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九零下岗潮,我带着全厂发家致富》 第1章 从下岗零帧起手 一九九零年夏,早上十点,向东市机械厂厂长办公室的外面围满了穿着灰蓝色工作服的工人。 火辣辣的太阳透过法国梧桐浓密的树叶照在人们满是汗水的脸上。 蝉在头顶“热啊.......热啊”的叫着,让人越发烦躁焦虑。 早上厂里宣布把一部分固定工改合同工,像是往油锅里到了一碗水。 名单上的人都来找厂长要说法。 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也有面孔忠厚的中年人。 大家或愤怒或惊恐,情绪都很激动。 微微秃顶的机械厂厂长,刘建设站在台阶上,大声说:“同志们,同志们,不要激动。听我说。这是国家八六年就颁布的政策,我们厂其实已经滞后了。我也没有办法。国有企业以后都只有合同工,没有固定工。连我也会变成合同工。” “放屁,你是厂长,你说了算,会自己解雇自己吗?” “以前是铁饭碗,我们吃饭、看病、养老、孩子上学甚至是死了,厂里都会管。现在改合同制,等我们老了,干不动了,厂里不肯续签合同。我们找谁说理去。” 刘建设:“你们要配合大局,把个人利益暂时放一边。再说,改合同工后,厂里会给你们买社会保险。看病、失业和养老都有保险。” 他这么一说,大家更激动,往前冲:“连这么大的国有企业都能不讲信用,保险能保个屁啊。” “我们厂一年订单几百万,就缺我们这每月一两百块钱工资吗?你这分明是公报私仇。” 有人从远处骑着自行车匆匆赶到。 大家一看到他就瞬间静了,然后自动让开一条道,让他走到前面来。 来的人叫程时,今年才刚满十八,是所有转合同工的人里最年轻的。 两年前,老程帮程时改年龄送礼求人,费了老劲才让他顶职成了机械加工车间的普通工人。 程时长得帅,眼界高,自尊心强,关键脾气火爆还死倔,根本不服管。 迟到早退是家常便饭,一言不合就把人揍得起不来,很让领导们头疼。 所以他这一次毫无意外的被列为强制改制的对象。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什么改合同工,其实就是方便以后厂里踢人。 因为固定工只要不犯大错,是不能开除的。 所以这次名单里的人,要么就是没背景老实巴交不会拍马屁送礼的,要么就是像程时这样的刺头。 程时的妈妈没文化,没工作,以前全靠老程一个人养家,以后就都指望程时。 现在铁饭碗说没就没了,程时肯定要大闹一场。 平时大家很看不惯程时,现在却巴不得他打刘建设一顿,逼着刘建设把他从名单上撤下来,那大家就都安全了。 看程时“噌噌噌”地直奔自己而来,刘建设也有几分心虚,忙撇清关系:“啊,那个,小程啊。有话好好说。这个转制名单是车间主任根据综合评分来确定的。” 所谓的综合评分是完成工作的质量和数量,加上工友和领导对他平时表现打分。 换句话说,便是程时不但能力靠后,人缘也不行。 刘建设不怕程时闹,就怕程时闷不出声做杀人放火这些过激的事情。 程时平静地说:“刘厂长,我不想转合同工。” 大家有些幸灾乐祸:瞧,这不就来了吗? 程时又说:“要不您直接让我下岗吧。” 大家顿时都静下来了,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就连刘建设也一脸疑惑:“年轻人不要说气话。这可不是小事,你要不要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程时家里现在都揭不开锅,要是没了这工作,还不全家都去喝西北风啊? 程时:“不用,我体谅厂里的困难。你也不用补偿我太多,把那台用了二十年要报废的德意志小型数控机床给我就行了。” 刘建设含糊地说:“那个机床就算用了二十年,也还值一万多块。你的工龄才两年。不够抵。” 程时直接下岗,倒是省了他不少事了,可他也不能直接答应程时,不然以后这些人就会有样学样,狮子张大口。 其他人反应过来,开始议论纷纷。 “程时,这可是铁饭碗,你可别这么冲动!” “程时,别犯傻。一万块买那么个废铁不值得。你工资才一百多块一个月。一万块差不多是你十年的工资了。” 不是大家那么好心替他考虑,而是担心他开了个头,以后厂里都用电破铜烂铁买断大家的工龄。 程时顺着大家的话说:“也是,去年年底前盘底,这个机床的折旧才五千块。” 刘建设当时其实是故意压低价格,方便以后转卖给自己人,现在被拆穿了,有些恼羞成怒:“折旧是折旧,卖给个人又不同。看在你爸的面子上,你只要三天内能筹集来五千块,我就把机床折旧给你。不然你就乖乖拿工龄买断费直接下岗。” 程时:“可以,不过,你要跟我签个协议。从现在起,那台机床就属于我的私人财产,谁也不能动它。而且以后我要怎么用是我的事,谁也不能干涉。”尛說Φ紋網 刘建设含糊地说:“你先弄到钱再说。” 程时:“口说无凭。麻烦厂长叫秘书把合同打出来。我们现在就签。” 大家都暗暗惊讶:怎么程时好像一夜之间换了个人? 要是往常,他这会儿应该已经在打完人回家的路上了,哪里耐得住性子跟厂长讨价还价?!! 更别说签协议什么的。 刘建设骑虎难下,含糊地说:“我堂堂一厂之长,说话还不顶用吗,不需要签什么协议。” 特么的,你这个小混蛋,是故意的吧。 这台机子,我可是打算给我小舅子的,怎么可能便宜你?!! 程时凉凉地说:“刘厂长不会想反悔吧。我可是有这么多工友作证。你连当场说的话都能不兑现,何况是转合同工以后的待遇。” 大家被他一拱火,更怒了,全都阴森森盯着刘建设。 刘建设只觉得脚软:不好,这样下去会被直接揍死在这里,只能先稳住程时。反正机床和他的工资都在我这里押着,谅他也弄不出来幺蛾子来。 他叫秘书出来,按照程时口述的内容打了协议,当着所有人的面签字盖章。 程时还要了机床的年检合格证这些资料,这才转身潇洒骑车离去。 诶,这个小混蛋竟然不闹,就这么走了?!! 大家感觉都被他利用了,愣了片刻,又开始嚷嚷。 程时听见身后的喧闹声,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什么好闹的,再过个三四年,大家都要下岗。还不如趁着年轻早点脱身,另谋高就。 向东市一直是交通枢纽,重工业城市,污染严重。 就算大晴天,空中也是灰蒙蒙的。 路边刷着石灰的红砖墙被雨水冲得黑一道黄一道,上面写着红字标语:“开开心心上班来,平平安安回家去。” 法国梧桐在破破烂烂的水泥路上投下浓密的树荫。 时不时可见身穿颜色艳丽垫肩短袖,顶着打满摩丝烫成钢丝球发型,穿着高跟鞋的摩登女郎在街上妖娆走过。 有人扛着播放磁带的那种大收录机,一边走一边播放着今年流行歌曲:“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 这些大家习以为常的东西,却让程时很是激动,倍感亲切。 毕竟他半小时前才无疾而终,重生回到刚跟人打过一架,在车间睡觉的自己身上。 第2章 贷巨款买了堆废铁 当年程时从机械厂下岗后,兜里揣着几十块钱,茫然无措地跟着几十万人一起南下打工。 第一个进的就是外资企业。 熬夜加班那是常态,关键只会用机器不会研发机器的人在外国资本家眼里,跟牲口差不多。 他吃了不少苦头,才又有了自己小工厂,然后一步一步成为国内行业领先和顶级专家。 临死前都念念不忘高端精密机床自主研发和生产没能追上国外同行。 高端精密机床一直是国家的战略资源,号称工业之母。 从贯穿南北的高铁和汽车和翱翔天空的飞机,到纵横海域的航母都需要机床。 可是因为我国起步晚,基础弱,又被外国的打压,所以高端精密机床长期依靠进口。 机床落后,导致好多机械只能从国外购买。 比如施工用的盾构机,2000年初,德意志卖给中国要7个亿一台,还不还价。 这简直就是吃人不吐骨头。 程时年轻时因为这个,经常被外国企业敲诈,卡脖子,被人按在脚底摩擦,愤怒憋屈却没有任何办法。 他那时每天都在想,如果自己不在机械厂吃大锅饭,生生耽误了几年,而是一开始就钻研机床;如果老牌机械厂改变一下思想,早点投入自研,中国在这一行,肯定能领先世界。 没想到,老天对他不薄,竟然真的又给他了一次机会。 现在,他既然回来了,绝不让行业重蹈覆辙。 比如这台德意志的车床,当年花了几十万外汇买的,数控系统出了问题,却没有人知道怎么改进和修理。 厂里也请原厂家的技术人员来看过,说必须换一块集成电路,价格跟买台整机差不多。 领导们觉得不值得,只能闲置了。 就算程时这会儿不买下来,后来工厂转制,刘建设也会把这些机器以白菜价变成自己私有财产。 但是,程时现在拿去修一下,就能创造出惊人的效益。 程时骑车前往最近的一家城市信用合作社,径直到了贷款窗口,说:“同志,我要用这个机床抵押贷5000块钱。” 这个年代个人信用贷款很难,但是个人抵押贷款还是可以做到的。 而且在城市信用合作社办理贷款比大银行要更方便,更容易被批准。 窗口里的业务员是个长得圆滚滚的大姐,姓万。 她认识程时,因为程时的姐姐程娟也在这个信用社工作。 万大姐本来一脸不耐烦,接过资料看了一眼,就乐了:听说你很任性,还真是。 你肯定是拿着单位的机器来贷款,然后出去吃喝玩乐。 你那个姐姐,没背景没关系,要不是运气好赶上信用合作社在扩张,不然怎么可能进得来。 结果,她完全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仗着漂亮的脸蛋,一点都不知道谦让。 才来一个月就常陪领导出去应酬和接待,这两天更是跟着领导去省里汇报工作去了。 出风头和吃香喝辣的好事都让她占了。 我们这些老员工,关系户却只能老老实实守在这里坐柜台,受苦受累。 长此以往还得了?! 刚好,今天让你捅个大篓子,我看你姐姐还那么得意吗?!! 她问程时:“你知道现在贷款利率吗?” 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该告知的话,也要告知。 虽然是坑人,也要让程娟怪不着她。 程时:“嗯,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六个月以内的贷款年利率为8.64%。我只需要借半年。” 万大姐拿起贷款合同和资料起身去找领导了,过了一会儿就回来,指着合同说:“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我走了加快程序。你签字按手印,就可以拿钱了。” 只要你把合同一签,钱一拿,就算是立刻还钱,也要交一个月几十块钱利息。 就算你到期还不上,信用合作社也可以去搬机器,不会有损失。 但是你姐姐这个月奖金肯定是赔进去了,说不定还会因为这事被处分。 万大姐虽然努力掩饰,却殷勤得有些过分。 毕竟这个时代,银行的员工不需要考核业绩,懒散得不得了,就算是刚成立几年的城市信用合作社也一样。 能五天办完的事,他们绝对不会提前到四天半,现在却一个小时不到就搞完了。 程时知道,这些人经常给程娟小鞋穿,背后蛐蛐她。 他们压根不可能这么好心帮他,不过是想赶在程娟回来之前把这事弄成定局,给他和程娟挖坑。 而程时却正是想利用他们的这种心思尽快拿到贷款,所以假装没看出对方的不怀好意,满脸感激地回答:“好,谢谢万大姐。” 然后利索地签字、按手印、数钱,动作熟练地不得了,都不用对方指点。 万大姐有些惊讶:怎么好像这小子办过好多次一样?!可是现在来办贷款的个人一年都没几个。 有个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的漂亮姑娘从后面进来,一看到程时就惊讶地坐过来问:“你来干什么。” 万大姐眼里闪过一丝嫉妒和愤恨:这小骚蹄子就算是穿工装都那么妖艳。 这美女就是程时的姐姐程娟,中专会计专业毕业。 等试用期一过,她也算是端上铁饭碗了。 她的性格跟程时截然不同。 稳重内敛,外柔内刚。 俗话说,长姐若母。 程娟嘴里嫌弃程时,其实心里是很疼程时的。 从小起有好吃的都让给他,生怕他饿着冻着。 只可惜,这样美好的她,后来却因为为了给母亲筹钱治病,嫁了个渣男而被拖向深渊。 那渣男不但吃喝嫖赌,出轨家暴程娟,还传染了性病给程娟,让程娟痛不欲生。 程娟为了孩子默默忍受,没有离婚。 每次程时打电话回来,程娟都只报喜不报忧,以至于他以为姐姐过得很好。 直到见到姐姐满是伤痕的遗体,他才知道姐姐原来在地狱中煎熬了这么多年。 愤怒的程时起诉那混蛋。 那混蛋竟然因为程娟是自杀,而逃脱了法律制裁。 程时后来就算身家亿万,设立了无数援助被家暴女性和抗癌的基金,却都没法弥补心里的缺憾和愤怒。 每每梦到姐姐,他都会哽咽醒来,悲伤自责到无法入睡:姐姐啊。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把你从那渣男手里救下来。 此刻,程时看着像朵带着露水的玫瑰一样的眼神清亮,面色红润的姐姐,百感交集,眼角酸胀,喉头像是堵了一块棉花。 他清了清嗓子说:“姐,你回来了。” 程娟自然听不懂程时的一语双关,皱眉:“你又闯祸了?我还没发工资,没有钱。” 程时:“不是,我没闯祸。” 程娟:“那就不要胡闹了,赶紧回去上班吧。” 程时:“我已经主动下岗了,打算自己干。我来贷款,做启动资金。” 程娟脸色一白,失声叫道:“什么?!!” 她初三那年刚好赶上顶职的最后一批,但是父亲非要把这个名额留给弟弟。 大家都说父亲重男轻女。 程娟虽然心里也不舒服,但是没有抱怨一句,咬牙凭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中专。 结果没想到程时现在这么不懂事,好不容易到手的工作,说不要就不要了。 营业厅里的人听到声音,都转头看向程娟。 程娟忙从柜台里面出来把程时拉到一边,小声说:“你怎么这么任性,跟爸妈商量了吗?” 程时捉住她的手:“放心吧,姐姐,我已经不是那个任性的孩子了。我有自己的计划。” 程娟一愣,有些失神的望着他:短短一天不见,程时怎么像换了一个人。 眼里的焦躁和委屈被淡定和自信所取代。 程时趁她愣神,利索地跳上车,说:“等下家里见,我先走了。” 程娟气得眼泪都出来了,追出来,跺脚:“你给我回来。” 程时的身影早消失在斑驳的树荫下。 万大姐暗暗幸灾乐祸,嘴里却说:“哎呀,原来程时没跟家里商量啊。我看他的资料齐全,就按照规定给他办了。现在可怎么是好。半年内就要还清呢。” 第3章 一群菜鸡 程时拿着钱,直奔厂长办公室。 刚才那群人还在那里闹。 站在外圈的人一看程时,就叫:“程时回来了。” 人群又安静下来,让开一条路。 大家都觉得程时肯定会后悔,但是没想到这么快。 程时走到刘建设面前,把钱掏出来:“五千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刘建设也懵了,问:“你哪里搞到的钱?!!” 本来笃定这小子没办法,就能毫不费力让他下岗。 现在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程时说:“你别管,只管把下岗工资算给我,然后让我把机床拉走。” 刘建设沉下脸:“这是国有资产,你怎么能说拉走就拉走。” 程时:“我是按照合同购买的。厂里也有权利折旧处置闲置无用资产。你是法人,你签了字,盖了公章,这个协议就有效。而且我出的价格跟折旧一样,没占公家便宜,合法合规。” 刚才他之所以不跟刘建设讨价还价,就是出于这个考虑。Www.XSZWω8.ΝΕt 刘建设:“不行。” 大家本来吵了一上午就火大,而且也觉得程时已经是委曲求全。 结果现在程时都把钱弄回来了,刘建设还推三推四,众人越发愤怒和惶恐,叫嚷的声音越发大了。 “刚签的合同就敢翻脸,过两年我们的合同岂不是更没保障。” “你是不是收了礼,把我们固定工的名额给了别人,才非要逼我们转?!!” “肯定是这样,我们要去找上面的领导评理去。” 刘建设被那些人声嘶力竭,表情扭曲的样子吓到了,往后退了一步。 程时揪住刘建设的领子。 大家立刻静了:要动手了。 太好了。 只要你动手,我们就趁乱给他几下,让他知道什么叫“咱们工人有力量”! 程时盯着刘建设的眼睛,冷冷地说:“刘厂长,你可要想清楚。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有履行合同条件,拒不履行合同,构成诈骗罪。诈骗公私财物数额较大,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三千到一万就算数额较大,你是等我报警,警察来了,再履行合同,还是自己遵守合约,大家不用撕破脸。” 省领导说过,就算是固定工转合同工也要平稳过度,决不能闹出什么事来。 要是为了程时把事情闹那么大,搞得他挨批甚至被调查,就不划算了。 虽然机器卖给了程时吃了亏,但是他可以从程时的买断工资里克扣。 再说,程家还住着厂里的职工房,程时的父亲还从厂里领退休工资,所以他多的是地方拿捏程时!! 这个机器压根就用不了,到时候程时只能卖废铁,他再低价买回来。 他就不信,程时这个孙猴子还能翻出他的五指山去!! 刘建设忙说:“好好,大家不要激动,那就按照合同来履行。不过程时,你是厂里第一个下岗买断工龄的,这个买断工资按照多少算,我一个人定不下来,必须要报请上面同意。” 程时:“行,不过,买断工资下来了,必须要我同意才行。不然,在你们把买断工资给我之前,我都是机械厂的正式员工。该有的工资和福利一点不能少。” 大家越发对程时刮目相看:这个厉害了。只要一天不达成协议,程时就能拿一天工资。 不过这小混蛋好像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就算能多拿两个月的工资,最后不还是要下岗?! 更别说还花五千买了个破烂。 到时候要是还不上贷款,信用社把机器一没收,还不是两手空空倒赔利息? 搞定了最难搞定的人,刘建设忽然有了底气,用冷冷的带着几分嫌弃的目光扫过所有人:“谁要不想转合同工的,就跟程时一样下岗吧。” 你们这群弃子,有什么脸和资格来闹?!! 我肯花一早上跟你们解释,就已经是最大的善意了。 大家一听瞬间安静了,在心里叫苦不迭:程时,你这个小混蛋,真是害死我们了。 ----- 程时借了一辆板车,花十块钱在这一堆人里请了两个工友,把这机床弄回去。 程家住的居民楼一梯两户,两室一厅带卫生间,一楼是各家各户的杂物间,二楼才开始住人。 这里本来是刘建设这些厂领导和高级技术人员们住的地方。 后来领导们搬去了新的福利房,这里就分给家庭困难的老工人们了。 机床被放在杂物间。 程时对帮忙搬东西的人客客气气的,给完钱还连声道谢,给小卖部买了烟和饮料派给他们,跟平日一脸谁也不服的叛逆小子判若两人。 工友们都很诧异。 帮忙搬东西的人里面有一个姓周的,平时在车间里还能跟程时说几句话,临走的时候,忍不住提醒程时:“程时,你知道的吧。外国公司为了防止我们仿造,在这种工业母机上都弄了锁死装置。只要离开原安装位置,整台机器就会被锁死,跟废铁一样。” 程时笑了笑:“知道,谢谢,周大哥提醒我。” 程时在杂物间里,像看稀世珍宝一样把这台机床好好研究了一下。 这个机床果然已经被远程锁死了。 看看时间不早了,程时决定下午再来解决这个问题,先去菜市场买点肉和水果。 同车间的几个工友,中午回家吃饭的路上远远看见程时,立刻阴阳怪气地说:“呦,这不是程总吗?现在自己有了一个机床,能开厂子了呢。就是不知道,程总会不会用机床。毕竟平时上班都顾着睡觉去了。” “可不是嘛。程总一向有志气,哪里像我们,只想捧着铁饭碗,拿点死工资。” “程总那么有出息,先给自己买双新鞋呢。你那双解放鞋都快磨穿了。” 要是平时,程时肯定扔了自行车,上去一挑多把所有人都打到说不出话,再扬长而去。 今天他却淡定地回答:“谢谢关心啊。以后,我的厂子开业了,请你们来做门卫啊。” 心说:真是好笑。 你们几个完全没有意识到是靠我加夜班才能完成任务,拿奖金,还投票把我淘汰了,现在来讥讽我,明天就会因为完不成工作量哭爹喊娘。 那几个人气得脸都绿了。 因为他们技术不太行,还比较懒,经常被师傅骂:“要不是吃大锅饭,你们去做门卫都没人要。” 程时暗暗好笑:这就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真是又菜又爱玩。 老子不管是技术还是骂人的本事早晋级到王者了,你们这些菜鸡给我提鞋都不配。 第4章 这合理吗?!! 程时心情大好,买了东西,便赶紧回家了。 姐姐去世后,母亲也常常以泪洗面,郁郁寡欢,没几年也去了。 在他苦苦挽留,用心侍奉之下,父亲虽然活到七十多,却一直像个孤魂野鬼一般。 别人是再平常不过的下班回家,对程时而言却是阔别几十年后的游子归家,亲人重聚。 那种归心似箭的狂喜和激动感觉让他的脚步比平时都要轻快。 程时家住在最顶上的7楼。 因为大家都不喜欢住顶楼,挑剩下才轮到程家。 黑黢黢又狭窄的楼道里,堆满了蜂窝煤,不用的瓶瓶罐罐,各种杂物。 像以往每天一样,楼道里蹲着一只瘦巴巴的黄色狸花猫,冲他喵喵叫。 程时以前基本不理它,今天连看到它都觉得亲切无比,顺手摸了一把它的头,几步就上了一层,到家门口叫了一声:“爸,妈。我回来了。” 迎接他的不是往常闻声而出的母亲,而是一根迎面飞来的擀面杖。 程时侧头准确地躲过了擀面杖,嬉皮笑脸对里面说:“程永进同志,什么事那么大火气。您等我进来再动手,误伤了楼下的人可不好。” 程永进一看没打着,程时还直呼他的名字,气得又拿了一个衣架:“你个化生子,老子今天就打死你。好好的工作你给辞了,还贷巨款买了一堆废铁,你是要活活把我气死吗?” 当时为了让程时能顶职,他算是提前退休,还被迫接受最低退休工资。一个月二十几块,近似于无。 现在程时辞了职,全家只能喝西北风了。 程时的妈妈蔡爱萍拉住他:“别把孩子打坏了,有话好好说。” 蔡爱萍平时对程永进唯唯诺诺,只有在程永进要打程时的时候,才敢反抗。 程永进对蔡爱萍一瞪眼,吼道:“把他惯成这样,你还要惯着他?!!这一次,你还要护着他,我就连你一块打。” 蔡爱萍被他一吼,委屈的红了眼,松手说:“打吧,打吧,打死算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程时忙上前,拦爸他们之间:“爸,我不跑。你不要气坏了自己,更不要吼妈妈。都是我的错。” 人过了五十才发现,爸妈能唠叨自己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他宁肯程永进生猛地追着他打,也不愿意看他像后来一样安静得像个影子。 程永进一愣,垂下手,惊恐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程时:“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伤到头了?” 程娟刚才也回来了,这会儿趁着父亲发愣把他手里的衣架接过来,扔到一旁去了。 程时说:“没有,我只是忽然想清楚了一些事情。爸,当时你不让我读高中,让我失去考大学的机会,我是有些怨恨你的,所以这两年不愿意好好工作,总想报复全世界。对不起,我不该钻牛角尖。其实我要是想考大学,上夜校也一样可以考。这样胡闹,浪费的还是自己的时间。” 程永进眼角发涩:这个满崽啊,从小就不让他省心。他看这小子的成绩实在是着急,别说考不考得上大学,以后能不能混个工作都难说。 所以他才赶在顶职的制度还能走后门的时候给这混小子弄个铁饭碗。结果这孩子完全不懂父母的苦心,每天作死,把大家都搞得精疲力竭。 结果现在可好,这小子直接辞职了。 他越想越气,粗着脖子说:“我知道你就是气不过被转合同工的事情。合同工又怎么样,只要签了合同,能上一天是一天,总比去街上捡垃圾,打流要好。” 程时说:“爸,现在国有企业的效益一天不如一天。迟早是要转变思想,转换经营方式。” 程永进:“放屁,机械厂今年的效益不知道多好。你个小孩子懂得什么?” 程时:“中国现在的机床行业的技术水平只相当于国外七十年代的,数控机床比例不到10%。就连海城国有企业,产品质量最好的出口主力也明显不如以前了。企业负担重,产品卖不出去就只能辞退一些职工,然后关掉企业自己的医院、学校、电影院这些负担重机构。” 程永进跟程娟他们交换了个惊讶的目光:这小子最讨厌人家跟他说什么国家大事,讲什么大道理,忽然说那么多数据,关键还句句在理。 这合理吗?!! 程时接着说:“现在实行的固定工转合同工就是一个信号。接下来,就会‘人下岗,厂下马’。我与其在厂里混日子,不如早点创业,说不定还能成就自己的事业。” 程永进说:“还说什么成就事业,你就会吹牛!!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从信用社贷的款,打算怎么还?!!要是没想好,就赶快把机床还给厂里,把钱拿回来,就赔点利息算了。我带你去跟厂长认个错,做合同工也好。” 程时:“爸,我是不会再回去了。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半年之内,我一定可以把贷款还上的。” 程永进抿嘴。 程娟心软了:“就让他试试吧。” 其实她比谁心里都着急,毕竟最后程时还不上钱,肯定是她来想办法。 到时候,她不但被连累欠一屁股债,可能还要被开除。 所以程时走了以后,她也压根没有心思上班,干脆说身体不舒服请假先回来了。 可是听程时分析之后,她觉得他这一次没有任性,而是真的仔细考虑过。 她跟领导出去开会,应酬也不是白去的。 企业之间的三角债,每个企业的盈利和成本数据,银行和政府都能看到。 领导们在各种会议和私下场合说起这些事,观点跟程时一样。 程永进其实最担心的也是连累程娟。 现在连程娟都这么说,他也只能拉长了脸回答:“就再给你半年。如果还不上,就老老实实把机器还给厂里。” 程时想说:机床是肯定还不了了,因为我已经拆了。 不过,程时不想再刺激程永进了,所以无比乖巧回答:“好的好的。” 有时候为了事情顺利进行,说点不伤大局的谎话,做些妥协,也是有必要的。尛說Φ紋網 他对蔡爱萍说:“妈,我饿了。” 蔡爱萍忙起身:“好好好,我去做饭。” “我买了肉,做辣椒炒肉好不好。”程时拎起刚才放在门边的东西跟着蔡爱萍进去。 蔡爱萍:“哎呦,你真是乱花钱,又买什么肉。想吃荤腥,搞点油渣子炒辣椒就好了。” 程时:“你们总吃素的,对身体不好。” 他一边摘菜洗菜,一边絮絮叨叨地跟蔡爱萍讲自己刚才去信用社贷款的事情。 其实他也会炒菜,但是实在怀念母亲做的饭菜的味道,所以就偷懒了。 一抬头发现蔡爱萍在悄悄擦眼泪。 程时有些心酸:他这几年是真的太混蛋了。 不好好上班,整天惹事,完全体会不了爸妈的辛苦。 爸为了让他顶职,只能内退,工资很低。 妈又没有工作。 他们两个为了多攒点钱给他,一个起早摸黑捡废品,一个打零工。 每天风吹日晒,常干粗活,妈妈显得比同龄人要老,手更是粗糙得像六十岁的老太太一样,上面全是捡废品的时候,被各种玻璃渣,铁片什么的割出来的新旧伤痕。 其实妈年轻的时候,可是个大美人。 他以前别说是帮忙做家务,就算是蔡爱萍做好了饭菜送到手里,都要嫌她啰嗦。 第5章 不配 程时满心内疚,凑过去小声说:“妈,你别哭,你一哭,我心里更难受。对不起。我以后绝不会再犯浑了,会想办法养家,让你和爸爸过上好日子。我保证,以后我们天天有肉吃。” 蔡爱萍用力点头:“好好。我崽长大了,其实我崽一直都很懂事,知道心疼我。” 蔡爱华干活干净利索,三个菜不要二十分钟就全部端上桌。 辣椒炒肉,小葱煎豆腐和炒豆角都冒着香喷喷的热气,那是家的味道。 程时坐下之后,激动得直搓手。 程永进笑骂:“看看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子,好像几十年没吃过一样,至于馋成这样吗?” 如果程时直接说,他大半生都在怀念这个味道,他们肯定要笑他疯了。 所有只能笑笑:“今天上午跑了几个地方,有点饿了。” 他等程永进他们动筷子了,才夹了一筷子辣椒炒肉塞嘴里,一脸陶醉地说:“还是妈的手艺好。这个土猪肉,夏天刚上的辣椒,真是好吃。就这个汤汁,我也能吃三碗饭。” 后面再吃鱼翅鲍鱼,都没有这个味道了。 他给程永进和蔡爱萍夹了一筷子肉:“爸妈最辛苦了,平时好吃的都给我,来多吃点。” 接着又给程娟夹了一筷子:“姐对我最好了。也多吃点。” 程娟翻了个白眼:“你是今天知道自己闯祸了吧。嘴巴那么甜?” 程时说:“我姐,今天也特别漂亮呢。等我赚了钱,给姐姐买最好的化妆品,衣服和包包,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程娟脸一红,咬牙说:“少皮,给我好好吃饭,不然爸不打你,我也要打你了。” 程时问:“姐,最近刘杰是不是还缠着你?” 刘杰是厂长的儿子,就是后来家暴程娟的那个混蛋。 长得还人模狗样的。 程娟垂眼扒拉着碗里的饭菜:“嗯。” 程永进:“我觉得刘杰这年轻人挺不错的。你也不小了,都二十二了。再挑下去就要成老姑娘了。” 程娟长得太漂亮,身边不缺各种追求者。 表面上看,刘杰确实算是综合条件最好的。 这个年代对“剩女”年龄界定更早,更苛责。 就是因为这个,程永进他们后来才逼程娟嫁给刘杰。 程时说:“没关系,宁缺毋滥。我姐不喜欢,就不嫁。我愿意养我姐一辈子。” 程娟手一顿,抬头看了程时一眼。 程时:“这个刘杰就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嫁给谁也不能嫁给他。” 程永进虽然退休了,可还是把刘建设当领导,觉得程时的话格外刺耳,皱眉:“怎么说话呢?你跟刘杰很熟?” 程娟以为程时知道自己在跟别人谈恋爱,有些心虚,翻白眼:“就是,你又知道这些?!!再说,你现在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还说什么养我。” 得,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碰一鼻子灰。 程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程时吃过饭,抢着洗了碗。 干完活,他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一下阔别已久的家。 头顶的吊扇算是唯一的电器。 这个时代流行的新“四大件”,彩电、冰箱、洗衣机、录音机,一律没有。 虽然这个家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却承载着他人生最美好记忆。 这套房子只有两个小卧室。 程时主动把另外一间卧室让给了姐姐。 程永进在客厅里用帘子给程时隔出一个角落作为他的私人空间。 一张红色油漆的书桌,桌面玻璃下压着他和家人各种照片,黑白的小照片居多。 桌上是他喜欢的书,拉线式小台灯和木雕的坦克。 最简易的木床,墙上挂着港台明星合集的日历,这个月是林青霞。 床下是他的一年四季衣服。 关于他年少的全部,都在这里了。 那时候不懂幸福,后来变成孤家寡人才知道其实他曾今拥有过。仦說Ф忟網 此后无数次午夜梦回到这里,都满心失落,湿润了眼眶醒来。 他瞥见桌上小塑料圆镜子里那张年轻帅气的脸,冲自己一笑:“欢迎回来。” 这会静下来,他越发觉得再次变年轻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皮肤干净而富有光泽,头发乌黑浓密。 身体灵活舒适,涌动着仿佛不会枯竭的活力。 干活! 他的计划很宏大,目标伟大而艰巨。 绝不能再虚度一分钟。 程时从抽屉里把自己的工资存折翻了出来。 上面还剩两分钱。 他有些头疼:忘了自己这个时候有多混蛋。为了报复父亲,每次发工资就取出来大吃大喝,一分钱都不留给他们。 兜里的钱刚才花完了。 距离发工资还有十几天。 但是修机床什么的,是要买零件的。 程娟从房间出来。 程时忙把存折扔回抽屉:“啊,姐。” 程娟:“你说要自己干,有启动资金吗?” 程时:“我会想办法的。” 程娟在他身上贴补了太多,他实在是不想再找程娟要。 程娟从包里拿了一张钞票出来:“这五十,你先拿着。不够的话,等我发了工资再给你。我转正以后工资会高一点。” 程时:“你就不怕我还不上吗?” 程娟:“你一直都是个很聪明的人,只要你想干肯定能干好。” 能还上最好,还不上的话,就这样吧....... 程时很感动:“姐姐......” 程娟红了脸,忙不迭转身进了房间:“你今天真是肉麻死了,要不是我天天看到你,我都要怀疑你被人替换了。” 程时笑了笑,拿起那张崭新的90版绿色五十块钱:这个时候不要计较那么多。先把机床好了,才能考虑赚钱报答家人的事情。 他美美睡了个午觉,就起来打算去干活。 走到楼下,听到二楼的钱大婶在跟蔡爱萍说话:“我要跟你说清楚。你们家程时现在都成无业游民了。跟我家英子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了。门不当户不对的,我们英子不可能嫁给一个窝囊废。” 蔡爱萍有点慌,低声哀求:“亲家母,你别这样。我们程时是个好孩子,他已经在努力改了,不会让小英失望的。” 第6章 那个绿茶 钱大婶的女儿钱小英是程时同车间的工友,比程时大一岁。 车间的女工本来就少,钱小英又长得比较漂亮,算是香馍馍。 年少的程时被所有人嫌弃和厌恶,只有钱小英一个同龄人对他嘘寒问暖,所以他很珍惜钱小英的善意。 两家的家长都把他们撮合到一起的意思,默许了他们。 程时跟钱小英,商量好了,等自己满二十岁就跟钱小英去扯结婚证。 程时为了让好强的钱小英排名能靠前,耐着性子看老师傅操作,然后自己晚上偷偷练习,很快成为了车间里最好的技术工。 然后把他加夜班做出来的优质零件,全算在了钱小英名下。 进厂两年,他硬是默默把钱小英托举成为全厂闻名的“女技术能手”。 钱小英每个月都拿最高奖金。 因为她是难得一见的女性技工,各种名誉譬如“优秀工人”“技术标兵”都如潮水一般向她涌来。 就连第二车间也全靠程时做出来的优质精细零件,月月超额完成任务,连续两年被评为“优秀车间”。 钱小英成为了工友心中的英雄,车间主任的爱将,厂长立的标杆。经常代表厂里和车间去参加各种表彰会。 而程时却因为白天忙着补觉,成为众人眼中好吃懒做,拖大家后腿的废物。 其实程时偶尔会察觉钱小英跟别人暧昧的迹象。 但是那时程时比较单纯,没见识过女人的手段,加上钱小英私下对程时投怀送吻,还跟他说想把第一夜保留到结婚那晚。 程时总觉得是别人是因为觊觎优秀的钱小英,所以三天两头跟人打架,却对钱小英甜言蜜语深信不疑,死心塌为她干活。 后来钱小英已经成了车间副主任,不需要再亲自动手干活了,程时也失去利用价值了。 所以程时下岗的时候,她一句话都没有为程时说,转头就跟厂里的工程师结婚了。 程时气愤得当众找她对峙。 她却一脸无辜和委屈地说:“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一直把你当普通工友,是你一直不肯面对现实,总是纠缠我。没想到,到现在,你都还对我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程时到这时才明白,钱小英对他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让他免费帮她干活,吸他的血。 可是帮钱小英完成工作的事情,只有程时和钱小英两个人知道。 程时努力为自己抗争,却没有人信。 真是备胎备胎,都被挂老了还以为自己有机会。 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程时那时候南下打工,有一部分也是因为钱小英。 而且见识过了刘杰和钱小英一个渣男,一个绿茶,程时后来彻底对婚姻免疫了,单身了一辈子。 现在只是因为他把下岗的事情提前了,所以钱家就把撇清关系这件事也提前了。 真是太好了。 省得他还要多费口舌跟钱小英纠缠。 钱大婶声音有些尖刻:“哪个是你亲家母,你不要乱喊。告诉程时,以后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要来纠缠我们家小英了。” 蔡爱萍急得眼眶发红,还要说话。 程时几步走到她们身边,说:“钱大婶放心,我跟钱小英本来就是普通工友关系。是大家误会了。所以也不存在什么分手不分手的。” 钱大婶惊讶片刻,有些悻悻地说:“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大家都省力,不用搞那么难看。” 她的目的达到了,一句话都不想跟他们多说。立刻走了。 蔡爱萍还是有些伤心,抹眼泪:“怎么办?他们怎么这样。” 程时安慰她:“妈,你放心,你儿子又帅又有本事。还怕讨不到老婆吗?你只要担心要嫁给我的女人太多,会挑花眼。” 蔡爱萍破涕为笑,而且她知道这个事没法挽回,只能说:“要真那样,就太好了。” 钱大婶在里面听到了,撇撇嘴:“你就嘴硬吧。就你这样,狗都嫌。还会女人排队嫁给你,呵呵,笑死人了。” 程时在杂物间翻机床的配件箱,发现只有刀架、刀片、卡盘和衬套什么的。 德意志人果然奸诈,一个替换零件都没有。 拆开控制箱,找了张纸,把需要的零件记了下来。 发现需要的元件和工具比预估的多得多。 五十肯定不够....... 他想了想,有个人那里肯定有。 因为那个人开修车店,汽车就是个大的综合机电设备。 修车店里静悄悄的,只有李志刚独自躺在车底下修车。 这个年代修车师傅牛逼得很。 因为进口车多,一没有图纸,二没前人经验可参考,所有复杂电子和机械修理,全靠自己摸索。 所以他们是绝对的技术咖,而且轻易不教人,都是收学费的学徒制。 李志刚在下面叫了一声;“套筒扳手。” 程时把套筒扳手递了过去。 李志刚要什么,他就递什么,一直不出声。 李志刚以为是自己的徒弟,也没有察觉异样。 “诶,你这小子今天还挺勤快,挺机灵的。平时叫你拿这个,就拿那个。”李志刚修完了,一边出来一边说,一对上程时,脸色就有点不好看了,“怎么是你?!” 李志刚长得一张棱角分明的方脸,浓眉大眼,中等身材,不喜欢说话,却是个极忠厚善良的人。ωww.xSZWω㈧.NēΤ 其实他是有点讨厌程时的。 因为程时就是个永远长不大还要人帮忙擦屁股的混小子,总让程娟伤心和担忧。 程时笑了笑:“姐夫,我来找你借点东西。” 李志刚被他这句“姐夫”给直接干沉默了,心情很复杂,特别复杂。 既有被程娟家人承认的窃喜,又有秘密被人发现的慌张和羞涩。 其实程时的心情也很复杂。 这句“姐夫”,他欠了李志刚三十多年。 李志刚一直对他们家多有帮助,却因为没有固定工作,李志刚被程永进嫌弃,不准和程娟来往。 但是他是真心喜欢程娟。 前世程娟嫁人后,他伤心得远走他乡,终身未娶。 程娟死后,他年年都会去坟前祭奠。 李志刚对上程时情绪复杂的眼睛,猛然醒悟:他么的,这小子就没安好心,肯定是在嘲讽我。 毕竟他跟我一样,也是机械厂子弟学校出来的,肯定知道我从初中起就暗恋程娟。 脸红到了耳根,他粗声问:“你要借什么?” 第7章 嘴甜的好处 程时拿出清单来:“我要借这些工具,还想跟你买点二手零件。” 集成电路上的元件,专门去订购比较贵。 不过李志刚这里有拆下来旧的。 李志刚看都不看,回答得很干脆:“没有。” 你小子懂个屁的修理,说什么来找我借东西,买零件,肯定就是知道了我跟你姐的事情,来敲诈我的。 程时叹了口气:“哦,那我就只能去买了。我姐借给我的五十肯定不够。” 你个混蛋,这是威胁我,要去嚯嚯你姐姐啊?! 李志刚心里骂骂咧咧,立刻叫住了转身要走的程时:“你等等。” 程时回头:“嗯?” “我找找,可能还有几个。”李志刚不情不愿的带着程时走到后面,一指那元件盒子,粗声说,“自己挑。” 程时一个一个的看,还熟练地拿起旁边的万用表来检测是否完好。 李志刚很惊讶:嘶,诶,这小子还真的知道一点呢。 程时清点了一下零件,拿出五十块:“我现在只有这么多,不够的话,先欠着。” 李志刚没好气地说:“算了吧,反正都是二手的。” “那谢谢了。”程时笑了笑,又拿了几个工具,“我借用一个月。等我买了新的,就还给你。” 李志刚摆手:“行行行,你赶紧走。你只要别折腾你姐姐就行。” 程时正求之不得。 果然嘴甜会哄人有好处,他以前就是太死板,嘴又硬,所以吃了不少亏。 他咧嘴一笑:“姐夫,早点去我家提亲,我绝对支持你。” 李志刚被他猛然塞了一口糖,呛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涨红了脸,挤出几个字:“要你管。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打你。” 程时快被他窘迫害羞的样子笑死了,赶在他被惹毛冲出来揍自己之前跳上车走了。 李志刚望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说:“这小子平时一句话能把人呛死,今天是吃药了吗?怎么怪怪的。” 程时回去,把机床拆开,这是1965年以后第三代数控机床。采用的是小、中规模集成电路的硬件数控系统。 还好是硬件数控系统,不然他还得找电脑来改程序。 毕竟第四代数控数控机床开始就是用计算机编程了。 重生前,他去深城打工,就跟他师傅一起破解过这种远程锁死的数控机床。 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跟这么古早的机器打交道。 折腾一上午,他才把上面的集成电路彻底改好,解了锁,然后自己重新设定了密码,设定为从这里移动就会锁死。 一上午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程时回去吃午饭时一脸油污,浑身被汗湿透了。 程永进看见他,气不打一处来,一脸嫌弃地骂:“看看你那样子。又上哪里疯去了?在家游手好闲,还能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蔡爱萍有些紧张,悄悄挪到程时身前护着,生怕程时顶嘴,然后程永进又动手。 程时却不生气,只说:“杂物间不通风,是点闷热。” 程永进抿嘴,不出声了:原来他在杂物间修机床。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杂物间的门是向着过道里的,外面一丝风都进不来。 这个天气,里面机器一转起来,至少四十度。 程时吃过饭,又赶紧下去接着干活。 修好了之前的小故障,再接通电源,看着机器又转起来的那一瞬,他的心狂跳起来,无声地笑了:诶!行了!! 哈哈,我的搞钱人生,现在正式开启!! 看着差不多到下班时间,程时急匆匆骑车去市钢厂后门了。 如今跟之前不同,钢厂除了满足大厂的订单,也会拿一些钢材来卖给个人和私营企业。 还能帮忙粗加工成方便运输和精加工的尺寸。 毕竟产能过剩了,能卖出一点算一点。 程时讨价还价,最后以五十块钱买下了一百个小不锈钢块,全是做大件切割下来的边角料。 个人和私营企业也暂时也对这么小的材料不感兴趣,卖废铁又可惜了。 讲到底,还是没有合适的机床,加工出来的零件精度不够,不值钱。 程时愿意买,是因为他有数控机床。 背着那一大袋子钢锭往回走。 远处,程娟推着自行车低头匆匆走着。 刘杰在她身边绕来绕去,缠着她,一会拉住车后座阻止她逃开,一会又装出要帮程娟推车,其实是想摸她的手吃豆腐。 眼前的场景和脑子里上一世残存的记忆交错在一起。 抱着姐姐冰冷苍白残破尸体时,那种浓厚得足以撕裂他的悲伤和愤怒涌了出来。 程时咬紧牙关,加速,对着刘杰冲过去。 刘杰吓得连连后退,瘫坐在地。 程娟叫道:“程时,别冲动!!” 程时听到这声音,顿时冷静了,车子险险刹住。 车轮顶在刘杰两腿之间,再往前一点就直接把他变太监了。 刘杰吓得脸都白了,回过神来,立刻怒吼了一声:“程时,你干嘛?” 程时似笑非笑地说:“我送我姐回家,不劳烦你了。” 要不是我还要养家,不能在监狱浪费时间,我现在就弄死你!! 刘杰:“我跟你姐有悄悄话要说,我劝你别管闲事。” 程时不紧不慢把车停好,把包取下交给程娟。 程娟忙说:“程时你别冲动。” 程时从初中起打架就从没输过,被人戏称叫“机械厂小霸王”。 一米八几的个子,居高临下的压迫感都能把人吓尿。 平日趾高气昂的刘杰被他阴森森的目光和腾腾杀气笼罩,一边往后蹭,一边结结巴巴地说:“程......程时你不要乱来。派出所可就在前面。” 程时蹲下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拉近,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到的声音说:“你要再敢来骚扰我姐姐,逼我姐姐嫁给你。我就把你嫖娼的事情告到厂里和派出所去。” 重生前,他为了告倒刘杰,请人好好调查了一下。 原来刘杰从这会儿开始就脚踩多条船,还经常嫖娼赌博。 经常对发生交易的女子大打出手。 那一条条记录详细记载了时间、地点、人物发生金额。 他当时看得心如刀割,怒火冲天:姐姐竟然嫁给了这样的畜生!这些年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 第8章 记住我说的话 可惜当时法院说这些年代久远,无法查实,不能作为证据。 等程时有钱请好的律师的时候,这混蛋早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些证据还有能用上的一天。 刘杰脸上肌肉一僵,不敢置信地看了程时一眼。 他干那些事极其隐蔽,也用钱打发了对方。 程时是怎么知道的?!! 不对不对,程时肯定是诈我的。 就算这小子听到了风言风语也没有任何证据。 他故作镇定:“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程时淡淡的说:“昨天晚上八点到八点半。美好旅店,307房。” 他本来记性就好,过目不忘。 后来因为找不到刘杰,无法为姐姐报仇,他时不时就翻出记录看看提醒自己。 这些信息更像是刻在他脑子里,一点细节都不会错。 如今这个时代跟后来不同,只要说作风有问题,都能把人钉死。 别说是这么详细的记录了。 刘杰忙说:“知道了。” 程时松了他,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我说的话。” 程娟望着程时发呆。小說中文網 她从来没想到,有一天程时还能为她撑腰。 毕竟就在昨天,程时还只会惹祸。 程时站起了,从程娟手里接过包,说:“姐,回家。从今天起到你结婚之前,我每天接送你上下班。” 程娟眨了眨眼,如梦方醒:“好。” 回去的路上,程娟欲言又止。 程时知道她要说什么,回答:“放心,我真的没有受刺激,也没生病。只是忽然清醒了。除了家人,其他什么都不重要。钱没了,可以再赚,学历,地位都是浮云。别人说的那些闲话也都是狗屁,不用放在心上。” 程娟勉强一笑:“我知道你一直是个极聪明的人,总有一天会醒过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所以有点不习惯。” 程时说:“姐,谢谢你。一直这么包容我,支持我。我知道我以前是真的混蛋。以后不会了。你只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不要担心我。” 程娟红了眼眶,转头看向远处:“好。” 程时回到家,发现程永进在杂物间的墙上掏了个洞,安了换气扇。 这会儿都干完了,在收拾。 程时很意外:“啊,爸。谢谢你。这样肯定凉快多了。” 程永进面无表情,甚至还有几分不耐烦:“你真麻烦。要是还觉得热,就从冰棍厂弄点冰块来用桶子装着放在这里面。” 程时:“行。” 老一辈做父亲都是这样,嘴里骂着,心里疼着。 明明干的都是宠溺的事情,脸上却偏要摆出一副痛恨的表情。 程永进说:“我刚才看了一下这个机床,还是被锁死的。你一个人能解锁?!!” 其实他想问需不需要他帮忙,又拉不下脸。 程时猛然醒悟:诶,对啊。爸也是机械厂的老员工了,对90年代以前机械的经验,不会比我少。 这么好的辅助,我怎么没想起来呢...... 他低声说:“爸,我已经解锁了机床。不过不能让外人知道。” 程永进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你这小子是吹牛的吧。” 他们这一代人天天做梦都想解锁数控机床,最好能仿制和改进。 都几十年了也没有成功。 程时又说:“爸,现在我还没接到活,等我活多了,你就来帮我干活,不用出去打零工了。” 程永进哼了一声:“嗤,你先学会怎么用这个机床再说吧。” 机床是厂里的宝贝。 能被允许用机床独立作业的只有高级技术工人和老师傅。 别说是老师傅不肯教程时,就算肯教,他也要肯学才行。 听说程时十天有七八天都在摸鱼,估计连机床都没碰过。 程时笑了笑,没解释。 年轻时被否定,被质疑的时候,总是立刻跳起来激烈的反驳。 后来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久了,才知道,说再多也不如用成果打对方的脸和证明自己要更直接,省力和痛快。 程娟进来说:“吃饭了。” 程永进对程时说了句:“不用着急。反正我们也没指望你。” 程时哭笑不得:真是亲爸。你想鼓励安慰我,就好好说嘛。非要扎我一刀么? 吃过饭,程时抢着洗碗。 程娟把他一推:“平时没见你那么勤快,今天既然忙,你就去忙你的吗。我来洗。” 程时一笑:“嘿嘿,谢谢姐。” 一溜烟跑下楼。 钱小英在楼下拦住他,有些生气:“程时,你怎么好好的辞职了。赶快去找厂长要求继续当合同工,我帮你求情。” 她今天听见这个消息,真是又惊又怕。 程时气笑了:然后呢,让我好继续当你的牛马? 经历了一世回来,程时越发觉得自己年轻的时候,给这种自私又无耻的女人当舔狗当得真不知。 他凉凉地说:“不必了。这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实在不想浪费时间跟她废话。 钱小英咬着嘴唇,放柔了声音说:“程时,你不要闹了,我昨天就是跟张工讲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再说你早上也打过他了,还要怎么样。” 那叫谈工作啊,你抱着他的腰,他的手还放在你屁股上。 我特么年轻的时候是瞎了眼被猪油蒙了心,竟然一次又一次的相信你的谎话。 程时有点不耐烦了:“那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钱小英靠近了一步,攀在他胸前,仰头委屈巴巴地望着程时:“小时,你怎么忽然变了。你以前对我不是这样的。” 以前觉得甜蜜的呼唤,现在只会让程时反胃。 他微微皱眉,退了一步,拉开距离:“我本来是这样。记住,以后我们只是曾经的同事,请你自重。离我远些,别来烦我。” 钱小英被他冷冷的声音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惊讶地望着程时:他怎么忽然变得刀枪不入了?她撒娇竟然一点作用都没有。 程时懒得理她,绕开她走了。 钱小英恼羞成怒,在他背后大声说:“程时,除了我还有谁看得上你。你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没了你,我只会过得更好。” 程时没回头,因为不值得。 钱小英喃喃自语:“程时,我就不信,你舍得离开我。你下岗也没有关系,只要你乖乖回来帮我干活就行。” 第9章 有了首个目标客户 程时反锁了杂物间的门,专心开始加工一种高精轴承。 这会儿虽然比白天凉快些了,可是用数控车床的时候要带着面罩,越发闷热。 汗水很快把地上打湿了。 前几天的报纸上登了一则公告:“汽车厂数控机床故障,造成停工多日。为了给年轻技术人员展示能力的机会,汽车厂特向全社会悬赏。任何人只要解决这个问题,奖励现金一千元。” 这就是程时选定的首个客户。 所以他在做汽车曲轴上的关键零件之一-高精轴承。 这种轴承也是当时汽车厂买入数控机床来加工的零件之一。 数控机床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够解决普通机床难于胜任的、需要进行轮廓加工的曲线或曲面零件。 比如程时现在做的这个,如果靠纯手工加工,需要熟练的车工、铣工、磨床工、画线工、热处理工协同合作,至少花几天才能做好,报废的还多。 程时用的这种复合数控机床半个小时不到就弄完了。 关键精度还高,可靠性好。 他做了三个,检查了一下精度和误差,很满意。 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再弄下去,会吵到邻居睡觉。 其实他能把成机床挑到精度更高,就是要花点时间。仦說Ф忟網 而且这些二手工具既不全,也不趁手。 不过没关系,现在这样足够他捞回第一桶金了。 程时锁上门,正要转身上去,有人弱弱叫了一声:“时哥。” 程时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6楼那个在市里中学读高二的女孩莫晓溪,说:“哦,晓溪啊。你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去。” 莫晓溪:“我刚下晚自习。听钱大婶说你辞职了?还跟小英姐分手了?” 这帮大妈果然没闲着,已经帮他把这事弄得人尽皆知了。 而且他可以肯定这帮大妈还说得很难听,给他加了很多戏。 程时有些无奈,懒得解释,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你做得对,我支持你自己干,吃大锅饭太埋没你的才能了。”莫晓溪上前一步,往程时手里塞了一卷东西,“这是我攒下来的零花钱。给你创业。” 没等他反应过来,莫晓溪已经转身走了。 程时莫名其妙:“诶?你等等。” 虽然从上初中起,就时不时有女人送吃的和各种小礼物给他,可是直接这么塞钱的还是第一次。 再说,他不记得这孩子暗恋自己啊? 莫晓溪像是没听见,只管往前跑。 程时几步就追上了她,弯腰用手摁在墙上挡住了她的去路,皱眉:“喂,你还没工作呢,怎么能把你爸妈的辛苦钱随便给人。” 莫晓溪被他堵住,脸一下就红得像苹果,小声说:“这是我的奖学金。” 程时:“不是,奖学金也不行。” 程娟给他钱,他以后有的是机会回报。 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子也来给他钱,太伤他自尊了。 他在别人眼里已经废物到这种地步了吗? 程时不想有肢体接触,让女孩子觉得被冒犯了。 更别说他现在身上又脏又臭,所以比划了半天也没法下手把钱硬塞回去。 “反正我也没地方花。你就当是我入股,以后你创业成功了,再还给我。”莫晓溪小声哀求,“求你别告诉任何人。不然我妈知道,要骂我的。” 莫晓溪的杏眼亮亮的,在楼道昏黄的光下像黄昏的溪水。 程时看得恍惚了一下。 莫晓溪趁着他走神,一蹲就从他手臂下钻了出去,像个小狐狸一样一溜烟地跑上去了。 楼梯的踏面本来很窄又高,他再追,她很容易摔倒。 再说拉拉扯扯地,让邻居看到了,又要说闲话。 程时抿嘴:算了,找个机会再还给她。 重生前自己压根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女孩的心思,是因为这会儿正忙着为了钱小英和自己跟全世界对抗。 而且莫家管得严,后来莫晓溪又很快就去上大学了。 他离开家后,就再没机会见到莫晓溪。 蔡爱萍看他身上又湿透了,有些心疼:“崽,不用这么着急。别把自己累着。” 程时:“没事,不累。” 他洗了个澡,点了一下莫晓溪给他的钱:一百零一块。 找了个本子,写下了日期,记了三条,把包括李志刚给的零件和工具数目都记下来。 然后倒头就睡。 其实这个床是木板上铺凉席,要多硬有多硬。 他却沾床就睡,久违的一夜无梦到天亮。 大概是因为爱的人都在身边,厌恶的人都绝交了,还不用勾心斗角。 真是事事如意。 ----- 市汽车厂和机械厂分别在程时的东面和西面,距离有点远。 程时只能坐公交车去。 天不亮他就出门了,路边买了两个馒头,一边走一边啃。 远远看到莫晓溪在车站,他想起来市中学跟汽车厂在一条线路上。 昨天不是周末,也就是说,莫晓溪有可能是特地回来一趟找他。 他想了想,站到了树后,免得被人看到莫晓溪跟他说话告诉莫妈妈,又害莫晓溪被她妈妈骂。 这个时候的公交车,还是人工售票。 售票员顶着个钢丝头,浓妆艳抹,手里拿着票夹,肩膀上的皮质挎包里满是零钱。 要不是公交公司规定必须穿制服,程时猜她肯定要穿上最艳丽的裙子。 售票员看见程时,眼睛一亮,只是扫到他的衣服和鞋,又忍不住露出几分怜悯。 仅仅通过衣着,就迅速判断一个人的经济情况,职业和受教育程度是很多人的生存技能之一。 虽然可以避免在没有价值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但是也同时会丧失机会,还容易上当受骗。 因为人的衣着是最好伪装的。 大部分时候,他只让你看到,想让你看到的东西。 莫晓溪应该是没看到他,上车后,坐到了最后面。 程时在前面挑了个位置坐下。 这个年代的公交车,大多是长江牌,铁皮外壳,白底漆着红色条纹。 全天然杉木板椅子,工业风高奢铸铁扶手,二十四小时自然风冷系统。 路边坑洼,减震几乎没有。 所以车子一发动,便晃得像个摇摇车。 让整车人以低廉的价格享受近两小时童年的快乐。 别说是老弱病了,程时这体格都被晃得头晕,咬牙切齿地想:等老子有钱了,第一件事就是买台车。 第10章 等着你叫我大哥 这一站上来了个腿脚不利索的老人家。 程时站起来让座,却被一个年轻人给抢了。 这个年代的小年轻喜欢穿着花衬衫和喇叭裤,留着微卷的长发。 自以为像港台明星一样时髦帅气,却不知道穿衣打扮其实主要还是看颜值。 比如眼前这小子,顶着个油头,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穿得越花里胡哨的,不但没时尚感,反而显得很猥琐。 程时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看着那个小子,无声地说:你敢坐在这里试试? 那小子自己也有一米七几,不算瘦弱,可是打量过程时那一米八几的身板后,就立刻认怂,灰溜溜起身往后面去了。 结果那小子又在莫晓溪身边坐下了。 程时被上车的人流挤到了中间。 莫晓溪这会儿也看到程时了,可是隔得太远所以没叫他。 那小子开始跟莫晓溪搭讪。 莫晓溪一直往边上躲,那小子一直嬉皮笑脸地越靠越近。 莫晓溪眼里满是惊恐和无助望向程时。 程时抿嘴:大家是邻居,我又才受她恩惠,总是要干点活的。 他走过去,对那小子抬了抬下巴:“起来,我要坐。” 那小子脸一下就红了:“你特么怎么总逮着我一个人欺负?!!” 程时眯眼:“我就欺负你怎么了?” 旁边有人偷笑。 那小子咬牙切齿起来,起身悻悻去了前面。 莫晓溪小声说:“谢谢。” 程时淡淡回答:“不用。” 莫晓溪到站下去了。 那小子立刻跟着下去了。 程时本来还没到目的地,一看这样也只能下车跟上了。 莫晓溪不知道是没注意到后面有人跟着,还是不敢回头,所以一直埋头往前走。 那小子见程时跟着,走了一段,悻悻放弃,离开了。 莫晓溪到了校门口,回头,只看到程时远去的背影,咬着唇笑了:谁说程时不通人情,脾气又臭。他明明很体贴善良。 程时走了一站路,路上还买了一包烟,才到了汽车厂。 他拿出那张报纸,跟门卫说:“我是来应征的。” 这几天来应征的人挺多的,各种技术人员和熟练工人,最后都灰溜溜的离开。 所以门卫一看程时看着还像个学生,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一脸不耐烦,说:“别闹,一边玩去。” 程时从包里把那包烟和一个轴承一起拿出来:“我不进去也行。麻烦你把这个给厂长看看。我在这里等你。要是不行,您再把轴承拿出来还我。” 门卫毕竟也是汽车厂的人,一看程时手里这个跟缺的那个零件一模一样,也不敢怠慢了。 他收起烟,放缓了神色:“小伙子还挺会来事的。你等着,我去帮你问问。” 他跟另外一个年轻一点的门卫说:“你看着他,别让他乱跑。” 这个门卫刚走,刚才那个小子晃晃悠悠来了,一看到程时,立刻连退两步:“卧槽,你怎么都跟到这里来了。” 这会儿程时才看清楚他的脸。 鼻梁微塌,颧骨高,两颊微下去。 再普通不过的南方人长相,要不是穿得这么花里胡哨,剃了头发扔到人群里,就找不出来了。 非要说他有什么特点,就是那双眼角微微下坠的眼睛。 年轻门卫跟那小子打招呼:“张自强同志,你来了。这位同志是来找厂长的。” 程时抿嘴:麻烦了,这吊儿郎当的小子竟然是厂长的儿子。 张自强指着程时,幸灾乐祸地笑了:“好好好,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落在了我手里。今天你要是能见到我爸,我的名字倒着写。你敢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程时不慌不忙,抬了抬下巴:“你大爷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叫程时。等下你求着我进去的时候,别忘了叫我一声哥。” 张自强被激得脸发红,指着程时,嚣张地大声说:“好,你小子有种别走。我今天不但要让你办不成事,还要好好教训你一顿。” 这会儿汽车厂厂长张国华正组织厂里的技术骨干跟省里市里派来的领导开会。 毕竟汽车厂是国有大厂。当初国家和省里投入了大量的外汇和人力来修建。 被视为中国汽车的希望。 在建厂初期,也确实实现了零的突破,还造出了几款技术相对先进的卡车和轿车。 可是这几年来,一来因为发动机技术止步不前,二来也是设备老化,汽车厂不但没能跟上国外同行的步伐,反而被越甩越远。 最近更是因为一个机床就彻底停产。 眼看几十年的努力付诸东流。 从上到下都很着急。尛說Φ紋網 部位领导:“张厂长,你们都停产这么久了,到底有没有想到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 张国华本来就长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眉尾、眼角和嘴角都往下垂。 只要不笑,就像在哭。 这会儿越发显得愁眉苦脸。 张国华:“这个数控车床是德意志原装进口的。我们叫原厂家派技术人员来看。技术人员说要换一块集成电路板,报价八万美刀。实在是太贵了。国内没法造他们说的那种集成电路板。” 部委领导:“他们这是在卡我们脖子呢。说不定压根就不用换零件。厂里这么多技术人员,就没有一个能修的吗。” 他用严肃的目光扫了一圈。 所有技术人员都低下头去不敢看他。 答案很明显。 别说是修,连拆都不敢拆。 外国的企业每次修理完都要贴封条。 如果中国人擅自破坏封条,不管出多少钱,他们都不再修理。 为的就是防止中国人偷学技术,复制他们的东西。 外国人不给修,自己人没有把握。 一拆开大概率是彻底没法用了。 所以,谁敢动? 部委领导微怒:“厂里没人能修,就不会向其他厂求救。要积极想办法嘛。” 张国华:“有的,有的。我们已经用高额奖金向社会征求技术高手的帮助。希望能有回应。” 部委领导摇头:“光发一张英雄帖等着人来解决也不行。可以向兄弟单位求救,请他们暂时代加工零件也行。至少让厂子再转起来。” 第11章 不能不答应 张国华:“轴承的径向和轴向精度要求都很高。我们厂这台机床是全市精度最高的。” 我们都做不了,其他人就更做不了了。 部委领导脸色更阴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就坐以待毙吗?就不会积极想办法解决吗?” 省领导忙打圆场:“本省解决不了,就向技术发达省份求助。只要是能帮上忙,多花点成本也值得。省里可以协助进行跨省协调。” 部委领导说:“张国华同志,我再给你一周时间。如果还解决不了,我就只能换人来解决了。务必要保证这个月的产量恢复到正常水平。” 这个厂太重要,如果就这么倒了,别说是省里,就连部里都要受牵连挨批。 而且张国华主持汽车厂已经十年,技术一直停滞不前。 如果出了这么大问题,张国华还总是哼哼哈哈敷衍。 那部里就是时候换上更有能力的人了。 张国华额头上冒出冷汗来:“知道了。保证完成任务。” 领导们都走了,留下愁眉不展的张国华独自坐在会议室。 门卫气喘吁吁冲进来:“厂长,好消息。” 张国华看了他一眼,不想理他。 门卫把轴承拿给的张国华:“您看看这个。” 张国华半信半疑拿着游标卡尺测了一下轴承。 诶,这个粗略测量竟然符合要求!! 他狂喜忙叫技术人员上来。 技术人员用仪器反复测量,得出的结果是:这个轴承,比他们之前做的精度还要高。 完全符合他们的使用要求。 张国华忙问门卫:“人呢?是谁把这个给你的。” 门卫忙说:“在门口等着呢。” 张自强进来,嘴里说:“爸,门口那小子跟我有仇,你今天不管怎么样都别见他。” 张国华一听又气又急:“混账,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整天游手好闲,来了厂里也不好好干活。你要是敢得罪我们的救星。看我不打死你。” 张国华三天两头骂张自强。 大家都见怪不怪,只偏开头假装没听见。 张自强脸一阵红一阵青,却不敢顶嘴。 张国华忙给门口打电话,请程时进来。 门卫回答说:“这位同志说他不认识路,让张自强同志出去接他。” 张自强一听,气得鼻子都歪了:“我去!!我才不去!!” 张国华瞪着他:“除了这个,你还能为厂里做什么?你又不像你哥那么能干,天生做领导的料。你要是敢不去,我就扣你一个月奖金。反正要是这位专家不肯帮我们,我们汽车厂下这个月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张自强又气又羞,憋得脸都红了,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地说:“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厂门口,程时背着手,好整以暇望着一脸不情愿靠近的张自强。 张自强含含糊糊地说:“厂长请您进去。” 程时头微微一侧,说:“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张自强攥拳,脸都憋红了,一字一顿大声说:“我爸请您进去。” 程时微微点头:“行。看在你态度这么好跟我道歉。我就原谅你了。” 张自强气血上涌,嚷嚷道:“我什么时候跟你道歉了。” 程时似笑非笑望着他:“诶,对了。你还没叫我哥呢。” 张自强:“做梦,我才不......” 电话响了,打断了他的声音。 “好好,知道了。”门卫接完,对张自强说,“厂长叫你赶快请专家进去。” 张自强咬紧牙床,把气咽下去,攥拳向程时鞠躬:“哥,对不起。” 就你这样的小混混,还敢在我面前蹦跶?!! 我重生前手下几万人,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程时快笑死了,大步进了厂。 程时进办公室的时候,张国华和技术人员都愣了。 开玩笑吧,这不还是个高中生吗?!! 我们以为是个白发苍苍的专家,老工人。 年轻人除非出国留学深造过的富家子弟,书香门第,不然怎么可能有这种技术? 可从程时那洗的发白的裤子和破到随时会散架的鞋就能看出,他就是个穷光蛋!! 这特么就是个小骗子!! 张国华的脸色顿时很不好看。 技术人员冷笑:“这个轴承,恐怕不是你的吧。” 程时默默把另外两个掏出来。 技术人员一愣,接过轴承又去测一下。 跟刚才那个精度一样。 他对着张国华飞快点了点头。 张国华说:“这三个轴承虽然做得不错,可是精度达不到我们的要求啊。” 呵呵,不老实。你是想白拿我的,还是想压我价呢? 程时暗暗冷笑,不动声色说:“那行,还给我吧。” 本以为程时年轻,沉不住气,骗他便宜卖。 没想到程时这么硬气,张国华只能说:“虽然精度不够,但是勉强能用,多少钱一个。”小說中文網 就不管这小子从哪里弄来的,有三个也比没有好。 先开工,保证这个月不剃光头,他才有脸向上面要求放宽最后期限。 程时说:“一百一个。” 你特么,知道我们急需这个,就狮子张大口!! 张国华差点骂出声,又硬憋了回去:“年轻人,要有格局,要有情怀,不要只顾着眼前这点利益。这种零件最多值十块一个。” 程时想也不想就说:“格局和情怀个屁。情怀和格局能当饭吃吗?你们生产的汽车,几万块钱一部卖给别人的时候,怎么不讲格局,不讲情怀?!!你们的数控机床当时花了十几万元从德意志购买的,用了不到二十年就坏了。要是把数控机床折旧维修,人工和原料成本平摊到每个零件上,像这种关键零件的成本比我开的价贵几倍还不止。” 说什么“给年轻技术人员展示能力的机会”,其实就是自己解决不了,又不舍得叫原厂来修,只得拉下脸来求助。 可关键是,我来帮你们解决问题,你们却昧着良心想占我便宜,这就有点不要脸了。 