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医娇》 1 此生何必 然而这个破败不堪的侧院却灰蒙蒙的,好像外面的姹紫嫣红与鸟语花香都被那剥落了一层漆的木门隔在门外。 然而寇彤却丝毫不在意这院中的寂寥,她已经从被贬为妾室的伤感与震惊之中走了出来,她放下手中的《神农本草经》,给自己倒了杯水。 今天怎么这样安静?原本喜欢跟她拌嘴的两个小丫鬟都到哪里去了? 罢了!她们不在更好! 只要她们在,不是讥笑自己由堂堂正妻贬为妾室,就是埋怨因为自己的连累,导致她们在这个偏僻的荒凉的侧院当差。 寇彤走出屋子,看到院中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只已经光秃秃的扫帚与一个装着半盆清水的木盆。 她叹了口气,走过去准备将那些东西收拾起来。 却突然听到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遥遥的传了过来,十分的热闹。 不知是谁家娶亲办喜事,这样大张旗鼓,这样热闹,声音都传到这个偏僻的小侧院了。 她不由想到四年前她出嫁的时候,也是这样热热闹闹的。 虽然婆婆与公公做主,以四年无所出的名义将她贬为夫君的妾室,但是她相信,只要夫君回来,一定会为自己做主的。只要夫君还认她这个妻子,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夫君离开家已经整整一年了,她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是从旁人的口中也听说了她的夫君在京城的太医院里面是多么的风光! 她的夫君帮太后治好了病,得到当今圣上的夸奖,被封为“郑妙手”,整个大j晋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她不由“噗呲”一生笑了出来,夫君是郑妙手,她她岂不是妙手娘子,或者妙手夫人? 夫君觉得她太笨,不爱与她说话,为了讨夫君欢心,她之前几年一直学着辨药,就为着夫君需要的时候,她能一下子就找到那个药。 每当她拿对药的时候,夫君总是会对她莞尔一笑,她觉得再幸福不过了。 夫君离家的这一年,她又背了许多介绍草药、动物药、矿物药的典籍。如今她不仅能认得那些草药,还能流利地将这些草药的作用说出来。 等夫君回来,他一定会喜欢跟自己说话的。只要夫君喜欢自己,婆婆的刁难她也不怕!只要夫君喜欢自己,愿意与自己同房,有朝一日,她诞下麟儿,婆婆看在孩子的份上便再也不会刁难她了! 她从来都不担心,反正日子长着呢!时间久了,她总能讨得夫君的欢心,她没有什么好着急的! 她的夫君洁身自好,连个同房侍妾都没有,身边只有她一个女子。她一点儿都不着急。总有一日,夫君会喜欢自己的。 “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了。 突兀的响声吓了寇彤一大跳。 会不会是夫君回来了? 她满心雀跃,抬起头来,却看到一张十分不希望看到的脸! 见那人朝自己走来,她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屋里走。 来的人却不愿意放过她,她上前一步,拉住寇彤的袖子:“嫂嫂,你别走啊!” 一股浓烈的香味伴随着那令人厌恶的声音阵阵传来。 寇彤一甩手,那人没有准备,一个踉跄,扑到在地上。 寇彤大吃一惊,没有想到自己这样一甩手,居然会让对方如此狼狈! “贱民就是贱民!就算嫁入我郑家多年,还是改不掉粗鄙本性!”,地上的那个人撕掉了脸上的伪装,露出了恶毒的本色。 看着她慢悠悠地站起来,轻轻地掸着身上的灰尘,脸上掩不住的讥讽与嘲弄!寇彤不由想起就是因为她,夫君才会不喜欢自己;就是因为她,婆婆才会要休掉自己!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让寇彤再也不想忍耐,反驳的话不由脱口而出:“贱民?我是贱民,我的夫君是你的哥哥,又是何人?我是贱民,你叫我一声嫂嫂,那你又是何人?” 没错!这个人就是寇彤的小姑子郑凌薇! “你……”郑凌薇咬牙切齿地看着眼前的突然变得伶牙俐齿的寇彤。 “几天不见,嫂嫂变得厉害了许多呀!” “哼!”寇彤毫不示弱:“那也是拜小姑你所赐,如果不是你派了那两个伶牙俐齿、巧舌如簧、颠倒黑白的丫鬟,估计我寇彤今天还只能像往常一样,低眉顺眼地被你训斥吧!我寇彤能有今天,小姑你功不可没呢!” 郑凌薇这下子才算开了眼界!从前只会在她面前俯首听而任她摆布的寇彤,怎么今天竟变得这样长舌如剑? 寇彤在心中冷笑:之前为了讨夫君欢心,她讨好婆婆与小姑,所以才会事事听从。现在她已经想明白前因后果,她已经知道小姑口蜜腹剑,暗中与她下绊子,故意让自己做婆婆、夫君不喜欢的事情。她也知道小姑还趁着夫君不在家,撺掇着婆母休掉自己。 她寇彤是不聪明,但是也并非愚蠢之辈,四年的时间,足以让她认清一个人的真面目。 “嫂嫂”,郑凌薇忙掩口而笑:“瞧我,真是忘性大!我已经忘记了,你已经不再是我的嫂嫂了!不过是我哥哥的一个贱妾而已!” “啧啧啧!”她连连摇头,讥讽地说道:“贱民就是贱民,果然只配做贱妾!就凭你,还想做我哥哥明媒正娶的嫡妻?就凭你,少通诗书,不过认得几个字,还想做我郑家的当家主母?” 她像是想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格格笑个不停! 看着她嚣张的样子,寇彤只觉得气血上涌。突然她凑到郑凌薇耳旁说道:“你真可怜!” 郑凌薇却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蹦起来,气急败坏地质问道:“你说什么?” 寇彤却微微一笑:“我可怜你!我寇彤是做妻或者做妾,就算是做个洗脚婢,但是好歹,我是你哥哥的人,我可以光明正大的接近你哥哥。但是你呢?我的好小姑,你喜欢自己哥哥,恐怕这一辈子都不能靠近他吧!你永远都只能以他妹妹的身份在她身边,而我,却是他的女人!” 郑凌薇脸色大变,她惊恐地望着寇彤,然后忙环顾周围,看到寂静的侧院安静无人,只有她们两个之后,她才尖叫着否认:“你胡说,你胡说,你胡说!” 她太过于震惊,以至于说来说去,便只有“你胡说”这三个字! 寇彤看着她惊恐的叫声,只觉得一阵畅快淋漓! 然而,她的畅快还没有持续几分钟,便听到郑凌薇问道:“我哥哥去了京城这么久都没有回来,难道你不担心他去找你堂姐吗?” 寇彤听了这话心头一个咯噔,堂姐寇妍长得漂亮人又娇憨,夫君之前喜欢的人一直是堂姐! 随即她立马否定了自己想法,堂姐是寇家最出色的姑娘,人长得好受长辈疼爱,嫁的也好! 堂姐嫁给了她嫡亲姑姑的儿子--安平侯世子,据说夫妇和顺,恩爱异常。 寇彤心神一凝,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被郑凌薇一句话就弄了自乱阵脚。 “你胡说什么?夫君已经娶了我,堂姐也是有夫之妇,你这样说让人听见了,坏的可是夫君的名声!” 郑凌薇撇了寇彤一眼,看见她脸上的慌乱,痛快的感觉就压过了心头的酸涩,她反问道:“若是你那世子表哥是个短命鬼,病死了,只留了你堂姐一个人守寡呢?” 寇彤听了,大惊失色:“世子怎么会死?你听谁说的?” “你别管我听谁说的!” 郑凌薇又咄咄逼人地问道:“若是你姑母舍不得你堂姐守寡,要她再嫁又如何?” “若是我哥哥因为受圣上褒奖而请求圣上赐婚,坚定不移非要求娶你堂姐寇妍,你又待如何?” 凌厉的逼问一声又一声! 寇彤只觉得脑袋里面嗡嗡作响:若是夫君非要求娶堂姐,我待如何?我待如何…… 突然,她冲着面前的郑凌薇喊道:“你骗人!夫君不会这样的!夫君他……” 寇彤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连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寇彤这呆若木鸡,大受打击的样子,郑凌薇痛快的笑了! “我告诉你吧!我哥哥治好了当今太后的病,今上问他要什么赏赐,我哥哥别无所求,惟愿求娶守寡的寇妍!圣上感其深情,当场就下了圣旨。何止圣上感动,整个京城都被我哥哥的痴情所感!今天便是我哥哥你与的好堂姐寇妍成婚的好日子!” 她拉扯着寇彤的衣服,将她拖到门外:“你听听这丝竹声,你听听这喧闹的声音,全是那些宾客来贺喜!你听到没有!” 寇彤听到了! 她何止听到了,她仿佛还看到了喧闹的郑家厅堂宾客满堂,贺喜声与觥筹交错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她的夫君眉目清秀,英俊无双,穿着逼人的大红喜袍,笑容满面。 就像四年前,与她成亲时一模一样! 可是不同的是,夫君手中牵的新娘不再是她,而是她的堂姐! 耳边传来郑凌薇讥讽的声音:“你苦辨药材有何用?你苦读药书有何用?你那堂姐一颗药材也不认识,一本药书也没有读过,我哥哥还是爱她如珍似宝!你这一辈子,永远也休想得到我哥哥的心,你这一辈子不过是个笑话,是个笑话罢了……” 寇彤心头一热,一口鲜血便扑了出来,她冷笑着倒地,心中还念着郑凌薇的那句话:我这辈子,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wWW.xszWω㈧.йêt 2 南柯梦醒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彤娘……彤娘……你醒醒,你醒醒…… 彤娘…… 寇彤一阵心酸,眼睛虽然闭着,但是咸涩的眼泪依旧从眼角流了出来,怎么也止不住。 彤娘是寇彤的乳名,这世上只有父亲与母亲这样唤她,父亲在她八岁的时候离开了寇彤,母亲也是在她十六岁那年离开了她。 自从四年前母亲去世之后,再没有人叫过她彤娘了! 这温柔的声音带着焦急与担心,与母亲的声音别无二致。 原来她快死了,是母亲接她来了。 母亲,你为何来得这么晚? 母亲,你知不知道女儿这几年活得多么窝囊? 母亲,你知不知道女儿有多么悔恨? 是的,此刻寇彤的心中充满了悔恨! 她恨自己愚蠢,她恨自己无能,她更恨自己的不孝! 若不是她执意要嫁到郑家,就不会得罪本家的四伯祖母一家,若不是得罪四伯祖母,母亲也不会孤身一人病死在寇家。 若有来生,我一定离郑家远远的,再也不会将希望寄托在祈求夫君的怜爱之上。 母亲,女儿知错了! 有一双手温柔地为寇彤拭去眼角的泪水。 寇彤睁开眼睛,一把抓住那只手,泪水却如泉水一般涌了出来。 “母亲,真的是你?母亲!”寇彤一把坐了起来,扑到母亲的怀中,像离别多年的游子,终于回到家乡的怀抱般紧紧的抱着:“母亲,你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彤娘……” 母亲的身上有好闻的皂角的味道,母亲的身体还是那么柔软,就像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寇彤的样子,吓了苏氏一大跳,她感觉到女儿的不安于惊恐,忙回拥着寇彤,手掌轻轻地滑过寇彤的后背,像小时候那样哄着寇彤:“彤娘不怕啊,母亲在这里,母亲没有离开,彤娘不怕不怕!” 母亲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与她小时候一模一样! 只是母亲的声音里面带着几分虚弱,不仅如此,连母亲的体温,母亲的呼吸她都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 这梦境感觉太过真实! 寇彤不由大骇,她忙从苏氏怀中抬起头来。 她看到了苏氏那张熟悉的脸,这张脸虽然有些憔悴,但绝对不是寇彤出嫁时那饱受病痛折磨的样子。 她瞪大了眼睛,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再不由环顾四周,这…… 寇彤不由像筛糠一样发起抖来,她的第一反应,撞鬼了! 寇彤发抖的样子让苏氏又着急起来,她连忙用手去摸寇彤的额头,焦急地问道:“彤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发烧了?” 寇彤却往后退,避开了苏氏的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刚才明明在郑家的侧院,她刚才明明与郑凌薇争吵! 怎么片刻的功夫,她就出现在百里之外的范水镇! 不仅如此,居然连母亲都活了过来。母亲比记忆之中年轻了许多岁! 这室内的摆设也居然跟八年前一模一样。 她忙低下头看看自己,她穿着粗布做的衣裳,身板瘦弱,再伸出手再眼前晃晃,手指十分纤细! 她的手因为长期挑选药材而变得粗糙! 这一切都在隐隐之中告诉她一个现象,她突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内心的猜测。 她不顾自己赤着脚,就跑出门外,想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将头伸到水井旁边,水中露出了一张十一二岁的姑娘青涩的脸。 这一刻,她无声地笑了,她猜的没错,时光倒流了,时光为她倒流了。 她回到了十二岁那年! 多好!母亲还在,她也没有回到本家,更没有被本家的族亲刁难,也没有……也没有嫁给郑世修…… ******* 苏氏被寇彤一会哭,一会笑的模样吓坏了,寇彤好说歹说,苏氏才慢慢放下心来。 到了晚上,寇彤一个人躺在床上,摸着粗糙的寝被,听着母亲走来走去忙碌的脚步声,寇彤觉得再也没有什么比现在更满足了。 这一夜,寇彤睡得香甜无比。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微微亮,寇彤就在清晨的鸟鸣中醒了过来,她觉得自己现在精力充沛,全身都充满了力量。多年的苦读医书让她养成了早起的习惯。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拿着木盆到井边打水,洗漱之后,天已经大亮了。 她打了一桶水拎到厨房,然后又打了一桶水将木盆装满,用来给给母亲洗脸,这才去叫苏氏起床。 记忆中的母亲都起床很早,哪怕是病中也鲜少睡懒觉,怎么今天这样反常! 不好! 寇彤放下木盆,忙朝苏氏房内走去。 苏氏脸色苍白地正在穿衣服,她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要不是寇彤眼明手快,苏氏几乎要摔到地上了。 “母亲,你这是怎么了?”寇彤焦急地问道。 苏氏由寇彤搀扶着做到床边,虚弱地说道:“母亲没事,就是有些泻下,可能是昨晚着凉了,喝点热水就好了!” “嗯!”寇彤点点头:“那你歇着,我这就去烧热水来!” 苏氏挣扎着起来:“你病刚好,身子弱,需要将养着,还是我自己去烧吧!” 寇彤按住苏氏的手说道:“母亲,我身体已经好了。反倒是你,是需要将养的那一个,你若是执意起来,累坏了,可怎生是好?” 苏氏听了,点了点头:“好吧!那你小心点,仔细火烧了手,仔细水烫着,掀锅的时候,仔细热气哈了手!” 寇彤朝苏氏笑笑:“母亲,你放心吧!我不是小孩子了!” 然后寇彤就到厨房添水、生火、烧水! 等水开了,她用热水烫了烫一个黑黝黝的粗陶碗,然后舀了大半碗开水,双手端着碗,小心翼翼地来到苏氏房内。 寇彤跨进房门,可是眼前的景象让她不由大吃一惊,手中的粗陶碗也掉到了地上,好在她避开了,要不然滚烫的开水浇到脚上可不是玩的。 但是依然有几滴热水溅到她脚上,烫的她连连直跳。 她顾不得脚烫,忙上前几步,扑到苏氏身边:“母亲,母亲你怎么了?” 苏氏面黄如纸,嘴唇惨白,汗出如浆,双手还捂着下腹。 寇彤突然就想起来了…… 那一年,她发烧不退,母亲为了照顾她,两天两夜没有合眼,等到她醒了过来,母亲却因为太过劳累,而导致腹泻不止。到最后几乎去了半条命…… 后来,虽然治好了,母亲的身子却大亏。 她出嫁的那个晚上,母亲告诉过她,是母亲把自己泡到冷水里面,等身子凉透了,再抱着身子滚烫的她,帮她降温。 现在已经是九月初,就算范水镇是在南方,可是到了晚上也已经有些凉意。这个时候泡冷水,身体要承受多大的寒凉!更何况母亲还两天两夜不眠不休地照顾自己! 她之前不明白,不知道母亲做出的牺牲。可是现在,她读了这么多医书,自然知道百病由寒起!她更知道妇人更是忌讳凉寒! 她记得那一次就因为母亲的病没有及时医治,耽误了病情,导致身体大虚。能下床之后,为了生计,又不得不帮别人洗衣物来赚钱养家。 寇彤的泪水渐渐模糊的她的视线,她用袖子粗鲁地擦了擦眼泪,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苏氏,就撒开腿朝镇子中心的一条街跑去。 寇彤一口气跑到这个镇子唯一的大夫—柯大夫家,看到柯大夫正坐在中堂里面给一个人把脉,寇彤就收敛了脚步,在门口站定。 等了一会,柯大夫跟那人说了一会话,然后,那个人就拎着几包药材出来了。 寇彤忙蹬蹬几步跑到柯大夫旁边,哀求道:“柯大夫,我娘亲病重,腹泻的厉害,如今起不了床,求你帮帮我,救救我娘亲!” 柯大夫看着寇彤身上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问道:“要我出诊是需要给诊费的,小丫头,你有铜板吗?” 铜板? 寇彤忙道:“柯大夫,我现在身上没有钱,但是请你放心,只要你医好了我娘亲,我一定会好好挣钱,一定不会拖欠你诊费的。” 看着他不相信自己的样子,寇彤这才想起来自己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她忙解释道:“我娘亲病好了之后,就可以干活了,你放心好了,我们不会不付钱的!” 他这样一说,那柯大夫却恍然大悟一般说道:“哦~原来是你呀!你娘亲不是说你病的快死了吗?怎么今天这样生龙活虎地活蹦乱跳?” 说着他一把推开寇彤道:“你们母女都一样,没病装病!” 寇彤忙道:“不是的,柯大夫,我母亲是真的生病了,哪有女儿诅咒母亲生病的呢!柯大夫求你救救我娘亲!” 柯大夫却翻翻白眼道:“有病又如何?你母亲还说你病得要死了呢!没有我去医治,你还不是好好的活过来了!都说女儿肖母,想必,你母亲跟你一样命硬,没有人医治也死不了的!” “你……” 这个柯大夫怎么回如此不通人情! 他再坏,也是这个镇子上唯一的大夫,眼下寇彤还指望着他救苏氏的性命,根本不敢与他争辩。 寇彤见柯大夫无动于衷,干脆跪了下来,给他磕头:“柯大夫,求求你,发发善心,救救我娘亲。你好人有好报,我会给您立长生牌位一天三炷香的供奉的,您的大恩大德我永生也不会忘记,柯大夫,我只有我娘一个亲人,求求你,求求你!” 3 求人求己 当着众人的面,寇彤跪下去给柯大夫磕了好几个响头! 可是寇彤并不觉得难堪,在郑家比这难堪的事情她都经历过,如今为了母亲,只要母亲能好,磕几个头算什么呢! 柯大夫却说道:“我不要什么长生牌位,那个不中用!只要你能拿银子来,我就出诊!” 门口开始有小声议论的声音。 柯大夫是医生,脸面总是要顾的。这样为难一个小姑娘,不是君子所为。 想到这里,寇彤仿佛受到了鼓舞一般。 她跪着往前挪了挪,抱着柯大夫的小腿,哭着哀求道:“柯大夫,我与我娘亲相依为命,若是我娘亲有个三长两短,我……” 想到这里,寇彤有想起了母亲离开她之后的那段日子,她的眼泪滚滚而下,哽咽难当,再也说不下去。 门口有人看不下去,帮忙说道:“柯大夫,你行行好,帮帮她吧!” “就是,这小姑娘多可怜啊!” “是啊!是啊!” 寇彤感激地望着门口的人,说道:“谢谢,谢谢你们!” 柯大夫却一脚把寇彤踢开,十分不耐烦地说道:“去去去,别在在煽动人心坏我名声,我告诉你,没钱,休想我出诊!” “柯大夫,你怎么能这样?” 不待寇彤开口,门口就有人气愤地问道。 柯大夫却威胁地看了那人一眼:“怎么?想做好人啊!那以后你再也别来请我出诊!” 那哪行啊!他家中的老母亲还指着柯大夫的药呢! 那人忙噤声不再说话了! 其他的人见了,想到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跟家人不生病,也不敢再说话了! 柯大夫得意地望着寇彤,寇彤却“嚯”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说道:“原来是个黑心肝的恶医!浪费了我半天的口舌!” 柯大夫不怒反笑:“恶医?你还不是跪下来求我?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继续跪下来求我,向我认错,在我门口一直跪到日落,说不定我会大发慈悲,施舍你一些治腹泻的药!” 寇彤眼睛一亮! 随即她看到柯大夫脸上嘲讽的笑容! 寇彤冷笑一声,突然拔高声音,对着众人说道:“我跪下来求你,是因为我当你是个人,没想到,你却没有把自己当人!是我寇彤今日眼拙,到了此刻才发现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畜生!” 她声音朗朗,不卑不亢,丝毫不见刚才的谦卑懦弱,她的话,像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柯大夫脸上。 周围一片冷静!这些人没有想到,这个衣着破旧的小姑娘,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更多的人心中叫好,他们被柯大夫压榨了多年,今天终于有人给他们出了一口气。 愤怒!憎恨!柯大夫死死地盯着寇彤,那目光好像要将寇彤生吞活剥一般。 寇彤却毫不畏惧,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昂首出了柯家的门。 她先是镇定自若,接着越走越快,远离了街市之后,干脆跑了起来。 她边跑,边擦着眼泪,边责怪自己:寇彤啊寇彤,你怎么这么没用,你这个样子,怎么能救得了母亲。请不到大夫,抓不到药,就治不了母亲的病,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像前世那样被病痛折磨吗? 不! 寇彤大喊一声,她又跑了起来。她顾不上满头大汗,心中告诉自己,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止住母亲的腹泻的…… 突然,她停下了…… 止腹泻…… 她紧急地在脑海之中搜索着曾经看过的草药书。 山药…… 山药补虚,除寒热邪气,益肾气,健脾胃,止泄痢,化痰涎,润外相。 正对母亲的病症! 可是到哪里去买山药! 对了!她突然拔开脚步,朝镇子西头跑去。 九月,正是山药成熟的季节。 寇彤记忆没有出错,镇子西头的小山坡上,的确长了许多野生的生山药。而这个时候,山药只是一味药材,它的食用价值还没有被人发现,所以,这一大批野生的山药才得以毫发无损地继续躺在小山坡上。 四年之后,山药的食用价值被发现,山上的山药被人一掘而尽。 寇彤气喘吁吁地来到小山坡,谢天谢地,缓缓的山坡上有一片片微微隆起的地皮,地皮上覆盖着黄色的蔓藤,蔓藤上挂着零星的叶子! 正是山药! 寇彤高兴极了,忙跑过去跪在地上,用手挖掘! 土地比她想象中的松软了许多,可是还是很难挖! 若是有小铲子就好了,她这样想着。 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腿边就有一个小小的铁铲子。真是天助我也! 寇彤美滋滋的想着,除了那个柯大夫之外,今天的一切好像都十分顺利。她顺手抄起小铲子,挖的十分起劲。 “哪里来的贼?光天化日之下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偷东西!”一个气愤的声音大声呵斥着。 寇彤没有想到这小山坡上还有人,她忙抬起头来,看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正义愤填膺地望着自己。 寇彤放下铲子,站起来对他说道:“这位小哥,你是不是弄错了!这山药是野生的,怎么说就是你的呢?” “这山药怎么不是我的?我日日浇水施肥,拔苗除虫,这山药自然是我的!不仅是山药,这地里面中的其他东西,也都是我的!”仦說Ф忟網 寇彤忙环顾四周,果然,这块山药地四四方方的,一看就是有人精心打理的。除了山药地之外,这山坡上还有许多方方块块的土地,里面分别种着不同的植被。 这些植被大部分寇彤都认得,有白术、益母草、金银花、威灵仙等多种中草药! 眼前的少年说的不错,这块山坡现在是有主的。 这块山坡因地土地并不肥沃,在上面种植作物费力又收成不好,所以时间久了,就成了无人的荒山。 大晋朝律法有明文规定,对于无人管理的荒山,谁在上面种植作物,所有权就归谁所有。 所以,这个少年说自己是贼也没有冤枉了自己! 可是,自己明明记得这小山坡是无主之地,怎么突然间有人了呢?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就在寇彤发愣的片刻,那少年走到寇彤旁边,一只手拾起被寇彤放在地上的铁铲,另一只手抱着寇彤挖出来的山药。用拿着铁铲的手指着寇彤说:“你偷了东西,还装傻!快别发呆,跟我去见师父去!” 说着还十分粗鲁地推搡了寇彤一把。 寇彤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回头白了他一眼,踉踉跄跄地朝前走去。 缓坡上搭了几间茅屋,茅屋门口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那老者正躺在藤椅上,看上去十分悠闲安逸。 他看到寇彤二人过来,大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但是他并没有生气,反而是笑眯眯地望着寇彤说:“小姑娘,是谁让你来挖山药的?”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几乎要看不见了。 寇彤看他十分好说话的样子,便说道:“没有人告诉我,我娘亲得了腹泻症,我听人家说山药能治腹泻,所以就想挖一些煮粥给我娘亲吃!” “哦!”那老者听了寇彤的话,立马从藤椅上坐了起来,本来眯成一条缝的眼睛也绽放出异样的神采。 他对着寇彤点点头,声音越发和蔼:“小姑娘,那你告诉我,你是听谁说山药能治腹泻的!” “这个……”寇彤低下头,想了一会说道:“我不记得了!” “哦!”那老者似乎有些了然,又似乎有些失望地继续躺回到藤椅上。 寇彤见了,连忙说道:“老丈,我不是故意要偷你家的山药的。我以为这山药是没有人要的,我家就住在镇子里面刘地主家后面,我娘亲是真的生病了。这山药既然是您种的,我绝对不会白拿,这山药算是我买的!等我娘亲病好了,我就把钱送过来!您看,行吗?” 寇彤的语气越发焦急与谦卑。 那老者睁开眼睛,望着寇彤看了一会,然后摆摆手:“不用了,几根山药而已!” 然后冲寇彤身后的少年说道:“子默,把山药给这丫头吧!” “师父……”,那唤作“子默”的少年十分不快,还欲阻止。 那老者却摆摆手道:“不必多说,给她吧!” “是!” 那个少年这才十分不情愿地将山药递给寇彤,气冲冲地说道:“给你!不劳而获的家伙!” 寇彤拿到山药,十分高兴,也不在意那少年的脸色,笑逐颜开地冲那老者跟少年一人鞠了一躬:“谢谢!” 然后不待回答就抱着山药跑下了小山坡。 寇彤回到家,先看看苏氏,给苏氏喂了一点清水之后,就急急忙忙清洗山药,削皮,剁成泥,然后淘米、兑水,煮起粥来! 锅灶里面的火烧的热气腾腾、亮亮堂堂的,不大一会寇彤就闻见了米香伴着山药的清香飘了出来。寇彤咽了咽口水,她这才发现自己还没有吃早饭。 还好,粥煮的不少,母亲应该吃不完。 她用手摸着肚子说道:“肚子啊肚子,你别叫,等母亲吃过了,我再喂你!” 寇彤端着热腾腾、香喷喷的山药粥来到苏氏床旁边,细心地把苏氏头托起来,在苏氏身后放了两个枕头,然后轻轻地唤着苏氏:“母亲,母亲,醒醒!” 4 话说当年 苏氏看着脸上黑一块、灰一块,花猫一样的寇彤,心中不知是欣慰还是酸涩,强忍着眼泪点点头。 寇彤见苏氏盯着自己,忙用手擦了一下脸,发现手上有灰,笑着说道:“瞧我,真是笨,母亲可不许笑话我!” 寇彤喂完了苏氏,体贴地给她擦了擦嘴角,又给她洗了脸,然后让苏氏继续躺着,给苏氏的腹部盖上薄被。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母亲,你先歇着,我去喝点粥,我去去就来,你有事情就大声叫我,我能听得见的!” 寇彤见苏氏点点头,这才出去了。 寇彤刚刚出去,苏氏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她的女儿长大了! 寇彤吃过饭,洗干净脸,去看过苏氏,然后又烧了热水给自己了个澡,她跑了一个早上,身上臭烘烘的,实在难受。 等她洗过衣服之后,又陪着苏氏说了一会话,转眼又到了中午。 她还是煮了山药粥! 吃晚饭,苏氏的精神比早上已经好了许多,她不由问道:“彤娘,这粥怎么与我平时吃的不一样,你加了什么在里面?” “是山药!”寇彤答道:“我到镇西头的小山坡上挖了一些山药放到里面。” 苏氏大吃一惊:“山药能熬粥?” “嗯!”寇彤点点头道:“山药能治疗您的腹泻,所以我就拿来熬粥了!” 苏氏听了若有所思道:“怪不得,我早上吃过粥就觉得精神好了许多,腹部也不那么疼了,只觉得暖暖的,也没有下泻了!” “那就对啦!山药是治疗腹泻极好的药!” “可是……”苏氏疑惑道:“山药能治腹泻,彤娘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寇彤心中一个咯噔! 她忙抬头看着苏氏,眼角却瞥道苏氏床头柜上摆放的一个大箱子,她收敛了心神道:“父亲从前留下了许多医书,我前段时间无意中看到的,就记下了!今天看到母亲病得这么重,我去求柯大夫,没想到柯大夫不仅不愿意出诊,还说母亲你装病,我情急之下就想起了书上说过山药能治腹泻,所以就抱着试试的想法,没想到真的有效!”尛說Φ紋網 “那柯大夫有没有为难你?”苏氏听说寇彤去找了柯大夫,满心都是担心,哪里还会在意刚才的问题。 “没有”寇彤摇摇头:“我没有钱,柯大夫不愿意出诊,所以我就回来了!” “哦!”苏氏放下心来,然后又说道:“那你没有说什么话得罪柯大夫吧!” “没有!”寇彤低声说道! “嗯!”苏氏这才真的放下心来! 这一天晚上,寇彤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回到了十二岁那一年,她还没有回到南京,没有回到本家,也没有嫁给郑世修,但是事情却在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她重活了一回,难道还要沿着老路走下去吗? 难道还要回到郑家的偏院吗? 不! 想到婆婆的为难,想到郑凌薇恶毒的话语,想到郑世修娶了自己的堂姐寇妍,寇彤只觉得心口闷得生疼! 不、不要、我不要重复那样的生活! 那样的生活过一次就够了! 黑暗中,寇彤握紧了拳头! 旋即她坐了起来,她记得,今年她十二岁,这一年自己生了一场大病,本来就拮据的生活因为她的病变得更加捉襟见肘,后来母亲也病了。 母亲病重之时,曾一度以为自己活不了了,所以给南京的本家写了一封信,托南京的本家派人来接自己。 可是却没有等待回音!好在母亲的病好了,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但是,一年半之后,南京寇家终于来信,让母亲带着寇彤回去! 寇彤的命运就是从那个时候一步一步踏上不归路的! 现在母亲的病没有前世那么严重,这样也就不会给本家写信。自己也就不用沿着原来的路线走下去了! 寇彤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胸中充满了力量,她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了母亲的病情,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改变命运,她可以保护自己与母亲呢? 是的!寇彤坚定了信心,她可以!她一定可以的! 今生今世,她寇彤的命运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不是寇氏一族本家的亲戚,不是郑家,不是别的任何人,她的命运由她寇彤来决定! 转眼过了几天,苏氏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 为了生计,母女两个一起帮前面的邻居刘地主家洗衣服,在洗衣服的时候,寇彤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她与母亲怎么会来得这个范水镇的? 她记得自己幼年的时候是在京城渡过的。 她记得父亲是太医,她还记得,十三岁回到南京本家的时候,她受尽了堂姐妹的嘲笑,她们总是说寇彤的父亲是犯官,是寇氏一族的耻辱! “母亲!”寇彤抓住衣服的一边,苏氏抓住衣服的另一边,两个人齐心协力将衣服拧干。 “累了吧!”苏氏抬起头笑着对寇彤说道:“你先歇歇吧,这些母亲一个人就行了!” “我不累!”,寇彤咬咬牙,还是硬着头皮问了:“我们为什么会来范水镇?父亲是怎么死的?” 苏氏听了一怔,差一点要将手中的衣服掉到地上,她愣了一会道:“先帮我把这些衣服晾起来!” 母亲这个样子,分明是有什么隐情! “母亲”,寇彤急了:“母亲,你不能总把我当做小孩子,你不能总是这样不告诉我!就算你不说,别人也会问我,为什么我没有父亲,我的父亲哪里去了?你让我怎么回答别人!” “怎么,有人在你面前说什么风言风语了?” 寇彤没有想到苏氏会这么问,干脆低下头不说话。 寇彤的沉默让苏氏以为自己猜对了!她叹了一口气,声音温柔了许多:“你先帮母亲把衣服晾起来,待会母亲告诉你,好不好?” 寇彤点点头! 母女对面而坐,苏氏看着寇彤半晌才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一切都没有任何征兆,有一天晚上,你父亲突然要我收拾东西带着你离开京城!我十分着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父亲却告诉我,当天晚上会有大事发生。 我一听十分着急,自然不愿意离开,可是你父亲却告诉我,我还要照顾你。 他说若是平安无事,很快就会接我们回去,若是他出了事情,让我们安安静静地躲起来!还说,若是萧家人还是朝廷中的权贵,就永远不要回京城。若是又朝一日萧家人败落了,我们才能回去。 我那时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却也明白是极重要的事情。所以便听从你父亲的叮嘱,连夜出了京城,马车刚刚驶出京城几天,在路上就听人说你父亲因为谋害萧贵妃而被赐死! 我当时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只想追随你父亲而去。可是那时你尚小,只有八岁,还需要母亲的照顾,母亲就苟延活了下来!” “哦!”原来这这样!父亲…… “那后来呢?”寇彤问道。 苏氏苦笑道:“后来我陆陆续续听人说,除了你父亲,当时参与的还有圣上的妃子穆妃!我听说穆妃被打入了冷宫!” 寇彤听了,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 母亲说的这些,不由让她想起了一些事情。 她记得很清楚,一年之后她与母亲回到南京,那时从四伯祖母家的大姑姑口中得知,萧家因为谋逆罪被抄,十五岁以上男子全部斩首,十五岁以下男子及妇人悉数发配边疆,萧贵妃闻言吊死在重华宫中。 赫赫扬扬数百年的萧家,一夜之间就衰败至此! 而穆家也在一夜之间成为炙手可热的新贵,穆妃从今上宠妃变成冷宫弃妃,再由冷宫弃妃变成风头无两的穆贵妃,这在世族权贵之间掀起了不小德波澜。特别是妇人们,更是津津乐道穆贵妃是如何花容月貌,是如何才色双全。 连穆贵妃的哥哥也被今上封为承恩候! 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寇彤不由想到! 父亲医术不错,在杏林中一直口碑颇佳,而且与当时的萧贵妃并无私仇,怎么会下毒谋害萧贵妃? 另外,父亲怎么会想到提前安排母亲与自己离开?这一切太巧合了吧!父亲是不是有难言之隐呢? 前一世,她只知道父亲因为做错事而丢了性命,却不知来龙去脉如何,更不知父亲是犯了什么事情!她只知道父亲是犯官,做错了事情,所以受了惩罚。 在她遭受堂姐妹耻笑的时候,在婆婆嫌弃她,郑凌薇奚落她的时候,她甚至怨过,她怨父亲为什么做错事,导致她被人嘲笑,抬不起头来。 现在看来,真正可笑的是她!居然因为那些人而埋怨疼爱自己的生身父亲! 她要知道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她需要弄明白! 