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心求死,怎么功成名就了?》 第79章 嘴是挺硬的 吕骞一把抢回鱼篓,看着里头空空如也,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指着牧青白的手颤了颤,接着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一脸痛苦模样,仰面长舒了一口气才算缓过来。 “你知道,这鱼,老夫坐了多久才钓上来吗?你究竟想干什么?” 吕骞气得跺脚,哪里还顾得上礼数仪态,连连质问。 牧青白理直气壮的说道:“我说了,禁止钓鱼!” “你休要胡搅蛮缠,你赔老夫的鱼!” 一旁生火的几个年轻子弟听到争吵,连忙跑了过来。 “老师,发生什么事了?” 吕骞指着牧青白说道:“这小子把老夫的鱼扔湖里了!” 几人纷纷皱眉怒目而视:“你是什么人?敢扔我老师的鱼!” “一介狂生不知所谓!赶紧给我老师道歉!” “你知道我老师是谁吗?胆敢对老师无礼,有你好果子吃!” 牧青白哈哈一笑:“吕老头,你个枉为人师的家伙,座下弟子都一个傻逼德行!上来就问我知不知道你是谁,老子管你是谁!” “你!你敢这样对老师说话,看来要给你一点教训才知道好歹了!” 吕骞一把拦住几个弟子,道:“恼羞成怒动手是没有道理的人才会做的事!我们有道理!” “你还觉得自己挺有道理?我说过了,私人湖泊,禁止钓鱼,违者罚款!”牧青白一伸手:“罚款十两银子!不然敲折了你个空军佬的竿!” 吕骞气坏了,一把揪住了牧青白的衣袖:“老夫在此钓鱼不知多少时日了,分明是无主的湖泊,怎么你一张嘴就成你的了?” 牧青白夸张的大叫起来:“哇!你惨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竟然说这湖泊是无主之物,你眼里没有陛下!” 吕骞闻言身子一僵,气得老脸通红,“老夫绝没有这个意思!你这家伙怎么能断章取义!” 几个年轻人义愤填膺:“老师,跟这种粗俗野蛮人是没办法讲道理的!一定要叫他知道疼,才能听得进道理!” “放肆!我乃当朝六品侍御史!” 几人先是一怔,接着哈哈大笑:“侍御史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就是六品小官,你连我们老师是何许人也都不知道,不过是个无知的草包!” 牧青白笑了笑:“怎么?吕老先生也在朝中任职?” 吕骞摇摇头,“不曾。” 不过吕骞倒是很好奇,六品官员,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毕竟这可是京城,京城的六品朝臣,还是如此年轻的面孔,当真少见! “哈哈,既然不是官,那你哪里来的底气?” 牧青白的笑声惹得几人恼怒不已。 “真是无知到可笑!我们老师虽然不在朝廷出仕,但在朝堂的影响力绝不比你听到的任何一位大儒要差!” 牧青白淡淡的说道:“我不管你的影响力有多大,在我的地盘钓鱼,就是不行!” “你说话无凭无据,就凭一张嘴,就说这湖是你的?” 牧青白掏出一份文书,“就在昨日,陛下已经将盛水湖作为恩赏赐予我了!” 几人见状,顿时大眼瞪小眼。 “不会是假的吧?” “肯定是假的!你就算真是六品侍御史,区区小官何德何能有如此恩赏?” 吕骞想接过细看,却被牧青白躲过了。 几个年轻人看到自家老师被这样对待,一时间气愤至极。 吕骞无奈,只能眯着眼定睛去瞧。 “是真的,上面的官印错不了。” 吕骞又生气又无奈,现在道理好像到了牧青白的手里。 牧青白得意的笑,阴阳怪气的说道:“吕老先生,昔日你座下书童颐指气使,可想到今日被我连人带杆赶走啊?” 吕骞哑然,他本以为这件事过去了,但没想到对方这么记仇。 不过,就此事而言,他确实也不占理。 吕骞嘴唇翕动,无奈道:“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老夫御下不严,多有失职之责,那日得罪,还望海涵。” 几人急得大为光火,鸣不平道:“老师,这等不知尊师重道的混蛋,你跟他道歉干什么?” 吕骞皱着眉呵道:“闭嘴!不然以后不要叫我老师了!” 众人面色一紧,纷纷不敢多言,但都对牧青白怒目而视,眼神里的憎恨一点没有减少。 牧青白没有理会这些人,看姓吕的老头竟然还在讲道理,一时间还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你不会是在拐弯抹角的骂我记仇吧?” 吕骞失笑,“绝没有这个意思!” “罚款还是得交哦!” 吕骞苦笑:“十两银子太贵,是不是有些离谱?” “不行,没有讲价的余地,不然我再怎么不好意思,你的鱼竿我还是要折了,我可是很有原则的!” 众人更加愤怒的看着牧青白,谁都知道自家老师廉洁,这家伙明摆着就是在敲诈勒索。 “老师,这十两银子,就由学生们出了吧!” 说着,其中一人掏出银锭,瞪着眼,走到牧青白跟前塞到他手里。 同时还低声讥讽了一句:“牧大人可真是饿死鬼托生,捞钱的吃相真是难看!连一位老先生都敲诈!” 牧青白乐呵呵的说道:“你倒像是刻薄鬼托生,守财奴的嘴脸入木三分,交个十两银子都恨不得把后槽牙咬碎了!看来你老师在你心里十两银子都不值啊!” “你!” 牧青白收了钱也不为难,挥挥手道:“这凉亭我要了,你们要钓鱼,另寻他处吧!” “这凉亭是我老师命人搭建的,也成你的了?” 牧青白耸了耸肩道:“现在盛水湖都是我的了,你这凉亭属于违章建筑,我没给你拆了都算不错的了!” “罢了罢了,这湖那么大,我们换一处就是了。” 牧青白一个漂亮的抛竿入水,心想今天一定能钓上一条鱼。 但很快他的美丽心情就变得糟糕了起来。 只因为这浮漂如湖水一样平静。 虎子还不合时宜的凑过来,试图劝解道:“牧公子,反正都是要吃的,去买一条吧!” 牧青白眼角抽搐几下,不过余光中看到远处吕骞也是一条鱼都没上,幸灾乐祸的笑意再次出现在脸上。 可惜,笑容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他看到更远处,沈娘子已经连上两条肥鱼了。 沈暖玉笑呵呵的用草绳将鱼嘴串起来,搁在湖边的水里。 牧青白挤着眼去数那草绳上串着的鱼。 “一,二,三,四,五……” 虎子很担忧牧青白的精神状态:“牧公子,要不咱们回吧,您这眼里的嫉妒都快溢出来了。” “胡说!我钓技一流,怎么可能会嫉妒别人?你啊,你太肤浅,你太浮于表面了!沈娘子那都是新手幸运期!” “嗯……看得出来,牧公子您是做言官的料。” “嗯?此话怎讲?” “嘴是挺硬的。” 第80章 山雨又欲来 一上午。 牧青白毫无收获。 吕骞也是。 但旁边有人一直在上鱼,速度甚至可以用捞鱼形容了。 吕骞有些沉不住气,似乎还在想念那中秋时节的第一条鱼。 牧青白突然站起身来,把钓竿一收,脸色难看的朝着沈暖玉走了过去。 吕骞和几个学生都有些奇怪。 其中一人讥讽道:“这家伙怕不是嫉妒了人家小娘子有如此好的运气,所以特地去刁难人家吧!” 鉴于牧青白此前对自家老师的所做所为,这个猜测很有可能性。 所有另外几人的目光也都变得厌恶起来。 吕骞闻言皱起眉头,目光一直落在牧青白的身上。 他不了解牧青白,想看看他是不是真如自己学生所说的那样会去欺负一个弱女子。 他们离得远,听不太清牧青白与沈暖玉说话,但看到沈暖玉神色变得着急起来了。 几个年轻人见状,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果然,真是在欺负人!真是无耻至极,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 “唉,人家是六品高官,当然有底气欺负平头百姓,而且这湖还是他的,你说气不气人!” “这要是视而不见,当真枉为君子啊!他品行不端,不配为官!这事儿非但要管,还要参他欺压百姓!” “一条鱼就要十两银子,那姑娘钓了不止十条!十两银子已是寻常百姓一年所入,他怕是要勒索得这姑娘家破人亡啊!” 说着,几人站起来,扶住腰间的配剑。 但这个时候,牧青白突然掏出了一枚银锭,塞到了沈暖玉的手里。 然后不由分说,从草绳上挑了一条最肥的鱼,乐呵呵的走了回来。 牧青白路过吕骞等人,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直回到了自己的钓位,把肥鱼挂在自己的鱼钩上,接着小心翼翼的放入水里。 “虎子!!快!快来帮我!” 牧青白突然大喊一声。 虎子匆匆忙忙从马车上跳下来,跑到牧青白身边,抱着他的腰就往后扯。 吕骞等人直勾勾的看着牧青白自导自演这一幕,一时无语。 几个年轻人在风里凌乱好一阵,然后默不作声的坐下。 “他怎么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啊?” 即便几人只是看戏的,但都不禁尴尬得红了脸。 牧青白捧着鱼哈哈大笑。 虎子却看着鱼嘴:“牧公子,这鱼的鳃……怎么好像穿了个洞?” “你懂个啥?自然界是很残酷的!物竞天择,优胜劣汰,受点伤很正常!” “是这样吗?” “一座湖里有限的资源,有限的食物,你不抢,就会被别人抢,所以这条鱼肯定是跟别的鱼打架的时候,受了伤!” 牧青白可能是因为心虚,声音叫嚷得很大。 吕骞眼前一亮,呢喃道:“物竞天择,优胜劣汰……” 牧青白拿来一根草绳,正好从鱼鳃穿过。 “诶?这草绳竟然还是现成的。” “你,你少废话嗷!