张国华抿嘴:这小子竟然这么懂行。 可是现在不答应他,他不卖给我们了,我又没法跟上面交差。 第12章 无师自通的强者 张国华不情不愿地说:“啊。程时同志不要激动嘛。这一次我就本着爱护年轻技术人员的原则,接受这个价格。” 几分钟后,三百块钱到了程时手里。 程时的心小小激动了一下。 虽然相比后来他的财富,这点钱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不过这三百块钱却向他证明了这条路走得通,也意味着钱会源源不断地向他涌来。 他对着光看了看钱上的水印,确保是真钞。 张国华被他这个动作气笑了:“放心,我们是国有大企业,还能骗你这点钱。” 呵呵,不要脸,刚才你还想骗我三个轴承呢。 我的底线说不定是你的道德最高点。 程时也懒得辩驳,只管把钱收好,说:“麻烦帮我开个采购单,证明我这个轴承只卖了你们三百块,而且你们检验过合格才向我购买。” 张国华:“你不是自己加工的吗?开采购单干什么。” 程时似笑非笑看着他:“不开采购单,你要是跟上面说,一千块钱一个跟我买的轴承,我上哪里说理去?” 我对你们惯用的揩油伎俩再了解不过,绝不会帮你们背锅。 张国华一边叫人去开采购单,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小兔崽子,真是欺人太甚,一点后路都不给我们留。 等我搞清楚你的来历,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还是太年轻,以为开了采购单,就有保障了? 没有供销合同,我今天一百买你的,明天就可以逼着你十块卖给我!! 张国华把采购单递给程时,问:“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程时:“手搓的。” 鄙人无罪,怀璧有罪。 他肯定不能说自己有数控机床来横生枝节了。 技术人员皱眉琢磨:可能吗? 听说确实有那种技术顶尖人物能手搓这么高精度的零件。 可是废品率也不低,而且慢。 张国华也很好奇,问:“你多久能做一个。” 程时:“每天能供给你们二十个。” 因为他许久没亲手做了,所以不敢报太多。 等他熟练了,其实产量远不止二十个。 技术人员立刻说:“不可能。” 就算是他们,在数控车床没坏的时候,一天也最多只能做出不到十个合格品。 程时压根没打算理他。 张国华说:“别说二十个,就算是你明天能拿十个来,我都信你。” 程时点头:“行。” 张国华忙问:“明天你什么时候送来。如果我们能早点拿到,还能赶赶进度。” 程时说:“今天我路上都得折腾两小时。明天来也得两小时。加上做的时间,可能要到下班的时候才能到这里了。” 张国华:“我叫车送你,明天叫车去等着你。你一做好了就接你过来。” 这句话,听上去像是为程时考虑,其实藏着许多弯弯绕绕。 首先,他想搞清楚程时住在哪里,以后万一有事也能立刻找到人。 其次,把程时叫过来,而不是直接在那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是为了当着程时的面检测,以免程时明天用次品来敷衍他们。 再次,一天手搓十个这么高精度的,完全不可能,所以程时肯定是有数控机床。 只要知道数控机床在哪里,把它搞过来,就彻底解决问题了。 程时太清楚这帮老狐狸的心思了,却顺水推舟,说:“行,多谢张厂长。” 有车不坐是傻子。 就算你是千年狐狸,我也是是万年的妖。 你有什么招尽管上,谁怕谁?!! 张国华对张自强抬了抬下巴:“自强,你跟司机一起去送一下程时同志。” 张自强脸皱成一团:“怎么叫我去。” 我已经够憋屈了。 明明是他欺负我。 我要不是为了厂里,刚才哪用打落牙齿活血吞,向他低声下气道歉。 现在还叫我送他,我不要脸啊。 张国华眯眼:“你反正在厂里也没事可做。” 其实他是怕司机被程时收买,所以要叫亲儿子去。 程时差点笑出声:呦呦呦,这也是个不受亲爹待见的主儿。我忽然就没那么讨厌他了呢。 程时离开之前,去了一趟厕所,给张国华机会交代张自强干活。 张国华叮嘱了张自强几句就放他走了,然后迫不及待给省里的领导打电话:“领导。我找到有人能做那个零件了。” 省领导也很高兴,勉励了张国华几句,说:“既然对方能做,是不是有合适的机床。如果有,看看对方能不能割爱。” 张国华等的就是领导这句话,忙说:“好的。领导,我一定想尽一切办法,克服困难。” 只要有这句话,以后他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厂里,上面都不会怪罪他。 ----- 程时上车直接坐到了司机后面,那个领导专用位置。 张自强被气坏了:卧槽,真把我当你的随从了。 他不甘心,回头打量了一下程时快要露出脚指头的鞋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轴承真的是你做的。” 你这小子,真是狗肚子里藏不住二两香油。你爸刚叮嘱完你,你就来问我,把你爸的小心思完全暴露了。 程时有些好笑,不动声色回答:“嗯。” 张自强分明很不服气:“你跟谁学的技术啊。” 程时明明看着比他还小几岁,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水平?!! “自学。”程时懒洋洋。 张自强:“不可能。” 程时:“当你足够强的时候,什么都有可能。不但能自学,还能自创。” 程时看张自强还要问,有些不耐烦了,冲师傅说:“师傅,麻烦你送我去市机械厂。我要睡会儿。” 就了闭上眼。 张自强碰了一鼻子灰,悻悻转回头。 程时说睡就真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自己都感叹:年轻果然好。 司机把车停在机械厂门口,说:“张厂长叮嘱我们一定要把您送到家门口。” 程时很配合:“行,六号家属楼。” 程时从崭新的丰田皇冠上下来的时候,楼上楼下邻居和路过的工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操,这小子怎么一夜之间就发达了?!!肯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车全市也没有几辆,是富豪标配啊。” 第13章 谁也不能说 张自强下车,指着居民楼一脸不敢置信:“你住这里?!!” 他也见过几个专家教授,知道潜心钻研技术,研究学问的人都不怎么在意穿着。 以为以为程时寒酸衣着也是技术人员的朴素。 没想到,程时真的这么穷。 机械厂这几年建了不少新家属楼。 程时技术这么强的人,就算不住在专家楼里,也至少应该住在新楼房里。 就算程时不在意,机械厂为了留住人才也不能这么干吧?!! 程时点点头:“嗯。明天见。” 他不想浪费时间跟他们解释。 张自强只能上车走了。 程时取了工具,先去找李志刚了。 李志刚正忙,看到程时在门口出现,直皱眉嘀咕:“这小子真是没完了。又来干什么?” 程时把工具放下,拿出一百:“工具还你,那天跟你拿了零件,我也不知道该算多少钱。要是不够以后再补你。” 李志刚不接钱,却问:“你哪里来的钱?要不是正道来的就赶紧还回去。你还欠着信用社五千呢。” 呵呵,你这么快知道了这件事,还说你没跟我姐约会。 程时暗暗好笑,说:“放心。这绝对是我堂堂正正赚来的。” 李志刚抿嘴想了想,把钱接了过去:与其让你这小子拿着乱花了,还不如我替你姐先收下。 程时准备走,想了想,又回头,说:“昨天下班的时候,刘杰缠着我姐。” 李志刚一听顿时怒了。 程娟肯定怕他惹事,没跟他说...... 程时又说:“我答应我姐接送他下班。不过这两天我会很忙,你要有空,就每天帮我每天跑两趟呗。” 李志刚脸又热了,明明很高兴,嘴里却说:“你是我谁啊,我干嘛要帮你?!!” 程时轻叹:“你要是个男人,就早点去我家提亲,不要以后错过了又后悔。我说你怕什么啊。只要有我的支持,我爸妈绝对不会逼迫我姐姐嫁给不喜欢的人。” 上一世,就是因为他不在,才让爸妈做出了毁灭性的决定。 李志刚认真看着程时,仿佛想从他脸上辨别他说的到底是真心话,还是玩笑。 程时又说:“我问了我姐姐。她说愿意嫁给你。” 李志刚眼睛都亮了。 程时差点笑出声:啧啧,瞧瞧。难怪有人说过,真的爱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就算捂住嘴,也会从眼里泄露出来。 李志刚故作镇定,问:“你小子,为什么要帮我。” 程时说:“我这不,现在还睡厅里吗?我姐早点嫁,那我不就能睡卧房里去了吗?” 李志刚一听气得瞪眼:“我去,你?!!” 程时似笑非笑地说:“开个玩笑,你怎么还急了。瞧瞧你,多紧张我姐。” 李志刚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还是需要用工具。我这里有套新的,比较全。你先拿去用着。这个,外面不好买,而且贵。” 程时一看,大喜:“真是雪中送炭。谢谢。” 他正发愁没有好的工具来调机床的精度。 张自强其实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在周围打听了一下程时的情况。 回去后,张国华听说程时是机械厂的下岗职工,恍然大悟,说:“难怪,机械厂也有数控机床。这倒是麻烦了,如果是机械厂的机器,我们倒不好直接抢。你看到他的车间在哪里了吗?”尛說Φ紋網 张自强说:“没有。” 张国华气得骂他:“没用的东西,都叫你跟着去了。今天早点去,一定要搞清楚数控机床到底在哪里。” 张自强:“我怀疑另外有人帮他加工零件,他只是个二道贩子。” 张国华:“为什么这么说?” 张自强把自己看到的,问到的情况讲了讲,然后说:“那小子压根不是什么技术人员,连合格的工人都算不上。不然怎么下岗了。” 张国华:“难怪,我就说嘛。这小子一看就不像老老实实干活的人,一肚子弯弯绕绕。那就更好办了,只要查到是谁帮他做的零件,就不用理他了。” ------ 程时从李志刚那里回来也到吃午饭时间了。 蔡爱萍正在摆桌,在围裙上擦着手,招呼程时:“崽,回来了,快来吃饭。” 程娟今天调休,也在家。 程时坐下后,拿出一百递给蔡爱萍:“妈。这一百,你收着当伙食费。” 他知道李志刚多半会把那一百直接又给程娟,所以暂时不用再给程娟钱了。 而且他还需要钱买原料和工具。 蔡爱萍他们三个都吓坏了,瞪着程时手里的那张蓝绿色的崭新大钞。 蔡爱萍颤声问:“崽,你是不是去抢银行了。” 程时:“没有,怎么会。” 程永进站起来,拿起旁边的笤帚:“我特么打死你个小兔崽子,怎么总是不学好。” 程娟忙抱着程永进:“爸,你倒是让他说清楚啊。” 程时起身把大门关上,拿出一个留下来准备当样品的轴承,说:“我做了这个买给汽车厂。赚了三百。” 程永进扔了笤帚,一脸不敢置信接过轴承,问:“这是你做的?” 程娟和蔡爱萍不知道,可是他作为机械厂的老工人,太清楚这个轴承的技术含量了。 而且他也知道汽车厂数控机床坏了的事情。 程时:“嗯。我跟你说过,我修好了那个数控机床。” 程永进瞪大眼睛:“就昨晚上那一个多小时?” 程时:“对。” 程永进一脸呆滞扶着桌子坐下,眼里冒出泪花来,喃喃地说:“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他儿子竟然会修数控机床了! 他这个不学好的儿子,终于有一技之长了!! 蔡爱萍也在抹泪。 程娟的喉咙里也像卡了一团棉花一样,说不出话来。 屋子里静下来。 好一会儿,程娟才哑着嗓子,说:“爸,妈。你应该高兴啊。咱家老程家出了个人才。” 程永进说不话,直点头。 程时小声说:“这事只能咱们四个知道,谁也不能说。明白吗?” 他们三个一起点头:“知道。” “放心。” 不但怕人眼红来偷,也怕厂长知道了,翻脸不认,把机床拿回去。 第14章 那小子发达了 程时说:“爸,俗话说上阵父子兵。你别去打零工了,来帮我吧。我给你开工资,绝对比外面给得多得多。关键您懂专业,我请你也比请别人牢靠,我们算是双赢。” 程永进心里高兴,面子却下不来,哼了一声:“哼,你竟敢使唤你老子。” 坐了一会儿,他又问:“要我干什么。” 程时说:“原料没了,我没时间去市钢厂。你帮我跑一趟呗。我告诉你买多什么尺寸的。” 汽车厂那边明天拿到了货,肯定会叫他每天送。 他也要想办法找稳定的原料来源了。 毕竟要从钢厂那些边角料里找出尺寸合适的,实在太难了。 而以后的出货量只会越来越大。 程时又说:“妈,你也别去捡废品了。每天只要帮我做饭洗衣服就行。我忙起来没空管那些。” 蔡爱萍:“嗨,你就算不忙,我帮你做这些也是顺手的事。捡捡废品,还能贴补一点。” 程时:“妈,相信我,我会很能赚钱。我不想你再受那种苦。你要实在是闲得无聊,织织毛衣,做做手工。” 程娟也说:“妈,我也早跟你讲,这大热天的,你出去也容易中暑,得不偿失。” 蔡爱萍在椅子上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说:“我不想坐在家里吃干饭。” 他们这一代人有个根深蒂固的观念,那就是如果今天偷懒休息一天,明天可能就要饿肚子。 不是因为没苦硬吃,而是吃的苦太多吃怕了。 再说程娟还没转正,程时的铁饭碗也丢了。 表面上说相信程时,她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恐惧。 程时说:“妈妈,以后我要开了厂,你就是我的后勤总管。现在先把业务熟悉起来。” 蔡爱萍这才露出羞涩的笑脸:“好。知道了。” 中午下去干活的时候程时发现那只黄狸花又蹲在六楼楼道里,过来蹭他。 程时撸了它一把,问:“你饿了吗?” 那猫坐下朝程时舔了舔嘴。 程时回去弄了点水和剩饭剩菜,端下来,放在猫的面前:“我没养过猫,不知道你要吃什么。” 这会儿好像也没有地方买猫粮。 猫果然是饿了,吃得很香。 程时说:“放心。我既然撸过你,就要对你负责,绝不会让你饿着。” 下午程永进先去冷饮厂给程时弄了几大块冰来,才去钢厂买不锈钢钢块。 晚饭都是蔡爱萍给程时端到杂物间来的,还难得奢侈地买了半边西瓜。 虽然有冰块,但是杂物间里还是闷热得很。 他做完四五个就把手感找回来了,现在成品率已经达到百分之九十。 而且那唯一不合格的,也不是因为没达到汽车厂的要求,而是没达到程时自己的要求。 程时锁了门从杂物间出来,发现钱小英又在楼梯口等他,有些头疼:这女人有完没完?! 今天钱小英过得非常不好。 没有了程时,她发现自己一个合格的零件都做不出来。 她用最近身体不舒服,敷衍车间主任。 可是,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所以她今天必须把程时劝回去。小說中文網 钱小英迎上来,用最甜腻温柔的声音说:“小时,你的气消了吗?我心里真的只有你一个。” 程时皱眉:“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说过,我们是现在连同事都不是了。你应该叫我程时同志。” 钱小英:“程时,你这么恨我吗?人家都说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你只是因为太爱我了,对嘛?或者你是知道了这一次选转制的名单,我也投了你一票,所以生气。你要体谅我,我不能冒着被揭穿的风险为你说话。我没有错。” 程时过得多么辛苦都跟她没关系,能哄着程时帮她做一点就算一天。 程时的声音古井无波:“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我早就不恨你了。就好像咬过一口生虫的苹果,不会去恨苹果,但是每每想起那个味道,还是会觉得恶心。” 他确实曾经痛恨钱小英,是因为把心肝肺掏出来给一条蛇,却被咬了一口。 后来在生意场上经历过各种尔虞我诈,被坑过无数次,他才意识到钱小英的伎俩真的很拙劣。 也就当年那个单纯得有些愚蠢的少年会上当了。 他也明白了所有摔不死自己的坑,都只是上到巅峰前的缓冲,没必要消耗自己去仇恨。 钱小英呆愣了一下,开始哭:“不,程时,你在说气话骗我的对不对。” 说那么多都白说了,这人怎么跟个复读机一样?!! 果然没法跟不正常的人沟通。 程时无奈摇头,撇下钱小英,慢悠悠上去了。 钱小英以为程时会回来哄她,结果程时一去不返; 她哭了一会,觉得没趣只能回去了。 钱大婶迎上来说:“哇,英子,你没看到,今天那个程时坐着一辆皇冠车来。没想到这个小混混,竟然会有这一天。” 钱小英一听更奔溃,更后悔,对钱大婶歇斯底里大叫:“都怪你,那么着急跑去跟程家撇清关系。现在好了,我想挽回都挽回不了。” 钱大婶一阵愕然。其实她也挺后悔的,喃喃地说:“早知道那小子能翻身。我怎么会去跟他说那些话。” 钱小英:“我不管,你自己说出去的话,你自己想办法收回来。” ------ 程时一早起来干活,吃过午饭又立刻继续。 完成工作时,看了看手腕上的桂花手表,已经下午两点多了。 他锁了杂物间的门,上去刚洗了个澡,就听见下面传来汽车喇叭的声音。 程时伸头出去看了一眼。 果然是张自强那小子来了。 他们还真是心急。 程时拿起东西下去。 张自强问:“做好了?” 程时:“嗯。” 张自强:“你在哪里做的啊,我没看到你从车间回来啊。你不会是哄我的吧。” 今天一大早他就过来了,可是守了一早上,既没有看到程时进出,真是奇了怪了。 程时眯眼看着他:“你小子在监视我?!!” 张自强有些心虚:“没,没有,我就是想看看你的加工车间。” 程时凉凉地说:“那是商业机密,怎么可能随便给你看。你到底走不走。不走我就上去再睡会儿。” 第15章 你的终点才只到我的起点 张自强:“走走走。我爸还等着你呢。” 程时在车上睡了一路。 张自强心里骂骂咧咧:“妈的。每天给你这小白脸当保镖。真是气死了。” 关键这小子长得还又高又帅,一件半新的白T恤和牛仔裤就帅气得让所有人回头。 感觉所有优点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太气人了。 但是偏偏自己还觉得这小子挺有趣的。 因为很少有人这么有骨气有个性,在知道他是汽车厂厂长的儿子以后,没有半点谄媚。 程时睡得很熟,被叫醒的时候还伸了个懒腰,喃喃自语:“装了空调的车果然舒服。” 张自强觉得自己可以扳回一局,得意洋洋地说:“当然。这可是霓虹进口的车。” 程时淡淡地说:“这是这个车型的第八代。优点很多,缺点也很多。” 张自强:“呵呵,胡说。这个车是原装进口,你都没见过,装什么内行?!!” 程时:“我不但见过,还拆开研究过。不说油耗高和内饰异味重,就光机械上都一堆问题。” 张自强:“行行行,你说来听听。我还就不信了。” 程时:“第一,底盘低,第二,减震效果不理想,所以只能在市区开开,要是去了乡下,那会不停地刮底盘和摇骰子。第三,因为机械精度不够,空气动力学没设计好,所以风噪大,隔音效果差,总是有各种异响,所以说舒适度也就那样。只能说比公交车快一点而已。不信你问问你们司机师傅。” 张自强转头望向司机求证。 司机笑了笑,不出声。 虽然程时说的都对,可他不敢赞成。 这可是张国华新买的车,宝贝得不得了,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现在他乱表态,张自强跑去告诉厂长,张国华还不骂死他。 大部分人只喜欢听好话,而不是真话。 不过张自强已经从司机尴尬的笑里明白了其中含义,然后越发惊讶:这小子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他好半天才想出反驳的话,追着程时说:“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小子连国产车都买不起。而且就算买得起,国产车也不比人家强。” 程时立住脚,回头淡淡的说:“总有一天,咱们的国产车会超越霓虹的车。自己都不自信还指望别人相信你,尊重你?!!从现在开始加油吧,不然很快就会被飞速发展的世界淘汰。” 张自强如被人猛地敲了一下头,站在那里发呆。 程时已经推门进了厂长办公室。 正在焦急等待的张国华看到程时,像溺水的人看到浮木,忙迎上来:“你可来了。” 程时把是个轴承拿出来:“一个一百五,一共一千五。” 张国华:“嗯?!怎么又涨价了。” 程时:“你这是加急件,我的劳动强度加倍,价格自然会更贵。” 张国华忍着气:“小同志,你这样就不对了,这是敲诈啊。” 程时:“呵呵,你不要就拉倒。现在国家每天都在强调要遵循市场经济。市场经济就是物以稀为贵。技术为第一生产力。你现在还有别处能用这个价格买到轴承吗?没有,所以我这个价格已经很公道了。再说,你们的工人加班有加班费,我为什么不能有?个体户就不是人吗?” 他说着就把轴承往包里装。 张国华:“要要要。诶,你这个小伙子,怎么说着就急了呢?” 程时淡淡地回答:“是你们自己明明技不如人,却总觉得高人一等,不肯认输。” 张国华被戳穿,有点恼羞成怒,却没有办法,只能叫财务拿钱来。 程时提醒:“记得开采购单。” 张国华:“要不我们签个采购合同吧。” 这会儿他意识到了,采购合同这东西,不仅仅是保护程时,更是保护他自己。 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如果明天他要程时做二十个轴承,搞不好程时会开价两百一个。 程时摇头:“暂时不签合同。等我成立了公司,再来签正式合同。” 我去,你小子昨天不提这茬,不是因为不懂行,而是因为打算随时涨价。 张国华急了:“你不签合同,要是出了质量问题,我们怎么找你。” 程时懒懒看了他一眼:“你连我家的位置都摸清楚了,还怕这个?” 张国华的心在滴血。 一千五百块。 足足十五张一百的!!! 这可是一个普通工人差不多一年的工资。 大家都瞪着程时不紧不慢的数钱,在心里嘀咕:这么多钱,这小子竟然能这么淡定,肯定是早算到我们会给他。 真是让人恨得牙痒。 程时拿着钱和采购单:“要是没什么事,就送我回去吧。” 张国华说:“明天依旧交十个轴承给我们。而且我有个精度要求更高的零件,你看看能不能做。” 程时:“那得看你要做什么零件,精度的具体要求。” 张国华从抽屉里拿了个零件出来。 程时仔细看了一眼,原来是曲轴上的连杆轴颈。 张国华:“曲轴在发动机中起到传递动力和驱动其他部件,任何微小的误差都会影响发动机的性能和寿命。而这个连杆轴颈则是汽车曲轴上最复杂和最重要的部分,你现在加工的轴承,精度只要求二十微米。而发动机的曲轴上每个部分都要达到十微米。” 程时很清楚曲轴的重要性,更知道曲轴上的连杆轴颈是负责跟连杆大头连接的功能,从而一起将活塞的往复直线运动转化为曲轴的圆周运动。 所以连杆轴颈还承受着来自连杆的巨大力量,因此其设计和制造要求非常高。 不过这个年代国产车的精度压根就没有张国华说的那么高。 轴承要求应该是四十微米,曲轴是二十微米。 张国华故意把精度要求提高一倍,明摆着是想要试探他的技术上限。 可惜了,大爷我的起点都比你们的终点要高出不止多少,所以你是试探不出来的。 程时故意皱眉:“嘶,这个难度就要高很多了。拿图纸来,我好照图加工。” 第16章 好东西,不讲价 张国华忙叫人拿了图纸过来。 程时摇头说:“你们这个图纸太粗糙,做不了。” 如果连图纸都不准,做出来的误差就更大了。 他前面能直接做那个轴承,是因为重生前刚好在深城做过,记得尺寸。 张国华有些尴尬:“这个是进口机械,没有原厂图纸。就连这个图纸都是我们自己画的。” 程时微微点头:“你把多拿几个连杆轴颈来,以免有磨损,尺寸不准。我照着零件和这个图纸自己画。” 张国华立刻叫人多拿了几个报废的连杆轴颈给程时。 程时把东西都收起来,说:“行。不过精度越高,加工技术要求越高。所以价格也要翻倍。五百一个。不讲价。” 张国华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程时的报价虽然没有进口的贵,可是却比海城机械厂加工的贵多了。 虽然海城机械厂的产品达不到这么高的要求。 他咬牙切齿:“好,你先做一个出来看看。” 程时:“这个时间会久一点,要两天。正好今天周五,所以周一上午再交货。” 张国华:“等等,你要是做不出来呢?” 他故意这么说是想用激将法,逗着程时脑子一热,说把之前的钱都还回来。 程时看透了他的算盘,淡淡地说:“做不出来,就做不出来,大不了以后我不接这个活。只帮你们做轴承好了。” 张自强等程时走了,才不解地问张国华:“爸。你不是说要想办法替换掉这小子吗?怎么还把更重要的零件交给他了。” 张国华:“你觉得他做得出来吗?他是向东机械厂的员工。向东机械厂的老师傅都做不出误差这么小的零件。” 张自强更疑惑:“既然都知道他做不到,为什么还要叫他做?” 张国华:“呵呵,500块一个啊。看着这么一大笔钱,却赚不到,他肯定不甘心。只要他敢用不合格的零件凑数,那我就狠狠罚他一笔,逼他把之前赚的都吐出来了。”尛說Φ紋網 这意思就是,虽然程时刚才没有中激将法,却一点都不妨碍他耍无赖。 张自强抿嘴:这不是欺负人嘛? 张国华乜斜着他:“生意场上就是这样。我们堂堂国有大企业怎么可能被小个体户拿捏?!!” 张自强说:“可事实就是,他虽然赚了我们的钱,也帮了我们大忙。如果不是他,汽车厂不知道还要停工多久。” 张国华嗤之以鼻:“你知道什么?商场如战场,切不可有妇人之仁。他倒霉了,自然会把数控机床交出来。我们汽车厂,才算是彻底活了。” 程时直接去了信用社开了个户,把钱存进去了一千,只留了五百在身边做本钱。 帮程时存钱的刚好就是那天办贷款的万大姐。 这会儿万大姐心里乐开了花:呦,这才几天啊,五千就花得只剩一千了啊。看来你姐姐不止是要帮你还利息了。 程时从她眼里看出了她的心灾乐祸,想必她不知道他用那五千去买了机床的事情,也懒得解释。 刚起身走了两步,他的鞋忽然破了,露出了袜子。 程时皱眉盯着自己的鞋:没办法,只能花点时间去买一双了。 本来想低调一点,省得别人惦记。 万大姐差点笑出声:“瞧你那穷酸样子。” 等程时走了,她迫不及待下班了。 到后面休息的时候,她还假装关切地跟程娟搭话:“哎呀,程时刚才来存了一千块钱呢。你弟弟真会赚钱。这样下去,他不用两个月就能把钱凑足了。” 她说的是反话,其实就是想看看程娟狼狈着急的样子。 其他人也都不知道程时买下机床的事,不管跟程娟关系不好,还是好的,都炸锅了:“程时不是贷了五千吗?怎么就剩一千了。” “啊,这才几天啊,四千就没了?到期连本带利,程娟,你几年的工资都不够还吧。” 有人心灾乐祸:“怕什么,程娟到时候肯定有办法。” “鞋都露出脚指头了,也不知道五千块花到哪里去了。” 程娟心里很高兴,脸上却不能显出半点。毕竟程时交代了她要低调。 听这人阴阳怪气的,她眼里带笑,望向那人意味深长地说:“可不是么,到时候说不定就有办法了。” 不好意思,这一次,你们要是想看我栽跟斗,看我出丑,就只能失望了。 她这么淡定,那几个准备看热闹的人倒是不好意思了,以为她故作坚强,还来安慰她:“没事的,到时候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程时跳上了去百货商场的公交车。 百货商场是之前百货商店改制后成立的。 虽然服务员的素质比不上后来,但是比之前的态度却好了很多。 也是因为商品供应相对丰富了一些,日益增多的个体户也来跟百货商店抢生意,让他们有了紧迫感。 也是市里第一个有自动扶梯的地方。 去年刚安上自动扶梯的时候,好多人从城里各处,甚至是从乡下坐火车汽车专门来体验这个不用走,就能把人从一楼运到二楼的神奇楼梯。 就算是现在,也时不时会看到有人坐上去又坐下来。 还带着孩子一起折腾。 程时哭笑不得。 作为搞机械的人,他深知所有机械都有事故率。 因为技术和材料的局限,越是早期的机械,事故率越高。 所以乘坐的次数越多,遇见危险的可能性越大。 如果不是赶时间,他会尽量选择走楼梯。 他上去之后,直奔男装柜台。 他以后可能经常要谈生意,也不能总是牛仔裤配白T恤,还是要有一身稍微上档次点的西装。 不是为了面子,而是作为工具应付那些以貌取人的角色。 不然他也不用来这里,直接去批发市场了。 程时指挑了两套西装:“麻烦把这两套拿给我试试。” 都要下班了你才来。再说了,看你那穷酸样也不像是买得起的这种西装的。 服务员很不高兴,说:“这个要三百多一套。” 程时:“知道,我要试试。” 服务员翻着白眼:“你先看看吧,看好了再说。” 第17章 电梯吃人 程时从怀里掏出五张一百,晃了晃:“我要试这套衣服。” 服务员惊讶得挑眉。 她一个月工资加奖金也就两百多。 这小伙子竟然这么有钱。不会是偷的吧。 服务员不情不愿从架子上把衣服拿下来。 程时还没来得及接过来,就听见身后传来尖叫声和哭泣声。 他放下衣服,走过去,就看到刚才那个被家长带着反反复复坐手扶电梯玩的孩子的脚卡在了电梯里。 电梯上的所有人都吓得狂奔,离开电梯。 有人还摔倒了,场面一阵混乱。 保安和服务员都跑来,却束手无策。 虽然安装电梯的时候做过应急训练,可是真正遇见事故,还是第一次。 所以他们不敢乱动。 程时冲过去,按下了紧急制动按钮,大声说:“打119。” 经理这会儿也来了。 那个家长歇斯底里地叫:“119过来至少要十分钟。我儿子就要在里面卡十分钟。你们直接把这个板子拆开不就好了吗?” 经理说:“没人会拆。才安上不到一年,还没检修过。叫厂家来至少要几个小时。” 程时叹了一口气,说:“我会拆。” 经理回头惊讶的看着他。 程时:“电梯公司安装了以后,给你们配了工具箱吧。” 经理:“有的,有的。” 程时:“赶紧拿过来。” 三分钟后工具箱拿来了。 边上围满了看热闹的人,都不敢出声。 只有那孩子哭得撕心裂肺的。 程时用专用的螺丝刀,板子拆开。 那孩子的叫才被抽出来。 脚趾血肉模糊的,要是时间拖久了,不知道会怎么样。 家长忙鞠躬:“谢谢。谢谢。” 程时:“快送孩子去医院吧。以后别带着孩子玩这些机械了。很危险的。” 周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哇,看不出来。小伙子这么年轻,有这种本事。” “太帅了。要不是他一下就让电梯停下来,怕是还会有更多人受伤。” 这个时候消防刚好到了,一看已经解决了,就帮着家长送孩子去医院了。 程时又把板子安上去,启动了电梯,确定没问题,才把工具装好还给经理。 他低头接过旁边的人递来的纸巾擦着手上的油污。 经理也顾不得他手脏一把握住他的手:“谢谢这位同志。多亏了你,不然后果更严重。” 这种事,商场也挺冤枉的。但是要想一点责任都不负,也不可能。 程时:“没关系,举手之劳。” 给他递纸巾的是个端庄大气的美女,柳眉如黛,眼睛大大的,高鼻梁,樱桃小嘴。 最重要的是,她的穿着相比同时代要么灰黑蓝的单调乏味,要么艳俗到极致的夸张,要得体时尚得多。 她说:“我是电视台的记者,我姓郭,能采访一下你吗?” 程时说:“不好意思。我今天要赶着买衣服和鞋子,改天吧。” 经理一看有记者在,忙说:“今天这位同志的衣服和鞋子,我们商场免费提供,奖励他帮忙救人。” 就算是最高档的衣服和鞋子一套下来也就一千块。 这个电梯造价几十万。 消防来了肯定是要锯开电梯,到时候损失就不止这么一点点了。 程时:“不用了。” 郭记者:“应该的。你可是救了人的。” 经理:“要的。” 郭记者在这里,等于免费给百货公司打了个广告。 经理肯定要好好表现了。 刚才那个男装柜台的服务员态度忽然就变得很热情:“这位同志,你刚才看好的衣服,我帮你拿出来了,请你过来试。” 程时没理她,走到旁边那个柜台去了。 那个服务员尴尬得不得了。 程时在其他柜台挑了一套中等价位的西装,衬衣,皮带,领带,T恤,鞋。 不过,加在一起也不过五百块。 程时换上了新T恤和新布鞋走路舒服多了,想:改天要带爸妈和姐也来买一套新衣服。 经理还以为程时会狮子张大口,没想到他这么克制,越发敬佩,买亲自帮他包装好,送他出门。 跟经理告别,他又去给自己买了一个公文包。食品柜台买了一大罐麦乳精。 这东西从八十年代起开始流行,其实味道很一般。 但是因为物质匮乏,它的价格又贵,一罐八百克的麦乳精要四十多块钱,所有在当时是珍贵饮品,很多家庭都不舍得喝。 到了后来,奶粉酸奶果汁什么的多了。大家才不把它当宝贝了。 蔡爱萍和程娟他们都很喜欢喝,却从不舍得买。 程时到家门口的时候,钱小英牵着张工的手走过来。 钱小英昨晚回去后,想来想去,觉得男人都喜欢竞争。 如果让程时知道她很抢手,肯定会跟以前一样回来求她复合了。 见程时手里拎着那么多东西,钱小英心中暗喜:“看,他这不就是买礼物给我了吗?” 钱小英甩开张工的手,迎了上去。 结果程时目不斜视,像是压根没注意到她,自顾自路过上楼去。 反而是钱小英自己看程时看得发了呆。 程时本来个子就很高挑修长,还换上了新衣服和新鞋,在夕阳下越发显得意气风发,风度翩翩。 张工恨得牙痒说:“钱小英,你叫我来是为了做给他看啊。” 钱小英从程时身上收回目光,猛然对上张工那满脸油汗、小眼睛塌鼻子的脸,一阵恶心,把他一推:“也不看你这样子。值得我喜欢吗?你连程时的一个脚指头都比不上。” 张工气呼呼走了在:“好,你有种别回来找我,求我娶你。” 钱小英仰头看着楼梯:程时,我一定会让你回头,死心塌做我奴仆。 程时还没进门就喊:“妈,妈。” 这好像是全世界所有孩子的标准动作。 必须要妈妈从里面出来应了,才能安心,才算是真正回到家了。 蔡爱萍从里面出来:“我崽回来了。” 程时:“我给你买了麦乳精。” 蔡爱萍嘴里说着:“何必浪费钱。” 其实心里甜滋滋的。 程时找了个玻璃杯,给蔡爱萍泡了一大杯。 蔡爱萍又在边上说:“哎呦,不用泡那么浓。我又不长身体,不用吃那么多好东西。” 第18章 可抓住程时的把柄了 程时打趣她:“蔡爱萍同志,你不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让你儿子赚的钱往哪里花。” 程时按着她坐下,看她喝麦乳精。 蔡爱萍小口小口地喝,好像生怕一下把它全部喝掉,就不能好好体会这珍稀的美味。 程时看得心酸,说:“妈妈,我以后天天给你买好吃的,你一定要健健康康,越来越年轻,看着我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蔡爱萍一听娶妻生子,就笑得眼弯弯:“这个好,这个好。” 程娟进来刚好听到这一句,噗嗤一笑:“啧啧,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会画饼了。还给每个人画不一样的饼,包管合口味,吃到撑。” 程时回头一笑:“我姐姐也要永远年轻漂亮,生一堆外甥和外甥女给我玩。” 程娟的脸顿时红了,踮起脚来拧他耳朵:“呸,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程时弯腰让她能够得着,还假装龇牙咧嘴:“痛痛痛。程娟同志,你天天在我这里练习拧男人耳朵的手劲儿,你未来的老公知道了,还敢娶你吗?” 程娟真恼了,伸手来捶程时。 程时一窜就躲开了,还贱兮兮地说:“诶,没打着。” 程娟绕着桌子一圈都追不到,恼羞成怒,跺脚:“妈,你看他。” 蔡爱萍嗔怪的看着程时:“你都多大了,还欺负你姐姐。” 她起身泡了一杯麦乳精给程娟:“来,我们喝这个,不理他。” 程娟:“哇,程时,你疯了,这东西死贵,你买那么大一罐。” 程时笑嘻嘻地说:“你们要是喜欢,以后管够。” 程娟翻白眼:“你这才赚了几个钱,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程时:“钱吗,你们只管花。我以后多的是。” 程永进从外面进来满头是汗,晒得脸上通红。 程时忙过去接了他背上的包,说:“爸,你干嘛去了。这么热的天,小心中暑。” 程永进从包里拿了瓶冒着冷气的汽水拿出来:“来,我从市冰棍厂买回来的。还有冰棍。” 这里去市冰棍厂足足四公里,骑自行车往返也要接近一小时。 里面用棉被层层包裹。 程永进肯定是拼尽全力骑车,拿到家才能保证冰棍不化。 程时看父亲背上的衣服和包都被汗水湿透了,喉咙里像堵了一块棉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程永进:“吃吧,等下化了就不好吃了。你每天在楼下那个杂物间闷着太热了。我以后天天早上去给你弄冰来。” 程时:“这么热,你在大太阳下跑来跑去,倒还不好了。其实我用凉水擦擦就好。” 程永进:“你现在走的时候正路,爸爸辛苦一点,也高兴。我现在也帮不了你别的。只能让你干活的时候尽量舒服一点。” ---- 程时回去吃过饭就被蔡爱萍赶着休息去了。 程娟知道程时今天又赚了一大笔,抢着洗碗。 两母女在厨房里说说笑笑。 程时休息了一下,就准备开始画那个零件的图。 以前程永进也经常要画零件图,所以杂物间里是有绘图板,丁字尺什么的。 把东西摆好,准备量尺寸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就算是高精度的游标卡尺,精度也只能做到十微米。 这一次倒是够用了。可是如果以后要做精度更高求的零件,他就算把东西做出来了,都没办法检验。 程永进看他坐在桌子边发呆,问:“怎么了,遇见什么难题了。” 程时从沉思中惊醒,说:“爸,今天活比较多。可能要你帮我加工那个轴承。” 程永进按捺住兴奋:“我倒是愿意帮忙。不过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程时说:“没事的,我已经把程序设定好了,再说,你是老师傅了,做两个手感自然就回来了。” 程永进:“好,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我去做一个给你看看。” 程时忙说:“不用那么着急。明天也来得及。” 程永进已经出去了:“现在凉快,还好干活。” 蔡爱萍端了西瓜放在一边,抿嘴笑着小声对程时说:“放心。他能干活还高兴。不用怕他累着。” 程时笑了笑,三口两口吃完西瓜,就开始画图了。 睡觉前,程永进才回来,拿着个轴承,问程时:“你看看行不行。” 程时量了一下,连连点头:“诶,挺好。爸,你果然宝刀未老。” 虽然不如他做的,可也足够满足汽车厂的要求了。 程永进笑得像个被老师表扬了的孩子。 其实他作废了两个,不好意思跟程时说。 程时:“爸,你明天就按照这个标准再做九个。” 两父子次日都早早起来,开始各自忙碌。 程娟今天休息,帮着蔡爱萍买菜什么的。 蔡爱萍跟准备出门的程娟感叹:“啧啧,我好多年都没看到你爸有这个干劲儿了。” 程娟笑:“可不是嘛。” 程娟买完东西回来,远远看见刘杰,当作没看见,直接路过。 刘杰看得色心大起,逼近:“我一定会得到你。改天就上你家提亲去。” 程娟:“你要在拦着我,我可要叫非礼了。” 刘杰涎着脸:“别这样嘛。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你们女人都这样,嘴里说这不要,其实心里不知道多高兴。” 程娟又气又羞,大声说:“你脑子有病吧?” 程永进听见声音出来查看。 刘杰不怕程永进,却怕程时听见,忙转身走了。 走出老远,他才反应过来,刚才程永进手里拿着个加工了一半的零件。 莫非,程时已经把机床修好了?!! 刘杰躲在树后,等程娟上去了,才悄悄走到杂物间门口,推开门,看了一眼。 杂物间里,程永进正带着面罩聚精会神加工零件。 刘杰大喜:还真是!程时,可算是让我抓到你的尾巴了。 我看你这一次还能神气么?!! 他悄悄关上门又走了。 程时画了一整天才把图纸画完。 刚好程永进也把那十个轴承加工完了。 程时重新设定了程序,开始加工那个连杆轴颈。 程永进在一旁越看越惊讶。 第19章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 只有厂里高级工程师,才有能力编程。 熟练的高级技工才能来操作数控机床。 程时连高中和技校都没上过,到底是怎么学会这些的。 难道,他一直错怪儿子了? 程时以前好晚才回来,都是在偷偷学习和干活? 难怪他骂程时晚上出去乱搞,程时都很生气和委屈。 程永进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程时花了两个小时才做好一个,关上机床,才意识到程永进一直在旁边看,而且还帮他扇了两个小时的扇子。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说:“爸,你手不酸吗?” “不酸,没事,我换着手来的。”程永进犹豫了一下,指着数控机床问,“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难道车间里那些零件,都是你做的?那怎么都算在钱小英头上。他们冤枉你,逼你转合同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程时笑了笑:“都过去了。没关系。我不也拿了工资奖金,还学了技术吗?现在自己为自己干活,不是更好。” 程永进想了想,点头:“是的,男人就要有这个气度,不要太在乎一时得失。我现在才发现,你真是个有大志向和大眼界的人,不愧是我程永进的儿子。” 所有工作提前完成,程时安心睡到自然醒。 听见外面鸟儿喳喳叫着,他有些懵。 远处大街传来敲梆子的声音,那是卖豆腐的大爷来了。 他下意识叫了一声:“妈。” 蔡爱萍伸头进来:“醒了?起来吃饭吧。你姐已经上班去了。” 程时吃着蔡爱萍买来的豆浆油条,听着妈妈唠叨今天豆角又降价了,天气越来越热了。 有人在下面按喇叭。 程时一愣:这么早? 他走到窗口看了一眼,还真是张自强。 讲道理,今天司机来接他都很不符合常理了,张自强来就更不合理了。毕竟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打探他的底细。 如果表象不合常理,那内在肯定有炸裂的理由。 程时坐下慢悠悠吃完早饭,拿着图纸和零件下去了。 张自强把程时拉到一边,说:“你能保证做出来的零件,符合那天我爸说的要求吗?” 程时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回答:“嗯。” 程时一点都不意外张国华的不怀好意。 张自强竟然会来提醒他倒是很让他吃惊。 张自强很佩服程时,觉得自己的父亲做得不对,可是又不能出卖父亲。 纠结万分,脸皱成一团,欲言又止。 程时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有把握。” 张自强没跟着程时进去厂长办公室,借口要抽烟,下了车就停下了脚。 程时暗暗好笑:我都不怕,你竟然怕成这样。 他坦然进去,把东西全拿出来。 张国华直接拿起连杆轴颈递给技术人员, 技术人员立刻接过,出去了。 他们看都不看那些轴承。针对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他还花时间把那个图纸复制了一份,打算免费送给他们。 现在觉得,没那个必要了。 过了一会儿,那人进来说:“不合格。” 张国华挑眉:“你怎么能拿补不合格的东西来糊弄欺骗我们呢?” 程时拿起那个连杆轴颈看了一眼,淡淡地说:“你确定这是我给你那个?” 技术人员说:“确定,这还能弄错?!!今天就你交了连杆轴颈。” 程时:“这个不是我刚才给你们那个。我的东西我做了特殊记号。” 张国华一愣,脸上发热。 他确实交代了技术人员,如果程时交来的东西合格,就拿个别人做的替换掉。 反正坑定程时了。 却没想到程时这么奸猾。 程时眯眼说:“堂堂国有大企业,竟然玩这种卑劣的手段。是你们现在把东西还给我,还是我报警,让警察来找。” 虽然报警未必有用,不过他笃定张国华他们做贼心虚。 张国华:“年轻人不要信口开河。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个被替换了。” 程时:“等警察来了,我自然告诉警察。” 张国华心里骂骂咧咧,他不敢赌。 警察来了,程时要是拿不出证据,最多就是不收连杆轴颈的钱。 要是拿出来了,他们就颜面扫地。 张国华对技术人员递了个眼色:“是不是拿错了,跟别人交的货混在一起了。” 技术人员心领神会立刻说:“可能是。” 程时说:“不能就这么就这么算了,叫警察来。” 张国华:“不用,多麻烦。” 程时:“我不嫌麻烦。刚才你们都说了,今天只交了我这一个,不可能粗心弄错。” 你们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坑我,我不好好教训一下你们,白活两世。 他走过去拿桌上的座机话筒,拨了“11”,还没按“0”,就被张国华按住了。 “哎呀,年轻人不要冲动。”张国华对程时赔笑,然后转头严肃地叱责技术人员,“你怎么回事,怎么弄出这么大的错误。” 我擦,就这么华丽丽地把我退出去背锅了?! 技术人员暗暗咬牙,不情不愿对程时鞠躬:“程时同志,都是我的不小心。请你原谅。” 程时从电话上把手移开:“所以,我刚才交的东西,它合格吗?” 技术人员看了一眼张国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程时冷笑:“检测结果是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看厂长干什么,他有没跟你下去。” 张国华很窘,虚张声势地拔高了音量:“是啊。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看我干什么?!!” 技术人员满腹委屈,只能说:“符合要求。” 其实比他们要求的精度还要高,只是他不甘心直接这么说。 程时微微点头:“行,那你们要不要吧。要就给钱。不要就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我拿去海城卖给海城的汽车厂。” 张国华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我们当然要了。不过这个价格能不能商量一下。” 程时摇头:“昨天就说了,不议价。你们接受不了,就另请高明。” 张国华:“你看,你拿到海城去,也麻烦。我们以后是要做长期生意的。” 第20章 既要,又要 程时定定望着他,说:“你们若是诚信,我可能还能便宜一点。现在我的风险太高,怎么可能还降价?!!” 张国华好像被人甩了一个耳光,脸上热辣辣的,恼羞成怒地对技术人员说:“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叫财务拿钱来给他!!” 技术人员心里骂了句:操。明明是你想耍心眼子被人打脸了,那我出去。什么玩意儿。 他给财务打完电话,顺手拿起桌上的轴承用兜里的游标卡尺测了测,说:“诶,不对,这个怎么没有上次的精度高?!!” 张国华一听,精神起来:“是吗,赶紧去测一下。” 技术人员又拿着那些下去了。 回来的时候,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得意:“确实没有上次的精度高。” 张国华转头似笑非笑望着程时:“这个怎么说?” 程时:“我从没说过每一次都要精度一样。而且你上次说了轴承的精度只需要的达到二十微米就行了。客户就是上帝,我会尽力满足你的要求。” 张国华一哽,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上次他是说过这话,本来是想给程时下套来着,没想到倒是给了程时钻空子的机会。 即便很生气,还不能表现出来。 不然程时肯定更得意。 程时像是故意气张国华一样,对着光逐张检查百元大钞上水印。 张国华在一旁看得很是心疼和憋气。 程时确定两千块都是真钞才说:“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我就走了。” 张国华:“等等,我们还没说下次交货的事呢?” 程时冷冷地说:“除非你们保证不再玩这些心眼,不然我没兴趣跟你们合作。反正向东市是重工业城市,我的东西不愁卖。” 摩托车厂,甚至是纺织厂的纺织机零件坏了,他都能加工出性能跟原装一样,价格却比原装零件便宜得多东西。 讲句不好听的,就算卖螺丝,他都不愁没客户 张国华:“哎呀,年轻人,说了都是误会。做人要大气一点。况且做生意,都有个磨合期吧。这样吧,从明天开始,你就给我们每天稳定供应这两种零件各十个。” 程时摇头:“你们用不了那么多。” 你们月产量才一百台汽车不到,要那么多轴承和连杆轴颈干什么? 张国华:“怎么用是我们的事。你只管给我们。” 哦,你肯定是已经打电话问过一圈,知道这个连杆轴颈国内压根没有人能做得这么好。 所以是想从我这里买了,再卖给同行赚差价啊。 程时恍然大悟,回答:“行。轴承两百一个,连杆轴颈八百。” 张国华差点一口气没抽上来,晕过去,攥拳说:“你怎么又涨价。” 程时:“爱买买,不买拉倒。” 你们真是搞笑,既然知道是绝对的卖方市场,竟然还想来讨价还价? 又想赚差价,又不想让掌握技术的人赚太多。 张国华何曾受过这种气,银牙咬碎:“买。” 程时:“而且不用每次都把我叫过来了。我懒得跑,你们派人来取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他最开始肯送货上门,那是因为顾客不知道他的存在。 而且对于这种没品的客户,他就更没必要迁就了。 张国华:“行,明天我叫司机去取货。” 你个兔崽子,我现在忍着你,是因为不知道你的数控机床在哪里。 等我想办法把你的东西拿过来,一定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程时下楼的时候。 本来蹲着抽烟的张自强一下掐灭了手里的烟头,站起来问:“怎么样?” 程时现在成了他心里对抗父权的标杆,他还是很想程时赢的。 这才不到一小时,脚边就有三四个抽了一半的烟头,啧啧啧。 “你怎么被吓成这样。”程时感叹了一下,把手里的钱扬了扬无声回答了张自强。 张自强被看透了小心思,有些恼羞成怒:“神经,谁被吓成这样了?” 程时:“麻烦你送我回去。我跟你谈点生意。” 张自强翻了个白眼:“你个下岗职工,个体户,我跟你谈得着生意嘛?” 程时冷笑:“呵呵,没想到你的思想跟那帮老头子一样迂腐。一点也不像时髦青年。” 这个年代的年轻人,你可以说他蠢,可以说他丑,但是绝对不能说他不时髦。 那就跟外乡人在海城被人指着鼻子骂乡巴佬的感觉一样。 张自强果然被激怒,追着程时:“你说什么?我怎么不时髦了。” 程时:“你一边想着要干出一番大实业来,让你爸再不敢小瞧你。一边又不抓住机会。” 张自强:“你说,你有什么机会。” 程时:“我打算成立一个公司,你来做经理。” 张自强一愣,停下脚步:“我?经理?” 程时:“嗯。” 张自强:“我能行吗?” 程时:“我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张自强:“你要我做什么?我可不敢贪赃枉法的事。” 程时:“放心。我也不干。我只要你利用你的关系帮我跑跑腿就行。” 张自强:“诶,这个可以有。” 程时说:“不过话说在前头。我这里跟国有企业可不一样。你跟我干就必须认认真真的干,要是想偷懒,混日子,那就还是别来了。人蠢,我可以教,懒,我就没办法了。” 张自强:“你是要我辞职?” 程时:“不用。反正你现在在汽车厂也没什么事。就当兼职吧。我这里不给你固定工资,按照你干的活,给你发提成。只要好好干,绝对比你在汽车厂挣得多。” 张自强自然明白这一点。 毕竟他已经亲眼见识到程时赚钱的能力了。 而且跟踩了油门一样,速度越来越快。 程时乜斜着他:“你琢磨琢磨吧,不用马上回答我。” 程时顺路去把那两千存到信用社里。 刚好又是万大姐办的业务。 万大姐也有些懵:这小子怎么又来存钱,而且一存,又是两千巨款。 这加在一起都几千了!!! 她办完了手续,看着程时上了外面的暂新的皇冠轿车,心里冷笑:好家伙,原来是榜上富婆了。 难怪来钱快。 呵呵,跟他姐姐一个德行。 第21章 程时被抢了 万大姐起身去后面假装上厕所,然后绘声绘色跟别人讲了这件事。 有人“啧啧”感叹:“倒是让这小子找到了发财的捷径。” 万大姐:“那小子长得就跟个小白脸似的。我看到那车里的人了,瘦巴巴的,留着齐肩卷发,穿着花衬衣。肯定是个丑得要死的老太太。亏他下得去嘴。” 另外一个人:“哎呦,这种人,只要有钱,什么恶心事不能干。你看他姐姐......” 程娟刚好进来,看他们那神色,就知道肯定又在说她坏话,索性站定,望着他们。 刚才说话说到一半那大妈忙讪笑了一下解释:“呦,程娟回来了。我们正说小李的姐姐呢。” 程娟淡淡地说:“嗯,你们慢慢聊。我要去练专业技能了。很快信用社会搞合并,那些没本事的人就会被淘汰。” 你这意思是在说我们没有练习的必要,只有等着被淘汰的份了? 这几个大妈,大姐都气得抿嘴。 程娟面色淡定地扬长而去。 有人恶狠狠骂了一句:“狐狸精,看你能风光到几时。” 万大姐指着她的背影,气得手直哆嗦:“怎么没有人去举报她做风问题。” 要是搁几年前,这种女人,早就被定义成“破鞋”了。 有人说:“嗨,现在不同,以前只要张张嘴,现在一定要有证据,不然会被定义成诬告。” ----- 从信用社回来,进了机械厂家属区,程时远远看见杂物间的门敞开着。 程永进捂着头坐在地上。 蔡爱萍抱着他在抹眼泪。 周围围满了街坊领居。 程时的心狂跳了两下,没等车停稳就开门跳下去了。 邻居们说:“程时,你的机床被厂长叫人搬走了。” “你爸妈拦都拦不住。” 程时一路小跑过去,问:“爸,你有没有受伤。” 程永进眼眶红红的,哑着嗓子说:“爸对不起你,爸真没用,拦不住他们。”小說中文網 程时气得手都在抖:“你伤到哪里了。他们打你了。” 程永进忙说:“没有,就是我拦他们的时候,被推开撞到了墙上,不碍事。” 程时检查了一下。 程永进的头肿了一块,应该没有大伤。 程时这才稍稍放心,说:“爸妈,不要伤心,我一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他转身就要走。 程永进一把拉住他:“崽,别冲动。绝对不能动手。我们不要紧,这点事情算不得什么。东西能追回来,就追回来,追不回来就算了。总有办法的。” 程时深深看他,父亲其实才四十二岁,正是壮年,可是额角已经冒出了两三根白发,像个小老头一样整日皱着眉。 虽然父亲在他闯祸的时候老骂他,甚至虚张声势地打他。 但其实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最后冲出来护着他的也是父亲。 刚才被那么多人围攻,父亲都没流泪,这会儿却急得眼里直冒泪花。 程时有些心酸拍了拍父亲的手背:“我有办法。你们歇会儿,就不用管了。我不需要动手,也能叫他们乖乖把东西送回来。” 程永进眼里闪着不确定的光。 程时最近跟以往太不一样了。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 若是以往,程时早就操起旁边的棍子冲出去了,哪里还有功夫安抚他们。 张自强全程一脸震惊地跟着程时。 这会儿程时想起来,张自强,回头阴森森瞪着他。 张自强忙说:“不是我。我都不知道原来你的机床在杂物间里。” 我就说嘛,怎么从来没看见你去车间。 程时微微点头:“好,我信你。” 张自强一直跟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毕竟刚才程时还踌躇满志的想要自己开厂。 这一眨眼的功夫,就被人把机床都抢跑了。 一切都成了泡影。 这会儿,他拍了拍程时的肩膀:“你节哀,要不要我搭把手,打架的话,我也能上的。” 没想到,这个才认识了几天,还总是想挖他墙角的小子,竟然有这等义气。 跟他那奸猾卑鄙的老子真是天差地别。 不管真心也好,是客气也好,他有这句话,已经很难得了。 程时微微诧异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淡淡地说:“没有,你先回去吧。” 张自强微微叹了一口气,出去了。 程时下去,借了小卖部的电话连打了三个电话出去。 你们要玩这一套是吧。 那就叫你们看看,什么叫仗势欺人。 第一个电话报警,说光天化日之下,有犯罪团伙入室抢劫。 第二个打给信用社说:“抵押物被人抢了。我提醒你们,要先报警。” 信用社那边一听很重视。 在程时还完贷款之前,这个机床实际上都是信用社的资产。 竟然还有人敢公然抢信用社的东西! 简直无法无天了!! 他们报了警就赶紧过来了。 第三个打给电视台:“刚才市信用社位于机械厂的抵押物被人抢了。” 电视台也很兴奋:这种爆炸性的新闻,一年也难遇到一次。信用社的抵押物被抢,那不就是抢银行吗? 快快快,赶紧去搞个现场采访。 摄影师呢,记者呢,给我以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派出所本来没打算理程时,毕竟程时自己都是派出所的常客。 搞不好程时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报假警。 可是信用社一打电话过来,他们就不得不重视,赶紧派民警过来了。 三个单位的人几乎是同时到的。 信用社的主任一看地上被人暴力拆卸的痕迹,气得不行,说:“谁谁,是谁那么大胆!!” 民警见信用社和电视台的人都来了,不敢大意,忙询问看热闹的人。 一问是机械厂派人抢自己工人的东西,民警一阵头疼:这特么是什么离了大谱的案件。 好棘手,先看看风向再说。 这个记者刚好就是那天在百货公司看到程时救人的那个郭记者。 程时在她心目中就是又帅又有能力的英雄少年郎。 现在知道程时被人这样欺负,也气得不行,所以一点都不客气,各种煽风点火,问了好多扎心犀利直白的问题。 第22章 胆大包天的团伙作案 这些人平生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上电视,个个兴奋得不行,所有顾忌都抛到脑后了,什么都敢说。 是厂长指挥人强行把机床抬走的。 程时肯下岗的前提是厂里让他花钱买下机床。 程时虽然平时老闯祸,可这一次大家都可以作证,他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下岗,没有哭闹半点。 程永进怎么也是机械厂的元老,二十多年勤勤恳恳,才退休两年, 厂里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这还有半点信用吗?!! 抢东西就抢东西,还打人!! 以后是不是也要这么对我们?!! 大家可能也是真的恐慌厂里这样翻脸不认人,然后不由自主代入了自己。 所以越说越生气,还有人哭了起来:“程家真可怜。靠程时一个人养活。厂里还要这么欺负人,真是不给人活路。” 相比这些人,事件的主角程时被采访时候,却显得比较淡定。 他拿出跟厂里的合同和贷款合同,让郭记者可以清晰的拍到。 然后说:“作为机械厂的下岗职工,守法公民,爱国群众,我也只是想把厂里报废的机床买回来修好,物尽其用。还为汽车厂解决了困扰已久的零件加工问题。” 郭记者惊叹:“诶,你帮他们解决了?怎么这么大的事情汽车厂也没有出声。” 程时拿出一个轴承:“看,这就是我为汽车厂加工的零件,他们现在已经恢复生产了。” 郭记者虽然不懂行,不过汽车厂有没有恢复生产,程时也不敢乱说,所以多半是真的了,连连点头:“程时同志这么年轻,却有真好的技术,真是难得。机械厂也太不爱惜人才了。” 明知道程时在为自己打广告,郭记者也不好打断他。 更别说,她又得了一个重要新闻线索。 毕竟汽车厂之前广发英雄帖的事情也闹得沸沸扬扬。 程时:“如果厂里确实有需要,跟我好好沟通协商,我肯定尽量配合,毕竟我曾是机械厂的职工。现在厂里的行为真的让我无法接受。这不但侵犯个人权利和私有财产,也是侵犯了信用社的财产和权利,更是对机械厂公信力的重大打击。” 郭记者感叹:“程时同志作为受害者,真是冷静大度,有理有节。正好,你是本市第一个下岗职工,机械厂给了你多少买断费用呢?” 程时轻轻叹气:“不瞒你说,我一分钱都没拿到。不然也不会跟信用社贷巨款来买这个报废的机床,自谋生路了。没想到,我不想给厂里添麻烦,厂里却这样对我。” 郭记者也很生气:“机械厂怎么这样。让人下岗,又不给买断费用。别人自谋生路,他还来断了别人的生路,真是太过分了。” 信用社的人刚好也想立个典型,毕竟现在信用社的地位远远不及银行。 贷款的人也不多,一脸严肃地跟郭记者说:“这件事情如果不秉公严肃处理。以后贷款的人都这样,国有资产岂不是要全部流失了?!!” 民警也很为难:一看越闹越大,一边是机械厂,一边是信用社,还上电视了。尛說Φ紋網 他们级别太低,处理不了。 在闹下去,场面就控制不了了,他们赶紧打电话报告给了市公安局。 市公安局一听:我去,市银行的资产,也敢抢,完全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啊。 把这个案子办好了,今年的业绩就有了!! 市公安局立刻派了相应的领导过来。 半个小时不到,警车“哇哇”地叫着到了。 市公安局的领导,听民警讲了前后经过,对郭记者说:“请广大人民群众放心。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尽快追回被抢的机床,保证人民群众的财产和生命安全。” ----- 张自强回去跟张国华说了这件事。 张国华乐了:“呦,可算是有人替我教训这小子了。我就说嘛。机械厂怎么让私人占有这么值钱的机器。” 张自强:“机械厂也太欺负人了。怎么能直接上人家家里抢东西。这跟旧社会的土匪有什么区别。” 张国华:“放屁。这是公家的东西,个人能说拿走就拿走吗?刘厂长也不是代表他个人,而是代表了机械厂。帮集体和国家追回财产。我没觉得他有什么错的。” 张自强还要争执,张国华说:“还不去干活儿?你怎么这么闲。你看看程时,年纪轻轻就一身本事。哪像你,整天游手好闲,吊儿郎当的。” 桌上电话响了,张自强忙出去了。 原来电话是刘建设打过来的:“张厂长。” 张国华:“哎呀,张厂长恭喜你啊。拿回了这么重要的资产。” 刘建设:“谢谢。听说你们的机床坏了,我们可以帮你们加工零件。只要程时价格的一半。保证质量更好。” 张国华:“那真是太好了。” 刘建设:“具体情况,等我有空过来找你谈。” 刘建设挂了电话,就喜滋滋拍着刘杰的肩膀:“儿子,你太厉害了。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程时那小子竟然修好了机床。” 昨天刘建设听刘杰说了之后,他今天硬生生等到程时出了门才动手。 在他看来,这东西本来就是厂里的,现在抬回来,天经地义。 刘杰:“我只是不想让厂里资产流失,被他占便宜。程时那小子用这个抵押贷款,分明是想空手套白狼,用一点点利息就能白用机床半年。” 刘建设点头:“是的是的,而且如果修好了,价值肯定不止5000块了。他一转手,买几万,再还给信用社五千,那不就是侵吞国有资产吗?” 有人在一边听了,忍不住暗暗骂道: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 这里两人果然是父子,一样的货色,明明是抢人东西还说的那么道貌岸然理直气壮。 他们把钱小英叫来。 钱小英在一旁输入了开机密码,显示“密码错误”。 她又输入了一次,还是错的。 “肯定是是程时这小子把密码改了。”刘建设咬牙切齿,“有没有办法修改密码?” 第23章 程时不好惹 钱小英一脸志在必得的自信模样:“放心,这个难不倒我。重新设置密码就好了。” 这也不是第一次忘记密码,程时教她重置过不止一次。 钱小英重新设置了密码,发现数控机床被彻底锁死了。 刘建设:“你行不行啊。” 钱小英有些心虚:“按道理,不可能啊。” 主任又过来试了试,还是不行,喃喃自语:说:“不可能啊。这个位置就是之前放数控机床的位置啊。只要不离开这里,就不会被锁死。” “你等等。这里面,好像有些什么不对。”主任转头问刘杰,“你说看见程永进在用这个机床。” 刘杰点头:“是啊。” 主任:“可是这个机床应该是一挪动就会被锁死。” 刘杰:“是啊。” 然后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程时解了锁,然后设了新的锁定位置。 这个机床现在只要离开程时家的杂物间,就是废铁一堆。 刘建设气得猛薅自己的头发:“卧槽,这个小兔崽子。简直奸猾得像个老狐狸。” 钱小英也很惊愕:虽然她知道程时其实很有能力,但是她只见过他用数控机床。他什么会改程序了。要知道全中国都找不出一个人能干这事。 外面有人跑进来:“厂长,你快去看看吧,那边闹得不可开交。信用社,电视台和市公安局的人都来了。” 刘建设不屑一顾:“胡说。那个小子怎么可能有那么大能量?” 那人说:“真的。再不去,电视台就要把那些人胡说八道的话都播出去了。” 正说着,几个警察进来。 一个警官问:“哪位是机械厂刘厂长。” 刘建设一脸懵:“是我,警察同志找我有什么事?” 警官:“请你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信用社抵押资产被抢的事情。” 他说完,两个民警就上来了。 刘建设也慌了:“等一下。我只是把厂里的资产搬回来,怎么就成了抢信用社的抵押资产了。”仦說Ф忟網 警官:“你懂不懂法?!!那台机床是个人抵押给信用社的贷款抵押物。在个人还完贷款之前,机床都是信用社的资产。其他任何人强行拿走,都叫抢。” 刘建设说:“我也没有抢,这东西还在机械厂里面啊。” 警官:“跟我们玩这些小心眼没有用。信用社的放贷合同上明确注明了标的物的所在地,连门牌号码都清清楚楚。任何人未经许可挪动那个机床,都是违法。” 刘建设一愣,猛然意识到程时把机床抵押给信用社,除了空手套白狼,还有个目的就是让信用社来制约他,让他动不了手。 只要花点利息,等于就找了个靠山,投了个保险。 刘杰忙上前拦住警官:“我爸好歹也是国有企业的领导干部,怎么你们说抓就抓。这样他以后还怎么领导机械厂。” 警官说:“没说要抓他,只是让他回去配合调查。” 刘杰:“请问配合调查的目的是什么。” 警官:“找回被抢的资产。” 刘杰忙小声跟刘建设说:“爸,反正现在机床也锁死了,用不了,先还给他吧。以后我们再想办法。为这个进一趟局子,闹得颜面扫地不值得。” 刘建设只能对警官说:“那叫程时来搬走吧。” 警官有些不耐烦了,说:“你叫受害人来搬,就是我们追回赃物,你一样要回警局调查。你自己还回去,那就是你们私下和解,我们可以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刘建设咬牙站定对其他人挥手:“搬搬搬,你们给他搬回去。” 警官:“厂长,有好几个证人都能证明你是主谋人,所以必须你亲自送回去。” 今天必须要当着电视台记者和所有人的面解决,不然我岂不是白跑一趟了。 刘建设气得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还要叫我自己送回去?我的脸往哪里放?” 警官:“呵呵,你从人家手里抢东西的时候,怎么不琢磨这件事。你想想是现在送东西回去没面子,还是等下我们带你上警车没面子。” 刘建设只能有气无力地说:“送。我送。” 刘建设远远看到记者,信用社的人都在,还有好多警察,恨不得转身就回去。 可是身边那个警官一直盯着他,让他压根走不了。 他在心里恨得牙痒:程时这小子真是太狠了,竟然闹这么大。 程时抱着胳膊默默等他们走近。 刘建设叫人把机床放在路上就走。 程时不动。 警官回头看了刘建设一眼。 刘建设只能指挥人,把数控机床又搬回了杂物间。 警官走过去对程时说:“东西帮你追回来了。” 程时忙握住警官的手,重重摇了两下,脸上感激的表情无比真诚,不像是演的:“太感谢警察同志们了,你们的效率真是太高了。有你们在,我们老百姓才能安心生产生活。我代表人民群众,感谢你们。” 诶,想不到你这小子年纪轻轻,还真会来事,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不枉我大热天的,跑一趟。 警官一脸谦虚地回答:“没有什么,为人民群众排忧解难,是我们应该做的。” 摄影师忙拍下了着感人的一幕。 警官问程时:“你愿意和解吗?” 程时淡淡地说:“那就要看对方的态度了。” 刘建设老脸羞得通红,忍着怒火给程时鞠躬:“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你抵押给信用社的抵押物。” 程时冷笑:“你这是在给我道歉吗?这分明是在给信用社道歉。你是从我这里抢走的机床。” 你个小兔崽子,还没完了吗? 如果不是你把机床抵押给信用社了,能那么快能拿回机床?!! 而刚才明明说了,这个机床现在所有权是信用社。 警官对于刘建设的含含糊糊,明显也很不满意,觉得他在浪费大家时间。 刘建设咬牙,低头说:“程时同志,对不起。” 