她想起来,母亲的床头柜里面藏着满满一柜子的书,全是父亲留下来的。 她相信,里面定然有迹可循! 想到这里,寇彤突然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她想起来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5 李氏脉经 父亲留下的医书里面有一本十分重要的书籍《李氏脉经》,她前世为了嫁入郑家,就提出以这本书做嫁妆。公公,不、郑世修的父亲当即就决定让人上寇家提亲,她自然知道,这本书有多大的价值。 当初郑世修就是凭借两本医书扬名于大晋朝杏林界,一本是《大剂古方》,另一本就是这本《李氏脉经》。就是这两本书让他成为新一代御医中的楚翘,为他之后为皇太后治病打下了基础。 想到这里,寇彤再也按捺不住,她忙跑进室内,打开了母亲的床头柜! 柜子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医书! 寇彤只觉得心口一热,这是父亲留下来的。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最上面的一本放到一边,又拿起另外一本放到一边,这样拿出了几本之后。 突然她眼睛一亮,像猎豹发现了猎物一样欣喜,她急忙帮那本书拿在手中,她不停地抚摸着那本书。就是它,就是这本书! 就是这本书就成了郑世修! 不、今生今世,决不能让这本书落入到郑世修手中! 毁了它! 这个念头一出,寇彤吓了一大跳! 毁了它,郑世修就得不到它了! 没有它郑世修就不会娶自己了,没有它自己就不会踏上从前的路了! 她把书抓在手中,不由微微发抖,这毕竟是父亲留下来得呀!她两只手抓着书的两边,轻轻地用力,她眼眶微湿,不由闭上了眼睛。 不、不行!这是父亲留下来的,这是父亲留给自己的,我不能就这样毁了它! 寇彤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到一边,这本书还是先放起来吧! 她把《李氏脉经》放到一边,开始继续寻找起来,她要找父亲留下的医案,她相信一定会有蛛丝马迹可寻。 果然,她猜的没错!她找到了父亲留下的手札,这手札已经微微泛黄了,上面是父亲的笔迹。 寇彤再一次湿了眼眶! 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她告诉自己,要找到父亲出事的真正原因,她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连父亲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已经重活了一回,她不能像原来那样浑浑噩噩! 父亲的手札里面清晰地记载着他出诊的记录,包括请脉、诊断以及后来的治疗都记录的清清楚楚的。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父亲是个非常负责任的大夫。 寇家讲究诗书耕读传家,到了寇彤祖父那一辈,兄弟八个里面就数寇彤的祖父寇道海出息最大,他官职最高。寇彤的祖父排行行六,那那一辈最小的兄弟。 除了六房,便是四房,这是嫡亲的兄弟两个! 其他的都是庶出,早就分出去了,或经商、或出仕,都没有六房、四房出息大! 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而大夫的地位尚在商人之下,除非能做到名声赫赫的大夫或者成为太医、御医之流,否则便一直被人瞧不起。 而六房只有寇彤父亲的寇俊英这么一个男丁,寇俊英从小身体就不好,一年之中有半年的时间都躺在床上,身子这样弱,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更何谈苦读诗书? 爱子心切的寇道海便不在学业上要求寇俊英,而寇俊英因为自己身体不好,便开始接触大夫,时间久了,便对医学产生了兴趣了。 就这样,寇俊英踏上了做大夫的路。 寇道海虽然十万分不愿意,他宁愿儿子做个世事不知的富家翁,也不想他从事大夫的行业,奈何寇俊英认准了这条路,更扬言“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寇道海最后还是默认了儿子的选择。 后来寇俊英慢慢展露了他在医学上的天赋,成为了太医院中的佼佼者。 而寇道海却在上任的过程中病故了! 寇俊英医术虽然不错,却没能挽救自己父亲的生命,这是他人生一大痛苦的遗憾。 寇彤看到自己父亲的手札,既羡慕又敬佩,父亲的医书真是高明,单单靠号脉就知道对方得了什么病,居然连人家怀孕多久都能诊断出来,当真神奇! 她不由想到,我若是有父亲一般的医术,那日母亲生病,我也就不用那样乞求别人了!事实证明,求人不如求己,这话果然不差! 看了父亲的手札,寇彤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他的父亲是冤枉的! 父亲不过是小小太医,他怎么可能会去谋害圣眷正浓的萧贵妃? 除了父亲,还有那个被打入冷宫的穆妃! 寇彤曾经一度认为父亲是受了穆妃的指示,或者是受了穆妃的要挟,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可是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真正要害萧贵妃、让萧贵妃落胎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 那时候,圣上依靠萧家的势力登上九五之位,萧家在朝中一家独大,权倾朝野,没有人能够制衡他。因为功高震主,早就让圣上起了忌惮之心。 这个时候,圣上是不可能会让萧贵妃产下孩子的! 一旦萧贵妃生下男婴,谁知道下一步萧家会做出什么事情? 不管萧家有没有谋反之心,但是当时而言,萧家绝对有那个实力! 这种情况下,圣上怎么会不防备萧家? 所以,圣上借穆妃与父亲之手,害了萧贵妃腹中的孩子。为了安抚萧家,给萧家一个交代,圣上将穆妃打入冷宫,而父亲也被判了死罪! 这原本是帝王算计臣子的权谋之术,却被轻描淡写成了后宫妇人之间争风吃醋的行为。萧贵妃虽然被加封为萧皇贵妃,可是,从那以后,她的孩子再也回不来了,再多的荣耀又有何用! 回不来的,还有父亲的生命!还有寇彤一家的幸福! 父亲不过是替死鬼!父亲没有害人! 寇彤的眼泪滚滚而落,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受了那么多的冷眼与嘲讽,终于在今天知道了。她的父亲是好人,是良医,没有害人! 穆妃也好,父亲也罢,不过是圣上手中的刀子,用来收拾萧家。或者连刀子都不如,不过是这场权术阴谋里面的棋子而已!wWW.xszWω㈧.йêt 不同的是,萧家倒了之后,穆妃这个棋子被圣上视为功臣。事成之时,自然加官进爵。而父亲,这个小小的太医,早就被皇帝遗忘得一干二净罢了! 怪不得,怪不得父亲会说,萧家不倒,她与母亲就不能回京城,原来是怕萧家人报复啊! 父亲啊!你猜错了,萧家人没有报复,恐怕你做梦也没有想到,你的妻女没有家族家族的庇护,反而受到嘲讽与奚落,你的女儿没有得到夫家的疼爱,反而受尽侮辱! 不过,那是以前,也只能是以前,今生今世,从现在开始,她寇彤再也不依靠任何人,她要把命运握在自己手中。 她的心突然砰砰直跳,她可以改变自己命运,可以给母亲的幸福。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她还可以为父亲正名,为父亲洗刷这不白之冤? 寇彤陷入了沉思之中…… ***** “彤娘!” 苏氏的呼唤拉回了寇彤的思绪。 她转过头来,看到苏氏身边站着一个有些面熟的老妪。 苏氏说道:“上次你不是用山药治好了我的腹泻吗?李婆婆家的小孙子虎子不知怎么也有些拉肚子,要不你去帮她看看?” 寇彤想起来了,这是住在隔壁的李婆婆。可是,自己并不是大夫,虽然知道一些草药的用途,但是毕竟从来没有帮别人治过病,万一诊断错了怎么办? 寇彤不由踟蹰起来。 “彤娘子,我家虎子现在病得都起不了床,那么乖得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让我怎么活啊?” 李婆婆与孙子相依为命,一提起孙子的病,不由老泪众横。 李婆婆一哭,旁边的苏氏忙着急地望着寇彤。 寇彤忙安慰道:“李婆婆,你先别哭,我娘亲之前病得那么厉害不是都治好了吗?你别担心,先跟我说说虎子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是拉稀,今天都第三天了,总是不见好!小脸都瘦成一把了,这让我见了,心里实在是……” 李婆婆又不由哽咽了起来! 不怪李婆婆,古代医疗水平低下,拉肚子、感冒导致人死亡都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这样吧,我跟你去看看,你看行不行?”寇彤不由问道。 “行、行、行”李婆婆连连点头,说完好像怕寇彤反悔似得,忙抬脚往外走。 寇彤一把拉住她:“你先把眼泪擦擦,虎子还要你照顾呢。你这个样子,仔细吓着了他!” “哎、哎!”李婆婆忙擦了眼泪,引着寇彤与苏氏朝她家去。 本来李婆婆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的,她可不相信十二岁的寇彤能治病,但是苏氏原本病得很重,现在好生生地站在她面前,由不得她不信。况且她也根本没有钱去请大夫,给孙子看病。 但是,刚才寇彤说了那一句话,让她立马刮目相看。这孩子,说话做事就是大人样。她心里不由对寇彤信服了几分。 苏氏听了寇彤的话,不由觉得女儿长大了! 转眼她又想到,女儿本是世家女,虽然不是贵族,在南京寇家也算名门了,寇家小姐个个都有丫头陪着。都是自己这个做娘亲的没有用,不仅没有照顾好女儿,还生了重病让女儿照顾。 苏氏心中感叹良久,又偷偷拭了拭眼角的泪水。 6 母女谈心 低矮的小屋子比寇彤她们家还不如,屋子里光线很暗,四周的墙壁光秃秃的,屋内的摆设也极简单。 室内的竹床上铺着薄薄的被褥,上面躺着一个小小的身躯,正是李婆婆的孙子--虎子。 寇彤走过去,坐在床边,寇彤看了看,虎子此刻睡着了,他的脸色很黄,看得出来很虚弱。 寇彤摸了摸虎子的头与手心,又摸了摸苏氏的头与手心作对比,然后松了一口气。 她转过头来对李婆婆与苏氏说道:“还好,没有发热!若只是拉肚子,熬点山药粥就行了!” “真的?”李婆婆这样问倒不是不相信寇彤,刚才寇彤的一番举动让她觉得寇彤是有医术在身的,她这样问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孙子的病又希望了,所以非常惊喜! 寇彤朝她点了点头,她高兴的拉着寇彤的说:“谢谢你,彤娘子,若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苏氏说道:“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们彤娘也没有做什么。你老不用这么客气!” 床上的虎子动了动! 寇彤笑着站了起来,没有说话,指了指虎子,然后又指了指外面。 李婆婆恍然大悟,领着苏氏与寇彤来到外面。 既然已经看过了,苏氏与寇彤就告辞了! 看她们要走,李婆婆又十分着急地说道:“彤娘子,你刚才说的法子好是好,就是我到哪里弄山药呢?” 说着她十分为难地说道:“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 寇彤想了想,便道:“山药的事情你别担心,我来想办法。你先照顾好虎子,我去找找山药,待会给你送来!” “这、这……”李婆婆听了,高兴的不知怎么是好,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只不过这次是高兴的眼泪,是感激的眼泪。 寇彤朝镇子西头走去,出了宽宽的街道,黄绿相间的小山坡就映入眼帘。 小山坡被切割成了一块块“口”字形的田地,每一片田地颜色都不尽相同,现在已经进入秋天了,有的田地是黄灿灿的颜色,有的还保留着夏季的碧绿,还有开着红色花的植被。 这些田地从缓坡慢慢向上延伸去,层层递进,遥遥望去,甚是好看。 在田地的另一头,有几间茅屋,沐浴在阳光之下。 这里的景色,真好! 寇彤不由想到! 自己上次实在是跑得太着急了,居然没有发现这山坡的变化,也没有看见田地另一头的茅屋,更没有心情与闲暇来欣赏这秋季的美景。 上一次,因为母亲的病,她险些做了贼,这一次可不能那么鲁莽了! 寇彤满满地吸了一口气,才朝茅屋走去。 这一次老人并没有在茅屋前,而是蹲在山药地里面收山药。 那个叫子默的少年率先发现了寇彤,他遥遥地对着寇彤喊道:“你又来做什么?” 十分不友好的样子! 他带着草帽,拿着铲子,俨然就是一个农夫了!只是他脸上含着气愤,破坏了美感! 看着他的样子,寇彤不由想到,自己就那么讨人厌吗? 那个老人闻声转头,他看到寇彤,就站起来,笑眯眯地说道:“小姑娘,你又来了!” 寇彤点点头,说道:“是的,老丈,谢谢你上次给我的山药……” 寇彤的话还没有说完,子默就叫道:“你定然是又来要山药的对不对?” 寇彤听了,不由脸上一热,她是来要山药的,如今被这少年一说,她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好了! “子默,不得无礼!” 子默听了老者的话,不服气地撇撇嘴,瞪了寇彤一眼。 “你母亲的病如何了?” 听到老者的问询,寇彤忙感谢道:“多谢老丈挂念,家母身体已经痊愈。多亏了老丈仗义相助,若不是老丈给我山药,恐怕母亲的身子不会好的那么快!” “嗯!”老者听了点点头,然后笑道:“不要谢我,要谢还是该谢你自己,若不是你小小年纪就知道用山药治病,你母亲的病恐怕也好不了!” 说完,老者脸上含笑,目光炯炯地盯着寇彤,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话虽如此,还是要感谢您仗义执手!”寇彤再次感谢道。 “山药还够吗?若是不够,从我这里再拿一些回去吧!”老者好像看穿了寇彤的想法似的! 寇彤听了,抬起头来,感激地说道:“多谢老丈!其实家母的病已经好了,只是隔壁邻居李婆婆家的孙子也得了腹泻,如今连床都下不了,那孩子小小年纪就要遭这样的罪,实在可怜!李婆婆儿子早年就死了,只留下虎子这一个独苗,家母不忍老人家伤心,将此事告知与我,所以,我今日才冒昧来求老丈!” 老者听了点点头,好像十分欣慰,他笑着说:“医者父母心,你小小年纪便怀有仁爱之心,十分难得!” 寇彤很少听人这样夸她,忙道:“是家母心慈,我不过是受人所托,当不得老丈您这样的夸奖!” 她脸红的样子,让老者哈哈一笑:“这样才对!明明是个小姑娘,做什么非要一副仇大苦深的样子呢!” 仇大苦深? 寇彤苦笑:自己可不就是仇大苦深吗? 那老者递给她一跟山药:“去吧!不够了再来找我!旁的没有,山药多得是!” “是!”寇彤精神一震:“谢谢老丈,我代李婆婆祖孙谢谢您!” 老者却打趣道:“怎么?许你做好人,我就不能做好人吗?” “能能能!”寇彤连连说道:“您仁心仁德,是再好不过的人了!” 老者摆摆手:“行啦,别在这里奉承我啦,还是去照看病人要紧!” “是!” 寇彤行了个礼,就转身往回走! 因为有了山药,虎子的病很快就好了!李婆婆非常感谢寇彤,拉着寇彤的手夸赞个不停。 苏氏听了,却拿着手绢抹眼泪。 “母亲,你这是怎么了?” 苏氏叹了口气,半是遗憾半是欣慰:“咱们彤娘长大了,知道给人治病了!母亲真是高兴,若是你父亲在,还不知道该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寇彤给苏氏擦了擦眼泪,说道:“就是啊!彤娘长大了,父亲知道了,一定会笑着夸奖彤娘的,绝对不是像母亲这样流眼泪的!母亲,你快别哭了!”小說中文網 苏氏止住眼泪道:“彤娘,你若是个男丁该有多好!你若是男丁,便可以学医术,可以行医治病,继承你父亲的衣钵。可是你偏偏是个姑娘家,出去行医治病,难免要遭人口舌,你这么好的悟性与天分,终究是可惜了!” 寇彤也十分难过,若是自己是男儿家就好了!就可以像父亲那样悬壶济世,妙手回春了。父亲的手札上写的那些医案,无不证明父亲是个杏林高手! 若是自己像父亲那样厉害就好了! “彤娘,你别难过,母亲不是嫌弃你的意思!”看到寇彤不说话,苏氏以为是自己的话伤了寇彤的心,忙焦急地解释着:“都是母亲不好,胡乱说话,彤娘,你要相信母亲,母亲绝对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看到苏氏焦急的样子,寇彤心中一暖,这个世上,真正关心自己的,只有母亲一个人,甚至连自己情绪母亲时时刻刻都放在心上。 寇彤低下头,掩去眼眶中的泪水,再抬头,已经是笑语盈盈的模样:“母亲,彤娘不难过!彤娘虽然是女子,但是也可以学医,也可以帮别人治病的!你看彤娘不是治好了母亲的病,也治好了虎子的病吗?” 苏氏犹豫道:“这样,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呢!”寇彤解释道:“横竖我现在没有什么事情,学一门技艺在身上防身并没有什么不好!就算学了医术不帮别人治病,若是母亲或者我自己生病了,咱们就不用去看大夫了!毕竟看大夫也需要花不少钱的!” 这个时候,苏氏脸色一僵,她不由想到,女儿本来应该过着大家小姐的生活,却因为自己这个做母亲的没用,不得不委屈在这个小镇子上,过着贫寒的生活,而且还要为了钱斤斤计较!她真是难受极了! 寇彤却不知道苏氏想什么,她以为苏氏不答应,忙说道:“若是遇到像李婆婆这样的人家,咱们帮他们治病,还不收钱,也是做好事,帮助别人,也是为自己积福!母亲,你说是不是?” 苏氏收敛了情绪,想了想,越发觉得寇彤说的有道理,不由连连点头:“对!还是彤娘聪明!” 寇彤笑了笑:“那也是母亲教得好!” 母女两个说了一会话,转眼天就黑了! 苏氏说道:“咱们一连两次都从人家那里得到了山药,怎么也要去谢谢人家才是!可惜家中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 “咱们穷,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但是我可以帮他们收山药啊!这个时候,很多东西都到了成熟的时候,我可以帮他们一起把这些东西收起来!” 苏氏听了道:“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苦了彤娘你!”苏氏爱怜地摸着寇彤的头发。 “比起母亲帮别人洗衣服,我这点算什么,母亲,你不要担心,我不辛苦的!” 苏氏叹了口气:“天冷了,人家不像夏天勤洗澡了,连衣服也换的不勤了,这两天让我洗衣服的人越来越少了!” 寇彤说道:“那正好,母亲可以休息一下了!” 苏氏却想着,若是不洗衣服的话,哪有铜板买粮买米呢! 她看着寇彤的笑脸,到了嘴边的话,终究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 7 上门催租 寇彤翻着《李氏脉经》苦笑。 拜郑世修所赐,自己上一辈读了很多医书,但是全部都是介绍草药的药性的,关于诊脉,自己可真是一丁点都不会。 作为大夫不会号脉,不能判断病人的病理,不能对症下药,就算是把那些药性全部都记在脑海里面又有什么用? 她翻开《李氏脉经》才发现里面有很多都是介绍不同的脉象的,她一点都不懂。这本书显然是给行医多年,有实际经验的人看的,对于寇彤这个对行医问诊一窍不通的人来说,无疑是天书一般。 虽然如此,她到底是不死心,不由右手搭在自己左手上,给自己号起脉来。 过了大好一会,她终于还是死心地叹了一口! 何为浮脉?何为滑脉?她之前都没有接触过,也没有病人让她号脉,没有实际的操作,光靠她凭空想象,她真是一点也想象不出来。 她不由倒在床上,光靠她一个人这样摸索恐怕一辈子也成不了大夫,要是有人愿意教她就好了! 可是一想到柯大夫那张嘴脸,寇彤不由泄气,要是镇上还有别的大夫就好了! 寇彤抱着《李氏脉经》睡了一夜,梦中还念念不忘学医术的事情。 苏氏叫寇彤起床的时候发现书还被寇彤抱在怀里,她心疼地红了眼圈。 寇彤醒的时候,看见苏氏眼圈红红地站在自己床前。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问道:“母亲,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大早就眼睛红红的?” 苏氏却哽咽道:“彤娘,我看你实在是辛苦,要不,这医术,咱们就不学了吧?” “那怎么行!”寇彤一本正经地说道:“昨天才是第一天,我还什么都没学呢!再说了,这一切都只是开始,我还没有学,不过是晚上看了一会书,怎么能算辛苦呢!若说辛苦,母亲你帮别人洗衣服不是更辛苦?” “话虽如此,但是彤娘你毕竟是堂堂寇氏的千金小姐,怎么能……” “母亲!”,寇彤打断了苏氏的话:“彤娘不觉得辛苦,父亲是太医,医术高明,彤娘是父亲的女儿,就该和父亲一样,以医术见长。父亲出事这几年来,家族并没有给予彤娘庇护”仦說Ф忟網 寇彤心中冷笑,寇氏一族早就没有自己的至亲了!所谓亲人也不过是捧高踩低的人罢了,见她们母女落魄,便将她们母女往死里踩,这一点寇彤一直没有忘记! “至于千金小姐,彤娘早就不是了!哪有住在这种地方的千金小姐?女儿没有父兄,更应该依靠自己。母亲没有丈夫儿子依靠,女儿更应该努力成为母亲的依仗!母亲,就算女儿资质愚笨,也知道求人不如求己这句话!就算今天再辛苦,也好过他日看别人脸色度日!” 寇彤的一番话,让苏氏听了震惊不已。她没有想到,她的女儿,居然有这么大的决心,更没有想到被她小心保护的女儿思想已经这么成熟。她这个做母亲的,当真是太不称职了! 寇彤见苏氏眼中泪光闪闪,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这么多话,她补救似得说道:“母亲,你不要难过!彤娘从不觉得辛苦!只要母亲在彤娘身边,彤娘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看着女儿小心翼翼的脸,带着几分紧张与讨好,就像小时候她打碎了碟子怕自己责骂时一模一样。 苏氏的心酸酸的,软软的,反驳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寇彤说服了苏氏,陪着苏氏用过早饭,拿着苏氏烙的几张饼,就朝镇子西头走去。 果不其然,那一老一少两个人师徒正在收山药。 寇彤将苏氏烙的饼递给那个老者,说明来意:“……家母十分感激老丈两次相助,特命我送这些饼过来。东西不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在是家母亲自做的,味道还不错,希望您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那老者笑眯眯地说道:“我们一老一少两个人都不会烧饭,平时都是凑合的,今天难得你送了烙饼过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您不嫌弃就好,除了这些饼,家母还说了,让我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因为真心感激,寇彤的话说得特别真诚。 “哼!我们山药都快收完了,才说要帮忙!骗谁呢,不过是说着玩罢了!” 说话的却是那个叫子默的少年。 寇彤听了,并不生气,毕竟他说的也是实话,寇彤笑着说:“山药收完了也没关系,横竖白术、益母草还要过一个月左右才能收,到那个时候,我再来帮忙也可以!” 那老者听见寇彤随手一指便将两个草药的名字说出来,十分惊奇,他不由问道:“丫头,你是怎么认识这两种药草的?” 寇彤听了,这才惊觉到自己说出了两个草药的名字,但是她觉得自己学习医术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也没有什么不能对人言的,所以稍稍吃惊一下之后,就说道:“我是从医书上看到的!” “哦!”老者的眼睛一亮:“丫头不绣花,做什么看医书?” “我想学习医术!”寇彤坦坦荡荡地说道。 “丫头,你师从何人?” 寇彤听了,脸一红,然后十分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没有师父,只能自己看医书,所以,只认得一些草药,并没有什么医术。” “那这些草药你都认得吗?” 寇彤听了老人的话,抬起头来,看了一会之后说道:“那里是大叶子子的是金银花、小叶子的是威灵仙,那开紫花五角形的是桔梗,那开紫色小花的是藿香……” 这里的草药,寇彤能认个七七八八! 她每说出一个,那老者脸上的笑容就盛了几分。 说完之后,寇彤羞涩地笑着说:“有几个我不认识!” 那老者哈哈一笑,好像十分开怀:“那几个是我从苗疆带回来的,你不认识也正常!只是丫头你小小年纪,居然能认得这么多的草药,着实让我吃惊!真是不简单啊!” 寇彤听到老者的夸赞心中十分高兴,但是她口中仍谦虚道:“老丈你谬赞了,我当不得你这样夸!” “怎么当不起?我说当得起,你就当得起!”那老者眼睛一瞪,好像寇彤说当不起他就要发火似得。 “我当初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跟着师傅一起学医术,也能认识这么多。当时我已经十分自负了,二师弟与三师兄都比不过我。我觉得自己已经十分了不起了,没想到丫头你,居然自学成才了!比我强,比我强!” 寇彤听了眼皮一跳,这个老者会医术!而且十几岁的时候,就能认得许多草药了! 自己会认得这些草药,是因为自己从前看了几年的书。而这个老者,却是实实在在真的本领!自己是为了讨好郑世修,只看介绍草药的书,那这个老者,肯定不会像自己这样!他认得草药,肯定也会行医。 寇彤心中正暗自猜测,就听那老者说道:“你来了也有半日了,堪堪就到中午了,这里山药还有一点点,今天下午我跟子默两个人就可以弄好了!你回去吧!代我向你母亲致谢,这烙饼很好!” 寇彤点点头,道:“嗯!等过一段时间,我再来帮您收白术、益母草。” 那老者拜拜手,笑眯眯地赶人:“行啦,丫头,快回去吧!到时候你就是不来,我也会去叫你的!” 他说话的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熟稔与亲切,寇彤听了,也对他莞尔一笑,这才转身离去。 寇彤刚刚走到巷子口,就听见苏氏低低的告求声,她不由放慢了脚步。 “……旺根嫂子,我现在手上的确没有银子,我们家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交房租,实在是我现在没有钱,求求你再跟刘老爷说说,再宽限几天,等我有了钱,一准给您送去!” 就在这时,寇彤突然听到了炸雷一般的声音:“寇家妹子!” 这声音又响又亮,简直就像炮仗在耳边炸开一般,吓了寇彤一大跳。 这个人,嗓门可真是大呀!寇彤突然想起来,她就是前院刘地主家长工的老婆,叫旺根媳妇的。 “寇家妹子,不是我不帮你,你来咱们范水镇多年,我家那口子一直刘老爷家做长工,刘太太心善,就让我过来帮她的忙。这房子,当初也是我要租给你,你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但是现在,已经拖欠了两个月了,实在是不能再拖了!您要是再拖,我在刘太太那里实在是说不过去。我们两口子就指着刘家过活,要是刘太太发起火来,骂了我是小事,若是她一气之下,要赶你走,我也没有办法呀!” 旺根媳妇那响亮震耳的声音继续说道。 苏氏听了无言,半晌才低低地说道:“旺根嫂子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些日子是我让您为难了,你容我想想办法,这钱今天肯定是拿不出来了,明天吧!” 8 暗夜取财 “哎!”旺根媳妇说道:“苏家妹子,我知道你难,不是我逼你,若是以往,我手里头有闲钱,我帮你垫上也没什么的,但是,你不知道,我们家现在也……” 旺根媳妇说道这里大大的嗓门突然长长一叹,就像只水牛在哞叫一样。 “那啥,寇家妹子,我先走了,你明日若是不方便,我明儿晚上再过来一趟。” “哎!多谢你了,旺根嫂子” 寇彤听了,忙抬起脚步,往前走去。 正遇上旺根媳妇那壮硕的身躯,她勉强地冲寇彤笑笑:“彤娘子回来了!几日不见,彤娘子越长越俊了!” 寇彤发现她神色哀伤,眼圈红红的,便装作没有看见,也挂起笑脸:“旺根婶好!” “哎!真乖!” 旺根媳妇说完之后,就有些神色恍惚地走了。 寇彤与站在门口的苏氏面面相觑。 “母亲,旺根婶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苏氏摇摇头:“刚才她本来想跟我说的,但是话还没说,就要掉眼泪,所以她又止住了!” 在别人家哭是不吉利的,会给主人家招来灾难,所以,旺根婶刚才又止住了话头。 “哦!”寇彤点点头,望着旺根婶走过的巷子没有说话。小說中文網 “母亲,你答应了旺根婶明天交房租,可是咱们并没有钱!” “你都听见了?”苏氏很惊讶! 见寇彤点点头,苏氏说道:“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家中值钱的东西都卖的卖、当得当,现在,只有几床被子还在,只能明天早上赶早市,开集的时候把被子卖了还钱了!” 说着她长长一叹:“好在,这两天天气渐渐冷了,被子也好卖!” 寇彤一愣,家中竟然窘迫到这个程度了吗? “可是,母亲,天渐渐冷了,被子卖了,咱们晚上盖什么呢?” 苏氏听了,刮了寇彤的鼻子一下:“你放心,你的被子好好的,母亲不会卖。母亲年纪大了,抗冻,用不了那么多被子的!” 寇彤听了,又是一阵心酸。 母亲,你总是把我当孩子!可是我已经不是孩子了呀! 怎么能让母亲没有被子盖呢! 苏氏见寇彤发呆,知道寇彤心里难受,就对寇彤说道:“来彤娘,母亲要做饭,你来帮母亲生火!” 寇彤听了默然无语,跟在苏氏身后进了厨房。 这一天下午,苏氏把被子抱到外面晾晒,寇彤手中捧着医书,心思却跑到九霄云外。 她一会想象到冬天母亲没有被子,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一会儿又想到她们在南京寇氏家族受到奚落的样子;一会儿又想到自己嫁入郑家之后,母亲病重,自己得知消息的时候赶去的时候,母亲却已经是强弓之末,不过是吊着一口气,等着见自己罢了…… 这一幕幕在她面前显现,她害怕极了! 这一生,怎么也不能重复原来的老路! 她需要钱,如果有钱,就不用卖被子! 可是她怎么样才能挣到钱呢?去偷还是去抢? 她不由放下书,站了起来!她焦虑地在院子里来回走动,自己却一点头没有意识到。 偷或者抢都不行! 她从来都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小偷被人抓到了是什么样的下场,她自然是知道的。她见过被人吊起来打的小偷,也见过被人用砖块砸打十指的小偷。镇子上不缺小偷,特别是开集人多的时候,但是被抓的也有不少。 若是自己被抓了,母亲一定会担心死的! 偷这条路肯定是不行的!抢也不行,自己跑不过人家,也没有人家力气大。 那该怎么办? 寇彤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竟然如此无用!对于挣钱养家,这样的概念,她是两辈子来第一次思考! 若是能从天上掉银子就好了! 就算天上不掉银子,能捡到银子也行呀! 她不贪心的,只要能捡到够房租的银子就行了! 可是到哪里捡呢! 捡?寇彤脑袋一热! 她突然从凳子上蹦了起来! 她怎么忘了,是有人捡到过银子,而且捡了许多的银子,一下子风头盖过了刘地主。 想到这里,她激动的走来走去,仿佛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就在自己眼前晃! 寇彤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喝了一点水,然后装作突然想起来的样子,对苏氏说:“母亲,这被子你先不用卖,我可以借到钱!” 苏氏听了,很是高兴:“是吗?那太好了!” 说着,她狐疑地说道:“你到哪里借钱?” “母亲,你忘了,我今天下午刚刚去过镇子西头,那老人种了许多草药,他说这些草药有的自己用,有的是要卖出去的。他这几天卖了一些钱,我刚好可以问他借一点。他人非常好,又帮过我们几次,想来,借点钱他应该不会拒绝的。” 寇彤说话的时候,不敢看苏氏的眼睛,第一次对着母亲撒谎,她实在是心虚的很。 好在苏氏并没有看出寇彤的异样,她听了十分高兴:“那可真是太好了,只是我们总是这样麻烦人家也不好,你要好好谢谢人家才是!” 寇彤见苏氏相信了,松了一口气:“母亲,你放心好了,我省得!等用过晚饭我就去吧!” “晚上太晚了吧!” “不晚,明天白天,他们还要忙呢!反正也不远,镇子就这么小,我又不会走丢!” 得到了苏氏的应允,寇彤便装模作样地拿起了医书看,其实她的心却一直在想着银子的事情。 她记得,镇子东头有一座三间房屋组成的破庙,有一个人无意间在破庙的墙壁里面,发现了里面藏的银子,发了很大一笔横财!那个人有了钱之后就过上了骄奢淫逸,挥霍无度的生活,小老婆也娶了一个又一个,风头盖过了范水镇最大的财主刘地主。还跟刘地主的一个小妾有些不清不楚。为此,刘地主跟他吵了好几架! 可惜好景不长,那个人有钱之后渐渐喜欢上赌博,不过大半年时间,就输得一发不可收拾。不仅输光了幸运得来的横财,还将家里面种的三亩地,两个小妾都输了进去。最后连他自己与老婆孩子都卖身为奴,才还清了赌债! 原本虽不富裕,但好歹日子也还不错。因为发了一笔横财梦,梦醒之后,却落得个卖身为奴的下场。 这件事不仅范水镇的人知道,连南京后来都知道了。沸沸扬扬了好大一阵时间! 现在,那个人还没有发现这笔横财!寇彤心中激动不已,她要抢在那个人前面得到这笔钱! 在寇彤左等右等、左盼右盼之下,天终于黑了! 寇彤告别了苏氏,走出了家门,朝镇子中间的十字形大道上走去。 她站在大道交叉的地方,看了看前后左右都没有人,这才朝镇子东头走去。 范水镇在离南京一天车程的地方,镇子西边是缓缓的小山丘,镇子东边是一个大大的湖。据说曾经有人在湖里面发现过珍珠。 曾经有富商到这里来饲养珍珠,后来却不了了之。 据说,那做破庙之前就是那富商的住宅,那富商搬走之前,便将住宅改成了土地庙。 寇彤看着眼前黑乎乎的破庙,像个张着大嘴的怪兽一样,心中不由打起了鼓。 她在庙门口站了一会,还是毅然走进了庙里。 庙不大,一共三间,一明两暗,寇彤记得,听人说好像是东边的屋子的墙壁夹层里面有银子。 她小心翼翼地摸到东边的屋子,却看到一只黑乎乎的东西从她眼前跳过去了。 吓得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却看见那黑影跳出门外,回头对她“喵”了一声。 “呼!吓死我了”寇彤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站起来悄悄摸到东边屋子与明堂之间的那一面墙,她拿出自己带来的小木棒,轻轻地在墙上敲了一下! “呛!”,暗夜里,这闷闷的声音十分明显。 不是这里,寇彤换了个地方,继续敲击。 这样换了十来个地方,寇彤终于听到与刚才明显不一样的声音。 她不由精神一震,用木棒的另一头的尖锥在墙上凿起来! “噗哒!”有什么东西滚落在地上! 寇彤低头一看,一个又白又胖的银元宝在月光的照耀下微微发着光! 成了! 寇彤忙蹲下来,喜不自胜地捡起银元宝,揣在怀里。然后将墙上的土砖放好。 小心翼翼地出了东边的屋子。 寇彤来到厅堂,对着厅堂上倒在一边的土地神说道:“神明在上,小女子出此下策纯属不得已,求神明保佑!” 说完她拔腿就跑! 九月的秋风带着凉爽,在她耳边呼啸而过,寇彤这才意识到,她身上都汗湿了! 可是她脸上却挂着幸福的微笑! 她有钱了,这些钱省吃俭用,足可以让她与母亲生活一辈子了!母亲再也不用受苦受难了! 她的心情就像三月里放飞在天上的风筝,轻盈而愉悦! 她跑得很快,脚步踏的地面“噗噗”响,惊得镇子上的狗“汪汪”鸣叫起来! 寇彤忙收住脚步,慢慢地朝家走。 可是她刚走几步,不由有脚步轻盈地跑起来。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她才站定。 堪堪过了一会,寇彤觉得自己情绪平静下来了,这才来到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立马传来苏氏的问询声:“是彤娘吗?” 9 再遇病况 刚敲门,苏氏就问了,听得出来,苏氏一直站在门后等寇彤。 