府的事情好像还挺复杂的。盛枷如今不仅不回盛府,就连政府也几乎没有往来,对郑妍锦这个态度也正常。这里面究竟有什么隐情,外人也无从知晓。不过,我反正是觉得盛枷骨子里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大概他有自己理由。” 夏桉偏头想了想:“也是。” 欧阳从霜道:“你母亲的事情,前段时间传的还挺夸张的。你没事吧?” 夏桉道:“我没事。她这些年,背着父亲做了很多过分的事。走到今天这地步也算是咎由自取。我不同情,也不心疼。” 欧阳从霜轻笑了一声:“看来,他们母子都是半斤八两。” 欧阳从霜至今都记得夏舒纬的虚伪和无耻。 “对了,作为兄长,他今日没来给你捧场?” “人家现在不是有要务在身吗?很快就要跟三殿下去秦州做大事去了。” 欧阳从霜撅了下嘴:“这种人千万不要小人得志,否则将来必成祸害。” 夏桉认可地点头:“我也这么认为。” 欧阳从霜挑眉看看她:“你知道我为何特别喜欢跟你做朋友吗?” “为何?” “我们俩骂人总是能骂到一起去。” 夏桉笑:“是啊,这多难得。那你知道我为何愿意和你做好朋友吗?” “为何?” “你和我一样,外表看着温顺娴静,其实内心根本就不老实。” 欧阳从霜也笑:“认同!” - 这时,客栈门口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一辆装裱华丽的马车缓缓停下。 着一身华服的赵幽从马车上牛气冲天地走了下来,然后命人从车上抬下来一个蒙着红布的东西。 见了赵幽,夏桉脸上的笑意瞬间没了,并没有像迎接其他宾客那样到门口迎接。 赵幽神气地自己迈进了铺子。 “抬进来。” 后面的下人将东西抬进门槛。 赵幽一脸温柔的朝着夏桉道:“妻妹,姐夫听说你今日客栈开业,特地过来为你捧场。” 夏桉眼神清清冷冷:“姐夫那么忙,何必凑我这个热闹。” 赵幽毫不在意她的态度,一把撩开身后的红布,一个金蟾出现在众人眼前。 “是姐夫送你的开业礼!姐夫祝你生意红火、财源广进!” 第654章 当众道歉 夏桉眼神依然冷冷的。 “姐夫这礼太重了,妻妹受不起。且今日快店的宾客,都是赏脸来为我捧场的,我不收礼物。” 赵幽不屑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与妻妹,可是一家人。” 夏桉道:“那是过去了,二姐姐已不在,世子不必如此客套。” 她走过去,拾起红布,将金蟾重新蒙上:“所以,这礼,世子还是拿回去吧。” 赵幽也不急。 他知道自己之前做的事,夏桉心里还有气。 她这般反应也正常。 他笑了笑,压低嗓音,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还在跟姐夫赌气呢吧?姐夫今日其实就是来给你赔罪的。上一次,是我做的不多,我是受了你母亲的摆布,才做了混账事。是你那母亲太能坑人了。姐夫错了,你就原谅姐夫这一次吧。姐夫以后绝对不会再那样冒犯你了。” 夏桉听着他的声音,只觉得阵阵反胃。 她道:“你这是道歉吗?你上次在画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只差一步就是你的人了。如今既然是道歉,是不是也应该当着众人的面道歉?” 赵幽眉头蹙了蹙。 “当着众人的面?” “不然,我怎知你会不会重蹈覆辙,下一次还要故技重施?” 二人四目相对,夏桉目光锐利,赵幽知道,这丫头就是个不好惹的。若想最终取得她的芳心,首先就得让他放下对自己的芥蒂。 赵幽目光一寸寸软了下来。 谁让自己就看上她这个小性情呢。 他脸上伪装出一副真诚的模样,眉毛挺立,做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好,姐夫今日就当众向你道歉。” 说着,他朝着一楼坐着的各位宾客,有些不自然地道:“我赵幽,此前受奸人蛊惑,差一点通过下作手段,伤害了妻妹。