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传说任务叫逆子之章啊[原神]》 1、第 1 章 问君能有几多愁,盗宝落于旅人手。 荒星压顶风刃刮,凝冰结霜悬眉头。 红发少年抖了抖手中的纸片,不由露出了三分无语三分鄙夷四分觉得离谱——简称[地铁、老人、手机.jpg]般的神色。 啊,不对,这里是提瓦特大陆,没有地铁也没有手机。更没有图片格式。 但没关系,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张纸片上的内容。 “咱们团这么卧虎藏龙?”少年挑高了一边眉毛,再次抖了抖手中的纸——啊不,或许尊称它为诗稿更合适,“还有心情写诗,看来情况也不怎么危急嘛。” “先说好啊,可不是什么烂摊子老子都会去收拾,爷爷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少年盘坐在高处的山石上,一手搭在膝弯上,一手捏着诗稿,姿态十分放松。 他一头红发披散至肩,鬓发被编成两股细细的麻花辫绕至脑后,用色泽明亮的金色圆环固定在一起。两根装饰用的金羽垂落在脑后,一顶应当是金线编织的绳冠戴在他的头上,双耳也佩戴着以菱形宝玉点缀的黄金耳饰。 再往下看,那一身衣服也华贵不已,就连衣摆处的凤鸟暗纹也泛着金色流光。这一身行头从头到脚,都在赤裸裸地强调着三个字:我很贵。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却不是他这身行头。而是那双诡异又美丽的黄金重瞳。 他轻笑着眨眨眼,重瞳之中便流转起让人不敢直视的光华来,慑人得很。 顶着满头大汗的盗宝团斥候不敢继续直视他,将头埋下去,急慌慌地解释:“严爷,这真不是咱们自己人写的!您也知道兄弟们就这点子文化水平,怎么可能写得出这么高级的诗来?” “这……这是、这是……是个戴奇怪帽子的小姑娘写的!跟在她身边的还有那个最近经常坏咱们好事的黄毛旅行者和一个有冰系神之眼的小子!”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兄弟们点背,总在野外遇到这几个人。好家伙,这几个凶神一打照面那是一句废话也不多说,上来就给哥几个一通好打啊!” 斥候越说越真情实感,直至声泪俱下,“严爷,您又不是不知道有神之眼的人多么难缠,兄弟们是真的打不过啊!您可是咱们盗宝团的宝贝,身什么……身、身怀那火系神之眼,兄弟们现在能指望的可就只有您了呀!” “您行行好,千万帮兄弟们把场子给找回来啊!” 众所周知,在提瓦特盗宝界,一向流传着两个大人物的名号——南长姊,北怪鸟。璃月地区盗宝团的首领是个女人,被手下人称呼为“大姐头”,这便是长姊一称的来源。 近来璃月地区的盗宝团愈发猖獗,要得益于一个外号“严爷”的新秀。 据说这位“严爷”在半个月前投奔大姐头,有一枚火系神之眼,刚入伙没多久就坐上了军师的位置。在他的指挥下,盗宝团进行了数次成功的盗宝行动,甚至多次从千岩军手下全身而退。 众多千岩军提起他就恨得牙痒痒,七星也下了命令,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这个外号“严爷”的人。 显而易见,这个被众多小弟围着哭诉的少年,就是令七星都头疼无比的“严爷”。 “严爷”真名当然不叫“严爷”。 他真名炎琅,混迹盗宝团前给自己起了个艺名——严朗,这才被一众仰慕他的小弟们称作“严爷”。 “……” “……” “……嗯。” 此时,听完斥候的话,炎琅陷入了沉思。 斥候催促道:“您倒是说句话啊!要是连您也没有主意,那我们岂不是要被黄毛他们欺负到死啊!” 这小子唱念做打俱全,神态还怪感人嘞。炎琅琢磨着。 见他久久不语,斥候悲从中来、悲鸣不已、悲痛欲绝,“严爷啊——难不成盗宝就该死了么!纵观这璃月之大,咱们竟无处容身啊——” “严爷啊——” “我的严爷啊——您倒是拿个主意啊——” 痛。 太痛了。 痛得像是严爷本人亲自坐在灵堂上看着这小子哭自己。 盗宝团在璃月到底是不是真的无处容身不重要,重要的是炎琅被斥候嚎得头疼。 最重要的是这小子的哭诉太有感情,导致当时围在他身边听实况的其他盗宝团成员也感同身受。 他们个个同仇敌忾,气势如虹。仿佛下一秒就要揭竿而起,冲到璃月港拳打岩王爷脚踢群玉阁,为广大盗宝团的穷苦弟兄们打出一片天。 好一个“遇扫荡小斥候万难方脱险,听哭诉众弟兄义愤冲云天”。 真是妙哉啊! “真不是我不给面子……小六啊,”炎琅瞥了一眼斥候的长相,见他脸颊两侧共有六颗小黑痣,便如此称呼道,“你讲的这事,真是惨绝人寰、骇人听闻。连我这等铁石心肠,听了也为被那黄毛痛揍的弟兄在心里默默流泪。” 小六十分感动:“严爷,我不叫小六……” 炎琅一手扶住额头,似乎已经不忍继续听下去,“别说了,小六,我实在是心痛难忍。只是,弟兄们,你们有所不知啊……” 小六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他一挥手再次打断,“你们就没有想过,堂堂火系神之眼的持有者,怎么会沦落至混迹盗宝团的地步吗?” “严爷……” “那是因为!”炎琅震声道,“我与璃月七星,有不共戴天之仇啊!” 他霍地站起身,衣角随之甩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并且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正巧糊住了小六再次张开的嘴,“璃月七星,害我家人几乎死绝,唯一活下来的兄弟与我反目成仇。我并非没想过复仇,然而敌方实在太强大,我花费整整五年才从牢狱之中逃脱……” “我又何尝,不想结束这样的世道,还兄弟们一个朗朗青天呢?” 众人的情绪再次被调动了起来,更是有感性的人握紧了拳头、泪湿了眼眶。恐怕只要再多煽动几句,就真的能够立刻联络上散落在提瓦特各地的同行们,打响盗宝团起义行动的第一炮。 小六:“倒也不是让您出手带我们直接打七星的意思。” 炎琅猛地转回身,目光如电,死死盯在小六脸上。此举引得一众盗宝团的筋肉大汉也将目光放在了身子骨一看就不怎么壮实的小斥候身上。 小六不由得再次冒出冷汗。 不用炎琅亲自开口,便有一个身形高大的、拎着锤子的成员站出来道:“小六兄弟,你这是说什么胡话呢?咱们盗宝团的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至于把自己的恩人往火坑里推!” “就是就是,”壮汉们七嘴八舌地讨伐起来,“小六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小六:“我不是那个意思……还有都说了我不叫小六啊!” 炎琅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多言,我懂你的意思,小六兄弟。” 小六:“我真的不叫小六……” “你可知,那黄毛一行人,到底是为何敢在璃月的野外这么嚣张吗?”炎琅自然地无视了小六对于自己名字究竟叫什么的分辩,“正是因为他们是关系户啊!” “他们仗着武力与七星撑腰,横行野外。伤人放火,无恶不作。我亦怒其……咳咳,老子也看他们不爽很久了!” “我同样也是盗宝团的一员,与各位兄弟相称。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七星欺我就算了,竟然还欺负我的兄弟,这口恶气我咽不下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背手向营地外、山坡后的方向走去。 “你等着,小六兄弟。这不是件小事,还需要从长计议。待我闭关几日细细思索,拿出一个章程来,再跟大伙儿商量行动计划。” …… 走了几步,他又退回来,“先说好,这可不是害怕七星的意思。七星权力虽盛,但让老子忌惮,还不够格。” 笑话,真正让他忌惮的是璃月的七星吗?当然不是! 他真正忌惮的人从来只有坐镇璃月港的那一位! 这叫紧急避险。 庸人是不会懂的! …… …… ……嗯? 等等,好像岩王帝君已经死了,连送仙典仪都办完了。 那没事了,还是可以冲的。 2、第 2 章 入夜,荻花洲的晚风有些微凉。 风拂过芦苇,荡起一片形状优美的波纹。竹排静静地停靠在岸边,躺在上面休息的丘丘人也褪去了混乱与危险的色彩,多了几分闲适与安然。 这画面十分宁静优美,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忍打扰。 ——但有一个人除外。 金发的旅行者带着会飞的白毛窜上竹排,三下五除二,一套荒星加走位带走了无故倒霉的丘丘人。紧接着,他打开一旁的宝箱,掏干净了里面的存货。 丘丘人的遗恨连阴暗的吼叫都来不及发出,就消散在微凉的夜空下。 空手法娴熟地扫荡了好几个丘丘人营地,顺便把几位路过的盗宝团胖揍一顿,扭送至值班的千岩军手里。在盗宝团成员们不甘的声讨之中,他抛接着手中的鸦印,十分潇洒地转身离去, 很好,今日份宝箱洗劫活动到此结束,他会好好珍藏这个世界的馈赠的! 夜枭的咕咕声已经响了有一会儿了,空望了望天空。 这个时间望舒客栈大概已经闭门谢客了,那就去岩神像附近凑合一晚吧。会飞的白毛——派蒙,表示没意见。 两人不是第一次做这种在野外露宿的事,说走就走,一路朝着荻花洲神像所在的位置赶去。随着离岩神像的距离越来越近,派蒙突然凑上前来,指着前方道:“旅行者,快看!岩神像下有个人!” 空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个人依靠在神像脚下,火红的头发成了这月夜里的唯一亮色。 “好奇怪,”派蒙摸着下巴,做出思考的模样,“在钟离假死,不,是全璃月都知道岩王爷仙逝之后……还会有人去向神像祈祷吗?真是虔诚呢。” 空看了看头顶高悬的月亮,再环顾了一下荒凉的野外,对派蒙的结论不太敢苟同。 “那个人很奇怪,”他眯起眼睛想要看得再仔细点,“有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嗯…… 是在哪里见过吗? “奇怪?”派蒙再次看向神像下的人影,也察觉出了不对,“对哦!半夜三更的怎么会有人跑到荒郊野地里祈祷,一定有鬼!” “哼哼~” “旅行者,我们不要惊动他,上前抓他一个现行!” 空点头,他对这个人也很好奇。于是他伏低了身子,派蒙也降低了飞行高度,两人偷偷摸摸地向岩神像的位置潜行。 …… 岩神像的下方摆满了酒菜,也许是摆放的时间过长了,这些菜都已经凉透。 炎琅背靠着岩神像脚下的柱子,一只手把着酒壶,正动作豪放地往嘴里灌酒。那酒壶里的酒仿佛倒不尽似的,一直有源源不断的清澈酒水涌出来。他的面色看不出异常,但细看之下,那双诡丽的眼睛却是正在放空的。 偷偷摸摸的旅行者和旅伴已经摸到了岩神像的正后方,都没能惊动他。 荻花洲的夜晚会随机刷新降魔大圣,为了能安全无虞地待在神像这边喝酒,他特地在层岩巨渊那边搞出了点动静。如无意外,某位跟他身高不相上下的仙人今晚应该是赶不回来了。 白天的时候他曾经对着盗宝团的斥候小六随口编过瞎话,说七星逼死他全家,害得他仅剩的一个兄弟也和他反目成仇。这话有九成是假的,但某人跟他反目成仇是真的。 炎琅回想起五百年前与某位夜叉的生死之战,惆怅满腹,不由再次灌了自己一口酒。 “我好惨,”他这么说,“早死的兄弟,发疯的妈,拉偏架的后爹,破碎的他……我好惨。” 想当年,他也是跟着岩神摩拉克斯南征北战的仙人,璃月各地也建满了他的庙宇。谁料五百年前一场意外到来,他被摩拉克斯飞鸟尽良弓藏……咳,被摩拉克斯铁面无情地封印进了一处山脉,被迫沉睡至今。 三个月前,海上的动静传到封印他的遗迹深处,震得整个遗迹都在晃荡。好巧不巧,一块悬在他头顶正上方的砖块就这么被晃了下来,把睡得四仰八叉的他砸了个正着。 怀抱着满腔的起床气,他怒而奋飞上天,朝着那死动静传来的地方吐了个火球。等他回到自己先前睡觉的地方准备继续睡回笼觉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冲破封印了! 哈哈哈哈!摩拉克斯!你的封印术不过如此! 炎琅当场乐了。 但是乐完,他左等右等,等了一个多月,都没等到找过来加固封印的岩神。 “……” 他的排面呢?他的危险性难道不高了吗?摩拉克斯难不成把他给忘了吗?! 这能忍吗?! 这必然不能忍! 于是炎琅怒而离开原地,化了个人形混进了人群之中。多番打听之后,他才弄明白,岩王爷在不久前不幸陨落了,送仙典仪都办完了。 要是他不在遗迹里等那一个月,说不定还能赶上送仙典仪的现场,吃上岩王爷的席。 炎琅消化完这些消息,怒极反笑。 ——好呀,摩拉克斯,没等我突破封印出来暗杀你,你倒是先死了。你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得力下属,你从来就没把我放在眼里过! 小爷要叛逆!小爷要学坏! 于是他转头就取了个艺名,投奔了盗宝团的大姐头,璃月这才流传起了“严爷”的名声。 至于今晚,炎琅之所以要到岩神像附近祭拜,绝不是因为没赶上送仙典仪所以来这里补上。纯粹是因为他接下来就要给摩拉克斯钟爱的人类找点麻烦,所以才特地来这里通告他一声,让他死了也不安生! 他愤愤地拍了一把地面,几缕没收住的火元素逸散出去,燎焦了大片草地。 “可恶啊!死得那么急做什么,吃席我都没赶上!那可是岩王爷的席,可恶!” 旅行者与派蒙悄悄竖起耳朵,试图听清这位夜半拜神的家伙的发言。 “又顽固又可恶的老头子,总算他妈的轮到……” “轮到什么?” 后面响起的这个声音似乎不像个少年,而是更像一个小女孩。空思索着这声音为何这么耳熟,往旁边看去,却发现本该靠在他旁边的派蒙已经不见了踪影。再一抬头,又望见会飞的小派蒙已经凑近了神像下的可疑人士,正好奇地探头打量。 原来派蒙没有丢,而是凑到前面去了。 还好……还……等等? 空:! 派蒙!! 你到底在做什么?! 快回来啊!! 然而空的心声并不能传到派蒙那里,只听那红发的可疑少年下意识复述:“总算轮到你……等等,你们是谁?!” 话说到一半,少年仿佛是终于从酒意中清醒过来,眼神锐利地扫向两个意图不明的陌生人。 那双重瞳中映着月光,闪烁着冷意。 派蒙吓了一跳:“是四个瞳孔的怪人!” 四个瞳孔的怪人:“?” 如果是荧的话,大概已经配合派蒙一起惊呼了吧? 空想了想,在先跟着派蒙一起惊呼还是先说正事两个选项里坚定地选择了后者。于是他毫不客气地出言:“这也是我们想问你的,你是什么人?” 派蒙也跟着回过神来。她双手抱胸,飞到少年正面,和空一起审视着他:“对啊对啊!我们还想问你是谁呢?大半夜的不在家里睡觉,跑到荒郊野地里拜……拜岩王?” “嗯——看起来不像个好人呢。” “我?”也许是意识到如果不回答就很难走脱,对方用大拇指指向自己,“看不出来吗?我是仇恨岩王帝君的人,来这里庆祝他终于死了。” “在璃月,白天干这事可是要被璃月人追着打的,所以当然就只能半夜出门庆贺咯。” …… ………… ……………… 派蒙吐槽:“你也知道这样会被璃月人追着打啊!” 空点头对派蒙的话表示支持,并说:“还是举报给千岩军吧。” 刚刚发出暴言的炎琅尔康手:“……等等,这倒也不至于……” 空转身就走。 炎琅只能忍辱负重道:“二位壮士,还请留步。” 只见那只飞天小白毛双手插腰,十分正气凛然:“怎么,难不成你是想要贿赂我们?要是你摩拉给得多的话,嘿嘿,倒也不是不能……啊不!我们是不会像你这样的可疑分子妥协的!” 炎琅微微一笑,和蔼道:“小壮士误会了,倒也不用那么麻烦。” “刷——”地一声,赤光如霹雳般闪过。一把泛着血红光泽、一看就十分不详的大剑被直直插到两人脚下。 他一只手扶着剑柄,抬起另一只手捂嘴打了个哈欠:“二位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让我这把大宝贝感到激动的话?” 配合着他的话,红色大剑发出一阵嗡鸣。 看样子是不好说话的人呢,空的额角冒起一丝冷汗。 而派蒙早就向后飞出一段距离,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哪里还有一开始的小嚣张:“没有!我们什么都没说!” 炎琅抱起胳膊,重瞳睥睨着他们:“你们是异乡人吧?本……我可警告你们,今天晚上看到的事情,你们最好给我烂在肚子里。要是让我发现璃月这片土地上有什么不该流传的传言——” 他刻意拉长了尾音。 空与派蒙略带紧张地盯着他。 他比了个割脖子的手势,配合着那双模样诡丽的重瞳,杀气凛然。 派蒙吓了一跳,赶紧捂住嘴,使劲摇头:“我、我我、我们不会说的!千万不要杀我们啊!” 一旁的空也学着派蒙捂嘴点头。 炎琅冷哼:“最好是这样。”他试图威胁眼前这两个陌生的家伙,“我的眼睛遍布整个璃月,异乡人,希望你们最好知道「谨言慎行」四个字该怎么写。” …… 随着红发少年的身影远去,派蒙的声音在空的耳畔响起:“他刚刚是不是说,整个璃月都有他的眼睛?” “难不成……他是道上的人?!” 空没有回答,看着神像前摆放的丰盛酒菜沉思。他见识过往生堂主持的送仙典仪,对璃月的丧葬、祭拜文化也算有些了解。 ——如果真是仇恨岩王帝君的人,有可能会准备这样丰盛的祭品吗? “也许他是准备自己吃的呢?”派蒙提出了不同的意见,“如果是我的话,仇人死了,我一定会准备一大桌好吃的好好大吃一顿!说不定这个人做得更绝,他直接在老仇人的神像前当面吃。这样就可以气死老仇人!” “——呃,不对。仇人已经死了的话,那应该就是气活?” 两人没能得出最终的结论,最终旅行者拍板道:“为什么不问问万能的钟离先生呢?反正他也是「道上的朋友」。” “说得也是!钟离那么博学,没准儿会知道呢?” “那我们修整一晚,明天就去璃月港问问钟离吧!” 3、第 3 章 璃月港作为天下第一大港,这里街头巷尾流传的消息说是日日常新也不为过。前一天人们谈论的可能还是主持送仙典仪的往生堂客卿有多儒雅博学,换到第二天可能就又变了内容。 最近璃月港的新话题是和裕茶馆来的新角儿——严先生。 空与派蒙再度抵达璃月港之后,在大街小巷之中听到最多的就是人们对“严先生”的讨论。甚至有健谈的居民在发现他们旁听之后,会拉着他们热情地安利璃月的这位新角儿。 并不是所有璃月戏演员都能被称作“角儿”。 能成角儿的人,无一不身怀绝技,又名头响亮。 绝技倒是能靠勤学苦练来补,但成名这事多少还是要有点运道在身上的。 而严先生,甫一来到和裕茶馆,就一嗓惊人。他在和裕茶馆连续登台了三天,最后一天更是和名角儿云先生同台。三天三台戏,场场座无虚席。称得上是一炮而红。 于是他的名气在坊间迅速传开,甚至到了在璃月经商的外国友人都略知一二的地步。 留着两撇胡子的老派璃月大爷拽着旅行者的胳膊不让他走,十分热情地向他们夸赞这位新角儿。那狂热的神情像极了他曾经见过的芭芭拉的热情粉丝们。 空不敢动。 简直梦回蒙德追星夜。 一人一飞行物本想速战速决,直奔三碗不过港寻找常在那里听书的钟离。但盛情难却,只能一边陪笑一边艰难地往目的地挪动。 好不容易摆脱了狂热的追星大爷,空只觉得自己只剩下半口气在了。 “看来我们不在璃月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很多……很多……事呢……”一路走来,听了不知道多少句“严先生”的派蒙忽高忽低地飞着,眼看着就像是被吸干了精气一样。 空揉了揉耳根,心有余悸地点点头。看来璃月人追起星来一点都不输邻国啊。 他们先是找到了三碗不过港,却没在这里见到钟离。 一问侍者,原来钟离先生也听闻了这位“严先生”的美名,打算去听一回对方唱的戏。 为了寻找钟离先生,同时满足好奇心——主要是满足派蒙的好奇心。两人打听到了严先生今晚要在和裕茶馆登台的消息,直接赶了过去。 “快点快点!晚了就抢不到位置了!”派蒙一马当先飞在前面,还不忘回头催一下只靠两条腿赶路的空。 空气喘吁吁地爬上最后一阶楼梯,还没来得及张望一下茶馆里有没有空位,就听见了派蒙惊喜的声音。 “果然是钟离!” 正坐在桌边悠闲品茶的往生堂客卿也注意到了他们,于是微笑着冲他们招了招手。空眼前一亮,连忙和派蒙一起坐到了钟离对面的位置上。 向钟离道过谢并坐下之后,他才抽出空来打量了一下四周——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如果不是钟离邀请他们拼桌,那他们等会可就只能站着听戏了。 派蒙也发现了这一点,她拍拍胸口,舒了一口气:“呼——多亏有你,钟离,不然我和空就只能站着听戏了!” “哦?”钟离动作优雅地帮两人沏茶,一人面前摆上一杯,“你们也是来听严先生的戏的?” “呃……虽然我们来找你是为了别的事情,但是先听完戏再说也不迟嘛!” “璃月的大街小巷都在说这个严先生呢!我和空都很好奇这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这么受欢迎!” 一路急速飞来,派蒙也感觉有些口渴。她端起茶杯,吨吨几口将茶水下肚,“说起来,钟离你对这些事情一直都很有研究,你知道严先生是什么样的人吗?” 钟离沉吟了几秒,才在空与派蒙期待的眼神里说:“据我所知,这位严先生善扮武生,在茶馆挂靠用的艺名是‘严朗’。人们猜测他可能是某个源远流长的戏曲世家的后人,因为他所唱的剧目都很有……古意。” “古意?”派蒙很上道地提问。 “嗯,就是颇有几百年前古人唱戏时的风韵,”钟离回答,“严先生虽年轻,唱法却很老派。我听过别人转述的一部分戏词,其中有不少是已经散佚在历史中的遗珠。可见家学渊源大抵所言非虚。” 他们这边正谈论着,其他桌的客人也在交流着和他们相同的话题。 “……依我看,还是严先生第一日唱的《斗恶螭》更高妙。尤其是中间岩王帝君与恶螭相斗那一段,整段的打戏看下来真是酣畅淋漓!更不用说严先生的唱功,嘿,真是绝了!” 邻桌一人高声道,说到激动处,不由清清嗓子唱了几句,“住口——恶螭休将巧言搬,我离民世代居此间,向来本分垦良田,何曾到处引祸端。今日无辜遭此难……” 另一人打断他,“不不不,我看哪,还是第二日唱的《夜叉归山》更胜一筹。你听这词儿,这调儿—— 莫叹夜叉运多艰,死别生离皆见惯。不过是性好逞凶受天谴,该当命中有此难。一朝侥幸侍奉岩君前,般若相变作菩提面…… 今遭诸魔困此间,孤立无援强弩断,见乡亲惶恐心难安。同袍与某具离散,鞭长莫及实难援。恨当年,兵书不多念,武艺不勤练。悔也晚,只懂个打破釜、凿沉船,舍了命背水血战。某今醉去沙场眠,嗟尔顽童莫笑言! 乡亲哪,莫怕!你等便躲在此处,天明时分将某尸骨敛起,待到春来花开之际—— 再送某……归——家去吧!” 最后几句念白结束,他突然长叹了一声,显得十分惆怅。 围观他们争论的人听到如此苍凉的唱词,也被感染,不由跟着叹气。 派蒙向来容易感动,听着他们的话,更是跟着长长叹了一口气:“唉……听第二出戏的唱词,似乎是个非常非常悲伤的故事呢。” 钟离则是垂着眼,若有所思。 空十分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神色的变化,于是问道:“钟离先生是想到了什么吗?” 钟离摇摇头:“无事,只是想起一个已经许久未见的故人。” 他们正说着话,只听后台处一阵骚乱,似乎有人正在慌张地确认着什么。过了一会儿,茶馆的老板才从后面转出来,一脸歉意地向茶客们道歉。 “诸位,实在是对不住,今儿个登台的只有云先生。严先生今天临时有事,登台的时间改到半个月后了。” “半个月后?!” 派蒙看了看空,空看了看派蒙。 “怎么这么不巧,这么说我们要等上足足半个月才能欣赏到这位严先生的演出了?” 派蒙又看了看空,空又看了看派蒙。 “好的,”空认命道,“我们去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4、第 4 章 “你们问那位严先生?” 被空和派蒙拉住的是一位新到茶馆的伙计,老板本人已经被几位不满的票友围起来讨说法了。这位满脸憨厚相的伙计挠了挠头,而后诚实道,“其实我也没见过严先生几面,只是他看着跟云先生一样年轻,通身却有一种让人不太敢放肆的气派。 “像我们几个茶馆的伙计,平日里在他面前说话也会下意识变得小声——这么说也真是奇怪,明明严先生看上去只是个半大小子啊。难不成这就是名角儿的气场吗?” “……是这样吗?” 