程时又说:“我的父亲是机械厂的老职工,在机械厂请勤恳恳干了二十几年。我母亲这么久一直支持父亲工作。你指挥人这么粗暴的对待他们,是不是也该跟他们道个歉。” 第24章 刘建设太无用 程永进一听,想说“算了”,却被程时按住了。 这一片住的都是老职工,这会儿一起森森望向刘建设。 毕竟今天能欺负程家,明天就能欺负他们。 警官意味深长地说:“还好没有弄伤人,不然就不止一个人要去局里录口供了。” 刘建设只能又跟程永进和蔡爱萍说:“对不起,我以后一定注意工作方法。” 程时:“刚才动手的人是谁。” 那些人往后缩。 警官低吼:“还想逃避责任吗,难道非要要我带你们回去审,你们才认错吗?” 那些人只能上前,对程永进鞠躬:“对不起。” 程时又对刘建设说:“行,打人的事暂且这样。我会带我爸去做个体检,看看有没有后遗症,内伤。如果有,我肯定要打官司。在场的各位都是证人。第二件,你们撞坏了门,造成我的财产损失。” 刘建设:“那你要怎么样?” 程时:“赔偿就算了。来抢东西的人都来跟我道歉,然后帮我修好门。” 他不会傻到要钱,落人口实,说他敲诈。 刘建设又咬牙切齿地说:“可以。” 程时:“什么时候修好?” 刘建设:“明天。” 程时:“前面就有个搞装修的,你叫人买个门板来,我自己装。” 刘建设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争执了,看了秘书一眼。 秘书受到指示,忙叫人去买门了。 刘建设问程时:“现在行了吧。” 程时:“行,这一次,我就原谅你。不过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们就法庭上见。” 摄影师忙着给满脸沮丧和不甘的刘建设一个特写。 阴谋失败的犯罪人,英明神武的正义警察,感激涕零据理力争的受害人。 郭记者在一旁说:“同志们还有比这个更鼓舞人心的结局吗?” 旁边围观的人都鼓掌:“好。” 太痛快了,叫这些领导老欺负工人。 刘建设有一种偷鸡不着蚀把米的感觉,忙灰溜溜地走了。 钱小英站在人群后,望着人群簇拥下,鹤立鸡群的程时,心里滋味陈杂:我的眼光没有错。他果然是能让我一路往上的好工具。 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一定要让他回头。 ------ 程娟今天又陪领导出去开会了,回来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气得不行,说:“昨天刘杰楼下纠缠我,他可能是那时候发现机床能用,就回去告诉刘厂长了。” 程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我还错怪张自强了。 程永进很懊悔:“我当时应该关了机床放下东西再出来的。” 程时安慰程永进:“没事,这件事也不可能瞒他们一辈子。这样闹一下也好,以后就没人敢打我东西的主意了。” 程永进:“机床拿回来的时候,我发现密码已经改了。” 程时想了想说:“没事,我有办法。” 程永进的这句话提醒了程时:他们家跟刘建设算是彻底已经撕破脸。 为了报复他们,更是为了顺理成章在杂物间使用这台数控机床,他就算刘建设现在不敢把他们怎么样,等这件事的温度一过,也肯定就会把他们全家赶走。 他吃过午饭,就下去把那个机床的密码重置指令给换了,然后重新设了新密码。 “爸,今天还要辛苦你再做十个轴承。”他回来拿了两百出来,跟程永进说,“我现在要攒钱还贷款,所以先给你两百,欠下的工资以后再给你。” 程永进说:“不用那么多,再说你都交了伙食费,养全家了,不用再给我发工资。” 程时说:“要的要的。公是公,私是私,以后我成立了公司,请你干活,一样要给你发工资。” 程永进说:“那就按照标准。每个月给我两百。我先拿一百,以后你有钱了再给我一百。” 程时说:“也行。” 他把那一百又递给蔡爱萍:“妈,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等我还了贷款再给你涨。” 蔡爱萍脸都羞红了:“我又没干什么,你不用给我工资了。” 程时说:“你给我们全家做饭,伺候我们全家,你干的活够多了。” 程娟把钱接过塞到蔡爱萍手里:“妈,你都把他养这么大,别说你帮他干了活,就算不帮。他孝敬您也是应该的。这个钱,你拿得理直气壮。” 蔡爱萍激动的眼里冒泪花,喃喃自语:“想不到有一天,我也能领工资。” 程时:“好日子在后头呢,我要让你们住上别墅,坐上自家的轿车和飞机。” 程娟翻白眼:“啧啧,这才赚了几个钱,就敢吹这么大的牛。也不怕伤了嘴。” 程时又说:“还要给姐姐买包包。” 程娟忍俊不禁:“买包包,买包包。每天听你说这个。我都要以为你是皮包公司的了。” 程时:“我可不是皮包公司,我有固定资产。” 程娟看了他一眼:这小子真是睡一觉起来,就判若两人。 现在他对信用社和开公司的事情,比她还清楚。 就比如下午打电话叫信用社来追回机床这个操作。 一般人哪里想得出来? ----- 张国华听刘建设说可以帮他做零件,心情无比痛快,一直哼着小调。 他吃过饭,打开电视,调到了市电视台,刚好在播报新闻。 “今日市公安局在机械厂解决了一起.......” 张国华只觉得画面上那个人,定睛一看这不是程时那小混蛋吗? 然后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背上冷汗直冒:刘建设竟然这么快就被程时这小子制服了。 还好,我当时虽然动了要抢数控机床的心,还好没付诸行动。 不然现在倒霉的就是我了。 张自强洗了碗出来,一边拖地一边看,乐得只拍巴掌:“卧槽,笑死了。” 张国华狠狠瞪了他一眼:“好好干你的活吧。搞得好像你比别人强一样。” 张自强忙收起笑脸,接着拖地,其实心里乐开了花:程时这混蛋还真不是一般厉害。太解气了。 张国华瞪着新闻上的程时:也就是说。我还要跟这小子低三下气,任这小子敲诈了。 话说,刘建设也太没用了,怎么会被一个下岗职工,无业青年这么轻易就摆弄了。 第25章 天堂和地狱只隔一条街 张国华想了想给刘建设打了个电话,安慰他:“刘厂长不必伤心。不是你不够强,而是那小子太奸猾。我也是吃过他不少亏的。” 其实他们两个之前很少打交道。 就算在开会的时候遇见了也最多是点点头。 甚至在争夺政府层面的某些政策倾向上,他们还是竞争者关系。 可是最近因为有了程时这个共同的“敌人”,他们倒像是成了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刘建设:“多谢张厂长的关心。我没事,厂里还有一台数控机床。程时拿走的那台是原来闲置的。而且我们厂比程时厉害的老师傅多得去了。说实话,他只是我们淘汰的‘残次品’,我们做的零件肯定比他的更好。” 张国华:“对,我也这么想。” 刘建设:“我明天就叫人做个零件来给你看看。”尐説φ呅蛧 张国华:“好,我等你。” ----- 那边刘杰心里也很不痛快,不甘心,所以又出去找人“发泄”了。 他从来不找按摩店、理发店那些地方的女人,因为怕被传染,都是打电话给自己认识的老鸨。 然后老鸨带姑娘过来。 反正事后多给点钱就是了。 自从上一次被程时点破了“秘密”后,刘杰就换地方了。 反正那地方,他去的次数也比较多,不安全了。 他选了一个远离机械厂的,叫“美好”的旅店。 在门口等了半小时, 老鸨就带了个小姑娘过来。 那小姑娘一看就是大城市里来的,衣着时新干净,白白净净,眼睛又圆又大。 刘杰很满意:这小姑娘真水灵,真漂亮。 老鸨把刘杰拉到一边,小声哀求:“刘同志,你今天能不能别打她。之前的姑娘全都不肯接你的单了。” 刘杰面目狰狞,跟平时的温文尔雅判若两人:“放屁,我给你钱,就是让自己开心的,当然是怎么开心怎么来。做这种生意的女人,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 老鸨:“可是她还小,不到十六。是我临时想办法从火车站弄过来的。” 刘杰把钱往老鸨手里一塞:“我就喜欢年龄小的。你到底还赚不赚钱。再啰嗦,我就去举报你。” 女人越害怕,他越兴奋,越觉得过瘾。 特别是这种年纪小的。 那种惊恐无助的表情,就好像被放在案板上的羊羔一样。 让他光想想都血脉偾张。 老鸨只能跟那女孩说:“别怕,这位叔叔,给你钱吃饭。你只要进去跟他待一个小时就行。” 那女孩看着刘杰,摇头往后退说:“阿姨,我不用吃饭了。谢谢你。” 转身就要走。 刘杰捉住她的头发直接拽进了房间,把门一关,反锁了。 那女孩死命挣扎,可体力始终打不过一个大男人,呼救硬生生被遏制住,在门里沉寂了。 老鸨不忍心听下去,摇头叹着气走了。 刘杰掐着那女孩的脖子,让她几近晕厥,然后把她绑在床上,堵住嘴。 真漂亮,虽然还没发育完全,有些干瘪瘦弱。 可是那吹弹可破的肌肤,就像刚剥壳的荔枝。 尝起来滋味也一定很甜。 他眼里放着淫光,正要施虐。 有人在外面敲门。 刘杰停下,问:“谁?” 门外的人小声说:“服务员,送热水的。” 刘杰:“不用。” 门外的人:“同志,我们也要做完工作下班了。请配合一下。” 刘杰心里骂骂咧咧,打开锁,还没来得及打开门。 门就被人用力从外面踹开了。 刘杰被门直接撞飞,往后重重摔在地上,眼前直冒金星。 还没来得及坐起来,一个麻布袋从天而降,套在头上。 他不敢大叫,因为如今房间这场面,招来了公安,他也没有好果子吃。 而且很快他也叫不出声了。 那人一声不吭,专门踢他肋下最脆弱的地方。 只用两脚,他就晕了。 后面那人再打他,他也没感觉了。 那人带着个口罩,看刘杰不动了,又踹了他一脚,才过去帮床上的女孩子解开了绳索,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外面,意思是:“我去外面等你,你穿好衣服就赶紧出来。” 那女孩子浑身都在抖,拽住了那人的衣角。 因为她怕这人就这么走了,然后地上的人又醒来。 这人背过身子。 那女孩用颤抖的手,开始扣扣子。 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她用力咬着唇倔强的不让它流下来, 她生怕这人不管她,可是越着急,衣服就越扣不上。 那人回头说了进来以后的第一句话:“不要怕,我等你。” 他的声音像冷泉流过青石,那女孩子立刻就冷静下来了,穿好衣服低头下了床。 那人开了门,带着她迅速出去。 服务员躲在里面看电视,嗑瓜子,这会儿才听见声音,伸头出来看了一眼,又什么都没看到,便继续看电视去了。 电视上正放着有关程时的新闻。 服务员一脸红晕,感叹:“今天新闻上这个小伙子真帅,比电视台的主持人还帅。” 那人一声不吭走在前面,女孩亦步亦趋跟着他,死死攥着他的衣襟不松手。 那人知道她刚从虎口逃生,避开这世间最龌龊阴险的灾祸,惊魂未定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他没甩开她。 女孩还在抖,嘴里呢喃着:“我不该不听话,偷跑出来找我朋友。那个阿姨看着不像坏人,还能说出我的名字,我以为是父母的熟人。我不该那么傻,相信她。” 那人默默听她说着,感觉到她跟得有些费力,放慢了脚步等她。 向东市是京九线交通枢纽,交通发达。这也是国家当年把这里定位为重工业城市的原因之一。 因为南来北往的客人多,所以也汇集了各色人等,治安没有别的内陆城市好。 特别是火车站附近,更是汇集了全国各地的小偷诈骗犯和人贩子等各种犯罪分子,是善良和单纯之人闻之色变的地狱。 火车站对面,一路之隔,就是全国最大的服装批发市场,日进斗金,是各种怀揣着发财梦想人的天堂。 本地人轻易不去火车站,却依旧能不断听到各种案件,比如进城务工的乡下人被人骗走偷走一年辛苦所得;或是,有女人在这附近失踪。 压根同情不过来。 第26章 擦肩而过的缘分 要不是今天刚好撞上了,他也不会理睬。 走出来好远,远远看见一个旅馆门口有夜间营业的米粉店,那人才停下从怀里拿出二十块钱递给女孩指着那边说:“你在这门口的粉店吃碗粉就住在这个旅馆,明早就赶紧坐火车回去吧。回去好好上学,别在跟父母斗气了。” 一碗加满肉丝和鸡蛋粉也就两块钱。 他给二十块,足够这女孩住一晚再买火车票了。 那女孩:“我叫孙敏之,我是苏城人。谢谢你救我,能告诉我,你是谁吗?以后我也好报答你。” 那人:“不用了。以后别在轻易相信人。” 他瞥了一眼孙敏之的手,示意她松手。 孙敏之急得眼泪涌了出来:“我知道我不该纠缠你。可是你又不肯告诉我你的姓名,以后我见到你,也认不出来。而且很有可能,我们以后都没机会见面了。” 刚才她差点遇险,都没有流一滴泪。 那人有些不忍心,淡淡地说:“没关系。人生本来就是这样,跟许多人都只有擦肩而过的缘分。” 看她的衣着和谈吐,搞不好出身于大户人家。 不过他也不想多问,因为那跟他没关系。 孙敏之松了手,呜咽着退了一步。Www.XSZWω8.ΝΕt 那人立刻快步消失在黑暗里。 那边刘杰醒了,发现姑娘跑了,跌跌撞撞起来,下楼扑到柜台上。 服务员猛然看到等下鼻青脸肿的,跟个厉鬼一样的刘杰,吓得尖叫起来。 刘杰说:“闭嘴,是我,207的客人。你刚才看到有人出去吗。” 服务员:“没有。你神经病吧,大晚上的出来吓人。” 刘杰又跌跌撞撞跑出去。 哪里还能看到人。 他气不过,又进去一拍桌子对服务员说:“你们要怎么负责?我在你们这里住店,平白无故被人打了。” 服务员:“你有证据是在我们这里被人打的吗?说不定你是在来的路上摔的,想要敲诈我们。我们店虽然小,却是个正经旅店。我劝你还是不要闹大了。不然警察来了,我只能实话实说,到时候你也不好看。” 刘杰自然明白自己嫖娼也不是什么能见人的事,只能气呼呼把钥匙拍在桌上走了。 ----- 那人到了机械厂门口,才把口罩摘下来扔在垃圾堆里。 原来是程时。 刘建设和刘杰怎么弄他都没关系,三番五次对他的家人下手,已经触犯了他的底线了。 不教训刘杰一下,他白白再来这世上一次!! 所以他借口出来跑步从家里出来,其实在路口等着刘杰。 他记得之前证据上显示的刘杰今晚行踪。 不过他不确定,在自己改变了这么多事之后,会不会导致刘杰也改变主意。 幸好刘杰今晚的行踪都跟上一世一模一样。 程时刚才本来想报警,可是发现今晚的姑娘压根就是被骗进去的受害人。 如果他报警,会连累这小姑娘蒙受不白之冤,一辈子都被毁了。 所以他改变主意,决定自己动手。 还别说,还真别说。 亲手揍这个渣男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这混蛋真是该打,连未成年的女孩子都要祸害。 程时伸出自己指节分明的手来,放在眼前,握拳,又张开。 回味刚才那种爆发力无限的感觉。 虽然后来学了无数格斗招数,可是不如刚才那种感觉爽。 毕竟现在他拥有灵活协调无比的身体。 刚才要不是他刻意收了力气,三拳就能把这混蛋打死。 技巧的话,多实战几次,就能找回来了。 程时沿着路上跑了一段,觉得空气太差了又回来了。 这会儿企业的环保就是把烟囱修得高点,让风把废气带走,不污染自己这一块就行了。 结果就是,化肥厂的烟污染了玻璃厂,玻璃厂的废气飘到了机械厂。 城市里的每一个人,整天都生活在带着怪味和满是灰尘的空气里。 雪白的毛巾早上晾出去,中午收回来的时候就变成黄黑色了。 程时小时候觉得这很正常,直到后来去了深城才知道,原来城市里也可以天青月明。 去了国外才知道,城市原来还可以像原始森林一样,到处都是大树。 程时上楼的时候,那只黄狸花又过来蹭他。 程时跟这几天一样,回去拿了点剩饭剩菜,装了一碗水来摆在猫的面前:“吃吧。” 猫吃得很香。 程时摸了摸它的背,说:“你整天待在楼道里,到底有没有主人,如果没有,不如跟我回家吧。” 门里忽然传来莫晓溪的妈妈莫老师,冰冷的,像是来自地狱的声音:“这是我家的猫。” 程时被吓了一跳,也恍然大悟:这只猫应该是莫晓溪养的。 所以莫晓溪一不在家,莫老师就把它赶出来。 莫晓溪回来才会放它进去。 这个做妈的,有真是有够薄凉的。 难怪莫晓溪会一个人坐那么远的车去上学,难怪她那么害怕自己给程时钱的事情被她知道。 听说莫老师年轻的时候当过知青,返城之后就变得多疑孤僻。 莫晓溪都是她从乡下带回来的。 莫晓溪的外公以前是机械厂的职工,前两年去世了,留下了莫老师和莫晓溪相依为命。 程时微微点头:“好,知道了。” 他不是个喜欢管闲事的人 既然是个有主的猫,那他就不喂了。 他等猫吃完,把自己的碗碟拿起来就走。 莫老师打开门,在他后面一连声地叫:“你怎么把我家的碗拿走了。” 神经病。 帮你喂猫,你还想坑我两个碗。 程时懒得理她,回去洗过澡,就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想:今天一天,真是跌宕起伏。 有个什么东西跳上了床。 程时吓了一跳,坐起来打开台灯。 原来是那只黄狸花。 黄狸花坐下委屈巴巴的看着他,仿佛在说:你收留我好不好。 那双澄澈的大眼睛跟莫晓溪有几分相似。 程时心软了,说:“行吧。看在你主人的份上。你要想来,就来吧。” 黄狸花叫了一声,嘴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蹭了程时一下,然后趴在他身边。 第27章 我要当老板 程时早上又睡到自然醒。 昨天说好了,上午程永进先干活,所以他起来太早也没有用。 相对于以前尔虞我诈,劳心劳力的商场斗争,现在真是无事一身轻。 早上吃饭的时候,蔡爱萍看见那只猫蹲在程时脚边,笑:“诶,这不是整天蹲在楼道里那只猫吗。我还喂过它。” 程时:“它昨天跟着我回来了。我看它挺可怜的,给了它一口剩饭吃。它要是再来,你们别赶它,喂它点东西和水。” 蔡爱萍说:“猫来富,狗来财。挺好的。” 程永进哼了一声:“都多大了,还养这些东西。” 嘴里这么说,去起身进去拿了个小碟子,装了些粥放在地上。 那猫也舔着吃,也吃得很香。 程永进没忍住,薅了一把黄狸花的毛,黄狸花就顺势侧头蹭了一下他的手心。 程永进的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 程时:“爸,今天白天你做轴承。晚上我来做连杆轴颈。” 程永进:“没事,我一上午就能做好。昨天我多做了几个,今天你出门以后,我又做了一个,早上应该能做完。你下午就可以用了。” 程时:“爸,你去打听打听有房子可以租,最好是带个门面的,离姐姐上班的地方近一点的。慢慢找,不着急。” 程娟:“这里住得好好的,干嘛花钱租房。” 程永进:“我怎么也是退休职工。他们还敢赶我走?!!” 程时淡淡地说:“别担心,只是预备着。这次一闹,他们一年之内肯定不敢动我们。” 程永进这一代人,其实还是很天真的。 心里只有阶级同志的友爱,世界一片和谐。 程时重生前可是见识过这帮人有多无情,外面的世界有多残酷。 蔡爱萍和程永进听出了他的潜台词,交换了个眼神:这个儿子,他们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明明还是那个刚成年的小子,有时候却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头一样老成。 程娟和程永进都去忙了。 留下蔡爱萍一边看程时吃早饭一边唠叨。 外面有人敲门。 蔡爱萍起身开门,竟然是张自强。 程时惊讶地说:“我怎么没听见你停车的声音。” 张自强笑嘻嘻坐下:“我坐公交车来了。” 张国华今天压根就没有打算来取东西,自然也就不会派车来了。 张自强应该是坐最早的一班车,不然没这么早到。 程时立刻明白了。 蔡爱萍:“张自强同志,你吃早饭了吗?” 张自强:“还没。阿姨别这么客气,叫我小张或者强子就行。” 蔡爱萍:“要是不嫌弃,一起吃点?” 张自强搓手:“好。” 蔡爱萍忙拿来了一副碗筷给他。 程时瞥了一眼他粗糙的手,心里暗暗惊讶:以前没注意,怎么这小子的手一点都不像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倒像是常做粗活的老妈子...... 张自强呼噜呼噜喝了三大碗粥,吃了一整碗萝卜干和三块霉豆腐,一边吃还一边吧唧嘴:“这个萝卜干,真好吃。” 蔡爱萍:“这是我自己晒的。喜欢吃就多吃点。” 张自强:“阿姨的手艺真好。” 蔡爱萍被哄的心花怒放:“强子嘴真甜。走的时候我给你装一瓶。” 张自强:“谢谢阿姨。” 蔡爱萍转身进了厨房:“一瓶萝卜干,不值什么钱。” 程时对张自强翻白眼:“你是饿狼鬼转世吗?霉豆腐都能吃三块,也不怕咸死。” 张自强算得上是程时这会儿能接触到的最高圈层的人,就是太不争气了。 张自强嗤之以鼻:“你从我们厂赚了那么多钱,我吃你几块霉豆腐,你还要心疼。” 程时:“行行行,你敞开了吃。白粥和霉豆腐我还是请得起的。” 张自强:“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悠闲,不去做零件?” 程时:“今天不做零件。” 张自强很惊讶,问:“你知道刘厂长给我爸打电话,抢你活的事了?” 你小子真是缺个心眼。 程时似笑非笑望着他:“本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张自强一愣,忙低头继续喝粥:说多错多,我就不该跟这小子说话。 程时:“谢谢你关心我,还来特地看我。” 为了探望他坐公交车穿过整个城市,这份情谊也挺难得。 张自强还害羞起来,眼神飘来飘去:“我也不是特地来看你,反正无聊。” 程时瞥了他一眼:“我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张自强脸皱成一团:“你是不是在骗我啊。现在都没活儿了。确定还要请我吗?” 程时:“就今天没有,明天就有了。” 张自强:“你都知道我爸不会找你定零件了。哪里还有活儿?” 程时:“放心,张厂长最后还是要找我的。而且就算张厂长不找我,也很多人回来下订单。所以我今天要去注册一个私营企业。” “哈?你要注册企业?!”张自强转头看了看这寒酸的家。 就这条件? 程时知道他想说什么,淡淡地说:“注册企业又不需要很多资本。再说我靠的是技术。” 张自强:“你就做梦吧。我爸都说了刘厂长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想办法把机床抢回去。就算有人找你做,你也没有工具了。”wWW.xszWω㈧.йêt 程时笑眯眯看着他:“打赌吗?张厂长要是明天还没来找我拿零件就算我输,不然就是你输。” 张自强:“行啊。赌什么?” 程时:“要是你输了,就告诉我好好的空调房不待,坐公交车从城东到城西是为了看谁?” 张自强的脸立刻红了,小声嚷嚷:“胡说,我就是无聊出来坐公交车玩。” 程时:“你不肯说,就不好玩了。不赌了。” 张自强:“你先告诉我,要是我赢了,你给我什么?” 程时:“你想要什么。” 张自强:“你收我做徒弟,教我机械加工的本事。特别是怎么用这个机床。” 程时微微挑眉,上下打量了一下张自强。 虽然知道张自强肯定赢不了自己,不过刚才他还感叹张自强不争气,转眼这吊儿郎当的小子就提出这么上进的要求,着实让他惊讶。 第28章 一个人救一个厂 张自强被程时打量得有些心虚和羞涩,脸上烫得不行。 他自己也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 这可是程时混饭吃的本事,这么轻易就教给他? 那要是放厂里面,可是要正儿八经拜师,还要送礼,老师傅还要考验一下,才会收徒。 而且如果师父肯把本事教给徒弟一半,徒弟这一辈子都要把师父当父亲一般孝顺。 因为这样的师傅等于再生父母,给了徒弟在这世间活下去的本事。尛說Φ紋網 关键程时比张自强还小几岁。 张自强也是犹豫了好久,才鼓起勇气说。 程时没有直接回答,却问:“你为什么忽然想学这个。” 想偷师也没你这样明目张胆提出来的。 张自强:“我就是觉得你好厉害,一个人能救一个厂。我也想有这样的本事。” 程时不置可否,只说:“你先把进原料这个事情办好。” 这等于是给张自强留了个活口。 张自强:“行。” 程时眯眼:“你到底吃完了没有?!!吃完了,我可要出去忙了。谁有空一整天陪着你在这里喝粥。” 张自强:“吃完了,吃完了,我跟你一起去。” 新闻播出以后,好多人认出来那就是之前在百货公司救人的小伙子。 机械厂,汽车厂,电视台,市里,省里的电话都要被打爆了。 有骂娘的:“你们就是这样对待英雄吗。他救了人,救了汽车厂。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有请愿的:“请你们帮程时同志解决这个问题,不要寒了工人们的心。” 还有人为自己或者女儿来打听程时的住址的。 反正各种各样。 ----- 刘建设今天都没去上班。 主要是昨天太丢脸了。 其实一个车间出问题,还不至于危害机械厂的整体经营。 他只是咽不下这口气:堂堂几千个人大厂的厂长,怎么能被一个下岗职工拿捏?!! 早上起来,他先打电话给二车间的主任加工一个轴承给汽车厂送过去。 还说如果能把汽车厂的订单拿下来,他会重重奖励二车间。 主任满口答应下来。 刘建设刚挂了电话,电话就开始不停地响。 不是跟秘书讲了,今天没有重要事情,不要来打搅他吗? 刘建设有点恼怒,接起电话,那边却传来市里主管工业领导的声音:“昨天市新闻,那个小伙子说的是真的吗?” 刘建设一愣。 昨天程时说了好多,他也不知道领导指的是哪一句。 领导接着说:“本来转合同工这个事情,就很多人不满。现在他成了株市,也有可能全国第一个下岗职工。你一定要好好处理,安抚好他。最好叫记者来作证。以免他以后又说没有拿到工龄买断的钱。” 刘建设头上冷汗直冒,忙说:“好的,知道了。” 刚挂了电话,市里工会又打电话来说这件事。 接着是市退休办。主要是程永进是退休职工。他们要保证退休职工的权益。 接着又是省里的相关领导。省领导的措辞更严厉,说已经有更高层的领导注意到了,要是捅出什么大篓子来,又刘建设一个人承担。 意思都差不多。 刘建设一上午接了七八个电话,说的口干舌燥,听的耳朵起老茧。 本来还想找个机会把程家从那一套两室一厅的家属房赶到单人宿舍里去。 毕竟程家现在只有程永进一个退休职工,其他人跟机械厂都没有关系了。 现在看来,暂时不能动他们。 也就是说只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用那个机床了。 直接把那个杂物间征用呢? 反正分房子也是分的那个两室一厅,杂物间是附带的。 嗯,等这个风头过了,就动手。 刘杰从里面出来,他今天也没去上班。 反正他去不去,也没有人敢管他。 昨晚上回来得晚,刘建设没跟他打照面,现在才看到刘杰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走路还要扶着墙。 刘建设一下站起来:“你怎么了?” 刘杰肯定不能说自己嫖娼,被人暗算了,摆手:“骑车不小心摔了。” 还好那人把他罩在麻袋里,没法照着他眼眶打。 刘建设看他伤得都是额头,侧脸,也没有起疑,说:“小心一点啊。去医院看看啊。不要留什么后遗症。” 刘杰:“我没钱了。” 刘建设:“你一天在干什么,怎么那么能花。” 刘杰:“买书看书啊。还有什么。” 刘建设:“行吧,行吧,自己去抽屉里面拿。” 刘杰想起昨晚上那一幕,有些后怕。 他本来怀疑程时,可是很快打消了那个念头。 如果程时应该会直接报警更省力。 而且程时可能从别人嘴里听到他之前的事情,昨天晚上他纯粹是随机找了个旅店,程时压根不可能提前知道。 还好那人只是打了他一顿,不然现在就要刘建设去派出所赎他。 他站住脚,问刘建设:“爸。要是有天,我被人陷害,进了公安局,你会不会来救我。” 刘建设以为他是在为昨天搬机床的事情后怕,回答:“当然。谁敢陷害我儿子。我肯定不会放过他。” 刘杰:“要警察一口咬定是我的错呢?” 刘建设:“我儿子怎么会有错。肯定是别人错了。你可是堂堂厂长的儿子。” “好。”刘杰放心了,想了想又说,“爸,你说我跟程娟求婚怎么样?” 刘建设皱眉,好一会才说:“你怎么会有这个念头。” 刘杰走过来坐下:“你看,程娟长得漂亮,又在信用社工作。程时搞技术也是***。我跟程娟结婚以后就是他的小舅子,他总是要为我干活吧。等他没用了,我跟程娟离婚就是,反正我也没有损失。” 就算不离婚,他在外面在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反正程娟也管不着他。 就算是刘建设自己在外面也有相好的。 刘建设想了想,回答:“程娟确实长得不错。不过能被我儿子看上,是她的荣幸。你要喜欢她,只管去跟她说。能把程时拉过来更好。不能的话,我们也不稀罕。决不能低三下四的,求着他们。” 第29章 死鸭子嘴硬 程时以前的同事看了昨天市电视台的新闻都炸锅了,在车间里议论。 “怎么以前没见程时这么厉害。” “对啊。我也没见他操作机床啊。” “诶,现在说起来,我还真见过几次,不过都是晚上。诶,英子,后来我问你。你说是你在教程时用机床。” 钱小英被大家盯着,只能说:“嗯。” “那也有可能啊。小英毕竟是我们的技术标兵。” “那程时会修机床,为什么小英不会?” 钱小英有些慌,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 刚好车间主任胡广才说要开会。 大家才没继续逼问钱小英了。 钱小英松了一口气,有些脚软:平日一派和气的工友们刚才那架势,像是要吃了她。真吓人。 在休息室坐下以后,胡主任说:“大家看到新闻了吧。我们要争口气,不能让一个被淘汰的职工看了笑话去。” 大家都看向钱小英。 要说谁能比程时强,那肯定只有钱小英了。 胡主任也对钱小英说:“钱小英同志,你要加把油。这个月眼看都二十几号了,一个合格的零件都还没做出来。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被剃光头了。” 钱小英说:“好用的那台数控机床被程时拿走了。现在这台的精度不够。” 有人疑惑地说:“不对啊。程时拿走的那台都坏了好久了。以前你都是用留下的这台做零件。怎么忽然又变成了这台不好用。” 胡主任也觉得不对劲了,说:“是啊,钱小英,你到底怎么了,怎么程时一走,你就好像什么都做不出来了。今天厂长可是给我们下了死命令要我们今天帮汽车厂把轴承做出来。” 其实前两天他就跟钱小英说了,要做出轴承,跟程时抢订单。 其实他也憋着一口气,被自己淘汰的人骑到头上,任谁都会不服气,心里不舒服。 谁修好了机床,拿到汽车厂的订单都没有关系。 就是不能是程时!! 钱小英拿出一个轴承:“我做了一个,就不知道能不能满足汽车厂的需要。” 其实是她昨天在他们搬机床的时候趁乱从程家的杂物间捡了一个的。 胡主任忙接过起身量了一下精度,说:“不对。这个精度连以前你交上来的都达不到,不要说达到汽车厂的要求了。而且这个的手法跟你以前做的也不一样。” 每个工人都有自己的习惯、 外行人觉得看上去一样。内行人还是一眼能看来是哪个师傅做的。 就好像画家临摹同一幅画,最后出来的成品也会有细微区别是一样的。 更别说胡主任对自己车间出品的零件了如指掌了。 钱小英一听有些慌:听说程永进也在帮程时加工。难道我运气这么差,捡的是程永进做的? 胡主任盯着钱小英:“小英同志,如果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最好现在就说。不要到最后无法挽回。” 其他工友联系刚才早上讨论的话,越想越不对。 刘工对钱小英说:“我以前就觉得很奇怪。我有次看到程时晚上在用数控机床,等他走了以后,检查了一下他的残次品。发现跟你的手法和习惯一模一样。就算是你教会的程时,也不可能完全一样。” 有人说:“对啊,越说越蹊跷啊。钱小英,程时来以前,你的技术也不怎么样,做出来的零件八成是废品。程时来以后,你的技术突飞猛进,废品率降到了一成。而且自从他走后,你一个合格的零件都做不出来。难道都是程时帮你做的?” 刘工:“完全有可能啊。难怪程时白天总睡觉,是因为晚上都在加班啊。” 另一个工友说:“钱小英,你就是弄虚作假,抢占别人的功劳!!!” “程时心甘情愿帮你,原来是因为把你当未婚妻。可是程时不在的时候,你总跟我们说其实程时跟你只是普通朋友关系。这不就是欺骗感情吗?” “这简直就是狼心狗肺啊。票选转合同工名单的时候,她还毫不犹豫投了程时。” 钱小英咬定一句话:“以前的零件就是我自己做的。不能因为我手感不好就抹杀我以前的功劳。再说程时被转为合同工,是整个车间工友票选出来的。主任定的名单,怎么现在大家把他离开的责任全怪我一个头上。当初我拿先进,车间发奖金的时候,明明每个人都有份。” 反正没有人能证明是程时帮我做的。我才是二车间的功臣。 大家看她厚着脸皮,死活不肯承认,还要把大家都拖下水,更生气。 “要不是你,我们怎么会误会程时。你竟然还敢狡辩。” “原来程时才是我们的技术中坚力量。我们还怪他拖后腿,总笑话他。难怪程时不肯转合同工,坚持要下岗,死活不肯在我们车间待了。” “害死人,真是精简人员把大动脉精简掉了。这样下去,别说是评“优秀车间”拿奖金。下一次精简,我们肯定是第一个被精简掉的车间。” “这么好一个人才被埋没,流失了,太可惜,主任,快把程时找回来吧。” 胡主任也气得不行,心里叫苦不迭。 但是亲手把程时写到转合同工名单的是他,他现在总不能承认自己瞎,被人蒙蔽这么久都没发现吧。 他说:“大家静一静,给钱小英同志一点时间。” 其实他也是在为自己争取时间想对策,不然他这个车间主任都做不下去了。 等大家散了,胡主任把钱小英叫到办公室,关上门狠狠骂了一顿。 那咆哮的声音让外面的工友听得清清楚楚:“如果你不赶快想办法做出合格的零件来,下一个下岗的,就是你!!” 不管胡主任怎么骂,钱小英只管呜呜哭装可怜,反反复复一句话:“我就是状态不好,之前那些都是我做的。我肯定能调整过来。主任,请你再给我点时间。”尛說Φ紋網 “你真是油盐不进,死鸭子嘴硬,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最后是胡主任骂累了,挥了挥手说,“给我出去。” 第30章 不堪一击的对手 胡主任想来想去,硬着头皮给刘建设打电话说:“厂长,最近钱小英同志身体不舒服。没办法做零件。”刘建设:“胡闹,我们这里是疗养院吗?她到底要不舒服到什么时候。要是三天之内解决不了问题,你也给我下岗。” 胡主任满头汗:“知道了,我一定督促她。” ------ 程时和张自强两个人这会儿在去工商局的路上。 现在还没有身份证。 程时这会儿连单位都没有了,只能拿着户口本证明自己的身份。 张自强好好嘲笑了一下程时。 程时斜眼看着他:“你有身份有个屁用,没看见你干出什么大事来。身份是要靠实力证明的,不是用嘴说的。” 张自强:“切。你何必费劲来办这个。” 程时:“嗯,现在我确实最多就算个手艺人,不过以后生产扩大了。还是要有个正儿八经的企业好说话。” 这样打游击,是长久不了的。 再说成立了私营企业,所有资产可以注册在案。别人也没法像今天这样,想来搬走就来搬走。 因为程时的资料准备得很齐全,而且他最近也算是热门人物,所以办事员不敢怠慢。 手续办得挺快,但是出证要几天。 程时抬头望了望万里无云的天,说:“张自强同志,你今天真的这么闲吗?竟然一直陪着我。不用去看那个人吗?” 张自强的脸又红了:“谁谁谁要去看她啊。” 程时笑了:“哦,看来还是个女人?” 张自强:“你怎么知道是个女人。” 程时要笑死了:“我本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你小子真的脑回路好简单,太好骗了。 张自强抿嘴:“你真是太奸诈了,真!讨!厌!” 程时说:“我教你个法子,能让女孩子不那么嫌弃你。” 张自强:“你说。” 程时:“第一,把头发剪短。你要是找不到合适的师傅,我可以帮你剪,只收你二十块钱。”ωww.xSZWω㈧.NēΤ 张自强脸皱成一团:“我看你是敲竹杠敲习惯了。外面理个发两毛钱,你好意思收我二十?你明明可以直接抢,还花时间帮我剪个头发。” 程时:“你找外面的师傅也行,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没有我剪得好。” 他在深城打工的时候,工友们为了省钱省时,都是相互帮忙剪头发。 张自强:“行行行,你先别吹了,先说说我为什么要剪头发。” 程时:“因为刘海挡住了你漂亮的眼睛,旁边的头发挡住了你精神的耳朵。” 他说完这些话,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昧着良心夸人,真痛苦。 张自强:“你这样,让我很不习惯。还是说实话,打击我吧。” 程时:“你本来眼睛就不大,还要别人费劲在你刘海里找。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人与人正面接触,第一反应就是看对方的眼睛。因为从眼睛里可以初步评估这个人的精神状态,是否会伤害自己。” 张自强表情呆滞的喃喃自语:“难怪,我一靠近,那些女孩子就跑,原来是害怕我啊。” 程时:“短发好打理,显得干净清爽些。” 张自强:“说第二点来听听。” 程时:“买件纯色的短袖衬衫或者T恤,牛仔裤换成浅色。” 张自强指了指身上:“这可是香港和英吉利最流行的时装。” 程时:“这种衣服,不适合你这么有男子气概的男人。” 他说着,胃里又忍不住反酸。 好久没有这样睁眼说瞎话,差点就把自己恶心得说不下去了。 张自强警惕地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来教我穿衣打扮?你有什么企图?!” 程时:“我看你这架势,搞不好以后经常会来我面前晃。我总要让你变得顺眼一点吧。” 至少把你那油得打结的长发给改善一下,不然天天被你恶心。 “连你也嫌弃我!!”张自强勃然大怒,然后怒气冲冲走了。 这是什么奇怪的自尊心? 前面我那么讽刺你,羞辱你,你都没事。 现在只是叫你把自己搞清爽一点,你竟然生气了? 程时哭笑不得,在身后对他喊了一句:“喂,如果张厂长叫你来拿零件,你可不要那么痛快答应。因为我没时间做那么多。” 张自强摆了摆手,头也不回而去。 ----- 张国华那边在叫工人加班加点赶这个月的进度。 本来想着存了几十个轴承,怎么都够了。 结果今天发现,他忘了一件事。 因为他们生产的是四个汽缸汽车。 每个汽缸上都用连杆轴颈连接活塞到曲轴上。 所以一台汽车的曲轴上需要四个连杆轴颈。 程时那天送来的十个,还不够装三台的车。 这么下去不行,一台发动机光这两个零件,就要被这小子搞走两千多成本。 太吓人了。 要不去告他敲诈吧。 但是程时那小子手里有订货单。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就算他去报案,公安局也不会理。 而且这一次机械厂的事情也证明了,这小子不是随便能被唬住的。 万一把他惹毛了,他肯定还要提价,就真的得不偿失。 张国华想来想去,又给刘建设打电话:“刘厂长,零件怎么样了。” 刘建设含含糊糊:“快好了,快好了。我们发现现在那台数控机床精度不如程时那台。普通机床太慢,而且质量也没有那么稳定。不要着急,程时那台数控机床很快会回到我这里。” 张国华也是老江湖,对这种敷衍拖延的招数太清楚了。 刘建设今天的话跟昨天完全不同。换句话说,就是机械厂就算有数控机床也没有人能达到程时做的精度。 他打了个哈哈,挂了电话就骂:“你被那小子整得灰头土脸,还好意思跟我打包票。我要信你的话,我们厂就彻底完了。” “不行,还是得叫人去取零件回来。” 话音刚落,张自强进来了。 张国华:“你跟司机去程时那里取一下货吧。” 张自强愣在那里:“啊?不是昨天才说不跟他订货了吗。” 他才跟程时打赌,结果自己亲爸投降的速度,竟然比程时的预料时间还要快。 在程时眼里,他们肯定是最不堪一击的对手啊!! 第31章 很快就成老板了 张国华:“是,赶紧去,今天不去,明天又要停产了。带一万六去。直接拿二十个连杆轴颈回来。” 张自强:“又找他?不用再找其他人问问能不能做吗?” 张国华:“除了他,暂时找不到人能做了。” 其实这个答案早就在那摆着了,只是他不肯面对。 机械厂也不是昨天才成立,数控机床也不是第一天摆在机械厂里。 如果有第二个人能做,汽车厂也不至于几个月都没能解决问题。 张自强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其实我刚从他那里回来。他今天没空做。” 张国华皱眉:“不可能。他一个无业青年,除了帮我们做零件,还能有什么事?要不是我给他这些订单,他都把自己饿死了。” 张自强:“他去注册了一个私营企业。” 张国华惊讶地说:“什么?!!” 这小子真的只有十八岁吗? 怎么什么门道都知道?!! 张自强:“嗯。他资料都交上去了。过几天他就是正儿八经的老板了。” 张国华:“完了,这小子的零件肯定还要涨价。” 开厂是要成本的。以这个小子的脾气,还不得把所有成本都折算到零件里面来啊。 张自强:“爸,既然现在已经证实了,机械厂的机床是他修好的。你要是嫌他的零件贵,请他来修机床不就好了吗?最多一次多给他点钱,长痛不如短痛。” 张国华想了想:“对。你说的没错。不过今天来不及了。你先去找他取零件,能取几个是几个,再请他明天带着零件过来一趟。叫司机陪你跑一趟节约点时间。” 张自强一听,眼睛就亮了:“开皇冠吗。我带那么多钱坐公交车可不太安全。” 他穿那么多次花里胡哨的衣服,都不如一次从皇冠车下来时吸引的目光多。 太喜欢这种被人瞩目的感觉了。 以前张国华都不舍得让他坐皇冠车,这几次拜程时所赐,他才有机会天天坐。 张国华:“开什么皇冠车,你就去取个货,以后只要不是接程时,都不许开皇冠车。开厂里的小面包车去就行。年轻人不要贪图享乐,要吃点苦。” 张自强满心怨念:我果然不是亲生的。明明有豪车不让我坐,这不是没苦硬吃吗? 张自强又坐那颠的要死,还满车汽油味的面包车,跨越整个城市去找程时。 下车的时候,按了一下喇叭提醒程时。 程时从杂物间出来,问:“你怎么又来了。” 张自强:“我爸让我来跟你拿零件,说能拿多少拿多少。” 程时微微点头:“行。你进来。” 他从刚才回来以后就一直在做。 他把程永进做的轴承和他做的四个连杆轴颈装在塑料袋里递给张自强。 90年代有一个大变化,就是塑料袋的出现。 塑料袋就是从这个时候起,逐步取代了八十年代的网兜,纸袋和布袋。 张自强数了一万六千元,厚厚一叠递给程时。 程时接了钱,微微挑眉:“嗯?你答应我的事呢?” 张自强那干瘦的脸立刻红到了耳根,故作镇定:“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程时眯眼:“言而无信,非大丈夫。” 张自强娇羞低头,用鞋子尖蹭着地面,蚊子哼哼一般小的声音说:“我的发小。” 程时暗暗诧异:啧啧,没想到,没想到,你长着一副这么不正经的样子,竟然是个情种。 张自强:“我爸请你去修我们厂的机床。” 程时摇头:“修不了。” 张自强暗暗生气:“我知道,你这是怕修好了,我们不找你买零件了。放心,我们不会亏待你。” 程时:“不是。你们那个,我真心修不好。没必要浪费时间。” 张自强憋着气,回去后跟张国华说:“他不肯来,说修不好。” 张国华抿嘴:“呵呵,这小子这是在拿乔,要逼我亲自去请他。我打电话问过刘厂长。按照刘厂长说的时间和那小子交给我们零件的时间。他花了不到一天就把机床修好了。”小說中文網 张自强:“爸,那现在怎么办,你要亲自去请吗。” 张国华含糊回答:“再说吧。” 我堂堂国有大企业的厂长,被逼着跟你一个下岗职工买零件,就已经够憋屈了,怎么可能还来求你帮我们修机床。 张国华又说:“明天你继续去找他拿零件。叫他多做几个连杆轴颈。还有,你一定要密切关注他的行动,事无巨细都要报给我。”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部位领导那天的话已经让他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 虽然不大可能让程时这种没有一点根基的小年轻来当汽车厂厂长。 但是上面完全有可能空降一个比自己年轻的人。 然后那个人就会启用程时来快速出成绩,站稳脚跟。 所以一定他要想办法找到程时的把柄逼他低头。 如果程时不能为他所用,那就让任何人都用不上。 ------ 程娟今天一到信用社,平时对她爱理不理的人都主动跟她打招呼。 万大姐更是热情得不得了:“哎呦,程娟,你家程时昨天上电视了,可真帅。” 程娟不咸不淡:“我的弟弟,当然帅。” 万大姐脸色一僵,又讪笑:“想不到,他这么年轻,还这么有本事。” 程娟:“嗯,虽然别人都不看好他,可是我一直相信他。我们家的人,都是靠真本事吃饭。” 平时这万大姐总在背后讥讽程娟靠脸吃饭。 现在程娟不动声色,还了她一个软刀子。 万大姐更尴尬了,扯了几句闲篇就走开了。 要是平时,肯定要回几句。 现在程娟在领导面前能说上话,程时又是藏而不露的狠角色,万大姐可不敢得罪。 虽然在程娟面前服了软,可是她心里始终觉得不舒服。 过了一会儿,程娟又被跟着领导叫出去了。 看着没顾客,旁边那个柜台的人凑过来跟万大姐说:“听说了没,她上午跟领导出去接待外宾了。下午又要去省行。听说她最近还在学英语。本事是越来越大了。照这样下去,以后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了。” 第32章 原来是一家人 另外一个也凑过来:“我还听说,主任知道她家条件不太好,还专门给她发了一笔服装费,让她去买化妆品和高档衣服。好在下次带她出去参加上档次的活动时,能打扮得体,不至于丢份。” “呵,男人都这么肤浅。只要带着年轻漂亮的女人在身边,就觉得有面子。” 要说这小妖精没爬上曹主任的床,我还真不信。 眼看着她都爬到我头上去了,真是气死人。 不行,得想个招治一治这小贱货。 万大姐越听心里越嫉妒得发疯,酸溜溜地说:“谁要人家得势呢。我们这些老实人,不得不看人家脸色。” 万大姐下班的时候,特地去了一趟菜市场。 她记得曹主任的老婆经常这个点出来买菜,偶尔还能搭上几句话。 果然,她在菜市场门口等了几分钟,就看到曹夫人过来,忙上前搭讪。 扯了几句天气,孩子,她便说:“堂堂主任夫人还要自己出来买菜啊。我看曹主任可是天天带着别人出去吃香喝辣,给人家买衣服化妆品。” 曹主任的夫人长得珠圆玉润,皮肤白皙。四十多岁的人了,风韵犹存,还很喜欢打扮自己。 这会儿,听到万大姐的话,她脸色一变:“给谁?” 万大姐装出说漏嘴的样子,慌慌张站地说:“哎呀,我开玩笑的。你别往心里去。” 曹主任的老婆气得不行:“你肯定是看不下去,想让我知道才跑我面前来说。就索性说清楚呗。” 万大姐:“哎呦,都怪我多嘴,就是我们信用社最近新来的一个年轻姑娘,长得还挺漂亮的。经常陪主任去应酬。” 好啊,你个老不死的。 我还以为你多老实,结果人到中年,开始给我整花花肠子。 曹主任的老婆气呼呼回去了。 万大姐得意得不行: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我就不信,曹主任夫人这么一闹,程娟以后还能骑在我们头上!! 曹主任夫人回去,气呼呼坐在沙发上。 正好曹主任也下班了,看她这样,莫名其妙:“你怎么了?谁惹你了。” 曹主任夫人:“听说你最近跟一个小姑娘走得挺近的。” 曹主任:“哈?!什么小姑娘,你听谁胡说的。” 曹主任夫人:“我哪里知道是哪个小姑娘,我又没有在你身边装监控器。” 曹主任:“你这么没头没脑的,我都听不明白。” 曹主任的夫人:“就是你们那个新来的漂亮女孩子。” 曹主任:“哦,程娟啊。我是经常带着她去开会。因为她写的一手好字,还会英语,我让她去做记录,顺便当翻译。长得漂亮,带在身边,领导们也能多给我们信用社批些项目,多谢优惠政策。你也知道,信用社越开越多,上面肯定不会一直这样任由发展,最后一步,肯定是要合并裁撤一些。我总不能坐以待毙。” 曹主任的夫人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心里也舒服多了。 曹主任:“你也知道,我们信用社当初成立的时候,被各种领导塞了家属进来。没几个能干活的。也就是程娟能帮帮忙。其实有多地方都想挖她走。我要想留住她,肯定不能把她当普通员工对待。那些关系户自己没本事,每天偷懒磨洋工,还不准别人出风头,各种挤兑程娟。看到我不理他们,他们就来你面前胡说。” 曹夫人想了想:也是有这种可能的。听说那个万大姐人品也不怎样。 曹主任:“再说了,我每天一下班就回家,哪里有时间出去乱搞。你看到程娟就知道了。她不是那种女人。” 曹夫人这才不情不愿地说:“知道了。” 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第二天快下班的时候,跑到信用社附近站着,想看看程娟到底是哪一个。 过了一会儿,一个漂亮姑娘从信用社后面推着车出来。 那应该就是程娟了。 程娟出来后,发现今天是李志刚来接她,嘴角的笑根本压不住。 李志刚看到心上之人,也心花怒放。 两个人说说笑笑往前走。 前面忽然有人说:“志刚,你怎么在这里。” 李志刚抬头一看,也很诧异:“诶,小姨?” 程娟脸一下就红了。 最近家里事比较多,他们两个还没见过家长,只有几个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曹夫人指着程娟:“这个是?” 李志刚:“我女朋友,程娟。” 曹夫人心中阴云尽散,只觉得好笑,拍手:“哎呀,真是芝麻掉进针眼里,太巧了。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你女朋友也在信用社工作。” 李志刚:“是很巧。程娟不准我说。说不想别人觉得她是凭关系进来的。而且我们也确实是在她进了信用社以后才确定关系的。” 曹夫人点头:“程娟真漂亮,还这么有骨气。我真是太喜欢了。你什么时候带她到家里来玩啊。” 李志刚:“等我见过她爸妈。” 程娟说:“阿姨,你别跟主任说。我不想主任因为这个区别对待我。” 曹夫人:“好的,好的,放心。我真是越看越喜欢你。” 万大姐刚才就看到曹夫人了,兴奋地不行,躲在里面一边偷看一边自言自语:“来得好,给我捉住这个小贱人拿大嘴巴子狠狠扇她。看她以后还这么张狂不。” 结果她们倒好,聊上了,还亲热得不得了。 万大姐气得脸都红了:“可恶,这个程娟到底用了这么法子,连主任夫人都中了她的毒。” 晚上,曹夫人做了一桌子好菜,一边哼着歌,把筷子塞曹主任手里,还给他倒了一杯酒。 曹主任一脸惊悚:“你又干什么?” 曹夫人:“没什么,就是高兴。做好了你就吃,问那么多干什么。” 曹主任说:“我总感觉这是断头饭。” 曹夫人:“晦气,什么断头饭。我奖励你最近工作辛苦,你又害怕。” 曹主任这才开始吃:“不用奖励,你只不要相信那些婆婆妈妈胡说八道来怀疑我,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和鼓励。” 第33章 底气是自己挣来的 下午,程时搭张自强的顺风车去银行存钱。 本来有三个柜台都开放,他进门后直奔万大姐坐的柜台。 程时好像吃定了她了一样,每次不管开了几个柜台,宁肯排队也必要到她这个柜台来办。 万大姐一看他进来,就想溜,结果程时手长脚长三两步就跨到了她跟前坐下。 程时现在既是他们的个人存款大客户,也是个人贷款大客户,更是公众人物。 他进来的时候,都好多人认出他来指着说:“诶,这不是那天在新闻上的帅小伙嘛。” “他可不只是年轻跟帅,更是个工程师呢。听说修好了机械厂高级工程师都没法修好的数控机床。” “哇,真人比电视上还要帅呢。长得好高。” 万大姐一看这情形,也不好躲开了,只能硬着头皮说:“请问您要办什么业务。” 程时掏出有一叠钱:“存钱。” 你家是有个印钞机吗,每天都来存几千。 陆陆续续都存了一万了。 万大姐心里越发嫉妒,装作关心的说:“你现在的存款能还清贷款了,要还吗?” 程时:“不不不,这一笔贷款我会一直贷下去。半年到期了,就转成长期的。” 万大姐好后悔自己当时多事,帮程时把贷款办下来,现在真是每天受折磨。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好。其实真没必要存着活期,借着贷款。其实不管怎么样,贷款的利息都会比存款高。除非有更好的投资,真不值得。” 程时懒得解释。如果按照之前的时间线,母亲的病两三年内就会发作。 他必须存够足够的钱来应对。 更别说,他要还要养精蓄锐准备迎接下岗大潮。 开自己的公司什么的,都要现钱。 真正的有钱人,都是借钱来用钱生钱。 而不是攥着自己手里那点三瓜两枣,整天存在银行吃利息。 毕竟银行的利息再高,也跑不过通货膨胀。 程时回到家,发现钱小英又在等他。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女人脸皮这么厚,赶都赶不走。 关键堵着楼梯口,想绕都绕不过去。 程时好无奈,问:“你又要干什么。” 钱小英低声说:“程时,帮帮我吧。我真的瞒不下去了。” 程时:“你怎么样,跟我没关系。” 钱小英拉住程时的胳膊:“程时,你真的这么狠心吗?我什么都给了你。” 程时不着痕迹把胳膊抽出来,似笑非笑看着她:“如果你只亲我只抱我,我定会珍惜你如眼珠。结果你所有有利用价值的男人都用这个手段,还用这个来PUA我,逼着我对你负责,我对你就只有厌恶了。你现在竟然还有脸来说什么都给了我,是说谎说久了,连自己都信了吗?我再说一遍,以后不要再来烦我。” 钱小英跪下来抱住他的腿:“程时,我求求你了,你要是不帮我,我就要被辞退。” 程时居高临下,凉凉着她:“请你自重。别把自己弄得像个笑话。” 钱小英吓得缩回手,往后退。 程时头也不回,大步迈上了楼。 ----- 下班前,信用社曹主任回来了,说要开个短会。 大家心里有怨言也不敢说,关了门在后面办公室坐好。 曹主任清了清嗓子说:“根据去年上半年中央治理整顿的精神,中国人民银行要对城市信用社的清理整顿。对于经营不善的城市信用社予以撤并。” “所以大家要打起精神来,不要整天就想些歪门邪道的事情。不然大家都有被整顿掉的危险。” 万大姐觉得主任是说自己,脸上发热。 曹主任:“多花点时间在拉业务上,多找找亲戚朋友,让他们到我们信用社来存款贷款。当然,主要是贷款。毕竟贷款才是我们信用社盈利的途径。” 大家一听面面相觑。 特别是那几天在背后说闲话的那几个大姐,这会儿都不由自主一起望向程娟。 本以为那天程娟是在气他们,没想到是真的。 而且这会儿大家就慌起来了。 平时都摆着一张臭脸,巴不得客户不过来,他们可以偷懒。 现在竟然要拉客了?!! 这这这,让他们张老脸往哪里放。 关键存款客户好拉,贷款客户怎么拉。 平白无故,谁愿意花一年十个点的利息来借钱啊。 一散会,就有人拉着程娟:“娟儿啊,晚上我请你吃饭。” 这大妈是个关系户,平时没少跟万大姐一起偷懒,嗑瓜子编排程娟。尐説φ呅蛧 程娟心里可太清楚她要干什么了,淡淡地说:“不用了。大姐有事直说吧。我实在是累了。” 那大妈:“其实我就一句话,你看啊,你肯定不愁客户,能不能让程时下次贷款存款的时候来找我啊。” 程娟还没来得及回答,万大姐一下把那人挤开说:“干什么,干什么?你怎么这么无耻来挖我墙角啊。程时同志明明是我发展的贷款客户。你好意思吗?” 程娟默默连退好几步。 那大妈涨红了脸,也嚷嚷起来:“谁说之前找你办了,以后就只能找你。要是你万一没在柜台上呢?” 万大姐:“那也是我的客户。” 那大妈:“我还偏要抢了。” 万大姐伸手那人一推:“你敢。” 那大妈被推得差点摔倒,气得一下扑过来揪着万大姐的头发:“你个泼妇。” 万大姐也不是善茬反手就揪住对方的头发。 然后两个人就这么厮打着叫骂着在地上打滚。 大家想上来拉架,又不怕被误伤,所以只能虚张声势的叫着:“别打了。” 只有程娟靠墙站着,抱着手饶有兴致的看热闹。 昨天主任夫人忽然跑来找她,肯定是有人去嚼舌根子了。 现在狗咬狗,真是好精彩。 社长听见动静过来,吼了一声:“干什么。” 大家发现程娟不知道什么时候早走了。 万大姐和大妈悻悻松了手。 白白让那小蹄子看了一顿热闹去。 程娟觉得无比解气,觉得连夕阳都平时绚烂。 现在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有底气。 这个底气和淡定是她自己挣来的,更是程时给的。 第34章 原来是这个害人精 出了信用合作社,刚好迎面碰见来接她的程时。 程时一笑:“今天李哥忙,就换我来了。” 程娟:“其实你不来也没关系。” 程时:“那可不行。” 他知道刘杰不是个好东西。 特别是在那天晚上,看到刘杰差点对那女孩做的事情,他就更担心刘杰会对程娟下毒手。 快到家的时候,程娟看到路边小卖铺有卖冰淇淋的,顺手买了个甜筒,给了程时。 这种冰淇淋是粤省运过来的,一块五一个。 这个时代猪肉才两块五一斤,所以这个雪糕还挺贵的。 所以平时程时他们都不舍得买来吃。 程时一愣,说:“姐,我都十八了。” 程娟:“你就算八十八,那不也还是我弟弟。再说我今天领了月工资,高兴,请你吃。” 前世匆忙离家出去闯荡,压根没想到会是一辈子流离颠沛的开始。 从那里以后,再没人把他当孩子给他买冰淇淋。 这一世还有机会姐姐安详老去的样子,真好。 程时笑了笑:“话是这样说,光我一个人吃可不行。” 他买了一个给程娟。 两个人边走边吃,说说笑笑。 程时:“我小时候有一次放火烧了枯叶堆,差点把材料棚点燃,被爸打了,然后离家出走,你记得吗?” 程娟大笑:“记得,我拦住不住你,就跟着你一起走了。” 程时说:“我们两本来说捡废品养活自己,发现连捡废品都抢不过别人,就只能摆摊卖艺了。” 程娟:“你拿大顶,我唱小曲儿。还真的挣了两毛钱。那个时候,火车站前面的米粉,才一毛钱一碗。” 程时:“嘿嘿,我记得,我们两吃撑了,打算第二天接着摆摊,压根没想会降温,半夜冻了个半死,溜回来拿衣服,被妈发现了,就走不掉了。” 程娟:“好傻。” 程时:“是挺傻的。谁没有个傻逼的过去呢?” 刘杰本来站在路边等程娟,这会儿远远看到程时,立马就走了。 程时暗骂:你个混蛋,果然还没死心。 以后一定要每天接送姐姐,决不能给这小子可乘之机。 ----- 蔡爱萍以前去菜市场买东西,净挑别人不要的菜叶子。 程时现在一个月给的生活费够够的。 心疼他们三个赚钱辛苦,尽量挑好的做。 有钱了底气也足,今天就从菜市场豪气地买了一条鱼和一整只鸡,一大块肉。 程娟他们今天回来的比较早,蔡爱萍还在做饭,程娟帮着洗菜。 程时下去干活了。 天气越来越热了,趁着晚上稍微凉快一点,多干点,把程永进换上来歇会儿。小說中文網 程永进自从开始做轴承赚钱,就跟打了鸡血一样。 恨不得不吃饭不睡觉的干活。 程永进看程时来了,不肯上去歇息又在一旁给他扇风。 那只狸花猫溜进来坐在旁边陪他们,困到睡着了也不走。 程永进感叹:“这小东西还挺有意思的。比好多人都强。” 程时笑了笑,没出声。 落魄过才知道。畜生不会因为主人贫困疾病而抛弃主人,比大多数人都要忠诚。 蔡爱萍做好了饭,下去叫程时他们吃饭。 干煸鸡块,红烧肉。 吃得程时满嘴流油,一边吃一边说:“妈,你这手艺,可比五星级大厨好,这五花肉也挑的好。五层楼清清楚楚,皮糯肥肉香瘦肉不柴。” 程娟抿嘴笑:“差不多得了,再吹,就假了。你什么时候吃过五星级大厨的手艺,真是吹牛不打草稿。” 程时:“嘿嘿。我以后有钱天天吃五星级大酒店。” 有人在外面敲门。 程娟过去打开一看是二楼钱大婶。 钱大婶不但势利眼,而且最喜欢管闲事,没事就帮人说媒。 五六十岁的人了整天涂脂抹粉,搞得花里胡哨的。 程娟打心底讨厌她。 不过大家楼上楼下,钱大婶又是程永进以前的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她也不好直接赶人走。 程娟打招呼:“诶,婶子。吃饭了吗。我们刚做好。” 一般人听见这话,都会说:“哎呀,那我来的不巧,你们先吃饭,我下次再来。” 可这钱大婶,就不是一般人,厚着脸皮说:“我吃过了,说两句话就走。平时你们都忙,我只能这会儿来。我一边说,你们一边吃。” 程时一直都不太喜欢她,以前看在钱小英的面子,现在就没必要维持表面的客气了。 此刻她一笑脸上褶子裂开了,粉直往下掉,像是锅炉车间清理粉尘时一样。 程时差点喷笑出来,忙低头强忍住,被呛得小声咳嗽起来。 程娟给钱大婶倒了一杯茶,坐下接着吃。 钱大婶接了茶说:“我是来给你们报喜的。” 程时一听就暗暗皱眉:我去,你这老不死的,不会是收了刘家的好处来说媒的吧。 按照前世的记忆,刘杰应该两年后才来说亲。 因为到那时候程娟已经成了信用社的干部,有利用价值了。 当时程时已经去了深城,所以不知道其中的细节。 果然,钱大婶说:“刘厂长的儿子看上了你家娟儿,叫我来说媒。” 程永进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应了:在他心目中,刘厂长就已经是最大的官儿了。 竟然主动来找他们家结亲!! 他有些受宠若惊。 可是刘厂长前天才带人来他家抢过东西。 这合理吗?! 程时和程娟却几乎同时脱口而出:“不行。” 钱大婶笑得有些勉强:“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你们亲爸都还没出声呢。” 程永进下意识就对程时瞪了一眼:“反了你。” 钱大婶趁机说:“刘杰那长相,那文凭,整个机械厂也找不出第二个。” 程娟从父亲脸上看出了犹豫,暗暗着急,忙说:“我不愿意谁也不能逼我。” 钱大婶:“结婚大事当然是听父母的。再说刘厂长堂堂一个厂长,他儿子配你,难道还会委屈了你?说句不好听的,是你们高攀了人家。是上嫁。刘厂长说了,只要娟儿嫁到他家,你爸的退休工资还能再升两级。” 第35章 杀戮就在眼前 好哇,前世原来是你骗了我爸妈。 你们一家子真是害人精,害了我不算,还害了我姐一辈子。 程时怒火直冲脑门,咬牙切齿地说:“放屁。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为了人家一瓶酒,两包烟,就把我姐姐往火坑里推!!这种人渣,要嫁让你女儿嫁去。我们不嫁。” 钱大婶涨红了脸:“诶,程时,我一片好意。你怎么骂人呢?” 以前程时因为钱小英的原因对她挺客气的。她看到程时却总是一脸嫌弃。 程时:“你也不知道抹了多少粉才能厚着这张老脸来为刘家说媒。给我滚!!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揍得连你亲女儿认不出来。” 他说完,拿起旁边的扫帚,站起来。 钱大婶可是亲眼见程时跟人打架,三五个壮汉近不了他的身。 她这种,连程时一巴掌都承受不住。 吓得直接蹦起来就往外跑,脚软得厉害又跑太快,下楼的时候一下踏空,差点直接滚下去。好不容易把住扶手站稳,钱大婶回头看程时没追过来,才骂道:“程时,你个小兔崽子,真是一点道理都不讲。我好心好意为你姐姐说媒,你反倒来打骂我。” 程时用扫帚指着她,冷冷地说:“再敢来我家为刘杰说亲,我把你从这楼上扔下去。还要让你一家都不得好死。” 刚才屋子里的程时像头狮子,虽然声音大,却只是为了吓唬人。 这会儿的他声音冰冷低沉,却更像嗜血的修罗,是真的会杀人不眨眼。 对面邻居伸头出来看了一眼,便立刻关上了门。 钱大婶脸色发白,再不敢说什么,忙不迭下去了。 她跑出好远才抚着胸口喘气:“吓死我了。这个小混蛋真吓人。以前他虽然混,也没见这样啊。” 她回家拿了刘杰给她的东西,上刘厂长家去了。 刘杰见她来,问:“怎么样,他们是不是很高兴,满口答应了。” 钱大婶一屁股坐下:“别提了,我直接被打了出来。” 她把程时骂她的话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说程时骂刘建设无能,早晚要下台。 气得刘建设脸红得像猪肝,骂骂咧咧:“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个程时” 不愿意就算了,竟然还敢羞辱我儿子和我!! 刘建设的老婆不肯相信:“你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钱大婶听刘夫人这么说,更生气说:“没有。我又不是第一次相亲。再说别人家,他们可能不了解。你们家,他们还能不知道。还需要我说?” 刘建设说:“好了。别说了,你先回去吧。” 钱大婶有些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那这些......” 刘夫人:“事没办成,我不骂你就算好的了,你还想拿东西。赶紧滚。” 钱大婶本来只想做个姿态,没想到刘家竟然真的这么抠门。 她悻悻出去了,走了老远才朝刘家方向吐了一口唾沫:“难怪程家都看不上你们。真缺德。” 刘杰关上门,在家里走来走去:“可恶,程娟这个臭**,竟然给脸不要脸。” 刘建设:“算了,这世上又不是只有程娟一个漂亮姑娘。我再给你找个更好的。” 刘杰不敢忤逆刘建设,说:“好。” 他知道程时和程永进这会儿肯定在干活,从家里出来直奔程家。 敲门后,是程娟来开的门。 刘杰:“娟儿,我是来求婚的。” 程娟沉着脸说:“出去。谁准你叫我叫得那么亲昵。这世界上怎么有你这样脸皮厚的人。你才来我家里闹过,抢我们的东西,竟然还好意思来求婚。” 刘杰:“那是公事,这是私事。我一向公私分明。” 程娟:“滚,别做梦了。我一辈子不结婚都不会嫁给你。” 刘杰:“你别这样。我知道你对我有些误会,因爱生恨。” 程娟:“你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 程娟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垂在肩上,雪白的脖子和胳膊泛起淡淡红晕,诱人得像一颗水蜜桃。 刘杰看得心神荡漾,反手关了门:“别这么无情。你尝过那种滋味就知道我的好了。” 程娟:“你要干什么?这可是我的家。” 刘杰捉住她的手,按在墙上,捂住她的嘴:“别叫,我不想伤害你,只想好好疼你。” 程时在外面敲门:“姐姐,你在里面吗?” 刘杰一听是程时立刻往窗户边跑,才想起来是七楼。 程娟已经扑上去,打开了门。 程时进来,看到刘杰和惊魂未定的程娟立刻明白了,气得脑子里“嗡”地响了一下,抄起门边的棍子慢悠悠靠过来。 就是这个畜生,害我姐姐受尽折磨,死都不能瞑目。 那残破的苍白尸体啊,就像被揉碎了的枯萎花朵。 任我怎么抱着哭喊,她都醒不过来。 我要为她报仇,我要你这个畜生偿命。 他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眼神冰冷,满是杀气,盯着刘杰像是盯住了猎物的狼。 步伐那么慢不是因为没有把握杀死猎物,而是在琢磨怎么样才能让猎物死得更惨烈更痛苦。 刘杰对上程时的眼睛,就像是被冰封住了,明明很害怕却不能躲避,连呼吸都好像停了。 这样的程时让程娟都觉得陌生和恐惧,咬着唇颤抖上前抱住他:“别,小时,他还没伤害到我。要是打死了他,你也要偿命。” 程时像是没听见,只管盯着刘杰,捉紧了手里的棍子,把程娟拉到身后。 程娟急得眼泪往下掉,挣扎着又挡在程时面前,摇晃着他,想要叫醒仿佛被地狱修罗附体的程时:“小时,你听姐姐说。为了这种人不值得,你可是我们全家的希望。你要是为了我毁了下半生,我宁肯死在这里。” 刘杰只觉得下面流出一阵温热的液体,淅淅沥沥淌了一地,一股尿骚味在房间里蔓延开来。 程时眨了眨眼,脑子顿时清醒了:是,为了这种人赔上性命,不值得,我重生了,我还有机会重来。我要养我爸妈,攒钱给妈治病。看着我姐姐嫁个好人家。 第36章 不准再拖延 刘杰忙趁机冲了出去。 程时拍了拍程娟:“放心,我不会做傻事。” 程娟松了他:“今天的事别告诉爸妈。” 程时点了点头:“好。” 告诉他们于事无补,还白白生气,所以就由他来解决就好了。 刘杰连滚带爬,一路跑下去。 程永进和蔡爱萍把杂物间收拾好上来,正好走到楼梯口,差点跟惊慌失措的刘杰撞上。 程永进嘀咕:“这小子怎么跟见了鬼一样。” 钱小英今天又被车间主任不断催促,责骂了一天,身心憔悴,焦急万分。 此刻她正在屋子里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走来走去,思索对策,就看到刘杰从楼上跑远的背影。 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刘杰愿意帮忙,一切问题都能解决。厂长的儿子,怎么都比一个下岗工人的能量大。 钱小英忙打扮了一下自己,从屋子里跑出来,跟上了刘杰。 刘杰走出去好远,才在路边的水泥椅子上坐下,喘气。 他看了一眼自己湿哒哒的裤裆,拉出原本扎在腰里的衬衣挡住,一阵后怕:那个程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了。简直就像阎罗王一样。 钱小英假装路过,看到刘杰说:“诶,刘杰同志你怎么在这里。你不要紧吧。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刘杰惊魂未定,说:“那个程时是个神经病吧,太可怕了。” 