我警告你,我不接受诽谤!” …… 牧青白回府后,拎着鱼在府里转圈,见着个人就招呼。 然后大惊失色的问:“疑?!!你怎么知道我今天钓了一条大肥鱼?” 所有人的心里都在想:这蠢鱼是倒了多大的霉啊,落到了牧公子的手里。 “……牧公子,你再拎着它吹风,它就臭了!给我吧!我送去厨房,另外,小姐请您过去。” 牧青白心满意足的把鱼递给老黄:“做成红烧的,用辛辣物烹饪,这样能去腥味。” 老黄连连应是,心想牧青白这话可不能让厨子知道,就厨子那火爆脾气,听到有人教他做菜,怕是要把锅掀了。 侍女领着牧青白去见了殷秋白。 “牧公子,坐。” 牧青白抬手见礼:“白小姐,你有点疲态啊?昨夜宿醉了?” “嗯,喝了一点。” 殷秋白询问道:“陈家进宫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现在知道了。” 殷秋白皱着眉道:“你不怕他们对付你?陈家在朝中……” “没关系,我有道理。” “可……” 牧青白打断道:“白小姐,怎么好像你一直都是忧心忡忡的样子,为什么你总有那么多要操心的事?” 殷秋白却认真的说道:“我多忧虑一些,便能有人少忧虑一些,也许百姓就能多安稳一段时日。” 牧青白奇怪的说道:“如果你的忧虑非但没有用,反而还会帮倒忙呢?” 殷秋白一滞。 牧青白笑了:“哈哈,说笑的啦,不要在意。” 殷秋白苦笑道:“也许牧公子说的确实对,或许我只是想得太多,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但总得有人想得多,若是皇位上的陛下能力也有限,她就可以不想那么多了吗?” 牧青白吃了一惊:“白小姐,你的胆子也不比我小啊!你敢说陛下能力有限!” 殷秋白低声道:“陛下是真命天子,但终究也只是人,是人就有能力所限的地方,也许我多想一点,陛下就能想得更多?” 牧青白笑了:“你找我来,不是想问这些而已吧?” 殷秋白点点头:“我只是有些茫然,自你献国策于陛下之后,似乎整个朝堂都安静下来了,京城里曾经暗流涌动,此刻也好像偃旗息鼓,这种变化让我始料未及。” 牧青白耸了耸肩道:“一个改稻为桑让陛下看到了削弱文官集团,铲除地方势力的希望,一个改稻为桑,让文官集团有了捞钱的胆子,而且是大大的有!大家都有事情可做,那自然就没有什么心思乱搞事了。” 殷秋白了然的点点头:“那牧公子呢?” “我?” 牧青白失笑着指了指自己:“我不过区区御史台的言官,我有什么事情做?哦,昨日我办了一个陈星碎,这算不算事儿?” 殷秋白抿着唇摇摇头:“那是私事儿,不算。” 牧青白笑着摆摆手道:“好啦,不要怕,改稻为桑这件事是一件长远的事,你要等待时间给予它发生的余地,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发生和结束的。” “那要多久?” “可能明年开春?白家如果同情江南一带的百姓,就做好在‘劫后’入场江南的准备吧,那样会赚足名声,也会赚足了钱!不过记住,千万不要赚得太多,也不要让人发现你赚了太多,否则最后国家有难,只能苦一苦从商的了!” “他们等不到开春了。” 殷秋白突然说道:“牧公子,今早有密信到京,江南已经出事了!” “啊?发生什么事了?” 殷秋白没有回答,而是直截了当的问道:“牧公子前些日子去拜访过文公亶,我只是想问问牧公子,真的没有别的动作了吗?” 不等牧青白说话,殷秋白就再次说道: “各地军费上报户部核查的日子就在这两日,但自从牧公子去拜访过文公亶后,户部对今年的报表格外严苛,这是牧公子的手笔吗?” 第81章 伤__,__,__,头!! 牧青白有些意外,这姑娘真聪明啊! 虽然在某些方面比较迟钝,比如政治,但是在某些方面又十分机敏,比如现在。 殷秋白见他这副表情,登时知道这事儿跟他逃不了干系! 殷秋白有些生气,恼得牙痒痒,心头生出一种自暴自弃的想法,真不如把这家伙硬禁在家呢!省得他出门钓个鱼都能惹出一堆祸事来! 殷秋白越想越气,一把抓住牧青白的胳膊,用灼灼目光审视他。 牧青白目光移向他处,弱弱的说道:“我能吃个橘子吗?” 殷秋白泄了气,心头一软,她跟一个有疯病的较什么劲呢。 殷秋白拿起一个橘子,牧青白伸手要接。 殷秋白却没有递,而是亲自剥了起来,一点点将果肉上附着的白须拿掉,动作轻轻缓缓,不急不躁,画面恬静。 这过程中,她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直到一颗晶莹饱满的橘子放在碟子里,送到了牧青白的跟前。 她就好像一个侍女一样,做着寻常工作,可她本来就不是侍女。 牧青白知道‘白秋音’不是不想问,只是在等他开口,有些无奈,软刀子杀人最折磨呀。 “白小姐,你确定你的大腿是朝中的镇国大将军对吧?” 殷秋白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大可放心,白家绝不会有事。” “为什么?” 牧青白笑道:“谁也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户部要求严格,只是为了保障国家利益不会受损,因为谁也无法保证,这些细微的差别是否成为了某些官吏贪污腐坏的手段!如果不逐微末,国家会被一点点蚕食殆尽!” 殷秋白有些将信将疑,但牧青白所说的又有十足道理。 “你没骗我?” 牧青白心虚,他深切痛恨‘殷秋白’女性的直觉,但好在他拥有极高的素养,即便吹牛破了天,也面不红心不跳。 “怎么会呢?” 望着牧青白真挚的目光,殷秋白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就好……你不问问我,江南出了什么事?” “江南出了什么事?” “孟县,江南的一个小县城,发生了一桩案子,县衙差役毁坏农田,把即将秋收的农田毁坏,庄稼全部烧毁,美其名曰为来年的桑田提供养料。” “……啊??”牧青白怔了一下,“陛下已经下旨推动改稻为桑之策了吗?” “还没有。” 牧青白面色沉着,“看来是文官集团等不及了,看着十拿九稳,所以就提前将此事布置下去了,我还以为应该会等到开春才事发,但……不对啊,你是怎么知道这么隐秘的案子的?” 殷秋白连忙解释道:“探报已经到了京城,消息已到镇国大将军府上。” 牧青白脸色难看:“既然镇国大将军府的消息被你得知了,那是不是意味着,改稻为桑国策还未实施,就要夭折了?镇国大将军是打算将此事在朝堂上公开说吗?” “是!”殷秋白笃定的点头:“若不制止,恐怕又是一场无端的人祸,甚至可能会成为第二个渝州!” 牧青白倏地站起来,朝门外喊道:“虎子,帮我去买一条鱼!” 殷秋白不解的问道:“买鱼做什么?你不是已经买了吗?” 牧青白浑身一顿,扭头羞愤道:“谁说的?那是我钓的!” 殷秋白忍住笑:“好好好,是你钓的。” 那鱼鳃上的孔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二次穿绳的。 “我要出去一趟,既然是上门拜访,不能空着手去,不然那老匹夫不一定能让我进门。” 殷秋白也站起来,追上牧青白:“你要去哪?文公亶府上?” “嗯!” “你见文公亶做什么?” “谁说我要见文公亶那个老匹夫了?我要见的人是柴松!但我品级太低,见不着,不过倒是能让文公亶带我引荐。” 殷秋白一把抓住牧青白的胳膊:“你还想帮助他们推动改稻为桑?” 牧青白笑道:“白小姐,陛下是铁了心要促成这件事,你不会想违背圣意吧?” “或许陛下已经改变主意了!否则为什么这么久仍不公布旨意?” 牧青白摇摇头道:“她不可能这么干!她拖得越久,表现得越谨慎,文官集团就越着急,这不,他们已经着急得出了纰漏!既然这个消息你知道了,陛下肯定也知道了,她肯定会在中秋宫宴上宣布此事。” “大殷皇朝问政天下才两年,就发生两起灾荒,怕是民心会不稳,于太平不利啊!” “这是皇帝要做的事,你阻止不了!镇国大将军也不行!如果你真的为你家的大腿着想,就劝她不要做傻事,并做好随时入场江南的准备,你要准备好替代江南世家门阀的准备!除非……你真想跟皇帝对着干?你哪里来的底气?” 牧青白的询问,让殷秋白失了神。 趁着她失神的间隙,牧青白挣脱她的手。 虎子领着一个鱼头来了:“牧公子,厨房没有鱼了,就剩一个头,现在上街买吗?” 牧青白盘算了一下:“算了,鱼头就鱼头吧!快走快走!” 殷秋白站在门边,叹了口气,回头看到屋里,静静呆在瓷碟里的橘子。 “把我屋里的柑橘送到牧公子那儿去。” “是~” …… …… “老爷,门外有位自称是御史台侍御史的求见您。” 文公亶端着茶,眯着眼享受娇小妾室的按摩,懒洋洋的问道:“今日老夫要见的人有他吗?” “呃,没有……他并没有递上拜帖,不过他特地嘱咐小的一定转告老爷,说他带了礼物。” 文公亶冷哼道:“又是趁着中秋想要阿谀奉承老夫的下臣,又没有门路,拜帖都没有,不见。” 家仆迟疑了一下,又想起什么,赶忙汇报道:“老爷。” “都说了不见!让他滚!” “他说他与您有一盏茶的交情,老爷您曾执手相送他到正门。” 文公亶不耐烦的想要呵斥,忽地察觉到一丝微妙。 “等等,不对!”文公亶倏地坐起,“你刚才说是什么人?” “回老爷的话,御史台,侍御史~!” 文公亶朝着一旁招了招手,“牧青白是什么官来着?” “回老爷,正是侍御史,六品官。” 文公亶皱着眉道:“他怎么来了?他与老夫八竿子打不着的干系,平日里老死不相往来,今日怎么……” “老爷,怕不是有求于您呀?” 文公亶想了想,觉得可能性很大,得意的笑了笑,又躺下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他也知道求人?