派蒙迟疑道,“可是我们在面对云堇的时候就没有这样的感觉呀?” 伙计挠头道:“或许是因为云老板看上去比较温和吧?其实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那些大人物们身上都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哪怕只是看一眼都会觉得有些气短。” 派蒙:“那旅行者呢?旅行者身上也有那种感觉吗?” “旅行者啊……旅行者也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如果只是远远看着的话也会心生敬畏吧。” “——什么叫如果只是远远看着啊!” 空:“……” 空无力道:“派蒙,说正事。” 最终他们还是在伙计那里问到了“严先生”的行踪。大概是看在旅行者的鼎鼎大名和钟离先生的良好风评的份上,伙计左右看了看,招招手将他们带到角落里。 “这话我只跟你们几个说,你们可千万别告诉别人,”他小声道,“老板那边收到的消息是严先生在来的路上被盗宝团打劫了……但要我看,盗宝团盯上严先生,还真不一定能断言是谁打劫谁。我以前就是在盗宝团干的,我那些还没金盆洗手的兄弟们,可都挺怵他的。” 派蒙有些迷糊了:“那这么说……如果盗宝团很害怕那位严先生的话,严先生似乎不应该被拖延行程?” “有些蹊跷。”空凭借他多年殴打盗宝团积累的经验作出判断。 钟离则是若有所思,而后对着伙计问出了一个问题:“严先生的籍贯似乎一直都是一个谜,和裕茶馆既然能请到严先生来唱戏,想必对他的了解要比我们多些?” 伙计思索:“严先生的籍贯啊……我还真听到过,上回严先生来的时候,似乎提起过他是翘英庄人。” 空直接拍板:“那我们去翘英庄打听一下。” 派蒙:“诶?诶??不至于为了听一场戏做到这种程度吧?!” 她转头望向钟离,却见钟离这个理论上来说最靠谱的成年人也跟着点了点头。 …… “如若方便,也请让我同行。” 削月筑阳真君沉声道。 “降魔大圣日前告诉我,帝君曾设下的一处封印有了松动。我心中颇为不安,如果不能亲自去看看情况,实在难以放心。” 绝云间峭壁林立,狭窄的山道上,鹿形仙人的面前站了两个丁点大的小姑娘。 绿衣小姑娘的脸上还蹭着几抹灰,手上有几处已经结痂的轻微的擦伤。看着像在奔跑的时候摔了一跤。 这两个小不点从璃月港来,虽然看着只是平平无奇的小孩,但一个是仙人的弟子,另一个自己就是仙人。 仙人弟子瑶瑶和仙人本仙七七对视了一眼。七七尚在宕机思考,瑶瑶已经干脆地点头:“好,我来指路!” 于是削月筑阳真君俯下身去,将两个小姑娘接到了自己的背上,踏云而起。 这三位名头里面都带仙字的仙字号人物的相遇并非偶然。 这事要说到前一天瑶瑶与七七出门采药,路上却被几只行为怪异的火史莱姆一路带到了青墟浦。刚到青墟浦,更怪的事就发生了——一群火深渊法师失了智一样围着建筑废墟跳舞,在它们的身边更是聚集了大量的火元素生物。 瑶瑶惊讶地后退一步,不小心踩落了一颗石子,惊动了正群魔乱舞的魔物。数量超过百只的魔物一齐盯过来的景象十分瘆人,哪怕是打小就已经是个靠谱大人的瑶瑶也遭不住。她一把拽上七七转身就跑,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也只是迅速爬起来继续逃命。 等到她们感受不到火元素生物聚会散发出的那种超高热量后,瑶瑶才缓了一口气。 她与七七面面相觑:“这要怎么办?” 七七迟钝地思考了几秒,然后缓缓给出一个回答:“告诉……仙人。” 这就是绝云间方才那一幕的前情提要。 削月筑阳真君从不是个含糊的性子,背起两个前来报信的小孩后,便直线赶往青墟浦。 瑶瑶在他背上问:“真君,青墟浦的怪事会是因为封印松动吗?” 削月筑阳真君:“虽然我有此猜测,但还不能妄下定论。” 七七忽然道:“那里,有血。” 瑶瑶:“什么?” 七七紧皱着眉头思考:“有血,要告诉,瑶瑶。” 瑶瑶:“七七的意思是昨天的那个地方有血对吗?” 七七摇了摇头:“七七,忘记了。” 而后又迟疑地点头:“有血?昨天的事,敕令,要告诉瑶瑶。” 削月筑阳真君也沉思了。 “应该不会吧,”他喃喃道,“净轮他……不对,至少不应当……” 瑶瑶好奇:”净轮?真君说的是哪一位仙人吗?” 削月筑阳真君正要回答,余光却瞥见了地面上几个正在赶路的人。其中一人似有所觉,抬起头向他看来,鎏金般的眼瞳熠熠生辉。 “咦?”削月筑阳真君道。 * “啊,”钟离在派蒙的呼唤下回神,带着歉意朝她笑了笑,“抱歉,刚刚我被天上一朵特殊的云吸引了注意。” 旅行者一行人此刻正在前往翘英庄的路上。 为了节省时间,他们听从了钟离的建议,打算抄近道经过青墟浦外围,横穿灵矩关再继续向前。 在路上问了钟离问题却没有立刻得到回答的派蒙连连摆手:“没关系没关系!我就是想问,除了钟离你之外,还有什么人对岩王帝君的态度比较特殊吗?” 钟离:“是怎样的特殊?” 派蒙试图形容:“有些……不敬?但是看起来感官又很复杂的样子。” “以普遍理性而论,岩王帝君不可能做到让人人都爱戴他,”钟离很客观地答,“在璃月这片土地上,存在不敬岩王帝君的人十分正常。以我所知的,除去部分盐之魔神的信徒外……确实有一些人对岩神心怀不满。但他们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迁徙去了纳塔,或许他们之中有少数人留了下来?” 派蒙若有所思。 她凑近空的耳边大声说悄悄话:“所以我们那天晚上遇到的怪人,会不会就是这些还没迁移走的人之一?” 钟离主动询问:“小派蒙和旅行者是遇到了什么人吗?” 派蒙:“遇到了一个非常奇怪、非常不敬岩王帝君的上坟怪人!” 她添油加醋地把在岩神像前被威胁的经历向钟离讲述了一遍,末了还握着拳恶狠狠地说,“那怪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看岩王帝君死了就开始酝酿起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来了!就算没有阴谋,那种态度也太过分了!钟离,你放心,旅行者和我一定会帮你好好教训他的!” 钟离:“……” 钟离若有所思。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一些不寻常的事也开始被注意到了。 派蒙抬起小手擦了擦汗,满脸疑惑:“这附近为什么会这么热啊?以前我跟旅行者经过这片区域的时候,温度还很正常来着。” 空也跟着抬手,从额角抹下一把晶莹的汗水。 “这片区域确实热得有些不太寻常了。”他皱起眉。 5、第 5 章 严爷当然没有被盗宝团打劫。 啊不对,是严先生当然没有被盗宝团打劫。 盗宝团成员一生所要守护的有三样东西: 一是自己的鸦印。 二是自己刚偷的财宝。 三是自己审时度势的能力。 打劫打到顶头上司头上,不要命啦? 虽然不是每个加入盗宝团的成员都有浮木,但大姐头手下的盗宝团成员们一定都有一个共同的再生浮木。 敢对再生父母动手动脚,问过其他兄弟们的意见了吗? 像严爷这样的天生坏胚……呸呸呸,像严先生这样的老天爷赏饭吃的戏曲大家,怎么会有人忍心打劫他呢? 青墟浦内的某处地下空洞里,小六潸然泪下。 “严爷,”他心痛到不能自已,即便是被五花大绑,双手也要死死护着自己的鸦印,“我错了,我不该听大姐头的话来试探你——那些古董可是我九死一生才从青墟浦底下挖出来的,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八个月大儿子,您至少给我留一样啊!” 炎琅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小六啊。”他慢里斯条地发言。 小六泪眼朦胧:“在,严爷。” “你知道你偷的这些东西都是什么玩意吗?” 这问题显然是问到了小六的知识盲区,他肉眼可见地愣住了:“呃……古董瓦?” 炎琅又颇为新奇地看了他一眼。 小六十分耻辱地不想承认,那目光中或许包含着些许冷不丁见到文盲的惊奇。 但这能怪他吗?!如果他不是文盲,他还做什么盗宝团?!但凡他有点学识,老早就去总务司应聘文员了好吧! 但严爷没发话,他也只能揣度着对方的心思进行猜测:“呃……这是绘着神秘纹路的古董瓦?呃……神秘仙人的神秘法器?” 炎琅露出慈爱的表情,让不小心看到的小六浑身发毛:“你继续猜。” 小六恶寒道:“严爷,您别这么看着我了,我猜不出来。” 大姐头在上,他今日属实是遭了无妄之灾! 自从严朗这摸不清底细的奸诈东西(大姐头语)混进了盗宝团,虽然他们每次行动的成功率都大大得到了提高,哪怕是运气不好碰到千岩军也有了一战之力——但他们的收获却诡异地日渐减少。 大姐头行走江湖多年,对官方派出来的猎狗有一套特殊的辨别技巧。纵然她不想怀疑自己的得力军师,但盗宝团近来哗哗往下掉的流水还是让她不得不派出小六这个心腹前去试探。 流水不能再这么掉下去了。 强盗家也没有余粮啊! 小六犹记大姐头将这个艰巨的任务托付给自己时那信任的目光,大姐头的手拍在他肩膀上的力度又是如此的沉重——这重量是什么?是责任!是将盗宝团的未来托付于他一人之身的责任! 为了这份责任,纵使是在野外被黄毛暴打又有什么大不了?为了这份责任,纵使是偷偷跟踪严朗这明眼人都知道不怀好意的家伙被发现又有什么大不了? 这都是为了成为一个优秀盗宝团人需要付出的代价,没有这种觉悟是永远也得不到攫金鸦印的! 远在翘英庄当良民的爸爸妈妈,原谅他吧。他真的太想进步了! 五花大绑的小六面前,摆着五个古朴的瓦当,和六个造型各异的小小镇兽像。这都是他在数次跟踪严朗后,在疑似对方老巢的青墟浦周围挖出的宝贝。 这些宝贝他原本想作为物证交给大姐头,但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的行动竟然早就被发现了。 经过一番友好的拳脚交流后,身负重任的盗宝团特使小六惜败于居心叵测的奸诈东西之手。 而心怀鬼胎的奸诈东西果然没安好心,不但不给他一个痛快,反倒将他绑起来考教起了他的学识。 这种痛苦的感觉,就如同一只老鼠落入了猫的掌心。哪怕认输也看不到猫的仁慈,仍旧被其翻来覆去地玩弄,直至精疲力竭变成失去梦想的老鼠干。 在第六次因为答错地上瓦当的用途而被鄙视之后,小六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手段和力气。他就如同一滩融化的史莱姆一样,缓缓地、缓缓地瘫在了地上。 神经病啊! 再说一遍,他要有这学问还会当盗宝团吗?!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他要有这学问——还会混不上盗宝团的管理层吗?!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见他实在是答不上来,奸诈东西终于失去了继续玩弄他的兴致。只见那红发恶魔伸手捡起一片地上的瓦当,手上那黄金打造的、不知戴了有何意义——也许只是单纯说明自己很贵的链戒发出沙沙的属于金钱的细微声响。 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划过瓦当上绘制的神秘符文——这符文的样式与散落在各地的、传说中用来镇压魔神的符文极为相似。 “你不认识这东西,真是让我感到难过,咱们盗宝团的兄弟可不能再继续这么不学无术下去了,”炎琅摇摇头,仿佛真的很痛心疾首似的,“哪怕你的想象力再强一点呢?你就不觉得这东西跟你平常到处盗宝时偶尔会发现的符文长得很像吗?” 小六:“呃……严爷,你说的那玩意儿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遇到的。” “就算是这样,哪怕你平时多留心一下身边的流言蜚语呢?就没有哪怕半个人跟你提起过璃月各地疑似用来镇压魔神的神秘符文吗?” 小六:“对不起,严爷。我是在村子里没朋友才被排挤到盗宝团来的。” 炎琅:“……” 炎琅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 有点惨。 不存在的良心有一点痛,感觉再说下去眼前这个人类会汪的一声哭出来。 于是他自认为善解人意道:“男子汉大丈夫,坚强一些。没朋友这件事,等时间长了情况就会改善了。” 小六:“您是说时间长了就总有遇到知心朋友的那一天吗?” “我的意思是时间长了你就会习惯自己没朋友这件事了。” 小六:“……” 这该死的红发恶魔长的到底是张什么破嘴啊! 地下空洞之中凉风习习,掠过小六的手背,激起一阵鸡皮疙瘩。无声地展示出了他对这不合时宜的冷幽默的态度。 差评!必须差评啊! 他紧张地盯着红发恶魔,生怕他那张破嘴还要继续吐出什么打击他的话来。 恶魔果然再次发言了,只见他薄唇轻启,在小六的无限戒备当中,轻声道:“你挖出来的这些东西,都是镇物。念在你没什么见识,不晓得古时秘闻的份上,小爷就先不感谢你了。” 小六:“您不怪我就……啊?” “你也知道,璃月传说中,岩王帝君将不少战败的魔神以符箓封印。” 小六:“……我不知道。” “你挖出的这些镇物,显然是用来镇压一位相当强大的魔神或是魔兽的。” “……” “现在这些镇物都在这里。那么小六兄弟,你猜被镇压的魔兽在哪里?” 地下空洞中的凉风忽然停了。 在他们的正上方传来咚咚的踩踏声,以及丘丘人与深渊魔物的吱哇乱叫。一股令人几乎难以忍受的热意升腾而起,好似周围的空气都要被点燃一样。 “……这对吗?”小六喃喃,“我可是跟在你身后挖的呀。” 他抬起头来,近乎惊恐地望着“严朗”那双诡丽的重瞳。 “哎呀,小六兄弟,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炎琅的笑容相当爽朗,他甚至还十分哥俩好的拍了拍小六的肩膀,“我也没想到兄弟你是这么实诚的人,我做一个标记你就挖一个地方。这要是再不利用起来做点什么,我实在是觉得有愧兄弟你的信任啊!” 小六的目光渐渐染上悲愤。 ——你他妈的不辜负兄弟信任的方式就是利用信任把兄弟耍得团团转吗?! 6、第 6 章 事态到这里已经十分明朗了。 璃月名角儿严先生为何有故缺席演出?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盗宝团的猖狂? 那当然是二者皆有。 小六紧紧捏着鸦印的手心出了汗,险些把它从手中滑出去。他连忙在绑住自己的麻绳上勉强蹭掉些许手汗,更用力地捏住鸦印继续卖力地磨绑住手腕的绳子。 为什么鸦印是盗宝团成员一生所要守护的三样东西之首?那当然是在危急时刻它能够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比如此刻它就能用来磨断绑住手脚的绳子。 远在翘英庄的爸爸妈妈,小六一面隐蔽地磨绳子,一面欲哭无泪地想。如果我能活着出去,一定要换个工作——在璃月当盗宝团危险系数还是太高了,我应该听从同事们的建议和爸爸妈妈一起留在翘英庄做茶叶商人的。 看起来仿佛会吃人的红发恶魔正笑眯眯地盯着他,小六陪着笑,手底下磨绳子的动作幅度只能越来越隐蔽。 眼见绳子就快断裂,小六又听见恶魔再次低语:“我说小六兄弟,你还记得那个把你们殴打了好几顿的黄毛吗?” 这奸诈的魔头说话可真难听。 小六动作一顿,接着毫无表演痕迹地陪笑道:“当然记得。不过严爷,都到这种时候了,你问那小子做什么?” 空洞上方聚集的魔物越来越多,甚至能听到火斧丘丘暴徒那跺起来地动山摇的步点。几块碎石从上方掉落下来,让这处空洞平白增添了许多坍塌的风险。 小六很怀疑自己如果在这里继续和红毛魔鬼耗下去的话,就会在未来的不知道第几刻被坍塌时从头顶掉落的巨石砸死。 “严爷”道:“你解开的这个封印,里头封印的魔兽挺招火元素魔物喜欢的。我放了它一点血洒在外头,现在魔物聚集的数量已经差不多了——你说能不能吸引那个据说喜欢多管闲事的黄毛过来看一眼呢?” 绳子已经磨得只剩下最后一点纤维没有断了,小六谨慎地说:“这得看情况吧?不过这么大的乱子,只要那黄毛近期没有离开璃月境内的打算,大概会——” 他的话只说到这里,因为这时他已经挣脱了绳子。仗着也许“严朗”没那么快反应过来,他反手一把将少年推倒在地,接着便连滚带爬地往出口方向逃命去了。 炎琅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却也并不着急。见小六跑得仓皇,连头也不敢回,他干脆盘起双腿,一手撑在腮边:“哎呀,你看你看,又急。万一那黄毛真的听着动静就赶过来了,兄弟你这会儿出去不是正好撞上吗?” 这话反正小六兄弟是听不到了。他也不在意,只是坐了一会儿就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施施然离开了。 青墟浦的地下空洞之中,只留下了淡淡的一句:“唉……不听兄弟把话说完,真吃了亏可就不能怪兄弟咯。” “……” “嘶——” “说起来是不是应该跟大姐头提个建议,早点把盗宝团扫盲计划提上日程?这些家伙松松散散的不成样子,跟老子以前带过的……根本没法比嘛。” 无人在意的空地上,一只镇兽抖了抖,外壳如风化般迅速化为齑粉,露出里面银白色的小球。 小球丝毫没有在意周围与它之前的伪装画风十分和谐的其他镇兽,十分干脆地化为一道蓝光往红发少年离开的方向追去。 * 【精彩。】 【精彩+1。】 【惨痛的事实告诉我们不要随便跟红毛小鬼称兄道弟。(悲)】 【死儿子这一手真是太缺德了,搞得他野爹我都不得不为他鼓掌。子不教父之过啊,惭愧惭愧。还有他正牌爹能不能也反省一下?】 【前面的+1,顺便这逆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他的赛博老父们想起来。自从论坛直播系统跟逆子解绑之后,就再也听不到逆子对他野爹们发表的逆天言论了,时间久了还怪想念的。】 【完蛋了上面的兄弟,你已经被逆子调.教成他专属的狗了。(悲)】 【我勒个倒反天罡啊。】 【我勒个倒反天罡啊。(复读)】 炎琅化身的红色小鸟在前面飞,银白色的小球在后面追。 小球掠过数只飞鸟的身边,都没有引起任何注意,俨然一副对本地生物不可见的模样。 然而红色小鸟的飞行速度实在太快,银白小球很快就失去了它的视野,只能停在半空之中茫然地来回转动。 无形的虚空之中,一条条无人能看见的弹幕正在刷屏。 【逆子!他再也不贴心了,都不知道等等野爹们!】 【前面的一直在做梦?这糟心玩意儿什么时候贴心过?】 【笑死。这逆子不想着隔空把他野爹们烧死就已经算好的了,想让他贴心,他正牌爹都没这个待遇吧?】 【新来的,不太懂。你们为什么要管主包叫逆子啊?】 【逆天了哈前面的,自从系统跟逆子解绑之后这直播间就不会再进新人了,大尾巴狼装什么萌新?】 【这事说来话长,所以就不说了。你也知道这事说来话非常长,所以你也不要问了。】 【前面的先别车轱辘话了,快看那边山坡上站着的是不是逆子的正牌爹?】 小球在半空中猛地颤动一下,猛地冲到某一处悬停住。 派蒙飞到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山坡上,努力提升自己的高度。异常的高温令她非常不舒服,她一面用双手给自己扇着风,一面往高温源头的方向眺望。 “喂!旅行者——钟离——你们快过来看!”她好像望到了什么十分令人震惊的东西,拼命朝山坡下的两人招手。 空与钟离很快便到达了派蒙的位置,顺着她所示意的方向看去。 只见青墟浦的中央,一大片炽烈的红色正在涌动。 伴随着丘丘语有节律的吟唱,青墟浦中不时向外传出有节奏的震动。 眼前的这一幕景象足以恐惧震慑每一个亲眼目睹的人——大批的火史莱姆聚集在遗迹中央,火深渊法师、火斧丘丘暴徒、火把丘丘人……纷纷聚集在一起手舞足蹈,就像是在举行什么祭祀一样。 看青墟浦中央魔物的数量,恐怕这附近所有的与火元素有关的魔物都聚集在这里了。 空瞳孔地震。 派蒙瞳孔地震。 钟离……钟离泰然自若。 但如果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得出他其实是震惊了一瞬的。 “它们……它们这是在……”派蒙试图理解魔物的行为逻辑。 “也许这是某种我们不知道的丘丘人……呃,或者深渊魔物的习俗?” 空:“它们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钟离闭上了眼睛。 钟离睁开了眼睛。 钟离:“……” 他镇定道:“旅行者说得没错,有东西迷惑了这些魔物的心智,才会让它们做出这些不符合常理的行为。” “怪不得附近这么热,”派蒙迟疑,“要调查一下到底是什么东西迷惑了它们吗?可这些魔物都聚在一起,遗迹里面太危险了。” 空也陷入了权衡之中。 但很快,他的权衡就被打断了。 山坡的另一端传来一声呵斥:“就是你挖走了镇物,破坏了此地的封印?” 7、第 7 章 姓严的,我小六这辈子都会跟你势不两立! 被一头背上驮着两个小女孩的仙鹿拦下时,小六痛彻心扉地想。 ——呸,不对!什么小六,老子才不叫小六!居然被姓严的给带跑了,晦气! “不是我,真不是我,仙人您误会了!”这种情况之下要怎么办?那当然是飞速撇清关系。小六的手摆得飞快,几乎在空气中留下残影,“这里发生的事都跟我没有啊!我是被人绑架到这里,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虽然镇物的确是他挖的,但那也是在严朗那个红毛的恶意引诱下才犯下的错误。 就算他一开始的确也没安什么好心……但是退一万步来说,当初在这里设下封印的岩王帝君难道就没有一点错吗?! 见他说的斩钉截铁,严厉地盯着他的仙人也开始有些迟疑。 难道他真是受害者?削月筑阳真君感受着从对方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有些熟悉的气息,陷入了沉思。 此时已经从削月筑阳真君背上跳下来的瑶瑶拉着七七的手,望着小六思索了一会儿:“可昨天的时候我在这附近见过你,你跟在一位红色头发的大哥哥身后,鬼鬼祟祟的。我还看到你在他经过的地方挖东西——镇物就是你挖的吧?为什么要撒谎呢?” 小六:“可我没注意到附近有人——啊我是说,就算你看到有人在挖东西,也不能证明那就是我吧?” “那个人的脸上有六个黑点,还挺好认的。”瑶瑶望着他的脸,十分诚恳道。 小六:“……” 这还让人活吗? 难不成这也在姓严的计划之中? 此时,旁边传来一声呼喊:“削月筑阳真君——你已经找到了造成这里怪事的幕后黑手了吗?” 一只白色的漂浮物探出头来,紧跟着冒出来的是只眼熟的黄毛。在这一人一漂浮物的身后,跟着一位气质沉稳过头的年轻男人。 小六:“……不,你们听我解释啊!我真不是幕后黑手!” 真是离了大谱了,那姓严的不会这么神机妙算吧?!这叫什么?说黄毛黄毛到吗?! * 神机妙算那倒是没有。 一只红色的小鸟将自己隐藏在云雾之间,鸟形态下的一双眼睛两对眼珠正一眨也不眨地直视着地上小小的人影。 从前常在云来海捕鱼的渔民们都知道,广撒网,才好捞鱼。 青墟浦中央的魔物聚会不过只是众多捕鱼点之中的一个。如果这边的钩旅行者不咬,那么再往前走一段距离,层岩巨渊还有一张预先布好的“网”。 总之遍地都是网,就看旅行者喜欢哪个了。 先把这个通过传闻就能判断出挺难缠的家伙牵制在外面,才好方便撒网人声东击西,与璃月当今的掌权者们好好谈谈。 至于只是谈谈的话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折嘛……也许是因为“谈谈”的过程不会特别友好吧。 炎琅此前在一众盗宝团兄弟们面前扬言要打进璃月港,“还兄弟们一个朗朗青天”。除了后半句不保真外,其他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岩王帝君不幸身陨,众仙不知为何达成共识,将璃月港完全交由人类管理。根据打听到的消息来推断,这些事都是在他仍旧停留在封印中时便已经迅速交割完毕的。 说实话,炎琅很难想象自己那群顽固的老朋友们是怎么肯相信璃月那群柔弱而又需要保护的人类完全具有可以独立行走的能力的。 而且璃月港的权力交割实在是太过迅速了。算算时间,几乎是帝君刚死,七星就已经开始收拢权力。这要说不是早有预谋,恐怕连龙蜥都不信。 …… 人走茶凉啊。 人心易变啊。 人情冷暖啊。 摩拉克斯真没排面。 他炎琅虽然确实是对岩王帝君有点意见,但那是因为他们之中确实有点小恩怨。所以如果是他想要篡岩王帝君的权,那么无可厚非,也说得通。 可璃月这些受帝君庇佑的人类竟然野心大到这种地步,甚至敢在帝君尸体还没凉透的时候就开始瓜分旁落的大权——呵,他说话比较富有艺术性,就先不说了。 既然七星的手敢伸得这么长,那么想必一定不会介意让他试试斤两吧? 下定了要试试七星斤两的决心,那么接下来就该付诸行动。 炎琅是被岩神亲手封印的,如果就这么大剌剌地高调赶往璃月港,恐怕不等他进璃月港外的大门就会被仙人们抢先一步拦下来。 哪怕是用脚后跟都能想到,留云借风那只鸟一定会第一个赶到啄他的后脑勺。理水和削月参团的概率很小,但也一定会准备好苦口婆心的劝告。 如果他还是一意孤行,某个比他矮上一指的降魔大圣想必很乐意给他来一个二度穿心。 所以亮出身份直接找上门的计划直接pass。 但没关系,这都是小问题。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自上而下的方法行不通,那当然是要试试自下而上的方法了。 千岩军握在七星的手里,想自下而上地同七星抗衡,就要有能够胜过、最起码也要能暂时拖住千岩军的武装力量。 璃月境内,不受七星管辖又有一定战斗能力的群体只有两个。 其一,愚人众。 其二,盗宝团。 与前者相比,后者实在能够称得上一句乌合之众。但通过近期千岩军的动向以及璃月港中至冬商人们的不安态度,炎琅能够判断出愚人众现在的在璃月处境较为尴尬。 传言是愚人众放出了奥赛尔,其可信度至少有八九分。 不过,即便奥塞尔不是愚人众放出来的,与愚人众合作的计划也行不通。 毕竟归根结底,愚人众是来自至冬的外国势力。炎琅只是想和七星友善地交谈一下,并不是想把七星核善地埋进土里。 所以留给他的选择就只有璃月盗宝团这些散兵游勇。 ——这也就是“严朗”打着“让盗宝团再次伟大”的旗号投奔大姐头的前情提要。 加入盗宝团之后,炎琅发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那就是用“散兵游勇”来称呼这群家伙,那真是太抬举了。 ——为什么璃月的盗宝团那么多年都不成气候?大姐头就从来没有反思过吗?这么多年了有没有努力工作?有没有努力提升自己?怎么还是落得一个见到千岩军就像老鼠一样四散逃命的地步? 这能忍吗? 盗宝团怕千岩军也就罢了,毕竟璃月的千岩军个个都是精英,像盗宝团这样的犯罪分子怕是应该的。 但是怕一个在野外乱窜的黄毛像什么样? 炎琅不是没听说过这位黄毛的大名。 从蒙德而来的大英雄、荣誉骑士,自称旅行者的金发少年。 妥妥的冒险故事主角模板。 之前对战奥赛尔的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战,现在仍旧是街头巷尾的人们百谈不厌的谈资。算算时间,大概也就是他被砸醒的那时候。 ——呵呵,傻▆奥赛尔。魔神战争的时候惹人厌也就罢了,魔神战争结束不知道多少年了还要扰人清梦。 活该被教做人哈。 …… 咳,蛐蛐上司老对手的事先放一放。 炎琅扮作“严先生”与云翰社那位年轻有为的云先生同台献唱时,也注意到有人谈起过云来海上的那场大战。在人们的话语之中提到最多的,就是这位旅行者。 连他偶尔经过三碗不过港时,也能从说书的田铁嘴那里听到几句“天权怒砸群玉阁,旅者剑斩五头蛇”之类的妙语。 说书嘛,总是要加点夸张成分的。再加上那故事里的金发少年身上确实有几分英雄色彩,能够得到说书人的如此钟爱也算正常。 但如果几乎每个知情的人形容对方的言辞都与说书人差不了多少,那就已经很能够说明问题了。 这位“旅行者”在那场大战中发挥的作用一定十分重要。 所以。 这么重要的角色,如果不上ban位,那将是对其强度的侮辱。 8、第 8 章 青墟浦的地理位置十分优越。 四面环山,水流环抱。往西是层岩巨渊边缘高耸的山壁,往东是三面分叉的水道——一道分往灵矩关,一道直通璃月港。 进入青墟浦的入口狭窄,艨艟舰队很难通过,陆上行军也极为不便。可以说此地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不过,如果敌我双方实力差距过于悬殊,尤其是敌方拥有克制守军的大杀器的时候。这块易守难攻的地界就会瞬间转变成进得来出不去的死亡之地——一旦被敌方包了饺子,缺乏反制手段的守军就只能活活困死在这里。 以上说的是对于人类而言的。 对于非人类而言,说其地理位置优越,又有第二个原因。 战时如有仙人驻守在这里,那么就可以同时守望层岩巨渊与璃月港。一旦某方发生意外,就可以根据信号作出判断,从而迅速驰援。 这些都是炎琅的经验之谈。 在发觉自己被跟踪之后,他便刻意引导那个被自己冠上“小六”之名的盗宝团斥候尾随自己来到青墟浦。 虚晃一招骗对方挖出的镇物当然不是什么用来镇压魔兽的法器。 ——他都在这儿被镇压了五百年了,还能不知道镇压自己的东西是什么吗? 那些镇物的作用与其说是用来困住魔兽,倒不如说是用来保护误入此处的人类。 只要此处的阵法不被破坏,那么普通人类就很难闯入青墟浦的遗迹之中。即便不小心闯了进来,也会因为阵法的作用,不知不觉间远离封印。 一看就知道,这是摩拉克斯和他手底下的仙人们为了保护璃月子民而设。 毕竟被封印在此地的“魔兽”,可不是身上毫无防护的普通人能随意接触的。 不过, 现在镇物都被挖出,阵法自然也就失去了作用。 失去了阵法的迷惑,此地的秘密也就终于迎来了重见天日的时候。 曾经用来封印他的地下空洞,青墟浦位置最妙的地方,将会为他的计划发挥自己的最后一分余热。 此处出入口只有一个,通往中心腹地的道路狭窄又悠长。只要将人诱骗进去之后,再把唯一的出口封死…… 纵你是仙人也难逃。 他知道对于这些冒险家来说,未探索过的遗迹就如同一朵不断释放出引诱气息的罂粟。 很少有冒险家能够抵抗住它的诱惑。 既然旅行者同时兼有冒险家的身份,那么想必这个定律对他也适用。 诱捕旅行者,瓮中捉鳖。 好耶! 炎琅盘算起捉到黄毛之后要怎么处理——是劝他跟自己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还是仅仅就只把他拖在这里,然后再回去鼓励那些已经唯他马首是瞻的盗宝团们去璃月港送菜。 还没等他决定好要用什么态度与这位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旅行者打招呼,一阵清风就已经忽地从他藏身处的不远方掠过。 只见一头金棕色的仙鹿背上驮着两个小女孩,正风驰电掣、目标明确地朝青墟浦方向赶去。 是半点都没注意到赶路途中都经过了什么东西身边的。 炎琅:“?” 哇,兄弟。 你真的不回头看一下的吗? 哇,好险。 差一点就要和近期他正避着走的老朋友撞脸。 炎琅眼睁睁目送老朋友头也不回地直奔下方群魔乱舞现场,一个神鹿摆尾精准拦截刚刚才连滚带爬逃出空洞的小六兄弟。余光又瞥见那位金发的旅行者带着他那位会漂浮的伙伴,身边还跟了个看不清人影的高挑男子也朝那边走去。 原来只要一个地区出现异常状况就一定会吸引一个黄毛的传言竟然是真的啊。 虽然老朋友来得有些让人猝不及防,但是旅行者吸引到了,也能算目的达成。 多出的细节嘛,无需在意。 虽然老朋友之前忙着赶路,没有注意到与他擦肩而过的自己。但炎琅深知,如果因为这样就放心地留在原地继续观察,那么迟早会被发现。 毕竟削月兄弟只是匆忙间一时疏忽,又不是傻。 三十六计走为上,他先走了! 红色小鸟拍拍翅膀,转头打量了一眼璃月港,而后离弦之箭一般弹射了出去。 其目的之明确、其行动之迅捷,与刚刚心无旁骛路过他身边的老朋友简直别无二致。 于是也就错过了地上的某个高挑青年投来的打量目光。 * 青墟浦外围的高坡上,一鹿、四(?)人、一应急食品,还有一位嫌疑人正凑在一起。 场面一时竟说不出应该是十分热闹还是十分寂静。 魔物为何齐聚青墟浦中央起舞? 是魔性的扭曲?亦或是道德的沦丧? ——还是有人暗中操纵的阴谋? 削月筑阳真君望着旅行者身边那个沉稳的年轻人,某个称呼在喉头滚了几滚,终究还是被咽了下去。 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眼前,年轻人十分有礼且善解人意地向他打招呼:“看这位仙人的样貌,应当就是常居绝云间的削月筑阳真君吧?久仰,久仰。” 削月筑阳真君:“……” 年轻人再次善解人意道:“在下钟离,是旁边这位旅行者的朋友。此行路过此地,发现异状,这才上前查看。” 削月筑阳真君:“这位,这位……咳,本仙知道了。”他努力了几遍,终究还是没能直接叫出那个名字,只能用力咳了咳,板着脸假装威严地点了点头。 那双威严的金瞳,那身历经时间洗炼沉淀下来的坚如磐岩的气质,那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的小细节。 帝君这隔三差五就要微服私访的爱好真是从来都没有变过。 喜欢看下属为难的恶趣味也是一如既往。 论当你以仙人形态出行时,路上偶遇你微服私访的老上司兼师父,要如何在不暴露对方身份的前提下还能隐晦地表现出足够的尊敬? 这是一个相当有难度的课题,纵使经历多次,恐也难以破解。 所以削月筑阳真君选择暂时跳过。 他与旅行者简单打过招呼,便再次将目光转向了一旁不敢轻举妄动的小六。 “旅行者,你来得正好,”他沉声道,“本仙发现此人行踪鬼祟,身上又带着镇物的气息,极有可能是破坏了此地封印的凶手。” 小六大声喊冤:“我是无辜的,都是那个红头发的魔鬼在害我啊!” 他一身盗宝团打扮显然不是很能取信于人。 为了证明自己,小六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的来历以及跟踪调查“红毛恶魔”一事全都交代了出来。 派蒙作福尔摩斯思考状,开始沉吟:“红头发的家伙……” “是一只眼睛里有两个瞳孔的红发少年吗?”空几乎是直觉般地想到岩神像下的奇怪少年,问。 小六连连点头:“没错没错,你们也见过严爷啊?” “严爷?” “是啊是啊!严爷可是我们盗宝团的超级新星,自从严爷加入以来,盗宝团的行动效率都高了不少。这可是我们大姐头的得力干将!” 空不由得回想起多日以前,自己与往生堂堂主、某商会少爷以及某纯阳之体方士一同结伴到野外殴打盗宝团前发生的事。 那时他刚刚来到冒险家协会前交任务,正巧撞见来挂委托的千岩军教头逢岩。搭话之后,从他口中得知了一个道上称号为“严爷”的盗宝团新秀。 逢岩提起“严爷”时一脸牙疼的表情,显然在对方崛起的这短短一段时间之中深受其害。 据其所言。 凡是此人经手的行动,必然布局严密、滴水不漏,直至撤退都很难让人抓住尾巴。偶尔对上千岩军的围堵时,那些盗宝团的喽啰们更是应对如常,行动间竟然有几分行伍的影子。 “他一定是军中出身,再不济也修习过兵法,”逢岩这么对旅行者拜托,当时他满脸的恨铁不成钢,“有这样的本事,又是神之眼的持有者,偏偏要跑去盗宝团里助纣为虐!旅行者,请你一定要给他个教训!” 就这样,殴打了盗宝团许多天,他也没能见到“严爷”的身影。 没想到,现在在这里、在调查名角儿“严先生”行踪的路上,竟然让他再次听到了“严爷”的名字。 直觉系旅行者眉头一皱,认为事情并不简单。 “唔……”一旁的钟离沉吟。 在身边人都看过来后,他也没卖什么关子,而是直接说,“我在璃月港的时候曾听说过,严先生似乎就是一位有着重瞳的奇人。” 派蒙与空面面相觑。 瑶瑶与七七面面相觑。 削月筑阳真君……削月筑阳真君以茫然中带着些许疑问的目光看向钟离,得到了对方一个隐晦的肯定神色。 削月筑阳真君:“……” 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不,是他已经渐渐开始理解一切。 全提瓦特红头发的人可以有很多,但重瞳的人可绝不多见。 有时候,他也真的很想抓着某个到现在都没来得及见面的老朋友好好问问:你不会真觉得没人能认得出来你吧? 这跟在背后贴着自己的名字逛街有什么两样?! 9、第 9 章 好消息,严先生没有被盗宝团打劫。 坏消息,严先生大概率就是盗宝团。 也不知道热烈追捧严先生的璃月票友们知道这个消息后会不会有种自家房子塌了一般的崩溃感。 旅行者沉默地想。 事到如今,再接着打探“严先生”的行踪已经没有意义了。 比那更重要的问题是,这位兼职戏曲演员的盗宝团新秀大费周章地破除了此地的封印,有何用意? 削月筑阳真君终究是没忍住,悄悄给泰然自若的棕发青年传音入密:“(帝君,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最差的结果就是净轮已经从封印之中离开了。他一离开封印就搞出这些乱子,我等是否应该阻止一下?)” 此地的封印是当初帝君与众位仙人联手设下,削月筑阳真君也是当初参与封印的仙人之一。见封印被破,他当然忧心。 钟离不动声色:“(无妨,静观其变即可。此事我自有计较。)” 削月筑阳真君没有再问下去。 帝君说自有计较,那一定就是有他的思量在里头。 况且…… 想起与奥塞尔对峙之时,那团跨越了海面,精准砸中了祂一个头的火球。削月筑阳真君将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 应当不会出大问题吧? 从前被封印在这里的那个人,一向最喜欢热闹。既然离开封印的第一时间没有翻天覆地的大闹一场,而是默不作声地悄悄离开,那么或许他只是想换一种方式体验凡人生活? 毕竟现在璃月已经从仙众的时代转向了人治的时代,这感觉对于仙人来说多少还是有些新鲜的吧。 仙鹿如此思考着,却完全忘记了——岩王帝君的死讯至今无人去向“那人”澄清的事。 半空中,无人能看破伪装的银白小球正滴溜溜地旋转着。 【怎么回事?不是说逆子的正牌爹已经死了吗?这边这个活生生站在那里的是啥?仿生自律人偶?】 【上面的一看就不混论坛,但凡你多关注一下这个子世界衍生游戏的论坛都不会问出这种话来。】 【都让让,让我来解释。正牌爹是假死,甚至还自己吃上了自己的席,也是活久见哈。不过他策划假死的时候死儿子还在封印里,咱们的视角也切不出去,所以没能实时观看。】 【这么说逆子还不知道他正牌爹没死咯?】 【好像是哎。】 【啧啧啧,那他这不是白激动了。七星揽权那事一看就是他正牌爹默许的,就他这个被蒙在鼓里的一门心思想着给他爹打抱不平。等知道他爹没死,他岂不是就要社死了?】 【笑死。为了逆子特意翻墙去玩了这款游戏,逆子这骚操作居然还成了个世界任务。[贴图:游戏任务截图]】 【草生,谁家好人任务名叫“传说任务(?)·逆子之章”啊?爆孝如雷了家人们。】 【可惜逆子现在看不到弹幕了,不然让他立刻就社死。】 【前面的做个人吧。】 【前面的做个人吧+1】 无人在意的弹幕在虚空中开始欢声笑语。而无弹幕在意的角落里,一缕金色的神力在小球四周的空气附近探索了一圈,又默不作声地回到了它的主人那里。 * 璃月港,月海亭。 作为直接对七星负责的秘书机构,月海亭无论何时都是忙碌的。 众多秘书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堆积的文件,室内十分安静。只有被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和频率并不高的低声讨论会偶尔打破这份静谧。 慧心怀抱着一沓文件匆匆踏入最里面的房间。 大开的窗户前,是一位正伏案工作的头生双角的少女。 慧心来到少女的面前,将文件轻轻放在桌子上,而后轻声道:“甘雨前辈,请您优先过目这些文件。最近璃月各地盗宝团的动向有些奇怪,我们已经整理了他们最近的活动轨迹,但难以推测他们的意图。文件都在这里,还得靠您定夺。” 甘雨抬起头来,她的两眼下挂着浓厚的阴影,一看就知道是常熬夜工作的人。 “好的,”她说,“先把它放在这里吧,我处理完手头的文件就来看。” 窗外一阵微风送了进来,让人因为高强度工作而有些许发懵的大脑得到了些许清明。 半刻钟后,甘雨揉了揉额角,将最后一句批复写在纸张的右下角。 她还记得慧心刚刚同她交代的话,伸手就拿起了那一沓记录盗宝团动向的文件。 一只红色的小鸟擦着窗棂扑棱棱飞了进来,毫不客气地将桌上的笔架当做了自己的歇脚点。它歪着头,一点都不怕人,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打量着正要开始工作的麒麟少女。 望着这只大胆的小鸟,甘雨不由会心一笑。 在繁重的工作之中,像这样美丽的意外总能令人的心情好起来。 麒麟是仁兽,受到百兽的喜爱。以往像这只小鸟一样闯进月海亭大胆监督甘雨秘书工作的小动物并不少。 是以,甘雨已经习惯了在桌子旁边常备一些坚果清水,以便投喂这些可爱的小客人。 她顺手抓起一把松子,单手捧着送到小鸟面前,一副上供的姿态。 这只红色小鸟先是朝左边歪歪头,又是朝右边歪歪头,似乎是在判断眼前的少女是否可以信任。 甘雨没有动,几粒散发着油脂清香的松子就这么躺在她的掌心,努力引诱着眼前的小鸟来啄食。 一小会儿后,小鸟动了动,降尊纡贵地低下头去啄起了一粒松子。 甘雨:“好可爱的小家伙。” “小家伙”不满地在她掌心啄了一记。 甘雨:“看来你不喜欢被叫小家伙,那我就不叫了。” 喂食完松子,甘雨轻轻拍掉手上的碎屑,便低下头去继续翻看文件。 但方才接受了投喂的小鸟此时却十分主动地凑上前来,一口叼住了文件的一角。 甘雨试图把文件从它嘴里解救出来:“等等!这是不可以吃的,松开它好不好?” 但一只小鸟显然是不能够讲通道理的,它的喙牢牢钳住文件的一端,甘雨一时竟拉扯不动。 这事怪了! 一只普通的小鸟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吗? 甘雨正在疑惑,却在无意间看到小鸟眨眼的瞬间,原本正常的眼睛竟变成了重瞳。 甘雨:“?!” 她眨了眨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但小鸟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障眼法被解除,执着地叼着文件向她看来。 一只小鸟,两只眼睛,四个瞳孔。 甘雨彻底打消了希望自己只是眼花的侥幸心理。 “……净轮妙法真君?” 小鸟僵住了。 小鸟试图假装无事发生,继续抢夺甘雨手里的文件。 “真君,”甘雨道,“请不要自欺欺人了,你的眼睛根本藏不住的。” 小鸟:“……” 小鸟尴尬地松开喙,一蹦一跳地停去桌子边缘,只拿尾巴对着甘雨。 鸟鸟不知道哦。 鸟鸟只是路过,鸟鸟什么都不知道哦。 甘雨叹了口气:“真君,你是什么时候从封印里出来的?” 小鸟正在假装自己是只不会动的毛绒玩偶。 甘雨:“如果您拒绝回答的话,我会考虑把这件事告诉降魔大圣。” 桌子上的小鸟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华贵金饰的红发少年。 “小孩子都是越大越不可爱这句话,我真是切身体会到了,”少年抱怨道,他那双重瞳望过来时首先带给人的只会是慑人之感,但熟悉之人却能从中看出他的埋怨之情,“小甘雨,答应我,以后不要轻易提那个扫兴的名字好吗?” 甘雨报以礼貌的微笑:“可……您每次切磋输给降魔大圣的时候,都会这么说。” 但每次都是不出一个月就又会一口一个“金鹏兄弟”,并且试图跟对方勾肩搭背。 “喂喂喂,这次可不一样啊!”炎琅抗议道,“这次!他可是把我胸口捅出了那——么大一个口子!我能活都是全靠我那早死的兄弟保佑好吧!”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试图用最泫然欲泣的目光去谴责眼前这位少女的良心。 甘雨:“……” 她低下了头。 “对不起,净轮真君,我以为您会不愿意把话题说得这么沉重……” 炎琅:“……” 怪事。 怎么他自己的良心反而痛起来了? “咳、咳嗯!”他单手握拳挡在脸前,转头假咳了一声,若无其事道,“总之!当时的事情就是……咻!碰!啪啦!总之就是这么一下,封印就自己破掉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看没人来管,就自己先出来透透风——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甘雨温和地笑着摇头:“怎么会呢?其实真君能够意识清明地从封印当中离开,仙人们都会很高兴的。” “欢迎回来,真君。” 炎琅不自在地后退了一步。 “好好好,停停停!再说下去就肉麻了。” “既然欢迎我回来,”他道,“那送我个重逢礼不过分吧?” 趁着甘雨还在消化这话的意思,红发少年一把抄起桌上的文件,转身就走。 甘雨:“?!” 专程来一趟就是为了抢劫一沓文件的屑仙人还不忘留下一句:“不许告诉其他仙人我来过!” “——真君,你?!” 不是,这对吗?! * 空与削月筑阳真君都望着青墟浦中央,神色凝重。 这附近虽然无人居住,但大量聚集的魔物总归是个隐患。毕竟还有不该知情的人在场,现场唯二的两个知情人士也不方便多言。 在场几人心中各有成算,交换过意见后,一致同意要先把魔物清理完之后再说其他。 空已经摩拳擦掌,准备悄悄地摸过去。 谁料,那些醉心于舞蹈的丘丘人与深渊法师们十分警觉。在发现有人靠近后,竟十分一致地停下了动作。 数量近乎上百的魔物做出一模一样的动作,看着是十分恐怖的。 一时间,双方都僵住了,没有一方敢先轻举妄动。 打破这一僵局的是最中央的一个火把丘丘人。它突然举起火把,狂乱地挥舞着,如同一个醉心其中的指挥家一样。 “yah!dada!” 随着这一声呼喊,几乎占满整个青墟浦遗迹的魔物们集结成了一片红色的浪潮。那浪潮翻涌着,带着令人难以忽视的热度,朝他们扑来。 派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到空的背后,两只手抓着空的辫子,试图将自己整个藏起来:“它们怎么突然就朝这边过来了啊啊啊!!!” 空来不及安慰派蒙,只能立刻架起单手剑,严阵以待。 鉴于在场有两个仙人,一个参与过讨伐奥赛尔的大英雄,还有一个仙人弟子。这些为数众多的魔物虽然声势浩大,但除了清理起来要耗费一些时间之外,根本带来不了更多的麻烦。 待到清场之后,遗迹中央的异常才随之暴露在众人眼前。 只见还算平整的石板上画着一道金色的符。绘符用的材料看着有些特殊,看着像某种不会干涸的液体,再仔细打量下去又会发现它极类流动的火焰。 派蒙充满疑惑地凑上前,又被空眼疾手快地一把拉回来。她知道自己的伙伴大概是怕地上的符有什么怪异,便没有二次靠近,只是远远地端详着,“这就是导致那些魔物发狂的东西吗?” 削月筑阳真君隐蔽地看了钟离一眼。 钟离微微皱起了眉。 在场一时无人说话,认不出画符原材料的人正苦思冥想试图辨认,认得出的人则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只有七七遵照敕令的本能开口:“这是血。”在众人投来的目光中,小僵尸面无表情,“是重明鸟的血。” 一旁再次被五花大绑的小六猛然想起先前在地下空洞时严爷对自己说过的话。 “我知道!”他试图引起注意,“严爷绑我的时候说过,这地方封印了一只很凶恶的魔兽,他拿那魔兽的血吸引了些别的魔物。” “我检举!我举报!我戴罪立功!我逃出来的地方就在这块平台的正下方,说不定魔兽原本就是封印在那里!” 这下总能洗脱他的嫌疑了吧! 破坏封印、放出魔兽,还吸引来这么多魔物的罪魁祸首是谁?这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话音刚落,几条裂缝就慢慢在众人脚下蔓延开来。只是瞬息之间,这片区域的平台就完成了从开裂到塌陷的所有步骤。 空及时张开风之翼,削月筑阳真君则飞速接住随自己一同过来的两个小姑娘。 派蒙本身就会飞,故而全程只是在慌张地躲头顶上下落的碎石。 而另一边,钟离揪着已经吓晕过去的小六的后领,有惊无险地平稳踩上地面。 削月筑阳真君背着两个小女孩,第一时间来到他身边,空也紧随其后。 现在就只差一个派蒙没有过来了。 空环视着光线昏暗的四周,开始大声呼唤起派蒙。 派蒙的回应很快从另外一端远远传来:“旅行者!快过来!快看我发现了什么?” 