寇彤心里不由一阵罪恶感!这样欺骗母亲,真是十分不好呢!可是,现在自己也没有好的办法! 不是她不愿意告诉母亲,只是她不知道母亲能否接受她说的事情,或者在寇彤的心里,她觉得,有些事情自己一个人知道就行了,没有必要,让母亲承受。 “快进来,怎么去了那么久?刚才他们说有狗冲着镇子东头的破庙叫唤,可让我担心!”苏氏关切地问道。 寇彤心中有鬼,自然知道狗为什么叫,她心头一跳:“担心什么?” “担心你被吓到!那镇子东头有湖,蚊虫多,还有蛇,罕少有人,怕是有小偷或者乞丐跑到那里去了!我怕你碰上了害怕!” 听了苏氏的话,她这才放下心来:“母亲,你放心吧!彤娘胆子大着呢!况且我去的镇子西头,跟那个湖是两个方向,你放心好了!” “你不怕就好!钱有没有借到?”苏氏给寇彤倒了一杯茶,问道。 “借到了,但是他们现在也没有钱,需要去钱庄取!老人让我明天中午再去一趟!” 苏氏听了,这才真的放下心来:“他们可真是好人,我们要想办法还钱才是!以后他们田里种的东西要收的时候,你去帮忙,回来的时候,把他们的衣裳也带回来,我帮他们洗!彤娘,咱们要知恩图报,不能不放在心上。” “嗯!”寇彤喝了一口茶水,点点头:“知道了,母亲!”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中午寇彤就像昨天晚上打算好的那样,怀里揣着一个银元宝,到钱庄的柜面上换成了五吊钱。将其中的三吊钱存在钱庄,拿着一张存契跟两吊钱往回走。 她不由细细地算起来! 她们的房租每月是半吊钱,一共拖欠了两个月,再加上这个月的,在一起就是一吊半钱,这样的话还剩下半吊钱,这半吊钱足够她们接下来两个月的开支了。 到了此时,寇彤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回到家,她给苏氏留了半吊钱,然后拿着钱,朝刘地主家走去。 刘地主家就在寇彤家前面,是个二进的院子,虽然不大,院子的第二进却有一个小小的阁楼。这可是范水镇第一座阁楼!虽然后来街上的商户也纷纷盖起了阁楼,但是说到阁楼,人们往往还是想起刘地主的家。 刘地主家朱红的大门是开着的,门头上的牌匾上写着“刘府”二字,很是气派。但是对于在南京见多了府邸豪宅的寇彤来说,真是非常普通。 大门的后面放着几条长凳,坐着十六七岁的家丁,他穿着粗布短褐,右手拿着一个长长的树枝,正一下一下地敲打着自己的左手,一副百无聊的样子。 寇彤认得,他是旺根媳妇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寇彤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看见寇彤走进来,他也不站起来,而是继续坐在凳子上歪着脑袋跟着寇彤说话。 “彤娘子,你又来找我娘了,我娘房里呢!”说着他顺手一指,然后又说道:“你跟我娘说话,千万别提我姐姐,否则我娘要伤心的!” 寇彤问道:“你姐姐怎么啦?” 旺根儿子做出一副霜打的样子:“别提了,我姐估计是不成了,我这儿正闹心呢!” 寇彤还欲再问,他却摆摆手赶人道:“你快去吧!哎,记着,在我娘面前千万别提我姐啊!” 寇彤点点头道:“你放心吧,我省得的!” 寇彤按照他指的方向,来到左边的倒座房。她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抽泣的声音。 寇彤站在门口,不知是进还是不进。 考虑了一会,她还是决定进去。 她故意放重了脚步,然后大声说道:“旺根叔,旺根婶,你们在家吗?” 说完她听到里面旺根媳妇的声音:“在呢!在呢!” 说着一个人就掀了门口的棉布帘子,露出旺根媳妇的脸。 寇彤一愣,不过一个晚上没见,旺根媳妇就憔悴了许多,眼睛还红红的。想必刚才的抽泣声正是她在哭吧! 寇彤想到刚才旺根儿子说的话,心中了然! “快进来,在门口站着做什么?”说着她侧着身子,把寇彤往屋里让。 寇彤进了屋,坐下,旺根媳妇又是给寇彤倒了水。寇彤又站起来道谢一番,两个人这才坐下说话。 寇彤把那一吊半钱取出来放到桌子上,对旺根媳妇说道:“……这是这三个月的房租,旺根婶你点点,真是非常抱歉,拖了这么久,多谢您帮我们在刘太太面前周旋,还请您帮我把钱送给刘太太才是!” 旺根媳妇吸了吸鼻子,边点钱边说道:“嗯,今儿早上太太还问呢!赶巧你送来了,就跟我到太太面前走一趟吧!” 寇彤点点头。 两个人这才一起来到刘家上房。 刘太太白白胖胖的,一副富态的样子,但是她身上半旧不新的衣裳,看上去很和蔼。 旺根媳妇把钱交上去,然后说道:“因着她们连欠了两个月的房租,心中十分不安,所以特意来向太太道谢。” 说着旺根媳妇朝寇彤使了个眼色,轻轻推了她一把。 寇彤反应过来,忙对刘太太道了个万福,然后说道:“请太□□!因家母病重,连着两个月都没能交上房租,幸得太太怜悯,一再允我们拖延时间。若不是太太心慈,我们母女恐怕早就露宿街头了。家母特命我来向太太道谢!” 说着又到了个万福! 刘太太是乡里人,哪里见过这个阵仗,见寇彤口齿伶俐,说出来的话又中听,人又乖巧,喜欢的跟什么似的。 “真好个伶俐的孩子!”说着她招招手,让寇彤站到她身边:“你几岁了?” “回太太,我今年十二!” 刘太太听了说道:“哦!比我们家二小姐小了两岁呢,却比二小姐伶俐多了!有你一比,二小姐简直就像是木头上刻了两只眼睛!” 这话说得,寇彤不知怎么接,就低下头,没有说话。 刘太太叹了口气:“若说伶俐,都没有你家大丫头伶俐。可惜这孩子怎么就得了这么个病!” 旺根媳妇听了,也是眼泪汪汪的:“打小就是太太最疼她,还做主给她嫁了那么好的人家,是她命薄,没命享福!” “唉!”刘太太长叹一声:“罢了,你下午不用当值了,去看看大丫头吧,别忘了买点补品,家里的鸡蛋也带一点。” 说着,将寇彤交的房租又递给旺根媳妇:“多买点,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多谢太太,我代大丫头谢谢您!”说着竟泣不成声。 然后才带着寇彤慢慢走了出去。 回到旺根家里,寇彤才问道:“旺根婶,大丫姐得的是什么病?” 旺根媳妇像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似的,嚎啕大哭起来。 寇彤就一直不说话,静静地听她哭着。 半晌,旺根媳妇的哭声渐渐小了,寇彤才给她拧了帕子,让她擦擦脸,又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旺根媳妇哽咽道:“我的大丫头怎么就这么命苦!这刚嫁到好人家一年,怎么就得了这样奇怪的病?” “是什么病?大夫说不能治吗?”寇彤问道。 旺根媳妇一筹莫展:“大夫不知道什么病,怎么治呢?” “那有什么症状?” “这说起来都持续大半年了,也没有什么症状,就是人没有精神,脸色差,后来连床都下不了了。到了现在,脸蜡黄蜡黄的,月信越来越少,到现在几乎就没有了!也不是害喜,也查不出来什么毛病。现在只能挨日子了!” 说着,她眼泪又掉了下来。 看来真的很严重! 寇彤不是大夫,只能从最简单的方面去想。若是不来月信的话,当归倒是可以补血气,调理葵水。只是不知道大丫姐适不适用? 寇彤这一想,就不由地嘀咕了出来。尐説φ呅蛧 旺根媳妇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说:“好孩子,你说什么适不适用?” “旺根婶,我从书上看到当归可以治疗月信少,只是不知道对不对大丫姐的症候?若是不对……” 寇彤的话还未说完,旺根媳妇就说:“现在已经这个样子了,就是有一丁点的希望也要试试,还管什么对症不对症呢?你尽管把方法告诉我就是了!若是救了我大丫的命,你就是我的大恩人,我做牛做马地报答你!” 寇彤忙道:“旺根婶你先不要急,我告诉你就是!要是能帮到大丫姐,也是我的功德,报答什么的就不用了!” 然后寇彤就把当归的疗法告诉了旺根媳妇。 旺根媳妇细心地记下了,然后问道:“这当归哪里能买到?贵不贵?” 寇彤回答道:“不贵,柯大夫家就能买到!” 说完她有细心地叮嘱道:“只是你就说是帮老爷太太买的,想必他就不会乱要价了!” 旺根媳妇听了眼睛一亮:“还是彤娘子有办法,真不愧是南京来的!若是真治好了大丫头,婶子我买肉给你吃!” 10 小寇大夫 到了十月底,天气就逐渐凉了下来。 天气越冷,刘地主家换洗的衣裳就越少,苏氏没有赚钱的营生,就担心着不知今年怎么过冬。 看着她一筹莫展的样子,寇彤十分为难,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苏氏自己手中有钱。 这一天中午,娘俩个刚吃过午饭,就听见有人叩门。 苏氏叹了口气,站起来道:“算算日子,应该又到交房租的时候,真希望来的人不是旺根嫂子!” 她的话刚落音,就听见门外传来那响亮的声音:“寇家妹子在家吗?是我,你旺根嫂子!” 旺根媳妇的声音可真大,隔着门寇彤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苏氏打开门,心中思量着如何跟旺根媳妇说暂时不能交房租的事,却看见旺根媳妇手里拎着细细长长的一小块五花肉,正眉笑颜开地望着自己。 “苏家妹子,小寇大夫在家吗?”旺根媳妇声音嘹亮地问道。 苏氏不由一愣,这个场景,直让她回到了四年前。 四年前,她的夫君寇俊英还在太医院当值的时候,因为经常救助一些无钱治病的人,所以经常会有患者本人或家属提着礼品上门来感谢。 那些人通常拎着肉,或者自己家养的鸡,或者是鸡下的蛋,也是这样笑逐颜开,也是这样满心的欢喜地问自己:“寇大夫在家吗?” 可是夫君已经不在了!而且自己也从来没有跟人说自己的夫君是大夫,怎么旺根媳妇会找上门来? “苏家妹子,你发什么愣?”旺根媳妇推了苏氏一把:“小寇大夫到底在不在家啊?” 苏氏这才回过神来,她直接忽略掉了旺根媳妇说的“小寇大夫”中间的那个“小”字,而是问道:“旺根嫂子,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我夫家是姓寇,可是我们家并没有寇大夫啊!” 旺根媳妇还想再说,屋里的寇彤却走出来的说:“母亲,旺根婶是来找我的!” 苏氏不解:“彤娘你,是寇大夫!” 寇彤点点头:“是的!” 旺根媳妇却拎着那一小块五花肉,乐颠颠地走到寇彤面前:“小寇大夫,你可真是有办法,若不是你的方子,我们家大丫头这会子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你这个方子好的很,比柯大夫强多了!” 寇彤听了,眼睛一亮!大丫姐姐的病真的治好了!她心里不由美滋滋的。 寇彤抿嘴一笑:“这也是赶巧,我不过是照着书上说的告诉你罢了。这也是大丫姐姐有造化,合该赶上这个巧合。婶子你要谢,还该谢你自己,毕竟这药是你买的不是!” “话虽如此,若不是小寇大夫你,大丫的病铁定好不了!”说着她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这些肉还请你不要嫌弃,我既然答应了要买肉谢你,就一定会做到的。我虽然是粗人,但是也知道,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小寇大夫你别嫌少,千万要收下!” “旺根婶子,你怎么这么客气!你还是像原来那样叫我彤娘子就行了,这小寇大夫我真的当不起!” “怎么当不起?”旺根媳妇把脸一唬:“那柯老头收了我的银子不说,还治不好我闺女的病,还说我闺女没救了!把我们一家唬得三魂去了两魂,就他那样的人,都敢腆着脸说自己是大夫,你治好大丫头的病,怎么就不能是大夫了?你治好了我闺女的病,就是大夫!还是个高明的大夫!” 寇彤听了苦笑不得:“好吧,旺根婶,你要是喜欢的话,就这么叫吧!只是这肉,我万万是收不得的!” “怎么收不得?”旺根婶又不高兴了:“你是嫌弃婶子割的肉少还是咋地?” “不是嫌肉少……” 寇彤还欲解释,苏氏接过旺根媳妇手中的肉说道:“彤娘,你旺根婶说得对,既然她亲自送了肉过来,咱们怎么着也要收下才是!” 旺根媳妇笑眯眯道:“苏家妹子说的对!” 寇彤看了看苏氏,对旺根媳妇说道:“谢谢你了,旺根婶!” “谢啥!这不值当什么!”旺根媳妇捏了捏寇彤的肩膀道:“瞧着小身板瘦的,婶子特意挑的五花肉,可肥了。让你娘亲烧了给你补补身子,身子骨养好了,就去开个医馆,婶子要是身子不爽利,铁定不找那柯老头,一准来找你给婶子看病!” 寇彤心里高兴,就笑着说:“瞧婶子这话说的,婶子身子比牛还壮,哪里用得着看病!” 乡下人憨厚,喜欢听人家夸她壮,因此旺根媳妇听了寇彤的话,十分高兴:“小寇大夫就是嘴甜!那啥,苏家妹子,没事我就先回去了!别忘了烧肉给小寇大夫吃!” 最后几句话,却是对苏氏说的! 苏氏自然应承了,然后亲自送她出了门。 旺根媳妇虽然走了,寇彤却依旧沉浸在她刚才带来的惊喜里面。 她用自己知道了药物知识,又一次治好了别人的病。而且是对症下药,治好的! 天哪!这可真是令人欢喜!寇彤高兴的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坐下,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旺根婶刚才夸我医术高明,而且还称呼我为“小寇大夫”,我是大夫,我是大夫,我居然成了大夫了! 寇彤高兴的傻乎乎的拉着苏氏,语无伦次地把事情的缘由跟苏氏说了一遍,苏氏听了自然也是又惊又喜,她不由双手合十:“这可真是上天庇佑呀!” 然后又说道:“这可是大喜事,我得跟你父亲说说!”,说着就急冲冲地转进了屋里。 寇彤知道,苏氏这时给父亲寇俊英上香去了。 她高兴地望着母亲的背影,笑着笑着,不由流下了眼泪! 之前自己苦读医书,就为着能跟郑世修说上话。只要郑世修跟她说话,她就能激动好几天,因为她总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郑世修总有一天会看到自己的好,会喜欢上自己的。 后来,她发现这些介绍草药理性的书籍,非常有意思,她埋头于草药与书籍之间,废寝忘食,忘记了一切。 不仅仅为了取悦郑世修,还为着自己真的有兴趣,一旦去读书,去辨识草药,自己就能忘记时间,就能忘记整夜整夜的寂寞。 但是,那些都抵不上今天的喜悦! 到了现在她才真的体会到,自己当初读医书的好处!用自己知道的东西,去帮助别人,去治疗别人的病痛,更有甚者,救别人的性命。这才是人世间第一畅快之事! 她寇彤从今天起便是大夫了!她是救死扶伤的大夫!她要用努力学习医术,用医术去帮助别人,也要用医术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心中激动万分,跑到室内,看着床头整整齐齐码着的医书,她用手一一抚摸过去,这些就是她的希望! 虽然读医书枯燥了些,不想研究草药那样有意思,但是,经过了今天的事情,她再也不觉得枯燥了。她一定会好好研习这些书籍,总有一天,她会成为像父亲那样真正的大夫。 从这一天起,寇彤除了吃饭睡觉,就整日间跟这些医书打交道。 天气一天冷似一天,时间就这样在寇彤苦读医书的时候滑过去了! 转眼就到了年底,家家户户都忙碌起来,从腊月二十三开始,祭灶神、打扫庭院、办年货,就是苏氏也当了两根簪子,将年货置办起来,还扯了几匹粗布,给寇彤和她自己各做了一身新棉衣。 最忙碌的莫过于寇彤家前面的刘地主家了! 刘地主家大业大,没到年底佃户都会成群结队来给刘地主交地租,还要给刘地主送节礼、磕头拜年。 刘地主是个甩手掌柜,大事不管小事不问,整天过着斗鸡遛狗东家逛、西家窜的日子。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全部都由地主婆娘刘太太张罗。 这年下又忙,刘太太就病倒了! 刘家门前倒着刘太太吃过的药渣子,寇彤无意间看到了,就用脚搓了搓地下的药渣子,煮过的药都碎了,但是有一些寇彤还是认得的,加上有些药遗留的有味道,寇彤大致可以判断刘太太得的是伤寒病。ωww.xSZWω㈧.NēΤ 现在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刘家每天迎来送往的人多,刘太太不小心着了凉,也是有的。因此,寇彤并不曾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到了年二十八这一天,天上竟淅沥沥下起零星小雪来。 苏氏忙给寇彤添了衣裳,又拿出了新买的碳烧上,母女两个一个看书,一个做针线,厚厚的门帘挡住了外面的严寒,这样一来,倒也没有感觉到冷。 天气冷了之后,在寇彤的要求下,苏氏不再帮人洗衣服,而是从街上的成衣铺子里接一些小的活计来做。 外面寒风呼呼,室内却温暖如春,苏氏看着寇彤比之前又长高了了些,心中又是高兴,又是焦急。 高兴的是女儿长大了,焦急的是翻年寇彤就十三了,十三十四可以议亲,十五十六可以出嫁。可是,丈夫如今不在了,女儿虽有婚约,却不知有谁能张罗? 寇彤看着母亲一针一线做绣活,心中却觉得十分温馨。 之前的年关,她总要受到小姑子的嘲讽,说自己没有任何陪嫁,没有任何进项。婆婆也会怪她粗笨,不会管家,不会看账本,更不能帮她应酬那些官家太太。 她受着婆婆的埋怨,心中却十分委屈,婆婆从来不让她做这些事情,总说她做不好,还责怪她懒,她真是有苦无处诉,有怨无处说。 而现在,没有别人的白眼,没有别人的冷嘲热讽。她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更重要的是,母亲陪伴在她的身边。寇彤觉得,这是她两辈子加一起最舒心的一个年关了。 就在此时,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拍门声,“砰砰砰”的声音一下子打破了这室内的温馨。 11 风雪出诊 听声音十分的着急! 不知道旺根婶这么急着找我什么事情,难道是大丫姐姐的身子又不好了? 寇彤这样想着,就从铺着棉垫子的榻上滑下来,穿上鞋子,准备迎出去。 她穿好鞋子,刚刚站起来,帘子又一掀,苏氏跟旺根媳妇就走了进来。 旺根媳妇忙上前一步,拉着寇彤的手说道:“小寇大夫,你赶紧跟我走!” 她不由分说,拉着寇彤就往外走,她的手又冰又凉,冷不丁地握上来,寇彤不由一哆嗦。 苏氏见了十分心疼:“旺根嫂子,你拉着彤娘去做什么呀?” “哎呀!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旺根媳妇火急火燎地说道:“太太现在病得厉害,那柯老头子一点办法也没有,现在只能小寇大夫去瞧瞧了!” 寇彤说道:“刘太太得病十分严重吗?” “是呀!”旺根媳妇一跺脚,骂道:“都是那庸医柯老头,先前耽误了我家大丫头不说,如今连太太的病也耽误了!他总说是伤寒伤寒,治了五六天了,一点效果都没有!现在只能指望你了,你快跟我走吧!” “可是!”寇彤急着说道:“不是我不愿意去,伤寒病我真的不会治!” 旺根媳妇道:“现在谁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寒病,那柯老头就是按照伤寒病治的,药吃了一副又一副,结果太太的病却越来越严重,不管怎么样,你先跟我去看看再说!” 寇彤看了看苏氏说道:“母亲,我跟旺根婶去前面看看,一会就回来,你莫担心!” 苏氏道:“你去看看也好!若是能治,就帮刘太太看看,若是不能治,你千万别逞强!” 说着苏氏又对旺根媳妇说道:“彤娘还小,嫂子你在刘老爷家千万照看着些!” 旺根媳妇听了点点头,拉着寇彤走了。 走到门口,又被苏氏叫住,她拿了一件外衣给寇彤穿上,这才目送她们出门。 不过一条巷子的距离,旺根媳妇催了又催。寇彤迎着淅沥沥的小雪,裹紧了身上的外衣,片刻功夫就来到刘府。 刘太太为人很不错,虽然是地主家的,但是向来面慈心善。前段时间还在街上搭棚施粥救助穷人,所以这次刘太太病了,镇子里倒是有不少人家都闻风而来。 有的是关心刘太太的身体,有的则是想看热闹,刘地主这么富裕的人家,要什么买不到?可就是这样的人家,太太的病却治不好,反而一天重似一天。镇子上的人都在刘府里面围着。 乡下人没有什么见识,不像高门大府那样不许人随意出入,他们也习惯了一家有事,多家来帮忙,倒是有不少人提供了偏方给刘地主。 刘地主担心刘太太的病,倒不吝啬,不管多稀奇古怪的方子,总找人拿来试,可是试了很多,总是不见效。 刘地主急的团团转,甚至骂柯大夫是庸医! 寇彤到的时候,正听见刘地主气急败坏的声音:“太太的病你治了这么久,收了这样多的银子,总是不见效,你不是庸医是什么?” 刘地主是范水镇首富,柯大夫自然不敢像对寻常一样那样随意辱骂,但是刘地主越说越难听,让柯大夫也有些受不了,他涨红了面皮,站起来说:“太太这病实在是奇怪的很,您若是嫌我治得不好,再另寻名医再是,我留在这里也是无用!” 说着就要走! 刘地主一把拉住他:“你不许走,医不好太太你不许走!” 柯大夫想走却又不敢与刘地主正面冲突,寇彤见柯大夫被骂,心中也觉得十分痛快!本来以为他是个狠角色,原来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孬货罢了! “快让开,让小寇大夫给太太看看!”旺根媳妇的声音像响雷一样炸在众人耳边。 镇子里明明只有柯大夫这一个医生,什么时候又来了个小寇大夫? 这小寇大夫又是何方神圣?柯大夫都医不好的病,小寇大夫能治好? 就在众人十分不解的时候,刘地主却松开了柯大夫的衣袖,急急忙忙说道:“快请小寇大夫进来!” 柯大夫听说镇子上还有别的医生,自然也不愿意走了。 寇彤越过众人,跟着旺根媳妇一起,来到刘地主的厅堂上,刘地主眼睛一瞪:“旺根家的,你不是带了小寇大夫来吗?怎么不见人呢?” 说着还不停地往人群后面张望! 寇彤直接被忽略掉了! 旺根媳妇将寇彤推倒刘地主面前,说道:“老爷,这就是小寇大夫!” 刘地主还没有说话,柯大夫就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刘地主见他笑得放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见柯大夫噤声了,才对旺根媳妇说道:“旺根家的,你开什么玩笑?这丫头才几岁,怎么可能是大夫?夫人病得这么重,你怎么不帮忙反倒添乱?” 旺根媳妇急着辩解道:“老爷,太太病重,我比你都着急,怎么敢添乱?这小寇大夫虽然年纪小,但是医术了得,我家大丫头的病就是小寇大夫给治好的!” 刘地主听了,眼睛一亮,随即他上下打量了寇彤一眼,半信半疑道:“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的法子,且让她试试吧!” 寇彤听了,松了一口气,然后跟着旺根媳妇进了东厢房,刘太太躺在床上,床边的踏脚上,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正眼睛红红的拉着刘太太的手。 身边站着一个正在服侍的小丫鬟。 旺根媳妇对那少年说道:“少爷,小寇大夫来了!” 那少年闻言转过头来看了看寇彤,然后站起来把床边的位置让出来。 寇彤看了看刘太太的脸色,带着不正常的潮红,她看见寇彤来了,十分虚弱地看了看寇彤,一副不解的样子。 寇彤对她微微一笑,让她安心:“太太,听说您病了,我来看看你,顺便帮您看看,这病有没有偏方可以治!” 寇彤没有直接说自己是来帮她看病的,刘太太几不可见地点点头。说来也奇怪,听了寇彤的声音,刘太太便觉得十分安心。不像面对柯大夫,有些焦躁。 旺根媳妇见了,心中赞叹寇彤有法子,有把柯大夫骂了一通。 寇彤掀开被子,伸手摸了摸刘太太的胳膊,发现刘太太身上有些发热,而且胳膊上有潮湿湿的汗。 她站了起来,给刘太太盖上被子,轻声说了几句安慰的话,然后才回到厅堂上。 旺根媳妇见了,只觉得寇彤行事十分成熟,一点不像十几岁的小孩子。 刘地主急的团团转,走廊下站的人也是翘首以望,柯大夫却是一副瞧好戏的鄙视模样。 寇彤一掀帘子出来,刘地主就迎了上来:“怎么样?” 寇彤看了看刘地主,又看了看门口围着的人,吸了一口气才说到:“刘老爷,太太的病,我治不了!” 此言一出,门口的人都叹了一口气,十分失望的样子! 有些人甚至想到自己真是傻了,怎么会把希望放在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身上! 最明显的就是柯大夫,他脸上先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紧跟着重重地“哼”了一声来显示自己的不满,脸上的鄙视的神色却更重了! 刘地主却反问寇彤:“怎么治不了呢?那怎么办,那怎么办?” 门口有人安慰刘地主:“刘老爷您别着急,太太好人有好报,苍天有眼,一定会保佑太太平安无事的!” “就是啊!刘老爷您千万不能急坏了!” 众人的安慰不过是隔靴挠痒,怎么能解决刘地主的燃眉之急呢?所以刘老爷反而跟着急了,焦虑地在屋内走来走去。 寇彤见刘地主焦急,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她忙说道:“刘老爷,我知道有一个人,应该能治太太的病!” “什么?”刘老爷一惊,好像没有听清楚。 “我知道有一个人,能治太太的病!”寇彤又重复了一遍。 刚才,寇彤说的时候,还带着几分不确定,可是再重复一遍的时候,不知怎地,寇彤的直觉告诉她,那个人一定医术十分高明! 她这句话众人都听见了! 柯大夫又是重重地一哼:“刚才旺根媳妇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怎么样呢!大家不是都看见了吗?” 刘地主脸上就显出不确定的神色来! 寇彤有些不高兴,但是随即一想,刘太太为人不错,而且现在患病,是非常时期,管他刘地主高兴不高兴呢! “刘老爷,现在太太已经是这样,不如您让旺根婶跟我一起去请,若是能请来,就让他给太太看看。若是请不来,那就当我没说!” “什么?”刘地主跳脚道:“请不来?怎么会请不来?我派人去请他也不来?” 寇彤眼睛一转:“人家是神医,寻常人家一般都请不来的!” 刘地主一听,这下真是相信了寇彤的话:“对,对,对,神医一般架子都比较大!” 然后他对旺根媳妇说:“旺根媳妇,快跟小寇大夫去请神医!” “小寇大夫,你可一定要跟神医好好说话呀,务必要将神医请到家中来!”刘地主叮嘱道:“等太太病好了,我自然会重重地谢你!” 这个时候寇彤也不说话客套话,点了点头就跟旺根媳妇出了门。 12 神医下山 寇彤的到来,让缓坡上的两人十分惊讶,子默嘀咕道:“下着雪,你还上山,真是阴魂不散!” 老者却若有所思地盯着旺根媳妇看了一眼,然后问寇彤是什么事情。 寇彤将来意说了一遍,然后说希望老者能去镇子上帮刘太太看病。 老者并没有问寇彤是怎么知道他会看病的,而是问道:“刘太太与你是何关系?” “刘太太与我并无关系!”寇彤老老实实地答道:“我与娘亲租的是刘家的房屋,刘太太宅心仁厚,我们母女拖欠房租的时候,并不曾为难我们,所以我十分感激。 我来请您,并不为我自己,为着刘地主见太太病了,十分着急,甚至还亲自以身试那些偏方给刘太太治病。至亲生病,刘老爷的做法令人动容,人皆有父母妻儿,我母亲生病之时,我也是这样着急。所以见刘地主,感同身受,便想一己之力帮助他。 而且刘太太是好人,经常帮助镇子上的穷人,前一段时间还施粥给镇子上的人!我想着,这样的好人,总要有好报才是!所以,想请您下山。” 老者望着寇彤,眼神闪了闪,好像十分赞赏:“你小小年纪,便知感激别人,可见你心底仁厚;能由人度己,由己推人,证明你能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具备医者的济世之德;你经历苦难,还能保持仁善之心,十分难得!” 说完他长叹一口气:“这些并非人人都能做到!实在难能可贵!” 站在他身后的子默听到这话,身子却像被雷击一样,定住不动了!只盯着寇彤若有所思! 老者站起来,从床底下拿出一个陈旧的花梨木手提式医药箱,边擦拭边说道:“老伙计,你也歇够了,以后还得你陪着我呀!” 那语气就像对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十分感慨! 寇彤却听的明白,老者是准备下山了! 寇彤心中一喜,高高兴兴地施了一礼:“多谢老丈仗义执手!” 老者笑着说:“客套话不用多说了,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寇彤也不说其他的,率先推开门,顶着风雪走在前面。 旺根媳妇紧跟其后:“小寇大夫,那神医是答应救太太的命了吗?” 寇彤点点头:“是呀!” 她的话刚落音就看见子默跟着老者身披蓑衣出了门。 旺根媳妇这才相信寇彤说的话,她一只手撑着油布伞,另一只手放到嘴边哈了哈气,道:“真有你的,小寇大夫!” 寇彤笑而不语! 一行人很快来到刘地主家,旺根媳妇嗓门大,向来是人未到,声先至,她刚走到门口就撩高了嗓门:“老爷,老爷,小寇大夫把神医给请来了!” 寇彤听了,直想上去捂住她的嘴!她刚才顺口说了老者是神医,也是权宜之计,自己还没有来得及跟旺根婶说清楚情况,也没有跟老丈说明原因,万一穿帮了怎么办? 可是现在,就算她要解释也不及了! 刘地主听见了,直接从屋子里面冲了出来:“神医大人,终于把您给等来了!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太太啊!” 围在门口的人自觉或不自觉地闪开了一条通道,刘地主直接冲到老者面前。 周围的人都在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不外乎讨论神医什么的! 寇彤见了,更加不知所措了,刚才撒的那个谎,不知道老丈会不会怪罪! 就算老丈医术高明,也不见得就是神医啊!自己这样误导别人,若是那无良的柯大夫,一定会欢天喜地的应承了。可是,老丈并不是柯大夫那样的人,恐怕老丈会生气的! 寇彤心虚,不由朝老者望去,这一望,倒让寇彤愣住了! 老丈身上穿着玄色的粗布交衽直裰,腰间系着同色的腰带,外面穿着墨色的粗布棉衣,须发皆白,咋一看上去,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老者。 若不是他身上背着花梨木的药药箱,别人恐怕只会以为他是个普通的人! 可是,老者眼神清明,精神矍铄,十分健壮,虽然须发皆白,但也可以称得上是鹤发童颜了! 寇彤见过一些或贫穷或富有的老者,他们大多死气沉沉,眼中平静之中包涵着历经世事的沧桑与荒凉。 可是老丈与他见到的那些人都不太一样,明明是垂暮之年,老丈却不是暮霭沉沉的,他的眼中包含着的是对别人的悲悯,与看透世事的大智慧。 在刘地主一口一个“神医”的称呼之下,他丝毫没有任何诧异,仿佛别人称呼他神医就是天经地义一般,仿佛他这些场景他已经司空见怪一样。他身边的子默,也是一幅见怪不怪的样子! 寇彤的心,不由砰砰直跳,她有一个预感,自己歪打正着了,这个老者的的确确是个神医! 寇彤反应过来的时候,老者已经由刘地主陪着进了内室。 寇彤站在门口,十分想知道结果。 而门口站着的众人,与寇彤一样,也都眼巴巴地望着屋内。可惜,一张绣喜鹊登枝的门帘遮住了众人的视线。 也不知道结果到底怎么样?刘太太的病严重吗?老丈能不能治好? 寇彤想着又啐了自己一口:老丈医术高明,什么样的病不能治?自己真是没用,只能在这里胡思乱想……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有人说道:“出来了!” 寇彤闻声抬头,果然见刘地主笑呵呵地将老丈引到厅堂的官帽椅上坐下,然后十分高兴地说:“老神医,我家太太的病,你当真医得吗?” “自然是真的!”老者回答的很是笃定。 “我家太太得的是什么个症候?”刘地主问道。 老者回答道:“不是大病,就是外感伤寒之症!” 寇彤愣住了! 刘地主也愣住了! 外面站着的众人都愣住了! 这个与柯大夫先前说的一模一样! 那为什么柯大夫没有治好刘太太的病呢?莫非是柯大夫用错了药?或者是故意不用对的药,然后想让刘家花高价钱来给刘太太医治? 寇彤觉得柯大夫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便觉得柯大夫是极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寇彤能想到,旁人自然也能想到。 大家不由自主地望向柯大夫,柯大夫脸上竟然显露出慌张的神色。 难道真的是柯大夫? 刘地主忙问道:“柯大夫也是这样说,为什么却治不好呢?” 说着他扬声喊道:“旺根媳妇,赶快把太太的剩下的药拿来给老神医看看!” 旺根媳妇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又像一阵风似得端着药罐子跑了进来。 她把药罐子放到老者面前的茶几上,刘地主忙道:“老神医,你给瞧瞧,是不是药有什么问题!若真是药有问题……哼哼!” 刘地主恶狠狠地拉长了声音,又意味深长地剜了柯大夫一眼,那含义不言而喻。 柯大夫见了,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老者拿起药罐子,寇彤忙站到老者身后,也伸长了脖子想看看里面有什么药材。 老者见寇彤如此,笑眯眯地说道:“丫头,你帮老夫看看,这里面有什么药材?” 寇彤看了老者一眼,看到他眼中的鼓励与信任,拿起药罐子嗅了嗅,她边闻边说道:“有大黄……嗯……厚朴、枳实,嗯……好像还有点芒硝的味道。” 然后她放下药罐子,看着老者说道:“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老者十分满意地点点头,赞赏道:“你说的非常对!” “那你知不知道这些药材的用量?”老者希冀地问道。 寇彤低头想了想,努力回忆刚才闻到的味道,然后摇了摇头:“我实不知!” “不知?”老者眼中不见失望,反倒是十分疑惑:“这大承气汤专治外感伤寒,难道你从未听说过?” 大承气汤?是这些药材的方子名称吗? 寇彤再次摇头! 老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话! 寇彤心中却有些懊恼了!她看得出来,老者十分喜欢她,甚至可以说是欣赏她,刚才问她的问题,有一些考校的意味在里面。寇彤多么希望自己的回答能让老者满意啊!她甚至隐隐希望能得到老者赏识,然后由他指点一二,总好过自己这样瞎子过河! “这方子没有问题!”老者的声音十分平稳与笃定! 这话一出,柯大夫明显松了一口气! 同时众人也十分不解,那怎么会治不好刘太太的病? 刘地主也问出了这句话。 老者却示意刘地主附耳过来,跟他说了一句话。 刘地主先是一愣,然后进了内室。 过一会刘地主出来了,他对着老者点点头道:“老神医所说的一点没错!那这病,已经有定论了吗?” 老者点点头! 刘地主大喜:“快,笔墨伺候!” 老者不做推辞,也不避人,提笔就在纸上写药方。 寇彤瞪大了眼睛看着老者落笔,刘地主、柯大夫、门口站着的众人,像寇彤一样,也都伸长了脖子。 只见老者在纸上写下了五个字:威灵仙三钱! 13 药到病除 当然,这个习惯对寇彤还说,应该是利大于弊的。 有利之处,便是她熟悉了这些草药的药性,药理,这对于做大夫的,会产生事半功倍的效果。很多大夫要用过许多方子,治国许多病才能准确地记住某位药的药性,而寇彤,现在就知道了,而且还十分清晰! 至于它的弊端,便是寇彤每每想起这些草药,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她当初努力背药性,就是为了讨好郑世修,但是郑世修最后却娶了对医药丝毫不通的寇妍! 真是讽刺! 郑凌薇有句话说对了,我寇彤苦读药书,郑世修还不是娶了我堂姐寇妍!我以为他对我的冷谈是因为他醉心于医术,所以千方百计学习辨识药草来讨得他的欢心!我真是傻,以为自己能认识那些草药,他就会喜欢上我。我真是傻透了! 寇妍对医术丝毫不通,对药材一丁点也不知道,他还不是娶了她? 他不喜欢我,至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我! 他是不喜欢我,所以连体面都不留给我。我被休为妾,可不是正好给寇妍挪了位置了吗? 寇彤突然间恍然大悟:至始至终,他对我都是毫无情义! 那我又何必想着一个对我无情无义的人! 寇彤,忘掉郑世修吧!忘掉郑家,忘掉郑凌薇,那只是个梦!现在梦醒了,没有郑家,没有郑世修!你今世要做的,是学好医术,保护好母亲,为父亲正名!这才是你该去想的,这才是你该去做的! 寇彤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思绪集中到老者的笔端上来! 威灵仙,又名青龙须、老虎须、铁帚扫,白花绿叶褐色根茎,气微,味微苦,其根及茎入药具有风湿、通经络、消骨哽之功效,入膀胱,兼入肠、胃经。 寇彤在想,不知道老者接下来要开什么药? 可是老者却停住了! 众人不解! 