钱小英叹了一口气:“他脾气就那样。没伤到你就好。” 刘杰望着钱小英:诶,以前她都是穿着工作服。他怎么没发现她长得挺漂亮的。说话也很好听。 而且,她是程时的女人。 把她弄上床,那不也是向程时报仇了吗? ----- 省电视台很快转播了市电视台的新闻,虽然经过剪辑,没有播放程时说自己下岗的事情。 而且标题用的是:青年个体户积极参与技术研发,破解国有企业难题。 但是程时下岗这件事的影响始终是扩大了。 因为会有更多的媒体来采访程时。 领导又给刘建设打电话:“为什么还不解决程时买断工龄的事情?!!你难道非要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吗?” 刘建设含糊地说:“因为他是第一个,所以没有参考标准,不知道给多少好。” 多了的话,以后再有下岗职工,都要按照这个标准来,谁给得起? 如果太少,以后要想在让人下岗,肯定会闹事。 毕竟程时一个人都闹出这么大动静。 领导:“有什么不知道标准的。按照工龄折算一半的工资给他,怎么都够了。如果有更上级媒体来采访他。他再说没拿到买断工资。我就把你撤下来!!” 刘建设心里打了个哆嗦:“知道了,我一定尽快办。” 他叫人去通知程时来领买断工资,还把媒体叫来了。 程时也想早点把这事了了,再说有钱不拿是傻子。 更何况这是他应得的。 刘建设当着电视台和报纸记者的面给了程时两千块,相当于一年半工资,还说:“我们已经是按照最高标准补给程时同志了。如果以后有人问起,请各位同志务必如实回答。” 程时这种人精这个时候自然会配合刘建设,说:“感谢媒体同志们的关注,更感谢领导们解决问题的效率。刘厂长作为国有大厂的厂长,一向还是很体恤职工的。” 刘建设对程时的话很满意。也惊讶于这个刺头什么时候学会了,说场面话。小說中文網 真是有理有节,不卑不亢。 以前真是看低他了。 有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郭记者问刘建设:“刘厂长,上次大家只顾着关注机床被抢的事情,也没有机会问您。请问机械厂为什么没想办法把程时同志这种人才留下来呢。” 这个事情,大家都很疑惑。 刚被厂里逼着下岗的职工竟然只花了一天就修好了坏了好久没人能修的数控机床。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刘建设像是被打了一耳光,十分尴尬且恼羞成怒:你问的这叫什么问题。 我特么要是知道他能修数控机床,怎么可能逼他下岗? 这会儿我要是说自己以前没发现他是人才,那就是承认自己瞎。 我要是说知道他是人才还要解雇,那等于说自己蠢。 横竖都是错。 程时忙说:“是我自己要下岗的,跟刘厂长没有关系。” 郭记者说:“那程时同志还在机械厂的时候为什么不修好机床。” 他要是那个时候就能修好机床,却偏偏等到下岗来修,那不就是有意侵吞国家资产? 程时说:“在我买回这个机床之前,压根就没机会看到它。” 别说是修了,连碰都碰不到。 郭记者:“我也糊涂了,如果你没机会使用机床,怎么会修?” 程时:“我是自学成才。” 刘建设越发囧了:年轻的人才,竟然没有学习的机会,被埋没,然后竟然靠自学超过了厂里的高级工程师。 怎么看,都是厂里的管理出了大问题。 刘建设怕记者再问什么让他难堪的问题,忙对秘书使眼色。 秘书站出来:“各位媒体的同志,今天主要是为了公布程时同志领到了买断工资的事情。采访就到这里结束了哈。还有什么问题欢迎私下跟我们沟通。” 他刻意把“私下跟我们沟通”这几个字咬得很重,也是提醒记者的同志,也是在提醒程时不要跟媒体私下接触,乱说话。 程时已经拿到钱,也懒得再纠缠下去。 报纸上刊登了程时从刘建设手里接过钱的照片。 标题是:“我市第一个下岗职工领到工龄买断费。” 钱大婶拿报纸给蔡爱萍,嘴里说:“看,程时又上报纸了。” 她其实想要阴阳蔡爱萍,程时下岗了。 结果蔡爱萍不认识字,完全不动对方的恶意,接过报纸说:“我儿子真帅。” 然后笑嘻嘻拿着报纸走了。 活活把钱大婶给憋死了。 省领导也看到新闻,打电话给张国华:“既然那个年轻人水平那么高,现在又已经离开机械厂了,你为什么不去把他请来汽车厂。这样的人才,怎么能看着他白白流失呢?” 第37章 请不动的大神 张国华只能说:“他连高中都没上。我本来想观察一下,再决定要不要请他来。” 领导:“他都修好了机床,还给你稳定供应了那么多零件。还有什么可观察的?!!” 张国华:“这年轻人心高气傲,就算去请,他也未必肯来。” 领导:“就算他不愿意来汽车厂工作,你请他来修好机床也行啊。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我提醒你吗?我本来等着你自己去,你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压根就不想解决这个问题。汽车厂停工的事情让我也承受了很大压力。如果你还不积极想办法。不等部里动手,我都要想办法撤掉你了。” 汽车厂的兴衰跟省里的经济指标挂钩。 一直这么停工,产量低,省领导的政绩也难看。 而且省领导五年一换,以后汽车厂怎么样,他管不着。 但是他在任上的时候,就坚决不能让汽车厂出问题! 张国华忙说:“知道了。我今天就去亲自请他。” 张国华挂了电话,咬牙切齿地叫人买了一些水果,麦乳精什么的,开车带着张自强去程时家了。 程时今天让程永进休息,只说他要用机床。 结果程永进又顶着大太阳去钢厂买原料了。 程永进还说要去废品收购站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不锈钢锭,买回来试机练手都好。 程时拦不住他,只能随他去了。 张国华到的时候,快到吃午饭时间了,居民楼里人挺多的,都涌出来看热闹。 “诶,怎么是个男的,我听说是个老太太啊。” “什么呀,这是汽车厂张厂长。就经常上报纸那个汽车厂。” “啧啧,看来我们误会程时了,程时真是出息了。” 程时听见有人在外面叫,一脸疑惑走出来,看到张国华和张自强,手里还拿着礼品,心里就明白了个大概。 张国华自然知道做戏就要做足,一下车直奔程时面前,伸出双手:“哎呀,程时同志,我今天是来特地请你回去帮我们修机床的。” 程时本来应该直接说:“修不了。” 然后继续进去干他的活儿。 可是因为张自强跟着张国华。 程时不想让朋友觉得没面子,只能说:“上去坐下说吧。” 他进去把做好的零件拿上,锁上杂物间的门,带着张国华他们上去了。 张国华爬得气喘吁吁,坐下后,好一会儿才喘匀气。 他转头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摆设和程时平时睡觉的角落,意味深长地说:“程时同志挺朴素的。” 言下之意是:你就是因为穷,才来敲诈我们。 程时懒得理会他的阴阳怪气,朝桌上的零件抬了抬下巴:“这是二十个轴承。二十个连杆轴颈。两万块。” 张自强立刻把钱放桌上,把零件拿过去。 张国华说:“我今天来,是想请程时同志去帮我们修一下机床。” 程时摇头:“我跟张自强同志说了,修不了。你们那个零件坏了。” 张国华只能低三下气地说:“程时同志帮帮忙。价钱随你开。” 程时:“不是我不帮忙,是真的没法修。” 张国华:“要不程时同志来我们厂里吧。我给你按照最高技术人员的工资和福利。再分一套新的三室两厅给你。” 张自强惊喜地瞪大眼睛:如果是这样,我就可以天天见到程时了 他眼巴巴看着程时。 程时说:“不好意思,我暂时不想去任何厂工作。” 现在如日中天的,被国家列为重点发展对象的汽车行业也因为亏损,产能过剩,迎来痛苦的转制、产业升级和下岗潮。 只是下岗潮比其他企业稍微延后了一点。 他清晰记得向东汽车厂那几年一共下岗了几千人。 张国华急了:“哎呀,小伙子,你不要这么倔,我知道我之前对你的态度不太好。我向你道歉。你要什么条件就提出来。” 程时:“不是张厂长开出的条件不够好,也不是我对厂长有意见。是我打算自己干。我把这话放这里,不管什么厂来请我,不管开出多高的条件。我都不会去。” 上辈子打够工了。 这辈子,我要技术有技术,要时间有时间,还知道后面三十几年的发展脉络,就是天选老板,干嘛要送上门受剥削? 最重要的是,进了厂,要被各种条条框框限制,应付勾心斗角,我还怎么专心搞技术革新?!! 张国华本以为只要放低身段,好好求程时,程时肯定会答应,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现在希望彻底破裂,再没有任何办法了。 只能靠程时一个人加工零件顶着,过一天算一天。 张国华低头出去,肩膀都塌了。 张自强急了,对程时拱手:“帮帮忙。” 程时摇头,指着那些礼物:“我真的爱莫能助,你把这些东西拿走吧。” 张自强快急哭了,追着张国华去了。 程时等了片刻,算着他们应该差不多走了,准备下去。 楼道里忽然传来脚步声“啪嗒啪嗒”跑得很急。 程时皱眉:听这声音是到七楼的,是谁? 张自强跑进来,“噗通”一声跪下了。 程时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瞪着他:“你干嘛?” 张自强:“程时,我给你跪下了,求你救救汽车厂。汽车厂要是完了,几万职工的生计就没了。我爸也完了。” 程时哭笑不得:“我不是狠心不帮忙,是真的帮不了。汽车厂那个是集成电路板里的关键元件坏了,我手搓不出来啊。” 张自强抬头:“说不定是那些外国人故意这么说,逼着我们跟他们买一块完整的集成电路呢?” 程时皱眉:我其实想过这种可能。 毕竟那帮外国企业本来就无耻得能把一块普通铁板当金子卖。 我担心的是,拆开机床后万一最后没修好,张厂长会全赖在我身上。 折旧下来也值几万美元的东西,我可不当这个冤大头。 我敢大胆拆开楼下那台,是因为已经知道问题所在,而且是自己的东西,所以没有这种顾虑。 张自强站起来:“你到底在顾虑什么,你告诉我,我来解决。” 仦說Ф忟網 第38章 都吃错药了吗 程时说:“这样吧。我跟你去看看。而且我要跟厂里签个协议,如果修不好,我没有任何责任。” 张自强:“行。都这个时候了,只要你肯试一下,都是帮大忙了。” 程时:“今天太晚了,明天吧。” 张自强他们走了以后,程时推了自行车去银行存钱。 这家属楼太破了,钱放在家里不安全。 可是他今天又不想对着张国华那张苦瓜脸,所以没搭顺风车。 程时远远看见一胖一瘦两个人在路边游荡。 而且一看到他,两个人就迅速交换了个眼神。假装转头在看别处,其实一直在用眼角确认他的位置。 程时警醒起来:呵呵,这是在等我呢。 以后要换个时间存钱了,不然每天都是这个点去,容易让人埋伏。 这两人一前一后站着,分明是要包抄我。 而且,附近的混混我都认识,这两个怎么那么面生?!! 他假装没发现,继续前进。 等程时路过了胖子,两个人忽然加速,跑了过来。 程时停下车,从挎包里拿出一个扳手。 那两人一愣,停下脚步。 程时笑了笑:“你们不会以为,我什么家伙都不带,就敢一个人出来吧。” 那两人迟疑了。 程时问:“还来吗?不来我可要走了。” 瘦子被这轻蔑调侃的语气,刺激得直接挥拳扑了上来:“你小子真是太狂了。” 程时对着他小腿胫骨就是一脚。 那瘦子像个陀螺一样,以自己重心为圆心,往前在空中划了半个圆,重重摔在地上,不动了。 程时硬迅速回撤一步好让这个瘦子有足够的空间发挥。 后面的胖子转身想跑,却被程时一脚踢在小腿后侧,然后往前扑倒,一样摔了个嘴啃泥。 胖子子挣扎着想要起来,又被程时从背后踹了一脚,就彻底扑倒,不敢动弹了。 程时自言自语:“这会儿街上混的人都这么菜了吗?我还没上嫁祸呢。不对啊,我记得当年还是有几个能打的啊。” 他收起扳手,揪着瘦子的后脖领拖起来。 那瘦子也不知道是真的晕了,还是在装死,反正像条咸鱼一样,任程时摆弄。 程时把两人拖到一起。踩着胖子的胸口问:“说,是谁叫你们来的?” 若不是熟人指使,这两人没可能这么快就找到这条“发财捷径”。 胖子缩成一团,嘴也破了,磕掉了一颗门牙,满嘴血,含糊不清地说:“没......没有谁。” 程时弯腰,伸手就是狠狠一耳光:“还嘴硬?!!” 胖子开始哭,抽抽噎噎地像个委屈的小媳妇:“刘杰。他说你每天身上这个点都会带了好几千块钱去银行存,我们等了几天才等到你。” 叱,原来是那个畜生。 这两天还没抽出空来去教训他。 他倒反咬一口。 程时退开:“滚,再让我看到你们在我附近晃悠,我卸了你们的胳膊和腿。” 胖子一愣:“你这就放了我们了?” 程时翻了个白眼:“不然呢?” 这两人都还没得手,还白白挨了顿打。报警都不知道以什么理由才好。 而且这会儿信用社都快下班了,他没工夫跟这两蠢货耗。 胖子忙站起来,冲程时鞠了一躬,转身跑了两步,又回来,小心翼翼弯腰想把瘦子背在背上。 啧啧,看不出来,你还有几分义气。 程时又好气又好笑,说:“喂,你们没有意识到,刘杰是故意在害你们菜鸟吗?你去打听打听,这一块,有谁敢来打我的主意?” 胖子呆滞了三秒,忽然咬牙切齿骂了句:“卧槽。” 程时看了一眼手表暗骂:“我去,都这个点了。也不知道这帮大爷姑奶奶们会不会提前下班!!” 他一路狂蹬自行车,冲到了信用社。 几个大姐一看他进来,立刻起身围了上来:“哎呀,程时同志,你可来了,今天办些什么业务啊。” 程时没有任何惊喜,只有惊悚,感觉自己像是唐僧进了盘丝洞,左躲右闪,才避开她们的手:怎么回事,这些大妈们是都吃错药了吗? 要是往常,他下班的点才来,她们的白眼一个比一个翻得大。 “干什么,干什么,程时同志一直都是我的客户。”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这群人背后响起。 万大姐凭着她强壮的体格挤了进来,说:“程时同志,请坐,我给你倒茶。” 然后扭着腰肢去倒茶了。 程时暗暗吸冷气,看了一眼墙上的牌子:“城市信用合作社”。 没走错啊,不是KTV和按摩房。 万大姐已经回来了,把茶摆在程时面前,声音甜得像吃了蜜:“这是明前龙井,我特地给程时同志准备的。” 程时这会儿才看清楚万大姐还化了妆,嘴巴涂得像喝了血一样,银盘大脸还抹了粉。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翠绿的茶:这娘们不会是因为太嫉妒我姐,气疯了,要给我下药吧?!! 万大姐小声:“那个,程时同志,程娟同志没有告诉你吧。以后我就是你的专属客服。您来了就直接找我办业务,不用管别人。” 程时惊魂未定,把钱拿出来:“好好好,这两万,帮我存了。” 万大姐眼睛都亮了:“程时同志真是太有能力了。又赚了两万。” 程时的耳朵被她的大嗓门震得嗡嗡的,皱眉说:“低调。低调一点” 家有钱财不露白。 我才差点被打劫。 你嚷嚷什么?! 万大姐捂嘴娇笑,压低了声音说:“程时同志,这才几天存款就三万多了。照这个速度下去,你很快就会成为向东市的首富。” 程时被她扭捏作态的样子,恶心得差点吐出来:“赶紧存了吧。我还有事。” 万大姐无比利落地干活,一边朝程时抛媚眼,用甜腻的声音说:“程时同志最近还有没有贷款业务要办,如果有的话,记得一定要找我。我帮你申请最优惠贷款利率。” 这特么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黑我的钱吧。 程时敷衍地应了,心里骂骂咧咧,瞥了一眼存折。 数字没错啊...... 第39章 害人害己 程时不等万大姐再说什么,忙不迭起身走了。 万大姐在他后面叫了一声:“程时同志,欢迎再来啊。” 程时有一种走出KTV夜场的感觉,而且刚才点的公主还奇丑无比,让他不敢回想。 浑身寒毛竖起来一层又一层。 他走出好远,才在树荫下站定,等程娟下班。 几分钟后,远远就听见万大姐在里面对顾客们吼了一声:“诸位,下班了,明天请早。” 不一会儿,程娟出来了。 程时迎上去,一脸憋屈问程娟:“姐,你刚才看见了吗?” 程娟忍着笑,点头:“看见了。她们对你好热情。” 程时说:“她们这是......” 程娟:“主任说所有人要开始拉业务,不然以后会被裁撤合并。” 程时恍然大悟:“哦。这样。” 果然有危机感才会有活力。 远远看到李志刚在前面,程时冲程娟一笑:“你的骑士来了。” 程娟脸颊发热:“什么骑士,我听不懂。” 程时跳上单车摆摆手:“我先走了。” 李志刚也脸颊泛红,还强自镇定,假装没看到程时,转头背过身去看风景。 程时快笑死了,一路悠然远去。 程娟对李志刚抿嘴笑:“你怎么那么怕他?” 李志刚叹气:“以前我对他态度很差,现在他还经常帮我在叔叔阿姨面前说好话。我不好意思面对他。” 程娟:“放心,他不会放在心上。我弟弟是个心胸宽广的人。” ----- 陈杰那天差点被程时打,吓得好几天都不敢出来。 今晚上手痒,约了几个赌友在宾馆里打牌。 一连输了好几把,他很烦躁,嘴里骂骂咧咧:“真特么晦气,没有一件顺心的。” 牌友笑:“别那么小气嘛。平时你赢钱的时候,我们也没骂人啊。” 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撞开。 一群警察冲了进来。 桌上的人愣了片刻就跳起来往窗户边冲,想要跳窗,却被警察拉回来按在地上。 他们大声叫着:“你们凭什么抓我们?” 警官说:“有人举报你们赌博。” “我们什么也没干,就是打打牌。” 警察从桌布下抽出钱。 那些人低下了头。 刘杰快哭死了:妈的,出来打个牌都被抓,到底是哪个王八蛋举报我。 结果刘杰被关了不到十分钟就放出来了。 刘杰:“肯定是我爸来接我了。” 其他人叫:“我们一起被抓,凭什么他这么快就能走。” 警察:“他有举报立功的表现。所以就可以先出来。” 其他人听了,立刻愤怒地瞪着刘杰,心里问候了刘杰家上三代长辈和九族亲戚。 “卧槽,原来你就是那个举报人。不就输了一晚上牌吗?你至于吗。” “无耻!!你等我们出去,看我们怎么弄你就完了。” 刘杰脸上的喜悦变成惊恐,忙辩解:“我没有,不是我。” 那些人转开眼,背过身去,没人理他。 警察:“让你出去,你就出去。啰嗦什么?” 刘杰从派出所出来,没走几步,忽然一个麻袋兜头套下来,然后便是一阵拳打脚踢。 他依稀记得那晚上自己被打得有多惨,根本就不敢动。 可是今晚上这个力道完全没有那晚上的狠辣,而且好像是两个人。 那雨点一般的拳脚终于停了。 刘杰又等了一会儿,才扯开麻布袋,就看到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消失在远处的黑暗里。 他瞪大了眼:卧槽,这不是我叫去抢劫程时的人吗? 我给他们提供发财线索,他们不感谢我,为什么还来打我?!! 真特么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刘杰回去没敢告诉刘建设,请假在家休息。 听说那些牌友因为认错态度良好,也没有被关多久,就放出来了。 刘杰觉得应该没事了,才敢出来。 结果大白天的,在巷子里,在办公室外,他一个转身就会被人罩头打。 每次力道都不同,明显是不同的人。 连着好多天都是这样,没完没了,把他都要被打崩溃了。 这天他连上厕所尿尿到一半,被人摁在满是小便的地上给踢了两脚。wWW.xszWω㈧.йêt 他终于崩溃了,扯了头上蒙的文件袋,凄厉地嚎叫:“谁,到底是谁。我到底得罪了那位大神?!!” 不仅仅是这样,同时各种匿名举报信被送到了省里和市里。 有的说:“厂长刘建设纵容子女搞不正之风。” 有的说:“刘建设违规提拔儿子刘杰。” 还有的说:“刘杰玩弄妇女。” 上面给刘建设打电话,让他好好约束刘杰。 这些举报信不管真假,都不足以让刘建设下台。 只不过数量太多,而且一看就是不同人写的,所以上面不得不重视。 刘建设觉得肯定是程时在后面搞鬼,为的就是败坏刘杰名声,同时也在警告他不要再打那个机床的主意。 所以他压根没跟刘杰说,还觉得自己儿子挺委屈的,竟然被牵连了。 不过刘杰也多少听说了一点。 他想来想去,只有可能是之前跟他打牌的那些牌友,因为误会他报警立功,所以要报复他。 他想跟那些人解释,可是那些人看到他就绕着走。 他又打电话过去约他们打牌,想缓和一下关系。 结果那些人,要么听见他的声音就直接挂断。 要么就阴阳怪气地说:“怎么?刘杰同志是又想立功了吗?” “你高尚,你有觉悟,我们这些人没资格跟你坐在同一个牌桌上,何必迁就我们呢?” “你能不能不要出来害人了。” 刘杰第一次有了害人不成反害己的感觉。后悔当时不该找程时麻烦。 ----- 张自强一大早就来接程时了。 程时下楼看见他的时候,愣了一下。 因为张自强把头发剪了,就连花衬衫、牛仔裤都换成白衬衣和黑西裤。 简直就像换了个人。 之前是黄毛小混混,现在是清爽实干男。 张自强被程时看得不好意思,摸了摸头:“愿赌服输。不过,还真别说,剪了头发自己都感觉利索多了。” 程时戏谑:“呦,小伙子挺精神的嘛。” 张自强跳起来勾着他的脖子:“我还真担心你今早上又临时改变主意。因为.......” 话还没说完,一辆黑色奔驰在皇冠车旁边停下。 第40章 燕雀安知鸿鹄志 在炽热的阳光下,这辆黑色奔驰静静伫立,却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凝结,仿佛整个世界都成为了它的陪衬。 后车门打开,伸出一条穿着黑色丝袜和黑色高跟鞋的长腿。 光看那腿都觉得主人一定是个风情万种的漂亮女人。 果然,看清楚优雅下车的女人,张自强眼睛都直了:漂亮,太漂亮了。 本来已经对皇冠车见怪不怪的邻居们,这会儿又被成功吸引过来。 男人们无一例外像呆头鹅一样,瞪大眼睛伸长脖子,头跟着那个女人转。 这女人身上干练的女士短袖西装裙是这个年代最流行的垫肩收腰款式,沉稳的深棕色上点缀着略微夸张的白色大纽扣。 乌黑的齐耳短发烫成时髦的钢丝款式。 大红色的口红为冷冷的薄唇增添了一抹暖色。 纤腰长腿小翘臀,柳眉凤眼瓜子脸。 眼神都是冷冷的。 好一个冷艳御姐。 那女人对于程时打量的眼光,却没有丝毫躲避,直视程时的眼睛,快步走过来,朝伸出手,用微凉的女中音说:“程先生,你好,我叫卢再雪。是高科精密仪器公司的总经理。” 这一听就是受西方教育长大的,说话都跟这时候大多数人不一样。 这公事公办的语气,恰到好处的疏离与礼貌,虽然不觉得热情但也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 程时重生前跟商界许多女强人打过交道。 商场如战场,女人要想活下去,不得不强硬和冷酷。 所以他见怪不怪。 程时接住她的手,象征性握了握就松开,不卑不亢,回应:“你好。” 程时听说过这个厂子,由爱国华侨卢一鸣创建。是向东市这个年代少有的大型民营企业。 卢再雪:“我是代表公司来请程先生去做技术总监的。” 张自强从花痴状态惊醒,眨了眨眼,下意识说:“不行,我们先到的。” 卢再雪转头望向张自强。 她本来就有一米七的身高,还穿着高跟鞋,所以比张自强还高了一点,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冷傲和轻蔑,淡淡地说:“据我所知,程先生已经拒绝了贵厂的邀约。就算他已经是你们的员工,也可以自由选择更适合他的企业。” 妈的, 吵不过,怎么办? 张自强一哽,更慌张,转头望向程时,很紧张。 程时:“我暂时不想去任何企业就职。” 卢再雪:“程先生听听我们的条件再决定不迟。除了每年十万的底薪之外,我们能为程先生国内好的科研环境和福利。” 周围倒吸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机械厂,这么大的国有企业。厂长的账面工资也就七八百。 算下来一年不到一万块钱。 这个女人竟然张口就给程时十万!!? 还只要程时提供技术。 哪怕干两年,不要程时了。 程时不也赚够这辈子的花销了吗?尛說Φ紋網 老程家的祖坟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冒青烟的?!! 张自强慌得一批:妈的,比钱也比不过。 程时摇头:“不是钱的问题。” 围观的人更惊讶:这么高的薪水,程时竟然不去!! 宁肯窝在这个杂物间里苦哈哈帮人做零件?!! 是脑子被门夹了么。 卢再雪被直接拒绝了,却没有丝毫恼怒,脸上依旧淡定,问:“程先生对薪水预期是多少。我们可以谈。” 程时再次摇头:“我说了,不是钱的问题。” 这帮人怎么就不肯信呢,搞得他一句话要说无数遍。 卢再雪拿出一张名片递给程时:“程先生任何时候改变心意,都可以打电话给我。” 说完对程时点了点头就转身上车而去,仿佛其他人都不存在。 张自强那脆弱的自尊心被深深地伤害了,盯着美女的背影:我讨厌被美女蔑视,更讨厌被美女无视。 程时把名片随手插在包里,对张自强说:“喂,别发呆了。赶着干活呢?” 现在车间都没有空调。赶着早上凉快一点干活才好。 张自强:“好好,走。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爸怕你热,已经叫人搬了电风扇和冰块到车间。” 上了车张自强说:“哥们,你真够义气,我好怕你刚才跟着她跑了。” 对于任何男人来说这都是天上掉馅饼儿的好事。 美女经理拿着高额年薪上门聘用。 他现在不理解的是程时为什么会拒绝。 程时笑了笑,没说话。 他现在一天从汽车厂就能赚一两万块。以后厂子扩大了,请工人做,一天还能赚更多。自己想什么时候干,就什么时候干,可以根据自己对未来技术和市场的判断,随时改变产品,不用对其他人汇报,不用等别人同意。 但是没打算跟张自强说,因为一个只有打工思维的人是不会理解这些的。 就好像大雁没办法告诉麻雀,飞得更高就可以御风而行,摆脱树杈和屋檐的约束一样。 进了汽车厂,就远远看见张国华已经带着技术人员在楼下等了。 程时心说:看来你确实是被上面逼得没办法了。 张国华老远就伸手过来捉住程时的手:“程时同志,你能来真是太感谢了,简直就是我们汽车厂的救星。” 其实他昨天听张自强说了之后,觉得程时不过是在敷衍张自强。 程时说:“张厂长不必客气。干活之前,先跟我签个免责协议。需要你签名,按指印和盖公章。张自强签见证人。” 张国华脸上闪过很古怪的神色,说:“好。” 程时心说:啧啧啧,你还是不老实,还是想甩锅给我。 签完协议。 程时说:“麻烦贵厂的技术人员把机床拆开。” 张国华:“不是你来修吗?” 他本来想着程时要是修不好,就逼着他把自己那台给汽车厂。 反正机械厂肯定是没办法拿回去了。 程时冷笑:“我只是答应帮忙来看看。没说要动手。” 张国华暗暗咬牙:你个小狐狸,太狡猾了。 张自强不知道其中的奥秘,问张国华:“爸,我们拆跟他拆有区别吗。” 张国华含糊地说:“没区别。” 第41章 真正想救汽车厂的人 张自强对工程师说:“那就拆啊。” 自己好不容易把人叫来,这帮人怎么连个机床都不肯拆?!! 搞什么?!! 张国华骑虎难下,只能一边骂张自强“蠢货”,一边无奈对工程师挥手:“拆吧。拆吧。” 工程师也懵了,脸皱成一团:“厂长。这天价的东西,万一拆坏了,卖了我也赔不起啊。” 程时暗暗好笑:瞧瞧。一个个的都不想担责任。 张国华更囧,咬牙切齿地说:“叫你拆你就拆。哪那么多废话。这不有我吗?” 工程师只能硬着头皮把机床的外盖打开。 程时指导他把集成电路板拿出来,放在桌上,用厂里的仪器测了一下,说:“磁芯存贮器坏了。” 工程师心说:这个我也知道。外国人已经告诉我们了。 张国华:“你修吗?” 程时:“我可以做。但是没有材料。” 张自强:“你把材料列出来,我去买。” 程时:“有些仪表和零件,要去海城的研究所才能买到。” 张自强:“没事,你只要告诉我哪里有,天涯海角我都能买回来。海城就更不怕了,不就是两天火车的事吗?” 程时认真打量了一下张自强。 没有想到,最积极拯救这个厂的人竟然是最不起眼,最吊儿郎当的你。 你虽然有诸多缺点,可是这个优点就秒杀无数人了。 就冲你这个精神,我都要帮你修好。 程时微微点头:“好。” 程时又指挥工程师把东西装了回去,列了清单给张自强。 他一样一样的跟张自强讲要求。 张自强认认真真用他那歪歪斜斜的字在一个小本子上记了下来。 程时最后说:“好,就这样。有什么不懂,你打电话回来问我。东西买回来,直接送我家里来,我立刻就开始做。这里大概需要一千多块钱。你要带够钱。” 张国华:“你需要多久能修好?” 程时:“拿到所有材料后一周。”wWW.xszWω㈧.йêt 吹牛不打草稿!! 这东西外国人买我们几万美刀。你说你一周就能做出来。 张国华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问:“要是做不出来呢?” 他可以用激将法刺激程时,就等着程时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大声说:“我就把我那台赔给你!!” 呵呵,你这点小阴谋,还想把我套进去?!! 简直让我想笑。 程时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做不出来就做不出来。不然我要你签这个免责协议干什么吗?” 回去的路上,眼看要到张自强那天上车的地方,程时问:“不用去跟她道个别?你这一去多则半月,少则一周,才能回来。” “不用。”张自强摇头,“她不知道我喜欢她,也不知道我去看她。” 程时感叹:“啧啧,还是暗恋。怂货,天天去看,却连跟人说的勇气都没有。” 张自强说:“她条件太好,喜欢她的人太多。不会喜欢我的。” 程时:“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啊。你好歹也是厂长的儿子。” 只要动了真情,就会产生滤镜,觉得对方什么都好。 谁也不能免俗。 张自强苦笑一声:“其实我爸心里只有一个儿子,就是我那个读大学的哥哥。我三岁就被送到乡下外婆家,上初中才回来。跟我爸妈不太亲。” 哦,原来是受宠的嫡长子和不受重视的次子....... 程时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身份和地位都是自己挣来的。其实吧,你以后就明白了,世界上的人,不管是谁,除非来杀你打你囚禁你,不然他们做的事,对你而言都不叫事。所以你要不太把他们当回事。” 张自强的脸皱成一团,这会儿真像个苦瓜了:“你到底多大?怎么说起话来总是老气横秋的。” 程时在信用合作社门口下车,存了钱才慢慢走回去。 走到楼下,发现有个彪形大汉在等他。 此人跟他差不多高,比他重了二十斤不止。 浓眉广额,燕颌虎腮。 要是他再留个胡子,就更像绿林好汉了。 这个人,程时认识,叫于大东。 于大东后来在向东市混不下去,去了深城,误打误撞成了包工头。 程时跟他在去深城的火车上,因为一起抓小偷而相识,又因为都来自向东市成了铁哥们。 落魄的时候,连一碗猪脚饭都要程时请,他才吃得起。 风光的时候,开千万豪车同时包几个女明星都不心疼。 到了六七十岁还那么随性,最后心肌梗塞死在了女人的床上。 当年程时到处找刘杰报仇的时候,于大东整天跟着程时,生怕他出事。 程时本来打算等自己闲下来再去找他,结果他自己找过来。 这个世界果然是一个巨大的圈。 于大东身后是不久前被程时揍得很惨的一胖一瘦两个活宝。 他们一看到程时,就指着他说:“东哥就是他!!” “帮我们好好教训他。” 说话间,一个老头用无比慢的速度,颤颤微微从他们身边路过。 程时:“你们二打一都输了,还好意思来报仇?” 于大东:“我不是来为他们报仇的,只是听说你打架很厉害,想跟你切磋一下。你跟我打一架。我赢了,你帮我做一件事。我要输了,绝不再找你麻烦。” 程时:“可以。我赢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要求。” 于大东够哥们讲义气,而且也比外表要心思细腻和聪明。 程时猜,他还有别的事情要找他帮忙。 又一个老头拄着拐杖路过。 好像这些老人约好了都他们面前晃悠一般,就这么一会功夫都过去三四个老头老太太了。 程时:“打架动静太大,怕吓到老人家。我们比力气吧。” 于大东:“行。” 他心里很不屑:小子,你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如果格斗,你凭借灵活还可能占优势,跟我比力气,你就输定了。我这体格子,可不是吃干饭的。 程时指了指那张居民歇凉的水泥椅子:“我也不欺负你。你坐下,我按着你,你能起来就算你赢。” 那个瘦子咂嘴摇头:“你也太狂了。我们五六个人都按不住东哥,你竟然想一个人按住他。” 胖子:“你要长成我这体型还有可能。” 第42章 进了女儿国 程时昂首,言语间满是轻蔑:“我不但能压住你,而且只需要用一只手。” 没办法,不用激将法,于大东可能不会上当。 于大东像是听到了个笑话,或是被气狠了,竟然笑了:“不用你让,你整个人压在我身上,我都不怕。” 他坐下,往后一靠,冲程时招了招手:“来,有什么招数只管用上。五秒钟我没站起来,就算我输。” 程时走到他面前,双脚与肩同宽站定,伸出一只手抵住撑住于大东的额头:“好了。” “就着?你小子有点太瞧不起人了。”于大东轻蔑地一笑,想站起来,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脸憋得通红,用尽吃奶的力气也无用。 瘦子攥着拳,蹲下往上顶,好像这样就能为于大东助力:“东哥加油啊。” 一分钟过去了,于大东青筋爆起,却依旧在椅背上挣扎,沮丧地瘫软:“我输了。我起不来。” 瘦子和胖子交换了个惊悚的眼神,麻溜地躲到了于大东的身后。 程时放下手。 于大东分明很不服气,却只能说:“你要我做什么。” 程时:“你要保证这一片的小偷,混混从今天起,再也不来骚扰我和我的家人。” 于大东:“好。这个可以的。” 程时:“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你说说看。说不定我心情好,顺手帮你解决了。” 于大东猛然抬头:“真的?我输了,你也愿意帮我?” 程时点头:“真的。快说。趁着我还没改变心意。” 于大东:“为什么?” 他不相信别人会无缘无故这么帮忙。 毕竟程时现在可是向东市炙手可热的技术人员,多的是厂子请他过去。 程时:“因为你帮了我一个忙。” 于大东:“嗯?” 程时:“有人打电话举报刘杰,算是帮了我的忙.......” 自己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想着等自己空下来,再来解决这混蛋。 没想到有人先出手了。 他开始还在想会是谁。 结果刚才看见那对活宝跟着于大东就明白了。 于大东的兄弟被刘杰忽悠着吃了亏,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别人可能看于大东这外表,觉得他是有勇无谋的。 只有程时知道这家伙不但门儿清,而且蔫儿坏。 比如这对活宝挨打的事,于大东就会记在刘杰头上,不会迁怒于程时。 可是碰到讨厌的人,于大东专门干往人家啤酒瓶里尿尿,白粥里吐痰这种阴损事。 于大东“嘿嘿”笑了两声,挠了挠头,说:“我是纺织厂的职工。我们纺织机都坏了,停工十几天了。问遍了整个向东市,包括机械厂,没人能修。请原厂家来,原厂家爱理不理,说半年后才有空。而且他们两年前才修过。我们怀疑他们故意装了容易坏的零件。” 程时一脸疑惑:“你不是个木工吗?怎么又是纺织厂的职工?” 当初于大东南下后找的第一个工作就是在建筑工地做木质模板和门,后来包工程赚了钱又开了自己的家具厂。 于大东瞪着程时:“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会木工了?你怎么知道的?” 程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打了个哈哈,混了过去:“你手指上有刨子造成的伤痕,所以我猜的。” 这么说,于大东当年是在纺织厂下岗了再南下的。 我问他原来在向东市是干什么的,他还说自己是木工。 于大东看了看手背上那成宽条状的伤痕:也是这伤痕跟别的是不一样。擦伤没那么深,刀口又没那么宽。 他打消了疑惑,对程时说:“我们纺织厂几百号人,都等着开锅。听说你有这个本事,所以想请你帮忙修修。可是我们付不起太多的钱......” 听说程时收汽车厂的零件费,都是几万几万的。 纺织厂比汽车厂穷,所以他只能用打架这个法子,逼着程时去。 程时:“我要去看看,才知道是什么问题。不能保证一定能修好。” 于大东喜出望外,忙说:“我有三轮车,拉你去。保证你比坐皇冠车还舒服。” 程时哭笑不得:“大可不必,我骑自行车还更快。” 纺织厂离机械厂四站路,程时比于大东先到。 因为于大东跟厂长拍了胸脯,今天下午一定会把程时带回来。 所以厂长他们这会儿在厂门口翘首以盼。 这个面色红润,梳着短发的中年妇女是向东市国有企业里唯一的女厂长,姓胡。 “来了!”看到程时,她一拍手,然后回头说,“同志们,我们有救了。” 胡厂长身高一米五,声音却像比一米八的大个中气还足。 程时隔着几十米都能听见她的声音。 他一停下就被一帮大妈围住了。 这些大妈叽叽喳喳,帮他推车的推车,帮他拿包的拿包。 “哇,这么年轻,这么帅,要不是在报纸上见过,根本想不到这会是技术专家。” “可不是嘛。这工具箱好沉。” 程时只觉得耳朵里像是进了一群蜜蜂“嗡嗡嗡”的响。 他知道纺织厂里女工人相对别的厂多一些,但是没想到这么多。 这会儿于大东才骑着个三轮气喘吁吁赶到。 胡厂长踮起脚,用力拍了拍于大东的肩膀:“大东,你真是好样的。这么难请的专家都请到了。” 于大东那胡子拉碴的脸上竟然显出几分羞涩:“主要是程时同志人好,肯帮忙。” 程时几乎是被抬着到纺织机前面的。 这些大妈递毛巾的递毛巾,拿汽水的拿汽水,扇扇子的扇扇子。 热情得把见过大风浪的程时都整得有些尴尬了。 胡厂长说:“就是这一台二十年前从德意志进口的纺纱机,最近纺出来的纱一会儿粗一会儿细。如果是粗纱还好,细纱就没法纺。可是我们只有这两台机子能纺细纱,而且高端产品都需要细纱。” 程时微微点头,从包里拿出工具,开始拆纺纱机。小說中文網 刚才还吵吵嚷嚷的女人们顿时安静下来,紧张地盯着程时。 看程时拆纺纱机的熟练程度,胡厂长就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毕竟别说是外行人,就连她们,也不知道怎么拆。 第43章 高手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程时检查了一下纺纱机。 原来是牵引部位的滚珠丝杠密封件老化了,导致灰尘进入滚珠丝杠的内部。 滚珠丝杠在纺纱机中主要用于牵引、受纱、变式、上下锭等重要部位。 特别是在牵引部位,滚珠丝杠保持精度和稳定性才能确保纱线的细度稳定。 现在进了灰尘,原本滚珠的精度被影响了,所以纺出来的纱就一会儿粗一会儿细。 胡厂长很紧张问:“能修吗?” 程时说:“能,只要要重新做个密封套件。之前这个是橡胶的。我给你们做个不锈钢的。使用寿命更长。” 胡厂长:“好,要多少钱。” 程时:“一根一百块钱。一台有三十根。就要三千块。主要这东西,加工起来有点麻烦。如果你们觉得贵,可以去橡胶厂定制一个套子套在上面。我帮你们清洗一下里面。价格会便宜许多。虽然两年必坏,但是记得按时更换就行,效果也差不多。” 这些大妈就“嗡嗡嗡”议论起来:“这些外国人太坏了。我记得之前就是不锈钢密封套件的,坏了以后,他们就换了橡胶的,还说橡胶的效果更好,原来是为了逼我们两年找他们修一次。” “就是,太坏了。当时还花了我们十万美金,就为了买几片橡胶。” 胡厂长:“程时同志,麻烦你帮我们做吧。我们去叫橡胶厂定做也不知道尺寸。” 程时:“我需要几天时间,数量有点多。做好了过来帮你们安装好。我要把滚珠丝杠都带走,量尺寸也顺便清理一下。等我安装好了,运行没问题,你们再给钱。我做密封套间包用十年。十年内如果坏了,保修包换。” 胡厂长一把握住程时的手,用力摇了几下,红了眼眶:“太感谢你了程时同志。不知道大东用了什么方法才请到你,他没有胁迫你吧。” 本来纺织厂听说有企业花十万年薪请程时去都请不到,以为程时会狮子张大口。 没想到他收费这么低,服务还这么好。 让胡厂长不由得怀疑于大东用“非常规”办法把人弄来。 程时现在这么配合,一转身就不认账。 于大东很紧张,盯着程时,生怕他告状。 程时不习惯别人这么热情,把手抽出来:“没有,我是大东的朋友。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于大东也有些意外。 胡厂长这才放心了,对于大东,说:“大东,没想到你还认识这么厉害的朋友。怎么早不说。” 于大东这会儿脸上像是抹了金粉一样,觉得倍儿有面子,说:“一下没想起来。这不是立刻就把人请来了吗?” 走的时候,胡厂长非要程时拎个十几斤重的大西瓜回去。 程时哭笑不得:不收,胡厂长以为他嫌弃。 可是这么重怎么拿? 挂在把手上,把不稳车龙头,放在后座,也得扶着,不然就会掉下来。 于大东说:“没事,我把你送到家。” 于是,于大东就一路“哼哧哼哧”踩着三轮又把程时送到了楼下,又“哼哧哼哧”帮他把西瓜扛上七楼。 程时:“其实送到楼下就行了。” 于大东说:“那不行,你可是我们厂的救命恩人。” 程时:“进来坐会儿?” “不了,天儿不早了,改天来。”于大东走的时候重重握了一下程时的手,“放心。以后你就是我的兄弟了。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没人敢再骚扰你。那天老二和老三也是听了刘杰的蛊惑,我已经把刘杰打了一顿了。” 程时:“我也挺意外的,竟然会为了这事来找我。” 于大东沉默了一下说:“厂里就我一个老大爷们,我总不能让那群女人来低三下四求你吧。” 程时恍然大悟:这也是。所以后来,你会第一个下岗,也是因为这个? 程永进他们好奇地指着于大东的背影:“那是谁。” 程时一笑:“一个老朋友。” 程永进说:“看着不像好人啊。” 程时:“爸,在别人眼里,我也不是好人。” 程永进一哽:也是。 以貌取人是不对的。 程时切了一半西瓜,递给程娟:“给李哥送去吧。反正这么大我们一顿吃不完。没有冰箱放着也坏了。” 程娟脸一热,知道这是程时在用他方法让程永进他们慢慢接受李志刚,切了四分之一:“用不了那么多。” 程永进和蔡爱萍等程娟一走,就问程时:“哪个李哥?” 程时咧嘴一笑:“我姐的对象。” 程永进:“不会是那个李志刚吧。那个个体户有什么前途。我不准他们在一起。” 程时:“爸,我现在也是个体户。” 程永进又无言以对,有些恼羞成怒:“你小子,是故意来气我的吧。我是她爸,她的婚事,我还不能说话了?” 程时笑:“爸,你怎么还满脑子封建思想。要嫁人也是我姐嫁,未必还要挑你喜欢的?你又不去跟人洞房。” 蔡爱萍笑出声。 程永进气得拿起衣架:“你小子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连你老子都敢教训。” 程时早跑了,嘴里说着:“看看看,说话就说话,你怎么还急了。” 蔡爱萍看程时走了,才说:“我觉得李志刚别的都好,就是家里只有一个妈。以后婆媳关系难处。” 寡母一般会跟儿媳争宠。 程永进翻白眼:“还说我是老一套思想,你这个就跟没谱了。我妈也是寡居,没见到她跟你抢我?” 蔡爱萍:“女人的苦,你个大男人不懂。” 我要不是跟你来了市里,这会儿在乡下伺候婆婆的话,还不是一样每天受气? 程时冲下楼迎面碰上从楼下走上来的莫晓溪。 程时忙刹车,冲她一笑:“你回来了。” 莫晓溪的脸一下红了小声说:“谢谢你帮我喂焦糖。” 程时:“哦,它叫焦糖啊。对了,我要还你钱。” 莫晓溪忙把手指伸出来竖在嘴唇前。 六楼的门“哗啦”一声打开了。 莫老师阴沉着脸站在门里。 程时寒毛一竖。 莫晓溪无奈地看了一眼程时,低头进去了。 第44章 我不是要催你 莫晓溪一进去,门立刻“嘭”地一声又关上了。 程时莫名其妙:怎么回事,我为什么觉得心虚? 明明是正常的沟通,搞得好像我在偷情一样。 里面传来莫老师的大声叱责:“说了不要跟那个小流氓说话。他会耽误你的前程。” 莫晓溪哭喊着辩解:“没有。他不是那种人。不许你这么说他。” 莫老师:“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自甘堕落。” 按照程时的原则,此时应该淡定离去,毕竟人家教育自己家女儿,他管不着。 可是听到莫晓溪那么委屈,他总觉得好像她是被自己连累了一样,忍不了。 而且莫老师骂得太难听了。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敲门。 里面顿时静了。 莫老师问:“谁。” 程时冷冷地说:“我!莫晓溪现在由我罩着。莫老师要是不想有别的麻烦,就对她好点。” 莫老师没敢出声。 程时觉得吓唬得差不多了,转身下了楼,拆开滚珠丝杠,开始清洗,量尺寸,画图。 这个工作还挺麻烦的,螺杆、螺母、钢球、预压片、反向器,防尘装置,都是精细配件。仦說Ф忟網 而没有原版图纸,靠手工量磨损严重的零件,误差太大了。 所以他只能根据各个部分尺寸来反复相互校准。 他把帮汽车厂做零件的工作全部交给了程永进。 程永进毕竟是机械厂的熟练工人,这会儿又正值壮年,所以上手很快。 所以学做连杆轴颈也很快上手。 现在的他,一刻都不舍得让机床停下,好像有钱不赚,是一种罪过。 早上六点多就起来干活,午饭上匆匆吃一口就下去干活。 其实程时今天晚上也用不上机床,只是怕程永进把自己累着,下去把程永进叫上来吃饭,就把机床关了,锁门。 夜里听见楼下有打斗声,这栋楼里都是退休的职工,都没什么油水,从没闹过贼。 程时意识到是有人来偷机床,一下蹦起来,拿了一根棍子就冲下去,路过六楼的时候,察觉到门开了一条缝,他也没顾得上看是谁在门后,叫了一声:“把门关好,别出来。” 他嫌弃爬楼太慢,从楼梯口的栏杆一翻就到了五楼,然后连续翻了几下就到了一楼。 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月色里跟几个人缠斗。 程时认出那是于大东,那另外几个就是贼了。 他冲过去。 那几个人一看到他,撒腿就跑。 于大东生怕程时误会,忙叫:“是我,我是来帮忙的。” “知道。”程时跑近了,问,“大晚上的,你怎么在这里。” 于大东说:“白天注意到你机床在杂物间,这里没有任何保卫措施。我怕有人来打你机床的主意......” 程时:“你整晚都守在这里啊。” 于大东:“嗯,你去睡吧。我反正白天也没事,能补觉。” 程时:“别守着了,他们偷走也用不了。” 于大东:“你不明白。有些人偷这个,不是为了自己能用,只是纯粹想让你用不了。就算是它被偷走拆了卖废铁,那你不也找不回来了吗?损失最大的还是你啊。” 这倒也是...... 程时抿嘴:“那你辛苦一晚上。我明天去做个铁门安上。” 虽然也防不住,但是对方拆门的时候弄出动静,也能让他听见,有时间下来阻止。 他上去弄了一把白帆布躺椅下来,给于大东:“你非要守着,就躺在这上面将就着睡一会儿。” 反正杂物间的通道狭小,于大东这体格,往哪儿一躺,谁也别想不惊动他就过去。 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天天这么折腾太消耗他的精力了。 程时一边琢磨这个防盗的问题一边往回走。 路过六楼,门里面传出,莫老师幽幽的声音:“程时同志,请你赶紧把那机床搬走吧。自从你弄了机床回来,我们就没有过过一天安稳日子。” 程时一顿:这事真没法回嘴。 毕竟这里是居民楼,他不能为了一个人的事情,让一栋楼都跟着提心吊胆。 特别是像莫家这种孤儿寡母,家里连个男人都没有,遇见这种事肯定害怕了。 要不出去租个店铺,他就住在店铺里? 反正现在家里也挺挤的。 程时这么想着,又继续往上走。 程永进也被吵醒了,站在门口问:“遭贼了?” 程时:“没事,于大东帮忙赶跑了。” 程永进:“我下去守着。” 程时哭笑不得:“不用,他在下面。” 程时早上起来,看到于大东在杂物间门口睡得鼾声大作。 程时把他摇醒,上去吃早饭。 于大东顶着个鸡窝头一脸懵地跟着程时,到了门口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豆浆油条白粥咸菜和在厨房进进出出的程永进夫妇,愣在那里。 程永进他们昨天对于大东还有些害怕和嫌弃,今早就对他热情多了。 “来来来,于大东同志辛苦了,赶紧坐下吃饭吧。” “诶。”于大东应了,低头进来,呼噜呼噜把粥喝完,起身鞠了一躬,“我吃饱了,打搅了,谢谢叔叔阿姨,我走了。” 然后转身就快步走了。 蔡爱萍指着他的背影:“诶,这是怎么了?” 程时:“没事,可能累了,让他早点回去休息吧。” 其实他看到了于大东发红的眼角,却不想拆穿。 于大东是孤儿。 方才他们热热闹闹的样子,可能让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沟坎要过,大多数时候都只能靠自己。 程时今天开始加工那个密封构件,一天忙忙碌碌,总算是做出了让他满意的零件。 张国华那天跟程时约定好,在修好数控机床之前,程时每天为他稳定供应的零件种类和个数。 所以今天,他还亲自来取了零件,给了钱。 程时赶着在信用社下班钱,去存了钱回来,到家的时候都6点多了。 他远远看见于大东在楼下等着,问:“嗯?你怎么又来了。” 钱大婶假装走出来收衣服,其实想偷听他们说话。 于大东:“我不是要催你,就问问,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第45章 最好的改变 程时:“不用,我已经做好了。” 于大东铜铃眼瞪得溜圆,炸雷一般吼了一声:“真的?!哇,哥们,你太厉害了。” “咣当”一声响。 等程时他们回头时,只见铝盆在地上打转转,钱大婶已经跑到门边,身形都快出残影了。 程时快笑死了。 于大东意识到是自己把人家吓到了,干咳了一声,放低了声量问程时:“那你现在能厂里安装吗?” 程时皱起脸:“太晚了,光线不好没法装,而且没几个小时弄不完,明天一早吧。” 于大东:“好好。我明天早上来接你。” 程时:“不用接,我自己去。” 于大东:“要的,要的。” 程时留于大东吃饭。 于大东却忙不迭跑了,主要是怕程娟不自在。 蔡爱萍在吃饭的时候对程娟说:“你们要是确定了关系,就把小李带回来坐坐呗。” 她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对程娟表示支持。 说完,她在下面悄悄踢了一下程永进。 程永进这才不情不愿地说:“你喜欢就好。反正也是你要嫁的人。” 程时也很高兴。 这样一来,程娟肯定不用嫁给刘杰了。 这是迄今为止,让程时最高兴的变化。 程娟抬头笑了笑:“好。过一阵子吧。我也还没去过他们家。” 这一阵子家里太多事,不是见父母的好时机。 程时明白程娟的心思,安慰她:“放心,我很快就能安定下来了。一定让你们尽快成婚。” 程娟羞得脸都红了:“你又胡说八道。” 程时:“怎么你在面前那么温柔,到了我这里就凶巴巴的。” 程娟更不好意思,红着脸捏拳锤了一下他上臂肌肉最多的地方。 程时脸皱成一团:“完了,打伤了,明天不能干活了。” 程娟翻白眼:“少给我装。你皮糙肉厚的,这么一下哪里就能打伤你了。” 程时吃过饭,在琢磨汽车厂拆回来的那个集成电路板,准备睡觉的时候,担心机床,决定下去看看。 下到楼下,才发现于大东和程永进一人一张竹躺椅,一个睡在杂物间过道里,一个索性睡在了外面,已经鼾声如雷。 程时无奈看着他们:这两人真是....... 程时一大早就被人摇醒,迷迷糊糊睁眼,于大东那张大脸赫然出现在眼前:“起来吃饭了。” 程时捂眼哀叹:“我去,你真是像周扒皮一样,上我家里来催我上工。” 于大东嘿嘿一笑,坐下了:“吃饭不积极,脑壳有问题。” 程娟出来,看到于大东也吓了一跳。 于大东:“姐姐别怕,我去外面吃。” 他拿了粥碗和一根油条就去;楼下蹲着吃了。 他这样,程娟倒不好意思了,匆匆吃了两口就走了。 程娟路过他面前,他忙站起来:“姐姐就上班去了吗。” 程娟忍不住笑了:“没事,你上去吃吧。” 于大东拿着空碗进来。 程时斜眼看着他:“你多大了。我叫姐姐,你也叫姐姐。你不要脸。” 于大东红了脸:“不是我想扮嫩,我总不能占你便宜吧。” 程时知道他虽然看着粗鲁,却极其讲礼节。 大概是觉得自己从小没有长辈教导,反而生怕不和礼数,被人嘲笑。 叫程娟姐姐,只是为了把自己辈分放低到跟程时一样。 他忍不住笑了,回答:“行吧,你开心就好。” 吃过饭,于大东想赶小鸡一样催着程时去纺织厂。 胡厂长又带人在门口等着。 程时有点受不了他们的热情了,说:“厂长,我安装零件的时候需要绝对的安静。因为这东西太精细。” 胡厂长立刻明白了,把那些叽叽喳喳的女人们都赶了出去。 程时把滚珠丝杠拿出来,套上他做的密封罩,安了上去,退开,光安装就花了两个小时。 他满头汗,擦着手推开说:“开机试试。” 胡厂长叫人拿了原料过来。 纺纱机就“呼呼呼”的转起来了。 匀净,细白的沙就从纺纱机上源源不断地流出来,同时缠绕在了几十个纱锭上。 场面十分壮观。 程时默默观察着。 暂时来看,一切运行良好。 纺纱完一个纱锭,他示意胡厂长关了机子,把插头拔了。 “厂长同志去检查一下这个纱。我看看密封效果。” 胡厂长忙去检查了。 程时又把那个滚珠丝杠拆下来,看了看里面。 暂时没有进任何灰尘。 至少现在看来,效果很好。 他又装了回去。 胡厂长满脸喜悦的拿着纱锭过来了,老远就说:“程时同志,你真是太厉害了,这个纱比我们之前的产品还要匀称,没有次品。” 程时:“好,那暂时可以用了。我建议你们每一、两年,把它拆开检查,清洗一下,上点润滑油。这样可以延长整个构件的使用寿命。如果你们不敢拆开就叫我来。我免费帮你们维护。” 胡厂长握住他的手:“真是太感谢了。” 她拿出一大叠前,看着足有一万:“这是给你的报酬,程时同志辛苦了。” 程时数了三千,把多的退还给了胡厂长说:“说好多少就多少。” 他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胡厂长问:“听说程时同志在找厂房,想自己开厂?” 程时一顿,回答:“啊,是。” 胡厂长:“我们厂有套闲置的房子,你有没有兴趣看看。” 程时:“行,去看看吧。” 他明白胡厂长的意图:他在这里,万一有什么问题,随时能找到他。 跟谁租都是租。 这里刚好位于家和信用社之间,去两边挺方便的。 大家都打明牌,互惠互利,反倒最轻松省力不用提防。 平心而论,这套两层楼的房子,对现在的他而言,再合适不过了。 上面三室一厅厨房厕所俱全,可以住下他们一家子,下面可以当工作间,肯定比杂物间舒服多了。 过几天,等他的营业执照下来了,做个牌子,公司就算是成立了。 大不了去改个营业地址。 程时问:“挺好的,多少钱一个月。” 这种连铺面带车间和二楼住房的一个月怎么也得两百块。 不过,很值得。 因为从此他就有独立门面,也不用睡在客厅里了。 第46章 跟过去告别吧 胡厂长:“不用钱,程时同志要是肯住在这里,是我们的荣幸。” 程时:“那不行。租金一定要收的。不然以后怕有人说闲话。” 胡厂长:“那就十块钱一个月吧。反正是闲置的房子。” 这套房子,一看就是特地为他准备的。 窗户和门刚刷过油漆,墙壁也重新粉刷过。 就连玻璃也被擦得干干净净。 程时还要说什么。 于大东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别啰嗦了,厂长给你,你就住着。” 胡厂长说:“程时同志,我知道你以后是要干大事业的人。你就当是我在投资给你。以后你的企业做大做强了,如果我们遇到困难,你能拉一把就行。” 程时感叹:她能成为向东市唯一的女厂长,不是没有道理的。 虽然纺织厂相比机械厂和汽车厂,规模小得多,她的眼界气度和胸怀,却比那两个厂长都要强。 而且眼下在纺织厂安定下来,对他而言是最好的选择了。 程时:“话是这样说,可是我不想占人便宜。” 胡厂长:“怎么叫占人便宜,你想想看。一台纺纱机,你就帮我们节省了几万块,都够把这房子买下来了。这点租金算什么。”小說中文網 程时接了钥匙:“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大东高兴得不行,拍着程时的肩膀:“哎呀,小子,你住到这里来可太好了。” 虽然才几天,他却觉得跟程时已经是生死之交。 程时倒吸冷气:“哇,你轻点,你那熊一样的巴掌,是想把我拍碎么?” 于大东:“你什么时候搬家,我们来帮忙。” 程时:“我要回去跟我爸妈商量下。” 于大东:“好,你给厂里打个电话,我带人来帮忙,我有三轮车。” 胡厂长:“开厂里的小货车去,一车就拉回来了。节省程时同志的时间。” 他回去,也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程娟接到程时的电话,也回来了。 程时把这事跟他们说了。 程永进半天都没说话。 他心里滋味陈杂。 虽然知道刘建设已经容不下他们,而且程时不是池中鲤鱼,而是有一日要腾空的鲲鹏。 迟早是要搬走的。 可是他把一生中最好的年华,都给了机械厂。 住在这里,是因为信念,也是念旧。 现在一离开,就彻底断了联系了。 程时说:“爸,我知道你舍不得那些老伙计,反正纺织厂离机械厂也只有几站路,你要想回来,可以随时回来。” 程永进点头:“好。” 程娟:“爸,我们这是越过越好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程时说:“对,往后日子只会越来越好。房子会越住越大。” 程永进脸上才露出笑脸来。 程时打了个电话给纺织厂。 纺织厂果然派了个小货车来。 可怜程时家所有破破烂烂,包括家具,锅碗瓢盆,衣服连带机床都没能装满那个小货车。 程时还扔掉了一些蔡爱萍攒下来的玻璃瓶,易拉罐什么的。 蔡爱萍本来心疼得不行,要捡回来。 可是程时说:“以后我就是一个公司的董事长了,家里还全是这个太掉价。” 她也只能算了。 领居们有一些下来送行帮忙。 有些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那只叫焦糖的猫一直在程时脚边蹭着。 这几天莫晓溪不在家,它又天天跑到程时这里来蹭饭,睡在程时这里。 程时不忍心丢下它。 不然以后它又是饿六天,饱一天。 现在是夏天还好,要是在向东市零下两三度的冬天被赶出来,可能还会被冻死。 他顺手把焦糖拿起来放到自己挎包里,跟跟程永进上了后面的货箱。 让蔡爱萍和程娟坐在副驾驶。 他瞥见了钱小英站在二楼,却没理会。 能摆脱她的纠缠,他求之不得。 上车后,程永进抬头看着远去的破旧的钢混框架红砖小楼,还有各种熟悉的厂房,围墙,数目,又忍不住湿了眼眶。 他来机械厂上班的时候,也就程时这么大。 一晃二十几年,过去了,又这么毫无征兆的就要离开了。 程时拍了拍程永进的手背:“爸。不要伤心。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程永进觉得不太可能,但是明白程时也是为了安慰自己,点头:“好。” 程时此刻心里却豪情万丈,脑海闪过那句诗“鲲鹏一日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于大东他们几个人两趟就搬完了所有东西。 主要还是穷,家当少。 程时忙着在楼下把机床固定在地上。 现在这个工作间,把两边门打开,就有穿堂风。 没有空调也很凉快。 于大东他们搬完了东西,下来围成一圈看程时忙活。 于大东感叹:“我看你年纪比我还小,到底哪里学的这些手艺。” 程时笑了笑:“看书自学的。” 于大东:“我最佩服学习好的人了。我一看书,就脑壳子发胀。那些字就会变成小蚂蚁在我面前跳。” 程时:“是挺难的。” 重生前,他不但要自学物理,化学,电工,机电,还要学英语。 刚学的时候也像是凳子上有钉子,坐不住。 后来养成/习惯,每天学一个小时,积少成多,不知不觉就把高中的课程都学完了。 然后去大学里蹭课,又把大学的学完了。 那时候的教授都很好。 只要是想听课的人不管是什么身份,教授们一般都不会赶走。 晚上程永进和蔡爱萍做了一桌子菜,请今天帮忙搬家的人吃饭。 晚上,程时睡在自己单独的房间里,感觉比后来搬进大别墅还开心。 有些东西早一点得到和晚一点得到,对人的意义,带来的情绪价值完全不同。 焦糖叫了一声趴在他枕边嘴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 程时拍了拍它:“睡吧,今天一天太忙了,没顾得上你。” 程时次日就去把营业执照上的地址改了一下,拿到了新的营业执照。 做了个牌子挂上了,上面写着“时运机械电子有限公司”。 于大东买了串老长的鞭炮,在店铺门口放。胡厂长还特地送了几个花篮过来,让程时的店铺看起来更有排场。 第47章 化腐朽为神奇 让程时惊讶的是,李志刚也送来了个花篮。 现在个人装电话要五千块钱一部,太坑爹了。 程时本来打算过几年业务多了再说。 胡厂长把厂里的电话分了一根线给他,把这个问题也解决了。 程时在报纸上登了一则开业公告。 虽然现在只有他跟程永进两个正式员工,可是小公司就算是正式开张了。 胡厂长还特地打电话去报社讲了程时帮他们修好纺纱机的事情。 报社记者一听这个风头正劲的年轻人又立了新功,忙过来采访胡厂长跟程时。 反正群众喜闻乐见,领导也喜欢看这种消息。 次日报纸上就登出了这一则新闻。 新闻配图是刚修好的纺纱机正在全速运转的照片和程时新公司的照片。 等于又帮程时打了个免费的广告。 程时忍不住感叹:胡厂长真是会做人,这事情处理得有里有面。 她这么会办事,以后再找任何人帮忙,人家都会答应。 那天蔡爱萍回去,想把之前程时扔掉的东西又捡回来,结果发现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坐在楼下嚎啕大哭。 大家都绕着他走。 蔡爱萍过去一看,竟然是张自强。 “自强,你怎么在这里哭。” 张自强一看到蔡爱萍,蹦起来:“蔡阿姨,看到你太好了,我还以为程时逃了,不要我了,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把他要的东西找全。” 蔡爱萍又好笑又心疼,给他擦眼泪:“哎呦,瞧你伤心成这样。你是从火车站直接过来的吧。还没回去问张厂长吧。我们搬家了。” 程时给张国华打电话跟他讲这个事,还告诉他以后要买零件要来这里先下单,然后派人来这里取零件,交钱。 张自强还没来得及回去,自然就无从得知了。 张自强:“啊?” 程时正忙着加工零件,忽然看见蔡爱萍带着个胡子拉碴的人进来,惊讶得停了机器,直起身子。 张自强眼睛都还红红的,对程时一抬手,哽咽着说:“我回来了。” 程时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伙计,你怎么累成这样。真是辛苦了。” 程时开始清点张自强带回来的零件,仪表和设备。 还别说,还真别说。 张自强平时吊儿郎当的,这件事却办得极好。 这些零件和仪表设备都严格符合他罗列出的要求。 而且每一个的采购清单,发票都清清楚楚。 孺子可教。 他一边看一边对张自强赞口不绝。 张自强笑得合不拢嘴,瞬间觉得这几天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而且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有自信心。 原来他也也有能力把一件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原来迈出第一步,没有他想象中难。 程时清点完,就带张自强去他房间休息,说等晚上安静下来,他再来做磁芯存贮器。 程时下来后又开始做零件。 过了一会儿,于大东进来,背上还背着一张床。 程时:“干嘛,你要搬来我这里吗?” 于大东说:“什么跟什么啊。我看你那张床都要散架了,帮你做了张杉木的最简单的架子床,以后有好材料,再帮你做。” 程时很意外,虽然知道这家伙外表粗鲁,其实心思细腻敏感,可是没想到他能为自己做到这一步。 “谢谢兄弟。” 于大东一脸嫌弃,帮程时把床扛上去,在嘴里嘀咕着:“肉麻死了。我也是举手就能完成的劳动。” 他记得程时说过一句成语,就拿来用了。 张自强忽然在上面尖叫了声。 然后于大东就把他拎下来了。 于大东咬牙切齿地说:“这混蛋不知道怎么溜上去了,鬼鬼祟祟在你房间。” 张自强大叫:“你是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莫名其妙。” 程时意识到,这两人还没见过面,笑出声:“误会了。来我来给你们正式介绍一下。” 张自强和于大东被程时介绍为好朋友的时候,各自窃喜,然后满脸不情愿的跟对方象征性的握了一下手,各自在心里骂骂咧咧。 “虎背熊腰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人,肯定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接近程时。” “尖嘴猴腮的,一看就是个变态,肯定是为了偷窥程娟接近程时。” 程时对张自强说:“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天这个时候来接我,我去帮你们把数控机床安装好。” 他数了两百递给张自强:“你买的零件里面,有一些是我自用的。” 张自强:“不用了吧。” 程时:“要的,公是公私是私,不然你跟你爸爸不好交差。” ----- 次日一大早,张自强就来了。 程时却不着急走,说:“等个人。” 过了一会儿,一个美女来了。 这美女穿着一袭剪裁得体的素色连衣裙,中等身形,腰肢纤细,挺拔端庄。 及肩的长发乌黑亮丽,柔顺地垂落在她的双肩,偶尔有几缕发丝调皮地拂过她白皙如雪的脸颊。额头光洁饱满,双眸如一泓秋水,闪着睿智和机敏的光芒。鼻梁挺直而小巧,嘴角带笑。 是少见的知性、美女。 张自强满心酸意:为什么程时身边总有美女出没?!!真是太让人羡慕嫉妒恨了。 程时才交代了程永进几句,和美女一起上了张自强的车。 张自强小声问程时:“这是谁。” 程时:“我一个朋友。” 张厂长他们已经在车间等着了。 程时指挥工程师把集成电路板拆下来,然后把他做的磁芯存贮器安装在集成电路板上。 工程师拿着程时做的磁芯存贮器心里直犯嘀咕:还真是一模一样。 就不知道是个绣花枕头还是真的有用。 集成电路板一安装回去,接通电源。 工程师自己试着加工了一个小零件。 确认机床恢复到了停机之前的水平。 工程师很惊讶,现在对程时佩服得五体投地:“程时同志技术能力真是太强了。” 张自强惊叹:“哇,哥,你真是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能啊。”仦說Ф忟網 张国华:“很好,感谢程时同志。” 程时:“这一次能顺利修好,一大部分功劳在于张自强同志及时准确地把我需要的元件和材料采购回来。” 第48章 不受宠的孩子 张自强一脸渴望地望着张国华。 他这么卖力,就是想听张国华表扬自己一句,哪怕是一句都好。 张国华淡淡的说:“知道了。” 张自强眼里的光立刻黯淡了下去,苦笑了一声:我在奢望什么? 我就算豁出去命去,也不及那个人抬抬手指让你更高兴。 程时也气得不行,垂眼淡淡地说:“成本五千,手工费五千,付钱吧。” 本来想看在张自强这么努力的份上,象征性收点钱就算了。 结果张国华这样油盐不进,不知感恩,那他就没必要客气了。 张国华惊讶地说:“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付给你这么高的手工费了。” 程时拿出那个协议,念了起来。 上面备注了,修理不好,程时不负任何责任,若是修理好恢复正常运转,要按照程时的报价付费。 张国华想起协议上还有这一条。 当时他觉得程时多半修不好,所以压根没去管。 张国华想耍赖:“不可能,你这是敲诈?” 程时:“那行吧。我把我的东西拆走,你另请高明。” 张国华决定无赖到底:“来人把程时同志请出去。” 反正现在机床修好了,不用再找程时订购零件,撕破脸也不怕。 程时冷笑:“你就那么确定,我修好以后,它就一直不出问题?” 张国华一愣。 程时问旁边的美女:“记者同志,你都听见了吗?” 郭记者:“是的,没想到堂堂大国有企业的厂长,竟然这么无耻。程时同志帮你们解决了这么大的问题。相比之前原厂家的修理报价,程时同志的这个报价已经很合理了。而且除了工本费,你还应该要按照报纸上承诺的给他奖励。” 张自强才想起来这不就是之前采访过程时的记者吗? 当时他光顾着看笑话去了,竟然没有仔细看这个美女。 张国华有些慌了。 这个时代,在市电视台工作的人多少有点背景。 而且这事一曝光,他的脸还往那里放。 张国华忙说:“误会,都是误会。我现在就给钱。” 他忙叫财务去去了一万一千块来。 程时接了钱,拿出收据开好,公事公办地说:“我先给你们开个收据,你们要是发票,改天来我公司。这个磁芯存贮器保修两年。其他地方坏了,我不负责。” 他扬长而去。 要是往常,张自强肯定气得不行。 现在他却觉得心里畅快无比,好像程时帮他报了仇一样。 