呵呵,一介傲才,到底还是低了头啊!” 文公亶轻哼道:“他提了礼物上门,那老夫也不好驳了他的意,但他区区六品,进正厅的资格还不够,就让他到偏厅候着吧!” 管家不解的问道:“老爷,这是何意啊?” “你懂什么?此子当初对老夫多有不敬,趁此机会,给他一个下马威,好让他知道知道官场上的规矩!” “是~” 不消片刻。 管家又去而复返。 管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怎么了?他人呢?” “回老爷,牧大人还在府门外。” “哼,他听老夫要把他安排在偏厅,还有些不满意了?” “不是……老爷,他提了一只鱼头来,明说要让老爷出门与他一见,事关重大!说完,就上了马车等候。老爷,好像很紧急的样子……老爷?” 管家说着说着,就感觉屋内的气氛有点莫名诡异了起来。 文公亶缓缓走到管家面前,冷着脸说道:“你出去回他,若是找我谈论公事,那就在朝堂上谈,公事哪里有私事谈的?若是找我谈私事……老夫与他没有私事!” 管家有些错愕道:“这样说……会不会太伤他了?毕竟,牧大人说有大事发生……” 砰!! 文公亶操起手边的花瓶砸在脚下,怒吼道:“伤__,__,__,头!!!” 第82章 吃葡萄 “哎呀,你的脸……” “无妨…无妨…” 牧青白笑了:“看来你家老爷不想见我,话说他是不是在里头问候我全家了?” “没有没有!” 文府管家有些尴尬的擦了擦脸上被瓷片划破的浅浅伤口,正要说话。 又有家仆匆匆忙忙出来,在管家身边耳语了几句。 管家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牧大人,老爷他身体不适,还请劳驾您移步府里正厅稍坐等候。” 牧青白撇了撇嘴道:“你受累,再替我转告一句。” 管家连忙欠身道:“都是下人的职责,不敢担牧大人这一句受累,您请说。” “江南。” “啊?什么?江南?”管家有些不解。 牧青白笑道:“你这不是听得很清楚吗?原封不动的将这两个字转告你家老爷,他自然知道什么意思,到时候他就愿意出来了。” “呃,是!” “等等。” 管家连忙回身。 “这个,是带给你家老爷的礼物。”牧青白将鱼头递了过去。 管家嘴角抽搐了好几下,看着牧青白贱兮兮的笑,强忍住没骂娘。 果然,管家进门去禀告不久,文公亶就急匆匆的出来了。 文公亶来不及见礼,就急忙走到马车旁站着,瞪着虎子。 虎子受不住他这眼神,只好扭头低声道:“牧公子,文大人出来了。” 牧青白这才掀开车窗的折叶帘。 “牧大人所言可确凿?”文公亶正色问道。 牧青白淡淡的说道:“我要见柴相。” 文公亶嗤笑出声:“开什么玩笑?柴相位高权重,日理万机!岂是说见就能见的?” 牧青白也附和似的笑了声,又重复道:“我要见柴相。” 文公亶脸色登时变得难看。 牧青白端坐在车里,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嘴角那一丝戏谑,仿佛是在说他一个二品高官,也不值得他牧青白放在眼里,只有柴相才能与他议事! “狂妄!”文公亶骂道。 牧青白淡然道:“如果我估摸着不错,柴相也是江南士族的一员,江南的事,你不过问柴相,你能自己处理吗?” 文公亶声音低沉:“小子,认清楚你的身份,你只是六品言官!” “我当然只是区区六品言官,但改稻为桑的国策是我提出来的,江南出了事,是你们江南士族的差错,如果国策流产,我当然不损失什么,你们是不是要被落罪,那就不得而知了。” “你!” “我没功夫陪你们玩传话的把戏,你传话来传话去,江南会发生多大的变数,谁也预料不到,我要直接与柴相对话!” 文公亶脸上阴晴不定,他凑近车窗,压低了声音道:“那你得先告诉我,江南发生了什么事!” 牧青白短暂错愕了一秒,接着笑出了声:“哈哈,原来你还不知道?真是搞笑,你们文官集团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啊!上瞒下瞒……” 文公亶脸色铁青。 牧青白露出手腕点了点,接着又意识到不对,指了指天空的日头,“文尚书,时间不多了。” 文公亶迅速权衡利弊,片刻,他恨恨的瞪了眼牧青白,扭头呵道:“还不驾车来,备上礼,去柴相府!” …… …… 柴相府上的家仆都很守规矩。 竟然没有狗眼看人低的情况发生。 每一个下仆迎客的时候,脑袋都压得很低,确保自己能看得到路,也能看得到来客的交领,但绝不会与来客的视线交汇。 他们不会因为牧青白是区区六品就趾高气昂。 光是管教下人这一点,柴松与文公亶,高下立判! 怪不得柴松位高权重。 在女帝率领大军入主京都,登基大宝之后,柴松的退让保住了自己,也保全了文官集团的班底。 无论失势还是得势,都保持着谨慎与低调。 还没有见到柴松,牧青白在心里就对柴松这个人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 见到柴松时,牧青白还有些惊奇。 这就是一个寻常的老头而已。 在大殿之上,因为距离太远,牧青白看得不是很清楚柴松的样貌。 现在看来,他就是一个身材干枯消瘦,五官朽老的老头,再寻常不过了。 文公亶抬手见礼后,回头瞪了牧青白一眼。 牧青白也抬手微微欠身:“下官牧青白,拜见柴相。” 柴松抬头看了眼牧青白,他太老了,老得眼皮都融化了似的耷拉下来,所以看他只能抬头。 柴松轻咳两声朝着牧青白轻轻扇了扇,示意他坐。 “牧御史年轻有为,后生可畏,朝堂上一鸣惊人,进献的国策更是利国利民,可惜老朽老眼昏花,在朝堂上几度回头想看看牧御史真容,却看不太清,今日总算圆了愿了。” 牧青白双眼微眯,这老头说话好随和,但是位高权重又十分随和的人,往往城府最深,也极为可怕。 柴松言语间给予了牧青白最大的尊重,称职位,也不动声色表明了牧青白到底还只是六品官,站得太靠后了。 牧青白笑着站起身来,走上前,走到了柴松的眼跟前。 文公亶见状瞪直了眼。 牧青白笑眯眯的直视着柴松,“柴相,江南孟县,出事了。” 柴松不语,静静的端详着牧青白年轻的脸庞。 柴松点点头,垂下眼帘,举起一个橘子,问道:“吃吗?” 牧青白接过橘子放下,“陛下还未下旨允准国策实施,柴相,现在放弃孟县县令,让他自己认罪,就说他与当地豪绅想要强收百姓田地,要撇清与国策的干系!” 柴松点点头,“新进的葡萄,你们尝尝。” 文公亶连忙起身作揖:“谢柴相!” 接着,文公亶起身想捻起一颗葡萄。 牧青白起身抢先把整串葡萄举起,嘴唇抿下一颗。 “甜。柴相,死一个县令,不会对大局有什么影响的。” 说完,牧青白转身走出门。 文公亶脸色一变,连忙去看柴松的神色。 柴松神色无虞,静静的看着桌上的橘子。 “柴相,此子甚是狂妄无礼!竟然对您老人家不敬!” “公亶,此子近妖啊。”柴松轻叹息,指了指桌案。 文公亶带着疑惑起身来到书案,看了一眼就吃惊道:“请罪疏?柴相,这是……?” 柴松淡淡的说道:“你速派人去孟县,将县令拿来,奏疏我已为他写好。” 文公亶心惊不已,“难道……” “嗯,牧青白早就料到了我会怎么做,但他为什么要特地跑来我眼前说这样一番话呢?” 文公亶试着猜测道:“此子自负,眼界甚高,目中无人,他是在展羽屏,炫耀他的才智?” “似妖啊!他不吃橘子,但是吃葡萄,而且要全都吃,他不是我们的人。” “他是武将那边的人?也不对啊!他给武将们挖了一个很大的坑,他怎么可能……怎么?难道他想做一条无君无父的野狗?” 柴松摇摇头道:“是独狼,谁都要咬一口。” 文公亶压低声音,小心的问道:“除掉他?” 柴松凝住神,指尖摩挲着橘子。 “你刚才说,他给武将们挖了一个大坑?” 文公亶连忙将‘空印’之事细说了一遍。 柴松听完后,皱起了眉头:“空印的主意,是你提供给那些勋贵武将们的?” “是!但我做得很隐秘!” “先断尾吧!接触武将们的人,不能活。” 文公亶心不住的颤:“那可都是下官多年来的亲信啊。” “那就更不能留了,公亶啊,壁虎断尾可生,求全则死。” “……是!”文公亶咬了咬牙:“那牧青白?” “他的第一口肉咬在了武将的身上,先留吧,可是我总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柴松撑着身体,文公亶连忙去搀扶。 柴松站起来,在屋里渡步,手里抛玩着橘子。 “有没有可能,这匹狼的第二口已经咬下去了?” 第83章 卡塞痛——! “第二口?”文公亶一惊,连忙道:“咬在我们身上?不会吧?此子狼子野心,我们一直在防着他,况且他回京之后一直很安静,除了……” “什么?” “除了陈家。” “一个小小的陈家算不得什么。” 柴松思来想去没什么头绪,叮嘱道:“小心牧青白,此子阴险毒辣,不要和他对着干,陈家的长子既然被他办了,那就送他个顺水人情,陈家我们替他办。” 文公亶有些不能理解:“示好?” “也是示弱,他不是傲吗?自负的人,向来看不到眼皮底下杀来的刀子。” “是!” 柴松又指了指桌案上的请罪疏:“此事要快,既然牧青白都得知了的消息,难说武将集团是否也有高层勋贵得知了,要快!快他们一步,把事情定性!” …… …… “一颗鱼头换了一串葡萄,牧公子,您真是个做生意的料!” 虎子捧着葡萄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牧青白有些可惜:“我还以为出门就有刀斧手呢!特么的,这老东西真是谨慎啊!虎子,我有点后悔。” “后悔什么?” 牧青白哭丧着脸,“我就该当着那老东西的面,伸出舌头,把这葡萄从上到下、从左到右舔个遍!