刘地主却突然想起来了,说道:“请移至客房写方子!” 众人恍然大悟! 这个时代,很多人有了药方都藏起来,从不轻易示人,就怕别人拿到了方子,抢走了自己的饭碗。有很多人靠药方子传家,在小地方,几个灵验的药方就能支撑起一个医生的名望了。 老者是不想自己的药方子外传,所以停笔不写了! 柯大夫却暗自恨得咬牙切齿:哪里来得老骗子,居然跟这个黄毛丫头一起,说出了我大承气汤的方子成份,本来想看看他要开什么方子的,没想到他居然不写了! 非人哉!简直非人哉! 呸!柯大夫心中啐了一口,什么东西!自己的方子不公布,却公布我的方子!真不是人! 众人也十分失望,本来还想着从神医这里弄个传家的方子,以后要是有人得了类似的病症,也可以照着方子抓药,没想到啊!这些大夫都是如此,方子捂得比什么都紧,就连神医也不例外! 或许根本就不是神医,不过是来招摇撞骗的罢了! 众人暗自揣测着! 却见老者笑着对刘地主说:“不必麻烦,方子已经开好!” 什么? 方子已经开好! 这、怎么可能! 众人都大眼瞪小眼,你望望我,我望望你!ωww.xSZWω㈧.NēΤ 寇彤也愣住了! 刘地主瞅着纸上的三个字看了半天,才磕磕绊绊地问道:“老神医,你没有开错吧?你确定就只有这一味药?” “是的!”老者点点头,成竹在胸地说道:“取威灵仙三钱,研磨成粉,热水冲服即可!此一味药下去,不出半个时辰就有药效,不出一个时辰,发热就能退下去!” 这么重的病,就用这一味药! 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刘地主看了看老者笃定的脸,咬了咬牙对站在一边兀自发愣的旺根道:“愣着做什么,快去买药!” “是!”旺根的话刚落音,就听见旺根儿子说道:“我腿脚快,我去!”说着一股烟一样冲出去了! 很快旺根儿子买了威灵仙回来,旺根媳妇负责研磨,伺候刘太太冲服。 这个空当,刘地主家的小儿子拿了几个条凳放到走廊下面,让众人坐下,又吩咐下人给众人用粗陶碗装了一碗热热的茶水! 站了半天的众人,早就冻得脚痛耳朵痛了,但是乡下没有什么新鲜事,刘太太平时为人慈善,经常帮助人,所以众人一直站在外面,一方面是真的关心刘太太得身子,另一方面是想看看最后的结果。 冷着这么半天,突然又能坐又有热气腾腾的茶水,众人纷纷对这个少年竖起大拇指:“少爷真是宅心仁厚,跟太太一样都是大善人!” “就是,少爷小小年纪就知道怜老惜贫,老天爷看着少爷这么孝顺一定会保佑太太快点好起来的!”有人附和着。 刘地主听了,十分自豪:“那是,我刘三株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不一般!” “刘老爷真是好福气!少爷一看就是聪明人!”有人顺着杆子往上爬,马屁也拍了上来。 刘地主家的儿子听着众人的话,脸微微有些发红,却不去理会。 他端了一碗水,亲自递给寇彤道:“小寇大夫,你喝点热水暖暖吧!” 寇彤见他小小年纪做事情就十分周全,心中对这个少年十分有好感,接过他手中的温暖的茶杯,对他感谢地笑了笑。 寇彤这一笑,让刘地主家的儿子一愣,然后脸就红的更厉害了! 寇彤低下头,看着杯子中袅袅升腾起的水雾,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哼!” 站在寇彤身边的子默,突然就冷哼了一下。 刘地主的儿子,突然间反应了过来,忙给子默也端了一杯。 子默却把脸转过去,丝毫不领情。 寇彤见子默如此,怕刘少爷脸上过意不去,就歉意道:“子默他不渴,您别往心里去!” 刘少爷闻言,也对寇彤笑了笑:“无妨!”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子默见了,脸色越发难看,不过寇彤见他一贯如此,也就没有做理会。 这时候,刘地主正兀自跟众人寒暄,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那些人越说越来劲,有个人说道:“少爷看着就聪明!以后一定能做中状元,做大官!给咱们范水镇的人长脸!以后我要是出去,就说我是刘少爷的同乡,别人也会对我们高看几分的!” 寇彤听了心中发笑,难道这些人心中,状元就这么好考吗? 刘少爷听了这句话,却紧紧抿了抿嘴唇,明显有些不悦。 就在此时,旺根媳妇在里面喊了一句:“快拿恭桶来!” 有小丫鬟送了恭桶进去,没过多久,帘子一掀,旺根媳妇拎了恭桶出来,同时伴着一股异样的味道。 众人纷纷捂住了鼻子! 刘地主却乐了:“老神仙说的果然不错,还不到半个时辰,就有效果了!太太已经好几天没有出恭了!” 柯大夫却嗤之以鼻:“若早说要出恭,不用威灵仙,巴豆也行!何必老神仙来,我就可以!” 刘地主听了自然不高兴,反唇相讥:“你懂个屁!你那点雕虫小技,也想跟老神仙比!简直笑死人了!” 老者却道:“无妨,我们不妨再等半个时辰,自然会有定论!” 众人见老者说得这么笃定,心中其实已经信了七八分了! 时间很快过去了,小丫鬟高兴地跑出来:“老爷,太太身上的热退了!” “真的?”刘地主既惊且喜,从椅子上弹起来,往室内钻:“真的吗?我去瞧瞧!” 旺根媳妇、刘少爷也跟着刘地主一起进了内室。 片刻之后,刘地主从室内出来,激动万分地抓着老者的手:“老神医,真是谢谢你!若不是你,太太指不定要受什么样的罪呢!你……你是我的恩人!” 说着就吩咐道:“快给老神医拿上两匹布,要上好的!再取二十两纹银来!” 嘶! 刘地主这话一出,众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两匹上好的布也就算了,没想到还有二十两纹银!是纹银哪!不是铜板!一两纹银就是一千个铜板,就是两吊钱,二十两纹银那该是多少钱哪! 这突如其来的财富,让众人不由羡慕! 柯大夫也是其中一员,只是其他人是羡慕,而柯大夫却是记恨! 同样是大夫,同样为刘太太治病,我治了这么多天,才一两银子不到,还丢了我的名声! 这个不知是从何处跑来的骗子,不过只开了一味药就赚了二十两纹银,心太黑了吧! 柯大夫眼红地看着老者毫不推辞地将二十两银子纳入怀中,心中好似在滴血,那本来是我的钱啊,怎么就被他拿去了! 我开的可是大承气汤,这个方子百试百灵,怎么今天就没有用了呢? 他心中懊悔不已:不对!大承气汤一定有用,只是时候没到,那个骗子开的威灵仙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起作用的还是我大承气汤。我才是真正出了力的那一个人呀,凭什么让他坐享其成? 我要揭穿他的真面目! 柯大夫这样一想,不由自主地走上了前! 14 恍然大悟 但是他上前走了几步就停下了,他听见了众人在夸赞老者,而且,别人夸老者的同时贬低他一下。说他怎么怎么缺德,怎么怎么不好!尛說Φ紋網 原本自信满满的他,突然不敢说话了。他怕这个时候引起众愤,因为从众人的口中,他可以听出来众人对他的排斥,甚至是怨恨! 柯大夫更家愤恨了! 但是柯大夫只敢把话放在心里,然后看着在众人恭维声中走出去的老者,怎么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怨气! 但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者接受别人神医的夸奖,他只能听着,他看了半天,也没有人理会他,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寇彤跟着老者还有子默三个人出了刘地主的家,往回走!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南方的雪存不住,雪落到地上变成了水,若不是树枝上零星挂着些琼玉,寇彤几乎忘记了刚才下过雪。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威灵仙有那么大的功效?寇彤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而子默与老者也没有说话,都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一行人沉默地回到小山坡的茅屋里,寇彤揉了揉冻的发僵的脸,想要开问老者刚才是怎么回事却又怕涉及到病理老者不会外传。 她又不想回家,一时间倒不知道怎么是好了! 老者看着她纠结的样子,微微一笑,然后问道:“丫头,你实话我告诉我,你怎么就那么笃定我会医术呢?” 老者乍一说话,寇彤本来分散的心神突然一凝,她慢腾腾地说道:“我看您地里面种的全部都是药材,所以猜测您应该是大夫!” “嗯!”老者点点头:“今天这刘太太病的不轻,那个柯大夫都束手无策,你怎么就笃定我一定能治刘太太的病呢?” 这个是寇彤的直觉! 寇彤想这么回答,但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我看您丰姿卓绝,飘飘欲仙,仙风道骨,颇有仙人之相,便猜测您一定不同凡响,医术高明!”说完她笑嘻嘻地说道:“果然被我猜对了,您果然如华佗再世,扁鹊重生,妙手回春,出手不凡!” 这马屁拍的呱呱叫! 子默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寇彤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老者听罢哈哈大笑,好像寇彤说的十分可笑! 在他的笑声里,寇彤不由觉得两颊发烫,觉得讪讪地! “哈哈哈!”老者笑着说道:“还是丫头你有眼光!一下子就猜个准!” “不是我有眼光,您的确是手有神通,与众不同!不信你问子默!” 寇彤朝子默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说话,子默憋红了脸,半天也没有挤出几个字。 老者开怀一笑:“好了,你别跟我绕弯子了!” “说吧!你到现在还不回家,留在这里到底想问我什么?”老者说着,就往后一仰,躺在躺椅上。 听了老者的话,寇彤摸了摸鼻子,自己心中的小九九被人看穿,寇彤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就这么转身离开,又实在不是她心中真正的想法。 她抬头看了看子默,发现他正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他自己的衣襟,根本不看自己。 算了!还是回家吧!这样子窥探别人的医术,实在不是她寇彤的作为。 她打定了,就想跟老者告辞,可是不知怎么,她看着老者慈眉善目的样子,笑眯眯的脸,突然间觉得老者并不厌恶她,而且还十分喜欢她。 她咬咬牙,跺跺脚,还是说出了心中的话:“老丈,你那威灵仙为何有如此大的功效?那威灵仙具有治疗风湿、通经络、消骨哽之功效,入膀胱,兼入肠、胃经,跟刘太太所患的伤寒病没有一丁点的关系,怎么就能治好伤寒病呢?” 老丈点点头:“丫头,你对于草药的医理十分精通嘛!” 寇彤却说道:“无用!只精通草药无用!我想知道为什么要用威灵仙,请老丈教我!” 说着就插葱一样深深地拜了下去。 寇彤郑重的样子,老者好像十分满意,他说道:“你倒是个知礼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子默的眼皮明显抖了几下。 “丫头,你知道威灵仙的药理,也知道刘太太患得什么病,根据病的症候来看的话,那柯大夫的药也是对症的。既然知道病理,药也对症,那为什么不见效果呢?你有没有想过?” 是啊!老丈说的没错!明明是对症下药,为什么久久不见效果,而老丈的一剂威灵仙下去就药到病除了? “老丈,请您教我!”寇彤又说了一次,眼中掩饰不住的是求知的欲望。她想知道原因,她想知道答案!就在这一刻,她心中所想所念,再无其他。 老者见寇彤眼神之中全然是一副认真的神态,也愣了一愣,他有多久没有见到过对医理这样渴求的人了! 是十年前?二十年前?亦或是更久?久到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老者被寇彤的认真所打动,也收起了笑意,而是郑重地说道:“在杏林界,很多人都喜欢收集医药圣手的方子,原因无他,有了药方子,就可以根据病症直接下药,往往会起到一针见血、药到病除的奇效。 知道病症,对症下药,本是不错!但是,就是因为如此,很多大夫忘记了行医问药本来应该讲究的是望、闻、问、切,再加上询问患者家属,充分了解病理,这样才能结合前因后果,真正做到对症下药。 因为除了现有的病症,可能还会有其他的病症有牵连,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就是如此! 切不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若只是知道照方子抓药,不考虑实际情况的话,便是再厉害的方子也无效!” 寇彤听了,心中十分激动,没想到老者讲的如此细致,这分明就是谆谆教导了! 她连忙说道:“那柯大夫就是犯了这样的错误,所以他用大承气汤治疗伤寒病其实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没有考虑其他的因素,所以导致一直迟迟不见效,对吗?” “是的!”寇彤的反应让老者很满意:“你好好回想一下,我威灵仙下去之后,那刘太太后来怎么样了?” “唔……”寇彤低头想了一会,威灵仙服下去之后…… 寇彤突然想起来:“刘太太出了一回恭!” “可是,这跟伤寒病有什么关系呢?”寇彤又问道。 “我给刘太太号了一会脉,发现刘太太的外感伤寒病因为之前治疗不当,外邪化热,与肠中干燥的大便结合在一起,不能排泄,造成阳明腑实之症。所以,大便不能通下,发热,四肢汗出。” “嗯!”寇彤点点头,想起了她去看刘太太的时候,的确是如此。 老者继续说道:“阳明府实之症,需要泻下,才能排出体内的邪热。用大承气汤中的大黄、厚朴、芒硝来泻下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柯大夫只知道对着方子开药,没有询问病人的情况。因为天气冷,刘太太受了寒,导致经络不通,气机不能运化。所以,虽喝了大承气汤,却因为经络阻滞,被於在腹中,不能发挥药效。” 寇彤眼睛一亮:“所以,您就开了威灵仙给刘太太通经络,经络一通,大承气汤的效果自然就到了。所以刘太太想排泄,而体内的邪热就随着秽物一起排出去了!” 寇彤的回答,让老者会心一笑。 “居然是这样!”寇彤激动地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竟然是这样!” 老丈真的很厉害,寇彤的心砰砰直跳! 她不禁想到,若是自己能像老丈这样厉害……不、只要自己能有老丈的一半,一半就足够了! 老丈轻轻一点拨,不过是几句话,就让自己恍然大悟,见识了一片新天地,这是自己读一辈子医书也学不到的! 我……我遇到贵人了!我寇彤遇到贵人了! 她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老丈就是我的贵人,我要留在老丈身边,哪怕是做牛做马,只求老丈能点拨一二。 对!就是这样! 寇彤下定了决心,便觉得以后无论如何都要跟老丈常来常往!一定要跟老丈打好关系,凭着老丈现在对自己的喜爱,她再努努力,一定不能让老丈厌烦了自己。这样,老丈随便漏一点,也够她寇彤受用一辈子的了! 她这样想着,不由走到老者面前,竖起大拇指:“老丈,你好厉害啊!您当真不愧为神医!您的医术当真是非常高明!我果然没有说错,您就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您今天当真让我大开眼界,我对您万分拜服!这样的医术,别说是范水镇,便是整个南直隶,甚至全大晋朝,也再难找出第二个了!” 老者看着寇彤脸蛋因为激动而变得红扑扑的,看着她为了讨好自己而说着溜须拍马的话,不由乐了! 他重新躺回到躺椅上,十分不经意地问道:“你说的没错,我的医术整个大晋朝的确找不出第二个。那,丫头,你想学吗?” 15 惊喜交加 那模样就像问寇彤你要不要吃饭,要不要休息一样轻描淡写,好像是再随便不过的一件事情! 可是寇彤却愣住了! 你想学吗? 你想学吗! 这四个字从老者耳中吐出来,就在寇彤脑海之中形成山呼海啸之势,寇彤已经不能再思考了! 她也忘记了思考了! 就像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一个穷得连饭都吃不上、无处容身的人,你突然给了他一座宫殿,你告诉他:宫殿是你的!宫殿里面的成群的奴仆任你驱使,厨房里面的山珍海味任你吞食,宫殿里风流婉转的女娥任你为所欲为,穿不完的绫罗绸缎、用不完的金银珠宝,全部都是你的! 你想学吗?老者这四个字,对寇彤带来的震撼不亚于如此! 她想学!她一千个一万个想学! 她头脑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却从善如流地跪伏下去,口中的话也十分顺溜地说了出来:“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说着便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响头。 “嗯!”老者郑重地坐地来,说道:“果然十分乖觉!但是这一声“师父”还为之过早!” “莫非老丈门下不收女弟子?”寇彤问的十分焦急。 “不是!我这一辈之中便有一个师妹!现在你不能叫师父是因为,我们这一派,入门之前先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学习通过之后方能正式拜师学艺!没有通过考试,还不算我门中子弟!因此,你接下来的时间,要跟着我学习,我随时都有可能对你进行考核,考核通过,便可真正成为我门下徒弟!” “是!我知道了!”寇彤说道:“老丈,我一定努力跟您学习,争取早一日通过考核,成为您门下的弟子!” “起来吧!”老者点点头:“你尽力就好,也不必操之过急。” 寇彤站了起来,感觉到子默盯着自己看,她心情大好,十分开心,便咧开嘴对子默笑了笑,但是子默却面色不虞地将脸转向一边。 寇彤也不以为意!今天发生的一切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刘太太的病治好了!老丈愿意教她医术,虽然现在还不是正式的弟子,但是寇彤相信,自己绝对可以通过老者的考核的! 她怀着激动的心情,一脚深一脚浅地下了小山坡,走出去才发现坡下面站着一个穿靛青色衣服的人,看样子依稀是苏氏。 寇彤忙三步并作两步下了小缓坡,走近一看,果然是苏氏。 见母亲站在冷风里面,寇彤不由心疼道:“母亲,你怎么出来了?在这里站了多久了?这么冷的天气,若是冻着了怎么是好?” “我做了午饭,见你一直没有回来,就去前头刘地主家问,旺根媳妇告诉我到小山坡上来了,我就急急忙忙赶过来了!我听说这缓坡上住的是老神医,医术了得,治好了刘太太的病,便想着你们可能有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凑上去不好,所以就站在这里等你!也没有等多久,我们快回家吧!” 说着,她走上来握了寇彤的手。 寇彤一听,才发觉自己忘记跟苏氏说一声了,急匆匆地出去,半天没有人影,难怪母亲会着急了! 她可以想象到苏氏将饭菜热了又热,左等右等都不见自己回来的焦急样子。 她暗暗责怪自己的粗心,并告诫自己,再不可犯这样的错误! “母亲,今天的事,是我不对,我以后出去一定会跟你说一声的。”寇彤被苏氏拉着手,觉得手里、心里都是暖暖的。 “傻孩子!咱们快些回去吧!” 母女两个相依偎着回了家。 寇彤自然不知道,缓坡上,子默一直目送她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身回屋。 回到家中,寇彤把今天的事情跟苏氏说了一遍,然后又告诉苏氏,因为寇彤推荐老者给刘太太看病,所以老者给了寇彤一笔报酬。 说着,她从怀中拿出两锭一两的银子,交给苏氏。 其实这笔钱是寇彤早就准备好的,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拿出来,现在借着这个机会,寇彤觉得再合适不过了。 苏氏接了银子,一点都没有怀疑,只是嗔怪道:“你只是去告诉了人家一声,本没有出太多的力气,怎么能收人家这么多钱?以后万万不可如此!” “母亲,你放心,君子爱才,取之有道!我不会乱收别人的钱,这笔钱非偷、非抢,虽然得来有些良心不安,但是我毕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更何况,咱们现在真的很缺钱,所以,我就拿了!母亲,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寇彤的眼中,有着隐隐的紧张。 这些日子以来,她心中其实是有些负担的,虽然她知道这笔钱是无主的,不知道哪年哪月的人留在这里的,但是她依然觉得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 她想从苏氏口中得到肯定:她没有做错! 苏氏看见寇彤紧张的眼神,心中一个咯噔,她又是酸涩又是自责:自己这是怎么了?为着这么一点小事,把女儿吓成这个样子!彤娘会如此,还不是因为自己没有用!若是自己有能耐,怎么会让女儿小小年纪就为吃穿用度操心? 寇彤说得是到庙中取钱一事,而苏氏却以为仅仅是从老者手中拿钱一事。她心中十分难过,若是夫君还在,女儿现在就是大家的小姐,怎么会过着这样的苦日子? 可是,她也知道,她的夫君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她红着眼圈,握了握寇彤的手,声音中有着哽咽:“彤娘没有做错,彤娘没有做伤害任何人,自然是对的!现在咱们的确很缺钱!是母亲没用,让彤娘受委屈了!若是你父亲还在,哪里需要你操这些心,都是母亲没有用!” “母亲,彤娘不觉得委屈!能跟母亲在一起,彤娘觉得很满足!”寇彤反握了苏氏的手说道。 突然,她跳起来说道:“对了,母亲,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什么事?”苏氏见寇彤情绪很高,便也打起精神问道。 “老丈见我聪明,所以决定让我跟着他学习医术。等过一段时间,就会考核我,若是我通过考核,老丈就会正式收我为徒弟!到时候,我就是神医的弟子了!到时候,我的医术,一定会像父亲那样厉害!母亲,你说这是不是一件大喜事?” 虽然已经过去一会了,但是现在说出来,寇彤依然觉得十分激动! “真的吗?”苏氏也非常惊喜:“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今天听他们说老神医的医术十分的高明,若是你能在他门下学习,医术一定会突飞猛进的!这真是……真是苍天有眼!你父亲得知,也一定会高兴的!” 她高兴的走来走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要去告诉你父亲!” 说着就朝屋内走! 寇彤一把拉住她,撒娇道:“母亲,我饿了!我早上出去到现在,一直没有吃饭呢!” 苏氏笑呵呵地说道:“瞧我,一高兴就什么都忘了!饭菜都是现成的,母亲马上给你热热!还有,你能跟老神医学医术是大喜事,得庆祝庆祝,我下午到镇子上买点肉,我包饺子给你吃!” 寇彤听了,不由咽了咽口水,她已经好几个月都没有吃到肉了。 上次旺根婶送来的肉,被母亲放到锅里练成了油,炒菜的时候只能放一点点,她肚子里的馋虫早就嗷嗷叫了! “太好了,母亲最好了!” 她欢呼地抱着苏氏,快活的像个小孩子。 苏氏笑道:“我先去跟你热饭去,看你,口水都淌出来了!” 下午,母女俩个高高兴兴地包了剁肉馅,擀饺皮,包饺子,晚上寇彤吃了个肚儿圆。 她躺到床上回想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激动不已。本来以为自己会激动的睡不着觉,但是由于她今天太累了,还是很快就进入梦想。 这一晚,是寇彤重生以来,睡的最香的一次。 ************ 第二天是大晴天,苏氏起了个大早,早早地准备好早饭,然后喊寇彤起床。尛說Φ紋網 寇彤被苏氏叫醒之后,便穿衣服便问道:“母亲,你今天怎么这样早?” “你今天第一天跟着老丈学医术,自然要早起!你忘了吗?从六岁开始你就跟着先生读书识字了,若不是……恐怕你现在差不多就该停止课业,然后开始学着管家了。” 说道这里,苏氏一顿,然后又笑着说道:“所以,学医跟做学问一样,都要早起!今天是第一天,自然更要重视,虽然没有正式拜师,但是既然教你,那就是你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侍奉师父,要像对待父亲一样恭谨。 我早早就做好了饭,你快起来,吃过饭就可以出发了!第一天,是个开头,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能给你父亲丢脸才是!” 等寇彤穿好衣服之后,苏氏像往常一样给寇彤梳头,只是今天梳的头发特别干净利索,头顶上编了一个小小辫子挽成发髻,后面的头发都拢到一起,扎成一个独辫子。非常清爽简单! 16 豆蔻年华 苏氏十分满意:“真漂亮!彤娘也是大姑娘了!” 寇彤自然知道自己长相不俗! 寇家的姑娘里面,就她跟堂姐寇妍长得最好看。 郑世修曾经跟她说过,寇家的人很会取名字,每个姑娘的名字都十分贴切。 寇彤明艳端庄,正应了她的名字,彤--灿若锦霞! 而她的表姐寇妍,长相也继承了寇家人浓眉大眼的模样,却是削肩窄腰,娇小玲珑,名字也十分应景,妍--巧慧娇柔! 苏氏祖籍北方,个子高挑健壮,成年的寇彤继承了苏氏的身材,寇家的姑娘里面,她高高的个子,永远都是最先被人看到的那一个。 可是别人的眼光只会从她身上滑过去,然后自然而然地望向寇家四房最受宠的嫡女--她的堂姐寇妍。 她那时刚嫁过去,因为郑世修太过关注堂姐,她心中不悦,当时说了几句刺耳的话,郑世修当场拂袖而去,一连一个月都不愿意理她。直到堂姐嫁了人,她心中的石头才放了下来。可是,就算寇妍嫁了人,郑世修还是愿意为她守身如玉,他宁愿无休无止地等待,也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小意温存…… 寇彤又觉得自己呼吸有些急促了,她忙稳住心神,告诫自己今生再不可与郑世修又有任何交集。 罢!罢!罢! 既然如此不堪,休要再想,休要再提! 寇彤将注意力会转到苏氏身上:“那也是母亲的功劳,都说女儿肖母,没有漂亮的母亲,哪有漂亮的我呢!” “小贫嘴!”苏氏刮了一下寇彤的鼻子:“快些用早饭,晚了就不好了!” 苏氏的愉悦感染了寇彤,看着母亲微笑的脸庞,寇彤突然觉得,母亲好像比前一段时间快活了很多,笑容多了许多! 寇彤撩了帘子,推开门!好个晴天! 昨日天阴得那么重,今天却是这么晴朗的天气! 老人常说,雨后初晴出去办事,往往无往不利!那是不是也意味着,从今之后,自己的生活可会像今天的天气一样,明媚晴朗! 用过早饭,跟苏氏告别,寇彤穿上外衣就出了门。 她心情十分好,一路上看到什么都觉得跟之前不一样了。 她路上也不停歇,一口气来到镇子西头小缓坡。 她到坡上的时候,老者跟子默正在用早饭。 见她来了,老者放下碗筷:“呵呵,丫头,你来的很早嘛!” “是家母起得早,早早地喊了我起床!”寇彤回答的很老实。 不知道为什么,老者问寇彤问题,寇彤总是诚诚实实的回答,从来不拐弯抹角。也许就是这样的诚恳打动了老者吧! “这么说,你母亲支持你学医?” “是的!”寇彤沉吟了一下说道:“先父在世时就是大夫!” 老者点点头:“怪不得你对医药颇有天分,原来是家学使然!从今之后,你要跟着我学习了,不可以怕苦、怕累!你若觉得受不了,可以直接跟我说,我断不会勉强你!强扭的瓜不甜,勉强而为之,于你、于我都不是幸事!” “是,多些老丈教诲,我一定铭记于心!” “不要叫我老丈,我姓安,你跟着子默,叫我师父即可!” “是!师父!”寇彤表现的十分乖巧。 “好了,我看你草药比较熟练,直接就可以开始了!你跟着子默两个人一起,先辨识草药,等了解之后,把眼睛闭上,通过气味来分辨是何种草药。你跟着子默一起,两个人互相测验!” “是!” 中午寇彤回家用了午饭,下午来到小缓坡继续做上午的事情。 整整一天,寇彤都在辩药、认药。 在这个过程之中,寇彤惊讶于子默的聪慧,寇彤认得那是因为有前世的几年的基础,而子默居然也能辨认的丝毫不差。所以寇彤更用心了,而这样枯燥的训练,对于子默而言,却有些无聊难耐。 晚上回家的时候,老者告诉寇彤等过了年,开春的时候,他就要上门出诊,到时候就带着子默与寇彤一起,甚至会让她动手给人诊断。 寇彤听了,心中十分高兴!她终于有机会,可以真正帮人看病了!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寇彤一直跟在老者身边学习,上午辩药、下午老者会跟他们讲解医理。 第二天,老者会考校他们昨天学的内容。 寇彤发现,在这方面子默做的非常好,他的记忆力简直是惊人! 为了弥补自己的不足,晚上回到家中,寇彤会将今天所看所学在脑海之中回想一遍,之后再列出一个大纲,最后再将一些细枝末节填充进去,笔记做的十分细致。 到了早上,去小缓坡之前,寇彤会将笔记拿出来重新温习一遍,这样以来,昨天所学的东西,寇彤基本上能完全消化了。 只是这样一来,寇彤每天晚上都要点着油灯,做很久的笔记,到了早晨又要比原来早起半个时辰。苏氏见寇彤原本就瘦弱的身子更瘦了,十分心疼,就劝她不要那么用功。 寇彤却道:“母亲,我想跟着师父学医术,我想成为师父真正的弟子!这些辛苦算什么,我觉得甘之如饴!” 苏氏听寇彤如此说,再不说什么了!只每天晚上给寇彤熬上一小碗粥,帮寇彤补身子。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聊胜于无吧!至少寇彤不用饿肚子睡觉了! 时间过得非常快,转眼间就过了二月,风吹到脸上不是那么冷了,太阳晒着人也暖洋洋的。 这两个月来,寇彤对于草药的认知出现了突飞猛进的变化! 同样变化的,还有寇彤的个子,这两个月来,她的身体像被春风吹过的柳条一般抽芽吐丝。 去年的春装寇彤穿着已经小了,苏氏忙着扯布给寇彤做衣裳。 这几天因为老者要去访友,寇彤难得在家中闲下来一段时间,她搬了个小杌子,坐在院子里,晒着阳光看医书。 “笃笃笃”的叩门声传来,寇彤却丝毫没有听见,她的心思已经全部沉浸到书里面去了。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学习,寇彤再来翻书的话,发现有一些已经能看懂了。有些不明白的,她就记录下来,等第二天再去问老者。前几天她刚刚问了老者一个问题,经过老者的指点,她回来再看,就有一种云开月明,恍然大悟的感觉。 “刘少爷来了!” 苏氏去开了门,笑着将人迎了进来,熟稔地说道:“多谢太太免了我们这两个月的租子,还要谢谢您这一段时间总是将换下来的衣物交给我洗,若不是您,恐怕我给彤娘开了春又没有口粮了呢!” “苏家婶子太过客气了!这两年来,你一直帮着我们家浆洗衣物,又干净又整齐,我母亲之所以不交给旁人,就是因为你的手艺好,哪里是我的功劳呢!若是免租的事情,就更不是我的主意了,年底收成不好,我们田庄里面的长工、佃户租子都免了,也不是独独您一家,况且这也是母亲心慈,我并没有出力,不过是做个跑腿的,过来跟你说一声罢了!” 来的人是刘达,刘地主家的独子。 自从那次寇彤请了老者治好了刘太太得病之后,他对寇彤与苏氏总是多有照顾。 受人恩惠,总是要心怀感激的。 寇彤忙站起来道:“刘少爷,请屋里坐!” 刘达见寇彤跟他说话,心中十分高兴:“彤娘,不用那么客气!” 苏氏把人往里让,说道:“不管怎么说,总是要感谢您,更何况,您将换下来的就窗帘全部都给了我,我做了一些针线,拿到镇子上也卖了一些钱!您真是给刘太太一样,宅心仁厚!” 苏氏的语气亲切中带着恭敬,拿捏的十分得当。 寇彤见了,心中自叹弗如:母亲随着父亲在京城生活了那么多年,官员家属之间的人情往来,客套寒暄的交际,当真做的十分有礼有节。这几年贫穷的生活,见惯了人情冷暖的母亲交际之时更是带了几分圆润,更加的游刃有余了! 光看刘达脸上的笑容就知道,苏氏这样的方式让刘达觉得十分受用! 苏氏捧上茶道:“不是什么好茶,少爷您别嫌弃!”小說中文網 刘达抿了一口茶水道:“苏家婶子不要客气,您先忙,我今天来就是送这些衣服过来,顺便问问彤娘老神医的事情。” 苏氏看了寇彤一眼,寇彤点了点头,苏氏就笑着说道:“您坐着,我这就将衣服洗出来!” 苏氏说着就拿着拿包衣服到院子里面去了。 最近这几个月,刘达往寇家来得十分频繁,有时寇彤在家,有时寇彤不在家。有一天,苏氏突然跟寇彤说道,她已经长大了,过了年就十三了,刘少爷也有十五六了,与刘少爷走得太近不好! 寇彤自然明白苏氏的意思,她也能感觉到刘达跟她说话时的情愫,所以她尽量避免少跟刘达接触。虽然乡下民风淳朴,大晋朝也不拘男女之间的往来,但是她们孤儿寡母,传出什么风言风语的话,她们就无法立足了! 见刘达不说话,寇彤就主动提起话头。 “不知刘少爷找我,想问什么事情?”寇彤问道。 “彤娘,你不用这么见外,我上次不是说了吗,你叫我刘达就行了!”刘达对于寇彤叫他刘少爷一事一直耿耿于怀。 因为他多次这样提醒寇彤,这一次寇彤便从善如流:“好的,刘达!” 刘达见寇彤如此,十分高兴:“彤娘,你是不是老神医的弟子?” 怎么好端端的,问起这个来了?寇彤心中暗自纳闷。 17 不再退让 寇彤虽然不知道刘达为什么这么问,但是还是如实相告。 “哦!”刘达微微有些失望。 他沉默了一会道:“那你能不能帮我问问老神医还收不收徒弟?” 寇彤一惊:“你要学医术?” “是的!”刘达脸有些微微红:“是的,我自小就对医术十分感兴趣,想学医!” “哦!”寇彤恍然大悟,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她问道:“可是刘老爷希望你走科举,考状元,你打算学医术的事,刘老爷知道吗?” 刘达听了寇彤的话,本来兴致勃勃的脸变得有些不自在:“我爹暂时还不知道!” 刘老爷现在不知道,学习医术仅仅是刘达自己的想法。 以寇彤看来,刘老爷一心想让刘达考科举,出人头地。刘老爷若是知道了刘达想学医术的话,恐怕不仅不会赞成,而且还会极力反对吧! 若是自己把刘达介绍给老丈,不管老丈收不收刘达,这事情若是被刘老爷知道了,对自己与母亲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她们本不是范水镇的人,到这里避难,人生地不熟,还租着刘老爷的房子。若是得罪了刘老爷,可不是闹着玩的。 片刻的功夫,寇彤已经想明白了中间的关键之处,她为难地说道:“刘达,我实话跟你说,师父现在出去访友,不知何时能回来。师父收弟子的话,必须要经过弟子家中同意才可,没有刘老爷发话,师父断不会接受你的!师父毕竟是外乡人,若是与刘老爷有所嫌隙,恐怕就只能离开范水镇了!” 刘达听了又是低着头沉默,过了好半天,他才抬起头:“彤娘,你相信我,我会说服父亲,让父亲同意我学习医术的!” “我相信你!其实走科举的路子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寇彤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刘达打断了:“彤娘,你怎么也像别人一样!别人都说考科举如何好,但是于我而言,我只想学医术!” 他抓起寇彤放在桌子上的书,说道:“你看你,一个女孩子学针线也没有什么不好,那你为什么还看这些医书?我知道你对医术很执着,你知不知道,我跟你的心事一样的,别人都能那样说,就只你不能!” 刘达又坐回到椅子上:“你在读医书的时候,我也在读,不同的是,你是正大光明的,我是偷偷摸摸的!” 刘达的一番话,让寇彤陷入了沉思! 她想起了父亲!她的父亲也是这样,从科举之路走到了学医之路。而她自己也是如此,学医术,给她打开了一片新的天空。 “只要你能说服刘老爷,我就帮你在师父面前说话!”寇彤看着眼前的少年,承诺的话,就脱口而出。 刘达闻言突然抬起头来,他十分感激地望着寇彤:“彤娘谢谢你!” 刘达最终没能说服刘地主,刘地主把刘达关了起来,几天之后,刘达还是乖乖地听从刘地主的话,回到师孰继续读书。 寇彤得知之后,叹了半天的气,想了想与其替别人烦恼,不如赶紧做笔记。她一旦拿起笔,就会将那些事情都忘记了。 没过几天,老者访友回来,寇彤又恢复了之前一早就去学医的日子。 苏氏给寇彤的新衣已经做好了,穿上新衣服的寇彤心情非常的好,像往常一样往小缓坡走去。 这一天天气非常好,晴空万里,碧空如洗。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非常舒服。