张国华看到他在笑,也不顾身边有其他人在,直接劈头盖脸就骂张自强:“你个混账,瞧你找回来的什么人?既然知道记者跟着,为什么不提醒我,害我差点被人抓住把柄。你知道这件事有多大吗?这要是真的见了报,我可能连厂长都做不下去了。” 张自强彻底心死了,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冷冷目光看着张国华:“程时明明帮我们修好了机床,你不感激,还总想着给他挖坑,就算以后我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再叫他来帮忙了。” 张国华:“放屁,谁要你帮忙,你个窝囊废,说得好像自己真的帮了忙一样。” 张自强:“是,我是错了,不该心软,为了你去求他,现在挺后悔的。放心,我以后不会这么傻了。” 张国华气得脸都紫了,拿起桌上的东西就要砸张自强:“你个畜生,竟然敢跟我这么说话。” 张自强没理他,直接走了。 从汽车厂出来后,郭记者感叹:“没想到你说的大新闻竟然是这样的。国有大企业......” 程时昨天给她打电话说,他今天要去帮汽车厂修数控机床,争取彻底解决机床集成电路板的问题。 郭记者自从上次听程时提过一嘴,也一直对这个很关心,便欣然前来。 眼看着程时解决的很顺利,本以为张国华应该感激涕零...... 程时淡淡地说:“见怪不怪了。” 郭记者轻轻点头,也不好再说什么。 程时说:“郭记者,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我请你吃饭吧。” 郭记者:“叫我郭霖就好。吃饭就不必了,不然被人看到,要说我收受贿赂。你请我吃个冰激凌吧。” 程时知道其中的利害。 这点小恩惠,郭霖受了没多少用处,却后患无穷。 所以也不坚持了。 张自强满心悲愤和憋屈从厂里出来,在街上游荡了一圈,发现自己压根没地方去,最后还是去找程时了。 其实他没脸见程时,因为他父亲那样,连带着让他也好像是那种过河拆桥的小人一样。 这会儿天都黑了,程时家的门店已经关门。 张自强不好意思敲门只能在楼下徘徊,背后猛然被人拍了一下。 张自强眼前一黑差点被那力道送走,回头一看,原来是于大东。 于大东:“黑麻麻的,你在这里干嘛?” 张自强:“你在这里干嘛?” 于大东:“我可是棉纺厂的职工,我在巡逻,在干活!!” 张自强把头偏开,有些心虚:“哦。” 于大东觉得张自强的脸色好像不对,问:“谁欺负你了,你怎么了?” 兄弟的兄弟,也是他兄弟。 既然看出来古怪了,他不能放着张自强不管。 张自强:“不要你管。” 于大东:“你个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家伙。看我不打你......” 程时从窗户里伸出头来:“都上来,你们两好吵。” 他本来在看书,结果硬是被吵到看不下去。 张自强和于大东交换了个眼神,悻悻上去了。 程时自然知道张自强是为了什么,只问:“你吃饭了吗?” 今天那样的情形,张自强又这个时候还没回去,多半是跟张国华吵架了。 张自强低着头,摇了摇头。 程时拿了剩饭剩菜出来:“还没凉,吃吧。” 张自强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饭菜,塞着塞着忽然就哭了。 豆大的眼泪无声地掉落在碗里。 于大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要问张自强。 程时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好一会儿,张自强才吸了吸鼻子,说:“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差点死在手术台上。之后她身体就一直不好。我爸妈觉得都是我的错,恨不得我压根就没出生过。” 第49章 不破不立 张自强:“从小他们就只喜欢我哥。我哥不管什么都是对的。他什么比我好。比我懂得哄他们开心,比我长得好看,比我成绩好。只有他是他们的儿子,而我就像个影子。不对,应该说我就像墙上的泥点。留着碍眼,扣掉又会坏了墙。我爸也不打我,就是骂我。各种羞辱我。妈妈从来当我不存在。大家还觉得我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我能怎么避免自己出生,不让我妈难产。怎么样才能让他们喜欢我。小时候,我被人打了都不敢回去告诉他们。因为他们不会安慰我,不会为我出头,只会嫌弃我在外面闯祸。我抢着做家务,他们没有一次满意,嫌弃我做的饭不好吃,我的碗和衣服没洗干净。反正我做什么都不对。” “程时,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你有全心全意护着你的爸妈和姐姐。我的家人却更像是仇人。可是我又很感激你。程时,只有你肯相信我,把事情交给我,还夸我做得好。自从认识了你之后,我真的觉得自己帅多了,脸上和眼里都有光了。” 于大东吸着鼻子,抹眼泪:“兄弟,别伤心。我还是个孤儿,比你更惨。我流浪到纺织厂门口,被厂长收留,在纺织厂吃百家饭长大。在纺织厂子弟小学凑合着上了几天学,还好厂长给了我一个保卫处的工作做,我如今才能有口饭吃。” 张自强一愣,哭得更厉害:“你怎么这么惨......” 于大东抱住他,用力拍着他的背,嚎啕大哭:“我们太惨了。” 张自强被拍得一边哭一边打嗝。 程时本来听得鼻子酸酸,这会哭笑不得:“喂喂喂,差不多得了。等下爸妈就散步回来了,你们别把他们吓坏了。” 张自强他们才停了,抹着眼泪。 程时说:“我不想劝你善良,不想说那毕竟是你爸爸,你应该对他多忍让。因为我不知道从小到大,你到底承受了怎么样的忽视和痛苦。” 其实这一代父母对孩子都是这样,以为打骂就能让孩子走正道,以为爱不用表达出来,孩子总有一天会明白。 他幸运的是还有温柔的,总是护着他的妈妈。 可是都经历了那么长的痛苦和挣扎,才能跟自己,跟父亲和解。尛說Φ紋網 这个世界,只有父母这个身份是不用领证和培训,也不用征求别人意见就能上岗。 所以不合格的父母太多了。 张自强有些发呆:“你没觉得是我的错吗。” 程时:“你有什么错。错在不该出生在这个家庭?还是压根不该出生。可这不是你能决定的啊。我也没觉得你的父亲因为生养了你,就把你当成他发泄痛苦的工具。这世上,谁都没有权利这么对别人。夫妻,父母,子女,朋友都一样。” 张自强的眼泪又掉下来了,相比刚才的愤怒,此刻更多的是委屈。 第一次被人理解,才更觉得委屈。 程时拍了拍他的肩膀:“有几个英雄和伟人不经历苦难就成功?王阳明说,心不死则道不生,欲不灭则道不存,心不苦则智慧不开,身不苦则福禄不厚。不破不立,晓浴新生,凤凰涅槃,向死而生。倘若穷途末路,那便势如破竹。” 张自强和于大东张嘴结舌,一副呆傻模样。 程时说:“听懂了吗?” 张自强和于大东一起摇头:“听不懂。” 程时叹气:“简而言之,就是,正是这些苦难让你成为独一无二的你,所以干就完了。” 张自强:“上次我说要你收我做徒弟,这次我通过考验了吗?” 程时:“通过了。不过我发现你不适合搞技术。” 张自强满脸失落:“连你也看不起我。” “不是看不起你。搞技术对你而言未必就好。你看看。”程时摇头指着身后那一叠刚从新华书店和市图书馆借来的书,“你要把那些书看完,才能跟我学修机床。你能看完吗?” 张自强的眉头立刻皱成一团。 程时说:“就算你看完了,每天也要对着桌上的仪器设备一整天。你确定你坐得住吗?” 张自强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程时说:“但是这一次,我发现你有一点,比很多人强。你更有韧性,拉得下脸,而且有足够的耐心。我觉得你很适合搞销售和采购。你要是不想在汽车厂浪费青春,可以来帮我干。我给你跟汽车厂工资一样的底薪,销售再加提成。” 张自强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才说:“我可以吗?” 程时:“可以,我说你行,你就行。不过,你要跟家里好好谈谈。张厂长未必会同意。” 张自强垂眼坐了片刻说:“这次我从海城回来,才觉得自己真正成为一个不依附任何人,也不畏惧任何人的成年男人。我自己可以为我自己负责。我跟你干。明天我就回去辞职。” 程时:“你好好考虑一下。不要匆忙决定大事。你要不想回去,就搬个躺椅在楼下睡一晚。别到处晃了,不安全。” ------ 张自强在楼下一夜辗转反侧,看见外面天亮了,就悄悄起身洗漱了一下,留了张纸条,走了。 他直接去了厂里办辞职。 人事部的同事暗暗嘀咕:你小子今天又犯什么浑? 张厂长在任上一天,你就能吃一天闲饭。 张厂长不在任上了,就给你半个内退,总之有人养你一辈子。 这么好的事情,别人求都求不到。 你竟然要辞职?! 我要由着你胡闹,等下张厂长还不骂死我。 同事问:“厂长知道吗。厂长要是不点头,我不敢给你办啊。” 张自强:“行,我去找他签字。” 张国华已经上班了,看见张自强进来,立刻黑了脸:“你还有脸回来。” 张自强:“我来办辞职。” 张国华一愣,暴怒:“为了昨天那点事情,你就要这样气我吗?不要逼我揍你。” 张自强:“不是,不仅仅是为了昨天,而是为了我出生后的每一件事情。既然你们觉得我的存在是个错误,那我就离开吧。” 第50章 从现在开始为自己而活 张国华:“你个小兔崽子,敢这么跟我说话。” 张自强攥紧了拳头,忍住了回嘴的冲动:“我一定要辞职,随便你批不批吧。从今天开始,如果不是为了公事,我也不会再来。” 他说完转身就走,步伐无比轻松,昂头挺胸。 像是甩掉了压了他十几年,让他喘不过气的包袱。 张国华在他背后叫:“你给我回来,小畜生。你真是不知好歹,烂泥扶不上墙。” 他回到家里,收拾了几件衣服。 主卧室的门紧紧关着。 他知道妈妈在里面,因为妈妈只是傍晚出去散步,平时都是窝在房间。尐説φ呅蛧 他放下行礼,对着门磕了个头:“妈,谢谢你生了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对不起。我走了。” 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 他有些失望,但是没有再停留,起身走了。 张自强几乎是一路跑着上了公交车,像是在追着自由跑,心情也是欢呼雀跃的。 下了车又拎着行李一路朝程时家狂奔,甚至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程时正在忙。 张自强站在门口,带着笑,气喘吁吁地说:“我来了。” 程时直起身,摘下面罩,淡淡回答:“欢迎。恭喜你从现在开始为自己而活。” 张自强挠着头:“我暂时还没找到住处,可能要在你家楼下住几天。” 程时指了指旁边一个房间:“我妈早上把这个工具间收拾出来了。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先住在这里。楼下反正也有厕所。我帮你安个淋浴头。” 张自强咧嘴笑:“这可太好了。” 他开始扫地擦桌子,还把程时的衣服洗了。 干完这些又来问程时还有没有别的活要干。 程时被他骚扰得不行:“停停停,我找你来做销售和采购,不是当保姆。你差不多得了。” 张自强:“好,我没干过销售,麻烦你告诉我,从哪里开始入手。” 程时说:“你先看看我买的那一大本邮政黄页。上面全省的中大型企业名称、电话、地址、经营范围等信息。然后你先把本市有可能用得上精密零件的企业挑出来抄在你的笔记本上,这都是我们的潜在客户。如果你把不准,他们用不用得上,也没有关系,都记下来。宁杀错,不放过。然后一家一家打电话去问。这个叫电话销售。” “还有个办法,就是你带着零件,上门一家一家问,这个叫扫街。更直接,也需要更大勇气,但是成功率也更高。因为一般人不会当面给人难堪。这一次没把你赶出来,下一次你还去。聊着聊着,大家熟悉了,他就把你当朋友了。虽然现在可能没需要,但是以后说不行就需要了。就算他自己用不上,他的朋友说不定用得上。” 张自强一拍巴掌:“你真是太聪明了。我怎么想不到。” 程时点头:“对对,去干活吧。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了。” 张自强终于安静下来,专心弄他的潜在客户名单去了。 其实市里有几个潜在客户,程时门儿清,而且暂时还不需要去发展客户,因为现在的活都做不完了。 不过他想让张子强自己摸索一下,尽快熟悉这个行业,顺便锻炼一下口才和胆量。 下午程时和程永进接力做零件,轮着休息跟干活。 快到下班时间,程时忽然问张自强:“今天是不是周六。” 张自强:“昂。” “差点忘了。”程时外面喊了一声,“焦糖。” 那只黄狸花就一边喵喵叫着一边跑了进来。 程时上去换衣服了,猫也跟着上去了。 张自强嘀咕:“这是要去哪儿?” 外面有人问:“请问程先生在这里吗?” 张自强一看,是卢再雪。 虽然被美女无视,不过不妨碍他看到美女眼睛发亮。 美女就是他的强心针,兴奋剂。 张自强兴奋地冲楼上喊了一声:“程时。” 程时套上干净的T恤一边下来。 卢再雪冲他点头:“程先生成立了新公司,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程时:“不好意思,还没顾得上。进来坐吧。” 程时把一楼剩余的大空间隔了两间出来分别做工作间和办公室。 卢再雪放下个盒子,里面是个玉雕的貔貅:“这是给程先生的贺礼。” 程时:“你太客气了。” 卢再雪:“这点小东西,不成敬意,希望以后我们的订单,程先生能优先处理。” 程时给她泡茶:“好说,好说。” 这点东西,程时确实没看在眼里。 不过别人有意结交,他也乐得多个朋友。 生意场上,无非就是拼三样东西:产品和技术,人脉和背景,信息和资源。 卢再雪主动示好,肯定是有所求。 程时默默等她开口。 卢再雪:“想必程先生也知道,我们是做测量仪器设备的。不知道程先生对数显游标卡尺了解多少。” 程时:“就是把之前的手工测量,改成内置光电或电传感器来感知游标位置变化,并将其转换成电信号,显示在数字屏上。数显游标卡尺相比机械游标卡尺具有更高的精度和易读性,因为消除了读数误差和人为判断的因素。” 卢再雪:“是。程先生果然是人才。这么新型的测量仪器都知道。1985年漂亮国电子公司才成功打造出第一个数码游标卡尺,精度达到了0.001毫米。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能实现国产化,主要是从霓虹和漂亮国进口。我父亲卢一鸣虽然早期移居到港城,但是一直想发展祖国测量仪器。我们最近研发的就是数码游标卡尺。” 程时微微点头:“嗯,我一直很佩服卢先生的眼界和情怀。” 这句话,绝对是真心地。 虽然开门做生意,办厂子就是为了赚钱。 但是赚钱的手段和赚到钱后的表现却大不相同。 卢一鸣就属于那种,虽然抠门,但是该回馈社会的时候还是会回馈。 设立了不少助学基金。 卢再雪:“我说了那么多,希望没有让程先生觉得烦。” 程时:“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第51章 全力支持友商 卢再雪:“我们现在的问题就是,做出来的产品,精度不够。但是技术人员却找不到原因。只有程先生这种,既精通机械,又电子的人才能看出问题来了。我们可以按次付给程先生咨询费用,只要能把问题解决,费用价格由程先生定。” 程时:“可以。不过今天有点晚了。明天周末,正好我这个门店也不会有国营厂家来下单了。我明天过来吧。”仦說Ф忟網 卢再雪:“好,明早我来接程先生。耽误程先生出门了。要不我捎你一段。” 程时看了看表,坐公交车是来不及了:“好。谢谢。” 程时拿着包,把猫放进去,对程永进说:“爸,我出去一下啊。” 张自强看了大半天的黄页,看得头晕眼花,正好巴不得出去溜达,跟着程时上了后座:“你这是要去哪里。我也去。” 程时:“找一个朋友说点事。” 张自强:“男的还是女的。” 程时:“女的。” 张自强:“漂亮吗?” 程时忽然想起上次张自强跟莫晓溪搭讪的事,说:“你别去了。接着看你的黄页去吧。” 张自强:“我偏要去。” 坐在副驾驶座的卢再雪忍不住笑出声。 两个人才想起这是在别人车上。 程时尴尬冲卢再雪一笑:“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卢再雪回头说:“没有,有这样的朋友挺好的。” 张自强望着卢再雪露出痴汉笑:“卢小姐笑起来更好看。” 卢再雪脸上微微发热,转回头。 程时悄悄捅了张自强的腰一下,要他不要胡说八道。 张自强忙收敛笑脸,小声说:“对不起,我没有恶意。” 卢再雪轻轻点头:“知道。没关系。” 气氛有点尴尬。 焦糖爬出来,跑到卢再雪膝盖上趴下。 程时:“诶诶诶,焦糖,过来。你这么......” 这小家伙怎么这么自来熟。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猫。 卢再雪又对程时笑了一下:“没关系,我也养了一只猫。它可能是闻到我身上的气味了。” 卢再雪用修长白皙的手指抚摸焦糖的样子像是收起了所有刺的冰玫瑰在阳光下温柔地化成了水。 焦糖的黄褐色的毛在阳光下金光灿灿,越发显得柔软温暖。 程时不再出声,默默欣赏着这美好的画面。 卢再雪在市一中门口把他们两放下,跟程时约好明天来接程时的时间就走了。 张自强惊讶地问程时:“你确定是来这儿吗?” 程时:“嗯。” 张自强:“你你你,不会是为了追女孩子,把我弄过来好在她面前打我一顿吧。” 程时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脑子里除了这点东西还有什么?明明是你自己要跟来的。” 学生们从学校里涌了出来。 女生们看到程时,都红了脸,捂着嘴惊叹着,小声跟同伴议论,甚至是绕过来,就为了看清楚程时。 张自强站在程时身边,兴奋得像只孔雀一般不停地招手跟女生打招呼。 女生们对上他,立刻变了脸,翻白眼。 张自强悻悻地说:“都以貌取人。没有一个追求内在美的。” 过了一会儿,他又小声问程时:“我说,你会不会觉得没读高中很遗憾。” 程时:“嗯,年轻的时候是挺遗憾的。后来发现在这个围墙里虽然是系统的学习,但是时间对于人漫长一生来说太短了,学得东西又不实用。正真能让你赚钱养活自己的本事,都是在围墙外自学或者跟身边的人学。” 莫晓溪看到程时,惊喜地瞪大了眼睛,一路小碎步,跑过来。 张自强有些不好心虚,躲到了程时身后。 阳光下向程时跑来的莫晓溪连头发丝都在发光。 张自强暗暗感叹:真好看,好像一朵洁白的茉莉花。 莫晓溪:“时哥,你怎么来了。” 程时:“我来告诉你,我搬家了。” 莫晓溪眼里的光暗了。 程时有些不忍,忙说:“离得不远,就在纺织厂。我把焦糖也带走了,你要是想看它,就来我家。” 他把焦糖掏出来递给莫晓溪。 “你胖了。时哥把你养得好好。”莫晓溪抱着焦糖亲了一下,对程时说,“它本来也是我捡来的。我妈一直讨厌它。你能收留它就太好了。” 程时:“好,你放心。我不会让它挨饿受冻。你可以走了吗,我送你回去。” 他一动,莫晓溪才看到他身后的张自强,吓得退了一步。 张自强尴尬地冲她点头打招呼:“你别怕,我叫张自强,那天是我犯浑,不好意思吓到你了。我现在在程时的公司里打工。” 果然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真是现世报。 莫晓溪却只注意到了她想听见的点,惊喜地问程时:“时哥成立公司了?” 程时被她的笑容感染,忍不住也嘴角上扬:“一个小机械公司。刚起步。” 莫晓溪:“我知道时哥一定行。” 她围着程时绕圈,欢呼跳跃。 张自强觉得自己纯粹是程时的陪衬,多余又可悲,有些后悔跟来了。 程时回头一手勾住张自强的脖子:“这是我的销售经理。” 莫晓溪这会已经完全不怕张自强,探头看着张自强,水汪汪的眼睛笑成了月牙:“看不出来,自强哥这么厉害。” 张自强挺起胸膛:“那是。” 他们看着莫晓溪进了机械厂,才转身往家走。 夕阳下,张自强忽然打了鸡血一般抬起手,吼了一声:“我决定了,明天开始拉客。” 吓得路人都回头瞪着他。 程时:“神经,明天周末,不上班,你还真是会挑时间发愤图强。” 张自强跳起来,用手勾着程时的肩膀,像只猴子扒在电线杆上:“那你给我安排活。” 程时:“周末自己安排。我又不给你加班费。你去看你那个暗恋对象也行。” 张自强:“不不不,我要发奋。你给我点建议。让我周末也能干点正事。” 程时:“你整理一下你的客户名单,然后去新华书店,买几本讲销售的书,比如今年刚出版的彼德·圣吉所著《第五项修炼》。杰罗姆·麦卡锡的《基础营销》。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第52章 擅长画大饼 张自强皱成一团:“可是我一看书,就想打瞌睡。” 程时:“原来你的努力只是挂在嘴边的。你可是我未来的销售总监,这点事情就怕了?” 张自强立刻热血澎湃:“我草,销售总监一听就是个大官。是不是比总经理还大。” 程时:“是,大。很大。” 画饼,我最擅长。 反正只要能让你加油干活,多大的饼我都能画出来,保证你一辈子都吃不完。 ----- 钱小英主动约刘杰去公园。 刘杰其实觉得牵手,搂腰也太小儿科,不值得他浪费时间陪钱小英。 不过他也知道,钱小英跟那些做皮肉生意的女人不同,不能来硬的,必须要花点心思和时间,才能哄上床。 而且钱小英对刘杰极尽温柔,左一个“刘杰你好厉害”右一个“哇,你太帅了”,让刘杰弥补了最近受损严重的尊严。 今天划船到了湖面,钱小英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刘杰知道,女人脆弱的时候,也就是最好弄上床的时候,故作关心的问:“啊,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告诉我啊。” 钱小英抽泣着说:“唉,程时带走了最好的机床。主任只会欺负我,逼着我零件。没有那个机床,我真的做不出来。主任天天批评我,还说要把我开除,我真的受不了。” 刘杰恍然大悟,暗暗冷笑:呵呵,这还没上床呢。你就想让我帮你办事。 你以为我跟程时一样蠢吗? 刘杰皱眉:“这个啊。不太好办啊。车间的事,我不好插手。” 钱小英撒娇:“哎呀,你跟刘厂长说一声,把我调到别的车间,多简单的事情。” 刘杰含糊地回答:“嗯。” 钱小英:“我对你是真心的。只要你肯帮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呵呵,有你这句话就好办了。 我也不用装了。 刘杰心里一动,手往她胸口伸:“我跟那些乡巴佬不一样。我只要实际的东西。” 钱小英寒毛倒竖,一下站了起来,瞪着刘杰:“你怎么动手动脚的?!!” 虽然以前向程时和其他男人投怀送抱,却也只限于亲亲抱抱,从来没有人直接上手。 毕竟大家都是老老实实的技术工人。 船剧烈摇晃起来。 刘杰:“你不是说,让你做什么都行吗?摸一下就这么大反应,给我在这里装什么清纯呢?!!” 他平时看着文质彬彬的。 钱小英压根没想到他会是个这么下流的人。 这一次真是遇到对手了。 她咬着嘴唇,攥紧了拳。 刘杰:“大家都是工友,我不会强迫你的。你想好了再来找我。” 猫儿抓到了老鼠不会立刻吃掉,是因为逗弄的过程更刺激更有趣。 这会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钱小英好害怕刘杰再对她做点什么,所以现在只想脱身,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好。”ωww.xSZWω㈧.NēΤ 上了岸,她借口要去看望附近的友人,独自匆匆离开。 坐在回去的公交车上,她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后悔。 程时对她掏心掏肺,为她做那么多,却规规矩矩,从不冒犯她。 而且之前她同时暧昧的几个男人里面,程时是对她帮助最多的一个。 她却玩弄程时于鼓掌之上,甚至经常背地里嘲笑他的真诚和真心。 可是现在程时已经明确拒绝她没那么多次,这条路是肯定走不通了。 难道她真的要为了保住这份工作,把自己献给刘杰?!! 想想都让她觉得恶心,像是把自己送到狼嘴里去一样。 ----- 程时这会儿已经到了高科精密仪器公司。 卢再雪今天请来个专业人士解决问题。 技术负责人是卢再雪从港城带来的,常春藤大学毕业高材生。 看到程时的外貌,他不由得暗暗在心里冷笑:呵呵,这个人才怕不是在专业技术上让卢再雪重视,而是在别的技术上让卢再雪流连忘返吧。 程时看了看他们的数显游标卡尺,说:“你们高精度齿条的精度不行,所以测不准。因为数显游标卡尺的原理是在卡尺的量爪发生位移时,齿条运转带动圆形栅格片转动,从而产生光电脉冲信号,把位移量转换为数字信号显示在数字显示屏上。” 技术负责人阴阳怪气地说:“你光看一眼就知道高精度齿条的精度不行?那你那个眼睛真是比显微镜还厉害。” 程时丝毫不介意他的质疑,说:“我经常加工这个,所以手指对零件的感知要比普通人要敏感。这个齿轮的边缘一模就都没有达到平整度要求,精度肯定达不到。” 这个齿轮由一个港城商人供货的,以前卢再雪他们在港城的工厂都是由他供货, 质量一直不错。 所以卢再雪他们压根没想到是齿轮精度的问题。 卢再雪立刻叫人拿了齿轮去测了,果然在显微镜下可以看到齿轮的尖端有缺口,边缘平整度达不到要求。 卢再雪:“真是太感谢了。” 程时说:“精度达不到要求,可能不仅仅是由这个齿轮引起的。你们要把圆形栅格片这些配件的质量都要仔细检测一下。” 卢再雪:“好的,解决了齿轮的问题。我们再来把所有配件都检测一下。” 其实西方国家的精密仪器产品先进,除了技术发达,还有一个原因是每一个配件的质量都过硬。 卢再雪把程时请到办公室:“我该如何酬谢你。” 程时:“你的产品研发成功后,免费供应给我使用就行。” 卢再雪微微一愣,不敢置信:“就这样?” 程时连十万年薪都看不上,现在解决了技术问题,肯定会要个天价。 关键她还不敢不给,因为说不定以后还经常需要程时帮忙。 虽然只是看一眼,可是技术就一层窗户纸,捅破不捅破,全看良心。 程时刚才完全可以故弄玄虚,然后提供给他们高价零件,不断地赚钱。 程时微微点头:“就这样。这是小事,不必放在心上。对于潜心提高自研产品技术的友商,我都会鼎力相助。” 卢再雪有些感动:“程先生的气度,真是让我佩服。” 第53章 不请自来 卢再雪又亲自把程时送了回来。 程时下车时,看见钱小英在对面马路上站着,没理会,直接进去了。 想看随便看,只要不来骚扰他,无所谓。 中午的时候,张自强才回来,手里拿着两本书,十分兴奋:“找到了。” 程时:“嗯,好好看。” 张自强又帮着蔡爱萍做饭去了。 蔡爱萍笑:“自从强子来了以后,我轻松了好多。” 程时也暗暗感叹:这小子,之前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才培养出来了超乎常人的察言观色生存技能。 张自强帮忙干家务,程时他们吃饭的时候自然不好意思不叫他。 最可气的是于大东,趁饭点,拎着一块肉来就顺理成章留下来吃饭了。 程娟早习惯他们这样了,没有任何表示。 程永进两夫妇又喜欢热闹。 所以,只有程时暗一脸嫌弃,暗暗对着他们两个翻白眼。 他们两还当看不见。 程时有睡午觉的习惯。 张自强说他不累,中午刚好看会儿书,学习一下。 结果程时还没睡着,就听到楼下的张自强已经鼾声如雷。 程时捂着眼:真是服了。 周一早上,张自强开始挨个给潜在客户打电话。 张自强打通了第一个电话:“你好,我叫张自强,我是时运机械电子有限公司的销售经理。” 他还没说完,对方就挂了。 张自强瞪着电话,有点恼羞成怒:“怎么这样?!!” 程时没出声。 结果张自强连打三个都这样,再鼓不起勇气接着打了。 他望着电话发呆。 本来想着销售有什么难? 他记得自己刚回家的时候,汽车厂里的供销科可是个大肥缺。 无数人送礼给张国华,想塞人进供销科。 后来他来汽车厂上班了,进的也是销售科。 整天打几个电话,还有人领着烟酒上门来求着多卖点汽车给他们。 虽然这两年没那么紧俏了,也不至于被人直接把门拍脸上这样拒绝。 他的心情从壮志雄心,自信满满,瞬间跌到谷底,开始怀疑自己能力,怀疑人生,甚至脑子里构思自己老死后的讣告:一事无成,终身销售业绩为零...... 诶对了,《笑林广记》里不是记了一个人吗。 “初从文,三年不中;后习武,校场发一矢,中鼓吏,逐之出;遂学医,有所成。自撰一良方,服之,卒。” 我现在可不就是跟那个倒霉蛋一样吗? 本来蹲在程时身边看他忙碌的焦糖走过去蹦上了张自强的膝头,用头蹭着他。 程时这才注意到张自强忽然就萎靡了,摘下面罩,对他说:“没关系,刚开始是这样的,而且不是每个人都耐得烦听你说完这么长的自我介绍。” 张自强:“啊?” 程时:“你的自我介绍一定要让对方感兴趣。” 张自强:“比如呢。” 程时:“自己琢磨琢磨客户对什么感兴趣,你该怎么说才能让对方感兴趣,这叫投其所好。” 张自强:“比如呢。” 程时:“你是个复读机啊。自己动脑子想想。” 什么都要我替你想好,你还是没有摆脱依赖,喜欢被人安排的思维习惯。 张自强有些尴尬,挠头。 外面有人说:“程时同志在吗?” 张自强忙出去看,竟然是张国华。 张国华瞪大了眼睛:“你?!!你个逆子,好好的有家不回,有班不上,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张自强:“我现在是这里的销售经理,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早就成年了,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去留。” 张国华:“这是什么混账话。家里乱成一团了,家务事都没人做。你倒是在这个小作坊里逍遥自在。” 这么多年被忽视,被精神虐待的委屈涌上心头。 张自强满眼失望和背上看着张国华:“我为了报你们生我的恩情,从十几岁开始就勤勤恳恳一人包揽所有家务。结果你们丝毫不在意我的努力,心安理得把我当免费保姆用,还每天对我恶语相向,挑三拣四。” 张国华气得扬手就要扇张自强的耳光。 手臂却被人攥住了,回头一看是程时。 程时似笑非笑地说:“张厂长还是不要动手的好。” 程时比张国华高了足足一个头,这居高临下的气势都让张国华腿软。 张国华:“你你你,你要干什么。这是我的家务事,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过问?!!” 程时眼神有点冷,说:“现在是上班时间,张自强同志又是我的员工。你这样骂骂咧咧,影响我的生意,还威胁我员工的人身安全,我当然有权过问。” 他本来是不想管的,可是张国华太过分了,骂完了还想动手。 张自强又不好还手,只能他出面制止了。 再说,张国华骂儿子就骂儿子,还把他的公司也一起骂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其实刚才于大东他们正好路过对面,一看这情形就要撸袖子过来,被程时抬手制止了。 要真打起来,他还担心他这边人太多,武力值太高,会把张国华打个半身不遂。 到时候痛苦的还是张自强,于大东他们也会摊上事。 所以他这会儿出头不仅仅是为了大家好。 张国华理亏,脸上悻悻的:“知道了,我不动手就是。” 而且刚才他的嚷嚷声早吸引了一堆人围观,这会儿他越发觉得没面子。 程时松了手,问:“张厂长来找我干嘛?” 张国华:“你是不是没有把我们的数控机床修好,为什么我们的技术工人做出的零件,始终达不到你的那个程度?” 程时凉凉的说:“当初那个协议上写得清清楚楚,我只负责修集成电路板,其他问题一概不负责。修好了能不能用,也不关我的事。张厂长心里比我清楚,这个数控机床,已经使用了至少十五年,一直都没请原厂来调过。精度下降也正常。现在来质问我,是想赖在我头上么?!!” 当初他一口咬定没法修的意思有三层:第一责任太大,不想担。第二,集成电路的配件有些没法买到,就没法修;第三,没法修到汽车厂要的精度。 第54章 技不如人还找茬 张国华被程时戳穿了如意算盘,气得脸都憋红了。 程时毫不留情又捅了他一刀:“退一万步不说。零件的精度不仅仅取决于数控机床的精度,还跟操作者的技术水平有关系。不然技工为什么会分高中初级三等?!!你们自己的技工技不如我,就来找我的茬儿,也是有够不要脸的。” 围观的人,大多是纺织厂的职工和家属,肯定站在程时这边了。 刚才看张国华对程时的员工又打又骂的,他们就有些上火了。 这会儿听程时说完,才知道前因后果,更生气,开始议论了。 “呦,这就那个没用的窝囊废厂长啊。机器坏了几个月了都没办法。还广发什么英雄帖,也没有找到人来修。现在程时同志帮他解决了,他不感恩还想上门讹人。还堂堂国营企业大厂厂长,真不要脸!!!” “我看他是想逼着程时同志免费帮他再修一次,他倒是想得美。算盘珠子打得都要崩到我脸上来了。” “丢人现眼到别人家来了。一把年纪了,没有一点羞耻心吗?” 纺织厂职工本来就是女的多,这会儿口里不留情,自然是骂得要多毒有多毒。 张国华哪里受过这样的讥讽嘲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程时快笑死了,又怕张国华在这里待下去,气成脑溢血,还要赖在他身上,说:“张厂长要是没什么事,就请让开,不要妨碍我做生意。” 张国华下不来台,又想拿张自强撒气,对他一瞪眼:“还不跟我回去?” 张自强毫不留情,直接回答到:“我为什么要回去做免费保姆。再说我早就满了十八岁,该搬出来了。家务事没人做,可以请人。你又不缺那个钱。” 张国华还想骂。 程时眯眼说:“你是没听懂我刚才说的话吗?要再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就算是国有企业的厂长也不能随便来扰乱别人公司的正常营业秩序。” 张国华咬牙切齿狠狠瞪了张自强一眼:“你有种就永远别回来。” 然后转身走了。 程时走出去对外面的人说:“谢谢大家,各位同志都去忙吧。” 外面的人群才散了。 于大东那天听张自强说了以后,还觉得做父母的不可能这么过分,今天一看,张自强已经说的比较委婉了。 这会儿他要进去,张自强可能更尴尬,所以他本来想来找程时的,又打消了念头。 张自强又气又羞,却不想表现出来,垂眼扯了张纸,装模作样在哪里写:怎么样打动客户。 程时决定点他一下,让他转移注意力,说:“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去汽车厂的时候怎么说的?” 张自强一愣,想了想说:“直接拿出零件,告诉厂长,你能帮他解决机床坏了的难题。” 程时说:“对,这就是充分了解客户的需求,激起客户的兴趣。” 张自强:“可是我打电话过去,又不能给客户看我们的零件。” 程时叹气:“你真是个榆木脑袋啊。我那时候直接给厂长零件,是因为没有人知道我。只能用实物证明。现在报纸,电视台都帮我报道了那么多次。只要是不聋不瞎的企业都知道我了。就算一下想不起来,你提醒一下,他们也立刻明白了。” 张自强微微张嘴,说:“所以,我就要说,我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年轻专家派来的销售经理。” 程时:“对,你小子终于明白过来了。再加一句,我们厂能提供迄今为止全国精度最高的金属零件。” 张自强点头,想了想又问:“不说你能修数控机床的事情吗。” 程时一脸无奈看着他:“你傻啊。我整天忙着给人修数控机床,能加工零件赚到钱吗?再说我也不能保证一定能修好,干嘛要特地提醒别人这件事呢?到时候做不到,别人还说你打虚假广告,吹牛。但是如果你不提,人家万一有需要,我帮忙修好了,就是惊喜,也好开价。” 张自强猛点头:“好好好。我知道了。” 程时:“记住不要太啰嗦,五秒钟之内,要把自己的优势重点说完。别人如果刚兴趣,问你,你再详细说。这样大家都省事。”仦說Ф忟網 张自强又开始打打电话了。虽然还是有人没兴趣理他,不过这一次也有好几家说需要他们的零件。 张自强高兴得捉住程时,使劲儿拍他肩膀:“卧槽,你的法子真灵,你真是太神了,我下午就拿着零件去拜访这几个厂子。把他们要的零件的图纸和精度要求拿回来。” 程时起身拿了份销售合同样本出来,说:“来,你先去找个复印店,把这个我手写的合同复印个十份二十份。以后签合同必须按照我这个合同范本来。现在你还把不准报价的话,就让对方告诉你零件的尺寸,图纸,精度要求什么的,你先回来告诉我,我定了价以后,你再去找对方报价,签合同。然后再帮你自己做一盒名片。” 张自强:“好,我这就去。” 程时:“你等一下。换一套干净的短袖白衬衣和西裤,把头发打理一下。第一印象很重要。不能太邋遢和随便。” 等张自强屁颠屁颠走了,于大东才进来,问:“这小子怎么样了?” 程时这会儿刚好休息,换程永进来干活,便去办公室坐下:“他没事。男人嘛,怎么能被这么小的事情打垮。我说,你不用去上班吗?整天往这里钻......” 于大东:“昨天上晚班。今天白天休息。” 程时:“你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吗?今天都来两趟了。” 于大东讪笑:“我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活儿给我干。我总不能在纺织厂保卫科干一辈子吧。我不用很高工资。就是想给自己再找条活路。” 程时想了想:“要不这样吧。供销供销,其实是供和销两件事。强子管销售,你管供给。” 于大东:“诶,我看行。我虽然看不懂技术书,但是算数没问题。你要我买什么。” 第55章 我儿子真棒 程时拿出原料不锈钢锭:“这个是原料,你去是钢铁厂帮我买,要买最好的不锈钢。不用管那些人给你推销便宜的。而且越方正规整,加工的时候,浪费的就越少。所以你要挑一下。” 于大东:“需要多少?” 程时:“今天你是第一次去,先买几十个回来我看看。有经验了以后,你再多卖点。” 于大东咧嘴一笑:“包在我身上。” 程时:“你顺便帮我打听一下,还有哪个厂有报废的数控机床。现在一台不够用。很快就会有很多人上门订购零件。不过,你要通过合法途径啊。而且只要你帮我打听,其他验货和谈价格什么的,我都要亲自去做。” 于大东:“那是,这东西,我也不知道好坏。” 程时拿了两百出来递给于大东:“嗯,辛苦你先去买钢锭。” 于大东:“你怎么抬手就给我这么多钱,你就不怕我虚报账目?贪污吗?” 程时翻了个白眼:“神经病,这才多少钱。” 重生前他们两是过命的交情,经常几个亿几个亿的给对方补流动资金缺口。 这点钱就算按照通货膨胀折算到后来的钱,也只够去洗浴中心泡个澡的。 于大东红了眼眶:“除了厂长,你是第二个无条件相信我的人。” 程时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卧槽,你好肉麻?赶紧去,再啰嗦以后别来我家蹭饭了。” 于大东接过钱嘀咕:“想说点好听的话,结果你怎么还急了呢。再说要打要骂随便你,不让我来你家吃饭可就太过分了。” ---- 如今家里吃饭的人口多,蔡爱萍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菜了。 钱大婶假装挑青菜,其实眼睛不停的再往门口看。 瞥见蔡爱萍来了,她忙迎上去:“哎呀,好巧啊,爱萍同志。” 她这个亲昵称呼和讨好的语调,把蔡爱萍吓得后退了一步。 以前钱大婶心情好的时候,叫蔡爱萍“程时妈妈”,心情不好就是“喂,那个谁”。 蔡爱萍打量了一下钱大婶。没看错,就是以前二楼邻居啊。 怎么今天说话怪怪的。 钱大婶:“我是来跟你商量英子和程时的婚事的。” 这女人是不是发烧烧坏了脑子啊。这么大的事情也能一天一变的吗? 蔡爱萍一脸疑惑:“你不是说我家程时配不上钱小英同志吗?” 钱大婶脸一红:“哎呀,我那是开玩笑的。” 呵呵,我崽说的没错。 果然有女人开始闹着要嫁给他了。 蔡爱萍凉凉地说:“我们可没跟你开玩笑,当时是你逼着我们要分手的。” 钱大婶说:“那真的是我自主助长,我家英子说她跟程时的感情很好,当晚就来怪我不该跑去跟你们胡说八道。现在程时跟她怄气,她又是个女孩子,拉不下脸来跟你们长辈说。” 蔡爱萍平时老被钱大婶阴阳。 关键平时说她也就罢了,那天还来数落程时的不对,她就很生气。 要不是为了程时的婚事,她也不会忍气吞声,伏低做小。 如今才几天就风水轮流转,钱大婶又想来糊弄她。 真以为她还欺负吗? 蔡爱萍乜斜着他:“你说我家配不上你们,门不当户不对的,总不能让你家英子嫁给我儿子这种窝囊废吧。所以要断得干干净净的,还来东拉西扯的干什么?我儿子程时要相貌有相貌,要能力有能力,以前他跟你家钱小英在一起,我都觉得委屈他了,现在就更别提了。”尛說Φ紋網 钱大婶被她那那天自己说的话来讥讽,脸面上挂不住,恼羞成怒:“诶,你们程家怎么这样。程时稍微有点钱就喜新厌旧,要是他不肯负责,我就去公安局告他流氓罪。” 蔡爱萍也火了,伸手指着她的鼻子:“以前是看大家是邻居,我以为钱小英跟程时在谈恋爱,所以你说话难听,我也就忍了。你再敢胡咧咧,诋毁我儿子,看我扇不扇你。我儿子都当着你我的面说了不喜欢你女儿,他和钱小英只是普通同事。你当时也觉得很好,还说大家都说开了,省事。现在你看到我儿子能赚钱,又后悔自己以前狗眼看人低,想来浑水摸鱼。” “你当我儿子是什么?!!我劝你,有这心思在这里缠着我家,还不如好好管管你家英子,不要到处去招惹男人,我可是听说了好多关于她作风问题。那天她还牵着二车间的张工在楼下走来走去,你当我们瞎吗?!!还好意思来提这事,你脸皮真是比你女儿还厚!!你要想去告就尽管去,看看公安局会不会反过来说你女儿是女流氓。” 以前蔡爱萍唯唯诺诺,到处赔笑脸,钱大婶还以为蔡爱萍天生懦弱脾气好,今天才知道,原来蔡爱萍嘴皮子这么厉害。 她被骂懵了,等蔡爱萍走出去好远才反应过来,跳起来骂:“你家程时了不起啊。我就看他能找到什么样的姑娘。” 旁边也有人笑:“瞧瞧,兔子逼急了都会咬人。蔡阿姨平时多温和的。” “哪里是兔子逼急了,这是因为以前穷,现在口袋里有钱,腰杆硬了,所以不怕得罪人了。” 蔡爱萍骂了钱大婶一顿神清气爽。 程时看程永进在机床上忙,自己坐在那里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出来帮蔡爱萍拎菜。 远远看见蔡爱萍两个手都是东西,他忙推车上去,接了东西放在后座,说:“妈,我有空的时候给你做个小拖车吧,现在每天买的菜太多了。” 蔡爱萍一脸骄傲,轻轻拍了拍程时的肩膀:“我儿子真棒。” 程时有点莫名其妙,笑:“妈,你这是怎么了?” 蔡爱萍:“没事,你有出息,妈的脊梁骨就直起来了。” 一辆小轿车在他们身边停下,在车窗后露出卢再雪的脸:“程先生,好巧。我正要去你的公司找你。我捎你们过去。” “卢小姐。”程时打过招呼,拍了拍自行车,“我骑车过去,劳烦你把我妈和这些东西带过去吧。” 第56章 只有程时能做 蔡爱萍忙摆手:“算了,等下把这位小姐的车弄脏了。” 卢再雪微笑:“没关系的。我跟程先生是老朋友了。” 她下车帮蔡爱萍把东西放到后座,又扶着蔡爱萍上去坐好,对程时一笑:“那我们在那边等你。” 程时微微点头。 蔡爱萍上了车以后,小心翼翼,一动不敢动,生怕碰坏了车上的东西。 卢再雪说:“阿姨不用紧张,这只是个交通工具。” 蔡爱萍:“这车要几十万吧。我以前只看过别人坐车,自己还是第一回坐小轿车。” 卢再雪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以程先生的能力,很快就能有自己的车了。” 蔡爱萍听着心里舒服极了,忍不住多看了卢再雪几眼,想:这个卢小姐说话真好听,长得又漂亮,气质也好,看这样子家境也应该不错。可不比那钱小英强一百倍? 要是程时能找她做女朋友就再好不过了。 卢再雪被蔡爱萍这么盯着看,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借着整理头发掩饰自己的尴尬。 蔡爱萍:“卢小姐有男朋友了吗?” 我们才见第一面,你就来打听隐私...... 卢再雪哭笑不得,笑了笑,没回答。 蔡爱萍知道自己有点唐突了,忙说:“不好意思,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家程时也是单身,所以......” 卢再雪的脸一下就红了。 还好也就几分钟的车程。 程时只比她们晚几分钟,停好自行车,过来把东西拎进去,然后进了办公室,给卢再雪泡了一杯茶:“卢小姐是有什么要紧的急事吗?还特地跑一趟。” 卢再雪轻叹:“不瞒程先生说,我们找不到合适的供应商了。我本来以为供应商歧视内地工厂,所以没有供最好的货。结果供应商说,他已经把能供给的精密度最高的零件给我们,而且之前供给的也一直是同样质量的零件。” 程时微微点头:“也是有可能的。你们以前的测量仪器对零配件的要求没有那么高,现在提高精度,原来的供应商达不到要求也很正常。” 卢再雪:“程先生在机械领域是内行。所以我想问问程先生,知不知道国内有没有哪个厂子能提供满足要求的零件。” 程时摇头:“国内暂时没有厂子能做到。你只能去瑞士,英吉利,德意志,霓虹这些国家问问。” 卢再雪苦笑:“他们一听说我们是在中国大陆办厂,就把价格抬的很高。” 程时抿嘴:这都是外国企业卡中国脖子的惯用手段。 配件价格高,最后做出来的成品价格也就高。 精密测量仪器属于一个企业的资产,动辄几万几十万。 如果是相同的价格,顾客肯定宁肯去买老牌厂子的商品了,毕竟质量更有保证。 这些国外供应商虚抬价格,就是要让中国人没法自己研发生产。 毕竟企业归根结底还是要盈利的。如果能预见研发的产品卖不出去,就不会再投资研发了。 程时说:“我倒是可以想办法加工看看。不过我这里只有一台比较落后的数控机床,要想批量做出超高精度的小零件,有点难。” 卢再雪咬着唇,想了想:“程先生需要哪种机床,我看看能不能去港城弄台二手的来。” 程时:“有第五代机床最好。如果没有,能弄到第四代的也行。我把型号写给你,不过如果是二手的。原厂家一般会设置移动位置就锁死。想要改写第四代以后的车床驱动和保护程序都都需要外接电脑。我这里没有电脑。”ωww.xSZWω㈧.NēΤ 卢再雪笑了:“一台电脑算什么。我送给程先生了。” 程时:“卢小姐就不担心我是在敲诈你吗?” 卢再雪:“既然选择跟你合作,我就会绝对信任你。再说,这点东西,真的算不上敲诈。更何况以程先生现在的本事,不理睬我,而是多接点精密零件加工的活,没那么麻烦,还收益更高呢。” 程时微微点头:“卢小姐真是个聪明豁达的人。我最喜欢跟卢小姐这样的人合作了。” 蔡爱萍从门口过,刚好听见“我最喜欢”“卢小姐”这几个字,一阵惊喜:没想到我家小时跟我的想法一样呢。 于大东从门口进来,把一大袋子不锈钢锭从三轮车上取下来,放在地上。 程时指着麻布袋:“两百块,这么多?” 于大东得意的点头:“昂!” 程时的脸皱成一团:“你是不是恐吓别人了。” 于大东:“没有。今天负责买这些东西的是我一哥们。他恨不得把所有的都给我。我要怕他不好对账,才挑了一些好的。” 程时:“哦。” 于大东这么说,他是信的。 毕竟于大东最擅长的事情,就是社交。 以前当包工头的时候,上到政府领导,大集团董事长,银行行长,下到工地一个小杂工,他都能拉上喝一瓶。 程时则更擅长制定策略和技术攻关,不太喜欢出去应酬场所。 所以有这种事,都是让于大东出面。 于大东要是对大事谋而不决,比如公司发展方向什么的,就会让程时来决定。 所以他们两算是互为增补和助力。 程时看了看,那些不锈钢锭果然都是相对比较规则的。 程时点头:“不错不错。” 于大东:“我跟他说好了,提前打招呼,他直接帮我从厂里那正正方方的来。” 程时:“这个不必了,省得给别人添麻烦。而且这么干等于是侵吞国家财产了。为了这么点蝇头小利,落人把柄,犯不上。我们可是正规企业,要做大做强的,所以每一步都要遵纪守法,务必经得起查。” 于大东想了想说:“对,你说得对。明儿还继续吗?” 程时:“这几天都不用了。你辛苦了,先帮我打听机床的事吧。不过你倒是可以帮我问问你朋友,钢厂里还能提供别的合金钢吗?比如钨合金钢。如果能提供,标号分别是多少。我们以后加工的种类会扩展到五金精密零配件。所以先把各种原料打听好。” 于大东:“好嘞。” 第57章 口水能淹死人 钱小英今天又被车间主任胡广才叫到办公室给骂了一顿。 胡有才知道不管怎么骂钱小英,她也做不出零件。 不过,他这么做有他的意图,这是在逼钱小英自己去厂长面前承认弄虚作假,一个人承担厂长的处罚,或者直接辞职,给能人腾地方。 钱小英要是个好欺负的人,也不会一直把程时玩得团团转。 她一直忍气吞声,本是因为自己理亏,只想保住工作。 这会儿她也看出主任的意图了、 如果是这样,她还忍什么? 她抬头昂首说:“胡主任,你要么就直接让我下岗,要么就想别的办法,整天来欺负我一个女孩子,算什么东西。二车间算上你,男同志二十几个,却指望我一个女人,还觉得理所当然?您也是搞技术出身的。我们都做不出来,难道你也做不出来?” 胡广才一哽。 他担任管理岗位多年,早就不自己动手做这些了。 如今要捡起来也是不可能的。 他被戳到短处,有点恼羞成怒说:“如果还需要我动手,留你们干什么?” 钱小英:“就算主任不想自己的动手。二车间其他几十个男同志呢?都干等我一个人来解决?我一个人撑了两年,从今往后,别人出点力,不算过分吧?你要再逼我,我就告到市里,省里,部里去,总有地方能为我评理。” 说完她就摔手而去。 整个厂都已经知道钱小英之前抢占程时功劳的事情了。 就算胡广才不骂钱小英,厂里那些人的口水也要把她淹死了。 当初她爬得越高,站的位置越耀眼,嫉妒和憎恨她的人就越多。 如果她是凭自己真本事,那大家还能维持表面的尊重,只能在背地里蛐蛐。 现在大家积累已久的怒气和嫉妒终于爆发了。 钱小英走到哪里都有人直接骂她:“呦,现在舒服了吧。你把我们机械厂最有前途的人坑走了。也没见你拿出什么成绩来啊。” “要是程时不走,我们机械厂肯定还能再进一步,拿更多订单。” 钱小英一脸委屈:“同志们为什么要冤枉我。为什么因为我一段时间的落后,否定我之前的一切成绩。” 结果骂声越大了。 “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人,还敢说是你的成绩。” “你怎么还脸留在机械厂。我要是你,早羞得上吊了。” 钱小英捂着脸边走边哭,到了无人的地方就把手放下来,其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她咬牙切齿地想:这就是墙倒众人推。 这些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个个“英子”长“英子”短的叫得不知道多亲热。我现在遇见困难了,就个个来骂我。 脑海里不知道怎么的,忽然闪过她跟大家一起投票选程时的画面。 这就是自作自受吗? 不不不,我没有错。 我只是为了留在厂里,为了生存下去,我有什么错? 刘建设又打电话来给胡广才:“怎么样,一周都过去了,你到底想出办法了没有。” 胡广才犹豫了一下,说:“厂长,把钱小英开除吧。请你从别的车间调个高级技工过来。” 刘建设:“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刘建设叫主管人事的副厂长去找其他车间的技工谈话,看看谁愿意去二车间。 结果那些人一听是二车间,个个摇头:“这种车间,谁还敢去啊。程时这么厉害都被逼走了。” “我才不要去当炮灰。谁愿意谁去。到时候做不出来零件,全都怪在我头上。” 刘建设只能又跟胡广才说:“没人愿意来。你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胡广才:“要不我去把程时请回来吧。一下子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顶替他。而且他回来,我们就能新增好多订单。” 今年以来,订单逐月下降。 所有才有了要把一批固定工转合同工的事情。 本来以为是纯粹产能过剩,结果程时那个只有一台机器两个人的小厂子,接订单接到手软。 说明市场对高品质零件的需求还是很旺盛的。 刘建设其实也这么想,只是拉不下脸说出口。 现在听胡广才提起,他说:“行吧。你去办。还是照跟他签合同工就完了。” 原则上,厂里的固定工只能减少,不能新增。 就好像泼出去的水,不可能收回一样。 胡广才说:“如果想让他回来,那就要给最好的条件。厂里最高的工资和福利。” 刘建设:“这个可以。听说有私营企业给他开十万一年的年薪,他都不去。我们虽然是国有企业大厂,给太低的工资,他肯定也不愿意。” 他不放心,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动作要快。听说张国华把儿子都派到程时身边去了,明摆着是想偷学技术。” 胡广才:“好的。我现在就去。” 胡广才买了些水果和一大罐麦乳精,直奔程时家。 这会儿张自强正好回来了,得意洋洋地对程时说:“我下午去拜访了两家。有两个都告诉了我要求。明天叫我带合同过去。”ωww.xSZWω㈧.NēΤ 程时也很配合,说:“好样的,这两个合同一签下来,我们暂时就不签新的了。到时候我给你发提成。” 其实他比谁都清楚。 这事吧,八字都还没一撇。 其实在签好合同之前,一切承诺都没用。 张自强瞪大眼睛:“为什么啊。这么好卖,多接点单啊。” 程时叹气:“现在只有一台机子,两个师傅,我跟我爸就算日夜倒班,机器不休息,也干不完啊。” 张自强有些不好意思,笑:“是是是,我忘了这茬了。你们现在是挺辛苦的。” 程时抿嘴:“等我们买到新的机床,就想办法多弄几个技术工人了。不能总让老板和老板的爸爸做苦工。” 其他人一听哄笑起来。 于大东说:“你要是要收徒弟,这个门槛都要被踏破。” 程时摇头:“不教新人,直接招收其他厂的熟练技工。” 张自强一愣,说:“虽然你这个厂名气很大,可是规模在这里摆着。熟练技工谁会舍弃国营大厂的铁饭碗来给你干活啊。” 第58章 快把程时请回来 于大东:“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担心招新人培养成熟练工人以后,他们会跑了。” 程时说:“我不教新人,不是怕他们跑了。而是因为有专业的机构教他们,比如技校,中专,大学,各种培训机构。他们在那里系统学习,比跟着我学得零零散散要好。对他们个人发展也更好。我来教浪费时间,事半功倍。这就叫各司其职,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当然,如果以后我的企业够大,也不排除设立专门的机构为我自己培训优秀技术工人。” 于大东:“那我就更不明白了。就算是熟练技工,你也要培训才能用。不然他们在原厂就能做出来这些零件,你也不可能抢大厂订单抢到做不完。所以你怎么确定熟练技工在你这里学了以后不离开。” 程时微微昂起下巴:“他们就算学会了技术,离开我这里也做不出来。因为哪怕是同一种型号,同时出厂的新机床,我也能让我的机床比其他的精度都要高。” 于大东和张自强面面相觑。 于大东:“对啊。说起来,这个机床之前在机械厂也没看到有这么大作用。” 张自强:“汽车厂明明也有数控机床也说做不出跟你一样精度的零件。” 胡广才越听心里越惊讶。 程时上班第一天就来了他的车间。 以前程时什么样,他最清楚不过了。 眼前这个程时除了长相,跟之前那个简直判若两人。 说话沉稳,逻辑清晰,老谋深算...... 程娟从外面进来,看胡广才站在门口便大声招呼说:“诶,胡主任你怎么来了也不进去。” 她其实是在提醒程时。 程时回头。 于大东和张自强一下站了起来。 胡广才有些尴尬,笑:“我看你们聊得正要紧,就没有好意思打搅你们。” 其实他是有点怕程时的。毕竟是他亲手把程时送上了转合同工的名单。 程时说:“没事,胡主任进来坐吧。” 程永进看到胡广才,黑着脸上去了。 胡广才更尴尬。 进了办公室,程时关上门,给胡广才倒了一杯茶。 胡广才有些局促:“程时,你不恨我吗?” 程时笑了笑:“不恨。其实我挺感谢师傅教我技术的。” 胡广才是程永进的徒弟。 当时程时能改年龄顶职,也是因为胡广才帮忙。 程永进本来想着把程时弄到自己徒弟的手下,就万无一失了,结果却成了这样。 上一世程时确实怨恨胡广才黑白不分,不相信他。 可是经历了那么多,他早明白,其实当年自己落到那个地步,也不能全怪别人。 那时候他正是人生中最叛逆的阶段,怼天怼地怼万物,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排斥,全世界都有错。 胡广才想教他技术,他却不理会。 后来他又被钱小英迷了心窍,愚蠢到把劳动成果和荣誉拱手让人。 换个位置想想,如果自己是领导,有个这样的手下,也真是头疼,肯定第一个开除对方。 听他叫了这一声“师傅”,胡广才眼眶一红,长叹一声:“是我太糊涂了。钱小英蒙蔽了大家,抢了你的功劳,我也有责任。” 其实钱小英被拆穿,他惊讶片刻之后又觉得很合理。 毕竟他亲手教的程时。 程时有多聪明,多一点就透,他比谁都清楚。 他之前只是被程时的叛逆气得压根看不清也不关心真相。 程时说:“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没关系的。” 胡广才没想到,最后竟然是程时来跟他说“没关系的。” 他本来打算等程时接受事实后,再上门来安慰程时和程永进的。小說中文網 结果世事弄人,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不断发生,硬是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他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程时说:“师傅找我什么事?” 胡广才:“哦,是这样,我来是想请你回车间的。厂长答应给你最高工资和津贴。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 程时笑了笑:“不可能,我不会回去了。” 胡广才:“还有什么别的条件尽管提。你不要怄气。年轻人在大企业里,终归机会还是会更多,更稳当。” 程时摇头:“见过了大海的鱼,是不会回到池塘的。你看看我这里,自己做主,利润全是自己的,我干嘛还要回去一个人干活,十个人甚至是一百个人来分享我的成果。” 胡广才一哽:这话说得他无法反驳。其实不仅仅是钱小英。这两年他们都是趴在程时身上吸血的跳蚤。 程时:“谢谢师傅亲自来请我。以后师傅想来坐坐的话,我这里永远欢迎。但是如果再来说让我回去的话,就不必浪费时间了。” 胡广才还想说什么。 程时说:“我也劝师傅一句。刘建设不是好领导,师傅早点为自己谋个后路。” 他记得刘建设让胡广才下岗时候可一点都没手软。 胡广才四十多岁南下打工,可比程时当年十八岁的时候打工要难适应多了。 胡广才一愣,没吭声。刘建设是什么货色,他很清楚。 只是哪里找得到比现在更好的工作啊?他也是快四十的人了。 程时:“这些东西,您还是拿回去吧。我一个晚辈,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改天等我闲了,再来登门拜访。” 胡广才一听也不好再坐下去了说:“你父亲本来也是我的师傅。所以我来看看师傅也是理所当然。” 说起这个,他也挺羞愧的。 程永进退休以后,他都没来探望过。 胡广才出来后有些哭笑不得:我本来来劝他回去,结果差点被这小子给劝得辞职了。 刘建设一听胡广才都没能把程时请回来,越发暴躁和慌乱。 这件事已经让他成了业内的笑话。 有人说他有眼无珠,有人说他不能容人,还有人说得更难听,说他老年痴呆,已经不适合坐这个位置了。 那天领导打电话已经明确的表达了不满。 他本想着二车间能做出合格的零件,这些人就没话说了。 结果二车间彻底成了只不会下蛋的母鸡。 第59章 生吞活剥 刘建设认为只要程时能回来,这些讥讽自然不攻自破。 结果程时压根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他都已经放下尊严,低三下四到这种地步了。 程时竟然直接回了他一巴掌?!! 还有没有把他这个厂长放在眼里!! 真是气死了。 这已经不是公事,纯粹是个人恩怨了。 他要不能让程时倒霉,永远爬不起来,就白白在这一行上混这么多年!! 胡广才回到车间,看到钱小英,又气不打一处来,说:“你收拾收拾,准备下岗。” 钱小英脑子“嗡”的一响,一下站起来:“你们解决不了的事情。凭什么拿我来背锅?!!是因为整个车间就我一个女同志吗?我现在就去市妇联那里告你们。” 她说完就冲出去了。 其实她也知道这种气话,说说而已,其实没什么用。 妇联压根就不管工作上的事。 怎么办,怎么办? 她有些慌乱。 从主任办公室出来,听见有人在议论:“你听说了吗?程时帮汽车厂修好了机床,可是汽车厂还是做不出来零件。” “那又是为什么?程时技术特别强?” “这是一个方面,最重要的是,程时把之前那个旧机床调校了精度。所以,全市现在只有他那个机床能达到精度要求。汽车厂那个没调都不行。” “汽车厂可以请他去调啊。” “呵呵,要是你,你会去砸自己饭碗吗?程时肯帮他们修好机床,那都是看他朋友的面子了。要是我,我连修都不会帮人修。” “所以,程时也不想看上去那么老实。他既然有这本事,以前在车间为什么不两个机床都调校好,就算我们现在技术没他强,也能做出来合格零件交差啊。” “谁说不是呢?所以他被骂一点都不委屈。” 钱小英脑子里闪过一念头,然后一阵狂喜:没错,都是因为机床的精度。 她径直去厂长办公室了。 刘建设看到她有些不耐烦:这女同志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还敢来找我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钱小英说:“厂长,我有个办法抢回机床,让二车间的生产恢复正常。” 刘建设挑眉:“嗯?说来听听。” 钱小英:“我有个条件。” 刘建设:“说。” 钱小英:“如果我说的法子有用。你要升我做车间主任,让胡广才下岗。” 刘建设:“可以。” 钱小英说:“程时拿走的机床不止五千。他在侵吞国家财产。” 刘建设一愣:“啊......” 钱小英:“只要请人来鉴定一下那台机床就知道了。这样的精度的机床绝对不止五千。” 刘建设猛然醒悟:“啊,对,虽然去年年底做过鉴定,但是在二车间的诸位同志的努力之下,修好了机床。所有定价绝对不止五千了。可是程时隐瞒了这件事,而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签下了设备转让协议。” 这个机床就算是没有被程时调校过精度和修理过,价值也不止五千块。 钱小英:“对,我作为这台机床使用最多的人,我可以证明。” 他们说程时没有让机床升值,那就是没有。 程时说上天也没有用。 刘建设:“好,好,好。这个法子肯定行。今天已经晚了,来不及请专家,明天一早,我们就去。” 这一次可不能像上次一样,被程时钻了空子。 我要先去报案,占先机。 程时正在办公室里琢磨集成电路,听到办公室的门被人敲了敲,抬头就看到钱小英。 他放下资料,淡淡看着钱小英。 这女人好像魔怔了,不知道又要干什么。 钱小英微微一笑:“小时,现在只有我能救你了。你跟我和好还来得及。”小說中文網 程时微微皱眉:“嗯?!” 钱小英:“只要你还把我当女朋友,我就从机械厂辞职来帮你。” 程时拿起资料接着看,说:“不必了,你可以走了。” 钱小英气得咬住了唇:“我不相信你能这么绝情。” 程时眼皮子都不抬,回答:“没有。相同的话,不要反复来问我。浪费时间。” 钱小英狠狠心,反手关上门反锁,上前一步,解开胸前的扣子,露出胸前一片雪白的波涛汹涌:“我知道,你只是因为我没有给你我的全部而生气,怀疑我想嫁给别人,那我今天就给你。” 程时立刻站起来,打开门:“出去。请你自重,你这样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 钱小英没想到自己都做成这样了,程时竟然一点都不动心,还要赶走她,恼羞成怒,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你就不怕我去告你强奸吗?” 程时:“你报警就报。不过我不得不提醒你,强奸罪也是要证据的。我跟你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你身上连我的一个指纹都找不到,别说其他决定性证据了。再说多人可以作证,你自己进入我的办公室。这事,主观意愿就决定了罪行判定。” 钱小英眼神闪烁, 冷不丁旁边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又是劈头盖脸一顿扫帚。 蔡爱萍一边骂一边用扫帚打她:“你个不要脸的贱货。还敢来祸害我的儿子。以前我真是瞎了眼了,还想让你当我媳妇。” 如果说这个世界有谁最恨钱小英的,不是程时,而是程时的家人。 特别是蔡爱萍。 一想到程时因为钱小英受的那些委屈,蔡爱萍就恨不得把钱小英生吞活剥。 所以蔡爱萍看到钱小英进来就立刻下来了,生怕程时因为钱小英撒娇哀求几句就昏了头,又跟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在一起。 这会儿听见程时都明确拒绝了,钱小英还要纠缠不休,甚至想诬陷程时,她简直气疯了。 钱小英一边护着脸一边往外跑。 街上的人全回头看着衣冠不整的她。 蔡爱萍指着她:“贱货,你要再敢来缠着我儿子,往我儿子身上泼脏水,我打死你。” 纺织厂那帮女工一听,立刻激动了,抄起扫帚水瓢就围上来想让钱小英见识一下她们的战斗力。 第60章 无耻之徒 钱小英哪里还敢纠缠,赶紧一边扣衣服,一边跑着离开。 她跳上一辆公交车坐下,才敢回头看。 这群女人太可怕了。 车子都开出这么远了,还追着她,冲她挥舞着扫帚。 程时自始至终都没出来看一眼。 仿佛刚才只是赶走了一只蟑螂或者老鼠。 此时她才明白自己跟程时是彻底不可能了。 她咬着手指,开始浑身颤抖,自言自语:“既然这样,那我就毁了你吧。” ----- 派出所接到刘建设报案说有人侵占国家财产,有些莫名其妙。 上次这件事闹得这么大,都出动了市公安系统的领导了。 刘建设怎么还不罢休,还敢来纠缠?!! 刘建设很严肃,说:“我请求立刻封存那台机器,以免罪犯狗急跳墙,破坏设备以求逃脱惩罚。” 不管上次怎么样,刘建设毕竟是国营大厂的厂长,派出所不敢不接警。 而且他说得那么郑重其事,还带了证人过来。 民警立刻出警,直接去程时家里了。ωww.xSZWω㈧.NēΤ 程永进正在加工零件,忽然闯进来两个民警直接贴封条。 程永进完全懵了:“这又是怎么了。” 民警说:“有人告你们侵吞国家资产。你们可以选择私下调解,返还资产给报警人让他撤案,或者等着我们鉴定,上法庭打官司,让法官来决定。” 程永进也立刻明白了刘建设的阴险用心,手脚冰冷。 张自强很愤怒:“你们怎么能这样。这分明就是刘建设在诬告。” 民警说:“是不是诬告,不是你说了算。等专家来鉴定才知道。” 程时从办公室里出来,淡定拉住程永进,拍了拍张自强:“你带我爸上去去休息,我来处理就好。” 此刻的愤怒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糟。 张自强还要说话,程时捏住他的肩膀,深深看了他一眼。 张自强攥拳,转身扶着程永进上去了。 民警其实有点进展。 毕竟程时现在已经是公众人物,闹这么大,不管怎么收场,他们都好为难。 要是证明程时有错,那他们岂不是承认自己上次错了。 要是证明程时没错,那他们这次也要被打脸。 程时说:“我对警察同志的工作绝对支持。不过现在这个机器不仅仅是我的,也是信用社的。如果要查封,是不是该同时告知一下信用合作社。” 民警暗暗松了一口气:“谢谢程时同志的配合,我们立刻通知信用社。” 曹社长接到电话,皱眉:“什么意思?” 民警:“机械厂报案说程时可以隐瞒数控机床的价值,低价购买国有资产。” 曹社长:“这不是胡闹吗?他有什么证据?!!” 民警说:“他有证人。现在也去找资产评估专家了。” 曹社长:“我马上来。” 钱小英、刘建设和刘建设请来的记者,机械专家都已经到了。 专家开了机,详细检测后说:“这个机床定价应该在一万左右。” 刘建设立刻对记者和民警说:“听见了吗,这可是专家说的,我没有冤枉她。” 程时淡淡地说:“那也只能证明现在它的价值不止5000,不能代表我买它的时候价值超过了这个数。” 刘建设的得意压根就压不住了,说:“我有证人证明这台机床跟出场的时候一模一样。” 程时挑眉:“嗯。哪位高手有这个眼力?” 钱小英站出来说:“我。