10、第 10 章 “旅行者——钟离——削月筑阳真君——瑶瑶还有七七——” “你们快过来——” 派蒙的呼喊在这处地下空洞之中回响。 众人顺着她的声音找过去,只见她正绕着一块石碑飞来飞去。 见他们过来,派蒙眼前一亮:“你们快来看!这里有一块石碑!” “石碑上的字,让我看看……嗯……有消灾解厄之需……亨通之愿……持颂我名……” 派蒙凑到石碑前,费力地辨认着上面的字迹,“这上面好多字都模糊了啊!后面还有什么太子、将军什么的称呼,难不成……” 她托着下巴开始思考。 空也凑上前去打量着石碑上的文字,跟着派蒙做出了同样的动作,“难不成……” 两人异口同声。 “这是一块纪念碑?” “——难不成这其实是一块墓碑?!” “……” 空与派蒙对视一眼,眼中都有对他们的猜测毫无默契感的尴尬之意。 好在削月筑阳真君接着说的话打消了他们这份尴尬,只见他越过众人上前来:“让本仙来看看。” 他凝神定睛,仔细地端详了一番石碑上的文字,“这东西本仙认识。” 派蒙一脸期待,显然是希望从他这里得到解答,就连旅行者也将求知若渴的目光投了过来。 削月筑阳真君只觉一阵莫名其妙的压力袭来,见余光里钟离微不可查地对他点了点头,他才松口:“既然如此,就由本仙来为你们讲解一番。” 他从几人身旁走过,看似是找了个好位置准备讲述。实则在经过全场最不应该听故事的小六身边时,十分隐蔽地踹了他一蹄子,让他昏迷得更深了一些。 “这石碑上的文字,完整版应该是……” “若有消灾解厄之需、伏魔降妖之求、武运亨通之愿,皆可持颂我名。常行人间世,不住九重天。二目四瞳太子,六艺五德神官,武威灵应大将军,号净轮妙法真君。凡赤心诚意、忠肝义胆者,一应所求,无不灵验。” 无人在意的银白色小球当然也跟了过来,现在正静静地漂浮在半空中观赏现场实况。 【有一说一,死儿子当年搞出这种东西的时候,还给老子尬得头皮发麻。现在重新再听,竟然还觉得死儿子有点帅是怎么回事?】 【(抹泪)死儿子也算长大了,当年咱们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一只不到拳头大的鸟球。和咱们真正的主包挤在一起,跟朋友送的一对珍珠鸟似的,怪袖珍的。】 【老哥们怎么这就伤春悲秋感怀起来了?这要是那逆子还能看到你们的话,保证一句话膈应得你们连晚饭都吃不下。】 【这不是死儿子他看不到吗?】 【这不是死儿子他看不到吗?(复读)】 【嗐,毕竟咱们也是看着这小子一路打拼上来的。他能有现在的成就,虽然直播间里有0个人对此作出了显著贡献,但咱们好歹也起到了一个陪伴的作用。如今回忆峥嵘岁月,感慨感慨也是应当的。】 【唉,要是这没用的直播论坛系统能再绑定上死儿子就好了,真有点儿想念和死儿子互怼的日子了。】 【别想了,这破人工智障根本不能重复绑定同一个生命体。】 【+1。你看它游荡了这么久,老观众早就能猜出来它是想再找一个合适的生命体绑定了。】 【绑定谁都不如绑定死儿子有那感觉了。】 【+1】 【+1(复读)……握了棵草。兄弟们快上论坛看看,这人工智障发了个下任宿主绑定人选投票,里面有这逆子正牌爹的名字!】 【握草?!】 【卧槽!】 * …… 是的,都第十章了,这小圆球的来历终于迎来了揭秘时刻。 炎琅,璃月仙人,本体重明鸟,aka净轮妙法真君——是某个自天外而来的直播论坛系统的上任宿主。 虽然在五百年前,他因意外与系统解绑,但显然直播间的观众们已经与他建立起了深厚的情感联系。 当然,这并不是鼓励每一个观看直播的观众都与主包发展赛博父子情的意思。 单靠系统当然不能跨越提瓦特的世界壁直接降临,它是随着第一任宿主跨越星海才得以降落到这片土地上的。 最初的这位宿主降临的地方是一位魔神的领地。 魔神掌握熔岩的权能,名为菲尼斯。领地叫做明蕴里,其治下人民以开山冶铁为生。 她本是大陆西方火山地区诞生的魔神,只因厌倦了无休无止的争斗,于是便带领自己的子民——一部分穆纳塔人向东迁徙。行至明蕴山一带时,她应允了山中本地人的祈求,成为庇护他们的魔神。 于是,魔神带来的部族开始与本地人混居、通婚,发展成当时的明蕴里。 在后世考古学家发掘的史料之中记载:菲尼斯是个十分有忧患意识的魔神。 她与领地附近的其他魔神交好,在见识过摩拉克斯麾下仙人的武力之后,认为明蕴里缺乏武力足够强大的保护者。于是她闭门数月,终于以自己的血脉为引,造出一对仙禽。 这对仙禽后来成为了菲尼斯麾下的得力战将,因具有魔神血脉,明蕴里的百姓尊称他们为“太子”。 显而易见,第一位宿主魂穿成了这两位太子中的一位。 那时炎琅还不叫炎琅,直播间的观众们也万万预料不到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会成为一个提瓦特土著的赛博野爹。 * 炎琅一开始是理解不了直播间这玩意儿的。 毕竟这太超出一个提瓦特土著的认知。 第一次在自己兄弟身边看到那些莫名其妙的白字出现时,满脑子领地被侵占想法的他,几乎没怎么思考就吐出火焰把字烧得一干二净。 ——或许这也可以称作他与直播间观众相爱相杀的开始? 数千年前,明蕴里的山洞里。 两只憨态可掬的幼鸟挤挤挨挨依偎在一起,一金一红,分外可爱。 只是,金色幼鸟的神色不知怎的,竟莫名透出一种接近窒息的痛苦感,“净……净轮,不要挨这么紧……要、要喘不过气了!” “明心,我们是仙人,不会喘不过气,”红色幼鸟的脸上带着认真严肃的神情,与它圆滚滚的身躯十分不相称,“而且,母亲交代我务必要保护好你,所以我要寸步不离。” 明心崩溃:“虽然如此,但也不必贴这么紧啊!!我怕我没在外面受到伤害,先被你给挤扁了!” 【哈哈哈,看着主包经历过好几个世界了,头一次见主包这么崩溃。】 【这就是幼年仙兽的巨大杀伤力吗,主包挺住啊——】 【你可是经历过大场面的,怎么可以输给区区幼崽,主包快挤回去让它见识你的厉害!】 【赌一毛钱,主包只是嘴上不要,心里其实很享受。】 【前面的瞎说什么大实话?doge】 白字突然出现在眼前,小红鸟吓了一跳,连忙用短小的翅膀将兄弟牢牢护住。明明还只是处在幼年期,但已经能够初展杀伐之相。 那时还只有净轮这个名字的炎琅冷冷地盯着这一行行白字,杀意涌动,“明心,这是何物?” 那架势,仿佛只要明心肯说这是有害之物,它就能穿破虚空的阻拦,将白字后的人一一斩杀殆尽一般。 【握草,什么情况?】 【一种植物,同问,什么情况?!】 【不是说土著不能看见直播间状况吗?@管理员快来处理一下啊!!】 【惨了惨了惨了,主包不会落地成盒吧?】 净轮皱起眉头:“落地成盒……又是何意?” 这些奇怪的白字都是什么东西,怪模怪样的,但自己又奇异地能理解它们的意思。还有它们说的“主包”,那是什么?一种能吃的包子吗? 只听一旁响起温柔的声音:“主包是指我哦。” 在满屏都是白字们的劝阻之时,金色幼鸟温和地蹭了蹭自家兄弟的小脑袋。 净轮:“?” 红色幼鸟歪了歪头,小小的眼睛里有大大的疑惑。 只听它的兄弟悄声说:“如果净轮答应帮我保密的话,我就告诉你连母亲也不知道的秘密。” 幼年仙兽心思纯净,重点全在“连母亲也不知道”这几个字上。 它们的母亲可是熔岩魔神,是世界上最为强大的存在之一。身为魔神,知道的也一定是最多的。倘若是连身为魔神的母亲都不知道的秘密…… 听起来就很厉害! 红色小鸟的眼睛眨了眨,心思几乎全部都写在那张小小的鸟脸上。 “我答应保密!”它很快忘记了自己刚刚还在对奇怪的白字喊打喊杀的事情,兴奋的声音之中带着一点急切,“是什么秘密?快告诉我!” 金色小鸟压低了嗓音:“其实,我是从世界之外来的降临者哦!” 净轮激动道:“好厉害!不愧是我的兄弟!” 但下一秒就又疑惑起来,“但世界之外是什么地方?降临者又是什么?” 【散了散了,还以为这小子知道降临者的意思。】 【这小子是怎么做到一无所知还这么激动的……流汗黄豆.jpg】 【都闪开,让我来解释!所谓降临者呢,意思就是天选之子。注定要和这个世界最顶端的神明对抗,攻占天空岛,脚踢深渊拳打天理,成为世界主宰!狗头叼玫瑰.jpg】 【上面的解释还不如我的呢。听我的:降临者呢就是提瓦特最强街溜子,拳打盗宝团脚踢丘丘人,不会放过视野里的任何一个宝箱。尊号为“人形耕地机”是也。狗头.jpg】 【前面的不要忽悠小孩子啊hhh】 白字们再次引起了小红鸟的注意,它皱了皱眉头,对这些打扰自己和兄弟谈话的怪东西十分不满。 一切对正在进行的事有阻碍的事物都要干掉。秉承着这一不知从何而来的信念,小红鸟张开嫩黄的喙,对着白字吐出一团火焰。 在小金鸟震惊的目光之中,白字竟然被缓缓烧了个干净。 “好啦!”小红鸟亲亲热热地挨着他的兄弟,“现在没有奇怪的东西打扰了!” 被一团火焰怼脸之后,就莫名其妙不能再发送弹幕的直播间观众:? 这应当吗? 这鸟其实是狗吧?! * 或许熔岩魔神在创造这对拥有一半魔神血脉的仙兽双子时,也没有预料到,兄弟二人之中有一人的灵魂并非此世魂灵。 炎琅那时对明心所说的话其实并不太理解。 他的半身说自己是来自世界外侧的自由灵魂,随身携带着一个叫做直播论坛系统的东西四处旅行。 经历了数个世界之后,他选择降临到了一个叫做提瓦特大陆的世界,也就是他们脚下的这片大陆。只是不知道降临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总之在他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和自己成为双生兄弟了。 而刚刚被他用火焰烧掉的白字,就是直播间的观众们用来和明心交流的媒介,叫做弹幕。至于这些弹幕出现在他面前的原因……那时明心推测是因为他们是双子,有天然的灵魂联系,这才能够让炎琅也能看到本来只能自己一人看到的弹幕。 炎琅听他给自己灌输了一大堆超出常理的信息,整只鸟都有一点迷糊。 “总,总之,”他努力消化了一下,最终坚定地说,“不管你来自哪里,都是我最亲密的半身。我会保护好你,这是母亲给我下达的指令!” 本来还以为他会对非本土灵魂的自己产生排斥的明心:“……” 红色小鸟十分自信地挺起了胸脯,虽然只有一丁点儿大,却已然能够窥见日后作为辟邪之禽的风姿。 与此同时,在它暂时看不见的地方,直播间里刷出了几条新的红字弹幕。 【兄弟们,我刚刚去查了资料。刚刚那个胆敢放火烧我们的小子在编号270宇宙有记录,是那边的《原o》游戏里的新实机角色,璃月的仙人。】 【我放一段角色语音上来,大家自行分析哈。】 在红字发送弹幕的时候,净轮也在郑重地对自己的半身许诺——又称夸海口。 “我生来便长于争斗,所以母亲才命我保护更擅探索真知的你。” 【若有消灾解厄之需、伏魔降妖之求、武运亨通之愿,皆可持颂我名。】 “你既然是我的半身,就是与我一样高贵的仙人。” 【常行人间世,不住九重天。】 “你若有所求,我必为你得到。你若遇危难,我必救你于水火。” 【二目四瞳太子,六艺五德神官,武威灵应大将军,号净心妙法真君。】 “——这是仙人的承诺!” 【凡赤心诚意、忠肝义胆者,一应所求,无不灵验。】 “所以,”小红鸟抬起一边的翅膀,十分爽朗地拍着自己兄弟的背,“你可是我兄弟,归我罩的!不要做出一副你是外人的样子嘛!” 11、第 11 章 打一开始见面的时候,野爹们就知道,这毛都没长齐的小红鸟长大了指定是个人才。 看这打压式教育下出来的小孩几辈子也学不来的超绝自信,看这无师自通的画饼手法。再看看他们已经被感动得不要不要,只能假装自己很忙来掩饰一二的愚蠢主播。 这鸟指定是狗。 快乐小狗也好、犬系少年也好,亦或者对他的野爹们不甚尊敬的狗脾气,再或者谙熟使用甜言蜜语来操纵打工人手段的狗老板即视感…… 总之这鸟是狗(确信)。 所以主包能不要再用被好心人收养的流浪狗一样的眼神看这只鸟狗了吗?众所周知感动与对视是吃糠咽菜的开始,而被原住民反攻略将成为主包光速白给的开端。 清醒一点,不要成为纸片人的玩物啊! 令人悲痛的是,直播间观众对主播的殷殷劝诫显然没有半个字是钻进主播耳朵的。 更令人悲痛的是,看直播这么多年,他们发现变成纸片人的玩物简直轻而易举。 所以究竟是谁发明的鸟狗这种生物?! 不知道这种东西会在不知不觉间把尊贵的观众老爷们都给调.教成他的狗勾吗? 旺。 * 【所以兄弟们都去看了那个投票吗?下一任宿主的票投给谁?逆子他正牌爹?】 青墟浦的地下空洞之中,银白小球仗着无人能看见,正绕着在场几人放肆地做着自由飞行表演。 弹幕自顾自讨论得火热。 【哥们儿决定再观望观望。候选人不仅有逆子他爹,一米六五小哥也在候选名单里。还有眼前这个黄毛,这可是主角,绑他也不亏吧?】 【黄毛不行。黄毛喜欢到处旅行,逆子出事怕他手长莫及。】 【前面的口嫌体正直现身说法?关心逆子建议直说,这样能把逆子恶心得三天吃不下饭。以及我投一米六五小哥一票,没什么别的意思,单纯因为父子是违逆伦理道德的关系。】 【前面的你最好是在说真父子哈。我们岩王帝君怎么不能当下一任宿主了?这可是魔神,提瓦特陆上明面上的最强战力之一,想必一定能保护好我们这个脆弱的小破直播间。】 【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也许候选人本人并没有被绑定的意愿?就跟逆子当初一样。要不是他没办法沿着网线摸过来,恐怕在座的各位没办法像现在这样其乐融融地继续占逆子便宜吧?】 【谗言!这是谗言!来人把上面的佞臣拖出去斩了!(但我支持找个同意概率大的宿主绑定哈)】 【+1,打算先观望观望。】 另一边,削月筑阳真君一个法术下去,空洞之中已经废弃许久的空心灯柱纷纷亮了起来。原本黑黢黢的地方被照亮,露出它的本来样貌。 却见这片地下空间里,竟然容纳着一座残破的庙宇。 庙宇的四壁已成颓垣,屋顶的位置只剩几根石化的木头还在顽强地支撑着。原本屋顶中央部分的木头尽数折断,只余参差不齐的断面,无声地说明着造成庙宇屋顶破损的原因。 庙宇深处,一尊仙人像横倒在供台之上。这座塑像已经残损——原本塑的是一位身着甲胄的少年将军,一只重明鸟在他身后展翅欲飞——但现在塑像里的少年将军自胸口断成两截,那只重明鸟的翅膀也已变作了块块碎石。 刻着仙人名号的牌位不知滚去了哪里。边边角角里只能见到几乎已经辨别不出原本模样的香炉、供盘。 再仔细端详一番,还能从这一片狼藉之中看到零星几根已经失去色泽的红色羽毛。 在这座破败的建筑前面,一块破旧的牌匾被尘土掩埋去了大半。 空将这块牌匾捡出来,用风元素拂去上面的尘埃,露出上面的三个大字。 ——太子殿。 “净轮的庙如今也寥落得不像样子了啊。”削月筑阳真君感叹。 弹幕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话题纷纷跟着转变。 【是啊,没想到啊,一转眼逆子都被关了五百年了。仙众还没隐居那会儿,他自家那些庙里香火的鼎盛程度也数一数二的。啧啧啧,一转眼就过气咯。】 【啧啧啧,以后没有供果可以给他偷吃,我看逆子该掉小珍珠了。】 【前面的,你忘了?虽然逆子偷不了自己的供果了,但那不还有他爹的供果可以偷吗?】 【天才!就算岩王帝君死了又如何?难道璃月人民还会短了给他们白月光的供奉吗?建议逆子他正牌爹立刻转道回玉京台,说不定可以直接逮个正着哈。】 【甚至无需岩王帝君本人,璃月的帝君厨自会出手。】 【666】 【信女愿逆子一生吃斋茹素,换他偷供果被扭送千岩军。[合十][合十]】 【前面的真是太善了,全球变暖有你一份功劳。】 “这件事本仙记得有些流传到现在的古籍之中也有记载……净轮妙法是帝君的儿子。”削月筑阳真君道。 在派蒙“没想到岩王帝君也会有儿子”的惊讶声中,他又补充了句:“收养的。” 仙鹿的脸上是看不出太多人性化的表情的,但空莫名其妙地从中看出了些许一言难尽的意味。 他下意识地偏过头去看钟离,但这位已经活了几千年、如今正在尘世闲游的神明依旧表现得气定神闲,让人看不出什么来。 削月筑阳真君道:“你们要是见过他,应该就能体会到那种……那种……” 众仙之中性最善的仙鹿几经停顿,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终于整理好了措辞,“偶尔会感到手痒……想要给他的脑袋来上一拳的感觉。” 一旁的钟离微不可查地颔首赞同。 这话是极为中肯的,想必全璃月的仙人没有一个会反对。 “……不过,他是个好仙人。” 曾经仙众仍旧与人同行的时代,“妙法太子”在璃月先民们之中备受推崇与喜爱。 这自然不仅仅得益于他“太子”的身份。 喜爱人类的仙人不是没有,但是像净轮妙法真君这样热衷于和人类打成一片的还真没有多少。 曾经的归离集,如果有一群年纪不大的少年聚在一起密谋闯祸,那么十次有八次能从里面揪出一个做了伪装的妙法太子。 那段时间战况胶着,帝君夙夜操劳,整个人比以前冷肃不少。归离集的子民们本来对他愈发敬惧,却因为拥有共同的烦恼又重新亲近不少。 至于什么共同的烦恼? 或许是都有一个脑袋上顶着书本,站在角落里垂头丧气的逆子。 ——你说对吗,净轮妙法真君? 那时的璃月先民们有个习俗,在节日之时要在自家的窗外放上一碗米。只因传言说,只要重明鸟吃了这一家的米,就会守护这一家的平安,将一切邪祟都驱逐得远远的。 这要提起一点。 关于璃月的仙人们,民间流传的一些带有浪漫色彩的传说,倒并不一定是写实。比如民间曾经传说过,对着风来的方向摆上清心做的菜肴祈祷,就能够得到留云借风真君的点化,变得心灵手巧。 这传说当然夸张了。如果真遇到有天赋的人,留云那人当然不介意顺口点拨几句,但也不至于一有人这么做就眼巴巴地飞过来指点。 然而,净轮妙法却对这些民间的传说十分感兴趣。 在贵金之神的领地尚还没有那么广阔的时候,他是真的会在节日来临之际,挨家挨户都光顾一遍的。 重明鸟乃五德之禽,生来嫉恶如仇,有恩必报、有诺必践。 这有时候过分实心眼儿的家伙,是真的会在每家的碗里都啄食一粒米,然后认真履行“约定”的。他会将聚落周围的野兽与魔物全部痛揍一顿,然后赶进无人的深山里。 “……直到许多年前出了些变故,帝君才不得不将他封印在此处。但净轮一向赤子之心,应当不会做出有危害的事。”削月筑阳真君最后道。 “……” 回想起方才的魔物聚会,他又迟疑了一瞬,“……应当吧。” 派蒙:“说这话的时候连你自己都迟疑了啊喂!” 12、第 12 章 残破的塑像与断壁颓垣一同被埋葬进了地下,在此处沉眠数百年,不为人知。 “留云和歌尘会带着弟子来探望,虽然他大多数时间都在沉睡,”削月筑阳真君道,“净轮喜欢热闹,偶尔清醒的时候也会帮忙指点几句……虽然有时候指点的不是什么好话。” 比如教导申鹤那孩子,所谓商量的意思就是用自己最擅长的手段让对方心悦诚服。幸好他们交流的次数不多,否则申鹤那实诚孩子不知要被教成什么样子。 一个成年版面瘫无口大剑女郎,最擅长使用火热的拳头让对方拜服……这样的申鹤绝对是久居绝云间、远离人世的仙人们所无法想象的。 地下空洞之中炎热无比,大约是因为方才火元素魔物聚集的缘故。配上灯光橙红色的色泽,让人疑心自己正身处火炉之中被炙烤。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派蒙单手摸着下巴,像个小侦探一样总结,“一位曾经被封印在这里的仙人,因为封印被解开而逃出来了?” 削月筑阳真君:“如此总结,不无不可。” 空仔细端详着那尊少年将军塑像的面庞,猛然间灵光一闪,转头问派蒙:“派蒙,你看这尊塑像,像不像那天夜里我们见到的那个?” “那个?”派蒙先是疑惑,然后随着空的示意飞上前去将塑像好好打量了一番,恍然大悟,“还真的很像!这不就是那天晚上在荒郊野地里拜岩王的上坟怪人嘛!” 空道:“他的眼睛也是重瞳。” 事态变得更明朗起来了。 这么说来,曾经被封印在此地的仙人不知为何得以离开。甚至改头换面,混进了盗宝团之中。 混进盗宝团之中还不够,他甚至还有余力在璃月港中混出了个“角儿”的名头。 照至今仍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小六”所说,这位仙人在盗宝团中的地位也不低——只花了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成了盗宝团老大十分愿意重用的军师。要是再给他一段时间,混上二把手、甚至把老大踢下去自己上位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由此看来,强者在哪里都是强者,无论什么大环境都能混得风生水起。 空还有闲心这么想着。 不过…… 削月筑阳真君用十分复杂的眼神看了昏迷的小六一眼。 这凡人竟还意外地挺有仙缘的。 派蒙仍在塑像附近观察,此时突然咦了一声:“旅行者!塑像下面的地方好像是空的!这附近的温度更高了——里面不会藏了一窝骗骗花吧?” 她十分好奇地凑上前去,左戳戳、右摸摸。然后不小心碰到了什么,石质机关的滑动声响起,整个地下空洞都跟着震颤起来。 供台后的石板缓缓移开,将其下隐藏着的秘密露了出来。 一名红发如火焰般的少女安详地躺在石板下的空间里,这处凹陷正巧契合她的身形,宛如为她量身定做的寿材。 她闭着眼睛,胸口没有起伏,不知已经在这里定格了多久。 派蒙惨叫:“这里怎么有具尸体啊?!” 空是第一个赶到她身边的,看见定格的少女,他下意识回头看向了钟离与削月筑阳真君。 一向沉稳、泰然、处变不惊的客卿先生此时已经站在了他们身后。望着少女的面庞,他的神色首次有了变化。 只见那双隐约能窥见冰冷神性的金瞳微微睁大,令熟悉这双眼睛的人轻易就能看见里面的讶然。 “这是……” 应达? * 问君能有几多愁,偷跑落在金鹏手。 风轮两立严相逼,靖妖傩舞劝回头。 璃月应当有句古话。 当我们谈论降魔大圣的时候,我们在谈论什么? 英雄?杀业?抑或是遭难时自身前掠过的青色疾风? 都不是。 当我们谈论降魔大圣的时候,我们实则在谈论事业的终结、自我的末路与明日的消亡。 什么?你说璃月没有这种古话? 那从现在起它就有了。 炎琅实在想不到回旋镖竟然还能扎回到自己身上。前些天他还在笑话盗宝团的兄弟们倒霉到天天被旅行者殴打,轮到自己倒霉的时候就笑不出来了。 人在遇到险境的时候真的会有心情作诗吗? ——人会不会不知道,但鸟一定会。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炎琅一定会把这首诗刻在巨石上,用来表达此刻自己惊悚的心情。 “……我真傻,真的。我单想着叫人去散播层岩那边有浮舍踪迹的消息,大概可以把他引开。但我竟然忘了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是防备海里的威胁……人至少不能刚钻进天衡山就跟大麻烦撞脸吧!真是防得住甘雨,防不住有些人的狗鼻子嘶——” 他抢了月海亭的文件,甘雨怎么可能不把这件事上报?顶多在禀报七星的时候会隐去他的身份,这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他只是想着打个时间差,在甘雨通知众位仙人后、某位行动力最强的护法夜叉找上门来前,把盗宝团的事都安排妥当。 近来千岩军的动向有些奇怪,近海那片地区已经隐隐开始戒严。炎琅猜得出来,大概是有些老东西不太安分了。 斥候捎回来的消息里说,海边已经架起了许多怪模怪样的机器——与天衡山里那个坏了不知多久、后来又莫名其妙被修好的大家伙有些相似。 他知道,归终机嘛。 人类仿造这玩意布置在海边,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 不过,这他倒不是特别关心,他更关心盗宝团的行动能否顺利。 七星指挥的千岩军招呼那些老东西,他指挥的盗宝团招呼千岩军,这不是很合理嘛。等他们结束战斗,在他们最疲惫的时候趁虚而入,拆几个仿制归终机回来……之类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计划简直跟七星的布置一样合理嘛。 可谁知道天衡山里有敌人啊?! 天衡山中的某处隐蔽山洞当中,炎琅正鸟鸟祟祟地猫着,一边给自己包扎伤口一边咬牙切齿。这还不算完,他还得空出手来,小心翼翼做贼似的一点点把自己的血迹烧掉。 毕竟前面都说了,有些仙人的鼻子比狗都灵。哪怕只要一丁点的血腥味,都会顺着风被带到对方那里,然后他的位置就会当场暴露。 “哪有人看见老熟人招呼都不打,上来就先捅一枪的……妈的都说了我很清醒我很正常,至少给个解释的机会再动手啊!” 金鹏你给他等着。 别管为什么要等着,也别管等着干什么,总之就是给他等着! 等着就行了! 