阳光给镇子的房舍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颜色,街头巷尾的小树,冒出嫩绿的枝桠,墙角的小草也在春风里摇曳生姿。 几只青色的小燕子在寇彤头顶飞来飞去,忙着筑巢! 小缓坡上的杏树林、桃树林花儿开得正热闹,有的红、有的粉。除了花朵,还有碧油油的青草织就的茵毯。配着鲜艳的鲜花,看上去就好像是碧绿的湖水上飘着许多彩色的云,十分的美丽! 真是好看! 寇彤不由想到,在她的记忆里面,从来没有这么一片美丽的地方。可见自己前一世活得是多么的单调。 这一世,终究是不一样了,医术,已经为她打开了一片新的天地。 寇彤满满吸了一口清晨清新的空气,精神抖擞地往那一片织锦一样的小缓坡走去。 她刚到缓坡下面,就迎上了老者、子默,还有一个神色忧虑焦急的妇人! “师父,这是要出诊?”寇彤见老者背着他花梨木的药箱,忍着内心的激动问道。 “是的!”老者说着指着那妇人说道:“这是张秀才家的娘子,她家中有病人需要医治。本来想着到你家喊你,没想到这里遇见了你,丫头,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 “是!”寇彤说着,忙上前一步,接过老者肩膀上的医药箱:“师父,我来吧!” 老者笑眯眯地往前走,但是拒绝道:“你年纪小,身子弱,而且还在长个子,重物压着你,你会长不高的!” “不会的!我会长高的,而且师父的药箱也不重,我拎得动!以后我是要当大夫的,是要独自出诊的,到时候还不是要背药箱?现在替师父背,就当是提前练习了!” 老者十分欣慰:“好!那就你来拎!”wWW.xszWω㈧.йêt 寇彤接过老者肩膀上的药箱,背在身上,然后跟在老者与妇人后面往前走。 她心中十分高兴,因为她发现不管她要做什么,只要说以后要给人看病,以后要出诊之类的话,老者都不会拒绝她。师父,当真是个好师父,也是个好大夫,自己要跟师父学的东西,不仅有医术,还要有医德! 她美滋滋地想着! 耳边却传来子默讥讽的声音:“马屁精!” 寇彤朝子默望去,只见他一脸不屑地觑着寇彤,寇彤就想起了上一次给刘太太看病的时候,子默也说要帮师父背药箱,被师父拒绝的事情。 她瞬间就明白了子默为什么要这么说,她笑了笑,立马反唇相讥:“就怕有人想拍还拍不到呢!” “你说什么?”子默横眉怒目。 寇彤却不怕他,无视他的怒意:“吃不到葡萄便说葡萄酸!” “你……” “你们在说什么?”老者问道。 寇彤抢先道:“子默说他也想背这药箱!” “嗯!”老者点点头道:“那就让他背一会吧!你们两个轮流着背,便不会太累!” “是!”寇彤回答的兴高采烈。 她挑衅地朝子默看了一眼,笑的得意洋洋:“子默,换你背了!” 子默瞥了寇彤一眼,不甘愿地接过药箱,脸黑的像块炭。 寇彤却微微一笑:谁叫你总是欺负我!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一行人跟着那个妇人一起到了镇子南头的一个面南背北的院子门前,只见院子门头上写着“向阳书院”四个大字!刚刚在门口站定,就听到里面有孩童郎朗的读书声传来。 原来这家书院是科举落第的张秀才所办,张秀才多次参加科举,总是不第,终于在三十五岁那年决定不再参加科考,便回到范水镇开了一家书院,专门给附近几个镇子学龄的儿童启蒙。 来请老者出诊的,是张秀才的娘子,而生病的人并不是张秀才,而是张秀才的儿子张小郎。 秀才娘子引着寇彤一行人进入院子,院子挺大的,三间一明两暗品字形的瓦房,左右两边各是两间厢房,左边的两间厢房被打通了,改成教室。 院子里铺满了青砖,走道是青石板铺就的路,庭院里面种着一小片竹子,给院子带来一抹新绿。再加上书声阵阵,这与寇彤往日见到的乡下人家很不一样。 她忍不住东张西望起来,经过庭院的时候,寇彤看到教室里面坐着一排排的稚龄的学子,正在摇头晃脑地读书。一个穿着鸭青色交领长衫的中年男子,正背着手在学子中间走来走去。他不时地用手捋自己的山羊胡子,一幅老学究的样子。 不用说,这一定是张秀才了! 见师父与子默已经跟秀才娘子进了左边的屋子,寇彤连忙跟上。一进入屋子,就让人感觉到不适,光线很暗,已经进入春天,可这间屋子窗帘、门帘还是冬天那种有夹棉的厚厚的样式。不仅如此,寇彤还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 “这里太暗了!”老者说道。 秀才娘子忙说道:“张联这孩子受了点风寒,不敢见风,所以没有办法掀帘子,您先坐,我这就点灯!” “不用了!”老者阻止她:“将门帘、窗户都打开吧!” “这……”秀才娘子有些迟疑:“这恐怕于张联的身子不利……” “你愣着做什么?”张秀才不知道何时进来的,他十分不满意妻子的迟疑:“迩聪已经病成这个样子了,你还顾忌什么?听柯大夫的话捂了这么久,也没见好转,好不容易请来了神医,你就该听神医的!” 18 再遇伤寒 寇彤暗暗点头:这个张秀才读了些书,果然跟那些人不一样,院落收拾的很是雅致,给张小郎取的名字也很不错。虽然不能跟南京那些诗书望族相比,但是在这个小镇上,也算十分不错的了。 “妇人无知,老神医切莫怪罪!”张秀才忙向老者一鞠手:“犬子的病,还需老神医施展妙手。” “无妨!”老者表示不在意:“令郎的病,需诊治之后方有定论。” 秀才娘子将门帘窗户打开,明亮的光线伴着一股清新的空气通过窗户涌进来,室内一下子变得亮堂了起来。 张小郎身后靠着一个软枕,半躺在床上,嘴唇发白,脸色蜡黄,一副十分虚弱的样子。 秀才娘子送上一个凳子,老者就坐在床的旁边,给他把脉。 张秀才跟秀才娘子站到老者身后,眼巴巴地望着张小郎跟老者。 子默跟寇彤被挤到一边。 子默轻哼了一声,就站到一边不再说话。 而寇彤则伸长了脖子往前看。 突然,她看到张小郎枕头底下露出小半截书来。寇彤不由心生敬佩,病得这么重,居然还看书,真是令人自愧不如。有这样用功的儿子,张秀才应该很欣慰吧! 寇彤正想着,突然有人拽了拽她的头发,寇彤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无聊! 她不会理子默的挑衅,心中却想着等师父诊治完了,回去的时候再与他细细算账。 见她不理会,子默下手更重了,寇彤心中气恼,忙回头拿眼瞪他。 子默眼中毫无恶意,拉着寇彤的手,指了指外面。 寇彤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见子默走了出去,也只好跟着他出去了。 “有什么事?”寇彤的语气十分不善。 这是她第一次跟师父出诊,自然十分看重,她想看师父是如何的诊治的。所以进入房间之后,师父的一言一行她都十分留意。可恶的子默,非要在这个时候打扰她。她几乎要怀疑,子默是不是故意不想让她看到师父是如何诊治的了! 因为带着焦急与成见,所以寇彤语气难免冲了点。 子默听了一愣,他没有想到寇彤会这么生气,就说道:“不就是拉了你的辫子吗?我又没有用力,你的头发也没有乱,你何必这么生气?” 虽然他说的是道歉的话,但是语气却十分不以为意。听到寇彤耳中,他绝对不是道歉,反倒像是挑衅。 “你……”寇彤气结,对于这个家伙,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一心记挂屋内的情况,也就不与他理论,而是板着脸说道:“你叫我出来,到底什么事情?” 硬梆梆的语气明显表明了她的不耐烦。 “这张小郎怎么有两个名字?秀才娘子叫他张联,张秀才叫他迩聪,这是怎么回事?”子默不解地问道。 寇彤瞪大了眼睛!到此刻,她终于明白,子默就是故意来捣乱的。 他仗着自己聪明,所以就是不想让自己看师父是如何给张小郎治病的,所以才会故意问自己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来拖延时间! 寇彤十分生气,看着他故意装傻的样子,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瞪了他一眼,进入室内去了。 子默愣了愣,不明所以,也跟着寇彤进入室内。 “……是外感伤寒之症,令郎本来身子就比较虚弱,加之最近受了凉,所以得了这个病。因为耽误了治疗时间,已经变成了阳明腑实之症。”老者说道。 秀才娘子在旁边抹着眼泪:“老神医,您说的太对了!柯大夫也说是伤寒,可怎么就是治不好呢?眼瞅着张联越来越严重,现在连床都起不了了……” “你哭什么哭?”张秀才见秀才娘子哭哭啼啼,觉得失了脸面,就训斥道:“老神医不是来了吗?那柯大夫怎么能比得上老神医?老神医一定能治好迩聪的病!” 说着,张秀才又冲老者拱了拱手道:“老神医,您发发慈悲,一定要救迩聪的病,我张家三代单传,只有这一根独苗,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别看张秀才刚才训斥自己的娘子,现在连他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张先生不必多虑!”老者抚了抚胡须:“这个症候我徒儿子默就可医治!” 说着他说道:“子默,开方子!” 子默先是一惊,然后十分高兴地应承道:“是,师父!” 子默开方子的时候,秀才娘子眼巴巴地望着张小郎,又看了看子默,最后对老者说道:“老神医,不是我不信您,只是这为小郎年纪比我家张联还要小几岁,怎么能做大夫?” “你胡说什么?”张秀才又训斥道:“老神医做事自有方法,岂是你能揣度的。老神医,妇人无知,还请您多担待!” 老者摇摇头:“不要紧!” 张秀才却道:“妇人终究无知,想必这位小郎定然是老神医的高徒,对吧?” 他训斥自己娘子是妇人无知,其实他自己也对子默十分不放心。 寇彤心中不由鄙视:这个张秀才真是的,想问什么又不敢问。秀才娘子每每问了,他总是先将秀才娘子训斥一番,然后再装模装样的询问一番,真是猪鼻子里面插葱--装象!反倒不如秀才娘子朴实。 秀才娘子也真是可怜,嫁给这个的夫君!这世上的男子,大多都是如此吧,从未将妻子放在心上。就是刘地主那么敬爱刘太太,还不是养了小妾? 堂姐真是好命,不仅二姑姑家的表哥对她呵护备至,连郑世修也对她爱若珍宝。反观自己呢?除了父亲、母亲,从未有男子真正将自己放在心上呢! 就算寇彤之前活过一次,她终究未曾尝过男欢女爱,她心中对郑世修的执念,此刻竟淡了许多。她想得更多的是自己这一辈子会如何。唉!寇彤叹了一口气!不知是无聊还是失落。小說中文網 她想这些的时候,老者告诉张秀才夫妇:“我这徒弟与我学医有一段时间了,治疗你家小郎的外感伤寒之病绝对没有问题。前一段时间,刘太太的得的也是外感伤寒,那就是我治好的。当时子默就在旁边,你们大可放心!况且当时,小寇大夫也在,正是小寇大夫请我去给刘太太治的病。不信,你们可以问她!” 寇彤见张秀才跟秀才娘子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就说道:“你们放心吧,子默肯定没有问题的!再不济,师父还这这里呢,断不会让张小郎出事的。” “就是!”张秀才接了一句,紧接着又训斥他娘子:“妇人就是妇人,头发长见识短,有神医在此,哪有你置喙的地方!” 转过头来对着老者带着笑脸,十分歉意地说道:“妇人无知,请老神医切莫见怪!” 老者摆摆手,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无妨!” 而寇彤却对那张秀才十分不屑,我看,真正无知的人是你张秀才吧!你家娘子有不明白的直接就问了,而你,明明什么都不懂,明明也想知道,自己也想问,却拐弯抹角,你娘子问出来了你还训斥她!亏你还是教书先生,这也太言行不一了!寇彤心中无不鄙视地想到。 而这边子默已经开好了方子,拿给老者。寇彤一看,正是上次治疗刘太太的大承气汤。看张小郎这个样子,大承气汤倒也对他的症候。 秀才娘子从老者手中接过药方,如获至宝一般跑出去抓药了。 秀才娘子着急张小郎的病,很快就抓药回来,她手脚麻利的煎好了药,然后喂张小郎服下。 药是服下去了,过了半个时辰一点变化也没有。张小郎服了大承气汤好像没有任何作用。 张秀才不明所以,以为时间还未到。 而子默与寇彤却知道肯定是有问题的! 老者闭着眼睛,在椅子上养神,一幅放任自流的样子,而张秀才焦急的在屋内走来走去。 屋内的人,谁也不说话。 子默没有办法,就拿眼睛觑着寇彤,希望寇彤帮他想办法。 寇彤看到他焦急的样子,心中想到:原来你也不知道啊!刚才拉我出去,我还以为你成竹在胸了呢! 她本不想搭理子默,但是看着子默毕竟是师父的弟子,若是子默这里出了问题,师父脸上也不好看的。 师父说过,治病要治因! 要找到病症的源头,才能对症下药。所以望闻问切十分重要,刚才师父是如何诊断的,张小郎到底因何得病,他们都不知道。而子默,光凭着张小郎得了外感伤寒这个定论就开了大承气汤,有些急躁了。 寇彤打定了主意,就出言问道:“张先生,不知张小郎除了发热,还有没有其他毛病?” 寇彤的话刚说完,子默就眼睛一亮,他抢着说道:“张小郎是不是最近很久都没有泻下了?是不是排泄不通?” “是啊!”秀才娘子说道:“小大夫你怎么知道?我家张联虽然有小便,已经足足五天都没有排泄大便了!” 19 一波三折 说着,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三钱威灵仙,说道:“去抓来,研成末,兑开水,给张小郎冲服,半个时辰之内必有效果!” 秀才娘子听了,拿着药方又急不可待地跑了出去。 张秀才见子默能说出张小郎好几日不排泄的话,心中对子默已经十分的信服,他暗自想到:怪不得人说名师出高徒,老神医医术高明,带出来的徒弟医术自然就十分精湛。这一次,迩聪年已十七,连考了数年,总是不过,到如今还是个童生,连个秀才都不是!那一年参加童子试的时候,迩聪可是整个范水镇第一名,整个宝应县前十名。可见这孩子资质绝对没有问题。这几年,他跟着我学习,也从未松懈偷懒,怎么就一直考不过呢? 张秀才望着秀才娘子给张小郎喂药,再看了看子默,又看了看老者。 他不由恍然大悟:人家都说,要给学生一碗水,夫子要有一满缸!而我自己是个秀才,恐怕也只能教出童生,迩聪若想考秀才,必须要有个比秀才学问高出许多的人来教才行!怪不得有些书香世家明明家主就非常有学问,还要特地请先生来家中坐馆,想必有就是这个原因! 他十分懊恼地想到:原来是我耽误了迩聪!我不仅耽误了迩聪,还训斥他没有考好,害得迩聪生病。我真是太不应该了…… 张秀才这边暗自懊恼,躺在床上的张小郎服下了威灵仙没有多久,忽然脸色发白,头上汗出如浆!一幅很难受的样子。 “联儿,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跟娘说呀!”秀才娘子焦急地问道。 这话一出,寇彤、子默、张秀才都急着围到床边。 “娘亲,我两边胁下疼的厉害!”张小郎忍着痛楚说道。 “啊?”张秀才大吃一惊,忙转过头来质问子默:“小大夫,迩聪怎么会胁下疼?是不是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子默见了张小郎那个样子本来就有些懵了,如今张秀才再这样怒气冲冲,子默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 他手足无措地朝老者望去! 老者十分沉着,他对着张秀才说:“张先生不要着急,这是药起作用了!有我在,令郎的病绝对没有问题!”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张秀才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对子默说道:“妇人无知,乱嚷嚷,扰得我乱了心神,刚才冲撞之处,请小大夫切莫怪罪!” 子默喃喃地说道:“不要紧!” 说着,他看了看床上疼得满头大汗的张小郎,子默的脸色不由有些发白。他转头看了看老者,又看了看寇彤,眼神之中掩饰不住的自责与慌乱。 老者说道:“丫头,张小郎这样疼下去,也不是办法,你帮张小郎看看,能不能让张小郎快些好起来,否则这样有些受罪!” 老者说得很慢,与平时的和煦大相径庭,虽然他没有表现出特别大的怒气,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寇彤却能够感觉到他十分的生气。 寇彤抬起头来,看看老者脸,与刚才并无分别,但是她突然想到平时辩药的时候,若是说错了,老者就会十分严厉地训斥他们:“……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开的每一味药都会影响患者的病情,更会直接危害到患者的性命! 正所谓庸医杀人不用刀,就是因为这些庸医医术不高明延误了病情。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更有甚者,作为大夫却不了解患者病理,胡乱用药,直接害了人家的命! 你们难道都想做庸医吗?不要以为辩药是小事,小小一味药,事关大局!” 想到这里,寇彤心中一凛,她忙收敛心神,靠近床边,看了看张小郎的脸色,然后轻声问道:“张小郎是受了风寒没错,但是张小郎究竟是为什么患的病呢?” 寇彤此言一出,张秀才就露出惭愧的神色:“我张家世代耕读,却始终没有人出人头地,迩聪是我家单传,所以……平日里,这孩子刻苦用工,这次生员考试,迩聪没有考过,难免有些郁结于心,我又说了几句重话,这孩子就病了……” 寇彤已经知道张小郎是怎么回事了! 她举起笔,开了柴胡跟生麦芽,让秀才娘子熬了给他服用。 寇彤抬头看了看老者,只见师父对她点了点头,寇彤便知道自己方子开对了。 果然,服药没有多久,张小郎胁下便不再疼痛了,这样又过了一会,张小郎要如厕,张秀才扶着他去了茅房。 排泄之后的张小郎体温慢慢降了下来,秀才娘子高兴地说道:“小寇大夫,真是太感谢你了,我家张联已经不烫了!” 张秀才也感激地说道:“老神医、小大夫、小寇大夫,在下真是太感谢你们了。若不是你们,迩聪的病,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说着他深深一揖。 然后又说道:“迩聪这孩子心思重,最近的确太过刻苦了,以后,我绝不会再逼他了!其实他已经很用功了,孩子没有考好,可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教好,我却一直埋怨他。我这个父亲做的真是太不该了,我以后再不会如此了!” 寇彤点点头道:“张小郎就算在病中,还不忘攻读,这份勤奋值得佩服,但是却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却是有些舍本逐末了!” 张联听了,抬起头看了看寇彤。他不知道寇彤是怎么知道的。 张秀才与秀才娘子却道:“不会啊,这几日都没有让他劳累啊!” 寇彤走到床边一伸手,从张联枕头下抽出一本书,道:“张小郎,我知道你想用功读书,但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这样不爱惜,让双亲忧心,可不是孝义之举。我说句不当说的话,张家到你这一代单传,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你双亲如何自处?” 张联低着头,不说话。 寇彤叹了一口气:“你若真有个好歹,便是这世上最无心肝之人。你尚未能给张家留一熄香火,也不能供养双亲,这是极大的不孝!父母生你到这个世上,养了你十几年,现在不求你回报,你至少也不该让他们担心。”wWW.xszWω㈧.йêt 张联始终不回答。 寇彤站起来说道:“我言尽于此,以后如何,你自己考虑。男子汉立于天地之间,当为民谋利,为君解忧,为父母争光,为子孙做表率!你受小小挫折,便自怨自艾,这点小事都担当不起,以后如何能有大作为? 你苦读诗书,不过是追求经济名利而已,只看眼前小利,不顾以后大义,说什么为国为民,不过是徒增笑话罢了!” 寇彤的话,让张秀才脸上一红,而秀才娘子却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老者看着寇彤,眼睛里面透出欣慰的光,这丫头,成长的太快了! 寇彤的确是成长了,有上一辈的经验,有今生这一段时间的学习,她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祈求郑世修看她一眼的寇彤了。 她父亲留下的医案札记,记述了许多他父亲作为大夫的观点,悬壶济世,为国为民,为他人除病痛,解烦忧。这些观点深深刺激了她,她的眼界已经不再局限于小小的个人纷争了。 加上她的师父,这些日子以来的言传身教,寇彤的思想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寇彤给张小郎开了一些药,老者见时间差不多了,就站起来要告辞。 张秀才与秀才娘子再次过来跟寇彤一行人道谢,又捧上两吊钱跟半斤茶叶作为酬金,老者像上次一样,没有推辞,直接让寇彤收了下来。 他们正准备出门,就听见后面传来张小郎的话:“小寇大夫今日不仅救了我的性命,更让我幡然醒悟,小寇大夫放心,我就是不能做大事,也绝对不会继续这样消沉下去,我再不会令父母伤心了!” 老者听见了,十分赞赏地看了一眼寇彤,那眼神就是在夸寇彤,今天做的很对! 寇彤也很高兴! 这一切落在子默眼中,让他的脸色变得苍白! 这时候,天已过午,三个人都很饥肠辘辘,路过街头,就买了些饼,胡乱吃了充饥。 回到小缓坡,老者就笑眯眯地做到躺椅上,对着寇彤说道:“丫头,今天你做的很好,为师决定,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正式的弟子了!” 什么? 寇彤瞪大了眼睛,这就通过考核了,怎么会这么简单?自己不过是做了那么一点点事情,师父就同意了! “师父,您说的是真的吗?”寇彤咽了咽口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幸福来的太快了! “当然是真的!”老者笑眯眯地说道:“好了,傻丫头,别傻站着了,快跪下来磕头拜师啊!”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寇彤十分高兴地给老者磕了头。 老者说道:“嗯,你且与我一起来与祖师上香!” 20 正式拜师 背北朝南摆好了香案,香案上供着一碗清水,一株人参,一抔黄土。 老者在与寇彤每人手中各执三炷香,跪在香案下面的枯草编成的蒲团上。 老者神色庄严肃穆,十分郑重道:“师祖在上,鄚门第五十七代大弟子安无闻稽首叩拜,今收寇彤为鄚门一脉第五十八代弟子,祖师在上,保佑弟子能将祖师医术发扬光大。”小說中文網 说着老者冲着香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他站起来,对寇彤说道:“来给祖师磕头!” 寇彤也照着老者的样子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把香插入香炉里。 老者语重心长地说道:“从此之后,你就是我长桑君鄚门第五十八代弟子!” 寇彤心头一凛:原来师父是长桑君鄚门一派,怪不得这么厉害。 寇彤从父亲留下的书籍中看到过,长桑君,战国神医,是神医扁鹊的入门师父。 “是!”寇彤给师父也磕了一个头,然后站了起来。 而子默一直在旁边站着看着这一切。 寇彤知道,子默一直不喜欢自己,今天在张秀才家,又出了差错。寇彤看着他脸色难看的样子,便猜到自己能拜师,他一定十分不高兴。但是不管怎么样,以后她是要跟子默一起学习医术的,同门之谊,闹得太僵,总归是不好的。 所以,她走到子默面前,冲子默也是一个长揖:“寇彤年幼,以后还请师兄多多教诲!” 而子默听了寇彤的话,原本刷白的脸色,突然气得通红,神色也变得十分激动,那气愤的模样,令寇彤大吃一惊。 自己就这么招他厌恶吗?居然到了如此不能忍受的地步? “你是我门下的大弟子,何来师兄!”老者的话令寇彤更加惊讶了。 接着老者又说道:“子默他未通过考试,并不算正式的弟子。” 寇彤这下子明白了! 怪不得子默不喜欢她,怪不得他会这样针对她。原来,他还没有成为师父的正式弟子,而师父总是夸奖自己,所以,他才会这样冷言冷语…… 可是,最近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对于自己,他明显比原来好了很多。至少愿意主动跟自己说话,至少他一直配合着她练习背草药。 今天上午在向阳书院,他应该也没有听懂师父说的,他拉自己出去也许是真的不知道张小郎叫张联字迩聪。而自己却误会了他,没有给他好脸色。他诊断张小郎的时候,自己也没有及时的提醒他。 虽然那个时候师父没有发话,自己不该置喙,但是那个时候,无论如何,自己都该提醒他一下的。可是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就因为他之前的冷言冷语,所以,自己…… 寇彤心里有些自责,看像子默的眼神充满了歉意,而子默却目光深沉地看着她,脸上凝了一层冰。 寇彤见了,心中更加自责了! 半晌,他才冷冷地对寇彤说道:“不需要你假惺惺地可怜我!” 寇彤听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者却厉声呵斥道:“子默跪下!” 惊讶,错愕,子默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似得不敢置信地望着老者。 “罗子默,你跪下!”老者放低了声音,却带着一种令人不能的抗拒的威严。 而子默却梗着头,倔强地站在那里。 老者见了,长叹一口气,好像十分失望:“你不是我正式弟子,按道理我不该让你跪下,但是你今日所作所为,实在令我无法忍受!就算你不是我的徒弟,你终究是我故人之后,作为长辈,我也有教导你的义务。你若不愿意跪下认错,便可以立马下山去了!你回南京吧,我教不了你了!” 子默听了,眼睛刷的一下就落了下来,他噗通一声跪下,像老者告饶:“师父,子默错了!子默愿意听师父教诲,求师父不要赶子默走!” 子默的反映怎么会这么激烈? 寇彤愣愣地站在原地,一会看看子默,一会看看老者,她想开口替子默求情,却被老者一个眼神给制止了。她只好乖乖地站在一边。 “你可知你错在何处?”老者问道。 “我……我……我……”子默结结巴巴,说来说去,就是这几个字而已。 老者见了,说道:“作为医者,给人看病,不知望、闻、问、切,只听从别人的言论,就胡乱开药方,此为你过错之一。你可服?” 子默点点头:“师父教训的是!今天给张小郎看病,子默听师父说是伤寒,就开了伤寒的药给张小郎,没有自己去诊断,就盲目下药。子默知错!” “其二,别人问询的时候,你随意插嘴,以偏概全,全然没有考虑实际情况,我说的对也不对!”老者继续问道。 “是!”子默点点头:“当时子默内心急功近利,只想着表现自己,没等……把话说完,就抢着说,医者当有济世之心,不该争名逐利,子默忘记师父之前的教诲,子默有错!” “第三,同门之间当相扶相助,共同进步,你心胸狭窄,容不下别人,更容不下自己,稍有不满,便恶言相向,横眉怒目。你气量如此之小,连同门都容不下,又如何能容得下天下?悬壶济世的责任,你又如何能担当的起?” 子默听了,半晌没有说话。 老者站了起来:“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再起来!” “师父!”子默在地上跪着向前挪了几步。 “我……”子默脸上全部都是泪水。 老者转过身来,便看见子默深深地伏下身子,以额头贴着地面,说道:“师父,子默知错!” 老者摇摇头:“你今日所犯的错误,在别处也许不算什么,但是若你是身为大夫,这样的错误,便是弥天大错,稍有不慎,便会牵连性命。难道你忘记自己的身世了吗?” 老者的话一出,子默跪在地上的身子却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一样,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他的表情十分痛苦,连声音都抖得语不成句:“师父……子默是真的知错了!”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老者语重心长地说道:“虽然我不想揭你伤疤,但是依然希望你能以之前的事情为戒,身为医者,一旦怀有嫉恨之心,便会一步错,步步错,终会步入深渊。到时候,后悔也无济于事。” “是!”子默的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地上的青草,他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你还有一个错误……” 老者的话没有说完,子默抬起头来说道:“子默第四错,便是骄傲自满,不知虚怀若谷像别人学习!今日在张秀才家,是子默太过托大,若不是师姐,恐怕张小郎还在忍受病痛。师姐找出了治疗的方法,我应该虚心向师姐学习。” “嗯!”老者点点头,好像松了一口气一样,说道:“你既知错,便起来吧!好好跟你师姐学,争取早一日入我门下,成为正式弟子。记住,你的对手,不是师姐,不是天下的大夫,而是天下所有的疑难杂症!” “是!”子默站了起来:“师父的话,子默一定谨记于心,时时刻刻不敢忘记!” “丫头,将今天你治疗张小郎的情况与子默探讨一下!”说着老者转身往回走:“为师今日有些累,先去眯一会,你们探讨好了,继续辨药,背药理!” 子默与寇彤齐声应道:“是!” 老者走了之后,留下子默与寇彤,两个人沉默地站着,谁也不说话。 寇彤有些犯难,她与子默本就相处的不愉快,现在自己入了门,而子默却没有通过考核,今天师父又这样严厉地训斥了他,不知道他会不会更加讨厌自己了。 寇彤心头惴惴,思量半天,依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师姐!”子默的声音干脆、利落,没有任何的勉强。 寇彤抬起头来,朝子默望去,四目相对的瞬间,子默却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头低了下去,不再看她:“今日,张小郎的病情,还请师姐教我!” “子默,何必如此客气?师父说了,是你我共同探讨,并不是谁教谁。今天是我先看出问题,便是我告诉你,也许明天是你先看出问题,就要你来跟我说了!” 寇彤并不敢托大。他不愿意看自己,看来心中还是有心结的吧,寇彤也垂下眼帘,要想办法,让他解开心结才是。 子默点点头:“师姐说的对,我以后都听师姐的!” 寇彤有些惊讶,子默的转变也太快了,难道师父刚才说的那些话,真的让他想开了,应该没有这么快吧…… 不管怎么样,他愿意跟自己说话,就是好事情。 寇彤微微一笑,便不再啰嗦,而是直接跟子默说起了张小郎的病因:“说起来,这件事情也并不全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也有你的功劳。你知道,师父给张小郎断病的时候,你我都在门外,只知道是外感伤寒!” 子默点点头,表示自己愿意听寇彤继续说下去。 21 小荷初露 “你开了大承气汤,本没有错。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也会开大承气汤的。没想到,张小郎服下去纹丝没动,我就想起来刘太太的事情。我猜测,两人病理应该有相同之处,便想问问张秀才张小郎的情况。” 子默接着说道:“后来,我把话接了过来,给张小郎开了威灵仙,没想到张小郎服用之后胁下疼痛!” “是的!”寇彤点点头接着说道:“胁下主肝经,胁下痛多为肝气不疏所致,我当时就猜到张小郎可能是肝气不疏,但是又不敢确定。” 寇彤看了一眼子默,见他认真聆听便有说道:“所以,我就问张小郎生病的原因,张小郎考试未过,本就伤心,加上张秀才又训斥他,心中抑郁之气更盛。而师父给他诊脉的时候,我刚好看到他枕头底下有本书,就猜测他定然为这次考试耿耿于怀,所以郁结于心,肝气不疏。” 子默听了眼睛一亮:“师姐,你说的对!肝气不疏,肝气淤滞,导致气机不畅。虽然服下大承气汤之后,但因经络闭塞,无法吸收,所以,这个时候需要疏肝气。我开的威灵仙主胃经,自然无用,而你所开的柴胡跟生麦芽正是疏肝气的药。” “是!”寇彤见子默一点就透,心中也十分高兴:“所以,张小郎的病,并不是我的功劳,若不是你之前已经做了那么多铺垫,我恐怕也想不到要用柴胡跟生麦芽。所以,这病是我们两个人一起治的,非我一人之功劳。” 子默却说道:“师姐今日所言,令子默茅塞顿开,多谢师姐的教导。” “你何必这样客气,你这个样子,我都觉得你要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寇彤说道:“虽然我先入门,但若论年纪,你长我两岁,若论与师父接触的时间,你也比我早。所以,我还是觉得以前的子默更熟悉一些,你这个样子,有板有眼,有时觉得这都不是你了。 虽然你之前很冷淡,却是你的真性情。现在,你刻意让自己变成这个这个样子,你很累的,跟你相处的人也累。我想师父他老人家,定然也不希望你这样子的,你还是像之前那样好了!” “丫头说的对!”老者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子默,你可不能矫枉过正啊!只要心中记着大夫的职责,记着为人的道义,与人相处的方式还是依照你自己的习惯,君子和而不同!” “是!”子默点点头,朝寇彤飞快地瞥去一眼,寇彤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他忙垂下眼帘。 ****** 寇彤回到家中,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苏氏做的饼,一边跟苏氏汇报这个好消息:“……师父带着我给祖师们磕了头,真没有想到,师父居然是长桑君一脉的弟子,怪不得医术这么高明,怪不得别人叫他神医他也安之若素。” 苏氏已经听寇彤说了好几遍了,从一进门,寇彤就嚷嚷着自己通过考核了,可是就算如此,就算听了好几遍。但是看着女儿这高兴的样子,苏氏也觉得跟女儿一样开心。 “那我明天从街上叫一桌席面给老神医送去,拜师是大事,虽然咱们钱不多,但是一桌席面的钱还是有的,咱们不可能短了礼数!”苏氏跟寇彤商量道。 “那太好了!师父会喝酒,酒也要准备一点。但是师父酒量不大,师父说喝酒会影响嗅觉跟味蕾,不利于偿药,所以,师父喝的比较少。半斤应该够了!这下子,师父肯定会很高兴的!” 寇彤高兴的眉开眼笑! “嗯!”苏氏说道:“那个叫子默的,还与你拌嘴吗?” “没有了,没有了!”寇彤摆摆手,高兴的说道:“现在,我是师姐,子默再不与我拌嘴了!子默之前都是跟我闹着玩的。” 寇彤走过来,抱着苏氏的胳膊:“母亲,你放心吧,没有人能欺负得了我,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苏氏拉开她,嗔怒道:“你看看你什么样子?吃着东西还说话,还跑过来抱着我,大家子的规矩真是一点也没有了!” “我才不管什么规矩呢?”寇彤反驳道:“规矩能让填饱肚子吗?规矩能让我不受人欺负吗?规矩能让我有钱花吗?母亲,我什么都不顾,只想跟你好好活着!” “傻孩子!”苏氏爱怜地给寇彤擦了擦嘴角:“咱们这不是好好的嘛!” 寇彤听了,一阵心酸:母亲,你只知道现在是好好的,可是,以后呢?以后咱们还会如此吗?我要保住眼前的幸福,还有以后的幸福,我都要保住。 苏氏见女儿脸上露出坚毅之色,她正色对寇彤道:“规矩不能让咱们填饱肚子,但是规矩却是人人都要遵守的,无规矩不成方圆,若是不守规矩,这世道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呢!” “母亲,你放心,我不会做不该做的事情的!”寇彤乖巧地回答道。 第二天上午,寇彤来到小缓坡,继续跟着老者学习。趁中间休息的时候,她在屋舍门口的空地上搭了一个简易的桌子。 老者问道:“丫头,你这是做什么?” “师父,我要搭一个可以吃饭的桌子!”寇彤回答着师父的话,手却不停歇:“子默,来搭把手,帮我把这个木板放上去!” 老者见寇彤与子默将木板放到夯到土里面的四根柱子里,问道:“用两个凳子一拼,就是一个吃饭的桌子了,你这样太也费事!何况,这桌子这么大,我们也没有这么多菜呀!” “嘿嘿嘿!”寇彤笑嘻嘻道:“待会你就知道了!”Www.XSZWω8.ΝΕt 到了中午,果然有人送了一桌席面来,也是八个碟子八个碗外加甜、咸两盆汤,还有一壶花雕酒。 老者笑得十分开心:“好丫头,你果然合师父的心意!哈哈哈……” 说着,就坐下,一幅馋了很久的样子。 寇彤见了也微微一笑:师父真是个非常好相处的人,但是若涉及到医术方面,他就会变得特别严厉。也许,这就是师父能成为神医的原因。自己也要跟师父学习,在医学方面,绝不懈怠。 