民警同志,我跟这个机床打了两年交道,能证明这个机床跟离开车间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以为程时一定会愤怒和惊恐,不敢置信。 最后刘建设收回机床。 程时没有退路,只能回到机械厂。 她就能以胜利者的姿态再次统治他的身心。 程时却没有丝毫慌乱,只微微点头:“钱小英同志眼睛真厉害。” 这分明是在讥讽钱小英信口开河。 当初这台机床搬出厂的时候都停转好久了。 就算能它运行,任何人都不可能光凭肉眼就能看出集成电路这些的问题。 不然要机械专家干什么? 机械专家也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微微皱了一下眉,看了刘建设一眼。 曹主任从外面进来:“我能证明这个机床出厂的时候,就只值五千。” 开玩笑,这帮人到底懂不懂贷款的程序啊。 申请贷款是要提交抵押物的价值证明的。 抵押物价值一般大于批准的贷款额,最少也要等于贷款额。 但是现在机械厂跑来说这个机器的价值猛然涨了一倍,就等于在说信用社刻意压低机器的价值,好减少放贷额度。 在国家发布一系列支持民营企业发展的政策下,在那么多信用社都在争夺客户的情况下,他们桥头信用社要是真被做实了这个“罪名”还能干得下去吗? 或者,还有一种办法,就是他承认信用社没有好好审核资料,造成申请资料和事实严重不符。 不过,这个可算是他重大失职,他和办事的,审核的,一个都跑不掉。 所以更可怕。 刘建设说:“曹主任,你们的估值是根据去年年底盘点的资料来确定的吧。从去年年底到程时向我们购买机床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年。期间我们机械厂的职工对这台机床进行了多次改造和修理,所以机床的价值早就不止五千了。” 钱小英:“是的。这个我可以作证。我们车间五一还拿了技术革新奖。其中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对设备的改造升级。” 曹主任咬牙:技术的事情,我也不懂。 现在你们这帮混蛋一口咬定程时造假,我还成了帮凶,真是一下打死一大片。 程时淡淡地问钱小英:“既然这样卖机床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出声?” 钱小英笑了笑:“那天我去市里参加座谈会了。回来才知道这件事。可是厂长已经跟你签了合同,机床也搬走了。我跟厂长说了这件事,他本着对你的爱护,说最好不要闹到公安局,毁了你的前途。” 刘建设在心里暗暗叫了一句:“好,钱小英,你真是太会说话了?!!管它真话谎话,让程时有口难辩,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就行。” 第61章 真金不怕火炼 程时气笑了:无耻,满口谎言,颠倒黑白,脸都不红一下。 这两年钱小英动不动就上台发言,动不动就被表彰,被领导接见,别的本事没长,就学会了说这些场面话。 民警说:“程时同志,现在道歉,退回机床还来得及。我相信刘厂长也只是想拿回机床。” 其实他挺喜欢程时的。 要不是职责所在,这会儿压根不会来。 程时说:“二车间申请技术进步奖,是用的另外一台机床。申请表都是我填的。表格上有机床的编号。警察同志去市里一查就知道。” 民警一愣,说:“好。这个倒是不难,不过要点时间才能查到。” 刘建设有点慌。那个表格封存了档案,他也改不了。 钱小英说:“那也不能证明这个机床当时就是坏的。我们当时只是挑了一个最好设备去申请。” 程时没理她,接着对民警说:“车间里每个设备都要进行常规检查和全面检查。常规检查包括外观、运行状况检查以及简单的功能测试。这些检查通常由设备操作人员或维护人员完成,一般一个月一次。全面检查是对内部结构、各种系统等深入的检查和测试,来评估设备的整体性能和安全性,一般是每个季度或者半年一次。” “也就是说。这个设备从去年盘点到出售给我,已经进行了至少六次常规检查和一次全面检查。警察同志只要看下那些检查记录就知道设备从厂里出来之前的状态了。” 其实二车间里所有人都能证明这台机床早就启动不了了。 程时不提这件事,一来把不准那些人现在会落井下石还是会凭良心说实话。 二来他也不需要证人。 刘建设越发心慌,心里骂骂咧咧:卧槽,钱小英,你果然压根没做过基础工作,连着都忘了。 钱小英:“没错,从最后一次全面检查到卖给你之前,刚好是下一次常规检查之前。我们就是在那段时间对这台旧机床进行维修和升级的。” 其实她已经有些强词夺理了,赌的就是程时拿不出书面证据来。 程时不紧不慢,从曹主任带来的贷款申请资料里抽出一张纸来,淡淡地说:“这是改了红章的资产估值证明。看看日期,就可以说明一切了。” 当时他递交贷款资料的时候,信用社确实是凭借年底盘点价值来确定机床价格的。 因为不管是常规检查还是全面检查都只能说明机械的整体情况,没有确切的估值,只能作为辅佐证明。 所以他后来又专门跑了一趟鉴定机构,请人来把机床重新鉴定过,确认了五千的定价,并把报价补充到了提交给信用社的资料里。 当时曹主任还夸他办事严谨。 曹主任猛然想起这事,点头:“没错,这个资料胜过一万句辩论。” 刘建设彻底绝望了,压根没想到程时竟然还知道做这件事。 程时说:“在鉴定报告出具以后,我才完成了机床的改造。所以现在机床肯定升值了。拿这事来告我侵吞国家资产,简直太不要脸。” 民警看了看资料,一脸严肃的对刘建设说:“程时同志提供的证据充足。你们现在自己撤案还来得及。不然就会按照报假警处置,就算警方不追究你们责任,程时同志和信用社也可以追究你们责任。” 程时心平气和地又补了一刀:“根据1979年《刑法》第一百三十八条规定,凡捏造事实诬告陷害他人的,参照所诬陷的罪行的性质、情节、后果和量刑标准给予刑事处分。国家工作人员犯诬陷罪的,从重处罚。” 1997年以后,诬告陷害罪才有准确的量刑。 现在这个刑法的规定,只能对诬告者威慑,其实很难操作。 不过这会儿对程时而言已经够用了。 钱小英很惊恐:为什么情势这么快就完全转变了。 程时不但翻身,还把刘建设以后用警察来暗算程时的路给断了。 刘建设气得脸都绿了,拿着那个鉴定报告翻来覆去的看。 市级鉴定机构出具的报告,信用社背书。 鉴定日期就在程时拿到机床那天。 刘建设要敢质疑,就等于是把这两个机构扳倒。 他很不甘心,却只能说:“是我们记错了。冤枉了程时同志。” 程时对民警说:“警察同志,机械厂分明是上次抢机床未遂,才刻意诬告,请务必维护我们这种本分民营企业者的权益。” 刘建设,你觊觎人家的东西,就花钱跟人家买啊,别总想这些歪门邪道。 这一次还差一点把我们也坑了。 民警也有些生气说:“刘建设同志,你也是市里有名的企业家。如果再这样知法犯法。我们也不会放过你。” 刘建设灰溜溜走了。 钱小英想跟着刘建设走,却被那些看热闹的人拦住了。Www.XSZWω8.ΝΕt 那些人指着钱小英说:“我们认识她,昨天她想来污蔑程时同志非礼她,结果被识破赶了出来,今天竟然又想出了这么阴险的办法。警察同志一定不要放过她。” “是的,她最近总在这附近转悠,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钱小英很害怕,羞得脸没处放,对刘建设叫:“厂长。你等等我、” 刘建设头也不回,压根就不管她。 民警不想把事情闹大。对围观的人说:“大家散开让她离开吧。她只是被人叫来当证人的。” 大家这才悻悻让开一条道。 钱小英忙低头过去了。 程时跟民警握了握手:“多谢警察同志为我主持公道。” 民警脸一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他心说:还好你小子机灵,不然真是要被这小人给坑死了。 他亲手把封条给撕了,就走了。 那位机械专家也跟程时握手说:“我也是公事公办,请程时同志不要怪罪我。” 程时笑了笑:“怎么会怪你。你只是在实事求是地进行本职工作。况且还变相的帮我打了广告。” 专业感叹:“程时同志果然是年少有为,气度过人。” 曹主任也感叹:“还好你的手续,文件齐全。真金不怕火炼。” 程时:“不好意思,又让主任跑一趟。” 第62章 没人敢出声 深夜的向东市,各个大厂的车间里依旧有机器轰鸣声。 不过人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噪音,依旧睡得很熟。 “砰”化工厂的锅炉房里传来一声巨响。小說中文網 滚烫的热水喷涌而出,蒸汽瞬间布满整个房间。 原本昏昏欲睡的工人被烫得悲苦哀嚎,奔逃出来。 沿途落下一块块被烫熟的皮肉,惨不忍睹。 闻讯赶来的人被地上被烫得面目全非的人吓得晕厥的晕厥,呕吐的呕吐。 这次事故一共造成两名工人当场死亡,三名重伤。 市里很重视,除问责相关负责人之外,还要求所有有锅炉的企事业单位,包括工厂和学校,注意操作安全,确保这一类事故不再发生。 可是才过了一天,玻璃厂澡堂的锅炉又爆了,重伤两人。 一大早张自强缠着程时去拜访新客户。 程时说:“你都不关心新闻的吗。” 张自强:“你家连台电视机都没有,我关心什么新闻。” 程时把一份报纸拿起来,拍在张自强身上:“有便宜的报纸,要什么电视机。” 程时每天早上起来,就会听会儿收音机里的新闻,再把国家省市三级的报纸和经济类,各种内参报纸迅速浏览一下。 张自强:“我不理解,你听了收音机里的新闻,干嘛还要费劲看报纸。而且一看好多份,还要把报纸剪下来贴在一个本子上。跟个老头似的。” 程时说:“各大报纸侧重不一样。再说收音机里的听了就过了,容易忘。要想再重温也找不到了。重要的新闻剪下来贴在本子上,以后想什么时候查阅都容易。” 以后网络发达,手机和电脑的功能强大,浏览搜索比较容易,就不需要这么干了。 张自强低头看了看报纸,大标题上写着:“锅炉又爆炸,事故何时休”。 他有些不以为然说:“嗨,锅炉爆炸而已。每年都有。再说是化工厂和玻璃厂出事,又不是我们今天要去拜访的人。” 程时说:“我们去,就会扑空。我一天时间宝贵得很,不能浪费几个小时在路上。” 张自强:“不可能,都约好了的。” 程时:“我们打个赌。要是我说错了,我给家里填个电视机。你打个电话问问对方。我要说对了,接下来一周早饭都由你去买。” 张自强:“一言为定。” 他给两个企业都打了电话。 两边都说厂长开会去了。因为走得急,忘记通知张自强了。只能会面时间往后推。 张自强只能改约到明天,放下电话,一脸震惊:“程时,你真是神了。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程时:“看新闻啊。” 张自强拿起那份报纸又仔细看了看,说:“新闻上也没说要召开安全会议啊。” 程时:“要从新闻推到前后可能发生的事情。锅炉事故每年都有,却并不是每一次都能上头版头条。可见这一次市领导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注意。所以今天市领导肯定会召集企事业单位开会。” 张自强说:“想不到,想不到,新闻还有这种作用。” 程时:“嗯,你要学看各种新闻,从政策,舆论导向,人口发展,城市布局,国内外大事上,揣测产业和产品的未来发展方向。” 张自强:“这个就有点玄了。” 程时点了点自己的剪报本上一条新闻“海城地铁1号线经国务院批准正式开工建设”说:“来,你看看,这个新闻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张自强:“意味着以后去海城有地铁坐了?” 程时气笑了:“我真是服了你了,你的脑子里面只有一道沟吗?在近五十年里,海城一直都是与我们经济标杆,国际化大都市。是除京城外最重要的城市。所以这个新闻,表达了上面的一个态度。” 张自强:“什么态度。” 程时:“国家要开始大搞基建。你知道光地铁一样,每个城市要投入多少钱吗?” 张自强摇头:“不知道。” 程时:“光海城这个一号线就投入了150多个亿。” 张自强:“这跟我们没有关系吧。” 程时:“好,那我就说点有关系的。地铁是不是要铁轨?而且地铁的铁轨螺栓的高度尺寸公差应控制在±0.5以内。这还是最高时速110多公里的地铁。如果是速度更快的高速铁路,螺丝钉的要求只会更高。你说跟我们做机械的人有没有关系。更别说,地铁的列车,门,各种设备上都有精密零件。我们是不是可以想办法做这个生意。” 张自强点头:“对对对。还是你厉害。” 程时乜斜着他:“不要忘了,你可是中国汽车的希望。以后汽车发动机自主研发,就靠你了。到时候精工铸造,精密机械都要一起上。” ----- 市领导对锅炉的事故表示震惊,要求关闭所有锅炉,进行大检大修,确认安全后才能使用。 这会儿市里安全生产部门召集各厂厂长和企事业单位相关负责人开会,还有几位专家,一起来商讨怎么杜绝这类事故。 市委领导也来了,神色凝重。 厂长和各单位负责人们都不敢大意。 安全部门领导说:“锅炉几乎是每个单位必备的设备。锅炉事故每年都会有或大或小一两起。各位都是我们向东市各个工业类别的技术带头人,更有高级知识分子和工程师。我们这一次召集各位来开会,是想集思广益,看看能不能总结出这类事故的原因,以后尽量减少这类事故的发生。” 这种事,费力不讨好。 要是提出什么建议,折腾大家要被骂死。 万一折腾完了,照样发生事故,还会被领导责难乱出主意,成“背锅侠”。 而且,大家心里都明白,各个企业的锅炉频频出事,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设备太陈旧了。 可是谁也不敢戳破。 因为一戳破,就要给解决办法,就要花钱。 这个钱从哪里来?!! 所以下面一片死寂,没人敢出声。 第63章 逼程时出头 几位领导暗暗生气:这些人平时场面话说得一套一套的。一到关键时候就都当缩头乌龟。 市委的领导冲刘建设抬了抬下巴:“刘建设同志,你作为机械厂厂长和机械专家,你来说说看。” 刘建设本来打算来坐坐就走的,没想到领导会直接点他的名,有些慌乱。 他脑子转得飞快,干咳了一声:“我虽然是机械厂的厂长,但是离开一线已久。专业不如工程师们熟悉。我建议让程时同志参会,来解决这个问题。” 说完他在桌子下踢了坐他旁边的张国华一脚。 张国华也立刻说:“是的,程时同志最近解决了不少企业的难题。年轻有为,专业技术水平高。请他来解决最合适不过了。你说对吧。胡厂长。” 这混蛋真是奸猾得要死,竟然把球踢给了她。 还不就是嫉恨她为程时提供了住处和厂房。 这会儿,她便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如果违心的说程时不行,哪有损程时的名声,她自己也会被人戳脊梁骨说忘恩负义,当面一套背着一套。 若是说程时很厉害,等于又是把他往火坑里推。 胡厂长抿嘴,说:“程时同志确实是机械方面的专家。不过这个锅炉的问题未必是机械的问题。” 其他厂的厂长和负责人也都看出来了其中门道,这会儿抱着一个看热闹的心态。 这个程时最近风头挺猛的,他们也想知道到底是个什么年轻才俊,会怎么解决这个危机。 程时既不属于这里任何一个企业事业单位,也不属于政府部门,完全是个局外人。 再说专家名录上的人一大堆,也轮不到程时来出主意。 张国华和刘建设心里打的什么算盘,领导清楚得很。 可是从眼前这帮混迹官场的老油条身上是找不出解决办法的,这个会开下去就是在浪费时间。 市委领导跟安全部门领导低声商量了一下,说:“那行吧。沈秘书就把程时同志请过来,看看他有什么好办法。大家先休息一下。” 胡厂长忙起身悄悄出去,借了个电话打给程时把这个事情讲了讲,最后说:“他们绝对不怀好意,你千万要小心应对。” 她知道程时也是进退两难。 毕竟是市委亲自叫他。程时看着年轻,处事老道,肯定不会得罪市委。 可是来了,就是往火坑里跳。 程时:“知道了,谢谢胡厂长。”尐説φ呅蛧 其实沈秘书刚才已经打电话过来了,说来接他,十分钟后就到。 程时挂了电话,对张自强说:“你陪我走一趟。” 张自强有些发怵,缩脖子往后退:“哈?我也要去吗?” 程时对着他背后拍了一下:“给我挺起胸膛来。怂什么,你是我的销售经理,著名民营企业高层管理,那要是放在以后,按照商场上的礼仪,别人都要叫你张总。再说,今天所有厂的厂长都到场,是个多么好的打广告的机会,我当然要带你去混个脸熟。” 张自强一听:“对。我不能怂。” 程时又说:“再说,我也需要个秘书,气场强一点。” 张自强咧嘴一笑:“好。我最擅长拎包了。” 沈秘书很快就要到了,接上了已经换了衬衣西裤的程时和张自强。 程时问沈秘书:“不知道上午的会讲了什么。” 沈秘书笑了笑:“没讲什么重要的,领导和专家们都在等着程时同志,好继续开会。” 这句话看似什么都没说,其实什么都说了。 等于在告诉程时:没人敢给任何解决方案,你就是唯一的大冤种。 大家都在等你,你在路上赶快想想招儿。 程时点头:“谢谢。” 借着说话的功夫,他好好打量了一下沈秘书。 毕竟能在领导身边待的人,就算级别不高,也是重要人物。 以后说不定常打交道。 沈秘书长得眉眼如画,白净俊朗,自带书卷气。 虽然年纪不过二十三四岁,却气质沉稳。 嘴角总是挂着似有若无的笑,让人一见便如沐春风。 其实沈秘书也在借机打量程时。 眼睛狭长深邃,五官立体深邃。 三分书生气,三分匪气,三分正气。 明明相貌还是个少年,眼神却深沉老练。 就好像这幅年轻皮囊只是为了隐藏那个看透一切的苍老魂魄。 进了会议室,张自强看到张国华,立刻明白程时还有一层用意。 那就是让他在他亲爸面前威风一把,让张国华明白,张自强不是什么小作坊的小伙计,现在都能跟他参加一样的会议了。 张国华一看张自强也来了,还帮程时拎着包,脸顿时就黑了。 有人小声问张国华:“张厂长,那不是你家老二吗?” 张国华哼了一声,没回答。 领导和专家们很快就坐好了。 其中有一部分没见过程时,现在看到本人觉得比电视和报纸上看上去还要稚嫩和英俊。 这么个毛头小子,小白脸,确定不是来给大家添乱的么。 那两厂长果然别有用心...... 程时向领导们介绍张自强:“这是我的销售经理和合伙人。我请他来帮我记录一下。诸位领导不介意吧。” 张国华和刘建设忍不住暗暗冷哼:你真是祠堂里面翻书——摆谱。 市委领导说:“没事,让他坐下听吧。” 安全部门领导把议题讲了讲,对程时说:“程时同志专业技术水平高,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程时想了想,说:“本来这么多厂长和专家在这里,是轮不到我一个后辈多嘴的。只是领导们这么看得起我,还特地请我过来,我不得不厚着脸皮说几句。如果说得不对,或者不小心冒犯了哪位领导,请各位不要介意。” 这一句话,就把在场的所有人的地位都抬到了他之上,又不至于显得谦卑。 还提醒某些人,他毕竟是市委特地请过来的人,就算没有职称和任何职位,那也是占了领导的面子了。还顺便帮自己要“免责令牌”。 市里两个领导交换了意味深长的眼神:瞧瞧,这眼力见和情商,就甩在场绝大多数人几条街了。 第64章 敢说敢做 市委领导和蔼地说:“程时同志有什么想法,只管说。反正采不采纳,取决于我们。不需要你承担任何责任。” 这句话也是给程时吃了定心丸,还顺便敲打了在场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我叫程时说的。以后谁也不许拿这件事来攻击他,不然就是跟我过不去。 刘建设和张国华都暗暗咬牙:程时你个小滑头。 程时说:“请问出事的两个锅炉是不是同一个型号和厂家,使用时间又相近的产品。” 安全部门的领导说:“是。” 程时:“我建议检测一下同一厂家相同批号的锅炉安全阀、压力表和水循环系统。” 刘建设冷笑了一声:“程时同志这还是在说这个厂家的东西都不行吗?” 这就不仅仅是得罪用锅炉的这一批企事业了,还把生产锅炉的上下游一大堆人给得罪了。 程时似笑非笑看着刘建设:“我才说了一句话。刘厂长不要那么着急啊。不然显得刘厂长不够专业。” 刘建设一哽,仿佛被人打了个耳光,脸上热辣辣的。 市委领导也皱眉:“让程时同志说完,其他同志不要插嘴。” 刘建设越发尴尬,凳子上好像有钉子,让他坐不住了。 市领导对程时抬了抬下巴:“你接着说。” 程时暗暗好笑,淡淡接着说:“特别是安全阀。如果安全阀密封面做的不够光亮平整,没法保证密封性,锅炉设备正常工作的压力下,安全阀的阀瓣与阀座密封面处也会发生渗漏在不仅引起介质丢失,还会使硬的密封材料遭到破坏。导致安全阀失灵,就会导致锅炉压力超过设计压力,严重时就会发生爆炸。可能当初出厂的时候密封材料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时间长了水垢,细沙和各种杂质破坏了密封面的平整度。” “压力表和水循环系统这些也是一样。使用时间长了就达不到原先设计的功能。所以未必是原厂的产品质量问题。” 其实这句话就等于在说设备年久失修。 生产安全部门要求各个厂矿企业对生产锅炉强制检查,企事业单位的生活锅炉却没有强制规定。管理部门都是发布安全操作规程,定期安全培训,要求企业自检。 安全意识好一点的厂长,会老老实实按规程去做。 有些厂长为了省钱,就会偷工减料。 领导也听懂了,问:“那你的意思是如果检查出来有问题,就换新的锅炉系统吗?” 大家有些紧张都盯着程时。 刘建设和张国华他们乐了:就等着你这句话。等下不用我们出手,他们就喷死你。 程时摇头:“要根据实际情况和各个企业的经济状况决定。以后有些小企业可能会逐步取消食堂,澡堂这些机构,如果要他们买新的锅炉,到时候用不了几年就要废弃,不值得。” 市领导暗暗惊讶:嘶,诶,这小子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其实好多国有企业都在向上打报告说要取消企业里的医院学校食堂之类的福利机构,来减轻企业的负担。 以前是因为整个社会相似配套机构少,物资缺乏,企业只能配备这些来要解决职工们的生活问题。 现在不同了,整个社会的物资都越来越充分,各种配套机构也越来越成熟。 很多家里都已经有热水器,慢慢普及燃气灶。 首先澡堂和食堂这些,真的可以取消了。 他也猛然醒悟这些厂长什么的,刚才不说话,原来是想借这个机会把锅炉给废了。 他们不是不懂,而是不敢也不能直说。尐説φ呅蛧 程时接着说:“如果只是几个小配件坏了,就换配件。不需要换锅炉。当然,如果企业效益好,要换,那也是自己的事。反正以后都是自主盈亏。” 领导点头,问:“可是如果企业要继续用,又如何保证以后的安全呢。就算是换了部分配件和仪表,也不能保证其他配件不出问题。” 程时说:“所以我建议市里成立第三方,专业特种设备安全检测公司,让他们负责各个厂包括锅炉,热交换器,液氯钢瓶,液化石油气球罐等压力容器的定期安全检测。开设初期,各种专业检测可以送到现在有的机构来出具检测报告。安全检测公司只负责审核,把关。以后如果工作量大,需要更先进的设备,再做讨论。” 不请安全检测公司的人来检测,出了问题就自己负责。 这个安全检测公司谁来担纲,就不是他该操心的问题了。 而且有了这个安全检测公司,一切安全问题都有人负责了。 市领导转头看了看其他人:“大家觉得呢。” 胡厂长先表态:“我觉得程时同志说得挺好的。面面俱到,考虑周全。” 其他厂长也都很满意程时帮他们点破了不敢点破的事情,都纷纷附和:“我们同意程时同志的话。” “程时同志不愧是年轻专家,脑子活。” “好。就这么办吧。大家下去把锅炉整改意见汇总上来。该废掉的就废掉,想买新的就买新的,想检测维修的就检测维修。”市领导点头,转头看向安全部门的领导,“这个成立安全检测公司的事,我们接下来再讨论。散会。” 市委领导走上来,朝程时伸出手。 程时忙起身接住。 领导:“程时同志真是年轻有为,这一次帮了大忙了。” 程时:“领导过奖了。实际工作还是靠诸位领导主持开展,我就动了动嘴皮子。而且这个解决方案是我在路上跟张自强同志一起商量出来的。” 秘书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这个程时还真是有意思。 其实路上他和张自强两一句话都没说。领导微笑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手背:“来日方长。” 他又跟张自强握了握手:“年轻人,前途无量啊。” 这句话等于是许了程时一个机会。 程时要的就是这个,忙说:“谢谢领导。” 领导又交代秘书派辆车把程时他们送回去,才匆匆离开了。 第65章 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 出去的时候,诸位厂长都来向张国华贺喜:“令郎以后前途无量啊。” “张厂长老来有靠了。” 今天原本跟张自强约了见面的两个厂长,更是对张自强赞不绝口:“原来张自强是令公子啊。真是年轻有为。” “令郎口才不错,思维敏捷。” 张国华笑得有些勉强,不想承认虽然自己是想陷害为难程时,可是程时今天确实强行给他长脸了。小說中文網 毕竟他比谁都清楚张自强有几斤几两。 这么圆滑周到的方案,哪里是张自强那直线脑子能想出来的?!! 不过就是程时为了拉拢人心,抬举张自强,把他捎带上了。 反正这么做,对程时自己有益无害。 张国华望向张自强。 这会儿,他第一次萌发出盼望张自强过来恭敬叫他一声“爸爸”的想法。 然后这些厂长,又会在他面前夸奖一番。 可是张自强没有来跟张国华打招呼,直接跟程时走了。 大家心里暗暗诧异,却不好问。 张国华暗暗抿嘴:果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上了回去的车,憋了好久的张自强大笑狠狠拍着程时的肩膀:“卧槽,程时,你真是太厉害了。一屋子专家和厂长都被你说的服服贴贴的。我跟着你都老有面子了。” 不管领导有没有记住他,反正张国华刚才都忍不住看了他好多眼,这对他而言就够了。 程时叫:“嗷呜,轻点,你个弱鸡,平时让你抓只鸡都抓不住,这会儿手劲儿怎么这么大。” 司机忍不住笑了。 其实这个四十多岁的司机跟刚才去接程时那个是同一个。 来的路上,程时一直沉默着,搞得整个车里的人都不敢出声。 司机当时还暗暗诧异:明明是个十八九岁的大孩子,怎么气场这么吓人。 现在看程时跟张自强打打闹闹,忍不住想:对嘛,这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张自强今天被程时打了鸡血,回去抢着干活,干得不亦乐乎。 这会儿在洗碗,还哼着歌。 蔡爱萍小声问程时:“他怎么了?” 程时:“没事,抽风了,你随他吧,反正也吃饱了撑了。” 听到楼下胡厂长说话的声音,程时下去看了一眼,还真是。 胡厂长笑嘻嘻地说:“哎呀,程时同志今天可是帮我们解决了大问题了。” 现在锅炉不管是继续用,还是废止,都有依据了。 像他们这种小厂也不用再为这个事情头疼了。 程时笑:“多亏胡厂长提醒我。我才有时间提前琢磨。” 胡厂长:“我听说张自强同志还跟你们挤在一起。他要是不嫌弃,可以住到我们厂的单身宿舍去。一人一间,走廊上有共用的卫生间什么的。床铺衣柜也是现成的。就是要自己准备床上用品。” 张自强跟程时他们关系再好,也终归是外人。 再说程时家里还有个没出嫁的姐姐,确实不方便。 程时回头问张自强:“你怎么说,这事得看你自己。” 张自强说:“好,多谢胡厂长。我给您交租金。” 胡厂长说:“不用,交什么租金,我们厂男职工本来就少,正好有空房间。你去住就是了。” 于大东把张自强一搂:“太好了。不用你交租金,你就帮我洗衣服好了。” 张自强把压在肩膀上的胳膊一甩:“你脸皮真厚。我是给厂里交租金,又不是给你。你还使唤上我了。” 张自强也没什么行李,当晚就搬过去了。 程娟感叹:“唉,总算是清净了。” 程时满脸歉意:“不好意思,姐姐,这段时间,让你为难了。” 程娟说:“说什么话。人都有难处。要是我朋友遇见这种事,我也会让她借住的。” 程时:“姐,你什么时候有空帮我理理账目呗。我最近太忙了。” 这事除了程娟,谁来做都不合适,也做不了。 程娟:“行,周末我给你弄。” 程娟花了一整天,帮程时把这一个多月的账目好好整理了一下,用文件夹装好。 程时一边翻一边感叹:“还是得专业人士来。” 他回看,没有那个耐性和精力来整理。 程娟抿嘴笑:“啧啧,现在真是全家人都再帮你干活。” 程时:“那可不,以后企业做大了,姐姐就是我的财务总监。” 程娟叹息:“还财务总监。你这厂子,算上你,爸妈还有大东和强子,也就五个人。干活的也就你跟爸爸。啧啧,我也不知道你哪来的自信。” 程时:“人又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以后多的是两三个人却产值过千万的企业。 五个人已经不算少了。 程娟:“行行行,你最棒了。” ----- 一大早,张自强就来找程时,去见那两个新客户。 上午约的那个是市船厂。 船厂厂长姓唐,见到程时他们,比之前接待张自强的时候热情多了:“哎呀,程时同志还特地跑一趟,真是辛苦了。” 程时:“您是我们重要客户,我自然是要登门服务。” 唐厂长给他们泡了茶,说:“程时同志,不知道能不能满足那天我提的精度要求啊。” 程时说:“厂长提的要求很可能跟实际有点出入,所以我也不好直接说,能不能满足要求。” 唐厂长:“哦,怎么说?” 程时:“船舶主机、舵机、滚筒等部位对精密轴承的要求都不太一样。厂长那天给张自强同志的参数,是这几个部位轴承参数的复合体,所以我有些糊涂。” 唐厂长那天确实是故意把几个参数揉到一起给了程时,这会儿有些尴尬说:“不好意思,之前没跟程时同志打过交道,所以想要看看程时同的水平。” 程时笑:“没关系。这么重要的配件。厂长自然是要好好考察供货商。只是我不知道以前贵厂的供应商......” 如果之前的供应商没问题,唐厂长不需要换,他说再多也白搭。 唐厂长说:“不瞒程时同志,我们之前的高端产品都是从外面进口轴承。虽然质量上能过关,但是成本就......如果程时同志生产的轴承能满足要求,我们还是想全部换成国产的。” 第66章 掌握独门技术的好处 现在的情况就是,低端产品,国内饱和,出口的话,外国人瞧不上,所以压根卖不出去。 还拼命加工干什么? 可是高端产品的大部分利润都被各种国外配件供应商拿走了,就算能卖出去,也赚不到钱。 所以船舶厂陷入了一个怪圈:不管做高端产品和低端产品都白忙活。 程时:“要不这样吧。您再把要求详细写出来。我加工一个给您看看。如果能用,我们再来商量价格和供货数量。如果不能用,就算了。” 唐厂长:“哎呀,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程时同志真是想得周到。” 他重新把写了主机轴承的精度要求写了写。 程时看了一下,在三十微米以内,他现有的设备和加工水平完全能满足,就告辞了。 张自强全程都没怎么出声。 到了外面,程时才问他:“怎么?咬到舌头了。” 张自强:“没有,我就是觉得有点伤自尊。没想到,他会提供这样的杂糅在一起的要求给我,来考验我们。” 难怪那天他包票说他们能做的时候,唐厂长的笑有点奇怪。 现在想想,似乎是带着几分不屑的。 程时拍了拍他:“万事开头难。你已经比好多销售员要强了。我之前见过一个销售员因为怕被人拒绝,连电话都不好意思打,更别说直接去见客户了。” 张自强轻叹:“也只有你会这么安慰我了。” 程时:“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人能真正打败你,那就是你自己。其他人不管说什么,那都是清风拂山岗。” 下午去的是缝纫机厂。 缝纫机厂的厂长那天也参加了锅炉安全会议,所以对程时他们还算客气。 坐下后,厂长说:“程时同志今天是来报价和签合同的吗。” 程时:“我想问问厂长,贵厂是否在研发高端产品,或者电动缝纫机?” 厂长一愣,回答:“啊,这个倒没有。我们的产品一直远销海外。” 七八十年代,缝纫机是紧俏商品,要凭票购买。 现在产量上来了,已经已经敞开了供应。 程时微微点头:“哦,那贵厂就暂时还用不上我们加工的零件。” 厂长也很惊讶。 程时:“我们主要加工精密不锈钢零件,小小的轴承都要卖一两百一个,贵厂用这么贵的零件,成本太高。” 这家生产的脚踏式缝纫机才卖两百多一台,所以大的配件只能用一体化浇筑的铸铁元件,小的零件精度也不可能要求太高。 厂长微微点头:“是的。程时同志说得对。” 程时起身跟他握手:“我就不耽误厂长的时间了。如果厂长以后有需要请,随时联系我。” 其实程时早就猜到了结果,是不太想浪费时间来这家的,但是又不想打击张自强,只能抱着给他上课的心态。 张自强越发垂头丧气:结果一天白忙活。 程时说:“没事,搞销售的就是这样。跑十家能谈下一家都算命中率很高了。再说缝纫机厂迟早要转型,所以我们算是在为以后做准备。” 他们回到公司,发现卢再雪来了。 跟随卢再雪一起来的,还有一台八成新的四代数控机床和一台台式电脑。 程时很惊喜:“诶,卢小姐效率好高啊。一共多少钱,我给你。” 卢再雪:“程先生先用着。到时候用货款抵扣就好了。” 价格肯定很贵,卢再雪不想说出来让他为难。 程时也不纠缠:“行。那就多谢了。” 卢再雪:“程先生什么时候能加工出第一批齿轮。” 程时回答:“我需要时间来解锁和调校这个机床。你把齿轮的尺寸给我。我争取三天内做出来。” 卢再雪走后,蔡爱萍感叹:“这姑娘真好,比一般的姑娘都要大气豁达。不知道谁有那个服气娶到她。” 程时听她旁敲侧击的,忍不住笑:“妈,您怎么看着哪个姑娘都觉得好。” 张自强搬走后,那个小隔间就空出来了。 程时现在把这个新机床和电脑搬进去,然后关上门,一待就是一天。 其实不是解锁难,而是现在的电脑太坑爹了。 运行速度太慢了。一个程序写出来,要跑半天。 所以硬生生花了他一天解锁,又花了两天调精度, 程时打电话给卢再雪说:“不好意思,我还在调机床的精度,还需要两天时间才能做出轴承来。” 卢再雪:“程先生真是事事有回应。没关系的,不着急这一两天。毕竟之前花了那么多年都没能解决这个问题。” 其实卢再雪公司里的许多人都对此很有怨言。因为给程时买这个二手机床和电脑的钱都够好多个进口齿轮了。 有没有必要在这小子身上投那么多钱? 现在程时没能按时交出样品,那些人反对的声音越发大了:“他肯定是在拖延时间。想白用我们的东西,给别的厂加工零件,赚钱吧。” “卢小姐可千万别被他骗了。” 卢再雪反反复复就是一句话:“再等等看。” 其实她也有些心焦。 她养了这么多技术人员和工人。 厂房和机器,各种开支。尐説φ呅蛧 浪费一天时间,成本都好吓人。 那天快到下班时间,程时打电话来说:“我做好了几个,是现在给你送过来,还是明天一早拿过来。” 卢再雪心里一松,说:“明早吧。我来你接你。不着急这一会儿。” 挂了电话,她眼眶都红了,喃喃自语:“幸好你没辜负我。” ----- 卢再雪一大早就来找程时了。 程时说:“我有点忙,你直接把齿轮拿走去检测吧。测完告诉我结果就行。” 卢再雪:“好。” 张自强等卢再雪走了,才小声说:“你不怕她测了合格说不合格来压价吗?” 其实他也不想疑心这么重。可是他亲爸都这么坑过人,更别说别人了。 程时:“没事。她是我们长期客户,这点信任还是要有的。再说她还有个机床和电脑在这里呢。现在应该她更担心才是。而且,我反复跟你说。这个零件,现在只有我能做。是她求着我帮她加工。而不是我求着她来当客户。这就是掌握独门技术的好处。在我们还能吃这个红利的时候,就要争取多赚点,为后面的技术研发积累资金。” 第67章 没资格跟程时谈 程时调试好了新机床,就让程永进在上面试试手。 程永进连连感叹:“这个机床真是好用,比之前那台好多了。我感觉对操作者的技术要求也没有那么高了。效率还能大大提高。” 程时:“主要您本来就是熟手,要是新人,也做不好的。” 其实技术越先进的机器对工人的要求越低。 以后全自动机械化生产线,工人只要按个按钮就行了。 程永进喜滋滋在新机床上干活。 程时就开始调那台旧机床的精度。 数控机床的精度主要由本身的结构,控制系统,伺服系统,刀具质量,承受的各种应力,外界温度,湿度,电磁干扰,还有安装调试,维护的水平决定。 现在程时能做的就是把其中一些老化的,精度不够的零件换掉,减小误差。重新安装调试电气、液压、气动系统,来减小水平度、垂直度、平行度、同轴度等的误差。 需要制作和更换的零件都要先进行测量,再绘制零件图,反复校准确认,才能加工。 以后就可以用立体扫描测绘仪器和绘图机直接完成这个工作。 现在却只能全部靠手工。所以很耗费精神和时间,很需要耐心。 一上午不不知不觉就过了。 张自强一上午都在忙着给潜在客户打电话。 程时听到张自强叫了一声:“哥,你怎么回来了。” 便下意识抬头。 一个年轻***在门口。 相貌端正,大耳高鼻,浓眉大眼,很有官相。 那男人带着几分傲慢,微微点头:“我已经办完毕业手续,回汽车厂工作了。” 程时这才意识到,这是张国华心里那个完美的儿子,张自强的哥哥。 此刻张自强面对哥哥,竟然比对着张国华的时候还要局促不安。 程时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过去:“你好,有什么事吗?” 那人微笑着上前,向程时伸出手:“程时同志,你好,我是张自盛。” 温和有礼,跟刚才面对张自强时判若两人, 程时抬了抬满是油污的手:“不好意思。” 张自盛说:“我是来跟程时同志谈零件采购合同的。” 张国华这张老脸是终于顶不住,不好意思来见他们了么? 程时微微点头:“哦。我现在没有空,要不你先跟我的销售经理张自强同志谈吧。” 张自盛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程时却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说:“在销售上,他可以代表了我。” 就算之前不可以,现在也必须可以。 他要为兄弟撑腰。 张自强的脸皱成一团,悄悄问程时:“你真要我单独跟他谈啊?” 程时乜斜着他:“给我挺直腰板。考验你的时候到了。以后各种亲戚朋友都有可能来谈生意,你都要躲开吗?我都信得过你,你难道还不相信自己。再说我都已经按照他们的精度要求报了价,合同范本也给你了。我们的出货能力你也知道。只要咬死这三点,不会出大问题。” 张自强一听,说:“也是。” 他转头对张自盛说:“我们进去办公室坐下谈吧。” 张自盛,说:“程时同志最好还是参与一下,因为我们厂除了之前那些零件,还要跟程时同志订购更多零件。” 张自强一听心里又没底了,转头望着程时。 新零件的报价,他还真拿不准。 程时说:“行吧。我旁听一下。” 他进去坐在办公桌后,垂眼不紧不慢擦着手指上的油污。 张自盛暗暗惊讶:程时看着那么年轻,怎么简简单单往那一坐,都显出不一样的气势和沉稳。 张自强干咳了一声说:“贵厂需要什么零件。” 其实张自盛觉得张自强没有资格跟自己谈,只是程时明摆着不愿意直接谈,现在他又是代表汽车厂来求程时,就不得不放低身段,忍气吞声。仦說Ф忟網 他拿了一张纸出来,说:“清单在这里。” 张自强一看是汽车曲轴上全部配件。 包括了之前跟程时订购过的也是曲轴上最复杂的零件连杆轴颈和曲轴轴承。 他有些疑惑,问:“曲轴臂、平衡块和曲轴肘点这些汽车厂自己不是能做吗。” 张自盛:“我们现在就是想把整个曲轴都打包给程时同志做。毕竟这是一个整体,需要部分共同协作,才能确保发动机的正常运行和动力传递。” 他不想承认汽车厂自己做的零件比程时做的精度要低很多,拖了后腿。 张自强:“贵厂全部用我们的零件可能不划算。” 你特么是不是忘了你自己是谁啊,怎么彻底把自己摆在了汽车厂的对立面上?!! 张自盛有些恼怒,只是在程时面前丝毫不表现出来:“所以,我想跟贵公司商量,看能不能把价格降下来。” 张自强:“不可能。原料,机器损耗,人工都在这里摆着。我们是民营企业,要自负盈亏。” 本来是讲述事实的陈述语气。 在张自盛听起来,却像是在讥讽汽车厂亏损了有国家托底,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拖到现在来解决,不得不跟别人买贵的零件。 张自盛看都不看张自强,说:“我在问程先生,没有问你。” 程时淡淡地说:“张自强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 这明显是在打张自盛的脸。 张自盛攥紧了拳头,问:“所以全套曲轴加工下来,你们定价多少。” 程时淡淡地说:“四千块五一套。” 张自盛说:“能降到两千吗,我们要的量比较大。” 程时不出声。 他想看看张自强的态度。 公私分明也是张自强必须学会的事情。 张自强立刻摇头:“不可能。” 其实程时已经优惠很多了。 一个曲轴上都四个连杆轴颈了。按八百一个算,加上轴承,总价都不止四千。更何况还有其他几种零件。 张自强自己都做过汽车厂的供销,太了解这帮大老爷们那居高临下的嘴脸了, 他们压根不管别人死活,最后只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就行。 张自盛依旧不理他,只管看着程时。 张自强抿嘴。 程时却不理他,摆明了逼张自盛跟张自强谈。 第68章 那是客户!! 张自盛只能说:“我回去跟厂长商量一下,再来找程时同志。” 张自盛走后。 张自强坐在那里发呆。 程时问:“干嘛?刚才你谈得挺好的啊。坚持原则,有理有节。” 张自强:“不是,我觉得我爸不可能给我哥这么难的任务,所以在想我哥又在耍什么心眼。” 程时笑了笑:“你管他耍什么心眼,反正到了我这里都是小儿科。只要咬定我说的那三个原则。他有再多心眼也没用。” 正说着,桌上电话响了。 程时接起来,原来是卢再雪。 卢再雪明显在压抑着兴奋而和激动,所以声音都有点微微的抖:“我们测试了程先生给我们的齿轮,基本满足要求,现在已经装到了产品上,自检精度基本达到要求。现在打算送到国内外的权威检测机构去测一下。” 程时嘴角也忍不住微微往上弯:“好。” 卢再雪:“这个时间可能会有点久。” 程时:“没事,我等你。” 程时把电话挂了,发现蔡爱萍,于大东和张自强三个人都在一边侧头听,哭笑不得:“干嘛?” 蔡爱萍指着电话:“谁?” 要是于大东和张自强这么问,程时肯定不理。 可偏偏是自己亲妈。 程时:“嗨,一个客户。” 蔡爱萍兴奋起来:“卢小姐吗?” 程时含糊应了:“嗯。” 蔡爱萍高兴得眉毛都飞起来了:“太好了。我儿子终于找到女朋友了。” 程时一脸茫然说:“昂?!” 蔡爱萍:“我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爸。” 程时急了:“妈。是客户。客户啊。” 蔡爱萍充耳不闻,一溜烟地跑上去了,嘴里还一边叫着:“孩子爸。我们崽要结婚了。” 程时哭笑不得,叹气:以前没发现妈妈怎么这么容易激动呢。 于大东和张自强在边上笑得像智障一样。 程时眯眼:“你们两最好有事。” 于大东收起笑,干咳了一声:“那个,我问了我那兄弟,他说,你需要什么列个表给他,他都能想办法弄来。你按市价给他就行。” 程时:“诶,这是个好消息。马上我们就用得上这些材料了。” ----- 这会儿,张自盛已经回到汽车厂了。 张国华问他:“怎么样?” 张自盛苦笑:“我压根没机会跟程时说话。张自强都直接把我挡回来了。” 他没想到程时那么厉害,压根就不给他用“支持国有企业民族工业发展,觉悟要高一点”之类的场面话来游说。 其实就算他跟程时谈,结果一样。 可是他不能承认自己能力不够,甩锅给张自强是最好的。 张国华一脸惊讶:“嗯?那小子?!!怎么会?” 张自盛:“他现在是程时的销售经理。程时把定价权交给了他。我要求他们降价,张自强直接就拒绝了。” 张国华也很生气:“这个小畜生,竟然胳膊肘往外拐。” 张自盛:“没事,爸。我们毕竟也是国营大厂,需求量那么大。程时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改天我再去谈谈看。” 其实张国华给他的上限是5000元一套。 张自盛自作主张报了个超低价,想首战告捷,让人刮目相看。 所以程时今天的报价已经达到他们的目标了。 他之所以没签,是因为从今天对话来看,程时明显是个不善于商战的技术人员,所以基本不说话,全程依赖搞销售出身张自强来跟他交锋。尐説φ呅蛧 只要张自强不在,他相信自己一定能逼程时以更低的价格签合同。 退一万步不说,就算他改天以4500元一套拿回来,大家都会觉得这个价格是他辛苦谈下来的,而不是程时给的,更跟张自强没有一点关系。 程时晚上加工了一个轴承,叫张自强次日一大早就给船舶厂送过去。 然后他自己又开始接着调校那台老机床。 最后清点出有七八个零件都要重做,他想:嗯,看来真的要花上好就时间了。 有人在门口说话:“程时同志在吗?” 怎么听着那么像张自盛? 程时直起身,看了看,还真是张自盛,心说:你这小子是守在门口等着张自强离开才进来,还是真就这么凑巧。 张自盛说:“啊,程时同志。我今天是来跟你再谈合同的。” 程时不动声色:“行,办公室坐吧。” 程时往后靠坐,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跟昨天那淡然的旁观者判若两人, 张自盛:“我昨天回去问了厂长,厂长同意以4500元一套的价格跟你们订购曲轴。” 程时微微皱眉:“什么4500元一套?” 张自盛:“就是我们昨天谈好的价格。” 程时:“那是昨天张自强同志在这里,所以我才给出这么优惠的价格。你既然没当场接受,现在再来谈,价格自然不一样了。” 卧槽,这还能涨价的吗?这才过了多久。 张自盛心里万马奔腾,脸上去努力维持镇定,问:“程时同志现在报价多少。” 程时笑非笑看着他:“5200元一套。” 张自盛心中越发恼怒:就比我爸给我的上限高那么一点点,你特么绝对是故意的。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爸给我的上限呢? 他抿嘴不出声。 程时看透了他的疑惑和愤怒,垂眼漫不经心用右手食指和拇指把玩着自己左手的尾指骨,声音淡到听不出任何情绪:“我用你们厂产品售价综合测算出来曲轴的成本最高就这么多。” 张自盛这会儿才意识到程时的可怕。 昨天程时不是用张自强来当挡箭牌,而是因为张自强在这里,所以刻意隐藏了自己的锋芒。 程时抬眼看向他:“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还好意思来谈价格。” 张国华明显是为了让张自强能谈下来,所以贴着成本叫他报价。 张自盛脸涨得通红:他压根没有去细想张国华为什么跟他说5000元一套。 原来小丑竟然是他自己。 张自盛不甘心就这样被击败,说:“能稍微优惠一点吗?” 第69章 我从不讲价 程时言语淡然,眼里却带着讥讽:“张厂长知道的,我这里从不讲价。张自盛同志是第一次跟我打交道,所以不知道也情有可原。所以你还是回去跟你爸商量一下吧。” 他一语双关,狠狠打了张自盛的脸,是在对张自盛说:“你摆出一副“我比我弟那个窝囊废不知道强多少的”高傲姿态跑来找我,最后就只能靠父辈庇护?!!你才是个窝囊废。” 张自盛咬紧牙关:“行,那我先告辞了。” 他气得不行,上了接送他的那台皇冠车,才开始骂:“这个程时到底是个什么货色,怎么有胆子卡国有大厂的脖子。” 司机不敢出声。 张自盛在大家面前儒雅斯文,没想到脾气这么大。 张自盛意识到自己失态,深吸一口气,说:“我都被他气糊涂了。” 司机勉强笑了笑:“张厂长也常被他气得够呛。” 张自盛:“可不是,这个人看着年纪不大,奸猾至极。更可气的是,张自强还不帮忙。” 事实是怎么样,没人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只要不断重复,张自强吃里扒外的形象就会深入人心。 他回去叹了一口气,把程时的话说了一遍,当然,只字未提昨天程时4500元/套的报价。 最后他对张国华说:“我怀疑自强把我们的机密告诉程时了。不然程时怎么可能把我们的底牌。” 张国华咬牙切齿:“完全有可能。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这么说起来,程时第一次来我们厂,还点名叫他给带进来,后来我让他去看程时的机床在哪里,他也是推三阻四,甚至在别人抢程时东西失败之后,他还为程时高兴。他肯定一早就跟程时认识,然后把我们厂的情况全部告诉了程时,程时才会跑来找我报了个精准狠辣的价格。” 简直像蛇打七寸一样,让他咬牙切齿又不得不伸出大腿让程时随便割肉。 张自盛倒是不知道这一层过往,皱眉说:“自强不会吧......” 不是他相信张自强的人品,而是他觉得张自强没有那种智商。 张国华起来走来走去:“你不用为他说好话了。我知道你把他当弟弟。可是他未必把你当哥哥。那个小畜生,这会儿看程时起来了,就连装都懒得装了,直接跑来跟我大呼小叫。他要不是早跟程时勾兑好,哪有胆子离家出走。程时那么攻于算计的人,要不是看他帮了忙,怎么会平白无故给他个销售经理当。” 张自盛听他说了这么多,知道自己这会儿最明智的做法就是什么都不要说了。 等张国华发泄够了,坐下来。 张自盛才问:“那这个合同报价怎么办,程时跟我说他从不讲价。” 张国华叹气:“那个混蛋是这样的,我们越是要得急,他就越狮子张大口。只能答应他的价格了。因为只有他能做。” 张自盛:“那我下午又跑一趟?” 张国华:“嗯,辛苦你了。都怪张自强那个小畜生。” 张自强打电话回来给程时,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厂长说这个轴承符合他们的要求,定价多少?” 程时:“两百一个。精度就按照昨天他给的填。他们一个月要多少。” 张自强:“五十个,但是他说他们还需要很多零件。” 程时:“那这样吧,请他来一趟,把采购清单拿来,我们当面议价,把合同签了。他顺便交定金。” 下午张自盛到的时候,发现程时和人在谈事情。 他想凑上去听,怎奈程时的办公室大门敞开,压根就不可能靠近又不被发现。 隐约能听见,“每月每种轴承各五十个”“一共三万元”“每月分两次交货,一号和十五号”“第一次交货在十天后”之类的。 然后就签了合同交了定金。 程时客客气气把那人送出来,目送对方上车。 张自盛这会儿看到那人的脸,才隐约想起好像是船舶厂的厂长。 难怪程时那么硬气,果然是不愁没生意。 张自盛等程时回头,才说:“啊,程时同志,我是来跟你签合同的。” 程时微微点头:“我要出去一趟。自强会负责此事的。” 程时拿了钱,骑着车就出去了。 张自盛这会儿巴不得程时不参与,他就能哄着张自强跟他按照昨天的价格签。 等程时回来,敢不认,就是违反合同。 他坐下,说:“来吧。签合同。” 张自强叹气:“你说你昨天就签了多好。我当时都说了,4000已经是最优惠的价格了。结果你非要再来谈,现在他一步也不肯让了,说必须5100。我也不好出声了。”仦說Ф忟網 张自盛心里一沉,看了一下合同。程时竟然把单价,数量总价全写上了,盖章都改好了。 只要他拿回去盖章再来交定金这事就算定了。 还谈个屁啊。 张自盛沉下脸:“为了厂里几千职工,我没法接受这个价格。” 程时把他的心思摸得透透的,算准了他每一步行动,像是猫儿捉弄老鼠一般,让他跑来跑去,把他当成什么了? 张自强脸皱成一团:“你刚才也看见了,他的订单很满,现在还要抽时间修机床,要不是我跟他说好话,他压根就不会接汽车厂的订单,你要再犹犹豫豫,他可能又不止这个价格了。” 张自盛盯着合同,好一会儿,才站起来拿起合同一声不吭走了。 张自强苦笑。按他对张自盛的了解张自盛回去肯定又把责任全部推到他身上。 无所谓了,反正他在张国华他们心里已经是个窝囊废,不孝子,小混混。 再多加个罪名,也是乞丐身上的虱子,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程时这会儿去了银行。 他一进去,万大姐立刻迎上来:“哎呀,程时同志来了。又来存钱吗?听说你都有自己的公司了?那以后赚得钱就更多了。” 程时:“我来把贷款还掉。” 之前是为了牵制刘建设,现在完全没有必要了。 他现金流充沛,就没有必要花这么多利息跟银行借钱了。 第70章 不可思议的能力 万大姐下意识就说:“那可不行,你才借了一个月都不到。” 这话说出来,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月,这小子仅凭一台机床就存款好几万,还有了自己的公司。 听说前一阵子他还被市里请去当专家。 市委领导当着几十个厂长和专家的面夸奖他。 这种客户,怎么可能轻易让他跑了。 程时似笑非笑看着她:“只听说贷不到款,没听说过还不让提前还的。再说前面你不是还一直催着我还么?” 就算是后来几十个亿的贷款,想提前还或者推迟还,都是可以商量的。 那时候都是银行行长亲自接待他,现在一个小小柜台业务员却来跟她说这种话。 万大姐脸上一红:“不是不让你还,你一共才贷了六个月,不用那么着急嘛。再说,你之前不是说要一直贷下去吗?” 程时现在账上的钱那么多,压根就不怕他还不起,每月照扣利息。 只要拖够一个月,程时的贷款算是她的业务,程时要是提前还了,她就要想办法再去拉业务。 程时沉下脸,把钱一收:“你可要想清楚。你们就算逼我贷够半年,我也就损失半年的利息。可是我要是从今天起把所有存款都存到别的银行去,你们损失的可就不是这点业务了。” 万大姐有些慌。最近发生那么多事,她已经深刻意识到程时绝对不是个好欺负的人。至少是她这种身份和智商惹不起的。 她结结巴巴:“啊,这个,啊那个。” 快囧哭了。 有人一看这样,忙进去把曹主任和程娟叫出来了。 程娟一看程时那阴沉的脸,都吓了一跳。 她见过程时打架的样子,都没这么吓人。 眨了眨眼,又看到程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她想:也许是看错了。毕竟刚才算账算得头晕眼花。 其实是程时眼角瞥见程娟进来,才收起冷酷的模样。 曹主任:“哎呀,程时同志,请进来我的办公室坐坐。有话好好说。” 进了办公室,曹主任给程时倒了一杯茶,说:“程时同志,为什么忽然又要提前还呢?” 程时想用信用社来牵制机械厂的心思,他也大概明白。 所以才疑惑。 程时:“现在情况变了。” 等他改造完机床,那个机床的价值,就连一万块都包不住了。 抵押物升值,他的风险增大,一般有两种应对法,第一是提前还清贷款。 第二是跟信用社商量提高贷款数额,重新拟定贷款合同。 不过那个很麻烦。 所以他不想也没必要。 曹主任:“我知道你现在不缺这个钱。不过,你想必也知道。我们信用社在想方设法拉业务,避免以后被优化合并。所以请你帮帮忙,晚点还贷。” 程时微微点头:“还是主任会说话。如果你们真有困难,我可以晚点还,但是也只能往后再推迟一个月。” 本来嘛,想叫我帮忙,就老老实实放低姿态。 一切都好商量。 反正我调节机床精度也要一两个月才能彻底完成。 曹主任:“我们以后就是亲戚了。程时同志要是有好的建议也可以提出来。” 程时还不知道曹主任的夫人跟李志刚的关系,完全不知道曹主任在说什么。尛說Φ紋網 他挑眉望向程娟。 程娟小声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曹主任是志刚的姨父。” 程时愣了一下就笑了:“啧啧,这还真是芝麻掉到针眼里,巧了。” 曹主任叹息:“可不是,程娟不准志刚说。我夫人也是最近才知道,我问了好多次,才告诉我的。” 程时想了想,说:“其实主任要拉贷款很容易。从今年起,国家已经允许个人贷款买房了。而且现在的房地产都是卖现房,个人住房贷款有房子作抵押。全国房价大趋势都是上涨的,所以银行放贷的风险很低,至少比贷款给企业要低。” 曹主任想了想,说:“这个确实是可行之道。多谢程时同志。” 具体后面怎么开会讨论,怎么向上面申请,怎么实施,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程时:“不客气。” 曹主任:“我可以想办法帮程时同志减免一部分利息。毕竟国家现在鼓励个体户私营企业。程时同志的公司又属于高精尖技术。” 程时:“好,如果贷款利率跟存款差不多,我的损失小,可以换个抵押物重新贷款,帮你们完成任务。不过我有个要求,这个业务要算在我姐姐名下,不能归给别人。毕竟我也是看我姐姐的面子,才来继续贷款的。” “那可就太好了。多谢程时同志。算在程娟名下也是应该的。” 曹主任虽然不知道程时为什么要这样换来换去的。 不过废掉旧贷款协议,又抵押新的东西,一来一去相当于拉了两单业务。 对他们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曹主任客客气气把程时送出来,看着程时离开,对程娟说:“程娟啊,你弟弟真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能力太出众了。” 听见程时被夸,程娟像是自己被夸了一样,说:“谢谢主任夸奖,不过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吃了好多苦,太不容易了。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他该得的。” 程时以前整夜偷偷练习技术,却被人责骂讥笑,还被人抢占工作量,就连她作为家人也没有给与应有的理解和支持。她现在一想起来就满心愧疚和痛楚。 ----- 程时回去,看见于大东,程永进和蔡爱萍在门口等着他,微微诧异:出了什么事? 不过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害怕,而是喜悦。 他就放心了。 还没站稳,张自强和蔡爱萍就一左一右把他围住:“程时,刚才市委打电话来。说要你后天去一趟。” 程时:“嗯?!有说是什么事么?” 蔡爱萍一愣,喃喃地说:“说要发什么聘书给你。哎呀,我只顾着高兴,都没太听明白。” 第一次接到这么高级别官员的电话,所以紧张到无语伦次...... 第71章 到底是个什么会议? 程时:“具体时间呢?” 张自强看了一眼蔡爱萍:“啊,这个我没听见。” 蔡爱萍更不好意思了,说:“好像说了,但是我不记得了。我真没用。” 她现在手都还在抖,刚才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 程时哭笑不得,安慰蔡爱萍:“没关系,我问问就是。” 他打了个电话过去给秘书,才搞清楚。 原来是市委领导决定把他聘为市级专家。 程时都有些惊讶。 每一级政府为了确保正确的决策,都会聘用一些具备较高的专业素养和丰富的实践经验在各自的领域内有着显著的专业成就和影响力的专业人士作为专家来对各种草案,立法,规章编纂等等工作做出指导。功能有点类似于古代大人物的谋士,也就是智囊团。 这个专家团队有严格的选拔程序,要提交报名,资格审查在综合评定,然后聘用。 聘用的时候还要签订聘任协议。 而且一般也是以法学、政治、社会、经济、生态这些专业为主。 今年的申请应该早就提交过了。 再说他现在既不是大学教授也不是大厂的高工,连提交申请的资格都没有。 更何况他压根没有提交申请,市里要聘用他是不是该提前跟他通个气。 大概是从程时的沉默中听出了疑惑和顾虑,秘书说:“程时同志不必担心,遇见特别出色的专业人才,领导也会破例的。” 程时回答:“谢谢。我后天一定准时到。” 秘书又说:“市委很重视这件事。当天安排了车八点到府上来接你。” 这就是在提醒程时:会有记者到场,请穿正式一点。 程时忙又说:“知道了。谢谢。” 他挂了电话,习惯性的捏着自己尾指骨想了想。 上一次秘书就不找痕迹地向他透露了会场的情况,今天又再次提醒他。 这个秘书看着也就二十一二岁,却善于察言观色,待人接物有理有节,最难得的是,心眼还好。 秘书叫什么来着...... 对了,司机叫他“沈伯昭同志”。 这么斯文的名字,应该来自书香门第。 况且也只有世代权贵大户人家,才能培养出这么年轻沉稳有能力的人。 江南沈家?!! 那也是有可能的。 沈家在商政军都有人。把个子弟下放来做领导秘书锻炼一下,最合适不过。 毕竟这么年轻,经验不够,当领导不合适。 当秘书且可以跟着领导接触到各种人,见识领导处理各种事。 程时心里忽然涌上遇见旗鼓相当对手的兴奋。 毕竟总跟平庸愚蠢之人交手,就好像让牙口好的人天天吃炖烂的肉,太乏味了。 “崽,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我给你惹麻烦了。”蔡爱萍一脸担心的在旁边问。 程时眨了眨眼从沉思中惊醒:“没有。没什么事。上次我帮他们解决了个问题,他们要感谢我而已。” 蔡爱萍松开一口气:“那就好。我崽辛苦了。我去给你做你爱吃的辣椒炒肉。” 程时看了一眼张自强:“你明天跟我一起去吧。穿正装,长袖白衬衣。” 张自强:“我去会不会不太好。” 他当然想去沾光。但是总这么干好像有点没脸没皮。 程时笑:“你是我的秘书,我带个秘书去不过分。” 程时一早起来,吃过饭,就把脸刮干净,头发打理清爽,换上正装,西装外套拿在手里。 天气太热了,穿长袖衬衣实在有点热。 他一边把袖子卷起来,一边下楼,然后就跟卢再雪呆呆看着他的脸对上了。 程时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卢再雪眨了眨眼,脸上泛起淡淡红晕,垂眼说:“没什么。没见程先生穿过正装,所以有点意外。” 其实张自强也是第一次在她面前穿正装,但是刚才她看到张自强,却完全没有这种反应。 分明是看程时看呆了。 蔡爱萍他们说破不看破。 其实不要说年轻女孩子,就连她们这做妈妈的和姐姐的,都觉得程时穿上正装好帅。 真是又酷又帅。 程时说:“不好意思,我今天要出去办事,可能没法接待你。” 卢再雪:“没事,我来是想告诉你,我们的数显游标卡尺检测合格了。” 程时一愣说:“诶。不错啊。怎么这么快。不是说要几天的吗?” 卢再雪:“我们实在是太想知道结果,所以港城和国内都走了加急程序。欧洲和漂亮国检测公司的结果还没出来。不过我觉得应该问题不大。可以先加工一批,在国内卖。” 程时点头:“好。我要下午才有空跟你签合同了。” 卢再雪:“嗯。” 外面传来按喇叭的声音。 程时对卢再雪点了点头,就跟张自强匆匆出去了。 卢再雪在里面目送车远去,冷不丁蔡爱萍笑眯眯在旁边说:“卢小姐,要不在我家坐坐,中午吃个饭。不然跑来跑去多辛苦。” 卢再雪觉得自己被看穿了,越发不好意思,说:“不了。我还有事。”然后匆匆低头出去了。 ----- 程时到了会议室,发现果然好大阵仗。 来了四五个记者,还有摄影师什么的。 满满一会议室都是人。 张自强一看这架势就紧张起来了,往后缩:“哇哦。这么多人。” 程时用手撑着他的背:“别怂。这么多人,肯定不是只给我一个人颁发聘书。再说,要上去也是我,你怕什么。” 张自强:“也是......” 有人过来引导他们到座位,桌上摆着名字牌,对号入座。 结果发现前排只有程时一个人的座位。 张自强很尴尬,识趣地往后走。 走到第三排,看到张国华。 张国华黑着脸没理他。 他也没打招呼,跑到最后去坐了。 张国华哼了一声:还人模狗样地学人家穿西装。 程时坐下来之后也觉得不对劲。因为身边的名字全是已经在专家名录上的人。身后还坐着各个企事业单位负责人。 其中就包括了张国华,刘建设他们。 所以,今天到底是什么会? 程时坐在最边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组织者故意这么安排的。 因为这样一来,不管谁进去,程时都要让。 第72章 忽然成了市里的专家 看着好像给程时下马威,让他保持清新的认识:他谁这一排里资历最低的人。 其实也是让所有专家和领导被动认识程时。 因为每一个专家和领导进去之前,都要跟程时握手,打招呼。 程时本来又高又帅,今天还穿着正装,这样一下成为了全会场的焦点。 程时发现自己右手边的名牌写着沈伯昭。 这会儿瞥见沈伯昭站在门边没进来,似乎是在等他,他忙起来出去了。 沈伯昭朝旁边的花园里抬了抬下巴:“有空吗?简短说两句。” 程时点头,跟上了。 沈伯昭站定后,说:“有人推举我当特种设备安全检测公司筹备小组组长。” 程时眉头急不可见的皱了一下:这不合常理。 沈伯昭背景再硬,现在也只是个秘书。 这种事情不是应该安全部门负责人来担纲吗? 不合理事情的背后,肯定隐藏着无比合理的理由。 要么就是有人给沈伯昭挖坑。要么就是有人要考验他。 沈伯昭知道程时听懂了。 毕竟自己已经用好几次简单却富含深意的话来考验他,已经能确认他是一个一点就透的聪明人。 跟聪明人说话,不需要太多解释。 程时问:“所以,是秘书同志推举我做市委聘用的专家吗。” 沈伯昭眼里带着浅浅笑意望向他的眼睛:“我要你帮忙,总不能让你名不正言不顺。” 这活费力不讨好,程时又是纯局外人,他总要给点甜头。 市委专家是有津贴的。 虽然钱不多,程时这种能力的人看不上,可这是一种荣耀和肯定。 当然,也可以顺便为企业在打广告。 程时自然明白,微微点头:“知道了。” 沈伯昭在市委资历浅,年纪轻,压根叫不动那些四五十岁的老专家。 最后就是孤军奋战。 而成立安全检测公司这个事情不管是从人选,还是技术上说都比较复杂。 沈伯昭这是在找技术上够硬,又能为他所用的人,真心支持他的人。 程时本来以为提组建安全检测公司的法子就能把这个麻烦事甩出去,没想到最后还是落在他头上。 接下来的会,肯定就是讲组建安全检测公司的事情,难怪来这么人。 他有些懊恼。 沈伯昭:“进去吧。要开会了。” 他们三句话就已经把需要沟通都讲清楚了,没必要在站在这里了。 进去坐好,先是市委领导发言,讲了锅炉的事情和筹备安全检测公司的事,任命沈伯昭为组长,聘用程时为市委专家。 沈伯昭上去讲了几句,公布了小组成员名单。其中也有程时。 然后市委给程时发聘书。 张自强在后面听得一愣一愣。 他很震惊:中间经历了什么? 怎么程时直接就进了筹备小组成员名单了? 早上不是还说只是给程时发聘书吗? 市委领导给沈伯昭颁发任命书,给程时颁发聘书的时候,记者都上来一阵狂拍。 下面掌声如雷动,虽然不知道有几分是真心的。 程时和沈伯昭都很淡定,仿佛经常这样像月亮一样被众星拱卫。 有些人知道沈伯昭底细的,只惊讶于程时的反应。 这小子出身寒门,在此以前悄无声息,到底是怎么练就这么沉稳临场底气的。 接着就是各部门表态,支持筹备小组的工作。 这种场面话大家都会说,下来愿意支持的还是会支持,不愿意支持的,依旧不会。 市委领导散会后,跟程时握了握手,勉励他:“程时同志年轻有为,多锻炼一下,以后前途无量啊。” 程时猛然醒悟,或许推举沈伯昭当组长的就是市委领导呢? 领导知道这件事很重要,干好了得罪人,干不好容易犯错误,里外不是人,才把这个事情推给背景足够硬不怕人算计的沈伯昭,然后美其名曰锻炼年轻人。 沈伯昭等大家走了,跟程时握了握手:“以后,请多多支持。” 这个屋子里,他唯一能确定会支持他的就是程时了。 程时用手回以坚定的力量;“放心。如有需要,一定全力帮忙。” 这不是他为了应付沈伯昭的场面话。 沈家近百年里,满门忠烈。出国学成皆归来报效祖国,无怨无悔。 家族产业在海城和苏城都曾撑起民族工业的脊梁。 只是近二十年才似乎沉寂了不少。 他们有意从沈伯昭这一代振兴门楣。 程时乐见其成,也愿意助力。 离开会场,张自强有些迷糊,问程时:“这个筹备组.......” 程时淡淡回答:“你不用知道那么细,只要知道不论是我个人还是我们公司今天往上迈了一大步。” 光从接触到的圈子看,他确实已经进了一大步了。 他不但要在这个圈子走得远走得稳,还要继续往上走。 ------ 卢再雪刚才是要走的,结果又被蔡爱萍拉回来了。 蔡爱萍只说有手工活要卢再雪帮忙,然后就拉着帮忙缠毛线球,做各种不累人,但是耗时间的小活计。 是不是弄点小水果,小零食。 搞得卢再雪也不好甩手就走。 蔡爱萍问东问西,把卢再雪家里打听了个清清楚楚。搞得程永进都听不下去,不停在旁边干咳提醒蔡爱萍。 卢再雪不生气,但是有些话,不想回答就保持沉默。 蔡爱萍笑:“我太啰嗦了,难得你涵养这么好。” 卢再雪抬头浅笑:“还好。” 她才明白,蔡爱萍问那么多不仅仅是想了解她,更是在试探她的脾性。 程时开完会回来,一进门,发现卢再雪还在也有些惊讶:“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卢再雪如获大赦:“没有,怪我没有提前跟你约时间。而且也没有等多久。” 知母莫过子,程时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蔡爱萍肯定已经对卢再雪查过一轮户口了,哭笑不得,对卢再雪说:“我们去办公室坐坐吧。” 他对张自强示意:“你弄点开水来。” 程时在办公桌拿出他新买的功夫茶具,不紧不慢泡了一壶茶。 借着这个功夫,让大家都静一静,好理清思路。 第73章 孺子可教 泡功夫茶讲究“高冲低洒,盖沫重眉,关公巡城,韩信点兵。” 卢再雪一直凝神在看程时泡茶。 他熟练且气定神闲的姿势,还真有几分坐镇帷幕大将筹谋大策却不动声色的气场。 港商、岛商,潮汕闽浙沿海一带的商人喜欢这么慢悠悠泡茶,不过内地其他地方很少有人这么干。 所以卢再雪有些惊讶。 他给卢再雪倒了一杯,抬手示意请她喝。 