随着最后一点血迹被赤红火焰烧干净,在洞口的位置却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听来人脚步的轻重程度并不像他正暗骂的那个,毕竟那家伙每日在风里自由来去,脚步比大多数人都要轻。 炎琅屏息凝神,顺势就地一滚,换了个掩体继续躲藏。 脚步声越来越重,交谈声也渐渐清晰。 这是几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少女在说话。 “这附近真的有邪祟吗?本堂主常年跟无妄坡的鬼魂打交道,对邪祟可能会出现的地方可谓是了如指掌。这地方山清水秀、空气清新、令人身心舒畅,根本就不像是适合邪祟生存的地方——重云,该不会是你的罗盘失效了吧?” “不可能,我的罗盘是祖上传下来的。它指示邪祟非常准,几百年来从来没有失灵过。” “你也说它都有几百年的历史了,万一就是在你这一代过了有效期呢?” “这……这不可能!等等。” “嘘——邪祟就在这附近。” 13、第 13 章 四个少年少女在天衡山中相遇也是偶然。 飞云商会的二少爷行秋照例在外云游之时与自己的友人重云结伴,四处去寻找不畏惧对方纯阳之体的邪祟。 无他,只是因为这位年轻的方士受困于自己纯阳之体的体质许久,邪祟见他便望风奔逃,使他基本上没有什么能够正面交手的机会。为了磨练自己,也为了避免被普通人当做骗子,他执着于要找到一个不畏惧自己的邪祟进行一场真正的战斗。 而璃月往生堂的堂主胡桃此行是陪同自己在万民堂做大厨的好友香菱外出,寻找能够研制新菜的食材。 缘分就是这么巧妙。 两拨目的各不相同的人就这样在一株骗骗花前偶遇了。 处理完骗骗花,四人一拍即合,打算结伴同行。 而同行了没一会儿,重云手中的罗盘就疯狂抖动起来。那上面的指针开始激烈地转圈,让见到它的人都会疑心自己是否出现幻觉——不然怎么会觉得一个罗盘情绪正激动。 “总之,”山洞之中,重云说,“这个罗盘是仙人传下来的,绝对不可能故障。跟着它指的方向走,一定就能找到邪祟。” 胡桃拄着她的烧火棍,十分包容地没有再反对:“唉,好吧好吧。看来我们的重云大师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也罢,本堂主呢就和我的挚友香菱陪你们走上一遭。但是先说好啊,如果此行前去没有看到邪祟的话,重云你就要请我们三个吃饭。” 重云:“没问题!” 胡桃当即蹦起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少年少女们一拍即合,十分大胆无畏地继续跟从罗盘的指引往更幽深处探索。 ……邪祟? 刚刚包扎好伤口的炎琅陷入沉思。 不对吧?在他们来之前他与金鹏在天衡山互殴了半天,压根就没有发现山里还有什么邪祟啊? 那个叫重云的小子,他手里的罗盘是真的坏了吧? ……嗯,应该是真的坏了。 也不知道是哪位老相识这么不讲究,居然把一个容易坏掉的罗盘送给凡人。 炎琅摇摇头,很是为自己这位老相识的仙品担忧。 现在他并不适合在人前现身。金鹏虽然一时跟丢了他,但风会把他的气息带到对方的身边。如果在那之前他想不出糊弄对方的话术来,那么他俩迟早还得再打一架。 毕竟刚从甘雨那里抢来的文件还在手里握着呢,他总不能指望金鹏大将不认字吧? 这样倒还不如指望岩王爷突然诈尸,对着他来上一句“我只是不想干了才假死”呢! 起码后者还有那么一两分的可信度。 青墟浦的奇观已经吸引了旅行者,那么那底下被他藏了近千年的秘密想必一定会被热衷解谜的蒙德大英雄发现。 大英雄既然能够在蒙德力挽狂澜,也敢死战奥赛尔不退。那么想必也能够替璃月的英烈解决一点毛茸茸的小问题。 报酬嘛倒是准备好了,只不过现在计划正是需要他全程隐身的时候,就只能暂时先委屈这位正义感爆棚的旅行者靠着他的一腔正义之心打打白工了。 他这样默默盘算着,然后不欲惊动这几个少年少女,动作极轻地起身离开。 谁料他刚刚化作一只身形小巧的红雀,还未来得及展翅,便听见一声惊喜的:“就在这个方向,找到了!” 而后一柄大剑从天而降,十分冰冷无情地在他身边聚起了布满冰元素的法阵。 炎琅:“……” 这是否有哪里不对? 难道罗盘所指的“邪祟”就是他自己吗?! 这是何等没有礼貌的罗盘! 使用罗盘的那个小鬼也是个没礼貌的方士! 这简直就是诽谤! 于是当重云十分惊喜地带头找到“邪祟”所在地时,迎来的便是一只红雀劈头盖脸的啄击。 重云:“?” 重云:“!” 他忙于挡住自己的脸,罗盘脱手飞出,被一旁的行秋眼疾手快地接到。 罗盘的指针正直直地指着眼前这只红雀,随着红雀不断转换角度攻击重云的动作而小幅度地摆动着。 行秋:“这就是邪祟吗?看上去很有迷惑性啊。” 香菱:“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只普通的小鸟……” 只有胡桃敏锐地指出问题:“本堂主一向目力过人,就在刚刚发现这只本应无害的鸟雀目有双瞳——这可不是一般的鸟能有的啊!有这样的眼睛,不是邪祟,就是仙人。再不济,也有仙兽血脉。就是不知道咱们眼前这只是哪一种了。” 行秋开始思索。 “这么说的话,”他作回忆状,“我曾在万文集舍的某本孤本上看到过记载。古时有仙禽唤为崇明,二目四瞳,性好搏斗。若食用了哪家供奉的粳米,就会为这家人将邪祟远远驱走……如果这只鸟也是重瞳,或许会是当年那只重明鸟的后代?” 香菱:“那要是这样,罗盘能指向它就很正常了。常年与邪祟战斗的人,身上也难免感染几分邪祟的气息。这罗盘之前不也误指过降魔大圣吗?” 他们在这里井井有条地开始分析,重云在另一边躲避着小鸟愤怒的攻击。 “别再讨论这些了!”他颇有点崩溃的感觉,“快来帮我!” 三人赶紧上前,七手八脚地帮着重云躲避。 顾虑着对方可能真是某个仙人的化形,胡桃十分谨慎地没有真的对眼前的红雀出手。 她十分熟练地帮着自己的小伙伴打起了圆场:“这位仙人,我是说您要真是哪位仙人的话,我代我这朋友跟您道歉。他这人满脑子都是降妖除魔,言语冒犯了仙人,实在是对不住。仙人您大人有大量,这都啄得他满头包了,要不这次就先放过他?” 炎琅本也没想怎么为难这几个小辈。只是浅浅啄了“出言不逊的小鬼”几口,发泄了一番怒气后,就停下了。 他张开翅膀,毫不客气地飞到重云头顶,稳稳地站住。 重云被他爪子揪住头发的力道扯得头皮生疼,但也只是呲牙咧嘴了一下,自知理亏地没有出声抗议。 反倒是炎琅看过他的脸后,若有所思地歪歪脑袋:“你这小子,看上去有些眼熟啊。” 一只体态匀称修长的小小红雀突然口吐人言,在其他地方也许会被当做灵异事件。但在璃月这片仙人众多的土地上,倒也见怪不怪。 虽然仙人难遇,但在场的四个人哪个是没有仙缘的?是以他们都对这样的场景接受良好。 香菱好奇道:“难道您见过重云?” 重云否认:“我印象里并没有见过重瞳的仙人,或许上仙见过的是我的先祖。” 炎琅回忆了一番,发现自己暂时还真想不出来这熟悉感到底从何而来。于是也只是矜持地点了点头,赞同了重云的解释:“没错,也许是在什么时候见过这小子的先祖,只可惜本仙忘了。倒是旁边这位小姑娘……”他转头盯着胡桃,“你手里这根烧火棍也挺眼熟,胡家的?” “没错,没错,”胡桃点头,颇为自豪,“就是璃月往生堂的那个胡家,全璃月最大的葬仪组织。大部分璃月人办丧事都要找我们,千年传承,有口皆碑! 从前呢,仙人的送仙典仪也归我们承办,最近帝君的送仙典仪更是由我们往生堂一力操办。仙人如果您有需要,不如也来我们往生堂预定一份套餐——顺便一提,仙人您怎么称呼?您要是预定了我们的送仙典仪,知道仙名,我回堂里也好给您登记。” 另外三人肃然起敬。 对着普通人推销第二碑半价的神奇套餐也就罢了,现在更是对着仙人推销送仙典仪。 胡堂主真是恐怖如斯。 14、第 14 章 送仙典仪对于仙人来说其实是个避不过去的话题,尤其是在战时。 炎琅并不觉得胡桃这话冒犯,事实上,他还真和胡家的祖先热烈讨论过自己的丧仪该怎么办。当时他强烈要求要在棺椁前拉一条横幅,上面就写“敢在老子的丧仪上哭的人全部拱出去”,但因为太过新潮被老古板的先帝给按下了。 胡家的这个小姑娘就和她那位先祖一样惹人喜欢。再加上现在先帝已经崩逝了,没有人会再反对他的创意想法。或许等他的事办完之后,他真的可以找个时间,和小姑娘好好商议一下自己的送仙典仪该怎么办。 但问仙名,这就得斟酌着回答了。 他要告诉他们什么仙名? 告诉他们“其实我是曾经被封印的净轮妙法真君,不日前刚刚突破封印,现正在寻求篡权合伙人,有意速来”吗? 这想法倒是和丧仪横幅一样非常有建设性,也极有吸引力。 但炎琅显然还未失智,是万万做不出这种自爆卡车之举的。 他思索了一番,打算使用一个绝大多数的现代璃月人都无法识破的假名来糊弄眼前的几个小孩子。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本仙就勉为其难地告诉你,”他并没有放弃把重云的脑袋当自己落脚点的打算,刚刚不慎冒犯仙人的小方士也只能敢怒不敢言,“本仙号为明心慧目真君,今日偶然云游至此,不意竟被当做邪祟。唉,想本仙当年也为璃月南征北战,立下过汗马功劳。如今仙众隐退,竟也落得个如此寥落的境地……可悲可叹,可悲可叹啊。” 把仙人误认成邪祟的重云:“……” 不知为何,从这句感叹之中感受到了很强的攻击性。 在场的两位人精行秋与胡桃:“……” 听出来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点他们呢。这仙人哪里大人有大量了?这仙人可太小心眼了! 天衡山的景色当然是十分秀丽的,天衡山的空气当然也是十分清新的。但天衡山中的生物却并非都个个可爱,你说对吗这位化身成小红鸟的真君? 炎琅并不欲在天衡山中久留,他大概能够知道金鹏是仍旧在天衡山之中还未离去的。他虽然不像金鹏那样能够通过风来追踪目标的气息,却也有自己的手段探知环境。 起码现在他就能知道金鹏正在山中搜寻他的踪迹。虽然不时被他设下的疑阵暂时迷惑,但以对方的敏锐程度,找到他只是时间问题。 他得在金鹏再次找上门来之前离开这里,现在不是和对方起冲突的时候。天权星正在重修群玉阁、托人帮忙找材料的消息已经放了出来,他得想个办法让自己在盗宝团里收拢的亲信借此机会混进去。只要能够帮到这位天权星,就有机会登上群玉阁…… “本仙只是路过此处暂时歇脚,就不与你们继续……”他一边应付着这边的几个小鬼头,一边观察着金鹏那边的情况。却见对方突然听见了什么似的停下了搜寻的行动,而后身形刷地一下消失,只留下几缕青黑色的风在原地盘旋几圈后自然消散。 他不由也停顿了。 发生什么事了? * 发生大事了。 魈茫然地想。 他面前是一位闭着眼睛,看上去睡得相当安详的红发少女。 其实无论这位少女是一具尸体、还是只是单纯地受到了沉睡诅咒,对于见多识广的金鹏大将来说都不是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事。 但前提是,这位少女不叫应达。 所以…… 魈只是盯着应达的脸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等会儿,等会儿。 也许他可以好好捋一下,事情到底是如何进展到这一步的? 在此之前,他还记得——接到帝君传召时,他正在山林之中搜寻某人的踪迹。 某位——他不知应当称作是旧友还是旧敌之人的踪迹。 只是,在搜寻的过程中,帝君的传信忽然到了。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他暂时放弃搜寻,急速赶往了帝君交代他的地点。至于方才不巧撞见的那个,他想或许把对方的行踪告诉帝君,要比自己再次毫无意义地与他打上一架更为有效。 等他到时,看到的便是正站在原地等待他来的帝君与旅行者。 一旁的派蒙正冲他招手:“魈!你可算是来了!钟离说这个时候最好通知你来,所以我们就留在这里等你过来了。” 旅行者也冲他招手,想要说些什么,但神色间又有些欲言又止:“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你跟我们来吧。” 魈看向钟离,只见对方也点头赞同。 “确实,此事还是要你亲自一观才更好些。” 于是带着满腹的疑惑,他跟随如今尘世闲游的上司与新结识不久的友人,在废墟之间发现了自己的长姐。 魈:“……” 震撼、惊讶、疑惑、不知所措……种种强烈的情绪在同一时间一股脑涌进他的胸腔,让他像个木偶一样直接宕机在原地。 说实话,他以为火鼠大将应达应当是早就死去了的。他记得她是自戕而死,也参加了她的送仙典仪。 可现在眼前的这个少女,虽然胸口不再起伏,但绝不是一具尸体。他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上微弱的生机,只不过这生机只是在持续维持着她的存在,并不能让她醒来。 但是比起死亡来说,有醒来的机会总归是要好上一些的。 可是。 可是…… 魈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这地方,原本封印的应该是另一个家伙吧?为什么应达的肉身会出现在这里? ……这对吗? * 这当然哪哪儿都不对。 五百年前,自深渊而来的魔物大举入侵。而那时,帝君接到天理传召前往坎瑞亚,无法及时赶回主持大局。 留在璃月境内的千岩军与众位仙人便战斗在了与深渊魔物对抗的第一线。 层岩巨渊是魔物源源不断涌出的出口,大批千岩军赶往层岩,要将这些魔物抵挡在璃月港之外。 那时与帝君吵了一架后负气出走、带兵驻扎在青墟浦一带的妙法太子离层岩最近,在安排好兵力留守之后,义无反顾地第一个带兵深入层岩之中。 这场战斗实在是旷日持久。 直到层岩之中魔兽不再涌出,众仙也没能看到妙法太子从层岩中凯旋的身影。 死亡对于仙人来说其实是个避不过去的话题。 尤其是在战时。 大抵妙法太子已经陨落在了层岩之中,就像过往他们的无数个战友一样。魈想。 他赶到了层岩附近再三搜寻,也没能寻到半根赤色的鸟羽。 层岩的口子被堵上了,但地面上的魔兽还有很多。他不能再浪费更多的时间,他还需要继续战斗。 然而,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去时,一只浑身萦绕着不详黑雾的赤色巨鸟腾空而起,尖啸着朝他扑来。 如果面对此情此景的是净轮妙法那不着调的家伙,恐怕已经先一步开始感叹“只是几天不见,兄弟你怎么就已经被敌人的糖衣炮弹腐蚀”了。 但直面这一场景的并非不着调的妙法太子,而是不善言辞的金鹏大将。 而被腐蚀的也并非别人,正是某个不着调的家伙。 魈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如果说长久的战争都教会了他什么,那么他想——此刻最重要的就是战争教会了他在面对骤然转换立场的友人时,举起武器的手不能有丝毫犹疑。 哪怕此刻在友人的眼里,恐怕他才是与魔兽一伍的怪物。 不着调的人哪怕是黑化了也依然不着调。魈眼睁睁地看着这鸟嘴里念着什么“煞笔流血狗老子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就不知道谁是爹”的垃圾话,兜头就朝自己吐了个火球过来。 …… 抛除掉战友因为对抗深渊而发疯的悲痛,魈只觉得自己挺手痒的。 于是,五百年前在前线战斗的璃月人就有幸看到了一青一红两只巨鸟在空中缠斗的奇景。 要是有了解仙人的人来仔细辨认,只会说:那可不正是打出了火气的降魔大圣与妙法太子嘛! 至于战斗的结果…… 魈只记得自己最终还是恢复了人身,被深渊强化过的重明鸟确实难缠,他已经开始疑心自己会死在对方手上。但金色流光缠住了他即将脱力的手,带着一种沉重的决绝,将和璞鸢捅进了昔日战友的胸膛。 重明鸟流星一样坠落,砸穿了青墟浦中央伫立的庙宇。 贡台与塑像都碎裂了一地,那蠢鸟躺在废墟里的时候还在说:“妈的,深渊的垃圾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还是说摩拉克斯你这个浓眉大眼的也叛变……咦?叛变的是我吗?” 魈没忍住低喝了一句:“够了,你闭嘴吧!” 蠢鸟当然不会闭嘴,毕竟这蠢鸟平常最爱干的事就是把视野里能见到的每一个好友都挑衅一遍。 “我偏不,”仙兽是没有那么容易死去的,所以他还能继续一边嘴里冒血一边叮嘱他,“实在不好意思啊金鹏兄弟,把你看成流血狗了,我的不是、我的不是。层岩那边……都已经封好了,但是有一群没来得及拦住的往青墟浦去了,那边驻扎的可都是我的手足兄弟。咳咳,金鹏,能不能帮个忙?” “他们已经撤离了。”魈说。 这蠢鸟怕不是没认出来他砸下来的地方就是自己驻扎的营地。 “撤离了就好,还有……”蠢鸟还想叮嘱些什么。 这鸟越说显得他越蠢。 魈想着,不能让他再说下去了。 “你做得已经够了,净轮,不要再说了。” 但可惜他的话似乎没能被听进去,被捅穿胸口带来的清醒似乎并不能持续很久。丝丝缕缕的黑气再次占据了这蠢鸟的眼睛,让他说话的声音也开始变调:“还没有……清理干净。邪物、就此止步……止……” “够了!” “净轮!够了!” 颤抖的手捂住了那双几乎已经纯黑的重瞳。 魈以轻到像是呢喃的语气说道:“已经够了,可以休息了……你可以休息了。” 地面轰鸣着塌陷,岩造物将此处层层封堵。 刚从坎瑞亚回来的帝君身上白色神装还未换下,神明的金瞳中看不到半分的波动。但魈知道,石心亦是心,而帝君是有心的神明。 “净轮并非是普通的仙禽,他的体内有一半魔神血脉,”方才战斗中,在他力竭时帮了他一把的帝君说,“他如果死去,魔神遗恨会笼罩整个青墟浦。事已至此,也只能委屈他先在封印中修养了。” 帝君终究是没能下杀手。 净轮妙法真君被封印在青墟浦的地底,五位仙人联手布下疑阵,令凡人无法惊扰在此地沉睡的同伴。 又一位仙人的传说在历史中渐渐隐没了。 布下疑阵的五位仙人之中就有魈,甚至当年他就和净轮妙法在这附近战斗。可即便是如此,当时他也没能发现半点应达的肉身就被藏在此处某个角落的蛛丝马迹。 这确实哪哪都不对吧。 ……净轮妙法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15、第 15 章 在魈瞳孔地震的同时,弹幕也纷纷爆发出了无声的惨叫。 【死儿子你都做了些什么啊死儿子!(凄厉惨叫)】 【啊啊啊我也受不了了,为什么死儿子看不到弹幕了。我就想问问那是谁?我就问你那是谁?!死儿子你敢不敢当着你爹的面大声说出她的名字!】 【子不教父之过啊!直播间的各位是怎么教儿子的?怎么让他不声不响地藏了个大的?!这种特殊癖好染上了就是毁了一辈子啊!】 【怪不得死儿子经常屏蔽直播间,原来在这儿等着呢。愚弄老父罪加一等,沾染恶习罪加两等,舞到他正牌爹面前更是没救了直接入土。我记得这个时间点璃月往生堂应该是胡桃做堂主了,正好给儿子预定一个敲锣打鼓送葬一条龙套餐不谢。】 【前面的也别说风凉话,各位都是这逆子的爹,逆子变成今天这样在座的各位都有责任。】 【什么责任?前面的我就问你什么责任?!我不接受啊!我们不背锅!这纯属是我们教他思想品德,他跟我们玩变态的。这谁想得到啊!】 【愚蠢的人还在尖叫,聪明的野爹已经学会给逆子亲爹上票,等待与其亲爹交流育儿心得了。】 【对哦,论坛还有一个新宿主投票呢。兄弟们我先走一步,给逆子正牌爹上票去了。】 【前面的等等我,带我一个!】 半空中银色的小球剧烈抖动了一阵,又像是不愿面对现实一般缓缓地黯淡了下去。 只是没一会儿,它又忽然亮起来。 【等会儿?有人帮忙分析一下逆子这波操作的含义吗?我怎么有点看不懂了?把自己藏了好几百年的小秘密突然暴露在他爹眼前,玩挑衅?】 【不能吧?逆子不是还不知道他正牌爹没死吗?】 【这逆子大概只是真的为了吸引黄毛吧?就是没想到连仙人也一块吸引过来了,所以可喜可贺地翻了个车。】 【恐怕并非如此。青墟浦这么大的动静,逆子不会真的天真到以为仙人注意不到吧?】 【以逆子玩脏的这么多年的经历,他爹我第一个不信。】 【+1】 【+1】 【+10086】 【朋友们,你们还记得魔术的手法之一吗?】 【不要卖关子,直接说。】 【当我用另一个更加引人注目的东西将你的注意力引走,你就会忽视我在真正关键的地方偷偷做的小动作。】 【?!】 【?!】 【所以……这小子玩声东击西?】 * 应达看起来睡得很安详。 她还活着,但似乎也算不上活着。 璃月有夜叉一族,天生骁勇善战,几乎每一个都能被称作悍将。 魔神战争结束后,落败的魔神遗恨四散,使璃月大地瘴厉丛生。夜叉一族受命于岩王帝君,奔波在驱逐瘴厉的路上。却也因此业障缠身,不得善终。 最终,夜叉全族只剩下魈一人。 应达也是夜叉一族。当年夜叉之中最强者有五位,她便是其中一位,号为火鼠大将。 但即便是再强的人,也终究逃不过业障的磋磨。她本应当是在数百年前便因为承受不住业障发狂,自戕而死,魈还记得是自己与浮舍一同收敛了她的遗骸。 可现在,本应当化为灰烬的遗骸却出现在青墟浦的地下。 将她藏匿的机关就位于供台后方,如果塑像还未损毁,那么就可以将其完全挡住。可以看得出来,在这座庙宇尚未沉入地下时,她就已经被藏匿在此处了。 安静闭着眼的少女身上,依旧缠绕着浓重的业障气息。但魈却又能感觉到,那些业障正在被另一股更加恐怖的力量一点点蚕食。不知造成此情此景的罪魁祸首都做了些什么,这两股都称得上不祥的力量斗得不相上下,却微妙地维持住了一个平衡。 就是这样微妙的、随时都会被打破的危险的平衡,将少女的最后那点生机牢牢锁在了体内。 由此看来,这应当是在她还未完全死去的时候便已经进行过的操作。而硬生生把她的命吊住、让她得以短暂留在人间的那人无疑大胆至极,竟然敢动用如此危险的办法…… 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从未设想过……”他几乎是有些恍惚了,“他简直胆大包天,不可理喻。” 先是被他撞见攥着一沓月海亭的机密文件匆忙逃窜,见面招呼都不打只想着远远避开。又是在自己被封印的地方不声不响地藏了个大活人——虽然应达这情况顶多算死人微活。 但这都比不上他这堪称狂妄的实验。 旅行者从稻妻回来后曾经与他提过几次稻妻的邪眼工厂。他想,或许有些人不适合做仙人,更适合去愚人众那群狂悖之徒为伍。 净轮妙法,你还真是跟以前一样,什么都干得出来。 直到这时,早已随着时间刘氏被尘封的记忆才被再次唤起。 正是在应达的送仙典仪办完没多久之后,净轮妙法就与帝君大吵了一架。青墟浦的庙宇也是在那之后不久建起的,那只活了几千岁都没什么长进的蠢鸟叫嚣着不会再踏进璃月港半步,而后还真就再也没靠近过璃月港。 现在看来,或许那时他选择驻扎青墟浦不与帝君见面,就是为了掩盖这个秘密。 他藏起了应达的身体,将对方最后一点微弱的生命力锁在其中。其所蕴含的意图,哪怕不用用心去猜也能够明了。 他在等着有一天能够真正将友人唤醒。 魈其实并不是个吐槽役。 从他那高冷的外表、冷酷的作风之中就能看得出来,强大而又神秘的夜叉仙人一定很少吐槽别人。要吐槽也是别人吐槽他——望舒客栈布告栏那边,吐槽客栈顶上那位难搞的小爷的便条还没来得及撕下来呢。 所以他其实很难将自己此刻的感受以简单几句吐槽表达出来。 那感受是什么? 说他不期待应达的苏醒吗? ——此乃谎言。 磐岩尚且有心,修罗亦有牵挂。面前这个是他有望回到人间的姊妹,他怎么可能没有期盼? 说他期待应达的苏醒吗? ——他实不敢。 应达身上的另一股力量让他本能地感觉到危险,甚至还有那么几分熟悉。他实在不敢期待那个最好的结果,因为即便是面前这个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的现状,也极可能是他的另一位好友触动禁忌得来的。 净轮妙法,你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什么都敢干呢? 无形之中的弹幕似乎也挺能共情此刻神色复杂的魈。 【抱抱他吧,他快碎了。】 【碎碎他吧,他快抱了。x】 【前面的禁止说怪话!】 【逆子真是缺德事做绝,送佛也不送到西。把一个植物人姐姐摆在人家小金鹏的面前能做什么?只能让我们小金鹏心碎好吗?】 【但是业障至今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吧?就连隔壁的风神也只能减轻业障的影响,不能根除。小应达这情况,再怎么减缓也没用啊。逆子是不是想暂且先放着,等他找到了根除业障的办法再正式把小应达唤醒啊?】 