我恶心死他!” 虎子的脸色变得发紫,停顿片刻后吐掉嘴里的葡萄,一脸嫌弃的把手上的塞到牧青白的怀里。 “呸呸呸!呕——!” …… …… “小姐,门外有个石匠送东西来了。” 小娟面露难色。 “府里定了什么东西?” “是牧公子定的。” 殷秋白还没有反应过来:“定了什么?” “墓碑。” 殷秋白脸一黑,“砸咯!!” “砸不了了,牧公子恰巧回来了,撞见了,他抱着墓碑爱不释手,在府门前发疯,还让人帮他把墓碑抬到屋里去。” 殷秋白无奈扶额,“请牧公子到书房来,罢了,帮他抬进门,我去见他。” “是~” 殷秋白来到牧青白的小院。 牧青白还处在一副疯癫的状态。 他拿着虎子帮他找来的堪舆书,念叨着什么……反其道而行之,这样以后就没有人能盗得了他的墓了。 殷秋白捂着额头,觉得好一阵头疼。 “牧公子。” “啊~是白小姐,快请坐,你瞧,我这墓碑好看吗?” 殷秋白不由得眼前一黑,不过接着她又发现了奇特之处。 “这是简体字?” “啊,对!没错!千年之后,考古学家要是一不小心挖到了我的墓碑,突然发现,上面写着的是简体字,他们抓耳挠腮,脸上那种复杂的表情,想想都觉得好笑!” “……”殷秋白此时脸上的表情就已经很复杂了。 “牧公子,你之前说的简体字,你可否编写一册?” 牧青白有些疑惑:“噢,你是想运用在军校上?” “对!但这件事,一定要保密!” “为什么?这是好事啊!如果能发动一场文化变革,底下的百姓也就能识字了,整体的文化水平就上了一个层次,从愚昧到开蒙,开启全民扫盲时代,整个国家的巨大人口基数,就是这样用的啊!” 殷秋白听得好一阵懵,以前牧青白说话她能一知半解,现在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什么,什么人口基数?怎么怎么……用?” 牧青白无奈解释道:“你知道高质量人才是怎么出现的吗?” 殷秋白想了想,“文曲星下凡,天生注定的?” “我先给你讲一个新奇的东西,培养基和细菌的关系吧,培养基是给细菌提供养分的东西,而细菌是用来发展科技树的好东西!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殷秋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略微懂一点点,但懂得很艰难。 “巨大的人口基数可以看做一个培养基,全体国民的文化水平可以看做培养基的纯净程度,而培养基的纯净程度决定了能培养出来的细菌等级!” 殷秋白深吸一口气,决定略过这一段话,“你接着说。” “全体国民的文化素养提高了一个层次,国家的水平就提高了一个层次,而从巨大的人口基数里诞生的高质量人才也就更加高级,他们的作用至关重要,能把国家的国力提升上一个层次。” 殷秋白抬手道:“停一下!你说的高质量人才,是否就是科考选拔出来的士子?” 牧青白抿着唇,目光可怜的看着殷秋白,“可以这么说,但并不全面,我说的高质量人才涵盖了工业,农业,商业,冶炼业,建造业,各个方面的人才。” “我好像明白牧公子的意思了。” 殷秋白眼前一亮,但又黯淡下去。 “但是不行,还是得保密,这套字,只能偷偷用于军校。” “为什么?” 殷秋白摇摇头:“很复杂,牧公子是不会理解的。” “还有我不能理解的事?”牧青白不服。 殷秋白轻笑起来:“牧公子到底还是牧公子啊!就是不服输。” 不过,殷秋白还是没有解释。 殷秋白感觉在牧青白面前,自己就显得有些愚笨了,单单是牧青白说的这一番话,就足以让她消化好久。 “牧公子,我会命人找来一部启蒙的书籍,劳烦你将其抄录下来,另外明日就是中秋,你也该出门活动活动了,凤鸣苑里有诗会,多去与年轻子弟接触一下总是好的。” 殷秋白命人拿来了一柄剑,“受陛下影响,大殷皇朝尚武之风盛行,哪怕是文人都要配剑。” 牧青白嫌弃的摇摇头:“我不配剑,我不会。” 殷秋白失笑道:“文人们都不会,文人配剑只是彰显品德,君子如剑,以锋策己,锐利示人。” 牧青白更加嫌弃了:“累赘。” “总之就佩上吧!” “也不用了,我有一把。” 殷秋白忍住笑:“是渝州带回来的那一柄吧?那可是女剑,要是牧公子一个大男人戴着女剑出门,是要被人笑话的!” 牧青白无奈,“好吧,多谢白小姐费心。” “算是牧公子为我抄录书籍的谢礼吧!我让人做了一副可配剑的腰饰,牧公子穿戴上一定很威风!” 应殷秋白的要求,牧青白换上了一身素色相间的广袖。 牧青白觉得冷,强烈要求再加一件披风。 佩戴上了殷秋白送的剑后,殷秋白顿时眼前一亮。 亭亭物表,皎皎霞外。 芥千金而不藐,徙万乘其如脱。 牧青白本身长得不差,再加上一身素色,一柄长剑,更显高洁优雅。 殷秋白忽然觉得还缺了什么,又让人到牧青白屋里取出那柄女剑,给他戴上。 双剑其配,女剑皎洁如月白,男剑青玄若林海。 出尘潇洒,白雪方洁,青云直上,冷峻拔俗! 殷秋白拍手而笑,多么俊逸非凡的美公子啊~! 牧青白突然拔出双剑,低沉道:“人说放盐,剑说真香。” “双煎滑蛋——!!” “卡塞痛!!” 殷秋白笑颜僵在脸上。 砰啷——! 无声脆响 ——美好的滤镜碎了一地。 第84章 痛击圣贤 “你们有没有想过把车轮做大一点,凹进去,然后做个装空气的内胎,包裹在外胎之中?” 事实证明,人是不能吃得太饱。 吃得太饱就开始想东想西。 牧青白吃过晚饭后,趁着天还没黑,拉着白府里的工匠们开始对‘斯蒂庞克’品头论足。 搂着工匠的肩,提出了几个在工匠们看来有点吃饱了撑的建议。 工匠们看来,轮子上包裹一层黑色橡胶,似乎只是为了标新立异。 是的,标新立异,因为这玩意儿起不到美化的作用。 标新立异就是让人看的。 但是外胎包裹内胎,内胎充上气,这在外头完全看不出来。 牧青白见他们一头雾水,就解释道:“还是那个词,减震!你们知道吗?要不是我这两条腿走不动,我出任渝州的时候,都想走着去了!但可惜,我这两条腿百公里就要消耗一条小命,哈哈……” 工匠们听不懂牧青白的笑话,只能干巴巴的赔笑,并应承说尽力满足牧大人的需求。 “至于弹簧,要用强度和硬度兼备的金属来做,这种东西名叫做钢,主要原料是铁,但是具体是怎么做的,我也不太清楚,只能告诉你们,这玩意儿呈银亮光泽,比生铁软,比熟铁硬。” 工匠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道牧青白说的是清醒话还是疯癫话。 牧青白拍了拍工匠的肩:“当然了,做不出来也可以理解,用铜也行,只是要时常更换。” 工匠挠了挠头,大着胆子问:“牧大人,您到底想做个什么出来?” 牧青白轻笑几下,笑声里不自觉的带上来几分轻蔑。 “我没奢望你们能做出来啊,我只是给你们提供一个设想,也许几年后,也许几十年后,也许几百年后,这个东西总有人会做出来的。” 工匠们顿时不服气了,你让他们跪地行礼磕头,他们知道尊卑,当然会磕头,但是你如此直白的不屑,伤极了一个工匠的自尊。 目送了牧青白走后。 工匠们就立马讨论起来。 “牧大人怎么笃定我们一定做不出来?” “这话说的,真是让人抬不起头啊,这哪怕是个怪东西,也得做个模样出来给牧公子瞧瞧!” “这豪言壮语你怎么没在牧大人面前说出来?” “这……这……这要是做不出来,那不是丢人丢大了吗?” “做不出来就去工部请教老师傅,老师傅肯定有办法!” …… …… 翌日清晨。 屋里的炭火熄了。 为了谨防炭气,燃了炭盆的屋子都要开窗换流。 中秋的第一缕冷风吹进来。 牧青白狠狠的打了个哆嗦,接着就一发不可收拾,直接整个人抖成筛糠。 “太,太夸张了吧!墨都冻硬了!!” 牧青白去抓了一件裘暖的披风裹紧。 北方确实夸张,如果是南方的话,即便是入冬,依旧气候宜人。 牧青白打了个喷嚏,拿起桌上的手稿,抽了一张揉成团放到将熄不熄的火盆里,火星延续到了纸上,但就是点不燃。 牧青白打开门弱弱的朝门口值守的家仆说道:“兄弟,借个火。” 家仆看到牧青白手里攥着的手稿,又看到火盆里冒烟的纸,发出了尖锐爆鸣声,连忙跑过去不顾火星烫手,赶忙火中取纸。 好一阵扑扇才把火星灭了。 “牧公子,你这是对圣贤不敬啊!” 牧青白奇怪不已,“我就是烧个纸,又不是拿纸擦屁股!” 家仆松了口气,道:“牧公子,您还好烧的不是有字的纸,这要是传出去了,怕是被人……” 牧青白打断道:“就你看见了,你不说的话,谁会传出去啊?” 家仆噎了一下,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呃,是,是这理,但是,小的,小的……” 牧青白笑了笑,也不逗他:“你就是觉得自己应该尊敬圣贤,凭良心说话,没法眼睁睁看着我辱没圣贤对吧?” 这话说到了他心坎里去了,下意识的就点点头,接着反应过来又急忙摇摇头。 “小的绝没有对牧公子不满的意思!” 牧青白摇摇头道:“我能懂你意思,但理解不了精神,这纸是私人物品,字是我写的,我又不是圣贤,这纸上也没有画圣贤的象,我就算拿它擦屁股又有谁能说我什么?” 家仆却严肃的纠正道:“牧公子,您的想法很危险呀!” “哪危险了?” “字,就是圣贤啊!” 牧青白一怔,张嘴欲辩,却好像有什么堵在喉间。 “是啊,字是圣贤……” 家仆有些开心,他就是区区一武夫,竟然能跟牧公子讲道理,也是有大进步了! 他把火重新燃了起来,屋子里慢慢变得有点温度了。 “你叫什么名字?” “小姓王,家里排行老五,您叫我王五就成,小的虽然不及虎子哥勇猛,但腿脚快!” “比车还快?” 王五自豪的说道:“比车快,比马慢,但和马一样能跑!” 牧青白惊讶:“百公里两碗饭?” “啥,啥宫里?” “识字吗?” 王五黝黑的脸有些红,“不识字。” “很快你就识了。” 