红烧鱼、香酥鸡、糖醋排骨、咸水鸭、回锅肉、酱肘子、清蒸鹅掌、水煮牛肉,凉拌猪耳朵 麻婆豆腐、素炒白菜等满满的摆在桌子上,香味一阵阵飘出来,只让人口水直流。 寇彤、子默还有老者,都是好久都没有吃过这么多菜了,自然毫不客气,三个人都吃得十分尽兴。 吃过饭,寇彤收拾了桌子,老者就说道:“丫头你回去吧!吃得太饱了,为师要消化一下!” “好的!”寇彤手脚麻利地收拾完东西,看见老者已经在躺椅上睡着了。她就没有打扰,直接回了家。 今天寇彤比往常回家都早了很多,路上遇到一些认识的人,都纷纷停下来给她打招呼。 “小寇大夫,你又去跟老神医学医术了!” “小寇大夫,听说你治好了张秀才家的张小郎,是真吗?” “小寇大夫,你的医术进步的真是快啊!” 面对这些善意的询问与夸赞,寇彤心中十分高兴,她停下脚步,没有丝毫的厌烦,一个一个地回答着别人的问询。 她脸上带着微笑,态度谦逊又礼貌,跟倨傲无礼的柯大夫比,高地上下立马显露无疑。 人群中走出一个中年的妇人,她走到寇彤面前,犹豫地说道:“小寇大夫,听说只要人有了病,就可以请您跟老神医出诊,而且是先治病再给诊费,是吗?” “是的!”寇彤点点头。 那中年妇人听了十分高兴:“小寇大夫跟老神医真是菩萨心肠,往后咱们范水镇的人就都有福气了!” 老者对寇彤说过,不能像柯大夫那样没治病之前就先收费。医者,应该以治疗患者疾病为己任,而柯大夫,只认钱,不认人,毫无医者之心,他是将行医当做谋生的手段,当做一门生意来做,那样的人,是不配为大夫的。 想到这里,寇彤又说道:“师父还告诉我,诊费没有规定,富裕的人家多给一些,他不会推辞;家中若是艰难,少给写他也不嫌少。钱多钱少,全看大家的心意。” 说着,她看着众人,提高了声音说道:“我想,咱们范水镇都是好人,总不会赖诊费的!” 立马有人应声道:“小寇大夫说的是,我们绝不会赖诊费的,老神医跟小寇大夫也是要吃饭过日子的,我们哪能做这样的事情呢?好不容易来了个老神医,我们敬着还来及呢,哪里会做这样没皮没脸的事?若是气走了老神医,以后咱们还找谁治病呢?” 纷纷有人附和! 这话一出,有些人原本真的做了不给诊费这样打算的人,也连忙打消了念头:是啊!老神医可比那柯大夫好了不止一星半点,若真的不给诊费,老神医生气了,以后不再给人看病,那可如何是好?难道还要去看柯大夫的嘴脸?那人想了想,立马摇了摇头。 22 东窗事发 如果她今天不说这句话,有些人眼皮子浅,难免会做出不给诊费的事情。看来,事情会如何,全靠人怎么去经营与谋划。正所谓,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她不会故意去害人,占别人便宜,但是也要提防别人来做损害自己利益的事情。 原来这世间,有很多事情都需要学习的!她要学的,不光光是医术,还有为人处事之道。 这一切,都是她前世所不曾经历的! 她前世好像就是那么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唯一做的大事便是拒绝了四伯祖母与二姑姑给她安排的婚事,求到郑世修的父亲面前,让郑家出面承认郑世修与自己的婚事。 当时郑世修的父亲其实也不十分愿意,但是因为自己手中有《李氏脉经》这本书,所以他才答应的。自己真是傻,以为自己长得好,嫁过去之后再投郑世修所好,必然能…… 怎么又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寇彤摇摇头,好像这样,就能让她不再去想这些事情一样。今生今世,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过了好一会,周围的人散去了,她才继续向前走。 路过刘地主家门口的时候,看见旺根媳妇站在门前数落她儿子刘金虎:“小兔崽子,你怎么这么胆大?我让你去给你姐姐送鸡蛋,你居然把鸡蛋拿到集市上卖了!你简直气死我了!” 她的声音像个炮仗似的,想不听见都不行! 寇彤看见旺根媳妇一巴掌打在刘金虎身上:“钱呢?卖鸡蛋的钱呢?” “丢了!”刘金虎满脸不在乎的样子! “哎呀!”旺根媳妇一幅肉疼的样子,伸出手扭着他的耳朵,大声地斥责他:“丢了?怎么会丢的?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你今天要是不老实交代,我就跟老爷说,让他把你跟少爷关在一起!” “你去说呀!我求之不得呢!”刘金虎倒是油盐不进,一点不怕他娘的威胁。 “你……”旺根媳妇拿他没有办法,跺着脚说道:“你这孩子最近怎么了?天天伸手跟我要钱!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跟人学会喝花酒、赌场子了?” “哎呀!”刘金虎被她训得不耐烦:“娘,你烦不烦,你看看,小寇大夫都看笑话呢!” 旺根媳妇一听,立马松开手:“小寇大夫,让你看笑话了!这孩子,就是不听话!真是淘气的很!” 寇彤冲她一笑:“谁不知道金虎哥哥最是听话,跟刘少爷一起也读了书,认了字,连刘老爷都夸他跟少爷就像哥俩个似的!” “可不是嘛!”听到寇彤的夸奖,旺根媳妇笑得眉眼都挤到一起了。 寇彤继续说道:“过几天刘少爷要去县城读书,金虎哥哥自然要跟着刘少爷去县城见见世面的。不知道,金虎哥哥什么时候走?到时候,我也送送!” “唉……”旺根媳妇长叹一口气:“别提了,老爷正为这事闹心呢!” “怎么了?”寇彤问道。 “少爷每天晚上都读书很晚,但是考出来的成绩却不好,刘老爷就以为是家中请的先生不好,便托了人让少爷去县城书院读书。也是巧了,老爷想着过几天少爷就走了,想着以后不能常在身边了,心里就有些舍不得,看着少爷晚上读书也心疼,就去书房让少爷这几天歇歇! 谁知道,这一去不得了,竟然被老爷发现少爷书房里好几本都是医书!老爷当场就发了脾气,要烧了少爷的书。 少爷把书抱在怀里,怎么也不答应,还嚷嚷着要烧书就连他一起烧!老爷气急了,打了少爷一个巴掌! 少爷索性就不管不顾了,就告诉老爷他不想考状元,他要当大夫,老爷一气之下,就将少爷关了起来,不许他出门。” 原来是这样! 寇彤暗暗忖道,她倒没有想到,刘达竟然有这份毅力跟气魄。只是跟刘老爷闹翻了,还被关了起来,这事情听起来不妙啊! “那刘太太就不管这事吗?” “怎么不管!”旺根媳妇说道:“太太急坏了!” 还好!只要刘太太肯管就好了! “太太一天几次地劝着少爷回心转意,但是少爷却像是吃了秤砣一般,不管谁劝,就是那一句话,要当大夫!” 旺根媳妇说道:“你说说,少爷怎么这么傻呢?有吃有穿,家里面供他上学,他怎么猪油蒙了心一样就想当大夫?当大夫有什么好的?大夫的地位可是排在商人下头的,走到哪里都低人一等的!” 旺根媳妇说着,立马捂住嘴巴,说道:“小寇大夫,你看,我这张嘴……说着说着就……我可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我是说,我是说……” “旺根媳妇,我知道你的意思!”寇彤看旺根媳妇那副着急的样子,就说道:“若是其他人学医当大夫就算了,好歹是个手艺,就像我,当大夫再不好,也好过在街上要饭。但是刘少爷却不一样,刘少爷衣食无忧,又是刘老爷家的独苗苗,本来就不该做这样的事!” “对、对、对!”旺根媳妇连连点头:“小寇大夫,你说的真是太好了!婶子我心头就是这么想的,你真是,真是聪明的紧!” “刘少爷现在被关起来了,可以跟外面的人接触吗?别人可以去看他吗?”寇彤问道。 “小寇大夫,最好还是不要去,刘老爷正在查少爷为什么要学医呢?他还说,要是找到了那个蛊惑人心的家伙,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旺根媳妇压低了声音:“小寇大夫,你也是学医的,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要露面的好!” 寇彤吓了一跳,还好旺根媳妇提醒了自己。不过就算旺根媳妇没提醒自己,自己也不会去看刘达的。 “嗯!”寇彤点了点头:“多谢旺根婶告诉我,那刘老爷有没有怀疑过我或者我师父?” “怎么没有?但是老爷查来查去,也没有查到少爷往镇西头的小缓坡上去过,而你,也是年前才跟老神医学的医术,所以老爷只是怀疑了一下,就打消了念头。” 还好!寇彤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是寇彤胆小,而是在范水镇,刘地主可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自己现在也住着刘地主家的房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是跟刘地主交恶,不能在范水镇立足,寇彤还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寇彤跟旺根媳妇道了别,边往回走边想到,这个样子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范水镇虽好,但是却不是自己的家,作为外来人,此地没有根基,母女两个人势单力薄,若有个好歹,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笔横财现在又见不得光! 唉!寇彤跺了跺脚,得想办法让自己能够立足才是! 寇彤回到家中,跟苏氏说了今天回来早的原因,又说着老者的一番谢意的话。便进屋去做笔记去了。寇彤的笔记做得非常详细,闲下来的时候,她不是看书,就是看笔记,所以她进步飞快。 到傍晚的时候,有人敲门。 苏氏在厨房烧饭,腾不开手,寇彤就起来开了院门。 她们母女两个住在这里,鲜有来客,旺根媳妇刚刚才分手,应该不是她!刘达被关了起来,应该也不可能敲门。 不知道是谁? 寇彤打开门,吓了一跳。 门口站的人,居然会是刘达! 寇彤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是眼前的人浓眉大眼,穿着靛青色的直裰,望着自己,此人不是刘达还是谁? 刘达冲她一笑,正欲说话,却被她一伸手,拽着胳膊拉进了院子。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刘达愣住了,寇彤拉着刘达的胳膊,让他心中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情绪,他心跳如雷,砰砰砰,砰砰砰! 他呆呆地看着寇彤,脸上热腾腾的。 寇彤连忙关上院门,转过头来问他:“你怎么逃出来了?” 虽然是关切的话,却让刘达眼神一暗。 没有想到寇彤以为他是逃出来的,刚才的欢欣一瞬间变成失落:她还是这样独善其身! “我不是逃出来的!”他顿了顿,收起心中的怅然,道:“彤娘,那些医书我已经交给父亲烧了!” “啊?”寇彤大吃一惊!他不是视那些医书为命吗?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将书交了出来。 “我爹知道了那些书个柯大夫卖给我的,就要砸了柯大夫的医铺,柯大夫为了自保,就向我说了实情,他那些医书都是他自己胡乱写的,并不是什么传世的绝妙方子。他怕我学成医术威胁到他,所以胡乱写了东西来敷衍我……” 刘达自嘲地笑笑:“枉我这两年这么用工,原来都是假的!怪不得母亲的病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也不是你的错!”寇彤听的他的遭遇,也觉得他挺可怜的,若是自己遇到了和他一样的遭遇,恐怕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吧! “那你打算怎么办?”寇彤问道。 “我还能怎么办?”刘达反问了寇彤一句。 23 少年情怀 他的回答充满了浓浓的无奈,寇彤听了也是默然。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若是不能依着自己内心的所希望的方式活一回,那该是多么遗憾?若总是照着别人的计划好的那样活,那与受人摆布的木偶有什么两样? 木偶并无思想,被人摆布也无妨! 可是刘达并不是木偶,他也不是毫无见识的无知的人!他有自己的希望,他有自己的想法。人生于世,怎么会这般无奈!又怎么会这般不自由! 想她寇彤也曾浑浑噩噩地过了一辈子,虽然是二十载,那在上一世,那也是一生啊!就那样年华虚度了! 她多么庆幸,能有机会重活一次!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重来一遍的!若是刘达放弃了,医术,便成为他一生的遗憾了吧! 不知怎么,寇彤突然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她不由放软了声音:“那你准备好了要放弃学医了吗?” “你希望我继续坚持吗?”刘达不回答寇彤的话,反而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如果你希望我坚持的,那我就……” 面前的少年,目光纯净,带着期盼看着她。他心中的情意,到了此刻,一点也不加遮掩。 寇彤心头一滞,随即她轻声笑了:“刘少爷说笑了,坚持与否,在你本心!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刘达人虽然不错,但毕竟只是个不能自主的少年!刘家算不上什么好人家,可是在范水镇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如果寇彤答应了,别人恐怕会说寇彤高攀! 刘达连学医都不能自主,更何况谈婚论嫁?当然,也许刘达只是对自己有些许好感,还没有到婚嫁的地步。 寡妇门前是非多!母亲一个人带着自己在范水镇生活,若有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总是不好!她没有必要这么冒险! 更何况,她现在真的没有男欢女爱的心思!对于刘达,她也并无其他想法。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必要拖泥带水,将话说清楚,才是上上之策。 笃笃笃!有人敲门! 这又回是谁? 寇彤看了刘达一眼,问询是不是来找他的! 刘达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寇彤这才打开门,门口站着的人,居然是子默。 子默看见寇彤,正想说话,突然他看到刘达站在院子里面,心头就有些发酸。 他轻轻地抿了抿嘴唇,看了寇彤一眼:“原来你家中有客!那我是否方便进来?” 寇彤笑道:“哪有什么方便不方便?不是说了让你不要这么生疏了吗?” 说着她微微侧身,让子默进来:“真真是稀客!你怎么来了?是师父有事情吗?” “是有点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先招待刘少爷,等忙完了也不要紧!”子默说着,径自走到一边。 他路过刘少爷身边的时候,还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上次见自己不过是给彤娘端了一杯水,他就心里吃味,给自己与彤娘脸色看,而这一次,他居然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跟自己打招呼。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彤娘喜欢他吗?所以他才不在意? 刘达觉得心中酸楚难当:彤娘与我说话的时候,总是进退的体,带着几分客气的疏离。而对他,语气却那样熟稔,态度却那样亲切,这分明就是天差地别! “是因为他吗?”质问的话,就忍不住脱口而出! “刘少爷!”寇彤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请慎言!” “彤娘!”刘达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我不会放弃的!” 说着,他头也不回,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不会放弃? 寇彤看着大开的门,若有所思,不会放弃什么?是医术?或者是……,寇彤不得而知。 她转过头来,却看见子默跟她一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刘达离开的方向,脸色却有些晦涩莫辩。尛說Φ紋網 “扑哧!”一声,却是寇彤笑了出来:“子默,你跟刘达有仇啊?他可没有得罪你!” “师姐!”看着寇彤笑靥如花的脸庞,子默认真地说道:“师姐,他有没有欺负你?” 子默向前走了一步:“如果他欺负你了,你一定要跟我说!我子默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子默的声音绷得紧紧的,离得近了,寇彤看到他脸上的郑重。 “你放心好了!我没事!他没有欺负我!”子默这个样子,让寇彤心中有些欢喜:子默,不愧是她的同门!现在就知道护着她了!虽然子默之前对她并不好,但是却不允许外人欺负她! 她真是开心! 除了母亲,再没有人这样护着她了! 不知怎么,她突然就觉得,子默之前对她虽然凶了点,但其实是没有恶意的! 她的心暖暖的! “好了,子默,你不要绷着脸了!你来找我是什么事啊?” 意识到子默的善意与维护,寇彤的声音变得轻快随意起来。 “中午伯母送了席面上山,师父让我过来道谢!不知伯母是否方便!”子默回答的一板一眼。 “自然是方便的!”寇彤还未回答,就见苏氏从厨房走了出来。 “伯母好!”子默给苏氏行了个晚辈礼,然后说道:“师父说伯母叫人送过去的席面非常好,饭菜美味可口,花雕酒醇香厚实,所以,师父特遣晚辈过来跟伯母致谢!还有之前送的烙饼,也非常可口。劳伯母费心,师父说心中十分感激!” 子默跟苏氏说话的时候,微微弯着腰,寇彤这才发现,他居然比身材高挑的苏氏还要高。是什么时候开始,那个质问自己是小偷的人,也已经成长为一个翩翩少年郎了! 他态度谦和有礼,说的话也十分得体,一副晚辈见了长辈恭敬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年轻人的毛躁,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苏氏见了,不由就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你是叫子默?我常听彤娘提起你,说你聪明伶俐、学东西快、记性好,经常帮着彤娘练习老神医教的课业!今天见了,你果然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说着她把子默往屋里让:“快别站着了,到屋里坐!我刚刚烧好晚饭,你就跟我们一起用过晚饭再回去吧!” “按说长者赐,不敢辞,只是师父还在山上等我消息,我若迟迟不归,师父难免会挂心!伯母的好意,子默心领,若有下次,定不敢辞!” 子默的话说完,苏氏就笑着说:“是我疏忽了,既然今天还要回去向老神医复命,那我就不虚留了!你要是有时间,就常过来玩!” “是!”子默点了点头。 到了门口,子默站定:“伯母请留步,不必再往前送了!”说着,又施了一礼。 “嗯!”苏氏点点头,微笑着叮嘱他:“那你路上小心!改天再来玩。” “是!”子默这才转身去了。 母女两个用过晚饭,寇彤起身就要洗碗,却被苏氏拦住:“彤娘,你歇着,这些我来!” “母亲,我已经十三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寇彤边收拾边说道。 “那你将婉收到锅里面,放着别动,呆会我洗!”苏氏洗了洗手,做到明堂的槐木椅子上:“母亲有话跟你说!” 寇彤将碗筷放到锅里,洗了洗手,走到苏氏旁边,做到她面前的一个小杌子上,将下巴放到苏氏的腿上,笑盈盈地问道:“母亲,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彤娘!”苏氏爱怜地摸着寇彤乌黑光亮的头发:“母亲的彤娘也是大姑娘了!” “是呀!”寇彤趴在苏氏腿上,能嗅到母亲身上皂角的香味:“母亲,彤娘现在已经十三岁了,是大人了!” “彤娘长成大姑娘了,生的美,人能干,如今有学会了医术,是母亲的骄傲!”说着,苏氏语气一顿:“彤娘这么好,有少年郎爱慕彤娘,也是人之常情了!” “母亲!” 寇彤一惊,今天下午的事情,母亲一定是看到了!归怪不得,她一直没说话,到子默说话的时候,她突然就出来了。 寇彤忙抬起头来,看着母亲。 灯光下,母亲的脸看不出情绪,寇彤心中一个咯噔,刘达对她的心思,她早就知道,却一直没有告诉母亲。母亲一定以为自己是故意隐瞒她的,母亲一定很伤心…… 她连忙说道:“母亲,刘达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不该瞒你,更不该与他说话……” “傻孩子!”苏氏并不生气,而是欣慰道:“今天的事情,你做的很好!我看得出来,是刘达对你有心思!你做的合乎仪礼,并没有僭越之处。我知道你懂事,母亲也很高兴,但是母亲想问问你,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寇彤被苏氏愣住了! “是啊!你长着大,身边鲜少有男子,如今这刘达样貌、人品、家世,样样都非常不错,待你也算很好!你有何想法?”苏氏认真地问道。 母亲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刘达家里只是地主,怎么算是非常不错呢! “母亲,刘达再好,与我有什么关系?”寇彤被苏氏问得一头雾水。 24 慈母之心 “我的儿啊!”苏氏欣慰道:“看到你今天与刘达说话,我就怕你心中是喜欢他,但是因为顾虑我,所以不愿意说出来。如今看来,是母亲多虑了,你做的很好!” 原来如此! 母亲是怕自己喜欢刘达呀,所以故意这样说,试探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不直接跟自己说呢?小說中文網 “那子默是不是对你也有想法呢?”苏氏继续问道。 “这不可能!”寇彤笑着道:“母亲,你想到哪里去了?你女儿又不是鲜花,哪能引来那么多狂蜂浪蝶啊!当初我刚认识子默的时候,他总是刁难我。只是我现在正式拜师了,是他的师姐,他必须尊重我,否则就是以下犯上。更何况,师父有规定,同门之间禁止婚嫁。我当子默是家人,是朋友!” “那我就放心了!”苏氏说道:“你并无父亲兄长,以后受了委屈都没有人给你做主。如今有了子默这个师弟,以后有事情,看在同门之谊的份上,他也不会袖手旁观。只要他肯照拂你一二,你总算有个依靠,母亲也算放心了!” “母亲,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寇彤问道。 “没事!你去看会医书吧,母亲将碗筷洗洗!”苏氏说着,开始收拾起来。 看着寇彤在灯下看书的样子,苏氏陷入了沉思:彤娘已经十三,她会一天天长大,眼看就到了可以婚嫁的年纪,可是夫君说过,萧贵妃不倒,萧家不倒,自己与彤娘就不能回南京。这一年一年的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她前几个月已经写信到南京本家四房,南京本家虽然家大族大,但是只有四房与六房最亲。毕竟四房的过世的老太爷与过世的公公是嫡亲的兄弟,其他的虽是一脉,但不是叔伯兄弟,就是庶出的兄弟,都是靠不住的。 六房与四房都是嫡出,四房如今人丁兴旺,四房大老爷在京城做官。寇家在南京也算名门望族,托四房出面跟郑家提这亲事,是合适不过了。 可是,几个月过去了,她连着去的几封信都像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讯。她心中也明白,四房看来也是靠不住的。可是不找四房,她还能找谁呢? 彤娘渐渐大了,也不能这样拖下去吧! 若是南京郑家那边有个话就好了!如果她就这样把寇彤嫁到范水镇,万一郑家的人一直在等着彤娘,那她岂不是失信于人?这可是夫君生前定下来的,自己若是毁约了,往后如何与夫君相见呢! 若是一直这样拖着,万一郑家迟迟见不到自己,就以为自己与彤娘不在了,与别人议亲了怎么办? 苏氏叹了口气:好在彤娘暂时还没有动这方面的心思!女儿家到了年纪,总会有嫁人的想法的。郑家这门亲事,她真的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彤娘! ********** 进入六月之后,天气就一天热似一天。 镇子上有个人在中午中了暑气,在子默的医治下痊愈,老者觉得子默已经可以通过考核,于是正式收他为徒。 当天晚上,回到家中,寇彤便将父亲留下的医书,翻了出来,不停的翻阅、挑选。 这是怎么了? 苏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忙过来问寇彤:“彤娘,你要找什么?” “母亲,子默通过了考核,现在也是师傅的正式弟子了。”寇彤见苏氏过来,便停下翻动书籍的手,向苏氏解释道:“我想挑一本书送给子默,祝贺他正式拜师。” “原来子默也通过了!”苏氏也替子默高兴:“子默那孩子看着就十分聪明,我就知道他一定能通过。你父亲留下的这些书,我也不大懂,你看着哪个合适就挑一本吧!” 寇彤点点头:“母亲说的是!子默是非常聪明,记性又好。但是他年纪小,考虑事情有时比较片面,医药方面没有问题,但是在与病人相处,以及为人处世上面总是有些欠缺。所以,我想这书不仅要讲医理,还要介绍医德才行!” 苏氏听了这话,却笑了:“瞧瞧你,一幅小大人的模样,子默年纪小?说得好像你就有多大似得。他虽然叫你一声师姐,但是却大了你两岁多呢!” 在苏氏眼中寇彤只有十三岁,她哪里知道寇彤的心里却觉得自己是个二十多岁的大人了呢! 寇彤笑了笑:“不论年纪大小,既然我先入门,他叫我一声师姐,我就该有师姐的样子!他跟着师父的时间比我久,一直非常想正式拜师,没想到却被我这个后来者居上。一开始他心中十分不快,难得他现在放下了芥蒂,肯以师姐之礼待我,那我更好以长者的身份待他,这书得好好挑才行!” 听着女儿说出这样一番话,苏氏很是欣慰:“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我的彤娘真是好样的,能有这份见识!你们是同门师姐弟,是应该相亲相爱,相互扶持。” 寇彤愣了一愣! 母亲与她记忆之中很不一样,记忆中的母亲常年有病,被病痛折磨的枯瘦如柴,不像现在这样气质温婉,身体健康。而且,前一世,母亲也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的重生,改变了母亲的身体状况!让自己学到了医术!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有能力改变自己的命运了呢? 苏氏接着说道:“既然子默将拜师看得这么重,这书一定要好好挑才是!不仅你要送东西,我也要送东西给他才是!” “母亲要送子默什么?”寇彤歪着头问道。 “你上次跟老神医要的那个送子的方子,旺根婶家的大丫吃了半个多月就怀上了。前几日,你旺根婶子特意送了一匹夏布给我,我看颜色正配子默,就给子默做了件夏衣,现在还差一点点,我今天晚上赶赶工,明天一早,你一起带过去。” 母亲很喜欢子默,经常会做了吃的,让自己带给子默跟师父,而子默也曾亲自来道谢。一来二去,子默对母亲便真的有了七分的敬重,三分的依赖。 女子若无父兄撑腰,嫁人之后,常常会被夫家欺负,只因娘家无人! 上一世,自己得罪了四伯祖母,与本家几乎不往来,只有一个母亲还很快病逝了。郑家就是欺负她娘家无人,所以才敢那样放肆地折辱她。 若说之前她不懂,如今已经经历过一世的寇彤,还如何不懂?母亲刻意交好子默,不过是这是在为她铺路,希望子默以后能像父兄一样照顾她。母亲的苦心,她如何不知? 重生以来,她以为是她在照顾母亲,殊不知,她太过天真。还是母亲在照顾她,为她考虑,甚至连以后都为她谋划了。 寇彤感觉眼眶有些发热,忙低下头敛去情绪,口中埋怨道:“母亲真是的,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子默!我都还没有夏衣,你就给子默做上了!” “你这孩子!”苏氏看着寇彤小儿女的样子,哭笑不得:“刚说你像个大人,现在就又像小孩子了!果然还是夸不得!” 她转身去拿了衣裳回来:“你看这布料的颜色,哪是你小姑娘家家穿的!” 石青的布料,早被苏氏那双巧手裁成了一件男子的交领外袍,针脚细密,做工精致。寇彤的记忆之中,母亲的手中总是各式各样的鞋样、荷包、坐垫、女子的衣服。而像这样,男子穿的衣服,还是头一次出现在母亲的手中。 寇彤抚摸着衣领处绣的暗色的团花,不由赞道:“母亲的手艺真好,不仅会做女子的衣裳,连男子的衣裳也做的这样好!可惜我没有兄长,若是有兄长,想必母亲定然也会给他做这样的衣裳的。” 苏氏听了,拿着衣裳的手一顿,接着她说了一句:“彤娘,我的儿,你真是长大了!” “彤娘虽未成年,但也不是无知小儿。母亲待我之心,我都知道。” “你知道就好!”苏氏湿了眼眶:“也不枉母亲为你筹划一番。” “母亲……” 寇彤欲言又止,她想说,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与其依靠别人,不如自力更生。 为了她的以后,母亲一定殚精竭虑考虑了很久,这否定的话,寇彤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母亲,你放心!我跟子默好好相处的!”寇彤说道:“母亲你不要再为子默做这些东西了,子默人很好,就算你不做这些,子默也会照佛女儿的。” 她会真心待子默如兄长,相信子默也一定与她相互扶持。 “真是傻孩子!”苏氏哑然失笑:“我对子默好,固然有为你考虑的成分,但是也是因为我是真心喜欢子默。在你之前,母亲曾怀过一个男胎,可是终究没有保住,在五个月的时候……母亲看着子默,就像看着之前的孩儿一样。” 原来,还有这一层缘故在。 苏氏说道:“咱们娘俩再这么叙下去,恐怕天都要亮了!你快挑书吧,我将这衣裳最后一点做出来。” “嗯!”寇彤点点头,将油灯往苏氏旁边移了移,母女两个一个挑书,一个做针线。窗户上,映出一大一小两个剪影。 25 刘达消失 寇彤将包袱并一本书递给子默,笑着说:“这本书是我从先父留下的书里,挑出来的,现在送给你,希望能帮助你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子默接过书,看了一眼,并没有特别的情绪,只是很平静地点点头道:“多谢师姐!” “这包袱里面是我母亲给你做的一套夏衣,祝贺你通过师父的考核,成为正式的弟子!” “真的吗?伯母给我做的?”子默非常高兴,急忙把包袱打开,拿着衣服前前后后看了一遍,十分高兴的样子:“伯母的手艺真是好!已经好多年都没有人给我做衣服了!看着大小,好像给我量身定做的一般,伯母的手艺怎么就那么好呢!” 相对于那本书,子默显然更喜欢这件衣服。 “师姐,多谢你送我的书,还要谢谢伯母为我做衣裳!这衣裳我很喜欢!” “子默,你喜欢就好!也不枉我母亲辛苦了这几天了!”寇彤说道。 老者却道:“丫头也该改一改称呼,往后便要叫子默“师弟”了!” “是,师父!”寇彤从善如流回答。 然后对子默微微一下道:“师弟!” 子默也对寇彤点点头:“师姐!” 这一天像往常一样,寇彤跟着老者学习,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寇彤看见子默偷偷翻看她送的那本医书,便不由笑了。 到了傍晚,寇彤回家,子默便跟她一起回去,准备向苏氏道谢。 他们走到镇子上的时候,却看见柯大夫家门前围着许多人。 同时还有人陆陆续续地朝柯大夫家跑去。 寇彤拉住一个路人问道:“柯大夫家出什么事情了吗?” 那个人说道:“不知道,听说是得罪了刘地主,刘地主现在正在他家闹事,扬言要让他滚出范水镇呢!” 旁边有人说道:“莫不是治死了人吧!” “才不是呢!”立马有人反驳道:“是柯大夫私底下教刘地主家的少爷医术,刘少爷不思念书,光想着学医,刘老爷非常生气,要拿柯大夫出气呢!” 寇彤听了,却更加疑惑了! 刘地主不是早就知道刘达跟这柯大夫学医了吗?怎么现在才发脾气,这有点不对劲啊! 寇彤忙跟着那几个人,一起朝柯大夫家走去。 子默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天晚了,我们还是不去凑那个热闹了吧!伯母还在家中等着你呢!况且人那么多,你我也挤不进去。若真是有什么事情,明天一早整个镇子就会传遍的。” 寇彤想想也是,就点点头,跟着子默一起回家去。 经过刘地主家的时候,却看见旺根媳妇在门口站着。 寇彤这才想起来,又到了交房租的时候了! 她忙上前去,跟旺根媳妇说道:“婶子,我们家的房租这两天又要交了,我明天晚上一准给您送过来!” 旺根媳妇眼睛红红的说道:“小寇大夫,你太客气了!你们家在这里住了这几年,婶子信得过你!” 神色间甚是彷徨与凄凉,声音也低了几分,全然不像平时那炮仗似的响亮的声音。 “旺根婶,你这是怎么了?”寇彤不由问道。 “师姐,我先去跟伯母说话!”子默见寇彤站住脚步跟旺根媳妇说话,一副十分不耐烦的样子。 知道他的性子,就不耐烦这些家长里短,更是十分不喜欢人唠唠叨叨。 寇彤点了点头道:“好,你跟我母亲说,我在旺根婶这里!稍后就回家!” 子默点点头,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甬道,顺着刘宅的墙边,朝寇家走去。 “旺根婶子,发生什么事了?”寇彤问道。 “唉!”旺根婶未语泪先流:“你说我是造了什么孽哟,怎么会生下这样没心肝的儿子!” “是金虎哥哥出什么事情了吗?” “真是我命里的天魔星,不是他还能是谁?”旺根婶说着擦了擦眼泪,长叹一声。 “金虎哥哥不是跟少爷一起去县城的学堂里面读书了吗?难道出什么事情了?” “就是因为跟少爷一起,所以才……”旺根婶说着,朝院子里面看了一眼,见里面没人,才小声说道:“少爷跑了!” 刘达跑了? 寇彤瞪大了眼睛! “少爷不知怎么了?一门心思扑在医术上面,前些日子本来以为他好了,谁知道他偷偷地攒了不少钱,到县城不过是略住了几天,就带着金虎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今天早上,老爷到县城里接少爷回家,到了那里才听人说,少爷早在两个月以前就不在学堂了!” 旺根婶说着流下了眼泪:“可怜我金虎,跟着少爷一起,现在指不定在什么地方受罪呢!” 寇彤听了,只觉得匪夷所思! 这刘达,胆子可真是够大的!他可是个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少爷,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胆子,跑了呢!而且刚到学堂没几天就跑了,看来他早就策划好了! 不知道他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知不知道为了他,刘地主正在逼迫柯大夫离开范水镇呢! “有没有派人找找?”寇彤问道。 “找了!”旺根媳妇说道:“怎么没找,太太得到消息就唬得昏了过去!可是谁知道这两个人到哪里去了呢!” 旺根媳妇眉头紧皱,显然十分焦心。 寇彤就安慰道:“旺根婶子,你也先别太着急了!现在走的不仅是金虎哥哥一个人,还有少爷呢!他们两个相互照顾着,应该没事。更何况,他们身上也还带着钱,肯定不会冻着饿着的!” “是啊!是啊!”旺根媳妇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说道:“小寇大夫,你说的对,金虎他呀从小胆子就大,身体又好,现在已经十六了,再过两年就可以娶媳妇了!按说他也是大人了,定然不会那么轻易地被人拐了去的。何况,还有少爷在他身边,少爷可是读书人,懂得东西可多了。他们两个一起,定然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是!”寇彤轻声安抚她道:“说不定,他们就是出去游山玩水去了,等钱花完了,就会回来的!” “对呀!对呀!”旺根媳妇含着眼泪点头:“小寇大夫,你可真是说道我心里头去了,你都不知道,自从上午我得知了这个消息,我的心就像打了十五个吊水桶,七上八下的,没一刻安稳过。太太也十分担心难过,在太太面前,我也不敢哭,还要说好话哄着太太高兴,你知道我嘴笨,说着说着太太就哭了。我也不敢跟太太讲话了,就怕招太太伤心。你这番话,我要告诉太太,好让太太也宽宽心!” “嗯!”寇彤点点头:“现在刘家上下都急成这样,您可一定要放宽心,要是你再病了,那太太可就这的没有人指望了!” 