【你们都在关心逆子要怎么善后,只有我关心逆子为什么这么做吗?他受什么刺激了一定要复活个夜叉试试看呢?】 【前面的,严谨点来说,应达这个状况应该是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被封存。所以不能算死了,所以逆子的行为称不上复活。其次,回答你第二个问题,逆子还真受过刺激。】 【我失忆了?我怎么不记得他……等会儿,前面的你该不会指的是?】 【就是那件事啊!】 【就是那件事啊!】 【就是那……到底哪件事啊,不要做谜语人好吗?】 【我来提醒一下:早死的兄弟、发疯的亲妈、来晚一步的后爹、破碎的他。】 【我也来提醒一下:继承制直播间。】 【焯,老子理解了。】 【焯,老子也理解了。但这里是应当是欢声笑语的直播间,禁止重提让人听了心头一痛的老黄历。】 【今年已经是主包痛失铁饭碗的第三千个提瓦特年,让我们为现在不知道转业去了哪个世界的主包沉痛哀悼。】 【据我其他次元的网友所说,主包现在已经转业到了某个星际喜剧世界,正准备捞个星神当当。可怜我们被扔在提瓦特的原住民蠢儿子,在主包死遁的时候哭得分外凄惨,呜呜呜呜好可怜啊……】 【这件事告诉我们什么道理?】 【告诉我们不要轻易死遁?】 【告诉我们我们的第一任主包真不是个东西!欺骗小红鸟感情就算了,连带着观众老爷们的感情也欺骗,这让我们这些曾经真心实意磕过他们兄弟情的老观众情何以堪!】 【总之死遁是坏文明!】 * 空天生对麻烦有一种准到让人不可思议的直觉。 在看到青墟浦中魔物集会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预感到了不妙。 一位刚刚突破封印的强大仙人、岩王帝君的养子,如今不仅混进了盗宝团成为颇有话语权的人物,又在璃月港中享有盛名。再来看削月筑阳真君、魈以及钟离的态度,暧昧至此,可见处理起来也会相当棘手。 但…… 空与派蒙先是看了看匆匆赶来、只是看了棺中少女一眼就呆立原地不动的魈,又转头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番钟离的神色。 削月筑阳真君已经先走一步,此时并不在遗迹之中。 在见到应达的时候,他就知道此刻更需要在场的另有其人。是以托词要将出现在遗迹中的行迹鬼祟的盗宝团成员扭送千岩军,先一步离开了此处。 此时,场中只有四人。 旅行者、派蒙、魈、钟离。 两位见证者,两位当事人。 虽然另外两位愿不愿意做这个当事人还两说。 这边空迟疑着与魈说话:“魈,你还好吗?” 魈条件反射道:“我无事。” 空:“……” 真的吗?要么你先把紧紧捏着和璞鸢的手松开呢? 另一边派蒙斟酌着出言安慰钟离:“呃……那个,钟离你也别太……呃,别太生气了?做家长的,总会面临孩子叛逆期的问题。虽然净轮妙法真君可能已经过了叛逆期的年龄,但是……呃,但是……” 钟离温和一笑,对派蒙表示他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家门不幸,让旅行者和小派蒙见笑了。” 派蒙:“……” 哈哈,感觉态度总是很好的钟离先生似乎生气了呢。应该是错觉……应该不是错觉吧? 面对生机微弱却并未断绝的少女,没有人说出那个可能。 但即便不说,在场也没有人会猜不到。 “这么看来应达上仙并没有真正死去……那么净轮妙法真君——如果当初把应达上仙藏在这里的人的确是他的话,难不成是想在未来的某一天唤醒她吗?” 派蒙做了这个挑破窗户纸的人。 “……恐怕如此。”魈赞同了派蒙的猜测。 此时其实没必要瞒着旅行者,虽然魈认为自己能够单独处理此事。在帝君的示意下,他简单解释了一下应达的情况,又将自己在天衡山中遇到净轮妙法一事略作提及。 “应达当初是因为业障缠身,难以忍受痛苦才自戕,”魈的眉头仍然紧紧锁着,“唤醒一个早已发狂的夜叉,并不是一件好事。” 恐怕始作俑者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没有将应达直接唤醒,而是就这样封存在无人知晓的隐秘之处。 派蒙一向是个心地善良的小家伙。 她似乎有那么一点难过:“就没有既能解决业障,又能让应达上仙活过来的办法吗?” 魈几乎是条件反射道:“应达她是不会……” 而后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似乎有些生硬,于是便将剩余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他说,“对于饱受业障之苦的夜叉来说,死亡是一种解脱……英雄的长眠不该被打扰。” 夜叉一族就是这样的。 早在业障缠身的那一刻他们就明了了自己的命运,每个夜叉都会走向相似的终局,或早或晚。 莫叹夜叉运多艰,死别生离皆见惯。 “不过是性好逞凶受天谴,该当命中有此难……”空注意到魈引用了一句唱词,“他不该这么做。” 16、第 16 章 “咦?”派蒙道,“旅行者,这不是我们之前在和裕茶馆听到过的唱词吗?” 空点头:“是《夜叉归山》。” 魈正检查着存放应达身体的棺椁之中是否有任何不可妄动的机关,闻听此言,转过头来:“你们怎么会在璃月港中听到千年前的剧目?” “千年前?”派蒙先是疑惑,而后恍然大悟,“对哦!钟离好像是说过,严先生的唱词颇有古意来着!既然严先生其实是仙人,那他通晓千年前的剧目就说得通了!” “……” “等等。”派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转过头,目光炯炯地直视着钟离:“所以钟离你早就知道严先生是谁了,偏偏不说出来对吧?” 钟离无奈一笑,正想开口解释,却被派蒙干脆利落地打断:“好了好了!你不要解释了!我都知道,你可是有前科的!” 有前科的钟离:“……” 这好像确实无法反驳。 “这出剧目是净轮为战死的同袍写的,”魈说,“这句词是化用了对方曾经说过的话,我记忆深刻。” 何止是深刻。 自从那个小夜叉在惆怅之际说出“夜叉生性好逞凶斗狠,战死者众多不过报应而已”这句话之后,就可算是让那只蠢鸟逮到了把柄。 一个月平均三十天,有二十天蠢鸟都会在路过对方身边的时候无意间提起一句这话。剩下的十天则是在想着把这话改成曲词,用来精神攻击当事人的羞耻心。 不出两个月,几乎夜叉全族都知道了某个小夜叉惆怅之时说过的自暴自弃之语。 就连帝君也不忍,挑了个四下无人的时候特意关照了当事人几句。 好一出精彩的社死大戏。 打那之后,小夜叉一听到净轮妙法真君的名号,都要至少绕道两里路。私下聚会时,还心有戚戚然道,可算是知道为什么璃月的半大小孩们都管妙法太子叫“邪恶的红色大鸟”了。 有些人,你只有在亲身体会过之后,才能够相信他性格中的确有恶劣的成分。 ——就是辜负了他当时还为了妙法太子的名声认真反驳那些小孩子的真挚之心。 魈那时也不爱说话,却难得对他的话表示了赞同。 结果换来了应达的好一番调侃笑话。 “……” 魈看向应达。 如他所料,棺椁四周刻着岩箓,用以封住夜叉身上的两股气息使其不至于外泄。如果想要将应达的身体挪动,就要连同刻着岩箓的石棺一起挪动。 然而,挪动石棺的最大困难就是——这石棺虽说叫做石棺,确实与底部的石台一体的,要挪动就要切割石台,十分不便。 大概想出这种藏匿办法的人,在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将还未被唤醒的应达换个地方的可能。 也对。 五百年前的灾难太过突然,蠢鸟又怎么可能想到自己的盘算会被生生耽搁五百年? 正这么想着,大约是魈本人站在这里,导致空气中带着业障的风元素聚集到了一定程度,从而触发了某个机关。 石棺附近响起轻微的“咔哒”声。 一只小小的镇兽塑像从地底冒了出来。 只见那镇兽嘴里衔着一片薄薄的铁券,脚下踩着一个可以被打开的盒子。 铁券上书几行璃月古语:见此兽者,若为寻仙,奉琼玉果汤一碗,静待仙音;若为探秘,则宜速速离去,反之立毙。如是帝君、浮舍、阿萍、留云、理水或削月,则开此盒。如是金鹏,则取铁券,兽口之中有赔礼,莫寻我衅。 魈:“……” 他实在不是个吐槽欲旺盛的仙人,故而此时他着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铁券被从兽口中取下,接着从中咕噜噜滚出粒明珠来,明珠中央是被完整封存进去的一朵清心。 石盒之中装的是一卷又一卷的研究笔记,魈并不懂这些,便由钟离与空一同翻看。 笔记之中详细列出了一次次实验的数据,其中夹杂着试验者本人的一些随笔。 [人的灵魂在死后会回归地脉,最终化为地脉中的一段记忆,如果我能够赶在灵魂回归地脉之前将它截留在人的身体里,那么这个人是否能够在未来的某一天被再次唤醒?] [我失败了许多次,而后从▆▆▆▆寄来的信里,我看到了一丝希望。我希望她给出的方案是有用的,肆意摆弄生死是一项大罪,但无所谓,我与▆▆▆▆都会是罪人。] [业障被很好地遏止了,但实验出现了差错——如果再这么继续放任▆▆的力量蚕食业障,那么带来的结果绝不会是业障消失、应达平安归来。这力量几乎没有消除的可能,它只会把业障转化成与自己同样的力量,而应达会成为像▆▆▆▆的失败品一样的怪物。我开始后悔了,我一定是做错了什么,但现在已经无法回头了。] [转机出现了!那位金发的公主,她似乎有能够将▆▆的力量净化的能力。▆▆▆▆对她的来历语焉不详,但我可以确定她绝不是纯粹的坎瑞亚人,她到底来自何方?可惜我不能邀请她加入我的实验,但我们约定好如果有意外发生,她会帮助我收尾。她人真好,做公主的都这么善良吗?] [……来不及了,我只能将这些手册及时收好。我就知道胆敢利用那些力量,▆▆▆▆和她那群疯子同党们一定会捅出篓子来!如果再多给我一点时间……如果再多给我一点时间!] [母亲、明心,我什么都做不好。] [以及,都看到这里了,我敬爱、亲爱、尊贵的养父大人。如果那个时候我已经死了,就只能麻烦您收拾一下您养子的烂摊子了。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死但这些笔记还是让您看到了……实验会成功的,只要再给我一段时间,相信我好吗?您对我的驳斥是错的,我会证明的。] 钟离:“……” 先不提他到底想不想收拾这个烂摊子——净轮在写这些的时候大概也不会想到未来的某一天岩王帝君会卸下重担,甚至自己操办自己的送仙典仪。 …… 不知为何,竟然有种退休之后被迫重新处理自己任上没能处理完的麻烦的糟糕感受。 可能是错觉吧。 * 他就那么头也不回地走了,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 不知为何,看着另一边的魈跟受到帝君传召似的迅速离开,炎琅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的就是这句怪话。 自打从封印中被吵醒以来,他的脑子当中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两句怪话,但凡正经提瓦特人都做不到如此抽象。他只当这是磨损已经把自己的理智磨得极其薄弱了,只留下一点顽童心性还在想着时不时抖个机灵。 虽然隐隐中他的理智仍旧在提醒他,如果没有环境的熏陶,头脑也想不到这样的怪话。但磨损嘛,脑子稍微有一点转不过来也是正常的,于是一个但凡多想几步也不一定能够触及到的真相就这么被水灵灵地错过去了。 也不知直播间的野爹们如果得知这一消息,哭得该会有多凄凉。 天衡山山道旁小小的废弃石像上,一双无形的眼睛缓缓地闭上了。 炎琅将注意力挪回到眼前的四个少年少女身上,十分自然地改口:“本仙虽然是无意间经过此地,但看你们四人却觉得分外亲切——不如这样,你们今日进山有何所求,告知于我,我为你们指明方向如何?” 重云不语,只是看了行秋一眼。 香菱也不语,只是看了胡桃一眼。 胡桃便热情地笑起来:“哎呀,明心上仙说这话多见外?其实也没什么,重云小哥呢,进山是为了寻找不害怕他纯阳之体的邪祟。至于香菱和我,是上山来找没见过的食材的。这点小事怎么好意思麻烦上仙?不过嘛,要是上仙执意帮我们,我们当然还是要谢过上仙啦!” “不害怕纯阳之体的邪祟?”闻言,炎琅颇感兴趣地看了重云一眼,“世间方士多求纯阳之体而不得,得之皆称善,喜其祓魔威能而不自禁。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小孩儿,反倒烦恼起来了?” 重云骤然被提起此事,措不及防之下露出赧然之色来:“这……这其实是有原因的。” 他颇为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简单提及了几句纯阳之体给他带来的麻烦。 炎琅颇为意外地看了他好几眼。 “更像了呀,”他并没有祸害小方士的头发更久,此时稳稳地站在他的肩膀上,“我从前也遇到过一个像你一样的小孩儿,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明明有着卓绝的天赋,却还苦恼于其带来的不便之处。哎呀,哎呀,现在的孩子、以前的孩子都一样,总是喜欢盯着那一点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缺憾看。殊不知,单单这份天赋就已经是受到命运最大的恩惠了呀——” 重云有些支支吾吾道:“可是,我……” “嗯,嗯,不必多言,”小红鸟伸出一只翅膀来轻轻遮住了他的嘴,“小孩子嘛,总要经历这一遭的。我只是活的时间长,所以啰嗦了一点罢了,小方士可千万不要把我这话放在心上啊。” 这话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 重云并不是什么凡事不过心的笨蛋,这话听在耳朵里当然不会左耳进右耳出。更何况,他对仙人口中的那个“他很像”的人感到十分好奇。 不过,在他开口问之前,就已经有另外一个人先帮他问了出来。 胡桃好奇:“上仙说的重云很像的那个人,我们能知道是谁吗?” 炎琅惬意地说出了三个字:“我儿子。” 或许是因为这三个字太过令人震惊,以至于在场的四位少年少女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啊?” “怎么了?” 炎琅扭头看他们。 重云:“我刚刚好像听错了,您能再说一遍吗?” “可以啊,”炎琅十分愉悦地满足了他的诉求,“我儿子。” 17、第 17 章 璃月港的一处角落中,正准备将小六交付给千岩军的削月筑阳真君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盯着小六的脸,思索了一番:“这么说来,我似乎想起为什么他看起来那么眼熟了。他长得似乎……跟净轮的儿子有几分相似啊。” 负责接收人犯的千岩军立刻肃穆起来:“难道这位人犯……是哪位仙人的后裔吗?” 这可是涉及到璃月公务员立场的严肃问题,一个处理不慎,极容易造成璃月人与仙人之间的矛盾。故而,这位千岩军士兵神色紧绷,心都快提了起来。 削月筑阳真君思索了一会儿。 “不必在意,”他说,“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你说的那位仙人不会放纵自己的后裔为非作歹。况且……这也不是真的有血缘关系的后裔。” 妙法太子那所谓的“儿子”,倒算得上是魔神战争时期的一段佳话。 战争时期,岩王帝君手下悍将如云。不止夜叉一族能征善战,其余各位仙人也是各有神通,手下亡魂不计其数。 其实仔细想来也是。 经历过魔神战争的仙人,有哪个是真正好相与的?只说现在正沉迷养弟子、闭门造机关的留云,手底下的血债也是没有经历过那场战争的人所无法想象的。 妙法太子尤甚。 虽然重明鸟是辟邪仙禽,代表祥瑞。但因为好斗的个性,没有人会天真到只将它划分在仁兽的行列里。毕竟真的这么在古籍里划分过的人,已经都被当事人找上门好好补过课了。 在当时实打实地领兵、几乎每场战役都担任先锋的妙法太子,手下冤魂多得能化成一个血池地狱。 业障其实并不单单只纠缠夜叉,手上的血债多了,就必然会染上业障。生命被禁止延续、理想被残忍打破,由此产生的怨恨与不甘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凶手。 战场之上没有正义,每一个参与战斗的人都是刽子手。 凡人也一样。 凡人也会被业障纠缠。 只是不同于长生种夜叉,凡人的生命短暂地如同蜉蝣,甚至比不上地底的岩龙王一声悠长的叹息。 凡人被业障纠缠,只会多病多灾,运势衰微。直至死去,都极少有可能受到如夜叉那般酷烈的精神折磨。在受到这样的折磨之前,凡人的生命就已如尘烟般消散。 不过,这并不代表着凡人就不会痛苦。 大约是因为拥有一半魔神的血脉,净轮对于人类的态度简直堪称溺爱。 秉承着做下决策的人应当承担大部分责任的坚持,没有任何一个部下能越过他先一步被业障缠上。 人话说,他选择将部下与自己的业障一并背负。 有时,站在帝君的角度来看,这让人不省心的家伙着实是个逆子。可在那时的千岩军看来,将所有部属业障一并背负的上峰与爹的区别或许只有那突破羞耻心的一声诚挚呼唤。 ——削月筑阳真君是真的见过有千岩军士兵在神志不清的时候管那小子叫了一声爹的,最离谱的是那小子竟然还应了! 事后还振振有词地说,身为上峰他可算是人家的衣食父母,救他一命他又可算是人家的再生父母。这一声爹他应了,再应当不过,这白捡的儿子合该他得。 从全营弟兄们的兄弟变成弟兄们的爹,只需要弟兄失智下的一声真情呼唤。 千年前的千岩军用了都说好。 看着小六这张脸,削月筑阳真君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一声情真意切的“爹”。 这何尝不是一种延续了千年的父子情。 “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这凡人格外受净轮青睐了,”削月筑阳真君自言自语,而后他看向面前的千岩军,“你们将他看好就是了,如有可能,劝他早投明路。” 如果千岩军都不能把他从歧路上劝回来,等到净轮腾出手亲自来劝,想必这凡人只会被捉弄得更惨吧。 接手人犯的千岩军士兵目送削月筑阳真君离去,对着被交到自己手上的这位特殊犯人犯起了难。 虽然仙人那么说了,但像这种背后多少有点关系的犯人,如何处置还是得请示一下上峰啊。 “这也没办法,扯上仙人的事确实难处理,”同僚道,“麻烦事儿还是交给上头的人头疼去吧。” 这话有理。 于是当天千岩军的教头逢岩就收到了下属送来的贴心大礼包一份。 逢岩:“?” * 天衡山中,四个个头不高的身影正在蜿蜒盘旋的山路上行进。 胡桃就新菜色应该采用什么样的食材与香菱讨论得热火朝天。 香菱再次拿出了她认为史莱姆凝液也能够入菜的理论,反复强调她的史莱姆滑蘑菇是经过反复实验的、认真钻研出的菜品,并非什么心血来潮的黑暗料理。 虽然实验还没有完全成功,导致成品的口味有些不太稳定,但那也是正经的菜色! 踩在重云肩膀上跳来跳去的红色小鸟一会儿赞许胡桃的抗议,一会儿又为香菱的奇思妙想啧啧称奇,一会儿还要符合行秋的心得跟着点评几句。 一看就知道是端水老艺术家了。 而重云依旧不肯放弃在山中碰碰运气寻找邪祟的想法。 他认为罗盘没有错,只是仙人身上的业障气息暂时迷惑了罗盘,导致其指针的指示不稳定。现在仙人为了不影响他的罗盘工作,特地收敛起了自己的气息,那么只要继续跟着罗盘走就一定能找到邪祟。 仙人试图打消重云的想法——准确来说,是重云试图从仙人那里问出不害怕他纯阳之体的邪祟的消息,而仙人本人、呃,本鸟,则一遍遍地给出否定的回答。 “这你就别想啦,”炎琅老神在在地啄理羽毛,“纯阳之体何等罕见,又何等珍贵。一般的邪祟,不可能不怕。但是要说起不怕你纯阳之体的邪祟……你也搞不定啊。” 重云不服气:“不试试怎么知道?您不会像降魔大圣一样小看方士吧?” 听到某个人的名号,炎琅来了兴致:“哦?降魔大圣?他那个脾气倒确实能说出些小看凡人的话来,不如你学给我听听,我来替你谴责一番?” 重云:“……” 降魔大圣的那句“量小力微,不值一提”还在心头盘桓,但“明心上仙”这态度却将他的话梗在了喉咙之中,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莫名觉得有些气闷。 就如同孩童的想法与态度都不被父母亲重视,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笑而过时一样。这并非是一种刻意的蔑视,这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甚至连当事人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轻视。 仙与人总是不同的。 不管是降魔大圣、还是任何一个其他的仙人,他们所掌握的力量远远超出凡人,也就很难理解凡人的眼界。凡人所不能做到的,他们挥挥手轻易就能做到。凡人要百般斟酌的,对于他们来说连丁点阻碍都算不上。 是以对有心人来说,仙人其实是非常好认的。 他们的骨子里或多或少都藏着对凡人来说叫做“傲慢”的东西。 而这样的“傲慢”,极易刺痛凡人。 重云此时当然想不明白这一层,毕竟他也只不过是个少年。他只是直觉地感到有些别扭,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别扭。 小红鸟似乎看出了他心情的变化,伸出一只翅膀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耳朵:“重云小哥,我都不知道该说你勤奋上进好还是该说你太看轻纯阳之体好了。 那些不怕你纯阳之体的邪祟可不是单靠神之眼或你家传的方术就能解决的。邪祟这玩意嘛,如果纯阳之体都不能吓退,那就只有仙人才能够解决了。 凡人方士,就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即可。那些远不该凡人来面对的危险,自该由仙人来面对。” 客观来说——纯客观来说。 想要挑战自己的极限是一件好事,但魔神遗恨那东西绝不是凡人能碰的。一个凡人,哪怕在自己的同类当中再强,也抵挡不住魔神遗恨的侵蚀。 夜叉尚且因此发狂,何况凡人? 说到底,炎琅还是不太希望自己“儿子”的后代贸贸然去挑战极限的。 其实关于重云长得像仙人儿子的事,并没有人放在心上。重云很清楚自己祖上并没有仙人的血脉——至少没有重明鸟的。 这世界上长得相似的人可以有很多,或许他只是意外地与千年前的人有几分相似之处。 但炎琅不会认错人。 自打千年前的一场战役之中,他从众多魔兽爪下将一名千岩军新兵救下,并收获了对方神志不清时大喊的一声“爹”后。 这儿子他就单方面认下了。 为了能够名正言顺地当爹,那场战役结束后他还特地去拜访了人家的亲爹娘,并成功得到了一个干爹的名分。 一日当爹,终身为父。 便宜儿子的后代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一日当爹,终身为父。 退一万步来说,儿子的儿子的儿子的……儿子,怎么就不能算是他的儿子呢? 但小红鸟不语,只是一昧说些怪话来逗小方士。 你爹认得出你,但你爹不说。 你爹想等着看你什么时候能发现,也想等着看你发现后惊讶的表情。 你爹活了上千年了,就这点愿望,总不至于不满足吧? 但你爹虽然有点坏心思,却不至于要害你。因为你爹见过另一个纯阳之体是怎么勉强自己,并且一步步把自己消耗殆尽的。 听你爹的话,别走另一个人的老路。 如果你能听从你爹的劝告,不去挑战极限,把自己的小命保护得好好的。 你爹将会非常高兴。 18、第 18 章 一日当爹,终身为父。 直面过坎瑞亚大灾变的岩神怎么会认不出应达身上另一股更恐怖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更何况在更早的时候,他就已经见识过这力量所造成的损害。 魔神战争时期,他那位治理着明蕴里一带的盟友,便是因为擅动禁忌而死。 熔岩魔神菲尼斯一向是个十分具有忧患意识的魔神。 她的忧患意识甚至已经强到害怕自己的子民会在某一天失去自己的庇护,而后因为某场不知会不会到来的灾难而灭亡。 