牧青白笑着将手稿叠好,递给王五:“送去给你家小姐。” “这是牧公子抄录的书?不对呀,怎么字挺少的?” “声律启蒙,一本识字的书。” “牧公子真厉害!竟能提笔著书!” “另外,让虎子备车,我要出门一趟。” 王五赶忙应道:“是,小的这就去让人准备暖炉和早饭。” 牧青白失笑道:“你小子心挺细呀。” “没法不细,牧公子您刚才都哆嗦成啥样了。” …… 不得不说,白府对牧青白的照拂到了极致。 仿佛是真把牧青白当成主人伺候。 出门的车里有暖炉,临了车里还要用清香,熏上一遍,再垫上暖绒。 牧青白都不敢想这要是要钱的话,那点俸禄够不够。 “就这种奢华的生活,换谁来谁能不贪啊?” 就是减震还是一言难尽。 到达目的地,牧青白下了车,被一股冷潇的风吹过脖颈,差点一扭头又钻进车里。 “你在此等我。” 牧青白穿过深巷,来到篱笆墙外。 院子里有烟火升起,牧青白站在矮矮的篱笆墙往里看。 沈暖玉被一群小丫头簇拥着,在院子里煮着鱼汤。 其中一个小丫头冷不防与牧青白的目光碰上,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接着赶忙扯了扯沈暖玉的衣角。 她怯怯弱弱的提醒:“沈先生,沈先生,有客人来。” 沈暖玉回头一看,有些吃惊,连忙起身擦了擦手,“牧大人!?” “沈娘子。”牧青白与她见礼,然后拿出一份手稿,这是趁着白府众人备车的时候,顺带抄写的。 “这是什么?” 牧青白露出一丝贱兮兮的笑:“一份利万民生灵,但是痛击圣贤的好东西!” 第85章 一根枫枝 “这是……牧大人快请进!” 沈暖玉看了一眼就赶忙把牧青白请进院子里。 “牧大人,这是哪得来的?” 牧青白有些得意,“我写的,怎么样?” 沈暖玉是聪明人,一眼就看出了这一份手稿的价值,但此刻却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沈暖玉担忧的说道:“牧大人,你刚才说,这是一份痛击圣贤的武器,看来牧大人您也明白这份手稿对文坛的冲击极大,但为什么,您会将它交给我?” 牧青白笑道:“前一句呢?” “利万民生灵……” 牧青白点点头:“识字,不是门阀与官宦的权利,我希望由你开始,教化世人。” 沈暖玉一怔,“牧大人只是这样想的?” “那我该怎么想?辛辛苦苦抄写下,又干脆付之一炬吗?” 沈暖玉语塞,这一份手稿,当之无愧是一份瑰宝,若公之于众,那就是文坛的罪人,可这样一份瑰宝,见之真容者,又怎忍心将它付之一炬? 那样的话,才真是千古罪人! 想到此,沈暖玉的目光坚定了下来。 “牧大人,千秋高义!沈暖玉佩服不及!” 牧青白闻言明白她已经接受了这篇启蒙的手稿,面对称赞,他不在意的笑了笑,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如果有人问,就说是我写的,御史台侍御史,牧青白!” 沈暖玉目光复杂的看着纸上字迹,尽管潦草,但是一笔一画甚是用心。 她知道,牧青白说这话,只是想一力承担这颠覆文坛的大罪。 死一人而利千秋。 “不知过去多少年,又见到了愿为他人而死的人。” 沈暖玉喃喃自语道:“牧大人放心,若有人问,只能是沈暖玉一人所为!万不会让奸人以此作为攻讦牧大人的把柄!” 她与牧青白萍水相逢,只是有过几面之缘。 总得来说就两次买卖,第一次是买衣裳,第二次是买鱼。 寻常人来看,两次相见而已,哪里算得上交心,又怎能托付重要之物? 可牧青白就是这样来了,也这样做了。 也就是此时,沈暖玉恍惚间想起,牧青白曾对她说过‘文坛最高楼也不过如此’的话。 那时她虽然没说话,但却有些生气,现在看来,牧青白并非无才无德,他确实瞧不上如今的文坛。 牧青白已然凭一份亲笔手稿,站在了文坛的对立面,却站在了人潮里。 这时候,门外又有客到,打断了沈暖玉的思绪。 “沈娘子,我家侯爷请你去赴宴。” 老仆手提食盒和请柬。 沈暖玉收起手稿,出了门,拒绝的话她早就说过很多次,下意识的就要再说一次,但这次话刚到嘴边就停住了。 沈暖玉接过请柬,“多谢,转告小侯爷,我会去的。” 老仆有些吃惊,他来过好多次,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虽然他不知道自家小侯爷怎么如此倾心一个庶民女,但既然是侯爷的吩咐,他即便例行公事也要照办。 即便每一次沈暖玉都不会接。 “那样便好!这是一些点心,是侯爷吩咐准备的。” 院子里的小丫头们听到点心两个字,一双双眼睛都明亮起来,渴望的偷了眼去瞧。 “礼物就不必了。” 小丫头们眼里的光一下子就熄灭了。 老仆早有预料似的没有强求,转身离开。 沈暖玉看着可怜巴巴的丫头们,又好气又好笑,伸手赏了她们每个人的脑袋一下。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咱们有手有脚的,还要靠人家施舍吃的吗?这点心看着精致好吃,他们凭啥给咱们?图什么?还不是图你沈先生我呀?” 小丫头们嘬手指想象着糕点的滋味,有个稍大点的天真的说道:“沈先生,以后要是有人图我了,那我肯定拿点心回来,给沈先生和妹妹们好好解解馋!” 沈暖玉生气的又给了她一下:“毫无志气!我什么时候教你这样自贱了?” 小丫头们见沈暖玉生气了,赶忙七嘴八舌的认错。 沈暖玉泄了气,望着一群懵懂的小丫头们,心里更坚定了这一份手稿对世人意义重大。 它能教人识字,也能教人自尊自爱! 有人教会她,但付出了几条年轻的生命。 …… …… 牧青白哪里想到那么多,他只想到,这要是散播出去,一定能把文坛搅个天翻地覆! 然后文坛跳出个有志之士,指着他牧青白的鼻子破口大骂:搅吧搅吧,你就搅吧! 然后一刀把他捅死。 牧青白忽然笑出了声。 虎子不解的问:“牧公子,你笑什么?” “我想到了开心的事。” “俺知道了,你肯定想到了今晚要在中秋诗会上大放异彩,震慑住那些看不起你的宵小,所以开心了是不是?” “虎子,你脑子里装的什么?哪有那么多人看不起我?我特么可是六品朝臣,谁敢看不起我?我他妈不骂死他?” “也,也是啊!” 虎子想起牧青白在宫门前大喊‘田文静,我___,___,___!!’的画面,擦了擦额头的汗。 这样的牧公子,似乎还真没有人敢招惹。 凤鸣苑上大杀四方,皇朝脚下一战成神! “哈哈。” “你笑什么?” “牧公子,我看到个和尚,和尚的脸被抓花了!” 牧青白一把掀开车厢的帘,果然又看到了一个年轻貌美的秃驴。 小和尚在路边的面馆坐下,喊了声:“店家,碎肉面,多加肉!” “缘分!” 车还没停稳,牧青白就跳下车去找石头。 “牧公子,我来我来!” 虎子生怕牧青白在这个时候发疯拿砖头杀人,赶忙捡了一块小石头递过去。 “懂事!” 牧青白给石子施加了一个外力,使得石子在空中划过一段优美的弧线。 啪嗒。 石头落在了小和尚的脚边。 小和尚似有所察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总感觉那里凉凉的。 牧青白激动的抓住了虎子的衣领,“你瞧,你瞧!他果然是个高手!” 虎子无语的指了指小和尚对面,一个模样出尘的女子坐了下来,女子手里拿着一根枫树枝。 树枝在她手里翩舞纷飞,隐隐看得出几分剑意。 “店家,一碗碎肉面。” 魏凝霜将枫枝放在桌上。 第86章 第一剑 魏凝霜刚刚抬手,身旁就响起一道声音。 “店家,两碗碎肉面!” 魏凝霜、小和尚二人闻声下意识将目光看去。 “牧公子/牧大人?!” “好久不见。” 牧青白朝魏凝霜抱拳打招呼,接着又看向小和尚,指了指他的脸颊上的几道抓痕。 “和尚,怎么了?” 小和尚尴尬的红了脸:“没啥没啥。” 牧青白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好,懂了!” 小和尚反而还急了:“你懂什么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啊!” 啪! 牧青白手一拍,一摊。 “这不明摆着吗?你去强迫人良家妇女了!你被制裁了!” 这话一出,魏凝霜看小和尚的目光变得古怪起来。 小和尚见状,急忙大怒起身: “污!污蔑!” 牧青白脸上带着笑意,表情又十分夸张的问:“啊?难道我冤枉你了?” 小和尚惆怅的说道:“前两天我遇到了个人!那是贫僧出家之前村里的青梅竹马!时隔十几年,我们是百感交集,恰好那时候又下了点雨。” 牧青白打断道:“前两天京城下雨了吗?我在京城,我怎么不知道?” 小和尚脸上有点挂不住,气急败坏的说道:“京城那么大,有可能东边晴了,西边就下雨了呢?牧公子你别打岔!” “所以呢?下雨了,你带着她找了一家客栈?” “呃……牧公子,你卦起得真准!你怎么知道?” “好好好!你小子……” “牧公子你这是什么表情?她是我的青梅竹马,她还能怎么害我?那时候下了雨,我一个僧人本来就要苦行天下,为世间消灾解难!一如我曾追随牧公子去渝州凶险之地,我佛曾言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要不是牧青白深知小和尚是个什么德行,光是看他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都差点信了他的鬼话了! 魏凝霜感慨道:“原来是高僧座相,原来我还以为你是个花和尚,如今见你吃肉,又以为你六根不净,罪过罪过!” 小和尚压不住嘚瑟的嘴角,抬手做个佛印,“阿弥陀佛,女施主客气了!” 牧青白嘴角不住抽搐,有种想当场把这妖和尚打死的冲动。 “唉,本来她与我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但奈何我身负佛缘,没两年就离开红尘,出家去了。” 小和尚惆怅的叹了口气:“我走后不久,她家里人给她说了一门亲,说那男的是个好人,但嫁过去才知道,她男人吃喝嫖赌,无恶不作,根本不是良人!” “十六岁嫁给他,十七岁就有了娃,她男人还总打她,说着说着还哭了。” 牧青白问:“然后呢?” “我就把口袋里所有的钱都给了她。” 牧青白又问:“然后呢?” “然后她说她不能白要我的钱啊,我寻思着我乃是六根清净的佛门中人,这钱不是我的,是牧公子给我的,我就说你要感谢就感谢牧青白吧!” 牧青白脸一黑,想要杀人的心都有了,这死秃驴去狎妓,竟然用他的名字!! “她开始上手脱我的裤子,我当然誓死不从啦,接着我就开始挣扎,越挣扎她哭得越凶,她还说我嫌她脏,我当然没有这个意思!但我乃佛门中人,此前渝州只是为了普度众生,如今回到京城,只决心弘扬佛法!” “嗯嗯,你接着说,我在听。” “她一边扯贫僧的衣服,一边大喊牧青白的名字以作感恩,就在战局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刻,捕快破门进来了。要不是我跑得快,此刻应该在监牢里……” 小和尚欲哭无泪的一锤桌子,“草!这群没有爱的捕快,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抓人!难道相爱的两个人说不出对方的名字,也是罪吗?!” 店家一声高喏:“三碗碎肉面~!” 牧青白合起嘴巴,若无其事的看向魏凝霜:“你怎么来京城了?” “来找一口剑。” 牧青白挠了挠头:“你给我那口?” “不是,风闻天下第一剑就在京城,我来找他比一场。” 牧青白不感兴趣,“在京城打架斗殴可是违法乱纪哦!你要是被抓了,千万不要提我的名字!” 魏凝霜失笑道:“江湖人择日选地比武,只要不伤及无辜,是被朝廷允许的!” 小和尚笑嘻嘻的问道:“这位姑娘是……” 牧青白翻了个白眼:“她呀,是一个不称职的刺客。” 魏凝霜闻言知道牧青白还对渝州那一晚的事耿耿于怀。 “我若真是刺下去了,那才是不称职。” 牧青白撇了撇嘴道:“没关系,这天下比你称职的刺客海了去!” 魏凝霜有些好笑:“若是真如牧大人所说,有那么多称职的刺客,为何牧大人还能活到与我相遇的这个时刻?” 牧青白撇了撇嘴,指了指小和尚。 魏凝霜摇摇头道:“不行。” 小和尚红了脸,“谁,谁不行了!?和尚我行得很!” 魏凝霜抬手,动作迅影一闪。 ‘笃笃’两声闷响。 一双筷子嵌在小和尚面前的桌里。 小和尚吓得脸色惨白。 “他真不行。”魏凝霜摇摇头道。 小和尚哆哆嗦嗦的站起来想跑。 牧青白赶忙拉住他:“浪费粮食可耻嗷!” 小和尚只得哆哆嗦嗦的拿起筷子吃面:“吃,吃!这是京城里滋味最好的碎肉面!” 魏凝霜自己掏出筷子,尝了一口面,有些嫌弃的皱起了眉。 牧青白激动的问:“怎么了?有人下毒?” “味道差得远了。” 牧青白也尝了口,问道:“这碎肉面卖多少钱?” 小和尚回答:“十文。” 牧青白砸吧砸吧嘴:“美味!” 魏凝霜有些感慨:“看来牧大人真是清廉,没吃过真正的美味。” “可它才卖十文钱啊,十文钱的东西就不能用十两银的标准衡量它,十文钱能有这个滋味,就是世间最好的滋味!” 魏凝霜怔了怔。 小和尚却笑呵呵的说道:“我听说这世上有一个镇子,能做出天底下最好的滋味,从镇头走到镇尾,就能尝遍天下至甘至纯的美味。但是很可惜,除非世间绝顶高手,别说一般人,就算是一般的高手,也没法活着走出镇子。” 触发关键词,牧青白来了兴趣:“怎么个事儿?” “他说的地方,毒镇,顾名思义,整个镇子都是下毒的高手,但他们为了让食物更加适配自己研制出来的毒药,会花费更大的精力去钻研美食!所以他们既是毒师,又是厨师。”魏凝霜解释道。 小和尚点了点头:“据说毒镇里空气都带着毒,所以毒镇的入口竖着告示,谢绝没有武学内力的普通人入内,在毒镇,你可以说他们做饭难吃,但你不能说他们下毒粗糙!” 魏凝霜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没想到你这小和尚还对江湖上的轶事颇有了解。” “哈哈,过奖,我听闻毒镇里有七十二道菜,是世间绝味,但很可惜,这七十二道菜一道比一道毒,至今还没有人能尝遍。” 牧青白三下五除二嗦完了面,当他听到毒镇的人都是明着下毒的时候,就已经不感兴趣了。 小和尚又死皮赖脸的凑了过来:“牧公子,您还有钱吗?小僧把口袋里的钱都给青梅竹马了,你看这面……” 牧青白斜视了他一眼:“要是今天没有遇到我,你是不是打算吃霸王餐了?” 小和尚十分光棍的说道:“无非就是让店家打一顿撒撒气!我赚了饱腹,他赚了解气!但是今夜到底还是中秋,小僧也想去凤鸣苑,听一听靡靡之音,许是小僧的愿望被佛祖听到了,所以佛祖让小僧遇见了牧公子!” 第87章 登楼 “你打秋风呢?没钱!” 小和尚不肯放弃:“诶~凤鸣楼不在乎钱,在乎的是才渊,以牧公子您的才华,白嫖都行啊!” 牧青白冷笑道:“是是,我在渝州确实写了一首价值五百金的诗,这么说的话,我确实有很深的文渊!” 小和尚噎了一下:“这,这不能算,我懂你的牧公子,你肯定是觉得渝州那些奸商配不上你写的诗,所以才用打油诗来敷衍他们。但今夜不同啊!” “今夜怎么不同了?” 魏凝霜接话道:“今夜是一年一度的中秋诗宴,文坛多少大家齐聚,一首绝伦的佳作,便能经此传唱整个京城,继而名扬天下!这是藉藉无名的才子们一个机遇!” 牧青白疑惑的问道:“我的名气还不够大吗?” “呃……好问题!牧公子您的名气,着实让人不敢恭维!” 魏凝霜疑惑的问道:“牧大人在京城的名气不好吗?” 小和尚尴尬的看了眼牧青白,挠了挠光头小声道:“不太好。” 牧青白掏了掏口袋:“咱们还是花点儿吧,也别登凤鸣楼了,就在苑里随便找个地方坐坐。” “啊?”小和尚有点失望。 “怎么?不想去?” “去去去!当然想去!只是不能登楼听丹采儿新曲,实在有些可惜……诶!对了!” 小和尚一拍脑门:“我怎么给忘了,牧大人您和丹采儿关系那可不一般,丹采姑娘知道你要登楼,给你留座还能要咱们钱嘛?” 牧青白纳闷道:“我什么时候和丹采儿关系不一般了?” “嗐,牧公子忘啦?你给丹采儿洗去了莫须有的污名,如今丹采儿的身价再次回归巅峰!近两日还放出新曲,要在中秋诗宴上唱呢!” 牧青白有些哭笑不得:“这也能算关系匪浅?她不过就是遭我连累了而已,这怎么还算我帮了她?我为自己澄清流言,哪怕真是给她洗脱了污名,那也应是我该做的。” 小和尚一脸佩服:“牧公子真讲义气!” 魏凝霜也说道:“牧大人真是个温柔的人。” “真有意思。”牧青白觉得好笑,原来不管什么时代,人们都喜欢追星,有了点莫须有的污名就说她塌房了,等流言澄清,又重新回归巅峰。 “牧公子真不打算在今夜落一笔锦璨?” 牧青白摇摇头:“你的文才比我好嘛,这种好事我就不抢你的风头了。” 小和尚失望不已。 “魏女侠,今夜一起?” 魏凝霜笑着点点头:“可我今夜是奔着丹采儿的琴去的,不如牧大人与我一道登楼吧?” 小和尚眼前一亮,看向魏凝霜的目光里多了谄媚。 “你不是来打架斗殴的吗?怎么也搞这种附庸风雅的事儿了?” 小和尚连忙道:“牧公子这你就不懂了,没文化那才叫附庸风雅!魏女侠显然是有才情的才女!” 魏凝霜哭笑不得道:“牧大人误会了,是比武,不是打架斗殴,况且我未曾见过天下第一剑,总不能到处乱撞,不如先去凤鸣楼上,正好见见京都的君子们的剑。” 牧青白摊了摊手:“可君子们从不拔剑。” “剑圣也从不拔剑。” “可你连剑都没有。” 魏凝霜指了指桌上的枫枝:“这就是我的剑。” 牧青白失笑,道:“店家,这三碗秃驴结账!” 小和尚一怔,连忙道:“不是牧公子你请吗?贫僧哪有钱啊?” 牧青白耸了耸肩道:“那今晚凤鸣苑消费你买单?” 小和尚悻悻地收回手,回头对店家说道:“店家!我要洗多少个碗能买单?” 魏凝霜哭笑不得道:“我来吧。” “女侠仗义!小僧告辞了!牧公子,我傍晚在凤鸣苑等你!” 小和尚快速逃走,生怕魏凝霜为了几碗面反悔了,要留他下来洗碗似的。 牧青白双眼微微眯起。 虎子在马车旁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捡了一块石头递到了牧青白的跟前。 牧青白摇摇头。 虎子哭丧着脸道:“牧公子,不能再大了,再大那秃驴要被砸死的!” 牧青白扭头问道:“魏女侠,这和尚像高手吗?” 魏凝霜愣了一下,哭笑不得:“牧大人还是对那一晚的事耿耿于怀啊!牧公子,他真不是高手,他就是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和尚。” 牧青白更加奇怪了:“你怎么能看出他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他的气息紊乱,不像习武之人的气息。” 牧青白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牧大人……你比和尚好不到哪去。” 牧青白噎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我也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不,不是……”魏凝霜认真的想了想,解释道:“和尚是肆意纵情,牧大人则不同,应是自幼根基便没有维护,牧公子没有落下病根已是万幸。” “有没有可能,这和尚故意让人感觉自己的气息像是个被酒色掏空的妖和尚?” 