今日,我为那日对她的失礼郑重赔罪,妻妹,对不起!是我被猪油蒙了心,差点伤害了你。我赵幽今日当众发誓,日后绝不会再对妻妹行不轨之举,若有下次,天打雷劈!” 大多宾客都嫌弃地看着赵幽。 赵幽什么德行,懂得都懂。 只不过,这人向来跋扈无礼,也蛮横惯了,还从没见他有自醒的时候。今日能当众跟夏桉道歉,倒是稀奇。 有人起哄道:“知错就改,世子不错啊。” 夏桉其实并不稀罕他的道歉,但看他当众承认错误的样子,这感觉不错。 虽然,他根本不可能真心认错。 赵幽将金蟾又撩开:“妻妹,看在我真心实意跟你道歉的份上,你就将这金蟾收了吧。你就摆在那柜上,保证能给你招财进宝。姐夫这也是为了给你撑场子不是?” 这金蟾一看就价值不菲,不要也是便宜了他这个畜生。 大不了拿来,送给需要银钱的人。 “行,那就留下吧。” 赵幽目光柔和地看向夏桉,低低与她道:“往后,我会光明正大的追求妻妹,直到取得你的芳心为止。” 夏桉狠狠咬了咬牙根,此时她已经想好了将这金蟾送给谁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 夏桉看着门外那个华贵的马车,又见赵幽今日这财大气粗的模样。 他哪来的钱财? - 客栈的招牌酒品,还是清风醉。 今日来客的数量超出了夏桉的预期。 比如一些从未有过交集的贵人们来了,从前对她不甚友好的贵女们也来了。 好在宁舫天行事比较稳重,如此大的排场,他也安排得井井有条。 只是夏桉看的出,他总是故意回避着萧达,萧达与朱玄凤坐在一起,看向宁舫天的目光也总是带着丝审视。 萧达做为大乾王世子,地位尊贵。 福王爱财,大乾建朝之初,璟隆帝分了他诸多的产业。 这些产业大多都是由萧达在打理。 萧达此人,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很是贵气的感觉,与萧易瑾的舒朗风流之相不同,他的贵气,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 他甚少参加各种集会。 在一众皇子世子中显得有些神秘。 然,有时候人不可貌相。 夏桉记得上一世,福王谋反失败以后,这个萧达被查出了诸多的恶劣行径。 顶着王世子的头衔,私下里,他可谓将手里的威严和权利用到了极致,贪赃枉法、劫虏欺诈,恶贯满盈。 恰在此时,萧达也朝着夏桉看了过来。 明明是寻常的一瞥,夏桉却感觉他的目光有些像蛇,给人一种阴冷湿滑之感。 很不适。 她假装没有发现他的视线,转而看向了别处。 萧达今日是因为宁舫天而来的。 宁舫天从大狱里被扔出来,重获新生的事情,他早就听闻过。 这人是他从江州带回来的,颇有经商头脑。 此前帮他赚了颇多的银两,他一向很赏识他。 私下里,二人也有很多共同话题,算是知己。 然,此前自己在账面上弄出了个不小的窟窿,填补不上,那是福王需要急用的一笔钱财。 无奈,他只能将罪责推到他身上,让他替自己背下这口锅。 那天他去牢里,见他被严刑逼供,身上有多处致命伤,看着是活不了了。 他最后心软了一次,让他好歹不要死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便让人将他丢在了大街上。 不曾想,他竟是被人救下,还好好地活了下来。 不仅如此,还活得越发有模有样,帮着这个夏府的庶女,将生意做得越发令人瞩目。 至于这个夏府的三姑娘,也颇有些意思。 最近一年总能听到关于她的传言。 他也起了好奇心,今日一同过来看一看。 他目光滑过夏桉温婉清丽的侧颜。 确不是个俗气的姑娘,身上有一股劲儿,是个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人。 这时,他见宁舫天去后屋,缓缓起身,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