那时无论是尘神哈艮图斯还是贵金之神摩拉克斯,都无法理解她这强到几乎已经可以算作是被害妄想的忧患意识是从何而来。 菲尼斯从不做解释。 她只是像亲鸟维护雏鸟一样,牢牢地保护着她治下的人民。 但日复一日的焦虑还是让她决定做出行动——在某个天清气朗而又无风的平凡日子,熔岩魔神菲尼斯拜访了自己治理着归离集的盟友们。 她向归离集的仙人们请教了许多问题,借走了归终的法器,也向摩拉克斯求取了来自贵金之神的祝福。 闭关数月之后,再度出现的菲尼斯已经虚弱了不少。 钟离看得出来她透支了一部分自己的本源。 这位盟友向归终与钟离介绍了她的一对孩子。 她说,这是她找遍了所有的办法,切割了自己的一半本源力量才造出的双子。他们有比她自己更强大的武力,一定能够代替自己守护好明蕴里。 事实也的确如此。 在魔神相争最为激烈的那片区域中,明蕴里在魔神与两位太子的保护下始终安稳。 只是…… 钟离敛目。 那时没人会想到,菲尼斯的这一对双子到底是如何被创造出来的。即便是现在,他也不愿意再次回想那个真相。 青墟浦之中的事暂时并不方便让人类知晓,在场的所有人都默认这件事应该由仙人来处理。 被迫收拾烂摊子的钟离沉吟了一会儿,作出决定道:“应达的身体放在此处,贸然挪动恐生变故。但就这么留在原地,又恐凡人误入,惊扰仙家沉眠。魈,要劳烦你同我一起,再次在此处设下疑阵了。” “分内之事,”魈道,他再次打量了那些岩箓几眼,终究还是没忍住问道,“钟离……先生,净轮他瞒着我们做了这些事,按律理应……” 钟离摇头:“我已卸下岩君之责,自然不便以律法问责。且净轮此举实质上并未伤害璃月百姓,也不算违背契约。然而,子不教,父之过。待尘埃落定之后,我会与他谈谈。” 魈便不再询问。 派蒙悄悄凑到空的耳边,用最小最小的气声说悄悄话道:“旅行者,你有没有觉得现在的钟离,身上有一股非常特别、非常可怕的气场?” 空微微侧过头,也用最小最小的气声回复她道:“感觉到了,是生气了吧。” 派蒙的声音更小了:“一定是生气了!” * 【我没看错的话,逆子是不是动了点天理不容的东西?】 【还真是天理不容(物理)】 【还真是天理不容(物理)+1】 【天理怎么没一个寒天之钉砸死他呢?这事是人能干出来的?还有被他涂黑的那个名字到底是谁的名字?要我没想错的话,坎瑞亚敢动这玩意儿的人不多吧?】 【前面的,首先逆子不是人,其次他干的这点事儿还不值当天理动寒天之钉。以及是的,坎瑞亚敢动这玩意儿的人确实不多,流血狗他妈算是一个。】 【是的,流血狗他妈算是一个。】 【为什么前面的在骂人?刚进直播间,就听取妈声一片,这样不好不好。】 【前面的,没有在骂人,不要乱说。他们的意思应该是指流血狗的创造者,坎瑞亚的贤者,“黄金”莱茵多特。】 【我服了爸爸,我是在玩抽象。】 【玩抽象被制裁了吧?】 【玩抽象被制裁了吧?】 【啧啧啧,玩抽象还是要谨慎,没人懂你的抽象就老实了。】 【没人懂你的抽象就老实了+1】 青墟浦地下,无人在意的直播间中,观众仍旧聊得热火朝天。就在他们的话题已经转到谴责逆子搞事不带他们的时候,直播间里却突然弹出了一条公告。 【系统通知: 新任宿主投票人选已进入尾声,当前票数前三分别为:魈、钟离、旅行者空。请尚未投票的水友及时投票,五分钟后将开启结算。】 随着这条通知,弹幕又纷纷沸腾起来。 【这死投票可算是进入尾声了,爷真是等得好苦。】 【票数第一怎么会是夜叉小哥?我以为在座的各位野爹们都很有自知之明,也都是支持和逆子的正牌爹会师,交流一下育儿心得的。是谁背叛了组织?】 【到底是谁!背叛了组织!】 【朋友们不多说了,我要赶着去给岩王帝君上票了。逆子这事儿办的不地道,他爹我实在绷不住要给他个教训。】 【朋友们我也不多说了,我也要去给岩王帝君上票。】 【还没投过票的朋友去投票,投过票的又要开始发问了。这个直播间里不都是逆子的野爹吗?你们这些投夜叉小哥的是何居心?!】 【牢大这不能怪我们啊!实在是跟岩王帝君对话太有压力了啊,这谁敢选?】 【怎么难道跟夜叉小哥对话就没有压力了吗?要我看真不如选旅行者。】 【旅行者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拳打深渊教团、脚踢愚人众的会是什么软柿子吗?不要因为玩游戏的时候他是你的主控就以为他软和啊!】 【就是就是。之前逆子接手直播间的时候,不也对着在座的各位野爹摆了好几个提瓦特年的冷脸吗?要不是咱们各位都是逆子最亲爱的兄弟的遗物,直播间早被他喷口火烧干净了。】 【怎么前面的都已经开始默认我们是要捏软柿子的恶人了?往好处想其实我们也不……呃,主包在这个世界无了之后,这直播间是不是就变成非法直播间了来着?】 【前面的你说的没错。要不是逆子大发慈悲继承了主包的直播间,让系统得以掩盖自己的行踪,咱们早被天理踢出去了。】 【这么说好像还要感谢逆子,怎么莫名有点不爽?】 【这么说好像还要感谢逆子,他爹我是真的特别不爽。】 【直播间水友与逆子相爱相杀的一生,闺闺是你要看的相爱相杀、万人迷、修罗场、我死后他们都疯了吗?】 【快把前面那个拱出去!谁要跟逆子相爱相杀啊?!】 谈笑间五分钟很快过完。 直播间之中再次弹出了显眼的系统通知。 【系统通知: 票数结算中…… 最终票数结算成功。 投票结果为: 旅行者·空:2818票 前岩王帝君现往生堂客卿·钟离:3301票 降魔大圣·魈:3302票 弃票若干。】 【系统通知: 直播间的各位观众,新任宿主人选已确定为[降魔大圣·魈],系统即将进行绑定。请注意,该宿主人选为提瓦特大陆原住民,绑定后需各位观众谨言慎行。不可向其透露有关未来的任何剧情,不可为其提供任何违规的帮助。】 【系统通知(管理员寄语): 各位爸爸,我服了!这次真的消停点吧。上次为了救逆子出层岩巨渊,我已经迫于各位的淫威违规操作了一次,导致系统不得不解绑。 各位爸爸们强迫我违规操作,导致我被扣绩效的事暂且不提。现在系统能量已经不足,仅能够支撑最后绑定一次新宿主,这次要是再违规,系统就要直接销毁了。 爸爸们,清除逆子相关记忆已经足够令人遗憾,你们也不想系统销毁之后再也见不到逆子吧?】 随着通知的特殊字体从直播间界面消失,青墟浦中,半空中的银色小球也开始缓缓下落。 直播间的弹幕飞速划过。 【一票之差!所以为什么不选正牌爹?!】 【可恶早知道不弃票了!一票之差啊!】 【闺闺们对不起,逆子大概是想复活朋友,我想助他一臂之力。】 【溺子如杀子啊!老板糊涂!】 …… 眼看银白小球已经凑近毫无防备的魈,即将与其融合。此前曾在其附近出现过的金色流光再度现身,不轻不重地将其撞开。 当然,这不轻不重只是对于流光自身而言。 本就已经脆弱无比的银白小球受到这一撞,看起来光滑的表面上便迅速爬满了裂纹。 【?】 【?】 【?!!!】 【我去?!什么情况?】 【我丢!直播间被黑客攻击了?!】 【这里是提瓦特没有黑客,刚刚是不是有个什么东西撞了系统本体一下?】 【那玩意儿看起来像是岩王帝君的神力啊!被发现了?!】 【不是吧握草!不要讲恐怖故事啊兄弟们。】 很遗憾,金色的流光并没有顾及到直播间各位观众的心情。在撞退即将绑定魈的系统本体后,它再度缠绕了上来。 【系统通知(管理员寄语):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 系统受到提瓦特原生能量干扰,即将解体。请直播间的各位水友做好准备,一会儿可能会发生各位都想不到的事情。请直播间的各位水友做好准备!】 随着那缠绕的流光如同蟒蛇绞死猎物一般骤然收紧,银白色的小球倏地破碎。肉眼不可见的银色流光四散而去,直接融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身上。 空警惕地握紧了无锋剑。 魈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钟离微微挑眉,神色有些讶然。 只有派蒙惊呼出声:“诶……?这是什么东西?!” 19、第 19 章 直播间里一片寂静。 好一会儿之后,才有弹幕试探性地被发了出来。 【那啥,几位,看得到的话吱一声?】 派蒙:“旅……旅行者,我刚刚好像出现幻觉了。为什么我会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串会漂浮的字?” 空:“……” 他冷静地说:“我也看见了,派蒙。” 以他常常天外旅行的的丰富经验来看,眼前飘过的应当是一种被称为“弹幕”的东西。 但是弹幕的出现需要有两个前提,一是它得出现在科技水平发达的世界,二是它得依托能够接通互联网的电子设备载体。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暂且不提提瓦特这奇怪的科技树,在场并没有长得像电子设备的载体,也没有什么可以用于投影的机关。那么这弹幕是怎么出现的? ——我成电子设备了? 【我知道你可能有点急,但你先别急。发生这种事我们也不想的,但是没有预料到它就是发生了,但你要相信我们也不想的。】 【是的各位可能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各位先不要摸不着头脑,因为我们比你们更摸不着头脑。】 【这个情况呢就是这么个情况,这个意外呢就是这么个意外。总之当我们反应过来呢,事情就已经这个样子了,所以你们先别动我去买个橘子。】 【不要再废话文学了哥几个,还有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有人惦记着占便宜?夜叉小哥看起来想杀人啊!】 果然,想杀人的夜叉小哥随即便杀气四溢道:“藏头露尾的鼠辈,安敢在此造次!” 派蒙与空倏地看过来。 派蒙:“魈,你也能看见?!” 魈也猛地转过头来。 另一头,钟离亦是颇感兴趣道:“哦?此物倒是奇特。” “……” 【……】 【@管理员哥们能不能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对吗?就问你这对吗?一女许三家是什么很有道德的操作吗?你一个系统绑三个也不对啊!】 【真·裂开了。】 【前面的提醒你们一下,是绑定了四个,不要不把小派蒙当人啊。】 【再胡说小派蒙要掉小珍珠了。】 【@管理员@管理员@管理员】 【系统通知(: 由于提瓦特原生能量干扰,本就脆弱不堪的系统防火墙更是雪上加霜。据管理员核实,系统核心因与提瓦特本土的岩元素能量相撞破碎,现已分解成多个碎片附着在在场所有有生命反应的、人型生物的身上。请各位水友保持沉着冷静,不要发送违规言论,也不要侧面置系统于死地。】 【系统通知(管理员寄语): 给各位新宿主姥爷介绍一下,本系统是来自提瓦特世界之外的论坛直播系统,跟随第一位宿主穿越世界壁降临此处。现第一任宿主已死亡,第二任宿主已解绑,正在寻找新的宿主续命。如果各位宿主姥爷不想被绑定,请在弹幕扣1退订。】 【td】 【td】 【瞧瞧,管理员发的都是些什么浑话?但凡宿主老爷们能发弹幕,你这句话说出来都不会那么招笑。(林黛玉音)】 【前面的还是太天真了呀,这不明显的强买强卖吗?】 【招笑管理员,管理员寄语的括号都没删全,还想装成系统自动通知。】 【招笑+1】 【新的受害者们我们知道你们很想退订,但是你们先别退订。给我们一个机会狡辩一下。】 【前面的怎么能说狡辩呢?我们这叫垂死挣扎还差不多。哦对了,逆子他爹幸会啊,直播间各位都是他野爹。】 【对对对,差点把这事忘了。爹幸会啊,我们都是逆子他野爹。】 【前面的你这个简称对吗?这对吗?这辈分真的对吗?你这算盘珠子都快隔着次元壁崩我脸上来了!不建议爹管爹叫爹哈。】 【好了各位都不要再胡言乱语了,各位新宿主想必都还没能捋清现状呢。】 【我来简单解释一下:这个系统是跟着好几千年前一位降临者(当然这小子的降临者身份早就被世界树抹除了)一起来到提瓦特的,直播间的功能是把宿主(又叫主播)的日常记录下来并在线播放。我们是这个直播间的观众,偶尔】 【接上条:会来观赏主播的异世界冒险,并且发送弹幕互动。第一任主播死后,系统自动绑定了一位原住民作为第二任。不过因为一些意外事故,第二任主播也与系统解绑了。各位是系统新找的第三任。】 【省流:各位是接盘侠。】 【这省流省得也太缺德了!】 【事实证明,有些省流还是不要省比较好。】 空道:“我知道直播是什么,也看过这个题材的轻小说,不必过多解释。先说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派蒙躲闪了几遍,发现无论自己躲到哪里那些奇怪的文字总是能如影随形,干脆放弃了挣扎。她跟着补充道:“对!说出你们的目的!以及你们为什么要管钟离先生叫……叫……逆子的正牌爹?” 【嗐,这不送分题嘛!我来说,那当然是因为第二任宿主就是妙法太子啊。】 【说起来直播间的各位当他野爹的时间可比当初贵金之神收养他的时间还要早,只是可惜没有名分,白白让摩拉克斯捡了这个大便宜。】 【至今想起依旧扼腕,早知道就去报名主播位置了,说不定还能亲手养逆子。】 【前面的禁言警告!不要想着抢在直播间水友面前偷跑。】 【为什么管他叫逆子?emmm……这位贵金之神的人间体,我们看你养他养得也挺久了,你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说实在话,这小子还不够逆子吗?】 看着最新一条弹幕,钟离难得陷入了沉思。 嗯,似乎难以反驳。 * 璃月港中,和裕茶馆的戏台上,云先生登台献唱。 台下较远的位置,一壮实一精干的两名商人正低声交谈。 “小六那小子这几天都在跟踪严爷,他还是怀疑严爷加入盗宝团有猫腻?”壮实一点的商人率先开口。 一旁的瘦子道:“你怎么也跟着严爷叫上小六了?人家有名字,叫季明。这不也是没办法吗?小六……啊不是,季明那小子非得说这是大姐头交给他的任务,他得盯着严爷多考察考察。都把大姐头搬出来了,谁还敢拦他?” “嗐,要我看大姐头也是多虑。谁家安插进来的卧底这么好心,帮着咱们发财还对付千岩军?你想想看咱们这段日子的行动,得罪多少军爷了?这要哪天落网了,还有好果子吃?” “你这么一说……这又是千岩军那边派过来的,也不是没可能配合起来演戏啊?” “……哎呀这些都是小问题,天塌下来有大姐头顶着呢!对于咱们来说到手的才是实在的,别想那么多了。我已经打听到了天权星要重修群玉阁的消息,她缺的那些材料我也都记住了。严爷叫咱们打听这个干嘛?难不成也想参与天权星举办了那什么劳什子的竞赛?” 瘦子瞥了壮汉一眼:“这你就抓瞎了吧?我看严爷此意,是要我们献宝之机混上群玉阁,然后在群玉阁升空的那一瞬间制造混乱。如此,才能给天权星一个沉重的打击!” 壮汉:“啊?真就这么明白地跟七星对着干啊?” 瘦子:“你忘了严爷说过的话了?他跟七星那可是不共戴天之仇,他做出什么事来我都不觉得奇怪。” 壮汉唏嘘:“我这不是不敢相信嘛,没曾想严爷这样的人物也有如此的伤心事。唉,真是世道多艰,磋磨英雄啊!” 两人谈兴正到浓时,不由心生感慨惆怅之情。于是干脆举杯互敬,一口浓茶当酒闷下肚去。 正当此时,茶馆的伙计端着一碟茶点来到了他们桌位旁边:“客人您二位要的茶点……哎?大梁、瘦猴?” 壮汉十分不满地抬起头来:“胡咧咧什么呢?爷爷我、咳,在下我姓黄名梁,正儿八经的古玩商人。就算你不管我叫一声黄老板,也不至于叫这么难听的外号吧?” 这话刚说完,他就看清了伙计的脸:“哎哟?!大蚂蝗!” 伙计:“……” 上一刻还在让别人不要叫自己的外号,下一刻立刻就把别人的外号脱口而出。这种人是什么成分他不说。 瘦子的情商还是比黄老板高一点的,他连忙打着哈哈自然而然的把外号的话题带了过去:“这不是马方兄弟吗?好久不见了呀,自从你金盆洗手之后,咱们也有段时间没聚了吧。我现在跟黄老板一起做生意,兄弟有没有兴趣跟我们一起来啊?” 马方:“这生意是正经生意吗?” 黄梁:“嘿你小子,我跟侯老板能驴你吗?那必然是正经生意啊!最近天权星重修群玉阁那事儿你知道吗?我跟老侯就打算走一走这位大人物的门路,已经打听到了天权星都缺点什么。哥俩比别人提早这么久准备,指定能拿下天权星的指点。” “你们以前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吗?天权星缺的那都是些珍奇玩意,就算你们成天在外盗宝确实见多识广,难道还比得上那些更手眼通天的大人物?”马方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觉得这个计划靠谱。 “那就是兄弟你不知道了,”黄梁同瘦子交换了一下眼神,神神秘秘地笑起来,“咱们有门路,指不定就真神通广大到那地步了呢?” 20、第 20 章 青墟浦的封印被再次加固了。 这次为了防止凡人靠近后受到此处不详力量的侵蚀,钟离甚至在青墟浦的入口处也设置了能够令人迷失方向的岩箓。 系统被平均分成n等份,每一份都平等地缠上了一个人后,直播间吵吵嚷嚷的水友们也纷纷变得腼腆害羞了起来。 毕竟跟新主播们算是第一次认识,再社交恐怖分子的人也要意思意思矜持一下。 对于莫名绑定了个直播系统这件事,钟离反倒是四人之中最为淡然的那个。直播间的观众们也悄悄发弹幕调侃过不愧是活了六千多年的龙,就是见多识广,就是淡定。 但是联想起之前管理员发过的“系统本体与岩元素能量相撞”,事情的真相就变得细思极恐了起来。 哈哈,不愧是活了六千多年的魔神哈。 派蒙是对直播间最为好奇的那个,最愿意搭理弹幕的也是她。因为她常与空一同行动,所以也经常代替空回答一些弹幕的问题,有时也代替自己的伙伴向弹幕提问。现场实力展示了一把什么叫做“神之嘴”。 魈是最不适应的那个。 他习惯了独来独往,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只会令人感到十分不适。 青墟浦一事暂时搁置,虽然心中尚有许多担忧,但应达这件事显然不是短期之内就能得到妥善解决的。于是他只能暂且按下那点隐忧,匆匆赶回天衡山附近。 自从上次重新封印奥赛尔之后,海面上的风波就没有平静过。人类之中,七星也察觉到了海上的隐患,正在紧锣密鼓地备战。而魈出于做璃月最后保障的心态,更改了近期的巡逻路线,常到天衡山附近守望海面。 就像父母刚刚放手让孩子独立行走,但却并不放心,随时准备好要接住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一样。 ——虽然当事人不愿接触人类,但谁能说降魔大圣不关照人类呢? 直播间统一将这种行为称作“死傲娇”,此词常见于某只重明鸟还绑定直播系统的时候,用来恶心观众们的逆子效果拔群。 但面对不孝子的绩优生朋友,这话观众们着实是说不出口。 或者说根本就不敢说出口。 毕竟降魔大圣一个不耐烦的眼神看过来,足以令明明什么亏心事都没做的人都感到心虚。 【就是这种看垃圾一样的眼神,当年逆子刚绑定直播系统的时候也是这么看我们的。这么多年不见了竟然还有点怀念。】 【前面的赛季末冲刺m牌成功了是吧?不要太离谱哈。】 【都说了不要做鸟狗的狗,做了鸟狗的狗你这一辈子就都毁了。】 【悲报,s牌仙人还在发力。即便不是宿主了也余威犹在,直播间m牌水友拼尽全力无法战胜。】 【罪大恶极啊,逆子!】 已经被科普过第二任宿主就是净轮妙法,看着弹幕的讨论,魈终于没忍住问:“净轮他……在层岩巨渊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弹幕霎时清空了一波。 过了一会儿才又出现了几个零星的回答。 【路遇流血狗与深渊侵蚀,拼尽全力险些无法战胜?】 【本来想抖几个机灵的,但是想了想现在抖机灵好像不太好。但总之死儿子那一仗打得特别漂亮,虽然后面人差点打没了,但是无所谓,直播间的野爹们会给儿子托底。】 【没错,虽然有些细节不能跟大圣你说,但我们可以保证层岩巨渊每一个参与战斗的人都打得非常漂亮。】 【没错没错。虽然这个没用的直播系统只能动用权限把逆子送出巨渊之口,不能直接清除他身上的深渊污染。但好歹也是送上来了!没有葬身渊底!】 【层岩巨渊之下是真正的深渊啊,但凡有理智的人都应该远离。但是无所谓,当年去支援层岩的那一批人都特么是逆行者,都特么是英雄。】 魈:“……我知道了,你们说的没错。” 系统的弹幕是每绑定者都能看到的。 另一边与旅行者结伴回到璃月港的钟离闭了闭眼睛。 没错,他想。 五百年前抵抗深渊的战役之中,所有参与战斗的人都是英雄。 * 万民堂。 或许是因为“明心上仙”自己使用的是火元素的缘故,他对两位持有火元素神之眼的姑娘分外青睐。是以,当香菱邀请他一同前往万民堂试试她新研究的菜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相信他,这绝对不是因为香菱对他描述的菜色太过新奇而吸引了他的缘故。 甫一进万民堂的大门,便见一只短手短脚、分外可爱的小熊哒哒跑来。见到窝在香菱头上的红色小鸟,小熊十分激动地跳起来,用力挥着手。 “噜噜……噜噜!” 香菱介绍道:“这是锅巴,是我最重要的伙伴。” 锅巴点头:“噜噜!” 香菱又要向锅巴介绍炎琅,却感觉头上一轻。 只见红色的小鸟毫不犹豫的舍弃了她,扑啦啦飞到锅巴的头顶窝了起来。 锅巴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开心,甚至还举起手护了一下头部,唯恐小鸟掉下来似的。 小鸟舒舒服服地窝着,亲亲热热地在香菱介绍他之前开口:“锅巴对吧?你好啊,我叫炎琅。” 锅巴拍手:“噜噜!噜!” 香菱几乎是立刻意会仙人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于是十分配合地改了口:“锅巴好像很喜欢你啊,炎琅先生!” 炎琅十分矜持道:“可能这就叫一见如……诶?” 他歪了歪头,看向万民堂的窗外。 只见一个雪色长发,气质也冷淡似雪的高挑少女正站在万民堂外望着里面出神。 香菱也看到了她,于是便热情招呼道:“这位客人,要进来吃饭吗?” 少女愣了一下,目光在锅巴头顶的小鸟身上停留了几秒:“不必了。” 她转身就要离去,没曾想仅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被人拉住了。拉住她的是个满身华贵金饰的红发少年,他很克制地仅松松握住她的手腕,脸上却相当热情地扬起笑容:“哎呀,来都来了!进来尝尝香菱的手艺再走嘛。” 少女:“真的不必……” 少年却并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将她一把拽进了万民堂中:“来来来,别客气!看姑娘你一身仙气飘飘的,一定没怎么接触过凡间的烟火气吧!正好趁这个机会接触接触嘛!” 香菱亲眼目睹体型小巧的红雀飞到隐蔽处,而后就变成了少年的模样上前拉住少女。虽然不明白仙人这么做有何深意,但她还是下意识为万民堂宣传了一句:“我们这儿可是吃虎岩最好的饭店,便宜又好吃,尝试一下不亏的。” 雪发少女:“……” 她其实不是因为这个才选择离开,毕竟本来她也是来品尝人间饭菜的。 但这热情她终究推拒不过,还是被拉着踏进了万民堂中。 香菱跑到后厨去忙,一张圆桌上只有炎琅与少女对坐。炎琅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少女发问:“您是净轮……” 净轮? 什么净轮? “咳咳咳!”炎琅突然十分刻意地咳嗽起来,打断了少女的疑问,“我叫炎琅,你刚刚说的那个什么……我不认识。” 少女:“?” “您是要隐瞒身份吗?”她面无表情地问,“但师父说过如果遇到……” “哈哈,”炎琅打着哈哈,“我哪有什么身份可隐瞒的?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你是……你是那个谁家的阿鹤吧?许多年不见,已经这么大了啊哈哈。” 据他所知,这孩子生性耿直,万一真把自己的行踪卖给老友就不太好了。 他在封印之中时偶尔还是会短暂清醒一下,每年的固定时节都会有老友携酒来看他。虽然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但能够交流的时候也会和老友们聊上几句。 许多年前留云借风来时,便带了一个小女孩过来。说是从邪祟手底下救下的苦命儿,叫申鹤。留云在一个山洞里找到她的时候,这小姑娘十分勇敢地捅了邪祟一刀。 