卢再雪抿了一口笑:“程先生总是让我有惊喜。” 程时轻轻颔首:“卢小姐办事稳打稳扎,也让我很敬佩。” 卢再雪拿出一个盒子:“这是我们用你提供的齿轮做的数显游标卡尺,我答应过你,如果做出来就免费给你用。港城和京城两大机构检测后的结论,我们送检的几个产品精度都在10-5微米之间。这个是5微米的。” 就算是检测设备也会因为零件的精度和灵敏度,造成每一个精度有略微差别。 按照惯例,产品包装盒上标注的精度是能达到的最低精度。 程时:“那可太好了,我正缺一个合适的测量设备。” 卢再雪说:“我想跟程先生建立稳固的供货关系。我们先把供货合同签了吧。” 程时拿出合同范本:“你看看。你还是要提供一个机床和电脑的价格。我们好商量怎么从货款扣除。” 这不单单是因为他不想占便宜,也是在保护他自己。 不然没有一个确切数目,抵扣货款,抵扣到什么时候为止呢? 万一以后,卢家蹦出来说利滚利,提什么过分要求,那才是后患无穷。 他就会因为一台机床和一台电脑把自己和企业给活活卖了。 卢再雪:“一共按照人民币三万元计算就好了。” 程时:“现在台式电脑新机市价大概一万。这个机床,加上运输费,我算你四万。一共五万块吧。不能叫你吃亏。” 五万只会多,不会少。 反正用货款抵扣,他也没吃大亏。 卢再雪用两台设备提前下定,确保程时稳定长期供货,也是个好策略。 卢再雪微微点头:“好。” 程时:“那个齿轮虽然小,但是精度要求高,比较费时间,所以没法更便宜。我按照五十块钱一个给你。” 若是别人攥着这种独门买卖,又拿了对方的机器抵货款,肯定是把货价往高里算,尽快把货款抵扣完。 程时却这么实在,让卢再雪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尛說Φ紋網 没有买家要提价的,可总感觉这样欠了程时一个大人情。 她犹豫了一下说:“也就是说你要供给我一千个,才能抵扣够。” 程时想了想,说:“是,我可能没有时间一下做一千个给你。每个月保证供给你一百吧。争取一年内做完。” 卢再雪坐在那里,好一会儿才说:“其实我们别的产品也需要人供应高精度零件。比如天平,高精度电子秤。我回去列个清单给你。到时候你一起报价,我们再来签合同。” 程时想了想,说:“也行。” 卢再雪再不逗留,起身走了。 张自强问程时:“我没看明白。” 程时嘴角一弯:“你没意识到,我现在等于是把她之前的精密零件供应商彻底挤走了。” 卢再雪本来没有打算直接换掉之前那个供应商。毕竟是多年的老合作伙伴。 程时这样以退为进,不着痕迹引着卢再雪主动为他达成目的。 张自强好一会儿才想明白,上下打量了一下程时:“你好厉害,好奸诈,好可怕。” 我特么要是一早知道你这张帅脸下面藏着这么深重的城府,肯定是你叫我滚多远,我就滚多远,哪敢招惹你?!! 于大东伸头进来:“有客人来了。” 他虽然努力掩饰,却还是忍不住带着几分关切和担忧的瞥了张自强一眼。 程时立刻意识到是张国华来了,对张自强说:“应该是订货的客人,你去接待。” 等张自强出去,于大东小声问程时:“让他去合适吗?” 程时给他倒了一杯茶:“每个人都有束缚自己的茧,有些是童年经历,有些是家人,有些是爱情。张自强始终是要学会处理这些家事的,能不能挣脱这束缚他的茧就看他自己了。” 张自强看见来的是张国华和张自盛,心里又不舒服起来。 为了扶持张自盛在厂里坐稳,走得远,真是不遗余力,劳心劳力。 他疏离有礼地问:“张厂长有什么事。” 张国华:“你个逆子,现在连叫我爸爸都不愿意了吗?” 张自强:“你说过在单位上,没有父子只有上下级。现在你是客户,我叫你张厂长也没有错。” 张国华:“我不跟你这没用的东西谈,叫程时出来。” 张自强彻底恼了:“我虽然没用,不能让你满意,虽然你是我父亲,但是你没有权利这样随意羞辱责骂我!!更别说,你压根就没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 张国华气得手直抖,指着张自强:“好啊,我看看老子打儿子,有谁能管。” 程时一看又闹起来了,在里面干咳了一声。 张国华立刻冷静下来。 他这一个月在程时吃的憋比前半辈子都多,最清楚程时的本事。 更别说程时现在有了个市级聘用专家身份,更让他不敢小瞧。 张自强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说:“我现在是这个公司的销售经理,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谈,不谈就请离开。不要在这里大声喧哗,出言不逊。你要敢碰我一下,我立刻报警。你当众殴打著名民营企业高层管理,看看警察会不会拘留你。” 程时在里面笑出声来:孺子可教,这才几天,就把我教你的话用上了。 虽然是虚张声势,也比坐以待毙,忍气吞声要好。 张国华被张自强镇住了。 以前只要他骂一句,张自强立刻怂了,就算是敢反抗,一顿打之后也就彻底老实了。 现在的张自强让他觉得好陌生。 张国华拉不下脸来服软。 张自盛忙上来打圆场:“自强。我们是来跟程时同志签合同的。” 第74章 友军太拉胯 张自强凉凉地看向他说:“你应该叫我张总。我是这里的销售总监。商场上的基本礼仪,你都不懂吗?” 张自盛囧得脸发红,抿嘴:“张总,我们来签合同吧。” 张自强微微点头:“行,那请进来吧。” 张国华和张自盛都要进去。 张自强停下,微微侧头:“办公室小,坐不下那么多人,进来一个能拿主意,签字的人就行了。” 这意思,就是说张自盛反正也说不上话,别跟着进来了。 张自盛和张国华几乎同时气得攥拳。 程时对于大东抛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于大东忙出去了。 张国华进来坐下。 程时起身,把位置让给了张自强,跟着于大东出去,说:“去看看你那个兄弟说的原料。” 摆出一副不打算插手这件事的模样。 张国华忍着气签字,盖章,及要走。 张自强说:“不要着急,还没交定金。” 张国华:“我们都是老客户了,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张自强:“对,没有。一视同仁。这是我们公司的规定。” 张国华:“要交多少?” 张自强看了一眼合同:“总数额一个月两万。定金百分之十,那就是两千。” 张国华:“没带那么多。” 张自强:“那你取了再来交吧。反正你什么时候交定金,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加工。我们的活很多,不着急。” 现在急的是你们。 按照我的经验,你们已经缺这个配件一周了。 张国华气得太阳穴突突跳。 张自盛忙进去:“这么大热天,别让爸爸跑来跑去了。” 张自强转头看着他:“我没说一定要他来。反正对我们而言,只要收到钱,谁送来都一样。比如你。” 你都懒得替他跑腿,装什么好人? 再说,以前我替他跑腿的时候,也没见他心疼我。 张自盛抿嘴:我也不想跑啊,一身臭汗。再说每次看到你都觉得在羞辱我。 张国华:“我才不会让让我儿子在大太阳下跑来跑去。” 嗯,果然只有他是你儿子。你只心疼他。 张自强苦笑,攥着拳,语气越发冷了:“你们派谁来跟我没关系,不用跟我商量。我只管收钱,开收据。” ----- 程时跟于大东两个人骑着自行车沿着蜿蜒流过城市的小河溜达。 这会儿河里的水还算清澈。 两边的杨柳在夏日的风里飘动如丝带。 他们两一人买了一支雪糕坐在大樟树下一边吹风,一边看孩子们玩水。 这里有个阶梯一直到河水里,以前是渡口和人们洗衣服洗菜的地方。 现在渡口早废了,人们也不需要来这里洗衣服了。所以只有夏天还有人过来玩水纳凉。 于大东说:“我不是想挑拨你们啊。我只是好奇,也有疑惑。按你这么聪明的脑子,难道就没怀疑过张自强是苦肉计,来你这里卧底的吗?” 程时笑出声:“他来我这里卧底图什么?如果他非要学技术,我还可能怀疑他。他只想帮我跑销售。我压根就怀疑不起来。” 于大东:“昂?” 程时;“你就往后推一下,假设,假设啊,他真的是卧底,有一天功成身退,能带走什么?客户资源?那些客户资源对汽车厂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就算他们以后改行做五金加工,这些客户也是看中的我的零件的加工精度,而不是销售员。” 于大东微微点头:“这倒也是。” 程时:“再说,就算他从我这里学到了技术,没有好的机床一样没用。” 于大东:“嗯,还是你聪明。” 他沉默了,两个人又看着那个钓鱼的人。 于大东:“你说,我干什么才能像你一样赚大钱。” 程时:“干你喜欢的事。” 于大东转头看向他,一脸疑惑,问:“木工?” 程时:“嗯,请几个木工,用你的社会关系,去工地上包模板加工的活来干。没有本钱的话我借给你。” 于大东很惊讶,好一会儿才说:“我才认识了你几天,你就肯借我钱?” 程时笑:“有句话叫一见如故,知道什么意思吗?就是明明第一见面,却好像已经认识了许久,甚至一辈子一样。” 于大东点头:“那倒也是,我第一眼见到你也有这种感觉。” 程时知道他这句话未必是真话。 不过嘴巴甜,善察言观色本来就是这小子的特长。 程时:“啧,我们还是去看看特种钢的原料吧。” 于大东那个叫小凯朋友看到程时就笑:“你看这事闹的。你要早说是东哥的朋友,上次我就以最优惠的价格给你了。” 反正厂里只说回本,也没给上限和下限。 只要不开票,那最后交厂里多少都是他们自己说了算。 这也是这些搞销售和采购的人的一条财路。 程时自然明白这个“潜规则”,笑了笑:“没事,多谢你的好意。我也是不想麻烦朋友,毕竟也没几个钱。” 小凯点头:“也是,以程时同志现在的身家,这点确实不算什么。” 程时:“大家都是朋友吗,你叫我小程就好。” 程时把那人拿出来的合金钢看了看,问了这些合金钢的材料,暗暗失望。 其实他是觉得自己手上那台老机床的刀具很快就不能用了。 如果找不到新的合适刀具,会大大影响机床的精度。 他本来想让市钢铁厂帮忙做刀具,可是他看了一圈以后,发现这些材料都不是最合适的材料,只能算是勉强可用。 因为耐磨性和强度不够,一来是刀刃容易钝,就会影响产品精度,浪费时间。二来,可能有些零件加工不了。 友军太拉胯也会阻碍他前进的速度,真是让人头疼。 虽然程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他不动手挑就已经说明一切了。 于大东小声说:“你需要什么样的,直接说呗。我让小凯去找。这里有各种特种钢。” 程时:“我现在想做刀具,刀具都是要锻造的。那个材料确实不好找,属于高端特种钢,束腰最尖端冶炼技术。” 第75章 逼着友军一起进步 小凯暗暗不以为意,也不好直说,只笑笑。 向东市钢铁厂在国内算是技术数一数二的钢铁厂。 如果连这里都没法提供,那国内也基本上没有厂子能提供了。 程时:“我想见见厂长,跟厂长聊聊。” 其实他算是已经跟钢铁厂厂长见过两次面了,只不过都是在大会上,没有机会细聊。 小凯微微皱眉:“这个我可能没办法了。你也知道,我们厂有几千职工,供销科都又近一百人。我在厂长面前压根说不上话。” 程时点头:“没事。我自己想办法。谢谢啦。” 转身于大东问程时:“你要怎么见到厂长。这我可真帮不上了。” 程时淡淡回答:“在门卫直接打电话。你先回去,省得在这里干等。” 于大东好奇,说:“我要看你怎么见到人。” 他的社交能力止步于菜市场,各种游乐场所,若要到了正儿八经谈公事的地方,就彻底失去了效果。 所以他想拓展自己的社交圈,观摩程时是最好的办法。 程时明白他的心思,说:“你要看也行。买包烟给我当学费。” “你真有意思。”于大东笑,从包里掏出一包,“呐,现成的。我们打个赌,我赌你今天见不着。” 程时:“行,我要是见着了,这包烟算是你请我的。我要是见不着,回去给你买一条绿芙蓉后。” 于大东兴奋起来:“行。” 这买卖不亏啊。以一博十。 而且他觉得自己的胜算很大。 程时绕到前门,给门卫递了根烟:“我想跟厂长聊几句。” 于大东心里暗笑:你还是年轻了些。Www.XSZWω8.ΝΕt 竟然用最普通的法子。我还以为你会闯进去,什么的。 每天到门卫这里说想见厂长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几十。 厂长要是谁都见,啥也不用干了,光接待就够了。 果然,门卫虽然接了烟,语气比较客气,可其实没有什么鬼用:“厂长没时间。” 程时:“我叫程时,我是来跟厂长谈友商共建产业生态链。” 门卫也听不懂什么叫“友商共建”,但是程时这个名字,他听过。 毕竟最近报纸电视上动不动就蹦出来。 “你等一下。”他的态度已经不能用客气形容了,而是十分恭敬。然后就进去打电话了。 十分钟后,程时就站在厂长办公室了。 最近他到各种厂厂长办公室的时间比去任何地方都要频繁。 钢厂厂长叫武强军,花白头发,国字脸,军人出身,不苟言笑。 其实他也不知道“友商共建产业生态链”是个什么玩意,可是程时现在既是安全检测公司筹备小组成员又市聘专家,他不能怠慢。 程时此刻心里只觉得莫名喜感:这就是降维打击,以后各种高大上的词汇拿出来,都能硬控这些老式企业家。 武强军起身郑重跟程时握手:“程专家今天有何指教。” 程时:“贵厂的产品已经落后了。” 他这一句话就捅破了武强军的肺管子,让他半天都回不过神。 程时说:“我想从贵厂找点材料做机床的刀具竟然都找不到。” 武强军觉得自己的自尊心深受打击,说:“什么材料。” 程时:“现在贵厂只能做SK1、SK2的高碳钢和SKH2高速钢。我需要SK7的高碳钢和SKH4极其以上的高速钢。还有高温耐磨的非铸铁合金,比如钴基合金,你们厂也生产不了。” 武强军本来很生气,现在被程时说得无地自容,红着脸回答:“当初大毛的专家只指导了抚顺特钢合成了第一批司太立合金GH3030。之后国有钢铁厂也只有抚顺特钢能生产这个。” 司太立合金是钴基合金的一种,根据漂亮国人给它取的英文名stellite合金音译过来。 程时:“没错,现在高质量的司太立合金只有海城的一家能做。而那家生产商是漂亮国控股的。如果我们还放任这样下去,以后在航空,汽车等诸多行业都要继续被外国人卡脖子。世界科技发展从来不会停下脚步。所以企业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这不是程时危言耸听。 这种材料因为兼有耐磨损、高温和腐蚀等优点,所以是做叶轮,阀门,焊接,精密机床刀具等诸多机械的优质材料。 武强军沉默了。 想不到,有一天竟然是个毛头小子来他耳边说这振聋发聩的话语。 他们厂在以往的成绩上躺太久了,其实已经感受到了危机。 最近两年的订单连年下降,特别是今年国家允许外资特种金属生产冶炼企业国内设厂后,全外资或者合资企业的产品质量性能种类上上甩开国内的一大截。 他们的特种钢的用户层次连年降低。 毕竟客户也需要更高等级的原料,才能做出更好的产品。 武强军:“程时同志觉得怎么样才能摆脱这种情况呢?” 程时:“我刚好对一些冶炼铸造的工艺有了解。如果武厂长愿意,我可以帮助贵厂实现技术提升。” 武强军:“你为什么要帮我。” 程时:“帮你,也就是帮我自己。我是搞机械的。你是我的上游企业。你拿不出合格的原料,我这里就没有可能做出合格的产品。虽然现在对我而言,跟外国人买是最省力的,但是长此以往,最终肯定会跟精密机床一样,被外国人捏着命门,各种敲诈。我这人,不喜欢被人要挟。” 如果友军拉胯,那就逼着友军一起进步。 武强军:“好,你想要我给你什么?” 他虽然是军人出身,但是在商场混迹这么多年,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程时想了想:“如果你觉得我没有帮助,什么都不用给我。如果我觉得我对你有所助益,我希望武厂长答应我两点,第一,保质保量成本价为我的企业提供原料。第二,如果钢厂改制,我要占股百分之三十。不是我觊觎钢厂的利润,而是我要保证前面的心血没有白费,以后贵厂的技术发展能继续在我的鞭策下不断前进。” 武强军:“好,这个很公平。” 第76章 真是个大工程 程时丝毫不提利益回馈,这个让武厂长很惊讶。 刚才程时说的第一点,压根就不算程时得到的好处。 程时的本事,他是见识过的。 讲句不好听的,如果他们的质量和技术没提上去,到时候搞不好是他们求着程时用他们的东西。 第二点,改制这个,也是个未知数,到时候真的到了再说。 程时:“好,那就从做司太立合金开始。” 武强军:“程时同志说的司太立合金是什么。” 其实他是做这一行的,自然是对很熟悉。 这么问程时只是想知道程时到底肚子里有没有货。 程时说:“司太立因为含有有较多锆、硼等活性元素,所以只能用真空冶炼和真空铸造生产。现在贵厂先要攻破真空冶炼和铸造这个技术难点。” 武强军心里越发惊讶:诶,这些小子还真的知道。 程时说:“其实我国从五十年代就有研究真空冶炼炉。只是没有几个大厂愿意搞理论到生产的推动,因为投入太大风险高。可是真空冶炼是高端特种冶金的必行之路。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迎头赶上的地步。我建议贵厂直接成立一个特种钢事业部,从小型真空冶炼设备开始试水。这样投入不会太大。等以后客户群稳定了,你们的冶炼设备经验也丰富了,能往大的做了。” 武强军又忍不住感叹程时的老练和思路清晰。 程时淡淡的说:“武厂长主持钢铁厂多年。其他就不用我多嘴了。有什么需要帮助,尽管给我电话。其他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他拿了一张名片出来,放在武强军的桌上。 武强军郑重看了看名片,又跟程时郑重握手:“谢谢程时同志。欢迎常来指导。” 程时出了钢厂,发现于大东还在等自己,惊讶地问:“你怎么没走。” 于大东嘿嘿笑了一声,没回答。 其实他觉得程时估计进去不到五分钟就会被轰出来。 结果程时硬是忽悠了半小时。 他好想知道程时跟对方说了什么,有点后悔刚才没跟着一起进去,所以跟着于大东欲言又止。 程时看出他的心思,瞥了他一眼,说:“我也没跟他说什么特别的,就是画饼加打鸡血。” 于大东:“啧,我要不了解你,就真信了。” 程时若有所思,一路沉默。 于大东说:“有啥事跟我说说呗。你回了家就更没人说了。” 程时说:“我现在有个难题。机床的刀具钝了,需要做新的。一来材料找不到,二来就是精密车床的刀具都是要锻造的,没有锻造机。” 于大东说:“嗨。我还说是什么呢?你的老东家,机械厂不就有锻造机吗?” 程时想看白痴一样看着他:“神经。精密机床的刀具肯定只能用精密锻造机。” 于大东恍然大悟,点头:“也是。那是挺棘手的。那为什么机械厂的锻造机达不到精度要求呢?” 程时说:“锻造机的精度由锻造速度,磨具精度,原料等等因素决定。是个很复杂的问题。” 于大东说:“就一定要用精密锻造机吗?普通锻造机不行?!!” 程时:“是,因为两种锻造机锻造出来的东西天差地别。精密锻造机锻造出来的部件。相比普通锻造机,不单单精度更高,表面更光滑,强度更大。最重要的是普通锻造机锻造出来的部件,因为压力热度,锻造速度不同,导致部件中出现肉眼不可见的小气泡和裂纹,就连检测设备都极难察觉。但一旦使用却极有可能发生事故。比如枪管,这些小气泡和裂纹就会大大降低试用寿命,还可能会炸膛。德意志的军工和机械比其他国家强那么多,也跟这个精密锻造机有莫大关系。”Www.XSZWω8.ΝΕt 如果那么好做,也不会有后来全世界被奥地利硬控精密锻造技术五十年的场面出现。 就是因为机密锻造技术,特种钢冶炼技术,精密机床制造技术,这些一环扣一环的技术缺失,才让中国的制造落后那么多年。 现在仔细盘算一下,要想彻底振兴,还真是个大工程。 他们回到程时家,看到张自强坐在那里发呆。 张国华和张自盛已经走了。 程时:“合同签了吗?” 张自强:“签了。连订金都派人送来了。” 程时:“那你为什么蔫儿吧唧的......” 张自强:“心情不好,今晚上陪我喝酒。” 最后张国华还是不舍得叫张自盛辛苦,叫司机跑了一趟。有对比,伤害才更深。 于大东好酒,而且酒量很好,一听张自强的话,立刻说:“好啊,喝啊。我去食堂弄几个下酒菜。” 程时的酒量也还行,但是绝对比不上于大东。 关键他不好这一口。 酒会让人意识昏聩,冲动做错事。 喝多了还会损伤大脑。 他不想让自己对任何东西上瘾。 有瘾就会被人挟制。 不过他又担心这两人喝太多,没人看着他们,会出事。 主要是他太了解于大东的尿性了,喝醉了就要找女人。 以后于大东有钱有地位了还好说。他跟女人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现在他这身量,脾气和卑微的身份,只会惹出祸事。 程时只能含糊说:“喝吧喝吧,去你们单身宿舍,关起门来喝。” 在单身宿舍里,实在不行,他还能把门一关,把这两人打晕。 要是到了外面,跑了都没处找。 程时回去跟蔡爱萍说了一声。 蔡爱萍有些担心:“你们别喝醉了闹事。” 程时小声说:“其实我不想去,主要是张自强太伤心了。” 蔡爱萍:“行吧。这两孩子都可怜。一个没爹娘,一个有爹娘比没有还糟。” 本来说喝啤酒,结果程时说啤酒没意思,要喝白的,他去买二锅头。 程时买了白酒,跟小卖部的老板要了个一模一样的空瓶然后兑了一半凉白开。 一瓶就变成了两瓶。 于大东皱眉说:“我还说你豪气,结果原来你是打着这个主意。白酒比啤酒好掺水。你那么有钱,至于小气成这样吗?两瓶白酒都不舍得。我请你好了。” 第77章 连你都耍滑头 程时眯眼看着他:“放屁,是我不舍得钱吗?他现在状态不对,要是喝出问题来了,我们两谁负责?!!” 醉酒者伤亡,家属可以追究陪酒人的刑事责任。 兄弟要做,更要保护自己。 于大东嘀咕:“这兑了水的酒,喝起来都没味道。傻子才喝不出来。” 结果,等到开始喝酒起来,于大东才觉得不对劲。 张自强跟喝水一样,只管往嘴里灌。 一杯又一杯。 于大东压根倒不过来。 他惊恐得看了程时一眼:还好你有先见之明。不然这小子真要把自己灌死了。 眼看一瓶兑了水的快灌完了,程时抢了张自强的酒杯:“干嘛!干嘛?有完没完?!!” 就算是兑了水的酒,这么喝也会出问题。 张自强有拿起酒瓶,灌了自己一大口酒。 程时:“别喝了。瞧你那怂样,多大点事,至于吗?”Www.XSZWω8.ΝΕt 张自强想上来抢,怎奈程时和于大东都比他高。 他们站起来伸直手臂,他就跳起来都够不找了。 “你们都欺负我。”张自强往地上一趟,开始咧着嘴哭,“明明我跟他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为什么我就那么不招人喜欢?!!我不理解。” 程时叹了一口气:行吧,已经开始发酒疯了。 张自强抹了一把脸,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于大东一脸嫌弃地干呕:“yue,以前怎么没觉得他这么恶心。” 张自强满地滚:“你说我恶心。亏我还把你当好兄弟。” 于大东指着他问程时:“这怕不是发酒疯,是真的疯了吧。” 程时:“让他发泄吧。可怜。他这二十几年大概也没地方发泄。” 于大东和程时退后一步坐下,看张自强滚。 张自强滚了几下,竟然就在地上睡着了。 程时冲于大东抬了抬下巴:“把他弄床上去。” 于大东往后一缩:“为什么是我?” 程时:“我扛不动他。再说在你这里,当然是你来尽地主之谊了。” 于大东尝试用了好几种办法把张自强抱起来,都没能成。 主要是张自强醉了以后跟个泥鳅似的,往地上溜。 最好于大东只能把他公主报了起来。 张自强忽然醒了,靠在于大东怀里流着泪哽咽了一声:“妈妈。我好想你抱抱我。” 于大东差点直接撒手,把张自强摔地上。 程时指着于大东,瞪大眼睛。 于大东只能忍住了。 张自强又蹭了一下于大东雄壮的胸肌,说:“妈妈。” 于大东脸一红,脖子上青筋直蹦:“卧槽,没想到有一天竟然有人敢吃我豆腐?!!” 于大东把他往床上一扔,像躲瘟疫一样躲开。 张自强攥着他的裤子:“妈妈。” 他用尽了全力,以至于于大东的裤子都被扒拉下来露出里面的裤衩。 于大东忙提起裤子,骂骂咧咧:“妈你个头。老子快一米九的个子,你撒娇是不是也要看人。要不是看你是我兄弟,现在就捏死你。撒手!!拽着我裤子干什么?老子可不喜欢男人。” 张自强闭着眼,却死活不松手。 程时快笑死了,对于大东抬了抬下巴:“你应他一声,他就松手了。” 于大东咬牙切齿回了一声:“欸。” 张自强果然松手,昏睡过去。 于大东立刻跑了出去。 程时问:“你不喝酒了。” 于大东:“喝个屁,老子要去找人干一架。” ----- 沈伯昭只花了一周就把筹建组的所有成员定下来了。 这句话听上去轻飘飘的,其实很考验一个人既能平衡各方势力,又能获得最大支持的能力。也只有沈伯昭这样当过两年领导秘书,对各个部门职能和官场规矩了如指掌。 如今定下的成员里有安全主管部门成员,专家,还有大厂的代表等。 算沈伯昭,一共九个。 单数是为了最后投票能分胜负。 第一次开会,程时的位置被安排在在最下方,离沈伯昭最远的地方。 程时无论从资历和年龄上都是整个筹备组最少的,没有任何背景。 除了技术,程时对沈伯昭暂时没有其他助益。 但是,这其实也是程时的优点。 因为这代表着,八个人里只有他是沈伯昭的人。 沈伯昭让他坐最下首,也是明抑暗扬,以免他被其他人嫉妒忌惮,不好团结组员开展工作。 而且他的身份也很特别,既是专家,又代表了新兴的民营企业,因为沈伯昭的关系,他也勉强能算政府方面的人。 安排跟谁坐在一起都不合适,只能单列。 沈伯昭知道程时肯定明白自己的用意。 也知道程时想抓住这个更高层圈层人打交道的机会,所以会全力以赴。 聪明人之间打交道,要简单得多。 沈伯昭说:“今天我们的会议议题是确定安全检测公司经理的候选名单。” 这个安全检测公司的权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就看上面的态度了。 如果上面发文说只要是安全检测公司不签字,不认可,安全部门就不能松口让企业开工。 那这个公司的权限就大到吓人了。 如果上面只是让安全检测公司配合安全部门给企业做安全检查。那这个公司就是纯服务性质的。 正因为这样,所以这个经理的人选很难定。 既要有能力,又要肯干活,人品还要好。 不然这种岗位,容易滋生贪腐营私作弊包庇,且贻害无穷。 各种利益圈子已经私下开过会了,所有心目中都有了人选。 只是这会儿被问起,他们也不好立刻表态,不然会显得太急切,意图太明显。 见大家都不说话,沈伯昭对程时抬了抬下巴:“程时同志有何高见。” 这是要程时来打破僵局。 程时笑了笑:“我在这里资历最浅,对各部门和厂里的情况也不了解。” 其实吧,他比这里任何人都要了解这些情况。而且,他不但熟知现在的一切,还知道未来的走向。 不过这个风头他不想出。 这个炮仗,他也不想点。 沈伯昭暗暗抿嘴:你也给我耍滑头。我要你来干什么? 第78章 来了个更厉害的角色 程时:“诸位专家领导们心里应该有合适人选,只是不好直接说出来。要不这样吧。我们一人写个纸条扔在盒子里,就像不记名投票那样。最后来汇总初步名单,我们从初步名单里商议确定最终名单。” 谁写了谁就没人知道了。 如果有获得大家一致投票的人选就更省力了。 就算没有这样的人选,如果别人提名的,对自己而言更合适的却没想到或是不方便推选的,也能在后续表示支持,而不得罪人。 沈伯昭不得不暗暗佩服程时的油滑。 这样一来,就连他和程时也能放心提名。 他转头扫视一圈,说:“大家觉得怎么样。” 众人皆点头:“这个法子好。” 沈伯昭:“好,那就这么办,不过我加一条,一个人最多只能推举两个人,否则该选票作废。我大概讲一下领导定下初步筛选条件。第一,他不能在任何企业担任重要职务,最好其亲属也不能与企业有密切关系。第二,有相应的专业知识。五年以上相关工作经验。五十岁以下。第三,无任何不良记录。” 他把这个要求一说。程时暗暗松了一口气:至少把他给排除了。他还真担心最后这个麻烦事落在他头上,让他没法做自己的事情。 然后有人上来用白纸裁成九张选票发给每一个人。 五分钟后,选票被收上来,一个人念名字,一个人记录。 沈伯昭惊讶地发现一共九票,竟然有七票是推选同一个人-蒋郁东。 也即是说,除了他和程时,其他人都选了蒋郁东。 蒋郁东这个人很神秘。 来自西南,选调生,顶尖大学电子专业毕业,曾在向东市下面的县委工作一年,去年刚提职进入向东市委。 这就是有关他的全部信息。 沈伯昭不知道的是,其实程时也想选蒋郁东。 只不过程时刚才才说过自己资历浅对这一行不了解,所以不能暴露自己,所以列了两个沈伯昭可能想选的人上去。 毕竟他这一票,对大局影响甚微。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蒋郁东后来从向东市一路高升,比这里任何一个人在政坛上都要走得高走得远。 只是上一世程时在这个时间节点,压根没有关注这些事,也无从知道其中细节。 沈伯昭说:“那我就把票数最多的三位报上去,让领导定夺。” 散会之后,沈伯昭对程时使了个眼色。 程时会意,故意走慢了一步。 沈伯昭走到无人处,问程时:“你怎么看。” 程时:“既然七票都选的蒋郁东,也只能顺着来了。” 如果票数分散,沈伯昭还有运作的可能性。 其实程时现在就能确认最后肯定是蒋郁东当选,所以没必要纠结。 只是他不能直接告诉沈伯昭。 沈伯昭没出声。 程时笑了笑:“不过,虽然沈伯昭同志不能确定经理人选,但是可以指定副经理的人选。” 沈伯昭:“你有兴趣当这个副经理吗?” 程时摇头:“我来当,浪费机会,对你助益不大。我还是做自己最擅长的事情。” 关键他对这种权力场上的争斗没兴趣。 沈伯昭点头。他其实也没想让程时来当,只是试探程时。 毕竟他跟程时认识的时间也不长。 把不准程时这会儿到底想要什么。 现在程时直接表明心意,让他很满意。 这表明程时对自己有清醒的认识。 作为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年轻人,能做到这一点,真难得。 ----- 沈伯昭把名单报上去之后,上面果然选了蒋郁东。 他更惊讶:这么看起来,叫他筹备这个公司,其实是在为蒋郁东铺路? 也可以换种说法,不管谁来领衔筹备小组,最后都是蒋郁东当经理。 回想一下,那天筹备小组开会,蒋郁东也在场。 当时沈伯昭还奇怪,现在才明白其中奥秘。 难道从头至尾,他都只是一枚棋子。 什么给他挖坑,想要考验他,都是他想多了。 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上面指定他为筹备组组长,是因为看重他善于察言观色,一定会领会上面的意思。 再退一步想想,如果他当时没有按照程时说的,让大家匿名投票,没有把蒋郁东的名字提交上去。 上面会不会认为他办事不力呢? 想清楚了这些事,沈伯昭索性直接让蒋郁东来确认副经理人选。 接来下检测公司的其他人员任免,就都是正副经理的职权了。 他不方便也没有必要插手了。 至此,他就算是功成身退,继续做领导秘书去了。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公司就是“排雷兵”。 蒋郁东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全身而退还未可知。 整个向东市的所有企事业单位都把视线从沈伯昭移到了蒋郁东身上。 只是大家又再次被震惊。 市委给蒋郁东的权力是可以调动市里的一切资源,所有人必须配合。 沈伯昭听得背后寒毛直竖:这更从侧面说明了蒋郁东的来头不小。 什么选调都是掩人耳目的。 向东市只是蒋郁东的一个小跳板。 这个蒋郁东,到底是什么来头? 蒋郁东一上来,先搞了个专家名录,把市里所有跟压力容器相关专业的专家全部列了出来。 公司对专家采用聘用制,按月发工资,享受各种津贴。 名单随时可能变动。 为了方便联系,每个人配一个当下最流行的BB机。 光这一点,就可以看出蒋郁东的权利有多大了。 虽然这几年BB机相对之前便宜了一些,可是大部分部门都没资金给每个人配。 程时赫然在列,而且位于机械专家的第二。 程时看到这个名单,琢磨了很久。 因为这个名单第一个是现在最有权威的专家。 从第二个开始,却都是比较年轻的,各专业的未来领头羊。 蒋郁东这么列名单,表明是要用年轻人。 为了照顾老专家的面子,做出了一点点让步,却又不屑于费太多精神,把每个老专家都照顾到,所以只把年纪最大最有资历的提做组长就拉倒。 难道蒋郁东也是重生的? 不然怎么会这么清楚这些人的底细? 第79章 使劲儿挑刺吧 蒋郁东把专家按专业分组。 第一组负责检查锅炉,阀门,发动机。 蒋郁东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第一组开会,因为现在首要问题是排查锅炉的隐患。 他的长相比沈伯昭要更阳刚。 浓眉大眼,鼻梁挺括,脸略长,整体大气阳刚。 典型的西北人长相。 他开会比沈伯昭还要简明扼要,没有一句废话空话。 直接任命六十岁即将退休的老专家为组长,程时为副组长,然后次日就开始对全市所有中大型锅炉进行逐一排查。 一旦发现问题,程时不签字,不能复工。 这么大热天,肯定不能让老专家去跑现场。 所以,实际上就是让老专家挂名,程时来干活。 程时心里万马奔腾:怎么排雷的活儿,最后都落在我头上了。 蒋郁东看出了他的郁闷,散会后,把程时单独留下来谈话。 蒋郁东:“程时同志有什么顾虑尽管说。” 经过这几次的来去,程时看出蒋郁东是个喜欢打直球的人,便也直截了当地说:“这个担子太大,以我现在的身份不适合来担。” 一来是,收益和风险不成正比。这波人得罪完,他以后整个向东市都有可能不用混了。 二来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现在算那根葱?犯不着操这种心。 蒋郁东笑了笑:“程时同志,如果上次市委领导找你来提意见,你含糊其词,我也就把你当成庸庸无为或者没有担当的人,直接把你略过了。但是你三言两语就切到了全部重点。对于这样的人才,我必须给你提供足够的舞台,让你充分发挥。” 程时暗暗抿嘴:其实我当时说那么多,只是因为已经被拉了壮丁,在想办法把自己撇干净。 蒋郁东又说:“程时同志放心,你只管按照你的专业公正评判,决不能有半点徇私。得罪人的事情有我顶着。” 嗯,我要的就是这句话。 其实说害怕,也不是很害怕。 因为从卢再雪来找我那一刻开始,就意味着我的舞台已经从向东市扩展到了全国了。 程时向蒋郁东伸出手:“谢谢领导支持。” 蒋郁东微微点头:“我挺喜欢程时同志的办事风格。敢打敢拼,又不冒进。走一看三,还时刻为自己留退路。而且这个得罪人的事情,我也不会让程时同志做太久。毕竟程时同志是技术人才,让你把时间花在技术革新上才更有价值。” 程时忙摆出最谦逊的表情:“领导抬举我了。” 果然在聪明人面前不能耍太多心眼子。 一眼就被看穿了。 蒋郁东问:“你估算一下大概要多久时间完成这项工作。” 程时想了想,说:“半个月吧。” 在门外偷听的人心里暗骂:你特么也太狂妄了。 向东市用中大型锅炉的企事业有一百多家。 半个月检查整改完,那就是说一天十家?! 这不开玩笑吗? 蒋郁东抽了抽嘴角:“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偷听的人冷笑:呵呵,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蒋郁东这样的人才会用程时。 ----- 刘建设召开紧急会议,把厂里的副厂长,后勤科长,生产科科长叫到一起讨论这个锅炉去留问题。 讲道理,他们的锅炉还不算很落后,稍微检修一下,也还能用个两三年。 他其实也想裁撤掉一些福利机构,可是又怕职工们反对就一直拖着。 正好,这一次,就让程时来做这个“坏人”吧。 不知道是因为机械厂是大厂,还是因为某些人知道刘建设跟程时的过节,所以故意把机械厂放在检查名单的最前面。 蒋郁东派了个面包车拉着几位专家去各厂。 程时他们到的时候,刘建设自己没出面,而是让后勤和生产的两位科长去接待。 后勤科科长是最不想裁撤食堂,澡堂这些机构。 毕竟什么都没了,他去哪里捞油水?他成了个光杆司令,还搞个屁啊。 所以他准备了好多礼物,各种小吃饮料,准备走得时候还准备包个大红包。 程时身穿白色的短袖衬衣,黑裤子黑皮鞋,被一群戴眼镜的工程师专家们簇拥着,往那里一立,不用说话都让人肃然起敬。 在工厂时,程时就算长得再帅,只要穿上工作装就淹没在几千个人的海洋里。 说得高大上一点像个螺丝钉,说的难听点那就是工蚁。 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果然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 后勤科长暗暗感叹着,迎了上去:“程时同志。你好,好久不见。” 热情得好像他跟程时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生产科长脸上反而讪讪的,挺不好意思。 毕竟程时这样的人才,被忽略压制那么多年,责任最大的就是他。 程时微微点头,虚虚地跟两位科长握了一下手就松开。 疏离有礼,不卑不亢。 之前在分房子的时候,程永进工作了二十年,多次被评为各种标兵和先进工作者的一线工人,按照评分规则应该被排在最前面,最先选房子。ωww.xSZWω㈧.NēΤ 可是程家没钱送礼,程永进又是那种老实巴交不会搞关系的人,被关系户挤来挤去,最后只能住人家挑剩的房子。 如果不是怕以后有人查,被责问,他们可能连房子都不会给程家。 后勤科长心里也知道,按照程时的性格,应该对他更冷淡。 这会儿能维持表面的体面,都是因为程时职业素养够高,公私够分明。 后勤科长:“这么热的天,我们先进去休息一下,吃点水果和冷饮吧。” 程时:“不用了,这里的专家,除了这项工作都还有别的工作等着他们回去做。所以行程安排得比较紧。” 后勤科长碰了个软钉子。不过他是最会察言观色,接待领导的,自然不会因为这样就窘迫恼怒,忙顺势拍马屁,说:“各位专家领导真是敬业。” 生产科长心里乐开了花:呵呵,我就知道你小子会公报私仇为难我们。 不过没关系,你提的要求越苛刻,我们到时候废弃锅炉就可以表现得越无奈,越能得到职工的谅解。 让你背锅就显得越顺理成章。 所以你就使劲儿挑刺吧!! 第80章 别想让我背锅 到了锅炉房,有几个工人远远抱着手臂靠墙站着看热闹。 昔日跟自己一起在油泥灰堆里滚的工友忽然西装革履地被众心拱月出现,就好像身边的草鸡忽然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 所以他们看程时眼神很复杂。 程时早习惯各种打量的目光,淡定自若地问生产科长:“锅炉的定期检查报告和操作人员资质呢?” 生活用的锅炉,按规定应该每月一小检查,一年外检一次,两年内检一次。 只要不造假,从检查报告上就能看出端倪。 生产科长有些尴尬,回答:“这个月的例检还没做。” 程时:“没关系,有几个月看几个月。” 生产科长:“最近一次是在去年年底。” 程时:“也行,拿来看看。” 生产科长不动。 程时微微皱眉:“我刚才说过,专家们都很忙,要赶着去做其他工作吧。我看你们是没有意识到上面对这件事的决心。这里我们只安排了一个小时。到时候,完不成巡查,你们谁来负责?” 生产科长推脱不过去,只能叫人把资料取来,递给程时。 程时接过报告仔细看了看,一言不发递给旁边的那些专家。 那些专家明明都认认真真看过,而且看出问题来了,却都个个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不出声。仦說Ф忟網 其实他们都在等着看程时怎么说。 程时最近突然冒了出来,名声挺响,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真材实料。 毕竟他们见过太多被捧杀的年轻人。 按照程时的履历太单薄,既不是高材生,也没有在重要岗位待过,多半也是关系户,花架子。 蒋郁东更是来头神秘,不知道对于这件事到底什么态度。 机械厂是程时的老东家。 蒋郁东把机械厂列作第一个巡查整改对象也别有深意。 这些专家们来之前已经达成一致:如果程时看不出问题,或者徇私舞弊,看见问题也不出声,甚至趁机敛财,然后胡乱出个报告。 他们绝不在鉴定报告上签字,不背锅。 如果蒋郁东也装聋作哑,那多半都可以确定,这次又是雷声大雨点小。 搞那么大阵仗,只是为了给蒋郁东履历增光。 那他们就都不得罪人,都装聋作哑。 退一万步不说,这事不管怎么做,都会得罪人的事。 如果蒋郁东扛不住压力,让程时这个愣头青去当炮灰,对大家而言最好不过。 反正不管怎么样,只要程时被处罚,他们就把程时顶下去。 让所有人都明白:技术这一块,不能弯道超车,都得老老实实混够资历。 这会儿程时看完却不出声,却推给别人先说话。 这些专家越发肯定了心里的猜测:这不就是肚子里空空,又想混过去。只能等大家说完,他来插科打诨混过去吗? 程时是何等精明油滑的人物,自然明白这些人心里打的小算盘。 他太明白这个世界的规则了,不管到哪里都讲究论资排辈。 他年纪最小,资历最浅,职称最低,学历最低,这一次却当领头羊。 这一群高学历高职称的人自然会有几分不服气。 刚才在车上,气氛就很诡异。 几位专家聊天,没人理他,他也懒得搭话。 年龄没有意义,学历也不能代表全部。 人生唯一有意义的是经历和经验。 而他,恰恰是这里面经历和经验最丰富的人。 他想让专家们先说话,是为了表示尊重,而不是不自信。 此刻看见大家的反应,他越发肯定了猜测,决定好好行使一下他这个副组长的“权利”,立个威! 他淡淡地对生产科长说:“来,我说,你记。一项项去整改。” 程时一直在加工车间,压根没在锅炉房干过。 生产科长觉得他看不出来问题,所以什么都没带,这会儿有些手忙脚乱。 最后是后勤科长跑去旁边车间办公室拿了纸和笔过来。 程时冷眼看他们忙乱:这帮人压根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真是草菅人命,玩忽职守!! 他等生产科长站好了才说:“第一,压力表封签虽然完好,但是你们没有及时送市里计量检测所检查,必须立刻纠正。” “第二,安全阀安全阀铅封完好,可是排放试验记录不齐全。安全阀的开启压力现在也测不了,测试完,我再提交报告。” “第三,水质化验记录缺失,要送检。管道系统的通畅性没有按期检验,赶紧补齐。” “第四,缺锅炉能效测试。锅炉内部和外部的清洁情况不合要求。你们拿到所有我说的这些检测报告后,统一送到市检测公司来,审核没问题才可以继续使用锅炉。” 其他专家暗暗交换着惊讶地眼神:这是个在机械厂搓了两年零件的小工人能说出的话吗? 这是十八岁的小伙子能有的镇定和老练吗? 为什么他的言行跟履历完全不相符?!! 生产科长的想法跟刘建设一样,巴不得把锅炉取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忙说:“如果这样检测下来,安全阀压力表不合格,是不是就废了算了。” 你算盘打得,珠子都崩我脸上了。 你们自己不想负担了,又怕惹众怒,就想让我背锅。 我像是那么傻的人吗? 程时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回答:“我不是生产管理部门的。我只负责审核把关。具体后续你们是要换设备还是要废除,我都管不了。我审核意见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而且也会照实上报。” 生产科长抿嘴:你个小滑头,竟然不上套。 不过没关系,就算你不接茬,我们也可以跟厂里的人这么说。 反正这个锅,你背定了。 程时又补了一句:“顺便提醒你们一句,为了防止有人编造谣言,造成群众误会,我已经跟市里要求在市报纸上专门开个栏目刊登由所有专家审核通过的各个厂锅炉检测报告,以及后续整改进程。” “如果是厂里申请要废弃锅炉的,也必须在报纸上发声明,这样检测公司后续就不用为他们检测了。” “但是检测公司不为锅炉报废这件事负责,因为检测公司既不是锅炉的生产方和出资方,更不是使用方,只是个毫无关系的第三方。” 第81章 权力是良药 程时这也是在敲打专家们:装死不出声也没有用,因为这个报告最后会见报,你们的名字都会被列在后面,谁也别想把自己摘干净!! 生产科长被戳穿了心思,脸上火辣辣的,故作镇定:“厂里没有这笔资金,可能检测和维修会很慢。” 反正只要拖着,食堂和澡堂就用不了,时间长了,锅炉等于就是废了,最后效果一样。 你也拿我们没办法,最后那些无知群众还是骂你,说你不让厂里用锅炉。 而且,只要锅炉不彻底报废,厂里每年还能为维护锅炉单列一项支出。 具体这笔钱最后干什么去了,也是厂里说了算。 我们一样可以捞油水。 程时:“厂里怎么操作,跟我没关系,你们也不必跟我说。我只管审核把关上报,由市里相应部门来监督各厂后续工作。” 你拖着,自然有人来逼你改。 我压不住你,上面多的是人能压住你。 想揩油什么的,我也不管。 只要你们不怕被查,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反正我只有一个原则:不帮任何人背锅,不为任何人徇私。 生产科长觉得他在危言耸听,心里不以为然,嘴里却说:“知道了。” 程时也不浪费时间,说完就走。 让本来想给程时他们塞红包的后勤科长都找不到机会。 上了车以后,专家们立刻你一言我一语议论开了。 “没想到程时同志这么年轻,经验这么丰富。” “程时同志说得太全面了。我们都不需要说什么了。” 气氛跟刚才来的时候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程时脸上没有半点得意,只淡淡点头:“嗯,诸位专家过奖了。” 他的眼神有着莫名的威严。 专家们都安静下来等他说话。 程时说:“我知道大家心里的顾虑。这个工作费力不讨好。这些厂长都等着看我们笑话,再想把责任甩给我们。所以我们更要齐心协力,决不能出什么岔子,更不能被他们利用和陷害。” “我还年轻,有些看不到,想不周全的地方,还需要各位前辈多指点。下面就辛苦各位专家轮着来,其他人负责补充。” 这一番话,给足了专家们面子,又好好敲打了一番:想在我这里混日子是不可能的,既然拿了津贴,顶着名头,那就都得给我往前冲。 专家们纷纷表态:“好的,程时同志请放心。” “我们也会竭尽所能办好这一次的工作的。” 上面肯专门搞个专栏,比任何文件都要能说明态度和决心。 就算不为了自己名誉,他们也不会逆风而行。 下一个要检查的对象是汽车厂。 张国华的心思跟刘建设几乎一样,只叫了两个科长来。 他是这么打算的,如果程时挑一堆毛病,他就去告程时公报私仇。 结果程时他们到了之后,都不用程时出手。 检查组里专家直接把张国华的锅炉喷成了筛子。 他们的锅炉比机械厂的问题还要多得多。 该做的检测一个没做。 看得专家们个个背后流冷汗,都说还好这次停产检查了,不然下一个出事的铁定就是汽车厂。 程时暗暗好笑: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刘建设和张国华办事的风格真是一模一样。 回到检测公司,程时向蒋郁东简短汇报了结果。 蒋郁东垂眼听完,转头看了一圈所有人:“还有什么话要说吗?”Www.XSZWω8.ΝΕt 其实他想知道程时跟几位专家磨合的情况。 程时不出声,让专家们来讲。 专家一个接一个简短地说了说。 大意差不多都是:程时同志公正无私,办事效率高,技术水品出众。 让大家都很信服。 程时最后只用一句话总结了:“我们合作很愉快。” 蒋郁东问:“两位厂长当时回复了什么。” 程时:“两位厂长都没出面。” 蒋郁东微微抿嘴:看来这帮人还没明白上面的意思。看来是要敲打敲打了。 接着就有专人把今天的报告要点摘抄出来,让程时和蒋郁东过目,然后送到报社去准备刊登。 程时回到家里,发现机械厂的后勤科长来了,正在楼上跟程永进他们说话。 桌上摆满了罐麦乳精,蜂王浆什么的贵重礼品。 程时飞快地皱了一下眉,问:“科长有什么事?” 后勤科长说:“程时同志,我是来向你们忏悔认错的。当初给分房子的时候,没有充分考虑你们家的困难,给你们分的房子太小了,导致你一直屈居在客厅里。” 我特么都在客厅住了多少年,你都没发现问题。 甚至我都成了机械厂的职工,还只能睡在客厅里,你也没有发现问题。 现在,我辞职了,手里有了一点权利,你们就发现了问题?!! 权力果然是良药,可以治好一切傲慢、偏见和缺德引起的聋哑瞎。 难怪有人说,人穷苦的时候,身边都是恶人和冷眼。 有钱以后,身边就忽然多了无数好人。 你不是真的心疼我住客厅,而是迫于形势不得不低头。 所以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收受了贿赂才会弄出那么操蛋的选房顺序。 程时心里万马奔腾,脸上却淡淡的:“没关系,科长要考虑的事情很多。” 听上去是在宽慰科长,其实暗中讽刺科长:你考虑的事情很多,公平正义恰好不在范围之内。 科长假装听不出来,厚着脸皮说:“这一次锅炉巡检还要摆脱程时同志多多帮忙。为了职工们的生活考虑,请务必让我们的锅炉过检。” 程时微微点头:“好说,好说。我会尽量帮忙。” 科长暗喜,忙拿出一个的厚厚的信封,放在桌上,里面至少装了两三千:“这是一点小意思。” 程时:“科长来跟我说这些其实没什么用,应该回去多劝劝刘厂长和生产科好好把专家组今天提出来的问题整改。” 你个小兔崽了说了半天,还是油盐不进啊!! 科长脸上肌肉跳了跳,转头望向程永进。 刚才趁着程时没回来,他已经给程永进夫妇灌了半天鸡汤了。 第82章 谁来负责 科长说:虽然程永进已经退休,程时下岗,可他们只要在机械厂待一天,那就一辈子机械厂的职工,觉悟不能降级。 这个锅炉关系着整个机械厂职工和家属吃饭,洗澡问题,绝对不能让它停。 蔡爱萍一直默默听着,不表态。 可是程永进却被科长忽悠得直拍胸脯:“放心,我一定说服我家那小子跟机械厂共渡难关。” 这会儿听到程时不肯帮忙,程永进很恼火,说:“程时啊。机械厂虽然对不起你,可你怎么也是在机械厂子弟学校读书,在这个大院里长大。是机械厂和国家培养了你。你可不能那么小心眼。” 程时:“这个跟那些事没关系。如果非要说有关系,那我现在这么做也是为了机械厂好。” 程永进看程时当着外人的面拒绝自己,越发下不来台:“这事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他满脸通红的样子让程时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能解决问题。 而且这种事,说不定以后还会遇见很多。 如果机械厂每次都用程永进来作为突破口,很浪费他的时间和精力。还不利于他们家庭的和睦。 程时索性顺着程永进的话问:“嗯,你想我怎么帮?” 科长又暗喜:果然还是亲爹说话管用。 程永进说:“你就直接在检测报告上签字,说可以恢复使用。” 程时说:“好,那以后要是出了问题谁来替我负责?谁来为死伤者负责。前不久那两个锅炉事故,后果惨重。死伤好几个,厂长不但直接被撤职还有可能面临刑事责任。” 程永进一愣,他完全没考虑这个问题。 虽然如此,嘴却还很硬:“未必就一定会出事。” 程时把今天检查的问题一一讲给程永进听。 程永进听得心里一阵阵凉。 之前他也搞过安全协查。 别说是锅炉这么危险的特种设备,就算是机床,要是不小心也会出大事。 之前有女同事不听劝阻留长发还不戴帽子,结果头发绞到了机床里面,头皮硬生生被扯下一块。 要不是有人反应快,关了机床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后来车间里能不用女职工,就不用女职工。 他望向后勤科长:“你知道这些情况吗?” 后勤科长脸一阵红一阵白,可是程时就在边上,他也不好睁着眼说瞎话,说自己不知道。 只能含含糊糊地说:“这些专业问题,我也没有听太明白。” 蔡爱萍刚才不好出声,现在也有些生气了:“那就说,你都知道,还要逼着程时签字,让程时来背这个责任?!!” 程永进瞬间被蔡爱萍的话惊醒了,意识到自己差点上了当,气得脖子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说:“你特么真不是东西!!以前你总克扣我的福利就算了,现在还想来害我儿子!!”尛說Φ紋網 科长恼羞成怒:“诶,程永进,你怎么还骂人呢?” 程永进指着楼梯:“滚!!?看在以前同事面子上,我今天就不打你了。” 程永进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烈汉子,后来是为了孩子老婆才忍气吞声成了个好欺负的老实人。 他要真动起手来,杀伤力未必比程时差。 科长被吓到了,连滚带爬就要下去。 程时冷冷地叫住了他:“等等。” 科长停下脚步,怯怯回头。 程时说:“把你的东西和钱都拿走。以后别再为这种事来烦我了。” 科长又羞又气,脸上通红,忙把桌上的信封和东西拿了,跑了。 程永进感叹:“崽,还好你清醒,不然我差一点就上当了。” 程时笑了笑:“没什么。爸爸,你是因为太善良了,总觉得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善良。天上从来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别人给你任何东西,都是想从你这里得到等价的乃至几倍的利益。所以接受馈赠之前,先要掂量清楚能不能承受后果。” 除非迫不得已或者有意跟对方拉近关系成为联盟,不然他一般不会接受这种馈赠。 程永进哼了一声:“表扬了你一句,你倒教训起你老子来了。” 蔡爱萍:“你还说,要不是程时回来的及时,你收了人家东西,都时候就真说不清楚了。” 程永进:“哎呀,你这个婆娘,现在还学会跟我顶嘴了。” 蔡爱萍自从从程时这里领工资以后,腰杆子就越来越硬了。 之前唯唯诺诺,别说是被外面的人骂了,就算被程永进数落也不敢有半点不悦。 主要是觉得程永进是家里的唯一经济来源,她体谅程永进的辛苦和烦闷。 蔡爱萍很得意:“那是,我能自己养活自己,为什么还要低三下气。” 夫妻间无伤大雅的斗嘴是增进感情的方式。 所以程时从来不管他们。 ------ 次日两个厂的职工都看见了报道,然后暗自庆幸上面只是要求厂里整改。食堂和澡堂子应该还会继续开。 后勤科长这时才意识到,昨天他去程时家的时候,报告都交上去了,程时要是不够正直,完全可以收了他的礼物不办事。 那他现在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甚至,程时可以更险恶一点,收了他的礼,再把他举报上去。 那他现在就要被纪检部门约谈了。 刘建设和生产科科长都很诧异,没想到程时他们效率这么高。 市里主管生产的部门当天上午就给刘建设打电话,限他三日内整改或者申请报废。 刘建设含糊应了,却没有任何实际动作。 接着省里又给他打电话,告诉他这不是小事,如果不尽快完成这个事,敢对着干,搞不好会被直接换下来了。 刘建设这才意识到严重性,召集相关人员开会,问大家:“你们怎么看。” “妈的,没想到程时这一次的靠山这么硬。竟然惊动了省里。” “现在怎么办?整改再运营吗?” “检测整改花的钱倒是不多,但是运营是个填不满的窟窿。” “你们还没看出来吗?这就是逼着我们自己申请报废锅炉。” 后勤科长欲言又止。 刘建设皱眉说:“有话就说。” 后勤科长:“要不给厂里再给他送点礼?” 其实他还抱着一点侥幸,觉得程时的怨念太重,所以想让刘建设当面哀求才解气。 第83章 杀了他吧 刘建设骂骂咧咧:“你千万不要再给我找事。那小子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要是肯变通,怎么会要求在报纸上公开检测报告?!!” 后勤科长 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还是决定报废锅炉。 报纸上立刻刊登了机械厂和汽车厂报废锅炉,停掉了厂里食堂,澡堂等机构,改为发餐补和洗澡津贴。 好多厂本来还在观望,也想着把这个锅甩给程时,让职工和家属们去骂他。 结果一看程时的防御简直就像铁桶一样,简直滴水不漏,半点钻空子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他们立刻跟随两个大厂的步调,递交了废除锅炉的申请。 其实厂长们都知道,就算是补贴也只能是发一段时间过渡一下。 慢慢的,这些都会取消。 因为企业的盈利根本负担不了这么多。 国家只要要求企业自负盈亏,就算企业以后想发也发不起。 经过这么一折腾后,生活用水的锅炉基本都废掉了。 等着看蒋郁东和程时热闹的人,才恍然大悟:呵呵,原来如此。 这是在用程时的“坏名声”在帮企业下决心断臂求生啊。 难怪蒋郁东敢接手这个烫手的洋山芋,因为他压根就不需要做太多事情,只是确保一切按照上面的意思往前推进。 可是大多数人都并没有意识到,向东市那轰轰烈烈的国有企业改革,从这一刻开始算是正式拉开帷幕了。 剩下几个生产用的锅炉,年检月检一直在做。 程时带着人去看看检测记录,抽检一下,确保检测记录没有作假就行。 就算是这样,程时也确实查出来了几个问题。 被查出来的厂子,压根不敢有异议,直接停产,更换。 那天检查玻璃工厂,程时发现阀门老化,有潜在风险,要求他们换新阀门才能继续使用。 玻璃厂厂长说:“听说程时同志的企业可以加工阀门,既然要换新阀门,不如就委托给程时同志来加工吧。” 你会错意了,我来干这活,不是为了以权谋私给自己拉活。更不是为了敲诈你们。 我不是做不了,更不是对自己没信心。 我的阀门肯定比原厂家的精度高耐久,所以更贵。 要是平时,收个两倍价格绝对公平。 但是现在不同。 我没必要费力帮你们做了,以后还落人口实,更没必要为这点钱担风险。 那么多双眼睛从各个位置盯着我呢。 程时说:“这个阀门还是要找原厂家配。” 厂长有些惊讶,把不准程时想干什么了。 程时说:“厂长不必担心,只要按原厂家配了新阀门。我来检查确认后就能开工,绝对不耽误你们太久时间。而且这么一改这个锅炉至少能安全使用至少一年。” 关于确认这个,他一点都不敢马虎,因为那上面可是要签他的大名。 机械厂的工人们个个都在背后把厂领导骂死了。 厂里的食堂饭菜虽然味道不见得好,但是都是真材实料,也卫生,关键是福利。 谁家懒得做饭了,就去食堂打点。 现在是夏天,澡堂的优势还显现不出来。 以前两毛钱一张的洗澡票,厂里每个工人发三十张,一家人就够了。 有些家属除了洗澡,还把把一家子人的衣服都带去,在澡堂里就这热水洗干净,再带回来,又不用冻手,又省了水费。 现在都要在家里哆哆嗦嗦自己烧水洗。 现在可好,一下子全没了。 刘建设或多或少都听见背后的骂声,气得不行,晚上回家,咬牙切齿地说:“都怪程时那个小子。” 虽然这是时代的必然趋势,可是程时不肯背锅这就是他不对。 更别说之前还不肯老实当无业青年,非要来修机床,跟机械厂抢活,搞得他颜面无存,就更是该死了。 刘杰也恨程时恨得不行,可是他没有勇气直接报复程时。毕竟那天差点被程时吓破了胆。 现在他已经留下心理阴影了。 就算程家已经搬走,他路过那栋楼都要绕着走。 这会儿听见刘建设的话,他立刻在旁边煽风点火:“程家一家人都可恶。” 刘建设:“对,还有那个程娟,竟然这么不识抬举。给我们家做媳妇都委屈她了吗?还有程永进作为机械厂退休的老工人,机械厂还给他发退休工资,竟然也吃里扒外。” 刘杰:“我有办法让他们难受,来跪着求我娶程娟。” 刘建设:“嗯?你还想娶她?” 刘杰:“娶她没什么不好啊。听说她都要升任信用社副主任了。才说我要是成了程时的姐夫,他们那个什么机电公司,还不都是我们的。以后机械厂的资产想转移出去也有地方接收。不用便宜舅舅。”Www.XSZWω8.ΝΕt 刘建设:“好,你就放心大胆的去干吧。有什么事,我帮你撑腰。” 刘杰一大早就去找信用社门口等着。 今天程时接着去巡查了,李志刚刚好也没空。 程娟一个人来上班。 程娟远远看到他,皱了一下眉,想要绕开。 刘杰却快步走过来,一把拉住程娟:“娟,你为什么躲着我。我知道,最近跟你谈的那个条件肯定比我好。可是我再不好,也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我不忍心让我的骨肉叫别人爸爸,你就嫁给我吧。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程娟一阵错愕,等着刘杰:“放屁,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发生关系了。” 刘杰:“那天在你家,你弟弟一激动差点对我动手。你怎么不承认呢?我下楼的时候,被好多人看见了。” 程娟气得眼圈发红:“你怎么能这么无耻!!” 她也不好意思说,他非礼自己不成才被程时打出来。 这种事情不管怎么陈述,对一个未婚女子来说是屈辱,都不光彩。 刘杰笑得越发得意,凑近低声说:“所以,除了我,也没有人要你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嫁给我吧。” 程娟脸色发白,手脚冰冷,眼神里愤怒交杂着无尽的绝望瞪着他:杀了他吧,跟这个恶魔同归于尽,也好过以后被他会没完没了地纠缠。 第 84章 只要活着就会有转机 刘杰被程娟的眼神吓到了,后连退几步,说:“你好好考虑一下,我明天再来找你。” 然后忙不迭逃了。 同事们表情各异。 有些满脸同情。 有些冷漠,觉得事不关己。 那些本来就跟程娟不对付的人,现在更是明目张胆的心灾乐祸。wWW.xszWω㈧.йêt 其中以万大姐声音最大。 “哎呦,真够乱的。昨天来送她上班那个就是大冤种吧。” “呵呵,人家长得漂亮有这个本钱,让男人瞎了一样扑上来。你有吗?” “爬那么快,拉那么多业务,原来都是靠床上的本事,那我还真没有。” 这些声音“嗡嗡嗡”地像蜜蜂一样在她耳边响,扎得她耳膜剧痛,像是要她活活撕碎一般。 她转头看了看,仓皇后退,踉踉跄跄转身走了。 程时今天刚好带人去看纺织厂的生产锅炉,刚到没一会儿就看到于大东和张自强在墙角冲他招手。 程时知道,如果没有急事,他们是不会这会儿来找他的。 他让今天轮值的专家领队先去车间,自己停下。 张自强说:“我早上一直给你发信息,你没回。刚才接到姐姐的同事从信用社打来的电话说,那个刘杰跑去信用社门口胡说八道了一通,说姐姐坏了他孩子。要姐姐嫁给他。” 程时一听,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咬牙切齿地说:“特么的,简直禽兽不如,只敢对比他弱的下手。我那天就应该直接弄死他。有本事冲我来啊。” 刘杰回到要自己来程家胡说八道,肯定会被程时直接揍到说不出话。 所以这个怯懦的无赖只敢跑去信用社诽谤诋毁程娟。 张自强:“那同事说姐姐一早就走了,但是一直没回来。我又不知道去哪里找姐姐,也不敢跟叔叔阿姨说,我害怕,只能来找你了。” 于大东悄悄在后面拉了他一下,现在最着急的应该是程时。 张自强说得越多,只会让程时阵脚大乱。 程时确实有些慌。 因为以程娟的性子,宁肯死也不要被人构陷,满怀屈辱的活着。 程时深吸一口气,说:“我交代一下这里。我们一起去找她。” 他追上了检查组,跟轮值专家说:“家里出了点急事,我要回去处理一下。今天就拜托专家们把关,把资料带回去,写报告。我等下回来给检查结果文件签字。” 他们这个小组经过这些天的磨合,已经很有默契了。 只要不是他轮值,走开一下也没关系。 专家们暗暗惊讶:平时不管那些厂长怎么闹腾威胁,各种谄媚,拍马屁。 程时都是一副天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样子。 今天这是怎么了? 程时回去推了自行车,跟于大东的人兵分几路,沿着河边和铁轨去找。 不管找没找到,每隔一小时都要打电话回程时家里报信。 张自强就负责在家里守着。 程时带着一个叫老猫的兄弟,从大桥往上下游走。 他们走了好几里路都没看到程娟。 越是找不到,越是心急如焚。 bb机一直静默,也就是说,其他人也没有找到程娟。 这个季节是丰水期,河里水位很高。 如果程娟早上一离开,就去跳河,现在早就被冲到下游去了。 上一世,程娟就是想不开,走到了河里。 远远看见那棵大樟树下站着身影,一动不动,像是跟周围融为了一体,又像是画面凝固了一般。 微风吹动着她的发丝,那么彷徨无助。 程时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她还没做傻事,我还有机会救回她。 程娟却忽然动了,沿着阶梯往河中间走。 “姐姐。”程时叫了一声,扔了自行车一路狂奔过去。 程娟听见那声音,脚步却越发快了。 再往中间走几步,水深过头顶,而且暗流遍布,好多水草。 就算程时也没有办法了。 老猫抢了别人的钓鱼竿,也跟着跑过来。 程时扑到水里,在她后面大声说:“姐姐,其实我是从三十年后回来的。我上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护住你。求你,求你,不要让我白回来一趟。” 程娟停下了步子回头看着他。 程时小心翼翼上前:“姐姐。不用去管人家说什么。你还有我们。我说过,你大不了不嫁,我养你一辈子。就算是信用社开除你也没关系,你来帮我做财务管账,还不用受人家的气。天塌了有我。人只要活着,一切都会有转机。” 程娟泪流不止:“小时,我好恨,我怎么没有勇气去死。一想到还没看到你结婚,没孝顺爸妈,我就不甘心。这个世界,怎么会有那么无耻的人。我到底妨碍到谁了,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程时已经到了能够到她的范围,一把捉住她的胳膊拉到怀里,紧紧抱住。 程时心痛地心尖儿都在打颤,轻轻拍着她的背:“不是你的错。是他们太无耻和下贱。不要因为别人的罪孽,去惩罚你自己。你想想看,这些年嘲笑我,污蔑我的人多得去了,我要是想不开,就等不到云开雾散的这一天。现在我的状态,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报复。他们之前有多想看我倒霉,现在就有多难受。姐,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想不开,一定要来跟我说。没有我解决不了的事。” 程娟这会儿才听到程时狂跳的心,越发后悔和愧疚:“姐姐把你吓坏了吧。你才刚刚站起来,我不该让你又承受这种事。” 程时:“我是有点害怕。不过,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人都有难的时候。换成我,你也会不顾一切救我。” 他一边说一边扶着程娟慢慢上了岸。 老猫跑到一边借了个电话打回去告诉张自强他们。 他们到家的时候,于大东他们也回来了。 程娟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平日白里透红的脸苍白如纸。 程娟性格好,而且对他们都是一视同仁。 这帮小年轻,多是孤儿和单亲家庭出身。 平日里都把程娟当亲姐姐和女神一般。 这会儿看程娟被祸害成这样子,都被气得不行。 于大东咬紧牙关,一言不发转身就走了。 第85章 大不了不嫁 程时指着于大东的背影,对张自强他们说:“今天,哥几个辛苦了,我改天请你们喝酒。你们不用在这里守着了,麻烦跟着东哥,别让他做傻事。” 张自强忙一溜烟地追着于大东去了。 程永进就算再迟钝也能看出问题了,一脸惊慌问程时:“娟儿这是怎么了?” 程时:“别怕,都过去了。让姐姐先洗个澡休息一下,我慢慢跟你们说。” 程娟这会儿也顾不上管程永进他们了,洗了个热水澡关门倒头昏睡。 程时也把自己打理干净了,才跟程永进和蔡爱萍简明扼要讲了讲刘杰两次想要非礼程娟的事,还有今天去信用社大放厥词的事。 他怕吓到程永进他们,略去了程娟跳河的事情,只说自己是从信用社把程娟接回来的。 蔡爱萍一听立刻红了眼眶。 程时安慰他们说:“妈。没多大的事。不用伤心。我姐姐坚强得很。” 蔡爱萍点头:“好,我女儿坚强地很。” 程时说:“清者自清。再说,我们以后不用看别人脸色,有没有男人喜欢我姐姐,都无所谓。娘家又不是过不下去,她何必去婆家受欺负。” 其实他也是在有意识扭转程永进和蔡爱萍两个人的想法。 因为从刘杰来求婚那次,他看出来,程永进还是很容易被人带着跑偏。 蔡爱萍一愣,想了想:“是,无所谓,大不了不嫁。与其嫁过去过得不好,还不如不嫁。” 程时:“爸,这件事上,我们千万不能那么糊涂。刘杰这么做就是为了逼着我姐嫁给他。如果我们答应了,那就中了他的奸计,承认我姐姐被他玷污了。姐姐浑身长嘴都说不清了。” 程永进咬牙切齿:“对,这个刘杰真不是人。决不能让我闺女嫁给这种畜生。” 程时这才放心了,交代蔡爱萍:“妈,辛苦你守着姐姐,我要去办点事。” 他急匆匆赶回市检测公司,那边专家们已经把纺织厂的检查报告写好了。 程时看了看,他们都按照操作规程,把锅炉检测记录复印回来。 