魏凝霜不解的问:“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在牧大人面前隐藏身份,对你有所图谋吗?” 牧青白想了想,失笑道:“哈哈,好像不太可能啊。” 小和尚自打回到京城,就没打算跟在牧青白身边混吃混喝,也就是偶尔撞见了,会觍着个逼脸跟自己要点嫖资。 为了这点儿嫖资,大费周章隐藏自己绝世高手的身份? 太扯淡了。 “对了,你那口剑,要不要还给你?” “牧大人可有事要我帮忙?” “那你能把我杀了吗?” 魏凝霜停顿片刻,“牧大人,恕凝霜难以从命!” “那我拿去当了给小和尚当嫖资了噢?” 魏凝霜无奈道:“牧大人典当了,我再赎回来。” “你可真是固执啊!你本就不欠我什么,却硬要塞一个人情给我。” “牧大人不计较,但不代表我可以当做无事发生,既然做错了,自然是要认的!” “6!” “我这口剑,分量不轻,牧大人有此剑,在京师或有大用!” “能有什么大用?” “呵呵,谁知道呢?我也要告辞了,今夜若是牧大人想登楼了,再在楼上见吧!” 第88章 能饮一杯无? 魏凝霜说话奇奇怪怪,牧青白也没放在心上。 分别后,牧青白一路出城,来到了盛水湖。 意外又不怎么意外的看到湖边有个姓吕的老头,吕老头身边置放着一个小暖炉,炉上烧了个小盆,盆里温了一壶酒。 酒香顺着壶口飘逸四散,牧青白老远就闻到了味儿,肚子里的馋虫被勾起。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好诗!” 吕骞的称赞脱口而出,但紧接着他又意识到不对。 这盛水湖平日里鲜有人来,更别提中秋佳节了。 果然,他一回头,见是牧青白,吓得脸色惨变,急忙起身收拾自己的钓竿,生怕晚一秒这跟随他多年的老伙计,就被牧青白一脚踩断。 牧青白突然上前一把攥住他的衣袖:“别急着跑啊!做啥亏心事了?” 吕骞噎得涨红了老脸,他真想撬开这厮的脑袋,看看他到底是怎么说出这种亏心话的。 牧青白瞄了一眼鱼篓,空空如也,不禁字正腔圆的叹息起来: “啧啧,真可怜。” 包含嘲弄的三个字,把吕骞的肺都快气炸了。 “你也好不到哪去!老夫钓运再怎么差,也不会买别人钓上来的鱼,挂到自己的钩上。” 牧青白笑道:“我钓不上来,我可以抽水啊!” “松开!老夫要走了。” “鱼没钓上就要走呀?” 吕骞冷哼道:“十两银子一条的鱼,老夫可钓不起。” “真小气,亏你教的学生浑身上下都透着矜贵气质,十两银子都付不起,怎么也不见你换地方,这不,又让我撞见你来盛水湖啦?” 吕骞被驳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涨红了脸急得掏兜。 “算了算了,看你钓技那么差,我都开始可怜你了!不收你钱了~!” “不钓了不钓了!老夫受不得你在这阴阳怪气的!” 牧青白笑道:“那你这酒……我能饮一杯无?” 吕骞一愣,哈哈大笑:“原来你是盯上我的酒了!” “怎么?记仇?不让喝?” 吕骞冷哼道:“你无礼对老夫,老夫却不能无礼对你,因为那不符合君子的修养,请坐吧。” 牧青白挥挥手道:“早知道你钓鱼技法那么差,就不丢你那一条鱼了,你也挺可怜的,钓不上鱼也就罢了,教的学生一个比一个差。” 吕骞不悦的说道:“阁下看人待事的目光未免太片面狭隘了吧!老夫座下学生是矜贵子弟不假,京中各门各家的都有,他们的德行是由他们家中人教养的,弟子品性急躁,就觉得老夫这个做老师的也是个品行不端的吗?” 牧青白有些意外:“你这老头,倒蛮有意思的,说得话很有道理。” “那是你本来就没有道理!” 牧青白笑问道:“那你的座下书童怎么说?” 吕骞一滞,悻悻地说道:“这……确实是老夫教导不严,放任他平日里趾高气昂惯了,不过老夫已对他施以惩戒。” “做老师的不能约束学生的脾性,这本来就是你的不对。” 平日里哪有人敢教训吕骞? 平白被牧青白教训了一番,偏偏又还不了嘴,让吕骞好一阵郁闷。 吕骞无奈叹息道:“真是好一张伶牙俐齿,说话不好听,但一针见血。” 牧青白哈哈一笑:“我可是御史,嘴不毒点,怎么能匡正朝风?” “老夫可没说你嘴毒,你这人说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牧青白轻笑道:“没成想你这老头竟然能听得进人话,我还以为你会大怒,痛斥我几声,然后拂袖而去呢。” 吕骞哼唧道:“老夫是明事理的人,当然能听得进道理,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老夫分得清!而你目无尊长、不尊圣贤、蛮横无礼也是事实!” “你这么不爽我,应该不让我喝酒,然后收杆走掉才对。” 吕骞斜视他一眼,说道:“老夫请你喝酒,你让老夫钓鱼,很公平。” 牧青白哈哈一笑:“原来老头你忍得了我,是为了盛水湖的鱼啊!” 吕骞恨得牙痒痒:“这湖本来是无主之地,老夫平日消遣的最爱来此地,却被你不知使了什么花招拿走,明知你是记仇针对老夫,但却无可奈何!” 牧青白骄傲的昂起头:“没错,我就是记仇!这湖是我的,谁也不能冲我指手画脚!毕竟这可是用我平定渝州之功换来的赏赐。” “渝州?”吕骞一惊,皱眉思量后,说道:“早听说渝州灾情恶劣,严重的几乎要到十室九空的地步。” “不错,很惨。”牧青白语气淡然。 吕骞试探的问道:“朝廷派了个钦差假戴五品官身前往赈灾,只用月余便将灾情遏住,渝州界百姓无不传唱称颂,官员回京述职时,当地百姓跪地相送万民伞……那个官员是你?” “正是在下。”牧青白神色平静。 牧青白的回答一点不见犹豫,吕骞却莫名感觉可信极了。 吕骞的目光变得古怪起来,“你本来可以拥着功劳,要金银珍宝的赏赐,却偏要拿它来换个盛水湖,就为跟老夫赌气?” 牧青白竖起一根手指:“不是跟你赌气,你多大人物啊?我一个六品大员,犯得上跟你赌气?” 吕骞觉得又好笑又好气,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再者说皇帝比你还小气,我还以为能保留那五品顶戴呢!” 吕骞忍不住说教道:“贪心!已经很大方了!你原先只是八品,连升两大级呢!足见陛下对你的宠爱了!为人臣子应当知君恩……” “诶!”牧青白又竖起手指,不悦的打断道:“你什么身份啊?‘只是八品’这四个字也是你说的?八品也是官,是官就比庶民大!” “哼!骄横自负!” 吕骞习惯性的给出评价,话刚出口心里有点后悔,觉得这样说是不是太伤一个功臣的心了? 毕竟牧青白从没有把渝州之行的功劳当回事,泼天的富贵只换了一个钓不上鱼的湖。 “没错,自负的人一般都有才!有才的人总遭人嫉妒,比如你!你嫉妒我功劳大,钓鱼技术还比你好!” “你!老夫嫉妒你?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吕骞气得捂着心口做了几个深呼吸,方才心头的一点后悔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骄横这个词真没说错他啊! 吕骞深吸一口气,拿起酒壶想喝一杯,却发现这小子嘴上话不停的损他,一点没妨碍他把自己的酒壶喝空! 这一天过得可真是糟心极了! 本来想来钓钓鱼,又遇上了湖主人。 带了一壶酒,没喝两杯,全让人喝空了! 拌了半天嘴,没讨得着好就不说了,还一条鱼没钓上。 吕骞忽然觉得,真是没啥盼头了! “唉!” 吕骞起身收拾自己的东西。 牧青白看了看天色,起身拍拍屁股也打算走了。 吕骞却不饶他:“你喝空了老夫的酒,也不知道帮老夫收拾收拾?” 牧青白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折返回去帮忙,但嘴上忍不住埋怨: “你也是,你明明车驾那边有仆从在,吩咐一声就行了,还需要自己动手,也不需要我来帮你。” 吕骞严肃的说道:“这是敬老尊礼的体现!” “迂腐。”牧青白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吕骞一瞪眼。 “没什么没什么,快收拾吧!我还得去喝花酒呢!” 第89章 我是好官,不是清官 “呀?吕老先生,你也来喝花酒啊?身子扛得住吗?” 牧青白下车的时候,恰好看到吕骞也下了车。 听着阴阳怪气的语调,吕骞瞪了他一眼,没有计较也没有回话,他发现面对牧青白这种吊儿郎当的家伙,就不能理会他。 真要跟这吊儿郎当的家伙计较,他怕自己这条老命要被活活气死。 吕骞才刚走两步,就有专门接待的人匆匆迎面而来。 “吕老先生,您老来了,快里边请!这位公子与您是一道的吗?”小厮注意到了牧青白,赶忙低声询问。 吕骞冷飕飕扫了眼牧青白,道:“不熟。” 不熟?也就是说认识,但并非一道而来。 小厮很有眼力见的先请吕骞进,而后朝牧青白拜了一礼。 毕竟能和吕老先生认识的人,皆是不俗! “嘿,这老头说跟我不熟!” 一直蹲在水畔边眼巴巴等着的小和尚此时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牧公子,我在这,我在这!” “你个死……小和尚,你在这啊。”牧青白差点脱口而出,实在是在心里头骂顺口了,话到嘴边差点不自觉说出来了。 一上船,小和尚就冲牧青白挤眉弄眼,一副卖弄风骚的老嫂子模样,吓得牧青白差点没一拳印在他脸上。 “今天跟牧公子分别之后,小僧狠狠的反思了一下自己,发现是我误会了牧公子。” “你误会我什么了?”牧青白有些懵逼。 “牧公子如今还住在白小姐家里对吧?