旺根媳妇却道:“小寇大夫,你是不知道,咱们乡下,但凡能生得出儿子,谁还娶妾,养一个妾还浪费粮食呢。我真不知道刘老爷怎么想的,去年从县城抬了那个妖精进门。自打她进了门,太太的病就没断过!我猜,定然是她与太太命中范煞,冲撞了太太!现在少爷跑了,那个妖精又有了身孕!太太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寇彤听了默然,半晌她才道:“太太那边,旺根婶子你多劝慰她,让她放宽心。刘少爷没事的!过几日我开一些凝神补气的药给太太服用!” 寇彤回到家中,见子默正站在门口苏氏道别:“伯母,您请留步,不用再送了。天黑了,外头有露水,您进屋去吧,我这就回去了!” “好孩子,给你做了一套衣裳还特意跑过来道谢!不值当什么,这些饼,你拿回去吃!有空了还过来玩!”苏氏爱怜地说道。 “师姐,我这就回去了!”子默的声音带着几分轻快。 寇彤愣住了,这样子的子默他从来没有见过。Www.XSZWω8.ΝΕt 子默嘴角弯弯,脸上带着淡淡微笑,就像个得到大人夸奖的小孩子一样,满足而愉快。 他轻快地朝寇彤点点头,然后顺着来时的路,踏着暮色,朝镇子外面走去。 不知怎么回事,每次来看母亲,子默都会变得特别温和有礼!寇彤盯着子默的背影若有所思。 用过晚饭,寇彤将刘达出走的事情告诉了苏氏。 苏氏听了不禁唏嘘:“刘少爷这样走了,可真是太不任性了。刘老爷现在一门心思扑在那杨姨娘的肚子上,已经让刘太太很不舒服了,现在刘少爷也走了,由不得刘太太不伤心。这大户人家,妻妾子嗣之争,从来都是看不见烟火的战场。” 寇彤也觉得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 苏氏接下来说的话,更是让寇彤吃惊。 “你小的时候,你父亲在太医院当差,当时我们家与你大伯母走得很近,你大伯母就想让她娘家庶出的妹子给你父亲做妾。朱门玉户之间的,妻妾之争我见得多了,我仗着你父亲疼爱我们娘俩,那个时候咬紧牙关,就是不答应!为此还得罪了你大伯母!” “母亲,你说的大伯母,是四伯祖母家的大伯母?”寇彤问道。 “是的!”苏氏点点头。 寇彤瞪大了眼睛,那她不就是四房嫡长媳妇、堂姐寇妍的母亲! 26 宜男药方(上) “对啊!”苏氏点点头:“亏你大伯母还是才女呢,不允许你大伯父屋里收人,却要将娘家的妹子往你父亲房里塞!我当时很是不给她面子,狠狠地驳斥了她。我就直接问她是不是读书读傻了,还是弹琴弹得没了脑子,什么时候嫂子可以插手小叔子房里的事了?” “母亲当年居然这么厉害啊!”寇彤惊讶道。 “当年我仗着的是一个理字!可是……”苏氏的声音一顿,露出了淡淡地迷茫:“如今,我总是在想,若不是我阻拦,或许你还可以多个兄弟,你父亲这一脉香火也不会断掉了!” “母亲,这不是你的错!”寇彤说道:“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你那个时候也并不知道父亲就遭遇不测!” “我不过就是这么一说,瞧你紧张的!”苏氏失笑道:“你要记着,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许他纳妾!说什么心中眼中只有你一个人,一旦有了更加新鲜的颜色在他面前,每天又小意温存,他能不动心吗?” 见寇彤瞪大了眼睛不说话,苏氏道:“怎么,彤娘不信?你看刘老爷,当初对刘太太多敬重,可现在还不是听那杨姨娘的话,让杨姨娘的哥哥做庄头。母亲说的这些,或许你现在不懂,以后你就明白了!” 苏氏说的这些,寇彤都懂! 天下男子皆薄幸,送到嘴边的肉不吃白不吃! 可是为什么自己小意温存,郑世修还是视若不见呢? 莫非是自己太丑!不、这不可能。就连郑凌薇那么讨厌她,有时也会酸溜溜地夸她好颜色。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郑世修对自己不闻不问,而对堂姐寇妍念念不忘呢? 寇彤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原因,后来干脆就不去想了。 笃笃笃! 寇彤跟苏氏正想睡觉,却听见有人轻轻叩了几下门。虽然很轻,但是在夜里却十分清晰。 母女两个对视一眼:会是谁呢?这么晚了? 苏氏悄悄走到门口,轻声问道:“这么晚了,是谁呀?” “苏家嫂子,是我呀,你睡了吗?”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这个声音十分陌生,寇彤不记得自己在哪里听过了。 苏氏却说道:“你是谁呀!我们已经睡下了,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您请明天白天再来吧!” 门口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闷闷地说道:“苏家嫂子,我是前面刘地主家的杨姨娘,我有急事找你,烦请你开开门。” “那你等着,我穿上衣服就来!”苏氏应了一声,然后拉着寇彤蹑手蹑脚回到室内。 “母亲,你认识杨姨娘?”寇彤问道。 “我怎么会认识她?”苏氏很是瞧不起她:“一个做姨娘的,以色侍人的东西,居然也想来拉拢我!” 寇彤心中一顿,母亲对做姨娘的人,很是不屑!若是上一世,母亲还活着,听说自己被贬为妾,不知道母亲会怎么生气呢! “母亲,那这杨姨娘来做什么?” “谁知道!一天到晚就弄些鬼鬼祟祟的东西!上个月,居然跑来跟我套近乎,说要跟我学针线。没想到她却藏着坏心眼,话里话外不外乎让我将房租交给她,她也不看看是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就这点子道行还想来蒙我,她还真以为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夯头呢!连你旺根婶子都哄不住,居然想来讨我的话!” 寇彤听了瞪大了眼睛,这些事情,她之前从没听说到,因此觉得十分稀奇:“后来呢?母亲你是怎么拒绝她的?” “怎么拒绝的?”苏氏笑笑:“只要她一来,我就洗衣服,反正我忙着呢!可帮不了她。她很是不高兴呢!不过我可不怕她!” “母亲,那杨姨娘长得好看吗?” 苏氏却虎了脸,推她到床上睡觉:“你好好躺着,闭上眼睛,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那个杨姨娘不过是个以色事人的东西,你是大家闺秀,别学那些登徒子的样子,还问人家好不好看!别说她长得不好看,就是真好看,也轮不到你看!快些睡觉!” “是!”寇彤一把拉过被子! 苏氏见她这个样子,笑着出了门。 寇彤却在被窝里面爬了出来,透过帘子的缝隙看外面的动静。 过了一会,之间苏氏领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穿月白色裙子,桃红色比甲的,生的细眉细眼,妖妖佻挑,虽无十分颜色,也有一二分动人之处。 杨姨娘这模样跟名门贵族之中的姨娘小妾比起来,自然算不得什么。可是若是跟常年跟男人一样劳苦耕作的乡下女人一比,就显得杨姨娘是天仙一般,而其他女人像个粗苯的棒槌一样了。 这样的裙子,乡下可很少见呢!难怪刘地主会这么喜欢她了。 苏氏让杨姨娘坐了,端了一盏茶给杨姨娘:“这么晚了,不知道杨姨娘有什么事情啊!” “也没有什么事!”杨姨娘呵呵一笑,然后朝寇彤房间里面看了看:“怎么不见小寇大夫?” “她呀!”苏氏听了,笑得十分慈爱:“她小孩子家家,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贪睡,早就睡下了!” “哦!原来是这样!”杨姨娘点点头,半晌没有说话。 苏氏见光这样坐着也不是办法,就说道:“杨姨娘若是没事,不如请明天再来坐坐!我今天忙了一天,这会子又累又倦,想早点歇着,就不虚留您了!” 杨姨娘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忙站起来,作势要走。 谁知道,她突然喝了一口茶水,然后惊奇道:“苏家嫂子,太也抠门了吧!连杯茶都不愿意给,怎么端着没有味道的清水来给我,这不是欺负我吗?” “哎呦!”苏氏笑道:“杨姨娘言重了!” 见杨姨娘面色不虞,苏氏解释道:“杨姨娘现在怀有身孕,诸事都要小心谨慎,这吃食更是要十二万分的当心。这有些茶叶是寒凉之物,杨姨娘有孕在身,实在不宜饮用。所以我就倒了清水,没想到让杨姨娘多心了!” 听了这话,杨姨娘放下杯子,拉住苏氏的手道:“苏姐姐,杨柳自登台卖唱,总是被人瞧不起,只有老爷,把我当个人看。我真没有想到,苏姐姐也是这样关爱我!我却这么误会苏姐姐,请苏姐姐一定不要怪杨柳!” 原来,杨姨娘是卖唱的,原名叫杨柳。 寇彤心中暗笑:这杨姨娘也算厉害角色了,这样顺势而上,连姐姐都叫上了,不知道母亲现在怎么办呢! 不知怎么回事,寇彤总觉得杨姨娘在苏氏手上讨不到好处。 “杨姨娘你说什么呢!我可不敢当你的姐姐!”苏氏正色倒:“你这么晚了到我家中来,恐怕也不是为了认姐姐的吧!你有什么事情就好好说,你要是再不说的话,我就直接去刘老爷府上,让人请你回去了!” 杨姨娘没有想到苏氏居然会这么说,很有些下不来台,她脸上讪讪地道:“苏姐姐,你怎么这么说话?” 见她还是吱吱唔唔不说,苏氏可没有好话:“我可不敢当你姐姐,我们苏家家训,女子不为妾侍,我可不敢有杨姨娘这样的妹妹!” 这话,可真是一点情面不留。 杨姨娘听了,脸涨得一阵红一阵白,半晌她才说道:“苏家嫂子,我想跟小寇大夫求点药!” “杨姨娘哪里不舒服,大可以让刘老爷派人来请,没有必要亲自登门!”苏氏若有所思道。 “我想跟小寇大夫求一点宜男药!”杨姨娘也不再遮掩。 “宜男药?”苏氏看了看杨姨娘的肚子,不怒反笑:“杨姨娘你别说笑话了,我家彤娘要是能开出这样的药,我们家早就发财了,还用住在这种地方?” 杨姨娘却说道:“苏家嫂子不用遮掩了,我都听说了,旺根媳妇的大丫头,就是吃了小寇大夫的药才怀上的。既然小寇大夫能配出让人怀孕的药方,定然也能配出让人生儿子的药方。我知道大少爷对小寇大夫有意思,所以你们不愿意,可是现在大少爷已经跑了,说不定已经死在外面了,小寇大夫还是死了那条心吧!” “你……”没有想到这杨姨娘出口就这样污蔑彤娘,苏氏听了,勃然大怒:“你给我滚!” 她指着门口说道:“快些滚,不要让我用扫帚赶你。我们家不稀罕你这样的人上门!” 杨姨娘听了,气得一跺脚:“谁稀罕来你家!走就走!” 她走出门口,转过身来说道:“苏氏,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给不给?” 苏氏却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却听见杨姨娘在门口怒骂道:“呸!给脸不要脸!等我生出儿子,有你们哭得时候!” 27 宜男药方(中) 她瘦瘦地傍着门边,一副孤苦无依的样子。 苏氏见了,没来由地心头一酸:“彤娘,你怎么出来了?”尛說Φ紋網 “母亲,杨姨娘会不会找咱们麻烦?”寇彤跻着鞋,跑过来拉着苏氏的手问道。 “管她会如何?”苏氏安慰道:“你不用怕,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东西,没什么好怕的!就是刘老爷来了,咱们也不用怕!” “可是咱们毕竟租着他们家的房子!”寇彤还是很担心。 “咱们是租他们的房子,可是咱们又没有拖欠房租,何况你还是刘太太的救命恩人,所以,刘老爷看在刘太太的面子上,不会把咱们怎么样的!” 寇彤听了,这才点点头。 “快去睡吧!都这么晚了!”苏氏打了一个哈欠:“明天还要早起呢!” 寇彤躺到床上,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才意识到,母亲不愧是跟着父亲在京城见过世面的,身上有许多地方都值得她学习。 刚才若是她,肯定不会像母亲那样沉着冷静了! 上一世,母亲一直缠绵病榻,在她的印象里,十天里母亲有八天是在病床上度过的,连出门走走都难,更别提像现在教她做人做事的道理了! 有母亲在,真好! 寇彤这一夜睡的十分安心! 第二天早上,她们刚刚起床,就听到有人敲门。 这几天,真是多事之秋啊!寇彤这样想着,就打开了门。 门口,刘老爷正抄着手站着。 寇彤见了,不由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心中便有了计较:“刘老爷,是你呀!这么早,有什么事情吗?” 刘地主见了寇彤,笑得见牙不见眼:“是小寇大夫呀!几个月没见,小寇大夫都长这么高了呀!果然名师出高徒,自从跟了老神医学医术,小寇大夫的医术进步神速呀!” 上一句说她长高了,下一句就扯到医术上去了。 看来刘老爷是真的有事啊! “刘老爷您过赞了!”寇彤微微点点头,学着子默的样子板着脸说道:“师父的医术高深莫测,能起死回生,我跟着师父这大半年,不过是学点皮毛罢了,当不得刘老爷的夸奖!” 刘地主没有想到寇彤会这么回答,看着寇彤这个样子,他本来想着对寇彤先是一顿夸奖,然后再拿房子的威胁一番,最后再许点好处,不愁寇彤不就范。但是寇彤这个样子,一点不像小孩子,他一时间倒拿不准该怎么办了! “我们孤儿寡母的,刘老爷在门口站着终究是瓜田李下,到底不大方便。刘老爷若没事就请回去吧,我要跟着母亲做饭了!”寇彤说着就要关门。 “哎、哎!”刘老爷说着一伸手,挡住了寇彤要关上的门,道:“我就是知道你们孤儿寡母不方便,所以才趁着早晨来的。” 刘老爷笑着说道:“小寇大夫,听说你有生儿子的药方,不如抄一份给我!” 果然跟杨姨娘有关! 寇彤看着刘老爷这个样子,又想起杨姨娘昨天晚上说的话,不由正了颜色:“刘老爷,我年纪小,只知道药方子能给人治病,至于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明明给旺根媳妇寻了能生儿子的药!”刘老爷笑咪咪说道:“小寇大夫,好孩子,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你就把生儿子的药给我吧!” “刘老爷,听说刘家也算是耕读传世,想必刘老爷也曾读过书吧!”寇彤看着刘老爷不依不饶的纠缠样子,心中直觉得膈应的慌:“所谓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刘老爷您一大早堵在寡妇门口,跟一个年方十三的小姑娘讨论生儿子的事情,恐怕不是应有的礼数吧!” 刘老爷一听寇彤的话,立马红了脸:“小寇大夫,你不是大夫吗?我这是病人来跟你讨药方,俗话说,病不避医,我这也不算是无礼之为呀!” 刘家虽然富裕,但是在范水镇口碑却不错。除了因为刘太太心地善良、怜老惜贫之外,还因为刘老爷虽然有些脾气,但却是个讲道理的人。 他不仅讲道理,而且爱面子。所以,昨天晚上杨姨娘才会来;所以,今天早上刘老爷才踏着雾色叩门。 如果他不讲道理,是个蛮横的人的话,他大可以直接逼问。但是他却有些酸腐,自认为自己是个君子,是个富家翁。 所以,他还是讲道理的人!但是这道理遇到了美色,就打了折扣!虽然杨姨娘并非绝色,但耐不住年轻啊! 寇彤不由想起苏氏说的话,所有男人都是一样的喜新厌旧! “小寇大夫,你倒是说话呀!”刘地主见寇彤不说话,生怕寇彤会误会他:“你知道,杨姨娘这不是怀了身孕了嘛!我现在就想让她给我生个儿子!” “儿子?”寇彤惊奇道:“你不是已经有儿子了吗?刘达不是很好吗?” “别提那个逆子!” 听寇彤说起刘达,刘地主突然勃然大怒:“我们刘家没有那样不肖的子孙!” 说完,他扭头就走,也不问寇彤要宜男药方了! 不知怎么,寇彤却看到,刘地主转身之前,眼角依稀有些泪水。而他往回走的脚步,看上去也带了几分悲伤,远不似刚才那样笑呵呵的有活力。 原来,儿女都是父母的债!就算刘地主口中骂着刘达,心里面不知道牵挂成什么样呢! 不管怎么说,这刘地主终于走了。 寇彤叹了一口气,望了望已经冉冉升起的红日。 好在今天师父出门访友了,这两天不用去学习了。否则的话,被刘地主这么一搅合,时间一定不够用了! 吃了早饭,寇彤像往常一样,坐在门口看书。 过了一段时间,看看天色差不多了,寇彤跟苏氏说了一声,然后就拿着半吊钱朝刘地主家走去。 不过一个晚上没见面,旺根媳妇脸色就变得非常憔悴。 寇彤上一世没有儿女,所以不知道旺根媳妇此刻的有多难受。但是她有母亲,所以她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 想到这里,她关切地问道:“旺根婶子,你不要紧吧!” 旺根媳妇朝寇彤扯了一个勉强的笑容:“小寇大夫,婶子不要紧,你莫担心!你跟我一起来,跟太太说会话吧!” “好!”寇彤点点头,跟着旺根媳妇亦步亦趋来到刘家正房。 正房是一明两暗,明堂中间挂着几幅山水画作为中堂,下面是槐木的条几,中间放着一个小山屏风,屏风左右摆设着几个花瓶,里面插着孔雀的羽毛与时节里开得花。 条几下面一个梓树的方形大桌子,左右两边各摆着四把槐树的官帽椅。 乡下用不起紫檀木、花梨木、胡桃木这样名贵的木材,多喜欢用槐树配着梓树。像这样周围是槐树木,中间是梓树木的,谐音“怀抱子”,象征着多子多孙。 这里寇彤也来过几次,可是这一次寇彤却觉得摆设虽然没有变,却没有了明朗的气息。 寇彤随着旺根媳妇来到右边的侧厅,刘太太坐在临窗大炕上,倚着绣满元宝的大迎枕看账本。 “小寇大夫来了!” 看到寇彤跟旺根媳妇进来,刘太太忙从炕上坐起来,嗔怪道:“你怎么直接把人带过来了?这个样子见客过失礼!” 旺根媳妇面露懊恼之色,寇彤知道,她刚才一定是神色恍惚,所以没有意识到。 “太太不要见怪!”寇彤忙上前一步,行了一个礼:“在南京,主人家若是在起居室里面待客,是最最流行的了!” “哦?”刘太太好奇道:“是吗?” “是的!”寇彤点点头:“将客人直接带到卧室,说明主人家与客人之间相处的很亲密,不见外,是通家之好的做派!” “原来是这样!”刘太太点点头:“小寇大夫是我的救命恩人,也算是通家之好了,这么说来,我今天也不算失礼!” “是的!”寇彤说道。 刘太太夸赞道:“小寇大夫真是见多识广,连南京人接人待物的风俗都知道!” “当不得太太的夸赞,我不过是听师父说的罢了!” 寇彤说着,将房租放到炕上的一个红漆小炕桌上:“这是这个月的租子,您点点!” “嗯!”刘太太看了看,并没有点,而是对旺根媳妇说道:“收起来吧!” 刘太太指了指红漆小炕桌对面,对着寇彤说道:“小寇大夫,你坐吧!” “是!”寇彤没有做到炕上,而是坐到刘太太斜对面的小杌子上。 刘太太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跟一般孩子不一样,说话、做事、接人待物,连寻常大人都比不上。后来几次,包括今天,我每看你一次,就觉得你这丫头聪明伶俐! 就说这坐位子吧,若是别人肯定就坐到我对面了!你却小心谨慎坐到旁边,这是大户人家才有的礼节,就是我都比不上你! 我是打心眼里喜欢你,后来就托旺根家的跟你母亲提过你跟刘达的事情。没想到你母亲却说你已经有了婚约,这件事就作罢了!为此,我还感叹了好一阵子呢!” 28 宜男药方(下) 但是她面上一点没有显露,连忙从小杌子上站了起来:“太太您太过奖了,我不过是跟着师父学了医术,听师父说了外面的事情,所以看着比别的姑娘伶俐,其实心里面粗苯的很呢!” 听到寇彤说自己粗苯,刘太太便越发觉得寇彤是个大方得体的女孩子了。 “你何必这么谦虚!我知道你们是从京城来的,见过大世面,与乡下人不一样。”刘太太说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今看来,幸好你有了婚约,若不然刘达跑了,你让我拿什么来跟你交代呢!不过,若是当时定下来了,刘达兴许不会跑了!” 说着,她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太太……”旺根媳妇见刘太太落泪,她也哽咽了起来。 “太太,您别难过!”寇彤安慰道:“刘达不过是赌气,所以才出去散散心了!没准过一段时间,他就回来了!” “希望如此吧!早知道,我就不逼他那么紧了!当不当秀才,又有什么要紧的呢!就是做大夫,也没有什么不好!你看,老神医不就很受人尊敬吗?我当时听了老爷的话,一门心思想着让他出人头地,考取功名!可是如今,我把儿子逼没有了!要那些功名何用!” 刘太太越说越伤心:“我不要什么功名,我只要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没有了,老爷却跟别的女人生了儿子!我还看着账本何用?” 说着,刘太太把账本摔到一边! 旺根媳妇连忙将账本捡起来:“太太,那狐狸精可不见得能生出儿子呢!你看她妖妖佻佻的样子,可不像是会生儿子的!” “那可不见得!”刘太太擦了擦眼泪,然后十分严肃地问寇彤道:“小寇大夫,这世上究竟有没有宜男药?” “没有!”寇彤肯定地回答道:“我从没有听师父说过,这世上有宜男药方!” 刘太太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若是她生了儿子,那刘达就真的被老爷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寇彤见她伤心,便说道:“太太,您放心,不管杨姨娘是否生出儿子,刘老爷都不会忘记刘达的。今天早上刘老爷跟我讨宜男药,我已经告诉他没有。!而且,就算我有宜男药方,我也绝对不会给刘老爷跟杨姨娘的,您放心好了!” “嗯!”刘太太道:“听了你的话,我就放心了。刚才,柯大夫已经送了宜男药给老爷了,老爷已经给杨姨娘用了!我一开始真是害怕她会生出儿子!现在,听了你的话,我就放心了。这世上根本没有宜男药,那柯大夫又是个庸医,给的药方绝对不会有用!” “阿弥陀佛!”旺根媳妇双手合十:“佛祖保佑,这下子,那狐狸精就气不到太太了!” “暂时就让她高兴这一阵子吧!”刘太太恨恨地说道:“我惹不起,总能躲得起吧!我倒要看看,老爷什么都依着她,她最后能生出个什么东西来!” “太太,您多虑了!”寇彤说道:“刘老爷还是很在乎刘达的,也很在乎您的!当初您生病的时候,刘老爷可是比谁都着急!” “那是当初!”刘太太打断寇彤的话:“一旦那杨姨娘生了儿子,刘达又不回来,老爷渐渐的就不把我放在心上了!” 寇彤不由想起郑世修心中念念不忘着寇妍的时候,便对自己不闻不问。现在刘老爷一心扑在杨姨娘与她肚子里的孩子上,恐怕真的会像刘太太说的那样,把刘太太抛到脑后。 看到寇彤渐渐变了脸色,刘太太知道寇彤是为她担心,心中也觉得一暖,就柔声说道:“好孩子,你莫要担心,我娘家有三个哥哥,两个弟弟,老爷就算厌了我,也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就是呀!”旺根媳妇也说道:“舅老爷会为太太撑腰的!” “其实老爷的宠爱,娘家兄弟的撑腰,都比不上刘达在我身边!”刘太太说道:“不知道这孩子在外面怎么样了。他也真是淘气,居然把金虎也拐走了。回来了,我一定好好训他!” 刘太太说着训斥的话,眼泪又掉了出来。 寇彤好生安慰了刘太太一会,才回到家中。 转眼间就到了年底,寇彤已经跟着老者学习医术整整一年了。 寇彤的生日在农历十二月十六,这一天正是她整十四岁的生日。 苏氏起得很早,给寇彤下了一碗寿面,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祖传的玉镯,算是给寇彤的生辰礼物。 寇彤一口气将那根长长的面条吸到嘴里,匆匆咀嚼了几口就咽到肚子里。 “真没有想到母亲居然有这样的好东西!” 玉镯通身碧玉,像一汪绿莹莹的水一样缠在寇彤的手腕上。 “那当然,这可是祖传的!当初你发烧,我差点就把它卖了!”苏氏感叹道。 寇彤将手上的玉镯捋下来,交给苏氏,道:“母亲不用叹息,自打我跟着师父行医之后,每个月都有患者给诊费,虽然不多,但是却够我们花费了,以后咱们再也不用典当东西了!还有母亲之前典当的首饰,都可以慢慢赎回来了!” 苏氏接过玉镯道:“你渐渐大了!这东西颜色嫩,很适合你戴,你交给我做什么?” “母亲!”寇彤笑道:“我可是大夫,要给人诊脉、开方子、抓药的,这手上戴着东西像什么样子?没得让人家笑话,若是磕到碰到弄坏了也不好啊!我又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用了不了这个。母亲,你替我收着吧!” 苏氏想一想,觉得寇彤说得有道理,就没有勉强:“我先替你手着,这行医也不能行一辈子,你总有一天要嫁人的,到那个时候你就用得上了!” 寇彤听了心头一跳,不由想起郑世修来。 她记得,自己跟郑世修是婚约的。虽然对方已经不承认了,但是母亲却一定还放在心上呢!要想个办法让母亲放弃这门亲事才对! 寇彤看了看天色:“呀!又下雪了!我得赶紧去了,要是晚了,师父会骂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穿上棉衣,戴上斗笠,朝外走去。 路上来来往往的都是行人,有许多小孩子,在街上欢呼雀跃:“下雪咯,下雪咯……” 大人却一把拽过小孩子,一巴掌打在孩子的头上:“赶紧回家去,淋湿了衣裳,可没有得换!若是得了风寒,让你吃药的时候没有蜜饯!” 小孩子回头羡慕地看了一眼其他孩子,悻悻地被大人拉回了家。 街西头像往常一样,搭着几个简易的草棚!其中大部分空空如也,地上胡乱铺着一些破旧脏乱的棉被与稻草,那些乞丐、穷人都朝着其中的一个草棚走去。他们手中拿着碗,一个一个接一个排成队,从街的这头,一直排到镇子外面去了。 而队伍的顶端,冒着袅袅的炊烟,让人看着就觉得驱除了身上的寒意。寇彤知道,一定是刘太太像往年那样设粥棚,救济贫民了。 寇彤沿着队伍,一直朝西走,看到旺根媳妇正拿着一个大铁勺子,站在粥锅旁边给人们派粥。 看到寇彤,她举着勺子跟寇彤问道:“小寇大夫,你又去跟老神医学医术啊!”小說中文網 “是啊!”寇彤朝她点点头:“旺根婶子,您辛苦了呀!” “是呀!”那些贫民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朝着旺根媳妇道谢:“就是!旺根家的辛苦了!要不是你,我们哪能吃上这热气腾腾的粥啊,估计还在挨饿呢!” “还要多亏刘太太呀!真是菩萨心肠,今年又救了我们啊!” 在赞扬声中,旺根媳妇笑呵呵的,干得更卖力了! 寇彤听得分明,出了赞扬声,还有人窃窃私语:“刘家少爷怎么还没有回来啊!听说是死在外面了!” 有人接着话说道:“不能吧!若是死了,刘家一定办丧事的吧!” “现在下落不明,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呀!” “刘太太也是可怜,听柯大夫说,那个杨姨娘怀的可是男胎!现在都已经五个多月了吧!” “说起柯大夫,现在他可发财了!自从他给了刘地主宜男药,可得了不少钱吧!” “可不是嘛!听说是贴肚脐的膏药,一天一帖,一帖要一吊钱呢!寻常人家,哪能用得起呀!” “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这柯大夫有好几天都没有看见了吧!” …… 听了这些话,寇彤的脚步放得慢了:不知道刘达怎么样了!这个年对于刘太太来说,一定异常难过吧! 出了镇子风就大了起来,寇彤拢了拢身上的棉袄,加快了上山的脚步。 “……一年下来,你们学得都很不错,草药的药性基本都已经熟悉了,医者该掌握的技巧也有些涉猎。现在到了年下,一天比一天冷,从明天开始,咱们就都歇歇吧!” 老者坐在躺椅上,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弟子:“你们也辛苦了一年了,这一年你们做的很好!从明年开始,我们正式开始学号脉。” “师父!”寇彤说道:“您不是一直在教我们如何号脉吗?” “那些只是皮毛!”老者心情很好,说起话来较往常更随和:“过了年,我会教你们真正的脉学。到时候,你们靠着号脉,就可以走遍天下了!” “是!多谢师父悉心教导!” 寇彤与子默对视一眼,十分高兴! 砰砰砰!有急促的敲门声。 子默拉开门,就听见门口那人焦急地说道:“老神医,我们家姨娘出事了,请你快去救救她吧!” 29 杨柳小产 寇彤不由自主就想到该不会是刘地主家的杨姨娘吧!小說中文網 她挤到门口一看,果然,门口站着的人正是旺根。 他脸冻得红通通的,正哈着气搓着双手。 看到寇彤,他急忙说道:“小寇大夫也在呀!杨姨娘见红了,请您跟老神医说一声,快些去救人吧!” 见红了! 寇彤一惊,这么严重! 老者已经背上了药箱,出了屋子:“到底怎么回事?” 子默忙接过药箱,一行人一边往山下走,一边顶着风说话。 原来,杨姨娘自打怀上了孩子,就经常腹痛。 有时候是为了让刘老爷给她买东西故意说腹痛,有的时候是真腹痛。 柯大夫一直说无碍,这怀孕初期是会腹痛,这都是正常的,过一段时间,胎儿长大了就好了。 谁知道,今天早上,杨姨娘突然叫起肚子疼,去请了柯大夫却发现他们家门一直锁着,不知道人到哪里去了。 就在刚才,杨姨娘突然流血了。 把刘家上下吓得不轻! 刘地主想生儿子,所以一直听从柯大夫的话,不能看别的大夫,这杨姨娘的身子,只能柯大夫一个人看,保准十个月后能生一个白胖的小子。刘地主与杨姨娘对此深信不疑,因此,之前腹痛也没有请别的大夫。 直到刚才,杨姨娘落红了,刘老爷吓得没了主意。 还是刘太太当机立断,做主让旺根来请老神医的。 几人迎着风雪,说着话,脚下不停,很快就到了刘地主家。 进了院子,刘地主忙迎来上来:“老神医,你可算来了。你快些看看杨姨娘吧,她一直叫着肚子疼!” 寇彤跟子默跟在老者身后,急忙朝杨姨娘住的后院走去。 刘地主拉着老者的手,恳求道:“请老神医无论如何要保住我儿子!” 老者虽然脚步很快,却依然气定神闲,他回答道:“刘老爷,你不必太着急了,一切等我看过杨姨娘再说。” “啊……” 一声尖利的女子痛苦尖叫的声音从杨姨娘的后院传来了出来。 刘地主脸色发青,越发脚步生风,声音都变了:“快点,快点!” 几个人堪堪走到门口,就看到旺根媳妇慌慌张张从杨姨娘的屋子跑了出来:“老爷,杨姨娘小产了!” 寇彤脚步一顿! 她闻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自打她那天被郑凌薇气的吐血而亡,这鲜血的味道,于她而言突然变得很敏感。哪怕一点点味道,她都能闻到。 ****************** 刘地主整个人像破了洞的气球,恹恹地坐在明堂的槐木官帽椅子上。 老者将杨姨娘的情况说给刘地主听:“……胎儿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死在杨姨娘腹中,因此这一个月杨姨娘都没有感觉的到腹痛。那宜男药膏我看了一下,里面有很多都是寒凉之物,因为是贴肚脐,所以,胎儿受损。” 刘地主听了无力地抬了抬胳膊:“老神医费心了!” “老爷!”刘太太担心刘地主的,忙劝慰道:“杨姨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刘老爷听了,抬起头来看了刘太太一眼:“还是你想得周到,若不是及时请来了老神医,柳儿恐怕性命都保不住。小的虽然没了,大的好歹是保住了。你说的对,柳儿还年轻,以后还能再生。” 这话一出,刘太太就愣了一下。 紧接着,寇彤看到,刘太太眼神暗了暗,握着帕子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 然而只是一瞬间,刘太太就平静了下来。 她皱着眉头,担忧地问道:“老神医,杨姨娘的身子不要紧吧!”一幅十分紧张十分关切的样子。 “杨姨娘被膏药伤了身子,得了宫寒,以后恐怕是不能有孕了!”老者直言不讳地说道。 “怎么会这样?”刘太太轻轻叹息道:“真是可惜!” 寇彤却看到刘太太的紧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她面上虽然忧戚,可是眼底却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安心与轻松。 看人不能看表面! 虽然寇彤也不喜欢杨姨娘,杨姨娘的孩子掉了,她不高兴也不伤心。因为她当作一件不关己的事情,所以才高高挂起。作为医者,她这种情绪是不对的。 所以,看到刘太太的焦虑,她疑心自己是不是心太狠了些! 可是,看到刘太太表面关心,内心庆幸的时候,寇彤又觉得心中有些不舒服。 难道自己竟然是那种只看别人的缺点不看自己的毛病的人吗? 寇彤压下心中的思绪,可是一看到刘太太那张祥和的面容,寇彤无论如何也生不出亲近的想法了。 杨姨娘小产的事件,让寇彤又学到许多东西,不仅是医术,还有观察人心。 旺根媳妇从外面走了进来:“老爷,太太,是个已经成型的男胎,已经埋了!” 刘地主听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突然冲出门外:“我要杀了那个庸医!” 他说的,自然是柯大夫了! 旺根吓了一跳,忙要去拦着刘地主。 旺根媳妇却拉着他说道:“不要紧,柯大夫三天前就搬走了,老爷去了也找不到人!” 寇彤听了,心中一惊! 三天前吗?旺根媳妇了解的可真清楚啊!比刘地主都清楚的多! 原来如此…… 她看了看正在低头品茶的刘太太,心中暗自惊醒:自己还是将人心看得太简单了! 在杨姨娘小产的事件之中,刘太太做的,恐怕比自己想得要多得多了。还有旺根媳妇,恐怕也参与了吧! 刘太太突然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寇彤,半晌,她对寇彤微微一笑。 寇彤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新的开始。 十四岁这一年,寇彤跟着老者学医术。有上一世的基础,加上老神医的教授点拨,再加上寇彤十二分的努力,她的医术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整整一年,寇彤醉心于医术,心无旁骛地帮人治病,在实践之中,渐渐成长为一名真正合格的大夫。 除了吃饭、睡觉,寇彤的时间全部花在跟治病有关的事情上。 偶尔寇彤会从苏氏口中听到一些关于外面的事情。 其中一件,就是萧家因为谋逆罪而被抄家,十五岁以上的男子皆被砍头,十五岁以下男子与女子悉数发配边疆倒台,萧贵妃被打入冷宫,不久后重病而亡! 伴随着萧家的倒台,穆家成为新贵! 这一消息,让苏氏高兴很久,她高高兴兴地给寇彤的父亲上了三柱香,又给南京的本家写了几封信。就等着回信之后,回南京。 另外一件事情,就是杨姨娘失宠! 自打落胎小产,杨姨娘的身子就变得时好时坏,她整天哭哭啼啼,始终走不出失去孩子的痛苦。刘地主一开始怜惜她失子之痛,好生安慰了她一段时间。可是几个月之后,刘地主却厌烦了杨姨娘哭哭啼啼的样子,便把她抛到脑后去了。 没有了刘地主的宠爱,杨姨娘的日子越发难熬了。 苏氏很是概叹了许久! 寇彤听了,却是半晌无言! 杨姨娘会落到今天这个田地,究竟是谁的错,恐怕一时半会也说不清。 苏氏责怪刘地主心地凉薄,责怪他喜新厌旧,同时也怪刘太太这样给杨姨娘穿小鞋颇有微词。 但是寇彤看来,杨姨娘会有今天的遭遇,最应该责怪的却是她自己。 既然选择了给人做姨娘,就应当有做妾的自觉,就应该会想到会有失宠的那一天。既然选择了用柯大夫的药来求子,就应该承担求子失败的风险。 世上之事,皆是如此! 既然做了选择,就要有面对结果的勇气。与其怨天尤人,不如振作起来,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办。不管杨姨娘如今再伤心,她流掉的孩子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寇彤已经彻底改变了,不仅学会了精湛的医术,还学会了如何做人,如何总结过往的对错。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冬天,寇彤跟着老者学医术已经整整两年了。 又是在一个飘雪的日子里,寇彤迎来了她十五岁的生辰。 生辰过去四天,是腊月二十。 寇彤像往常一样来到小缓坡,结束了一天的学习之后,老者说道:“……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到年底了,这一年你们学的很认真,基本上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大夫了。我能交给你们的,都已经交给你们了,剩下的,要靠你们在以后的行医过程之中,不断学习,不选摸索。” 寇彤与子默都点道:“是!” 寇彤十五岁了,个子随了苏氏,身材高挑健朗,容貌却随了寇家的人,浓眉大眼,面容姣好。 因为这两年跟着老者行医,每天往来于病患之间,要接触许多人,寇彤身上没有姑娘家妞妞捏捏较弱,也不像那些粗苯的村姑,而是精神饱满,身材健美,行动飒爽,说话大方磊落,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站在寇彤旁边的,是跟她个子差不多的子默,子默长者棱角分明的国字脸,面容刚毅,因这几年跟着老者东奔西跑肤色呈现出健康的古铜色。