不过因为这小孩儿杀气太过炽盛,只能用红绳将她的杀性锁住,所以才看上去冷冰冰又呆呆的。 那时留云嘴快:“好在不是交给你或是降魔大圣来养,虽然你们两个本来也不像是会养孩子的样子。要是换了你或是降魔大圣,恐怕根本就不会把这点杀性放在心上。”她还学了一句降魔大圣本人可能会有的态度,“能保护自己自然是一件好事,何需要改?” 炎琅那时:“噗。” 虽然留云这话也有内涵自己的嫌疑,但他还是不厚道地笑了。毕竟这确实是金鹏大将一贯的画风,他甚至还脑补出了杀胚小鸟养出一窝小杀胚的清奇画面。 青色大鸟在前面对着大型丘丘人营地开始“xin!xin!xin!”,跟在后面的一群青色小鸟们则开始对着一群群聚集的史莱姆大xin特xin。 这真的很有意思。 想看。 “我喜欢这孩子。”他在封印里这么说。 有血性的猛士才是他这种刚巧也很刚猛的猛士该喜欢的。 万民堂中,申鹤正襟危坐,神色肃穆地轻轻点头:“正是。我是留云借风真君的弟子申鹤,此次奉师命下山为人送符……我记得您,您曾经指点过我的枪术。” 21、第 21 章 瑶光滩周边。 小型的归终机正在忙碌又有序地架设中,不少千岩军士兵在这附近巡逻,遇到靠近这片区域的路人还会将其劝返。 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这附近出没,偷感很重地躲避着千岩军的视线。 “看清楚了吗?确定那些玩意儿跟山上那台怪家伙长得很像?” “看得贼清楚,这一带的千岩军数量忒多,要说海边没事发生我是不信。” “你们说七星布置这么多兵力在这干嘛?防海贼?” “这倒不一定,哪家的海贼这么不长眼敢来璃月触七星的霉头?更不用说海上还有北斗,真敢这么干,那不是打北斗船长的脸吗?” “倒也是。话说回来,严爷指挥咱们过来窥探千岩军的动向,不会真打算那什么……打进璃月港吧?那咱们这会儿要怎么办?趁千岩军不注意上去把那些玩意儿拆了?” 这些偷感极重的人脸上都蒙着黑色面巾,一副盗宝团打扮。在将瑶光滩的情况尽收眼底后,他们就近找了个相对隐蔽的地方开始了情报的交流。 在其中一人问出这样的问题之后,他身边的同伴便嗤笑一声反驳了他。 “别说笑话了,咱们自个儿的德行自个儿清楚,能打得过正规军?再说了,就算严爷真跟七星有仇,那关咱们什么事儿?咱们也没必要独为了这个,赔上自个儿给他严朗拿来跟七星玩过家家吧?” 提出问题的那人对他怒目而视,此时第三人便伸出手来将他们隔开,开始打圆场:“兄弟别气,兄弟别气。还有你,你也别这么说严爷。严爷自有打算,不会害我们的。这么多次行动下来,你还看不出严爷对兄弟是真好吗?” 那先前出言不逊的人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臭着一张脸向刚刚自己反驳的人道了歉。而后像是为了缓和气氛似的,他语气生硬地又提起一茬。 “那严爷让咱们在这附近埋的这些东西,还埋吗?千岩军这架势一看就知道是备战,说不定海上还要来个大家伙。万一严爷一时想不开,让咱们在这埋的是什么不好的东西,以后七星追责起来咱们盗宝团还有好果子吃?” 劝架的人一咬牙:“埋!怎么不埋?我信严爷虽然跟咱们盗宝团的人一样走了歪路,但良心不至于坏到那份上。我信他让咱们埋的这符不是什么坏东西。” 几人狗狗祟祟地商议完,向外探头探脑地确认千岩军不在附近,又再次偷感很重地从掩体之中溜出来打算去埋“那东西”。 谁料此时一阵青黑色的风从他们身旁掠过,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在他们耳畔响起:“你们,要在这里埋什么?” * 申鹤奉了留云借风真君的指示下山,是为了给正在重建群玉阁的天权星凝光送来仙家符箓。同时,也是为了提前感受一下人间的生活。如果发现自己不习惯在人间生活的话,那么转头继续回山上清修也不无不可。 她对自己是否能够融入人间并不抱期望,只打算应付完师父的任务就重新回山上。此前她已经先后去过璃月港的琉璃亭与新月轩,每去一处酒楼都要点一桌子菜,浅浅尝个味道。 万民堂是最后一站。 只是没想到,在这里却见到了师父曾经叮嘱过她见到后要立即通知自己的……鸟。 只是可惜,对方的反应快了自己一步。抢先出击,将自己留了下来。 仙人面前贸然使用术法传信易被发现,故而只能随机应变。 申鹤坐姿端正、严阵以待,目光坚定地像是能立刻宣誓加入千岩军。 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万民堂的大厨香菱刚刚端上来的几道新菜——申鹤实在拗不过这位从前未曾真正意义上见面的长辈的盛情邀请,只得顺水推舟,也答应了帮香菱试试她的新菜。 香菱热情地介绍道:“这些是我最近钻研了很久才想出来的几道菜。这是史莱姆滑野蘑菇、这是丘丘木烤鱼、这是马尾糯米肉、这是琉璃袋酿蜥蜴尾巴……当然,还有我的招牌好菜——水煮黑背鲈!” 申鹤严阵以待:“史莱姆……也可以吃吗?” 炎琅也同样严肃点头:“自然。虽然是特殊的食材,但经过厨师精心的烹饪,想必味道也不会太差。” 于是申鹤谨慎地伸出筷子,挑起了一块嫩滑的蘑菇。另一边,炎琅已经干脆利落地将一条蜥蜴尾巴塞进了嘴里。 香菱十分期待地看着他们。 申鹤仔细品尝完,评价道:“口感十分清爽,带着一些微苦的味道,还不错。” 香菱的眼睛都要亮起来了。 “真的吗?”她十分高兴,“这道菜我已经调整过数次做法了,难道这次终于要成功了吗!” 申鹤点头:“很熟悉的味道,像我干吃清心时一样。” 香菱:“……” 好吧,这道菜还是失败了。秉承着努力钻研的大厨精神,她尝试过干吃清心,那个味道真的很苦。 史莱姆滑野蘑菇的尝试失败了,接下来的希望就寄托在琉璃袋酿蜥蜴尾巴身上了。 只见炎琅神色认真地咀嚼着很有韧性的尾巴肉,看起来就好像一个真正的、专业的美食家在品评送到他面前的作品。 “唔……味道还不错,但是像蜥蜴尾巴这样的食材,会不会加绝云椒椒爆炒能更好吃一点?”他认真地回味着菜的味道,“以前行军的时候事急从权,烤过蜥蜴肉吃。这味道跟当年吃过的味道真是十分相似,再度吃到竟还有些感动……” 香菱好奇:“烤蜥蜴肉?那是什么味道的?” “就像是把干柴火打湿,然后再用带着河鱼腥气的河水加上甜甜花反复煮半天,之后再捞出来晾干一样的味道。” 香菱:“……” 明白了,琉璃袋酿蜥蜴尾巴这道菜也失败了。 她有些垂头丧气。 锅巴走到炎琅的身边,一边不满地“噜噜”叫着,一边伸出手去拍打他的腿。炎琅低下头与它对视,从那双圆圆的眼睛之中看出了些许谴责之意—— 你愿意尝试香菱的新菜,锅巴很欣慰。 但你故意胡说八道逗香菱玩,锅巴不喜欢。 现在给你一个机会重说一遍。 于是他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咳,骗你的。烤蜥蜴肉除了腥膻气比较重之外,口感还是不错的。” 锅巴这才满意地点头,又拍了拍炎琅的腿,仿佛是在表达赞许。 炎琅心中自动配音: 很好,看来你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知错就改,锅巴很满意。 很满意的锅巴很满意地离去了。 这厢,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更年长的便宜长辈面带微笑,正和朋友家那未曾真正意义上见过面的小辈其乐融融地聚餐。 ——当然,这个其乐融融是单方面的。 实际上,和一个也许在暗中计划着什么不妙阴谋的神秘长辈待在一起,申鹤如坐针毡。 申鹤秉承的理念一向都是要把一切危险都抹杀在萌芽之中。 但面对的是仙人,这危险的萌芽是抹杀不了了。且这位仙人还是师父特地交代过的、相交千年的好友,抹杀这个方式也不能用在他的身上。 那要怎么办? 要等师父赶过来亲自出手扼杀危险的萌芽吗? 她一面冷静地思考着,一面伸筷子夹起了下一道菜。她每样菜只吃一口,便不再动筷,十分的浅尝辄止。 炎琅注意到了,便十分贴心地开口问:“怎么了?是不合口味吗?” 申鹤摇头:“并非,这些菜都十分美味。” “美味,但每样只吃一口?”炎琅挑眉,对她的行为颇感惊讶。 好吃还能忍住只吃一口? 这定力是戒过毒吗? 申鹤简单解释道:“再多吃就要产生口腹之欲,不利于修行。” 她并没有打算在人间多待。 如果因为吃了美食产生了欲望,那么就很难再回到以前干吃清心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的日子了。这对于一个想要清修的人来说,是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炎琅当即肃然起敬。 天啊,看看。 这是一个富有恒心的修行人,为了自己的修行,甚至愿意戒绝一切欲望。此时此刻,他真的十分想召唤某个现在大概已经被扭送千岩军的不肖子孙来向这位有大恒心、大毅力的修行人学习一下。 但凡被他取了个“小六”绰号的不肖子孙能够有其半分的高贵品德,也不至于缺德到混进盗宝团里当预备进狱分子。 但是问题来了,他记得留云也不是那种喜欢苛待自己的苦修人,怎么养了个孩子养成这副模样? 这么想着,他也如实问了:“留云不给你吃饱饭吗?” 这问题一出口,空气中就传来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冷哼。 申鹤摇头:“师父对我很好。” “那你……为什么要担忧自己会产生口腹之欲?难道不是因为回山之后就吃不上几顿好的,所以才提前防止自己对美食产生欲望——” 这充满对留云仙品质疑的问题一出口,四周的风向流动就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一道传音在炎琅耳边炸响:“妙法太子,你出来,我们谈谈!” 22、第 22 章 问君能有几多愁?蛐到当事人前头。 清风散花词书就,行云可留人不留。 * 炎琅沉默不语。 大仙鸟沉默不语。 炎琅继续沉默不语。 大仙鸟——应该称作留云借风真君——终于忍不住,率先严肃开口:“妙法太子,五百年不见,你就是这么恶意揣测我的吗?你倒是说说,我哪里没让申鹤吃饱饭了?” 留云借风真君一道传音将炎琅叫出来后,为了不暴露自己不放心偷偷跟着徒弟的事,只能在璃月港内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才开始交谈。 炎琅本来还防着她问自己封印的事,可对方一上来就先提起此前自己的当面蛐蛐,那他可就不困了。 “一般的修行人,哪怕再克制,也不至于克制到无论什么美食都只浅尝一口的地步吧?”他反问,“我猜猜,留云借风真君餐风饮露,集天地之精华灵气而长存……会不会忘记了其实凡人要吃饭的呀?” 留云借风真君:“……” 坏了,有点汗流浃背了。 竟然被他说中了! 大仙鸟强撑着仙人的体面,严肃咳嗽了两声:“咳咳!那只是本仙第一次开始养人类孩子,还不太熟练才导致的。后面本仙也研制了烹饪神机,从来没有饿过这孩子哪怕一顿。” 炎琅:“哦……这样啊?” 留云借风真君:“你这句阴阳怪气的反问是什么意思?” 炎琅:盯—— 留云借风真君恼羞成怒:“说到底你也没从小到大养过孩子,你有什么发言权!” “唉唉唉,我认输,我认输好吧!”炎琅举起双手,“互相揭短就不必了,让我们放过彼此好吗?” 留云借风真君冷笑一声:“看在你还算知好歹的份上,本仙就大人有大量,暂且放过你。” “……那我还真是谢谢您了。” 世人总觉得仙人餐风饮露、欲望寡淡,故而一门心思想成仙的人总愿意效仿仙人,过分克制自己的欲望、不合理地修改自己的食谱。 尤其像申鹤这样的,简直就是众多苦修者中的典型。 但申鹤却并非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苦修者。 毕竟她的餐风饮露、以药材果腹等种种行为,并非是刻意为了磨练自己的脾性,而是因为这就是她的日常。 留云借风真君养孩子,主打一个活着就行。 当年把小申鹤捡回来的时候,她甚至忘了人类需要吃饭。直到看见小申鹤饿到吃草药,才蓦然把这事想起来。 又加上她远离人间久了,很长时间不用人形现身。仙禽形态下的她也不像人类一样讲究居住的环境——或者说,鸟跟人对住所的要求本身就不一样。 而申鹤作为一个纯正的人类,却是被一只大鸟抚养。生活习性自然是谁养的随谁。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留云借风真君不会养孩子。 璃月的这片土地上从来不缺寻仙的人,或有寻仙之人曾在绝云间碰到过申鹤,也常将其认作是仙人。这往往得归咎于人对仙的刻板印象……说起来望舒客栈那位是不是得背一部分锅? 故友重逢,本应当是值得欣喜的故事。 只是可惜,留云借风真君还等着对自己这位故友兴师问罪。 天权星正在玉京台召集众人宣布自己重建群玉阁需要哪些珍奇的消息,许多人都涌向玉京台旁听。 留云借风真君与炎琅交谈的位置在不卜庐附近,此时街上空无一人,在草木掩映下一人一鸟的身影并不分明。 “削月已经把你的消息告诉了我们,此前我们竟不知道你瞒着我们做下了如此荒唐的事,”大仙鸟十分恨铁不成钢,“生死之事本由天定,便是为璃月捐躯,几位夜叉也不会有何憾恨。你又何必冒这样的险,就为了强留他们在世间?若他们知道,想必也不会赞同。” 炎琅:“削月知道这事我不奇怪,但他应当只见到过应达吧?你如何确定我要强留的是‘他们’?” 留云借风真君白了他一眼:“以你的个性,难道只会小赌怡情?像你这样的人,要么不赌、要么豪赌,我不信你会只甘心留住一个。” 炎琅只笑:“原本我只是想引那位旅行者看到的,未曾想到竟被削月撞见。既如此,也无妨,撞见便撞见了——你们总不至于现在就把我就地正法吧?” 留云借风真君:“……” 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还是放弃了提醒对方帝君其实还活着的事。实在不是她不想帮忙,而是这就是帝君本人的意思。 “无碍,我只是想看看净轮都想做些什么。” ——这是帝君本人的原话。 要说璃月土地上最不能惹的人是谁,那这个问题真是丝毫没有含金量。哪怕是换个岩史莱姆过来,它也能一蹦一跳地在地上给你画出岩王帝君的字样。 魔神战争时期这片地区的所有势力都有一个共识。 感觉人生一眼望不到头,想要获得一个解脱吗?去单挑摩拉克斯吧。 感觉人生一眼望得到头,自暴自弃想要回归地脉吗?去单挑摩拉克斯吧。 感觉活得太舒服,想要生活给自己点教训,顺便附送收尸大礼包吗?去单挑摩拉克斯吧。 总之一句话:想死就去单挑摩拉克斯吧。 现在虽然摩拉克斯本神已经退休了,退休的法官判五百年前的案子这听起来多少有点不合适——但没关系,就算再退一万、一亿步,帝君和作案嫌疑人之间还有那么一层父子关系呢。 千岁老父亲伤神于自己没能教育好儿子,故而在退休之后给儿子补上这一课。岂不是合情合理,岂不是理所应当? 太应当了。 总之,留云借风真君道:“反正祸事你也已经闯下了,现在再责怪你也于事无补……你自求多福吧。” 她拍拍翅膀就要离开,却又闻听炎琅叫住她的声音:“等等,留云。你知道帝君的遗骸被安葬在何处吗?我错过了送仙典仪,理应去祭拜一番。” 留云借风真君报了个地点,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你不会是要……” 她的猜想还没说出口,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咦?那不是……” 留云借风真君此行只是为了确保徒弟这趟璃月港之旅能够顺利,并不欲多生枝节。于是当即收住了话头,丝毫没有警示作用地、警告地盯了炎琅一眼,只留下一句“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别做”就匆匆离开。 那边一句话惊动大仙鸟离开的人也随之靠近了过来,正是旅行者和他的伙伴白飞飞——呃,旅行者和他的伙伴派蒙。 “咦?”派蒙一边往这飞一边东张西望,“刚刚明明看到大仙鸟了,现在怎么嗖地一下就飞不见了?”直到凑近之后,她一个转脸,正对上炎琅那双还带着笑意的黄金重瞳。 “啊啊啊!旅行者救命!” 不卜庐附近的角落,一声惨叫直彻云霄。 炎琅收回了迈出一半的步子,笑意也敛去一半,颇为无言地看着面前怂到只敢躲在伙伴身后的白毛飞天跟宠。而飞天跟宠的金毛伙伴虽然脸上带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但身体已经十分诚实地做出了保护的动作。 白飞飞小心翼翼地从伙伴背后探出头来,警惕地打量着他,嘴上还不忘跟空告状:“旅行者,就是他!就是那天的那个上坟怪人!” 不只是上坟怪人,还是一个动了不该动的力量的坏仙人! 炎琅目露无辜之色,他的手轻轻搭在自己的神之眼上,神色看起来却温和无害:“哎呀,这位小朋友这是怎么了?随便给刚见面的人起这样不太好听的外号,可是会让人伤心的哦?” 23、第 23 章 弹幕直接炸开了锅。 【没错,就是他,上坟怪人!】 【big胆!上坟怪人怎敢惊吓我们小派蒙,该当何罪?!】 【这小子一笑我就知道他心里准没憋好屁。】 【小派蒙不要害怕,是时候请出无敌的岩王帝君了。】 【你们都在玩梗,只有我真心关心死儿子。死儿子看起来身体健康,精神状态应该也健康。阿妈好欣慰啊。】 【+1,阿爸也好欣慰啊。这样的话我们就不用担心新主播失手把旧主播打死了,真是快哉快哉。】 【好心人,我替儿子谢谢你。】 【不用谢,应该的。】 眼见着这人又要像初次见面时一样,顺手掏个什么武器出来威胁无辜路人。派蒙嗖地一下就躲回了空的身后:“旅行者救命!” 正当角落这边的气氛即将陷入僵持之时,另外一边两道嚣张的声音打破了这里奇怪的氛围,并成功地将派蒙从邪恶的红色大鸟的视线当中拯救出来。 “……既然你这么有钱,分我们一点怎么了?” 这话的尾音刚刚飘到这片角落,就见原本正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逗小孩子玩的少年仙人倏地抬起了头。 那双重瞳在眼眶当中微微转动,十分凌厉地看向稍远处正在威胁过路女子的两个流氓。 似乎有微弱的杀气一闪而逝,但杀气的主人似乎十分擅长调节自己的情绪,只用了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将其尽数收敛。 他礼节性地冲空和派蒙点了点头:“两位,很高兴和你们第二次见面。不过现在,失陪一下。” 眼看着他目的明确地朝着两个流氓的方向走过去,莫名担心他一言不合就会掏出大剑把人痛揍一顿的空连忙伸手:“等等!” 炎琅顿住,回了一个不解的眼神。 被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睛盯着看,着实容易让人莫名感觉恐惧与不适。空将心底泛起的那点子异常呃战栗压了下去,阻拦道:“现在是人治时代的新璃月,有什么问题还是找千岩军比较好。” 毕竟看看那边,被拦住的白发女子已经准备动手了。法治社会,先动手的人吃亏啊! “……把他们的头直接按进水里不比请千岩军快吗?”炎琅不敢苟同,“况且水池也挺近的。” 红发少年迅速走了过去。 眼见那两个流氓即将如愿得到惨无人道的对待,来不及再阻拦,空与派蒙对视一眼,直接冲到了最近的正在执勤的千岩军士兵的面前。 正在勒索无辜路人女子的流氓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遭遇什么,仍旧在叫嚣。 “你敢动手吗?这里可是璃月港,只要你敢动手,我们就敢让你倾家荡产!” “就是!你敢吗?来,朝这儿来一下,你爷爷我动一下就算我输。” 细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只听金饰碰撞的叮铃声清脆悦耳,一只手轻轻搭上了其中一个流氓的肩膀。 “几位,”少年的嗓音听起来竟还有些轻柔,只是莫名让人心下一寒,“在这边玩什么呢?要是什么有意思的游戏,不如也带我一个?” 刀疤刘不耐烦地挥挥手,头都不回:“去!去!什么人,几斤几两啊也敢来凑热闹?快滚!一会儿揍你!” “老大,老大!”一旁的阿强看到了炎琅的模样,连忙伸出手去拽刀疤刘的胳膊,“新来的这个看起来也很有钱啊,应该是个小少爷!就是这双眼睛有点眼熟……忘了在哪里见过了。” 小少爷三字触动了刀疤刘对金钱分外敏锐的雷达,他立刻便转过头来,第一眼便被炎琅身上的金饰迷得睁不开眼。 但作为一个专业的勒索犯,他绝不会因金钱的勾引而失神更多时间。毕竟他是专业的,被金钱迷得忘记了勒索,那是实习生才能干出来的事,不是他这种老手会犯的错误。 “哟,我收回那句话。小少爷想管闲事就管呗,你想帮这位大小姐,就替她把钱出了怎么样?我看你身上这一堆金子,应该值不少钱吧?” 刀疤刘搓着双手,露出一个自以为十分友好的表情来。 炎琅点点头:“确实,我这一身很贵,毕竟有钱就要让别人知道嘛。” 刀疤刘:“……” 嘿,这臭小鬼。 顿时,一股名为仇富的、不甘不愿的、邪恶的、怨毒的心情骤然涌上。占据了他的心灵,蒙蔽了他的双眼。 他的拳头紧紧地捏着,额角上蹦出青筋,上前一步做威胁状:“你小子说话给我老实点!怎么,有钱很了不起吗?!像你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少爷,就算有钱最后不还是要给我们花?快点把钱交出来!省得待会儿麻烦我们亲自拿!” 一个身材高挑的成年人,正对着一个个子不高的少年挥舞拳头。在旁观者看来,怎么看都是成年人打算对少年施以暴力。 跟随着空和派蒙匆匆赶来的千岩军第一眼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他心中的正义感当即充斥了全身:“那边的!怎么又是你们?!嘿——还想打人?反了天了!现在立刻放下你的拳头,和我走一趟!” 这边的动静很快吸引了旁观者的注意力,只见几个路人抬头将目光投过来,却在看见炎琅的脸时顿住。 “哎哟喂!这不是严先生吗?” “唉,对呀,严先生可算是来璃月港了!严先生下次演出在什么时候啊?上回没听到您的戏可真是遗憾啊!” “那边两个怎么回事?哟,这不是天天在这附近敲诈的惯犯吗?怎么这回敲诈到严老板和他朋友头上去了?真不要脸!” “就是!真不要脸!” 此时阿强也终于回想起来:“老、老大!他就是那个唱武生的,那个、那个这两次总是和云先生搭戏台的那个严朗啊!” 眼见愤慨的璃月票友就要围上前来给两个流氓一点教训,千岩军连忙开始维持秩序,动作十分迅速地将两人带走。 唯恐慢了一步这两人就要在群众的愤怒之中受到不可挽回的伤害。 被威胁的路人女子正是申鹤。那两人被带走后,她还没来得及向炎琅道谢,就已经和对方一起被热情的票友围了起来。 她正不知所措时,炎琅微微上前一步,侧身将她挡在后面。 旁边便有票友笑问:“严先生,你没事儿吧!旁边这位是你朋友吗?” “家里的小辈。”炎琅挂着笑,十分熟练地营业。 “严老板可别说笑了,你的模样看着可不比这姑娘大多少啊!” “兄台怎么以貌取人?在下不过长得矮了些,面相显年轻了些,可别真把我当年纪小的人看啊!” …… 派蒙与空被挤到人群外面,这样的场面不由得让空再次想起了第一次在璃月港听到严先生这个名字的时候。 不敢比,这比蒙德追星夜更热情。 建议芭芭拉到璃月来取取经,精进一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偶像业务。 那边炎琅一面应付着票友,一面不动声色地将申鹤往人群外带。他撇过头,正巧与关注着这边的空对上视线,于是开始向他疯狂眨眼。 快快快,搭把手。 看我们家孩子都要被这么多人的场面搞宕机了。 空诡异地理解了他眼神中的意思。 如果此时世界游戏化,那么炎琅和申鹤的头顶上一定会顶着一个大大的蓝色感叹号。 空毕竟是乐于助人的旅行者,即便两人的头上没有顶感叹号,也会帮助需要帮助的人突破票友的重围。 几人终于从热情似火的人群中脱身,转进了不卜庐暂避。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见一道白影飞速袭来,目的明确地一尾巴抽上了红发少年的脸。 “净轮妙法,可算让我又见到你了!吃我一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