寺里的老秃驴告诉我,爱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牧青白有些觉得好笑,死秃驴这个骂名真是没骂错这小和尚啊,他自己都觉得寺里的都是秃驴。 小和尚认真的说道:“但是爱两个人,那可一定要藏住了!寺里的老秃驴就是因为藏不住了,所以才出家作和尚的!所以啊,牧公子你可千万藏住了,今晚你就是来听曲的,除此之外,啥也没干,小僧我呢,也啥也不知道。” 牧青白愣了一下,哭笑不得,“你这脑袋瓜子里到底装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啊!” 小和尚挠了挠光头说道:“也没啥,就是小僧在寺里出家,看的书比较多,这句话很有道理,也是老秃驴从书里看来。” 小船靠了岸。 “二位公子,船到了,请移尊步吧!” 船夫低着头,目光平移看向小和尚,恭恭敬敬等着赏钱。 小和尚假装没看到船夫的目光,干咳一声,率先走下船。 船夫下意识错愕的抬头看了眼牧青白,似乎是认出了牧青白,又赶忙低下头,心说真是晦气! 牧青白拍了拍船夫:“辛苦了。” 船夫愣了下,直到牧青白下车,才后知后觉的说道:“不,不辛苦!牧大人慢走!” 这一声辛苦了,有些轻飘飘的,但不知为何,却让人有点浑身暖洋洋的。 毕竟,赏钱容易拿,随便撑船带富家公子小姐过水,都能拿个把两银,运气好的,说不定能拿碎金子! 但撑船这些年,似乎还真没有哪个公子小姐,对他一个小小船夫道过一句慰劳。 几枚赏钱而已。 哪里比得上身份的尊贵? 牧青白带着小和尚找了个地方坐下,没等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靠上来,牧青白摆摆手拒绝掉了。 “两壶酒,两个菜,按你们最低消费来!” 小和尚也花枝招展的僵住了。 几个姑娘满脸嫌弃的瞟了眼二人,最后落在小和尚身上的目光是相当嘲弄的。 “真,真来喝素酒啊?”小和尚哭丧着脸问道。 牧青白笑道:“怎么?你不是说,我得藏住吗?那我可得好好给你看看,我到底藏不藏得住。” 今夜的凤鸣苑依旧是灯火通明,但周围的嘈杂似乎又有些平静了。 尽管周围依旧是有隐隐靡靡音乐,但大声交谈的声音显然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小声的交流。 牧青白和小和尚还有些奇怪。 却见一枝枫叶落在了二人的桌上。 “牧大人!幸会!” 魏凝霜坐在了牧青白身边。 牧青白有些疑惑:“你不是登楼去了吗?” 魏凝霜轻笑道:“这个时间的楼上没什么意思,先下来看看,是否有大隐隐于市。” 牧青白奇怪道:“你怎么会觉得这种庸俗地方能有大隐啊?” 魏凝霜指了指牧青白,“牧大人不就在此吗?” 牧青白哭笑不得,抬手拿了个杯子,给魏凝霜倒了一杯。 魏凝霜看了看桌上的酒和单薄的下酒菜,抬手招呼道:“这桌多上几个酒菜,一壶酒!” 牧青白连忙道:“我这是最低消费!” 魏凝霜一怔,随即有些自责的说道:“是我的不是了,忘了牧大人是位好官,今夜牧大人的消费,算我账上就是!” 牧青白闻言摆摆手:“算了算了,我和你交情还没有那么深,另外,我不是没钱,你可以说我是好官,但不能觉得我不是贪官!” 魏凝霜被绕得有些晕。 “牧大人……是不是有点冲突了?” 牧青白掏出明晃晃的银票,问道:“还冲突吗?” 魏凝霜哑然。 第90章 两百零七骨 牧青白收起银票,抬手拒绝了送来的酒。 小厮端着酒,一副不爽的样子,那表情好像是在说:死穷鬼,你搁这耍猴儿呢? “大手大脚的不太符合我的消费观。” 魏凝霜笑道:“今夜登楼,也有不要钱的法子。” “什么法子?”小和尚惊喜道:“难道,难道是以身相许吗?!” 牧青白鄙夷的说道:“想想都知道不可能了!和尚,你不要以为你身子好值钱!也许在人家姑娘眼里,你的身子也只是两百零六骨呢?” 小和尚小声抗争道:“两百零七。” 牧青白愣了下,忍住了没把这开车的秃驴一脚踹开的冲动。 魏凝霜看向牧青白,笑吟吟道:“看来牧公子也有所耳闻呢,登楼的法子是作一首应景的诗词。” 牧青白撇了撇嘴:“耳闻啥呀?一个以文坛为招牌的高档风月之地,还能整出什么花活?” “今夜的题是中秋。”魏凝霜轻叹道:“牧大人有所不知,凝霜除了习剑,也爱音律,既爱音律,当然喜爱世间诗词。那一日后,再没有听过牧大人的诗,实在遗憾。” 牧青白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有记忆里从小到大写命题作文就没及格过!哪怕背书,老师指定的文章,我指定背不了,但不指定的我肯定能背下来!就比如他让我背滕王阁序,我能背到岳阳楼记。” 魏凝霜与小和尚面面相觑,皆是一脸问号。 滕王阁序是什么?岳阳楼记又是哪篇文章? 为何……一点不曾听说过? 小和尚还是不甘心,“唉,知道了,牧公子不想要这虚名,世人不配得见牧公子您的文渊,您这样的人只能孤芳自赏才是归途!” 牧青白哭笑不得。 小和尚一抬手道:“不必多说,小僧知道。” 牧青白一脸懵,他也妹想说话啊! “不必顾虑小僧,是小僧无能了,若是小僧有牧公子您的文才,一定能带您登楼!还要叫十几二十个姑娘喂牧公子您喝酒!” “好个妖和尚,你搁这阴阳怪气什么呢?” 魏凝霜笑着圆场道:“牧大人,也许和尚只是想同赏您的文渊而已呢?一片拳拳真心,倒也不好怪罪他矫揉造作。” 牧青白失笑:“唉……” 魏凝霜顺势说道:“凤鸣苑里纸笔是不要钱的,若能有佳作,写了让小厮送去楼前,待楼上的诸位文坛大家好好评评,也可登楼!” 说着,她朝路过的小厮招呼,要来了纸笔。 小和尚捧着笔,满脸期待的望着牧青白。 牧青白无奈,道:“美人卷珠帘?” 小和尚大喜,连忙落笔写下。 刷刷刷~ 写完一句,又满脸祈盼的望着牧青白,却看到牧青白一脸便秘样的苦思冥想。 “万径人踪灭!” 小和尚又如获至宝,急急忙忙写下。 刷刷刷~ 似乎又意识到不对,可是以他的文化底蕴,似乎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小和尚抬头求助似的望着牧青白,发现他在苦思冥想,又没好意思去问。 “两岸猿声啼不住!” 刷刷刷~ “听取蛙声一片!!不行了,不行了!挤不出来了!一滴都没有了!”牧青白满脸痛苦的摆摆手。 “好诗啊!好……好像又不太好!魏女侠,你才情高,你给品品?” 美人卷珠帘,万径人踪灭,两岸猿声啼不住,听取蛙声一片…… 很难说好啊…… 说是诗吧,它的后两句不按诗律来,说是词吧,好像这也不符合哪首词的上下阕的词韵。 前两句韵脚……哪怕不论了,可是这两句前后的意思和意境,不说天南地北吧,分明就是各说各话谁也不搭理谁啊! 可若是将这四句,单独任何一句拎出来读,似乎都是很好的句子。 但也只是句子而已啊~! 魏凝霜表情纠结了很久,才生生挤出来一个字:“好!” 小和尚大喜:“那交上去吗?” 魏凝霜赶忙一把按住纸:“不,不了吧!牧大人的墨宝,还是让牧大人自己决定吧!” 牧青白端起酒杯说道:“你要是不怕丢人,你就呈上去吧!写你的名字!” 小和尚喜出望外,捧着纸亲自跑去了凤鸣楼。 魏凝霜满脸复杂的看着牧青白。 牧青白疑惑的回望她:“看我做什么?我妹说我会啊!” 小和尚一路小跑来到楼下。 负责收验佳作的仆从好心提醒了一句:“这位大师,落款署名可还没写呢!” 小和尚下意识抬手写下自己的法号,但想了想,又羞愧不已。 “牧公子身为高官,还时常接济照拂我,一点没把我当成贱民,我冒他名字吹牛逼就算了,我还要剽窃他的作品,我真不是个人啊!” 于是小和尚刷刷刷写下‘牧青白’三个字。 “这是诗啊?还是词啊?大师,小的有点看不懂,难道这是佛法?” 小和尚当然不会说自己也看不懂,但没关系,牧公子肯定不会错的! “交上去就行了,如此佳作,只有真正聪明的人才能看得懂,你看不懂,文坛的大家们一定看得懂!” 此话所言极是啊! 太有道理了,实在让人没法反驳。 于是这篇署名《中秋》的不可名状的玩意儿就被送上了凤鸣楼的最高楼。 “这么快就有人写出作品了?” 这个时候,大部分的贵客也都才刚刚落座。 这第一篇文章就送到了楼上。 实在是让人不禁惊叹。 难道京都里真有卧虎藏龙之辈? “快,呈上来看看。” 有文坛大家发话,负责传诗的仆从立马捧着诗篇来到跟前。 “……” 几个文坛大家侧头看了好一会儿,愣是瞧不出来这一首篇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吕兄,你是镜湖书院的大家,您来品鉴品鉴这篇文赋。” 吕骞只是看了一眼就笑骂道:“垃圾一样的东西,也好意思呈来?这是什么混账东西写的?还敢署名,是真不怕贻笑大方啊?” 余下几人顿时松了口气。 “果然,我就说嘛!这就是垃圾!” “呸,垃圾都不如的东西,亏我还以为是什么才子有如此神速!” “诗不像诗,词不像词的东西!韵律毫无对仗,句子大相径庭!” “退回去!照原话骂他!” “到底是什么人能写出这么垃圾的东西?老夫反倒好奇了!” “哈哈,寻常人都以卓然的才情脱颖而出,未曾想今夜还有人能以烂字瞩目啊!哈哈哈!” 仆从跪在地上,赶忙看了一眼纸上,才禀报道:“禀诸位大家,纸上学生名字是,牧青白!” 吕骞听到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反应,他本来就不认识牧青白,仅仅知道盛水湖湖主也姓牧,偶然听到他身边的仆从喊他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