相对于寇彤的灵动飒爽,子默要沉着稳重的多,这两年来,子默变得越来越冷静自持,话语不多。 虽然面目冷清,不爱说话,但是子默长了一张让人看着就觉得充满正义的国字脸。 老者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徒弟,心中不由涌现出一股自豪与欣慰。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是我们课程的最后一天,从明天开始,你们就要靠自己学习了!” 到了年底,师父总是会让他们休息一段时间,寇彤跟子默都以为老者是像去年一样,说的最后一天,不过是今年的最后一天罢了。 “嗯!”寇彤点点头:“师父,我们过了年是正月里就开始学习吗?” “不!”老者摇摇头,眼中流露出一股不舍:“过了年,天气变暖之后,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30 初提亲事 “师父要到哪里去?”寇彤心中一紧,忙问道。 “到哪里去又有什么要紧的?”老者没有回答寇彤的话,而是说道:“自然是要去我该去的地方。我本来就不是范水镇的人,原来也没有打算在这里停留。但是因为遇见了你,起了爱才之心,所以才为你留了下来。” 寇彤听了,心中十分不舍,这两年的相处,她已经将老者当成了亲人。 “既然当初师父能为我留下来,现在怎么就不能了呢?” 看着寇彤着急的面孔,老者又是欣慰又是不舍:“丫头,你好痴啊!” 老者从躺椅上站起来,背对着寇彤说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世上之事皆是如此,缘来则聚,缘尽则散。你有何必强求?很多事情,并非人力可以为之,你这么聪明,一定明白师父的话,对不对?” 两年的相处,老者不仅交给寇彤医术,还有作为大夫的本分,医者该有的素养与良心。如果没有老者,寇彤不可能这么快就掌握这么多医术,更不能改变现在的生活。老者改变的寇彤的命运,是她命中的贵人。 寇彤想着想着,泪水就模糊了双眼。 师父为人和善,极好说话,但是一旦他决定的事情,却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他背过身去,就是要自己好好想想,然后答应。等自己答应了,他才会转过身来与自己说话。 寇彤看着师父如雪的发丝与有些佝偻的脊背,压下内心的不舍,哽咽地道了一声:“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老者转过头来,对寇彤说道:“丫头不用难过,作为医者,能守护一方自然很好,若能走遍天下,领略不同的人生,见识到更多的人,医治更多的疾病,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而师父我,便一直只是个游方郎中,四海为家于我而言已经习以为常。说不定哪一天,师父走累了,还是会回来找你的!” “是!到时候,徒儿开一家医馆,让师父做一个医馆郎中,好不好?”寇彤含着眼泪,憧憬着师徒相见的那一天。 “好、好、好!”老者笑得开怀:“师父没有儿女,还指着你们两个给我养老送终呢!” “丫头别难过,毕竟我又不是今天就走,横竖还有几个月呢!你要有眼泪,等我真正走得时候再哭也不迟啊!” “嗯!”寇彤擦了擦眼泪。 寇彤像往常一样辞别了师父,顺便给了子默一个眼神。 子默收到寇彤的示意,跟着寇彤来到门外:“师姐,有什么事?” “师弟,你知道师父要去什么地方吗?”寇彤问道。 “不知道!”子默摇摇头,一脸茫然的样子:“今天,我也是头一次听说,之前师父并未告诉我。” “哦!”寇彤有些失望地看了看子默,然后叮嘱他:“以后,你跟师父一起,一定要好好照顾师父,他老人家年纪大了,你要多顺着他,帮我看着师父!” “师姐放心,我会照顾好师父的!”子默向寇彤承诺道。 寇彤像往常一样回家,走到刘地主家门口,正要拐入巷子,突然从巷子里蹿出一个人来。 吓了寇彤一跳。 寇彤立住脚,看看那人穿着月白色的长裙,粉绿色的夹棉褙子,中等个子,身材纤弱。 那人哑着声音说道:“小寇大夫,你回来了!” “嗯,原来是杨姨娘啊!”寇彤应声道:“马上就要天黑了,巷子里风又大,杨姨娘站在这里做什么,仔细伤了风,对身子不好。” “我的身子也就这样,伤不伤风又有什么要紧的?”杨姨娘自嘲地笑笑:“我在这里,是为着等小寇大夫。” 原来是等着自己啊! 寇彤问道:“杨姨娘有事情找我吗?” “嗯!”杨姨娘点点头,往寇彤面前走了几步,说道:“是这样的,太太说我是不祥之人,便让我搬出后院,现在我住的地方,便是最后面一进的房子。” 说着她苦笑道:“那房子又潮又霉,关键是有许多蟑螂、耗子,我买了一些耗子药,但是后院里面养的有鸡鸭,我又怕鸡鸭会误食了耗子药会药死,所以就想来问问小寇大夫,鸡鸭吃了耗子药会不会被毒死。” 寇彤不由朝杨姨娘望去,杨姨娘脸洗的白白净净的,头发也梳理的整整齐齐,看着就像她刚来刘家那会差不多。若不是眉宇间带着几分倦怠,寇彤几乎要忘记她曾经经历丧子之痛了。 寇彤记得,前几个月,杨姨娘人还非常憔悴。看来杨姨娘已经从失子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 但是她现在处境也挺可怜的,伤了身子,不能生孩子了,刘地主不再喜欢她,刘太太就让她住在养鸡、养鸭的后院。就连要用老鼠药,都要小心翼翼的,怕惹出麻烦来。 寇彤不由叹了一口气,她当初也是被郑家人所迫,搬到了破败的小侧院,虽然两个丫鬟每天对她冷嘲热讽,但是好歹,吃喝方面,郑家也没有太过分。住的虽然差,但是比杨姨娘要好多了。 杨姨娘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都能坚持过来,真让人佩服。 想到这里,寇彤的声音不由柔了几分:“老鼠药是挺毒的,如果鸡鸭吃了,就会被毒死,不仅如此,如果有人食用了毒死的鸡鸭,也会中毒。若是救治不及时,恐怕就会有性命之忧。这老鼠药,杨姨娘你还是不要用了,若真是老鼠多,可以用老鼠夹子。” “原来是这样!”杨姨娘若有所思地说道:“那这耗子药恐怕就不能用了!” “嗯!”寇彤好心提醒道:“杨姨娘还是不要用了吧!免得日后麻烦!” “嗯,多些小寇大夫跟我说这些话,幸好,这药我还没有用呢!”杨姨娘微微一笑:“那我先回去了!多些你了!” “姨娘不用客气!”寇彤顿了顿:“我也没有帮什么忙,姨娘要自己小心。” 杨姨娘又是一笑,带着几分轻松:“小寇大夫放心,我省的!” 那笑容落在寇彤眼中,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但是她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寇彤看着杨姨娘那一抹粉绿色的背影,转过巷子外面去了。寇彤才往家走,杨姨娘还真是喜欢穿绿色的衣裳啊!这大冷的天,人家怕洗衣裳,都穿黑色的,深色的,只有杨姨娘,穿着月白色的裙子,淡绿色的褙子,在范水镇可真是少见。刘地主也真是狠心,当初那么宝贝,现在说丢开也就丢开了。 寇彤跟苏氏说了从明天起就不再去学医了,又说了老者要离开的话。 让苏氏好一阵感慨:“……我一个女人家,无法为你做什么,本来想着有着老神医这个师父,再加上子默这个师弟,总是你的一个帮衬,到时候咱们回了南京,让老神医跟着一起去,你就算有了依靠了!没想到,老神医就要离开了!” 回南京? 寇彤一愣:“母亲,你想回南京?” “是啊!”苏氏点点头:“你一天一天大了,总要回到南京本家的!你年已十五,哪能总窝在这个地方呢?况且,还有你的婚事,也该提一提了!”尐説φ呅蛧 婚事!寇彤不由握紧了拳头,她有些僵硬地问道:“我的婚事,母亲有什么打算吗?” 苏氏见寇彤有些不自然,以为她害羞了,便说道:“你莫害羞,姑娘家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何况,这婚事是你父亲在世时,帮你定下来的。对方家世很不错,与咱们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你未来公公与你父亲同是太医院的学生,有同窗之谊,等咱们回了南京,这婚事就该提一提了!” “原来是父亲的同窗,我怎么没有听母亲提起过?”寇彤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好奇的问道。 见女儿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害羞,苏氏心中暗自点头,彤娘真是越来越像个大人了。 “你原来年岁小,所以,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现在你也是大姑娘了,我想着也该让你知道了!”苏氏说道:“你未来夫家,在南京,虽然算不上名门望族,但是也还不错了。 你未来公公在南直隶太医院当值,是太医,他家中有一子一女,你的夫君,正是他的嫡子,名叫修哥儿。郑家的意思,是想让他也学医。你对医术感兴趣,他们家也是医药传家,你嫁过去,一定会夫妇和顺,相得益彰的。” 苏氏说着说着,竟然笑了出来:“你当初学医的时候,我就是这样打算的,没想到果然是如此。你与那郑家修哥儿,果然是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的话。” “母亲……”寇彤看着苏氏的笑脸,不由小声问道:“那郑世……郑家修哥儿多大年纪了?” 苏氏说道:“他比你大了两岁,今年已经十七了,当初我见他的时候,他还只有五岁呢!你也刚刚学会说话,没想到时间过得那么快,转眼间,十几年都过去了!” 寇彤却说道:“母亲,这婚事是父亲生前定下的,可是父亲现在已经不在了,你也知道,父亲毕竟是获罪之人,那郑家还会认这么亲事吗?” 31 刘家命案 她看着寇彤一脸紧张与期待地望着自己,大大的眼睛里面满是担心,苏氏不由心中一紧:无论如何,她也要为女儿争取这门婚事。 “彤娘,你放心!婚姻大事,怎么能说不认就不认?你这亲事,双方可是交换过庚帖的,而且当时还写下了婚书,有婚书为凭证,那郑家怎么能不经过我们同意就私自悔婚呢?如果他们当真这样做了,是要吃官司的!你放心,母亲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入郑家!” 看着母亲信誓旦旦的保证,寇彤心中不由七上八下的:母亲,你哪里知道,我根本不想嫁入郑家啊! 寇彤还想说话,却看到苏氏的眉头紧紧地皱到一起,看来,虽然母亲嘴上说的肯定,但是心中肯定也是不确定的。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说了,这件事情要从长计议。还有时间,我一定能想出办法来的。 晚上,躺到床上之后,寇彤一直想着解决问题的办法。这一世,定要离郑家远远的! 从第二天开始,寇彤又开始了自学。有了老者这两年的传授,寇彤已经能看懂大部分医书了。其中就包括那本《李氏脉经》。 但是《李氏脉经》里面还是有许多很深奥的地方,寇彤有些不大明白,她决定过了年,还是拿着书去问问师父好了。小說中文網 很快就到了除夕,家家户户都燃放起气了鞭炮,寇彤跟苏氏一起守了岁,第二天一大早就给寇彤的父亲寇俊英上香。 “父亲,又是一年过去了。在过去的那一年里面,女儿已经学到了许多的医术,您留下来的医书我也能看懂大部分了。父亲,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医术,总有一天能像您一样,为更多的人解除病痛。我知道您的冤枉的,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一直这样冤屈下去的,您一定要保佑女儿早一日为您洗刷冤屈。”寇彤在心里默默说道。 “夫君,你看看咱们的女儿,彤娘已经长大了,她的医术非常精湛,继承了你的衣钵,你可以放心了!你要保佑我们娘两个平平安安的,保佑彤娘的婚事顺顺利利!”苏氏也在心里默默说道。 母女两个对着寇俊英的牌位,各自说着想说的话。然后把香插到牌位前面的香炉中。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拍门声传来:“小寇大夫,快救命啊!” 是旺根媳妇的声音! 大年初一上门,是很不礼貌的事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旺根媳妇这么着急。 母女两个连忙打开门。 旺根媳妇一把拉过寇彤的手,边走边说,道:“小寇大夫,不好了,老爷吃了□□了,你快去救救他!” 寇彤听了,心中一个咯噔!大过节的怎么好端端的会吃□□? 不知怎地就想起来杨姨娘那奇怪的笑容! 寇彤被旺根媳妇拉着朝刘地主家走去。 苏氏在后面说道:“彤娘,万事要小心!” “我知道了,母亲你放心吧!” 看着女儿被旺根媳妇拉走,苏氏的心中不免有些七上八下的,刘老爷怎么会吃了□□呢!不知道要不要紧! 这边苏氏悬着一颗心,那边旺根媳妇已经跟着寇彤来到刘家后院。 后院里零零星星站着几个不知所措的下人,他们都不敢靠近那间屋子。 看到寇彤来了,他们连忙过来七嘴八舌地跟寇彤说着:“老爷中毒了,在房间里面!”。 那些鸡鸭因为受了惊吓而跑得满院子都是。 十分的喧闹! 这是杨姨娘住的地方! 看来,这件事果然跟杨姨娘脱不了干系! 只是,老爷既然中毒了,这些人不在房间里面照顾着,怎么都离得远远的?寇彤觉得十分的奇怪,这场面与她往日见到的十分不同,总觉得哪里透着些古怪! 寇彤跟着旺根媳妇走到那孤零零地房间里面,看到躺在床上的的刘地主跟她旁边的杨姨娘。 寇彤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刘地主衣衫不整,面色狰狞!而杨姨娘则衣服穿的整整齐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还化了妆。 寇彤壮了胆子,走进了一看:两个人皆是面色乌青,嘴唇发紫,嘴角隐隐有血迹,显然是中毒了。 寇彤颤微微地伸手往两个人鼻子下一探,已经没救了! 头一次看到死人,寇彤吓得腿一软,连忙走出了屋子。 站在外面的下人都悻悻地看着她! 这下子,她终于明白那些下人为什么不敢围过来了。 她是大夫,不能怕!寇彤暗暗告诉自己,然后稳了稳心神,走向那些人。 “太太在什么地方?”寇彤问道。 旺根老实巴交地回答道:“太太伤心过度,晕阙过去了!现在在上房歇着呢!” 寇彤点了点头,转过身来,问道:“旺根婶子,这人已经救不了了,你看这怎么办?” “小寇大夫,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旺根媳妇一脸的不知所措。 寇彤抬腿就想离开这个地方。 但是她看了看这院子中间站的人,想了想还是说道:“旺根叔,你去镇子东头,刘老爷的本亲家里,请一位长辈来,就说出了大事,什么都不要说,只管把人请来就可以了!” “是!”旺根说着,出去了。 “旺富!你去请里正家,就说刘家出了命案,他自会到县城请官差的!” “是!”旺富听了,也急忙去了里正家。 “其他的人,不要围在这里了!这院子先收拾一下,鸡鸭都圈起来,不要满院子跑,然后各人做各人的事情。如果要出去,要跟旺根婶子说一声。官差来之前,谁都不能乱跑,知道吗?” “是!”那些人估计也被吓到了,都按照寇彤说的去做。 寇彤想了想,没有什么遗忘的了,这才说道:“旺根婶子,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太太!” “是!”旺根婶子见寇彤做事情井井有条,也收起来慌乱,听从寇彤的吩咐。 刘太太是伤心过度而昏阙,寇彤给她把了脉,服了一些镇定安神的药,没过多久刘太太就悠悠转醒了。 她睁开眼睛看到寇彤,不由放声大哭起来:“彤娘子,老爷他……” “太太!”寇彤安慰道:“老爷已经去了!当务之急,您要振作起来,办好老爷的身后事才是啊!” “太太,十五太爷来了!”旺根站在门口说道。 寇彤忙解释给刘太太听:“当时您晕过去了,家中没有主事的人,我让旺根叔请了刘家本家的长辈过来帮您处理家事。太太,您要不要见见十五太爷?” “我要见!”刘太太挣扎着起床,寇彤跟旺根媳妇扶了刘太太来到明堂,刘太太将刘老爷跟杨姨娘中毒的事情跟十五太爷说了一遍,并委托他帮着料理丧事,禀报官府。 十五太爷听了吓了一跳,很快就稳定了下来,并答应了刘太太的请求。 寇彤给刘太太留了几副药,好生安慰了一会,然后才回到家中。 苏氏得知刘老爷出事了,也吓了一跳,紧跟着烧了一个火盆让寇彤跨过去去去霉气,又让寇彤将衣服换来下,洗了几遍手,才放下心来! 苏氏抱怨道:“新年头一天就遇到这种事情,真是犯忌讳,得好好除除霉气才好!可惜这范水镇上没有寺庙,要是在南京或者在京城,一定要到庙里求个平安符戴戴才行!” 这几天,母亲总是说要回南京的事情! “母亲,咱们真的能回南京吗?”寇彤问道。 去年苏氏连着给南京寇家去了几封信,都没有收到回音,这让苏氏高兴的心情一天天消沉了下去,下半年几乎都没有提回南京的事情,不知道现在怎么又提了出来。 “是的!”苏氏说道:“你已经十五岁了,不能再耽误了!我想好了,本家不来接咱们,可能是因为四房的人都不在南京。你要知道四房的大伯父在京城做官,四房的人很有可能到京城去了。所以,咱们要自己回南京才是!现在天气冷,咱们手上钱也不多,等天气暖和了,我多做些绣活,攒点钱,咱们下半年就回南京去!” 母亲根本不知道,四房的人根本就是在南京!只是,因为父亲是获罪被杀,所以,四房觉得父亲给寇家抹黑,恨不得所有人都不记得这件事才好!而我们是罪人之后,回到南京,只会让人家想起来,当年父亲是因为谋害贵妃而获罪,只会让寇家人厌恶我们的。 寇彤记得,前一世,一听到萧家倒台的消息,她们母女两个就回到了南京,结果受到冷眼!直到一年以后,四房想利用自己的婚事做文章,才稍微对自己好一点。 可是这些寇彤都没有办法对苏氏说! 不过,就算回南京也没有什么好怕的!自己有医术,还有一大笔财富!上一世,自己与母亲一无所有,依附本家,所以才会任人鱼肉,而今生,自己再不用依附寇家了!如果,本家那些人对自己与母亲还过得去,那就留在本家。如果,本家对自己不好,大不了离开本家就是! 32 子默被拒 往常提起回南京,女儿总是百般不愿,难得今天寇彤这样爽快,苏氏觉得十分意外。但是女儿心意的转变,总是一件好事,苏氏也觉得久久悬着的心事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 到了下午,突然有官差到家中叫走了寇彤。 苏氏见寇彤跟着官差走了,不由十二万分的担心! 她焦急地在院子里面走来走去,不时地打开门往巷子外面张望。 时间也变得难熬起来! 好在苏氏的煎熬没有过多久,寇彤就回来了。 “彤娘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为难你?”苏氏上上下下打量了寇彤一番。 “不过出去了一会,能有什么事?”寇彤摇摇头道:“母亲不要担心,那些官差是来刘老爷家中办案子的,因为这件事情我也知道,所以就叫我过去问了几句话。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是杨姨娘投毒,用老鼠药毒死了刘老爷,她自己也吃了,所以……” “竟然是杨姨娘?”苏氏大惊失色:“她……她这是何必?” 刘家其他人也跟苏氏是一样的反映,都以为是误食,没有想到居然是杨姨娘投的毒。这个镇子也算是民风淳朴,杀人的事情鲜少发生,有倒是有,但是像杨姨娘这样杀了别人又自杀,同归于尽的方式真的很少见! 苏氏感慨良久道:“杨姨娘,也是可怜人!” 转眼间就出了正月,天气一天一天暖和起来。 寇彤便拿着《李氏脉经》让老者给她答疑解惑。 老者看着《李氏脉经》,面色古怪地问道:“丫头,你拿的这本书是从何处得来?” “是我父亲的!”寇彤说道:“先父年幼时身体不好,一直没能治愈,机遇巧合,遇到一个游方郎中,帮他治好了病,传授医术给他,还送了这本书给他!” 老者点点头说道:“医术博大精深,这本《李氏脉经》不知何人所撰写,竟然如此精妙,这本书你要收好,不要轻易示人,否则会引来祸端。最好你能将此书中的内容悉数记住,然后毁掉此书!” “是!徒儿谨遵师父教诲!”寇彤说道。 “那你快些收起来吧!就是有不懂的地方,也应该抄下来问我,而不能直接拿书来问,知道吗?”老者严肃地说道。 “师父并非外人,徒儿所学皆是师父所教,在师父面前也不该有所隐瞒。如果没有师父,这样的书就是再精妙,于我而言,我也看不懂,也不过是一堆废纸罢了!”寇彤说着。 老者看着寇彤认真的模样,心中十分欣慰:“丫头心底纯良,至真至诚,为师能得徒如此,老怀可慰啊!但是,刚才我说的话,你要记在心上,若有一些精妙的书籍,轻易不可示人。你年纪小,不知人心险恶,更不知有许多人为了一个药方就弄得家破人亡!”Www.XSZWω8.ΝΕt “是!”寇彤郑重地点点头:“徒儿记下了!” 时间过得很快,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在老者指点之下,寇彤已经将《李氏脉经》里面的内容悉数弄懂了,她按照老者的叮嘱,当着老者跟子默的面,将《李氏脉经》焚毁。 看着这本书化为灰烬,寇彤的心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上一世,就是因为这本书,郑世修的父亲才愿意让自己嫁入郑家,如今,这本书已经灰飞烟灭,自己再无可能嫁入郑家了!远离郑家,远离郑世修,这一辈子,寇彤要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中。 三月,阳光明媚,繁花似锦,最是一年好风光。 可是这个时候,寇彤却要跟相处两年的师父、师弟告别。 老者告诉寇彤,他们已经决定明天早上出发,离开范水镇。 寇彤十分不舍,在小缓坡上呆了许久,直到天都黑了,才慢悠悠地起身准备回家。 子默却站起来对寇彤说道:“师姐,我跟你一起回去,我想去辞辞伯母!” “好的!”寇彤说道。 一路上两个人一直沉默不言。 寇彤一直在想着师父走了之后,以后行医她就要独自面对那些病人了,也不知道没有师父在身边,她能不能应付得了。师父并没有告诉她去什么地方,不知道下次见面将会是什么时候。幸好有子默在师父身边,这样她就放心了!子默已经十七岁了,不再是几年前那个冷漠的少年了,相信有他在,他一定会把师父照顾的很好的。 而子默,看着走在前面低头不语的寇彤,心头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只觉得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在过去的一年里,这一条路,他曾经陪着她走过许多次,两个人或欢笑,或争执,或讨论医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令他觉得难受。曾经的过往一幕幕出现在眼前,子默的心不由觉得酸酸涩涩。他多么希望像往常一样陪着她,他并不强求,只希望能天天看到她,哪怕就只是走这一段路,他就知足了! 可是,今日一别,日后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今天也许是他最后一次陪着她了! “师姐!” 子默突然开口说话,打断了这暮色中的宁静,也打断了寇彤的思绪。 她不由停下来,转过头来问道:“怎么了,师弟?” 夕阳渐渐落下,暮色渐浓。映着晚霞,寇彤那明亮的大眼睛,艳丽的脸庞让子默一阵窒息。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美丽的,就像是早春的山茶花,天生丽质,秀雅缤纷,一朝绽放,令人惊艳不已。 师姐! 子默的眸子因为不舍而变得浓烈! 就在寇彤与他对视的一瞬间,她分明看他眼中纠缠的不舍与缠绵,不知怎地,寇彤觉得自己突然明白了子默对她的情愫。 往事也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她对着刘达说笑,子默却生气了;她学医术,子默嘴上虽然不理会她,但还是配合她辨药;她拜师成功,子默却非常失落;她送的书籍,子默爱如珍宝…… 什么时候,眼前的这个少年,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心上,用她没有察觉的方式,细心地守护。 寇彤的心微微有些动容! 上一次的刘达的告白,无疾而终,那是因为她对于刘达毫无感情可言。可是这一次是子默,对于子默,她当作兄弟,当作家人,从来没有想过会是伴侣。如果子默开口的话,她要如何拒绝? “彤娘!”子默的声音里面有着浓浓的眷恋。 “师弟!”寇彤正色纠正道:“我是你师姐,我们鄚门门规,不可以直呼长者之名!” 寇彤的声音较往常大了许多,郑重而凛冽! 这话一出,寇彤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怎么会用这么强硬的语气跟子默说话。 子默的脸色变了变,像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他的身子摇了摇。 子默……对不起! 师父说子默从小遭遇变故,父母双亡,因此才造成了他冷漠的性格。这两年来,子默已经开朗了许多,而自己今天这样说,子默一定会很难过。 她曾经爱慕过郑世修,所以她自然知道爱慕人的心情!郑世修给她的打击,几乎要击碎了她! 可是现在,她要用如此无情的方式来打击另外一个人!寇彤觉得非常难受! 寇彤抿了抿嘴唇,他们是同门,同门之间是不可以婚嫁的!更何况,她现在对男欢女爱,没有任何想法。如果她不坚定的话,会让子默误会的。 郑世修若告诉自己,不喜欢自己,也许自己就不会总是做着有希望的梦了!就是因为他若即若离,所以自己才会那么傻,最后才会那么受伤! 她寇彤不可以做这样子的事情,现在唯有快刀斩乱麻,才能将子默的伤心降到最低。等他们分开了,子默遇到更好的姑娘,自然而然会忘了她的。 打定了主意,寇彤便不再犹豫,而是说道:“明天你们就要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师父,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作为师姐,我必须再次叮嘱你,要听师父的话,不要惹他老人家伤心。” 子默脸色惨白,他已经明白了寇彤的意思。他定了定心神,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师姐说的是!”子默的声音较往常低了许多。 “师姐!我想起来还有许多东西要收拾,伯母那里我就不能亲自就道别了,师姐,你帮我说吧!” 说着,子默拉起寇彤的手,将拎在手中的布包袱塞到寇彤手中:“你这段时间脸色有些差,这是我做的草药枕头,你晚上枕着这个,可以改善气色!以后,我不在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还要好好照顾伯母。不能亲自辞别,请她原谅!” 说完,子默竟再不看寇彤一眼,而是扭转了头,脚步凌乱地往回走。 寇彤没有办法看到他的脸色,却依然可以明白子默现在沮丧的心情。 子默,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值得你珍惜的好姑娘! 暮色四合,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子默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而小缓坡也消失在夜幕中,寇彤恋恋不舍地往西边看了一眼,这才转身回家。 33 当众打脸 她心头一紧,忙推开柴门,屋舍里的东西还是像往常一样,那张躺椅还在那里,可是师父的药箱却不见了。平日里起居所用的东西也没有了! 寇彤望着空荡荡的房间,难掩心头的失落。 师父、子默,为什么不等我来就走了! 原本热闹温馨的房间,一下子变得冷寂寂的,窗外还是春光明媚,寇彤却觉得失落异常。虽然早就知道他们会走,可是真正面对的时候,寇彤还是觉得有些无法适应。 往常这个时候,她或许跟着师父一起出诊,或许跟着师父学习,今天她突然有些手足无措。 她坐在门槛上,看着门前一块块的药圃里长出新的草药,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就这样寇彤呆呆楞楞地做了一个上午,就在站起来拍着酸麻的双腿,准备回家的时候,突然有人赤膊从山下跑了上来。 这个人寇彤认得,是镇子上打铁的曾铁牛。 曾家世代打铁,这个镇子上的菜刀、剪子、锄头,十之八九出自曾铁牛及他的两个儿子手中。 早上来的时候,寇彤还看到他光着膀子在门口打铁。 他呼哧呼哧的跑到山上! 满头大汗地停在寇彤面前,他喘着粗气问寇彤:“小寇大夫,老神医呢?” “发生什么事情了,铁牛大叔?”寇彤忙问道。 “我家金山病了,病得很严重,快请老神医帮忙去看看。”曾铁牛说着擦了擦头上的汗:“老神医在家吗?” “师父不在,今天早上师父就离开范水镇了!”寇彤说道。 “啊?”曾铁牛苦着脸说:“老神医走了,那……那金山的病可怎么办?我的金山可等着他救命呢!” “小寇大夫,你知不知道老神医走多久了,去了什么地方?我现在能不能赶得上啊?”曾铁牛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一步就能将老神医就找回来。 寇彤摊了手说道:“是今天早上走的,只是我也不知道师父去了什么地方!” “哎呀!”曾铁牛垂足顿胸:“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早知道、早知道我就早点来请老神医了,早知道我就不听柯大夫的话了!” “柯大夫?”寇彤听了一愣:“柯大夫不是搬走了吗?” “他是半个月前回来的!要不是他说他能治这病,还说不收钱,我怎么也不会让他治呀!这本来是小病,现在都拖成大病了!”曾铁牛懊恼不已:“这害人的家伙,真是害苦了我家金山了!” 寇彤看着他悔恨交加的样子,连忙说道:“铁牛大叔,现在着急也没有用,你快带我去看看吧。说不定金山大哥的病,我能治呢!” “对呀!”曾铁牛像突然醒悟一般,惊喜地看着寇彤:“我怎么忘了?小寇大夫你也是大夫呀!而且还得了老神医的真传,之前也在老神医的指点下帮许多人看过病。我怎么就给忘了呢?” 寇彤笑着对他点点头:“我也是大夫,我帮金山大哥看看去!” 曾铁牛催促道:“那我们快走!金山那孩子现在可受了大罪了。现在茶饭吃不下,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什么病这么严重? “好!”事不宜迟,寇彤边走边说道:“铁牛大叔,你把金山大哥的病症跟我说一下。” “是这样的,这孩子身子一直很强壮,一个月前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说胸口闷得慌,我们都没有放在心上,谁知过了几天开始气喘起来。就在那个时候,柯大夫回来了,给金山开了药,吃了几天,不仅没有用,反而整天觉得肚子胀,连饭都吃不下了。 我们看着他吃不下饭,就舍不得他干活,他娘天天守着他,家里的活都是我跟银山做了,一点没让他碰,就让他躺在床上休息。 谁知道,越休息越坏!这几天,金山不仅人消瘦了许多,说话也没有气无力,而且略一闭眼就要睡着,一天睡到晚,还是觉得异常困倦。都把我跟他娘急坏了!小寇大夫,你说这是什么病啊?” “嗯……”寇彤低头想了想,说道:“听你这么说,倒像是受了风寒,具体怎么样,要等到了之后才知道!” 很快就到了曾家,曾铁牛为人憨厚,两个儿子周金山、周银山也是不错的小伙子,经常帮邻居的忙,因此,周金山病了,有许多邻居非常关心前来探望。 看到寇彤来了,那些人都上来跟寇彤说话:“这下子好了,老神医来了,金山的病一定不愁了!” “是呀!老神医的医术那叫一个高明!” “咦?怎么不见老神医?” 在人群之中,寇彤看到柯大夫也在。 寇彤将老神医已经离开范水镇的事情说了一下,立马有人叹息道:“老神医怎么就这么走了呢?以后我们生病还找谁看病呀!” 柯大夫立马说道:“不是还有我嘛!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大夫。” 众人听了这话,都没有理会,反而问寇彤:“老神医走了,金山的病怎么办?” “我来治!” 寇彤看着众人怀疑的眼神,看到柯大夫鄙视的目光,就上前一步,提高了嗓子:“金山的病我来治!我跟着师父学医两年,这些许小病,还难不倒我!” “小寇大夫说是些许小病!” “这些许小病柯大夫可没有治好!” “哼!”柯大夫听见了人群中的议论,忙鄙夷地说道:“吹牛谁不会!我行医十几年,难道还不如一个行医两年的黄毛丫头?你们这些人,千万别被她骗了!” “诸位!”寇彤看着众人道:“诸位都知道,刘大夫因为给杨姨娘贴极寒之药,导致杨姨娘落了胎,当时刘地主要抓他见官的事情,想必大家还记得吧!” “你……你胡说!”柯大夫没有想到寇彤刚一见面就揭他的短。 一时间脸柯大夫只觉得自己像被人当众打了一个耳光一样,脸上火辣辣涨得通红,但是寇彤说的是实话,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我胡说?”寇彤反问道:“我可没有冤枉你!那杨姨娘可是用了你给的膏药才会落胎的,这可是人所共知的事情,怎么变成了我胡说了!” “那杨姨娘不过是……不过是吃错了东西才落胎的,与我何干?”柯大夫梗着脖子,红着脸吱吱唔唔辩解道。 “你分明就知道那药有问题,所以在杨姨娘落胎前几天就收拾东西跑了!你怕人知道,所以是连夜跑的!若不是畏罪潜逃,你何必偷偷摸摸,而且一去就是那么久!大家应该记得,杨姨娘的胎一直都是柯大夫看的吧?” 见众人点头,寇彤这才继续说道:“所以,杨姨娘落胎之事,他脱不了干系!现在因为刘地主不在了,所以他才敢回来。为了拉拢人心,他又耽误了周金山的病,像柯大夫这种见钱眼开,毫无医德之人,简直就是我们杏林界的败类!” 经过两年的行医,寇彤看到太多人因为没有及时治疗而导致病患加重,她也明白了若是大夫不能好好行医,而是将行医当作赚钱的工具,那么大夫与屠夫无异! 因此,今天听说周金山是因为柯大夫而加重了病情,她十分痛恨,说起话来,也就十二万分的不客气。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柯大夫恼羞成怒:“臭丫头!乳臭未干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我出来行医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呢!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 柯大夫跳脚的样子,令众人觉得他实在毫无形象可言! 而寇彤也没有理会他,只是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对着众人继续说道:“我跟着师父学医两年,这次是我第一次独自行医!今天就请诸位给我做个见证吧!如果我治好了周金山的病,请大家以后都来找我看病,不要再找其他人了!我相信我的医术与良心都比其他人要强得多!” 寇彤口中的其他人,指的自然就是柯大夫了! “好,我们听小寇大夫的!” “这么严重的病,小寇大夫都能治,想来其他的病也不在话下了。” 柯大夫却在一旁咬牙切齿道:“好!臭丫头!我就等着,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治这个病!” “多谢诸位见证!我先去诊断,出来再告知大家结果!”寇彤施了一礼,便跟着曾铁牛一起进了房间。 寇彤细细地给周金山把了脉,又看了看他的舌头,发现他舌上舌苔厚腻,又问了一些话,大致知道了什么毛病。 就给周金山开了一个小青龙汤的方子,让铁牛媳妇去抓药。 然后她走出来对外面翘首等待的人说道:“周金山这个不是什么大病,的确是些许小病。不过是受了风寒,加上他是体内有水饮,才会导致现在这种情况。我已经开了方子,今天服用一幅,就不会昏昏欲睡了。明天再换一个方子,明后两天服用,后天即可治愈。之后再略服用些药,就没事了!不出三天,即可下床!” “哎呀!真不愧是神医之徒,这果然手段高明!” “所谓名师出高徒,果然不一般!” “你们不要高兴太早,我们且等三天之后再看!”柯大夫说着,甩着袖子就走了! “慢着,柯大夫!我寇彤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