所有结论合理合规公正公平。他在上面签了字,然后去下午那家。 下午回来照常向蒋郁东汇报。 蒋郁东其实已经听说了程时上午因为家里的事情忽然跑开,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再次进入状态。 而且他等着程时请他帮忙。 结果程时只字不提,也不解释。 蒋郁东暗暗称赞:不愧是被我看上的人。 不把私人情绪带到工作里来。 这一点就比很多人强了。 程时忙完这些,才打电话回信用社为程娟向曹主任请病假。 曹主任问:“程娟同志怎么样了?” 程时语气严肃:“不太好,一个女孩子家,被人这样诬陷清白,放在谁身上也是个巨大打击。程娟同志是勤勤恳恳为贵社工作的优秀员工。贵社作为她的工作单位,应该为她主持公道。当时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为她说话,任那个人渣胡说八道。” 曹主任顿了顿,说:“程时同志说的都对。可是现在那人说也说了。而且这事个人问题,我们实在是不好以公家身份介入。” 程时:“不用你介入,我只需要主任告诫贵单位的其他人。如果有人传播那个流氓的没有证据的谣言,甚至抹黑损害程娟同志的名誉,我一定会追究到底。” 曹主任:“我只能保证在员工在工作场合不议论,出了信用社就......” 程时:“我知道。谢谢主任。” 万大姐已经把这话告诉曹夫人了。 曹夫人气得不行,给李志刚打电话讲了这个事,还气呼呼地说:“太漂亮的女人果然靠不住。” 李志刚:“小姨,你别听那个刘杰胡说八道。他追程娟被程娟拒绝了,求婚也被程时赶出来,就想报复程娟就一直来骚扰她。不然我和程时为什么要轮着送程娟上下班。” 曹夫人好一会儿才叹气:“我问了程家之前的邻居,说是看到过刘杰衣冠不整地被程时赶从家里出来,那不就是他已经办成了吗?不然程家怎么会匆匆忙忙搬走?!!讲句不好听的话。就算程娟是不是自愿的,被强了,那不也是不干净了吗?你又没有错,条件又不差,为什么要替别人接盘。反正现在你们还没带对方见父母,索性观察一下。万一她真怀孕了呢,也还有时间挽回......” 李志刚:“好了,小姨,我不喜欢听你说这些。我就把话撂这儿,就算程娟被欺负了,我也只会心疼她,想办法为她报仇,不会嫌弃她。” 曹夫人:“诶,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心眼。漂亮姑娘那么多,就非她不可吗?” 李志刚已经把电话挂了,然后立刻打电话给程时家。 张自强接的电话,说:“姐姐现在睡了。你等她醒来再打吧。这会儿挺忙乱的。” 李志刚:“她还好吗?我过来看看她。” 张自强:“她已经睡下了。看不着。我要去忙了。” 曹夫人想来想去还是跟自己的姐姐,李志刚的妈妈讲了这个事。 李志刚的妈妈也是机械厂的职工,知道刘杰的秉性。 这会儿气得不行,对李志刚说:“那个程娟长得就跟个狐狸精似的。我托你姨给你介绍了那么多女人,你都不去见,原来是为了她。现在她都这样了,你赶紧跟她断了。” 李志刚:“那个刘杰就不是个好人,为了得到程娟才往她身上泼脏水。” 李妈妈:“程娟要是正派女人,怎么会招惹刘杰那种人?!!你要敢再跟她来往,就不要再叫我妈。” 李志刚沉默了。 李妈妈开始哭:“可怜我二十多岁就开始守寡。为了把你拉扯大吃了多少苦。我这辈子就你这一个指望,你还这么糟践自己,非要娶个狐狸精。以后这日子还怎么过。你要是敢把程娟娶回家,我就吊死在门口!!” 李志刚是个极其孝顺的人。 他最清楚母亲的辛苦,实在是狠不下心让寡母伤心。 第86章 最有力的报复 程娟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迷糊。 眼前的一幕,美好得像梦境一般。 漂亮的女孩儿坐在床边,低头看着书。 焦糖色的猫咪乖巧地伏在她的膝盖上。 夕阳从窗户照进来,照在少女的侧脸上,为她的齐耳短发,小巧微翘的鼻子和长长的睫毛镀了一层亮闪闪的金粉。 大大的眼睛在阳光下像是最美的琥珀色琉璃。 猫咪先看见她醒了,叫了一声,起来蹭着程娟。 少女抬头惊喜地说:“诶,娟姐姐,你醒了。” 程娟眨了眨眼,这才认出来是莫晓溪。 程娟:“你怎么......在这里。” 莫晓溪:“我听说你病了,来看你。我来的时候,你睡着了就没叫你。蔡阿姨去煮粥了。” 其实是家属楼下那些大妈八卦,被周末回家的莫晓溪听见了。 只是莫晓溪为不揭程娟的伤疤,说得比较委婉。 程娟捉住她的手:“谢谢你。晓溪。” 不单单是谢谢她来看自己,更是谢谢这个漂亮女儿的心细和温柔。 莫晓溪用力回握,柔声问:“娟姐姐,我有什么能为你做的吗?” 程娟:“不用了,你来看我就很好了。” 蔡爱萍把头伸了过来:“娟儿啊。你醒了。” 莫晓溪:“哎呀,我要回去了。” 她抱了一下程娟:“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然后一溜烟跑了下去。 程娟看到蔡爱萍又满腹委屈,红了眼眶。 蔡爱萍抱着她:“我女儿受委屈了。女人长得漂亮就会有这种麻烦。年轻的时候,总是有男人靠近动手动脚。总是女人嫉妒造谣。我当年也是在村里受不了这些事,死活要跟你爸出来招工。我说在城里拾荒也好过在家里受欺负。” 在程娟心目中,母亲都是个说话细声细气,很能忍让的人。 所以此刻她有些意外:“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蔡爱萍:“我想着你都到了正儿八经的单位,应该不会碰到这种事了,没想到城里人跟乡下人在这方面都是一样的。” 程娟眼里含着泪:“太气人了。” 蔡爱萍拍了拍她的背:“我是娘家人不帮我,没办法。你跟我不同,你有我和你爸,还有你弟弟。我们都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那些人说得再难听,也只敢说说,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程时说的那些话闪过脑海,想:是的,我又没有错。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无耻,来伤害自己。 我还偏要活得好好的,开开心心的。 我越是开心,越是活得好,那些想看我倒霉的人才越难受。 这才是最有力的报复!! 程时进门的时候,刚好看到莫晓溪下来。尛說Φ紋網 程时问:“我姐醒了吗?” 莫晓溪眯眼一笑:“嗯。” 程时:“我送你回去吧。” 莫晓溪:“不用了,你忙。” 程时没理会她的客气,直接跟着她出来。 莫晓溪压抑着心里的雀跃,低头踩着人行道上砖缝的直线走。 程时拿出一个存折:“这是你上次给我的钱,我帮你存起来了。” 莫晓溪委屈巴巴地回望:“不用那么快还给我。” 程时说:“我知道,你说投资给我。这是分红。本钱还在我这里。” 莫晓溪咬着唇,似乎在琢磨程时是不是在忽悠她。 程时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就算我把钱还给你。你要想来找我玩,我也随时欢迎。” 莫晓溪这才笑了,接过存折。 她知道程时现在不缺这点钱。 程时一向不喜欢闲聊,也很少跟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闲聊,所以不知道说什么好。 重生前那一世,他什么经验都积攒了,唯独没有积累这个经验。 而且今天他确实累得够呛,不想说话了。 莫晓溪开始絮絮叨叨跟他讲学校的事。 她跑八百米最后一百米是被两个同学拉着跑完的。 他们班的男生冲食堂的时候太快,经常滑跪过去。 这一周好奇怪,有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来学校里挨个班的看,只看男生。 据说她把所有向东市的高中都看遍了。 不知道那女孩子是什么身份,校长都恭恭敬敬的跟着她。 程时听得脑子嗡嗡的,随手从路边的冷饮摊,买了一根冰棍给她。 莫晓溪吃着冰棍才总算是静下来了。 到了机械厂门口,莫晓溪忽然说:“时哥,你别担心。娟姐很坚强,会很快好起来的。” 程时惊讶地望着她:大家都在关注程娟,唯独你看到了我的后怕。 忙的时候不觉得。 一静下来,他的脑海里就在不停交错闪现程娟刚才走向河中央和她前一世被从河里捞上来后静静躺在停尸房的画面。 他甚至有一种错觉,自己压根就没有重生,还在上一世的梦里。 程时垂眼,淡淡回答:“嗯。” 莫晓溪:“好好照顾娟姐。我下周再来看她。” 说完,她退了一步,对程时摆摆手,转身一路小跑进去了。 程时望着她在夕阳下像小鹿一样的一跳跳远去的背影,心情也一点一点愉悦起来。 ----- 晚上吃饭的时候,程娟已经面色如常,还叫程时有空把于大东他们叫来吃饭。她请客。 程时知道她已经缓过来了,说:“没事,这帮小子在我们家蹭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少这一顿。以后再请他们。” 关键是李志刚没有再打电话来。 程娟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很难受。 早上出门前,程时送程娟去,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跟程娟说:“姐姐。如果李志刚因为这个跟你分手,那就说明他从来就没相信过你。这样的人,分手也好。” 人生那么长,比这大的误会多得去了。 如果这点信任都没有,怎么白头偕老,荣辱以共? 程娟微微点头:“我知道。我昨天想了很多,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你说得对,嫁不出去,那就不嫁。没什么大不了的。日子是我自己过,不是过给别人看的。重要的是我开心,而不是别人开心。” 程时:“诶,这就对了!你能这么想就胜过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了。” 程娟犹豫了一下,问:“你昨天说你是从三十多年后回来的,是骗我的吧。” 第87章 打死这个人渣 程娟这话听上去太荒谬,可是程时一夜之间判若两人,又怎么解释? 程时:“嗨,姐姐,我那是为了把你从水里骗上来。” 程娟笑了:“也是,你看我都糊涂了。你天天跟我住在一个屋檐下。” ----- 早上,程娟进信用社的时候,听见里面在议论。 “听说她请病假了,不会是去做人流了吧......” “哎呦,听说是跳河没成功,被程时救上来了。” “嘿嘿,活该。让她到处勾引男人。” 曹主任其实也挺烦这些女人的,进去便说:“你们都没事做吗,一大早在这里嚼舌根子。大家都是同事,这么做人真的好吗。就从大局来说,你们这样也是破坏同事间的团结。别说这些都是空穴来风的事,就算是真的,那也是她的个人问题,你们管得着吗?” 那些人交换着眼神,闭上嘴去干活了。 程娟这才默默进去。 大家惊讶地交换眼神。 曹主任:“诶,程娟同志,你怎么就来了。” 程娟:“我没事了,谢谢主任关心。我那么容易被击倒。” 大家打开门,客户立刻进来排队。 刘杰又来了,一看见程娟就说:“娟儿,你考虑好了吗,不要等肚子大了,才后悔。” 程娟上去照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 “啪!!” 这一声清脆的耳光声之后,整个营业厅静得能掉下一根针。 刘杰被彻底打蒙了:“你怎么敢殴打客户?!!” 程娟:“你是客户吗?你不是。你求婚被我拒绝,又来胆大包天跑到我家里来非礼我,被我弟弟赶了出去,现在还来造谣侮辱我的人格。你要再敢出现在我面前一次,我就报警。” 刘杰:“娟儿,不要这么绝情吗?我们都是发生过关系的人了。” 程娟说:“大家都听见了啊。他承认非礼强奸我了,你们都是证人。保安,各位同志,快帮我抓住他,我要去报警。” 万大姐她们也想不到程娟竟然直接承认了,个个在心里骂:“不要脸。” 这些客户里有些是信用社的常客,都觉得程娟是个又漂亮又有能力又工作负责的人。 刚才断断续续听说了昨天的事,这会儿个个气到不行。 保安和几个男人都站起来,有人堵住门,有人撸袖子朝刘杰走过来。 刘杰压根没想到程娟这么硬核。 如果只是非礼骚扰,警察最多教育几句,要是真的坐实了强奸,他就真的要去吃牢饭了。 他忙对周围的人说:“我瞎说的,那天我压根就没碰到她,就被程时赶出来了。” 程娟又指着他说:“大家都听见了,他刚才又承认,自己昨天是污蔑我。他的污言秽语严重影响了我的声誉和正常工作生活。同志们,对于这种流氓,我们决不能纵容,不然他又回去骚扰别的女人。大家别让他跑了,我立刻报警。” 刘杰:“我什么便宜都没占到,还差点死在程时手里。你们凭什么抓我?!!” 那些人更生气,上来就把刘杰掀翻,然后一个大嘴巴子,打得他说不出话来。 “妈的,你这个人渣,真是丢我们男人的脸。” “还敢叫,老子特么想打死你。” 大家这才知道,原来程娟是为了逼刘杰自己认罪才以身入局以进为退,真是太奸诈了。 反正这一下,刘杰的流氓罪肯定是跑不掉了。 有些刚才还在背后蛐蛐程娟的,现在看到大局已定,忙说:“我们可以作证,这个刘杰昨天也来骚扰程娟同志了。” 程娟暗暗冷笑:见风使舵的人还真多。难怪程时总说,人不得志的时候,身边全是坏人。一旦成功,身边全是好人。有些人在好人和坏人之间反复横跳,其实都是为了利益。 那么多证人都指正刘杰耍流氓,所以民警来了以后,问了几句就把刘杰带走了。 因为刘杰犯的是轻罪,所以关在大拘留室里。 他刚进去没蹲半小时,民警又关了几个小流氓进来。 那而几个小流氓一进拘留室就睡。 几个民警一边填表一边说话:“大白天的就喝酒闹事,一不砸东西,二不打架,就相互吐口水,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谁报的警?” “旁边的店家,说妨碍他们做生意了。” “这几个人是来找地方睡觉的吧?把他们关到酒醒就放了吧。都不登记了。” 话音刚落,又接到两个报警电话,都说单车被偷了。 民警哭笑不得:“今天是怎么了。” 三个民警出去了两个。 留下看守的那个出去上厕所。 外面一下就没人了。 本来醉醺醺的那几个流氓忽然坐起来,阴森森朝刘杰走过来。 刘杰很惊慌:“你们干什么?” 那几个人一言不发,上来就对他拳打脚踢。 刘杰尖叫:“救命啊,救命啊。打人了。” 有人捂住了他的嘴,指着他说:“你敢再叫一声,我包让你今天横着出去。” 刘杰便立刻不敢叫了。 上厕所的警察跑回来,却看到那几个睡觉的还在睡觉,只有刘杰低头缩在墙角。 这会儿派出所里还没装监控,民警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进来只觉得气氛不对,就指着他们说:“我们今天已经够忙的了,你们老实待着别添乱。” 说完桌上电话又在响,民警好无奈:“今天是怎么了.......” 他刚走出去,那几个小痞子又蹦起来接着打刘杰,专踢屁股,大腿这些看不到,不会致死致残又很痛的部位。 等民警进来,大家已经又躺回去,继续若无其事睡觉了。 缩在角落里的刘杰想向民警求助,被离他最近那个人暗暗瞪了一眼,就立刻低头不敢出声了。 ------ 刘建设在家里一听,刘杰竟然被警察以流氓罪带走了,忙请了律师朋友一起去派出所。小說中文網 民警说:“除非受害人愿意和解。不然我们也只能公事公办。” 其实他们也听说过刘杰的名声,巴不得治一下刘杰。 刘建设:“什么受害人,哪里有受害人?!!” 第88章 别瞎给自己定罪 民警:“受害人叫程娟。是信用社的员工和今天在场客户都愿意作证。刘杰连续两天去信用社骚扰程娟同志,还污蔑她的人格,扰乱了信用社的正常经营。信用社也打算告他。” 律师:“我们能见一下刘杰,了解一下情况吗?” 民警把他们带到了拘留室外面。 刚才民警终于意识到这些小痞子是在装醉,进来就是为了揍刘杰,把那些小痞子教训了几句,赶了出去。 刘杰一早上被打了无数趟,已经彻底崩溃了,看到民警说:“我招,我招。” 然后语无伦次,该讲的不该讲的,什么都讲了。 律师被吓得直咳嗽提醒:哎呦喂,你别瞎说啊。 本来有些事,你不说,程娟也没法指证。 现在有了民警这个证人,你胡说八道就把自己的罪坐实了,不判刑都不行了。 刘建设气得脑子发蒙,自言自语:“程家的一个小姑娘竟然也这么厉害,就这么把我儿子给坑进去了。一般女人遇见这种事,不是应该为了名声直接就嫁了吗?这女人真是不要脸。就算她不要脸,程永进和蔡爱萍也那么不要脸吗?” 律师在后面使劲儿拉他,阻止他再胡说八道。 越说越糟糕。 本来刘杰是一时兴起,现在成有预谋的了,刘建设还成了共犯。 一年有期徒刑变三年,三年变七年。 一人坐牢改全家套餐。 民警一听,更生气,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加害不成,竟然还怪被害人反抗? 这是什么奇葩逻辑?!! 刘建设终于闭上了嘴。 律师也敢再待下去,对民警说:“我们去跟程娟谈谈。看看能不能私下和解。” 然后就把刘建设拽出去了。 刘杰在里面嚎:“爸,爸。你一定要把我弄出去啊。我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了。这里都是程时的人,我会被他们打死的。” 刘建设心如刀割,却没有办法一步三回头。 出来后,他愤愤对律师说:“帮我搞死他们。我一定要让程时和程娟付出代价。” 律师叹气:“现在程娟能和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刘建设抿嘴。 律师:“人证那么多。你刚才也听见了,刘杰自己还认罪了。谁来都没用。” 次日刚好周日,刘建设叫自己老婆买了东西去程家求程娟和解。 程娟看到刘建设立刻就进了房间,明摆着就不会和解。 程时进去跟程娟,小声说:“姐,就算刘杰被判刑,最多管一两年。等他出来,照样骚扰你。” 程娟皱眉:“你的意思是,就这么算了?” 程时:“那肯定不是。我只是觉得,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太轻了。” 刘建设的老婆在楼下向程永进他们说尽了好话。 程永进和蔡爱萍始终黑着脸不松口。 程娟忽然从楼上下来,说:“我愿意和解。不过我有个条件。” 呵呵,你敢要钱,我就去告你敲诈。 刘建设暗暗鄙夷,嘴里却说:“好。你说。” 程娟:“我要刘杰在报纸上登报向我道歉悔过,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来骚扰我。” 程时把一张纸递给刘建设:“就照着这个刊登道歉信。一个字都不能改。” 刘建设觉得这比让他赔钱还要羞辱,咬紧牙关,不出声。 律师忙对刘建设点头暗示他同意:这么轻易就肯和解,还要怎么样。 刘建设只能应了。 刘杰按照程时写的稿子刊登了道歉悔过书。 现在整个向东市都知道他的好色无耻了。 他彻底成了过街老鼠,抬不起头。 这些事,事无巨细都被报给蒋郁东。 蒋郁东暗暗感叹:果然是一家人。 没想到程时的姐姐这么刚烈,宁死不屈,还三言两语逼刘杰认罪。 若是他不知道刘杰是个什么货色,都要跟其他人一样相信刘杰了。 刘杰很生气,晚上出来找人发泄。 今天这个女的长得有点老,而且丑。 其实刘杰不太满意,但是老鸨说没人愿意接待他。 而且他才进过局子,也不敢像之前那么嚣张,只能勉为其难接受。 他刚脱了裤子,有人在外面叫了一声“警察来了!!”。 紧接着楼道里就传来脚步声和爆喝声:“不许动!!” 刘杰吓破了胆,想也不想,就翻窗户里跳了出去。 那个女吓得在他身后尖叫:“这里是三楼。” 刘杰猛然反应过来,想回身也来不及了,下一瞬就重重落在了下面的草地上。 剧痛如排山倒海一般袭来。 他艰难转头看了看。 外面没有停警车,所以哪有什么警察? “我特么中计了。”刘杰晕过去之前,脑子里闪过的这个念头。 他被送进医院抢救,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髋关节粉碎性骨折,下身瘫痪。 医生说大概率下半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刘杰醒过来,对着刘建设嚎啕大哭。 说当天晚上订房间的时候,一楼二楼都满了,明显是特地把他引到最高楼层,想要害他。 刘建设见唯一的儿子成了这样,这不就是断子绝孙了吗? 他心神俱裂,带着人气势汹汹找旅店的麻烦。 旅店的老板说:“刘杰自己发神经跳楼管我什么事。我们的服务员都在下面,又没上去。再说你知道刘杰当时跟谁在一起吗?” 刘建设:“跟谁在一起有关系吗?他说他跟人在打牌。” 旅店老板:“你果然不知道。他要是跟人正常打牌,会做贼心虚吗?你要不怕,就报警。警察来了,我肯定实话是实说,绝不隐瞒。到时候你们丢脸,可别来怪我。” 刘建设一听倒是心虚起来,又回去问刘杰。 刘杰支支吾吾,最后是刘建设说要报警,才说实话。 刘建设觉得儿子好陌生:“你怎么会做这种事?” 虽然刘杰能力不算出众,但是从小到大,没让他操过什么心。 刘杰:“我是个年轻气盛的男人,总要找人解决。” 刘建设:“你不是谈了几个女朋友吗?” 刘杰:“那些女人好无趣。哪里有出来卖的女人好玩。你结婚了,不也在外面养女人嘛?” 第89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刘建设手脚冰冷,气得跳起来扇了刘杰一耳光:“你个小畜生,不学好,学人家嫖娼。” 护士忙过来把刘建设拉开:“这里是医院,你怎么能殴打病人。” 刘建设的老婆也气得坐在地上哭,拍着大腿:“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大家围着看热闹,却没有人同情他们。 特别是急诊科的护士。 以前,每隔几天就会有遍体鳞伤的女人送来这里,都说是被刘杰打的。 现在刘杰终于不能在害人了,这不是好事吗? 刘杰嫖娼摔残废的事情传到了信用社。 信用社那些人更加觉的背后发凉。 没想到刘杰是这样的人,难怪他为了娶程娟不惜说那些话来污蔑她。 再说,这报应来的太快了。 做人还是要多积德。 李志刚的妈妈有听人说了这事,忙回去对李志刚说:“程娟原来是被冤枉的。她还真是个刚烈清白的女孩子。你赶紧去关心关心她。” 李志刚冷笑:“人家落难的时候,我们躲得远远的。这会儿,人家东山再起,就迫不及待凑上去。我做不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李妈妈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说:“那时候我不是不知道嘛。再说,我也是为了你好。” 李志刚:“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把她带回来过,你就当我没谈过这个女朋友。” 李妈妈:“你别伤心。我听说她一心扑在工作上,以后也未必会伺候你和我。你跟她分了就分了。我叫你阿姨再介绍一个给你。包管比她家世好,比她漂亮还顾家。” 李志刚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 刘杰在医院里,大小便都要人伺候。 刘建设的老婆叫刘杰之前的那些女朋友来伺候刘杰。 结果那些女人不但不来,还一个比一个骂的狠。 刘建设的老婆走投无路决定赖上程家。 她一早带着自己的弟弟去程家闹:“要不是程娟,刘杰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怪程娟。程娟就该去伺候刘杰。你们程家要对我们全家负责。” 程时在里面气笑了:真特么无耻到一家了。 重生前程娟嫁给刘杰后那么惨,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公婆。 虽然他可以不理睬她,可是她要是天天来闹,也太干扰正常经营了。 他一向不打女人,也是有点棘手。 蔡爱萍早拎了扫帚冲出去了:“打死你个不要脸的泼妇,你生的那个小畜生差点害死我女儿,你还有脸来闹?!!” 刘杰的舅舅本来就因为程时把机床买走,害他少赚了一笔,对程时有意见,现在借题发挥,夺过蔡爱萍的扫帚,就要来打蔡爱萍。 他举起手还没落下,便被程时一脚踹翻,踩着胸口,死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程时居高临下,冷冷看着他:“你是不想活了吗?竟然敢在我的地盘对我妈动手。” 他可太清楚这家伙的德行了。 这会儿国有企业的设备报废还没有那么严格的审核程序,基本上都是厂里的***说了算。 之前厂里好多六七成新设备,都被报废,然后被他当废品拿走,转手卖给其他小厂。 大家敢怒不敢言。 就连程时之前买下的机床也是已经列为报废名单了。 要不然,程时也不敢买下,刘建设更不会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刘杰的舅舅被程时眼里的重重杀气差点吓尿,却还要虚张声势:“你敢动我一下,我就去报警。” 程时似笑非笑:“只要不把你打残打死,我就叫正当防卫。” 纺织厂的女工们也气得个个拿扫帚和棍子,早冲过来对着刘杰的妈妈脸上一顿乱打。 “不要脸。你们家刘杰祸害了那么多女人,绝对自作自受,还好意思来赖娟子。” “没见过这么无耻的,罪犯要受害者来负责。你再敢来,来一次,我们打一次。” “报警吧,说她扰乱纺织厂正常经营。让她也去拘留所待一待,尝尝那滋味。” 刘杰的妈妈被打得狼狈乱窜,尖叫,也顾不上自己的弟弟,直接跑了。 程时抬起脚,对刘杰的舅舅抬了抬下巴:“滚。你要再敢来闹事。我就让你爬着回去。” 刘杰的舅舅忙跳起来,连滚带爬跑了。 他越想越气去派出所报案。 派出所早被这家人烦得不行,说:“你上别人家闹事,应该庆幸别人不告你。怎么还来自己找麻烦?” 刘杰的舅舅气得拍桌子:“你们这些人,不过就是看程时现在有钱有势,不敢惹他。” 警察眯眼:“难道你还想再派出所闹事吗?我可提前跟你讲清楚了,这跟去人家厂里闹事不是一个级别。要负刑事责任的。” 刘杰的舅舅立刻怂了:“我没闹事,就是想跟你们讲讲道理。” 警察:“道理也跟你讲清楚了。你听懂了就赶紧离开,不要妨碍我们办公。” ------ 程时把之前那笔贷款还清,再跟信用社签了新的贷款合同,把两台机床抵押给信用社,贷了五万块。 这个新业务归给程娟名下。 凭借这个业务,程娟不但提前转正,如无意外,还会成为今年业绩最好的职工。 本来程娟来的这两个月里,不论是从人品,工作态度,业务能力还是外形,个个方面都很突出,所以其他人也没话说。 只有万大姐很生气,说程娟抢了她的功劳和业务。 她在曹主任那里哭闹了一番。 可是曹主任没理她。 万大姐又觉得,肯定是曹主任得知了她跟曹夫人抹黑程娟的事,才挟私报复她,所以又就去市里闹。 说曹主任搞裙带关系,程娟作风败坏,靠亲戚拉业务。 市里也派人来查了一下,最后没查出来什么问题,还奖励程娟发动家人支持信用社的业务。 这么一闹以后,万大姐在这个信用社也待不下去了,灰溜溜的调去别的地方了。 万大姐一调走,之前喜欢在背后编排程娟的那些人彻底老实了。 这一次既然是程娟的业务,她也知道了鉴定抵押物现有价值的重要性,请了专家来给这两台机床定价,出具了正式的鉴定文书。 以后再有任何人来查也不怕了。 第90章 为什么要改革 程娟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扬眉吐气。 下班的时候,程时来接她。 程娟说:“你要忙着到处检查锅炉,已经很辛苦了,就不用来接我了。” 现在刘杰都那样了,基本上构不成伤害了。 程时:“没事,我也是顺路。” 远远看见李志刚在站在路边。 程时问陈娟:“要跟他说话吗?” 李志刚这段时间连个电话都没有,着实太让人寒心了。 不过程时觉得,原不原谅李志刚,那也得由程娟自己来决定。 程娟垂眼说:“你先回去。我跟他总要有个了解。” 程时:“行,我在前面等你。” 他慢悠悠走远。 程娟等着李志刚走近。 李志刚满脸胡茬,有些憔悴:“对不起。我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没有给你支持。” 程娟淡淡地说:“没什么。患难见真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还要感谢这一次事情,让我看清楚了很多人。” 李志刚一哽,心中即便有万种委屈,千般不舍也说不出口了。 自从妈妈说了那些话之后,他忽然意识到如果嫁给他,程娟会过得很委屈很辛苦。 因为妈妈从心底里就不是在找媳妇儿,而是在找伺候他们的保姆。 他说:“做事要有始有终,既然是我先向你表白,求你做我女朋友,也该由我正式结束这段关系。” 程娟向他伸出手,含着泪笑着说:“好。谢谢你,你曾让我那么幸福和快乐。我很遗憾,我们没能走到最后。” 他们还爱着对方,也知道对方还爱着自己,只是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无奈。 李志刚也红了眼眶,接住程娟的手,握了握:“你一定要幸福。” 程娟:“会的,你也要一样。” 她松开手,转身眼泪还是掉下来了。 站在远处的程时就算没听见他们的对话,也大概明白了结果。 如果李志刚来死缠烂打,程时可能会瞧不起他。尛說Φ紋網 偏偏李志刚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便让程时对他更敬重了。 因为程时知道,李志刚没打电话,没来看程娟,并不能说明他不爱程娟,只能说明,他向母亲妥协了。 只要妥协了一次,就会妥协第二次。 李志刚自己也明白,这样的他没法让程娟幸福,所以为了程娟,忍痛割舍。 成人的世界,有太多无法向人诉说的心酸和无奈。 干脆地放手也是一种勇气和善良。 程时转头那渐渐西沉的夕阳,假装没看到程娟脸上的眼泪,等她走到身边,才幽幽说:“夕阳无限好。” 程娟本来很伤心,猛然听见他念诗,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程时又说:“像个咸蛋黄。” 程娟才反应过来程时是在逗她,气得伸手拍他:“都这时候了,你还嘴贫。” 程时弹射出去,险险躲开:“诶诶诶,我这不是一片好心想让你开心一点吗。你怎么还打我。” 程娟:“你真是太皮了。都这么大了还这么皮。” 程时:“你刚才明明都笑了。” 程娟:“还说,还敢说?!!你搞得我像个神经病一样,真是太讨厌了。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你。” 程时:“你不能拿我撒气啊。况且你打也打不过我,追也追不到我,何必白费功夫呢?” 李志刚其实一直都没走,看他们打打闹闹跑远,喃喃自语:“有这样的家人陪着你。你应该会很快恢复,然后忘了我吧。” ----- 因为所有工厂,主动废止生活用水锅炉,所以检查组接下来只需要检查工业用锅炉。 这项工作半个月内完成了。 最后一家是钢厂。 他们检查完出来的时候。 有个工人在旁边对他大喊了一声:“程时,你也曾是工人,这么狠心逼着厂里断掉工人的福利,难道就没有一点于心不忍吗?” 其实工人们都知道厂里关不关锅炉也不是程时说了算,是厂里实在负担不下去了。 可是大家心里满是害怕,恐慌和愤怒,却没地方撒,所以就冲着原本跟他们一样身份的程时来了。 程时的目光扫过对方工装胸口戴着的“1985年技术标兵”金底红字徽章,说:“你也曾是技术标兵,比任何人都清楚安全的重要性。我只是作为技术人员来保证锅炉能安全运行。” 那工人却还不收敛,接着说:“少来,钢铁厂前几年收益明明很好,怎么可能亏损。你就这帮喊着改革其实是想侵占国家资产大老爷们的走狗和枪。” 有几个专家听不下去了,指着那人说:“诶,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你这不是胡搅蛮缠吗?都已经跟你讲清楚道理了。” 程时对专家们抬了抬手:“谢谢诸位专家为我说话。既然工人们有疑惑,我今天就耽误几分钟,跟他们讲讲。” 专家们都不出声了。 毕竟他们这半个月跟着程时到处转,无比清楚程时有多厉害,口才有多好。 程时问:“你知道向东市钢铁厂的为什么几年前为什么有那么多订单吗?” 工人说:“因为改革开放,经济复苏,修路建桥、盖房子造汽车都需要大量钢材。” 程时说:“没错,国家的经济改革,还有厂里的技术革新和管理改进。钢铁厂推行经济承包责任制,并进行技术革新,冶炼钢种增加到了120多个。满足了不同市场需求,提高了产品附加值。这就是改革的好处。如果没有那一波改革。钢铁厂,早在十年前就倒闭了。” 工人:“现在这些需求依旧在。所以怎么可能亏损。” 程时:“因为外部需求变化了。我不说别的,就说我这个专业的事情。我需要的刀具,国内没有一家钢铁厂能提供原料。没有合适的刀具,就造不出高精度数控机床。没有高精度的数控机床,就造不出合格的发动机,不炸膛,射的远的枪炮。” “为什么侵略者不敢再来,是因为我们有核弹。现在发达国家掐着我们的脖子不让我们发展,如果我们自己也一直满足于现状,等到他们再来抢劫的时候,我们没有还手之力。你忘记百年的屈辱了吗,你忘记被人侵略,被人当牲口一样虐杀的滋味了吗?你还想再来一次吗?” 第91章 多了个战友 那人冷笑:“别净跟我扯什么大道理。那都是你们这些吃饱喝足的大老爷们拿来哄人的屁话,我们就想过不用温饱不愁的安稳日子。你说的改革,最后只有我们这些工人承担后果,只有我们老百姓痛苦。” 程时指着厂里的烟囱说:“那里喷出的每一口黑烟,都是改革的阵痛。不仅仅是你们痛苦,每一个人都痛苦。你要说跟你有关的,我就告诉你跟你有关的。为什么十年前,黑白电视机还要凭票才买得到。而且那么差的效果,却需要花掉一个工人一年的工资。现在彩电满大街都是。是因为技术进步。” “如果电视机厂总想着生产黑白电视机就能吃饱,不攻克国产彩电的技术,我们就永远只能花大几千,甚至上万元一台跟小霓虹买彩电。不能总是依赖别人努力,你只想享受成果,自己也努力提高一下,不然就等着被时代抛弃。” “就算是改革,被淘汰也是没有技术的人。如果你的技术水平能保持在行业领先。就算这里不要你,你压根就不会担心找不到工作,挣不到饭钱。这就是市场经济,这就是优胜劣汰。” 那人羞得脸上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本狠狠戳中了痛点。为什么自己胸前还挂着几年前发的技术标兵奖章。因为已经五年没有学习和进步,五年没有再拿到过技术标兵了。 所以才会担心和害怕自己被淘汰掉。 ----- 蒋郁东召集一组成员开了个总结会,表扬了大家的辛苦工作和卓越成绩,特别是程时,他还给以向东市市委的名义给程时颁发个奖牌。 蒋郁东在会议最后说:“因为工作需要,我将赴新岗位就职,有新的同志来接任经理这个职位。祝各位以后在各自岗位上发光发热,再创佳绩。” 会后蒋郁东把程时留下,说:“以程时同志的能力,当一个民营企业的老板太可惜了。你有没有别的打算。” 这段时间其实也是在考验程时,除了技术方面还有人品和办事能力。 蒋郁东当时向外公布他的电话,就是为了防止有人接这个机会以权谋私。 结果让他很满意。 就算是被程时要求整改多次的企业也没有人能挑出程时半点不是。 程时带人去了都是直接办事,不吃饭,不拿东西,连水都不喝一口,办完就走。 已经不能用铁面无私,公事公办来形容了,简直有点不近人情。 程时知道这是蒋郁东在向他抛出橄榄枝,想把他拉入自己的圈子。 他不能拒绝,更不可能答应。 程时在脑海里飞快组织好了语言,回答:“谢谢领导的肯定。不过,我不善于处理这些关系,还是想专心搞技术。如果领导以后有任何方面能用上我,我都会全力以赴。” 蒋郁东点头:“好。国家也需要技术的人才,技术不能领先,一切都是空话。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其实程家最近发生的一切,都有人汇报给他。 毕竟在这半个月,程时的行动决定了他的成败。 他都做好程时向他求助,解决那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跳梁小丑。 结果程时只字不提,默默自己处理好了,而且平静淡定,丝毫没有影响到锅炉检查工作的进程和质量。 如果不是他预先知道实情,肯定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 除了欣赏技术能力和办事能力,他更因为程时公私分明的品质而高看他。 程时之前听到蒋郁东说“不会让程时同志做太久”这句话的时候,就大胆猜测了一下:等这波锅炉的检测完成,蒋郁东就会被调任其他岗位,让另外一个人来继续干这个不好干的活。 而这一次的裁撤生活锅炉则会成为蒋郁东的政绩,帮他铺路。 接着蒋郁东被调任的岗位很有可能跟精简企业有关。 果然一切都按照他预计的那样前进。 新经理上任后不就,程时就请求卸任副组长的职位。 新经理也只是假意挽留一下,便批准了。 程时把蒋郁东配给他的传呼机还了回去,自己去办了一个。 然后他才终于能在自己办公室重新坐下。 其实这半个月,他也不算是完全白干,至少他顺便摸清楚了向东市所有大企业的机械设备和产品的情况。以后要开展业务也方便多了。 桌上电话响,程时接起来,竟然是沈伯昭打过来的。 沈伯昭问:“你这会儿有空吗?我过来跟你聊两句。” 程时:“好。” 沈伯昭来得很快,大概是就在这附近。 程时要给他泡茶,他摆手拒绝了,说:“不必麻烦了,我说完这几句话就走。” 程时静静坐下。 沈伯昭:“我们来复一下盘。他们是从哪一步开始策划的。” 程时恍然大悟,原来沈伯昭现在怀疑程时当初向市长提出要检查锅炉,是被人授意。 他不奇怪沈伯昭会这么认为,其实如果换做他是沈伯昭,也会怀疑从一开始他就是蒋郁东的人。 程时说:“从锅炉事故分析会议上,领导要刘建设发言开始。” 沈伯昭皱眉,凝神思考: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么多人,领导偏偏点了跟程时最近发生了诸多冲突的刘建设。 然后还让我去接程时,就是给我机会跟程时接触打交道。等于是让我帮忙初步考核他。 后面的事情,就不需要多费脑子分析了,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沈伯昭心里彻底打消了对程时的怀疑。 毕竟程时既然不打算投身仕途,也就完全没有必要主动参与这些风险大,利润小,得罪人,只有坏处没有好处的事情。 他起身跟程时握手,说:“程时同志这一次处理的很好,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再合作。” 程时笑了笑:“会的。这一次我能顺利完成,多亏了沈伯昭同志的协助。” 两人仿佛一同经历了枪林弹雨中的战友,感情完全不一样了。 程时其实知道沈伯昭这会儿心里的郁闷,只是看破不说破。 第92章 就是不舍得扔了铁饭碗 程时目送沈伯昭远去,才自言自语:“你还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坐上了快速升迁的列车吧。” 他有件重要事情不能跟沈伯昭说,那就是蒋郁东这人有一个优点。 只要跟着他干过的人,他都会当作自己人,以后按照功劳大小,找机会提拔。 程时肯帮蒋郁东,也是因为这个。 果然没过几日,就传来沈伯昭被调任为蒋郁东秘书的事情。 ----- 程时终于可以坐下来继续调旧机床的精度,调到了二十微米以内。 他知道,这个如果能换把刀具换成新的,精度能更高。 现在国内只有一家有精锻机,就是晋城重型机械厂。 只是晋城离向东市山高水远。 而且晋城重型机械厂是个有着近万职工的大企业。对他这种做几个刀具的小订单,压根不屑一顾。 晋城重型机械厂就算肯帮忙做,他都不确定那台六十年代进口的精锻机的状态能不能做出符合他要求的刀具来。 去外面定进口的就更没谱了。 所以,要怎么才能解决这个问题呢? 因为公司订单越来越多,程时需要专注其他事情,所以他决定招几个员工来做零件。 毕竟靠他跟程永进两双手也没有办法把公司做大。 他在报纸上登了一则招聘启事。 这个时代,民营企业这么大张旗鼓登招聘启事比较新鲜。 程时给出的薪水不是固定工资,而是底薪加计件工资,就是以能生产处合格产品的数量来计算最后能拿到手的薪水,多劳多得。 工作时间灵活。 而且程时不看职称职位,不看年龄,只看能力。 只要有心学,可以有一个月的试用期来学技术。 之前二车间的工友们也看到了这一则招聘启事,个个动起了小心思。 二车间明显是不行了。 因为钱小英做的那些事,二车间里所有人不管有没有技术现在都成了大家眼中的吸血鬼,混饭吃的窝囊废。 就算他们靠关系调到其他车间,也一样被人瞧不起。 他们在车间里讨论这个事。 “你们去程时哪里试试吗?” “不去,你觉得程时会理睬我们吗?!肯定不会啊。而且机械厂再差也是个铁饭碗。干嘛扔了铁饭碗去受资本家的气。” “他开出的工资虽然诱人,看着有我们的两倍多,但是是计件工资,不做就没有钱。这跟打零工有什么区别。” 刘工第一个来找程时,却又不敢进去,只能在对面街上徘徊。 程时早上就看到刘工了。 来应聘的多是些刚毕业的学生,或者退休的职工。 没几个正当壮年又技术熟练的人。 程时面试到下午,才选出两个人,发现他还在对面。 他想了想叫张自强出去把刘工叫进来。 就冲当时帮他搬运机床的时候,刘工提醒了他一句“这机子移动就会被锁死”,他都应该给刘工一个机会。 刘工全名叫刘光荣,也在机械厂干了六年了。 程时:“刘工都来,怎么不进来坐坐。” 刘光荣脸颊泛红,有些局促:“一想到之前,我们都是靠你那奖金,却还总讥讽你,我就没脸进来。” 程时微微点头:“都过去了。我其实不是很在乎那些虚名,不然也不会一直都不吭声。” 刘光荣:“我是来来应聘的,不知道......” “可以。别人我还要问问基础知识。你的话,我比较了解,不需要问了。就考考操作吧。”程时指了指那台旧的数控机床,“这台机子,你之前用过。这是图纸和原料。程序都调好了,你做个齿轮出来。” 刘光荣有些紧张,拿着图纸对了一下程序上设定的尺寸没错,才开始加工。 半小时做出来了一个。 程时笑了:“果然是老手,不错,你被录取了。不过来我这里就意味着,你可能要从机械厂辞职。不是我不能容忍兼职,而是机械厂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他不轻易为人指路,因为他没有这个义务,也没有权利改变别人的未来。 刘光荣沉默了,还一会儿才说:“我可以先在你这里按计件来干活吗?” 他其实现在还没法下狠心扔掉铁饭碗。 程时:“没问题。我只看结果。” 刘光荣没想到这么容易,问:“你就不怕我是机械厂派来的卧底,或者在你这里学成了去为别人工作?” 就算国营企业不要他,他再进一个民营企业肯定没问题啊。 程时笑了笑,说:“任何行业,只要赚钱,就不会缺竞争对手。我要是怕,就别开厂子了。” 这三个人每天轮流来上班。 本来程时让程永进只负责看着他们就好。 可是只要机器空下来,程永进心里就难受,所以实际上是四个人在干活。 程时就可以彻底腾出手来干别的事情了。 ----- 刘建设听说刘光荣竟然跑去程时兼职,气到不行,把胡广才叫来谈话。 胡广才进去之后,刘建设都没有叫他坐下。 于是他就像进了老师办公室的小学生一样,在刘建设的办公桌前罚站。 虽然心里很不舒服,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刘建设冷冷地说:“你知道你的手下去外面兼职吗?” 胡广才回答:“知道。” 刘建设说:“你这个车间主任是怎么当的?!!” 胡广才:“我不太明白厂长的意思。厂里的制度上也没有哪一条说不能兼职啊。” 其实机械厂有些家里特别困难的职工,也会出去打点零工。 讲句不好听的,非要理论起来,捡废品也能算一种兼职。 只要不耽误本职工作,厂里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刘建设自己也在各种小厂兼顾问,拿两份工资。 现在忽然来说这个,是几个意思? 刘建设:“放屁,都跑去兼职了厂里还要正常运转吗?” 本来刘建设因为程时的事情,就对他意见很大了。 现在不过是借题发挥而已。 胡广才这下彻底明白了,索性心一横:“他们都是下班才去兼职,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第93章 开拓省外业务 平时唯唯诺诺的胡广才忽然这么硬气,刘建设觉得自己被深深冒犯了。 他惊讶了片刻之后,越发愤怒:“你管理不善致使二车间长期不达标,自己下岗吧。” 胡广才淡定地说:“二车间之前一直是厂里最优秀的车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厂长不能因为二车间这两个月不行就逼我辞职。” 讲句不好听的,不仅仅是钱小英和二车间沾了程时的光,你刘建设也因为二车间的成绩拿了不少个人荣誉和奖金。 现在说翻脸就翻脸,你特么就是个十足的小人!!! 刘建设:“你这是逼我辞退你吗?” 胡广才笑了:“厂长想辞退我尽管来。” 他虽然现在自己不能加工零件了,可是之前也是一把好手,还为机械厂干了这么多年。 他就不信,刘建设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他下手。 更别说最近还因为逼走了程时,让上面对刘建设十分失望。 到时候闹到省里部里去,刘建设也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刘建设自然明白这些道理,憋得脸都红了,却找不到什么话来应对。 胡广才说:“厂长要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车间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去呢。” 刘建设暴怒,满脸通红,拿起一个烟灰缸就对着门扔了过去。 “哐啷”。 烟灰缸碎成了块。 刘建设说:“我办不了你,还办不了你那些手下吗?” 厂里忽然宣布把胡广才调去守仓库。 又宣布了一批转合同工的名单,刘光荣名列其上。 刘光荣没有惊讶难受多久就释然了。 这一阵子在程时那里兼职,他已经彻底看明白了。 老国企如果不来一场削骨割肉一般的改革,未来,注定要输给程时这样注重技术进步,生产安排更更灵活的私营企业或者公私合营企业。 不管是改还是不改,他最后都逃不过下岗的命运。 迟来不如早来。 程时是明智的,与其在这泥潭中挣扎,被人踢出去,不如自己先跳出来,去汪洋大海中遨游。 刘光荣索性跟程时一样,申请下岗,买断工龄。 程时知道了刘光荣的境遇后,索性直接给他转正,签了劳动合同。 等他从机械厂一离职,就全职来这边上班。 正式入职后,每月给他缴纳养老保险。 其实到明年,国家才明确规定企业和职工个人共同缴纳养老保险费。 所以现在程时完全可以不花这个钱。 可是程时一直说:要想企业长久,就要好好对待员工。 刘光荣感激得眼眶发红:“程总,我真想不到,有一天你会救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这份恩情。” 程时:“我肯跟你签长期合同,不是因为我们曾是同时,而是因为你这一个月的试用期表现优秀。你靠的是自己,而不是别人。” ------ 胡广才被调去仓库后,刘建设也没有任命新的车间主任,二车间彻底群龙无首。 其他人更加慌乱了:看这样子,厂里是打算把整个二车间都裁撤掉。 那他们失业也是迟早的事。 早知道不如跟着刘光荣一起去程时那里面试了。 钱小英开始到处活动,想转到其他部门去,哪怕是降低工资级别都行。 可是没有哪个部门肯要她。 之前拒绝张自强的企业这会儿都主动打电话来,请他过去谈。 张自强这段时间已经把这些厂子都拜访了一遍,然后拿了一堆图纸和订货意向过来。 程时本来是打算跟着张自强去挨个转转,可是接到了一通沈伯昭打来的电话。 原来晋城重型机械厂的一台数控机床坏了,不知道怎么的就听说了程时会修,请他过去。 他们怕请不动程时,所以委托沈伯昭来。 沈伯昭说:“我知道程时同志现在比较忙,没空接这种修机床的项目,不过这个厂的厂长跟我家是世交,所以我只能厚着脸皮用私人关系来请程时同志帮忙了。对方会报销往返飞机票和一切食宿,并且会给与程时同志丰厚的报酬。” 我正愁没机会跟晋城重型机械厂搭上关系。真是天助我也。 程时暗暗惊喜,却故作犹豫,不出声。 他的原则:有人找他帮忙的时候,不想帮或者帮不上就很爽快的告诉别人,让别人有时间赶紧想别的招。 能帮上且愿意帮,反而要犹犹豫豫答应,要让别人觉得自己虽然能做到,但是很吃力,很为难。 别人才会感激你,念着你的好。 不然,答应太快,就算是你费了老劲完成,别人也以为很轻松,不感恩,还总来找你。 沈伯昭:“程时同志有什么顾虑尽管提。” 程时说:“我不能保证能修好,万一修不好,还修坏了呢。而且修数控机床这事,比较费神。” 沈伯昭:“机械厂也是想了很多办法都修不好。所以万一程时同志失败了,他们也不绝会怪你。这一点我可以打包票。而且对方会如果短时间内修不好,程时同志把集成电路带回来修也可以。” 程时这才说:“那就去看看吧。” 沈伯昭:“真是太感谢程时同志了。” 蔡爱萍听说程时要去省城坐飞机去晋城又惊又喜:“我儿子可真是出息了,现在出差都坐飞机了。” 这会儿的机票要三百多一张,相当于有些人两个月的工资了。所以在他们心目中只有大领导和特别有钱的人才坐得起。 程时笑:“妈,你们要想坐,我带你们一起去坐着玩玩。你们顺便在晋城逛逛。走的时候我再带上你们就好了。” 程娟也说:“是的。你们一起去吧。” 程永进:“我还要忙着加工零件。厂里不能没人。要么你带你妈妈去吧。” 蔡爱萍:“嗨,我们两又不像你要出差,干嘛花这冤枉钱。” 沈伯昭还真是够意思,直接派车把程时送到了机场。 程时站在省城潭州市的机场的大厅里,带着几分好奇转头打量。 重生前,他也是多年后才有钱坐飞机,所以想象不到,这个年代的机场竟然简陋成这样。 第94章 意外的重逢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95章 配合演戏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96章 招黑体质 孙敏之小声说:“这个是瞎说的。我家还有一个,你要喜欢,我送给你。” 程时哭笑不得:这可是文物。你以为是玩具啊,说送给我就送给我?!!你敢算送给我,我也不敢要。 孙敏还要给程时讲下一个。 程时怕她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忙说:“我慢慢看,不要累着你。” 孙敏之以为程时嫌他烦,就不出声了。 正是因为程时气质冷淡又酷酷的,才让她忍不住想要探究他。 程时却看得心不在焉,心里暗骂,那个顾海洋去了就不回来了,害他想离开都找不到借口,真是可恶!! 关键这些东西他之前就看过了,也没什么兴趣继续看。 孙敏之忽然问:“你会开车吗。” 程时下意识就回答:“我没驾照。” 他肯定会开啊。重生前可是老司机。 可现在他还没考驾照。 孙敏之说:“那就是会了。你开车,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也对,他算是请她吃了一顿饭,陪她走了一程。 现在她已经陪他走了一程了。 是不是让她请回他一顿,这事就算了了。尛說Φ紋網 程时回答:“可以。” 孙敏之拉着他一路小跑出去,把钥匙塞给他,说:“开车。” 程时:“啊?!” 他以为的他开车,她请客,是她坐后面,她的保镖什么跟着。 而不是他跟她两个人。 不然怎么看,都像是他在拐卖她。 孙敏之看保镖从后面冲上来了,跳上驾驶座:“那我来开。” 程时只能上去了副驾驶座。 现在他跟着,还能保证孙敏之不乱来,不然等下孙敏之出了别的问题,他一样逃不了干系。 孙敏之点火踩油门,无比熟练。 程时皱眉:“你这是偷跑惯了吗?你会开车吗?趁着还没惹出事来,靠边停下吧。” 孙敏之:“不是,我只是年龄没到所以考不了驾照,其实早就会开了。” 程时:“我说,你下来,还是我来开吧。” 孙敏之笑:“你不是也没有驾照吗?再说,你也就比我大两岁,我们一个半斤一个八两。” 程时抿嘴:看来她已经把我的底细都查了一遍了。 这次麻烦大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大佬家里的女霸王。 孙敏之在一个古香古色的大宅院前停下,下来,指着写着“晋城饭店”四个字的气派匾额,说:“这个明清的贡院,后来多次改名,去年国庆节才重开。主要做晋菜。” 程时:“挺好的,你住的宾馆电话多少,给那几位同志打个电话回去报平安吧。” 孙敏之往里走:“没关系的。我们吃完饭就回去了。” 程时站在门口:“我有关系。打吧。不然这顿饭别吃了。” 孙敏之一愣,想起那天晚上程时拉开她的手决然离去的背影,下意识回答:“你别走,我打就是。” 她有些沮丧,从后备箱拿出个大哥大打了电话回去,挂了电话,对程时说:“他们待会就到。我们进去吧。” 程时不动:“嗯。其实你未必一定要请我吃饭。如果你非要报恩什么的,好不如直接还我二十块钱,我们就算两清了。” 孙敏之红了眼眶:“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是因为我差点被那畜生......吗?” 程时忙说:“不是。” 别说我压根不在乎这个。 就算我在乎,你又不是我老婆。 所以你是不是完璧之身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可是我要怎么跟你解释,我这人最讨厌麻烦。 而且我真没有那么高尚和勇敢,当时真的是为了报仇,顺手救了你。 孙敏之说:“你是害怕被报复吗?放心,那个人绝对不可能再伤害任何人了。” 程时摇头:“在我眼里,那混蛋连做我对手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让我害怕了。” 有人朝这边走。 那人带着个大鸭舌帽,把脸遮得严严实实。 如果是本地人来吃饭,不会跨个大包。 如果是外地人,这打扮也没钱来这种地方吃饭。 程时皱眉盯着那人。 刚好那人也抬头看这边。 程时看清楚那人的长相,不由得心里一紧:赵庆...... 真特么的倒霉。 要是我一个人还好,偏偏身边还有个孙敏之。 或者说,我们两是招黑体质,在一起就会遇见这种人。 他拉着孙敏之快步往车门边走。 孙敏之不知所以,问:“干嘛?” 程时一言不发,伸手去拉车门。 还没等他手碰到车门,那人掏出枪指着程时:“都别动。我知道你认出我来了。我的枪肯定比你的手快。” 程时侧了一步,不着痕迹挡在孙敏之前面,举起手:“钱尽管拿走。我们不会反抗。” 这个距离还真麻烦,没法夺枪,射击却能很准。 更利于赵庆。 孙敏之吓得脸发白,攥着程时的衣角。 赵庆讥讽地一笑:“好说好说,能用得起大哥大的,肯定不是一般的有钱人。只要你们乖乖把钱交出来,我不会伤害你们。” 他对每个人都这么说,却从不留活口。 程时:“钱在车里,我要开门才能拿。” 赵庆对着孙敏之勾了勾手指:“你过来我这里,省得你的情郎乱动。” 程时本来想找借口开门把孙敏之塞上去,没想到赵庆不上当。 程时说:“她还小,别吓着她,你抓我,让她来拿钱。” 只要他能靠近赵庆,也能制服他。 赵庆摇头:“不不不,我不会让你靠近我。我要是那么蠢,早就死了。” 程时眼角瞥见孙敏之的保镖已经到了停车场边,只是怕打草惊蛇不敢靠过来。 那就想办法跑到车头那边,让赵庆的枪打不到也行。 这个距离,那么多保镖,总有一枪能打中赵庆。 他退了一步,不着痕迹朝孙敏之向车头偏了偏头。 孙敏之立刻明白了,忙往后退。 赵庆也看到那些保镖了,脸上露出兴奋和紧张的怪异表情,靠近了一步,指着程时:“你坐到驾驶座上。” 程时:“你要干什么?不要乱来,放了她,抓我就好。” 赵庆:“少啰嗦,不要想着耍什么花招。不然我就开枪了。你能帮她挡住一枪,难道能挡住第二枪,第三枪吗?!!” 第97章 我们是同行 程时对保镖示意,叫他们不要乱动,然后进了驾驶座。 赵庆捉住孙敏之,把枪抵在她的腰间,说:“看来今天碰到大鱼了。干完这一单,我就能彻底金盆洗手了。” 一分钟后,奔驰车又上路了。 程时开车,赵庆捉住孙敏之坐在后排。 程时脑子转得飞快,紧张地思索着脱身之法。 油箱里只有半箱油,最多还能跑四百公里。 这个方向是去省道的。 赵庆肯定是要把他们弄到偏僻地方,先照他脑子来一枪,再杀孙敏之,然后开车继续潜逃。 赵庆看甩掉了后面的人,渐渐放松下来。 孙敏之脸色发白,因为紧张,呼吸急促,胸脯剧烈起伏。 看着越发楚楚可怜。 赵庆盯着孙敏之,兽性的光在眼里闪烁:“小姑娘发育得不错,挺漂亮的。” 他最喜欢看人死之前求饶和挣扎了,女人在他身下哭泣则会让他兴奋无比。 孙敏之一直往车门边躲,怎奈后排只有这么点地方。 而且赵庆虽然一直逼近,抵着她腰间的枪就一直没放下来。 程时从倒后镜中看见这情形,攥紧了握住方向盘的手:这种恶魔,不能留他祸害人间...... 不过听说这混蛋很能打,在监狱里以一敌十直接成了老大。 我要是跟他来硬的,很难制服他。 更何况还要保护孙敏之。 赵庆手越来越不老实了。 孙敏之知道程时这会儿帮不上忙,所以死死压低头,忍着不向他投去求救的目光。 程时忽然冒了一句:“其实我们是同行。” 赵庆停下眨了眨眼:“嗯?!!” 孙敏之也惊讶地望着程时。 程时说:“去年你在赣省遇见了个新款保险柜,打不开。我知道怎么开。” 赵庆是晋城机械厂的子弟,精通开各种保险柜。 赣省那次,是他“职业生涯”里唯一一次失手,因为触发了保险柜报警器,还差点被抓。 程时算到他对此耿耿于怀,压根抵抗不了自己说的这些。 赵庆果然成功被吸引了注意力,松开了孙敏之,冲程时一抬下巴:“你说说看,赣省那个保险柜是什么型号的。” 虽然我很好奇,不过我可是高中就能自学微积分的人,比大多数人智商都高。 你想糊弄我也不是那么容易。 程时:“型号FY-680,长宽高分别是42、39和68公分,属于按键式密码锁,具有震动报警和连续输错三次错误密码报警并锁死的双报警功能。” 嘶,诶,这小白脸,年纪不大,竟然知道这么多....... 不过,也不是不可能。 这世间能人太多了。 赵庆垂下了枪口,好好打量了一下程时,说:“你既然知道那是按键式的密码锁,没办法靠听诊器贴在箱壁上听机械卡住的声音,来判断。而且就连密码的位数都可能是1到8位中的任何一个,就是说,连位数都不确定,怎么开?” 程时说:“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赵庆犹豫了一下,问:“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知道这些?” 程时说:“我叫程时,你可能在报纸上看到过我。我是曾是向东机械厂的子弟和职工。擅长机械电子,我这次来晋城也是帮晋城机械厂解决机械问题。” 程时....... 他在逃亡过程中也常看报纸来获取信息,印象中报纸上确实报到过这么一个人。 而且听说程时跟他一样是自学成才。 如果程时真的有自己说的那么厉害,他不介意又多个同伙。 解散团后,让他体会到单打独斗要难得多。 以后这种纯机械锁会越来越少,对电子方面一窍不通的他会越来越难干成活。 赵庆:“你怎么知道那种保险柜的型号和结构?” 程时:“我一直很关注你的消息,很欣赏你的聪明,领导能力和开锁的本事,所以那次你失误后,我特地去找厂家了解了一下详情。” 赵庆一听,心里很是惊喜。 他干了那么多事,终于有志同道合的人懂他的技术含量。 爸妈就知道让他学习学习学习,压根不问他想干什么。 他说他想学机械,爸妈骂他没出息。 他好不容易交了朋友,爸妈说那是狐朋狗友。 反正做什么都不对,那他就把天捅出个窟窿,让所有看他不顺眼的人都去死!! 他问程时:“你要怎么合作。” 程时:“你先放了她。我们只要把车开走,毕竟能抢的东西都在车上,抓着她风险更大。” 赵庆:“我杀了她不是更好。” 程时:“不不不。我接近她本来也是想弄点钱。可是发现她出身太硬。得罪她,会招来太多条子,所以才放弃了。刚才你也看到了,我正要甩开她。如果杀了她,搞不好会全国军警一起抓我们。” 赵庆看了看孙敏之。 他本来以为车和大哥大是程时的,那些保镖也是来保护程时的。 捉住孙敏之只是为了胁迫程时。 现在知道大鱼是孙敏之,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他自然明白伤害一个世家大户子弟的后果。 程时看他有些松动了,接着说:“讲实话,我们现在在国内已经混不下去了,不如低调的做几单,多弄点钱,然后开车从西南边境去东南亚。那边才是我们的天堂。女人,钱,要多少有多少。” 赵庆越听越兴奋:“没错,你说的太对了。就这么干。” 程时:“国道不好走,人和车都多,容易暴露。我们先把她放在沿途的镇子上。等警察找到她,我们都几百公里以外了。” 赵庆:“可以,吃顿饭,再放了她。我不想我吃饭的时候,忽然有警察冲进来。” 程时深深看了孙敏之一眼:“孙小姐,听明白了。老老实实吃完这顿饭,不要乱来。” 孙敏之想说:“我不能丢下你。” 可是程时的眼神里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孙敏之也知道自己跟着程时就是个累赘,咬着唇,点头:“听明白了。” 路边有个吃面的小馆子。 赵庆坐在墙角,一只手拿着枪揣在怀里,一只手拿筷子,一边吃还一边警惕地看着周围。 第98章 悍匪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99章 到底是哪家千金 赵庆暗暗惊讶,见的人越多,越能一眼看穿别人的心思。 比如他,如果不看透谎言下的真想,早就被人出卖进了监狱,或者内讧被人背后捅刀子埋在山里了。 他能确定,这会儿程时说的是真话。 赵庆沉默了片刻,才问:“她到底是哪家千金。” 程时:“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你和我都绝对惹不起的人。” 赵庆:“你知道为什么我肯放了那小娘儿们,拉上你吗?” 程时:“不知道。” 赵庆:“因为你胆子够大。我杀过那么多人,第一次遇见你这样的。其他人都是哭着求饶。要是我说只放一个,其他人都的死,那些人就会迫不及待把别人都推出来,好独活。所以,他们不该死吗?” 求生欲是每个人的本能。 不过程时没打算跟他争执这些。 一来这个时候没必要惹怒对方,二来,他从不跟三观不同的人争执,因为都是白费功夫。 赵庆:“还有,你是个生面孔,可以帮我买东西,减小我暴露的风险。” 有句话,他没说。 那就是现在新闻都说他是一个人。 有了程时在身边,别人就算觉得他眼熟也不会跟通缉令联系起来。 槐树不远处有个小卖部。 赵庆说:“你进去买点吃的。不要打电话,不要乱说话。不然,我就把整个小卖部里里外外的人都杀了。” 程时进了小卖部。 赵庆侧身站在门口手握着手枪插在兜里,方便把屋内外的一切情况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个小卖部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上到农具种子,下到衣服鞋袜油盐酱醋零食什么都有。 程时进去,掏出一叠一百的钞票出来,抽了一张给店主。 现在异地取款很麻烦,而且很多银行还没有开展这个业务。 程时考虑到如果让晋城机械厂帮忙做刀片,就需要付款,所以带了几千现金在身上。 店主直接眼睛都看直了:这一叠钱都足够把这里搬空了。 结果程时只买了几袋方便面和火腿肠,借了一壶开水和两个碗,一个挎包和一套衣服。 两个人坐在台阶上各自泡方便面。 小卖部的店主是个胖乎乎的大妈,看赵庆的右手始终插在口袋里,一脸关切问:“这个小伙子手不方便吗。要不要我帮忙。” 程时忙说:“我来帮他。” 他帮赵庆把面泡上,火腿肠撕开放在碗里。 店主又说:“哎呦,这么细心和耐心的朋友,现在真是少见了。” 程时有些头疼,心说:大姐,你现在真的是不是聊天的好时机,你这是在找死啊。 赵庆意味深长的看着程时笑了笑:“可不是嘛,我们是生死之交。” 赵庆明知道他身上有钱,却不着急抢,为的就是让程时会好好配合他。 而且迟早这些钱,都是他的。 他之所以能潜伏这么久,有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他从不留活口,只有死人才绝对不会出卖他。 程时知道,只要顺利到达边境,赵庆就会毫不犹豫干掉他。 不过程时不怎么担心。 从这里到边境有2000多公里。 他们不能搭乘公共交通,也不能轻易抢车,不然又暴露了,所以光靠走的话,要至少走半年。 夜里他们就在村外找了个土地庙。 赵庆在门边的墙内靠坐下,指着里面对程时说:“你睡里面,不要出来,如果要尿尿就在原地叫我一声。我才能确认你不是想偷袭我。不然可不要怪我直接开枪。” 这个位置退可守进可攻,还能防止程时半夜逃跑。 程时也着实累了,进去躺在地上就有些迷糊了。 赵庆笑了一声:“你还真是胆子大,竟然立刻就能睡着。” 程时:“你要杀我早杀了,不用等到现在。” 赵庆说:“我对你越来越好奇了。你说你是向东市机械厂的职工。还是机械专家。可我看你也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 程时:“我初中毕业就顶了我爸的职,没上高中,自学成才。工友们嫉妒我的才能,逼得我下岗了。” 赵庆皱眉:这个经历跟我太像了。 这世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吧。 他问:“你父亲是干什么的。” 程时:“机械厂的工人,他自己没读过什么书,觉得读书没用,想让我早点参加工作。” 赵庆苦笑:“我们还真是同病相怜。我家那两老家伙,只想让我读书,不想让我工作。这世界上的父母真奇怪,就是不肯让我们自己选择。” 程时没出声。 有时候要学会跟这个世界和解。人之所以总说如果怎么样,我就能怎么样。其实是把没有选择的那个选项想象得太美好。 跟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是同一个意思。 赵庆大概是太久没有跟人说过话了,所以一直絮絮叨叨。 再高冷活残暴的人也有社交需求,都需要倾诉。 程时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停下来的,反正听得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半夜,外面传来很轻的脚步声。 程时贴着地睡,所以先察觉到。 他微微睁开眼盯着门口。 冷冷的月光下,有个黑影在外面探头探脑。 他大概是只看到程时,没看到赵庆,怕被关门打狗,所以最后还是没有进来,又走了。 程时闭上了眼,暗暗冷笑:呵呵,看来刚才我在小卖部炫富有效果了。 一早,他们在小卖部又买了几个水煮鸡蛋做早餐,买了些干粮,就出发了。 出了村子,才走了一里路,身后的赵庆忽然小声说:“有人跟着我们,往山里走。” 程时其实早就看到了那三个人,而且还知道就是昨晚上在外面探头探脑却没进来的人。 他没出声是为了让赵庆有优越感,对他的戒备才会越来越低。 程时很听话的,一转弯,就进了山里。 晋城东、西、北三面环山。他们往西走,遇见的是吕梁山的余脉,山势险峻。 一条羊肠小道上山,易守难攻。 两个人一进山,就默契地加快了步子。 路过一处石壁,上面刻着的大大小小佛像用或悲悯或慈爱的目光俯视这他们。 后面的几个人怕被发现,不敢跟太紧。 结果转个弯,发现前面两个人就这么华丽丽消失了。 第100章 杀人不眨眼 那两人很惊讶,往前快跑了几步。 可这里是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羊场小道,一边是悬崖,压根没地方躲。 第二个人跑过去之后,身后忽然闪出一个身影,对着他的背后就是一枪托。 那人闷声倒地。 几乎同时,“啪”地一声枪响。 第三个人胸口多了个洞,冒着烟,鲜血从里面汩汩而出。 那人瞪大眼睛往前栽倒一动不动,血在石阶上蔓延开来。 第一个吓坏了,连滚带爬只管拼命往山上跑。 赵庆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过去,准确命中那人后脑勺。 那人往前扑倒,还挣扎着往前爬。 赵庆不紧不慢找了个块趁手的石头,走过去,抡起石头对着那人的头狠狠一下,就把那人砸得彻底动弹不了。 他一下一下,把那人的头被砸成了个血葫芦,完全看不出原样。 被枪托敲晕在地上人忽然哼了一声幽幽醒了。 赵庆撇下手里那个已经没了气息的人,起身朝这边走来。 那人被他拿着被血染红了的石头杀气腾腾的样子吓得大叫,爬起来要跑。 可是他哪里跑得过杀红了眼的赵庆。 赵庆一脚踩住他的背,弯腰照着那人脑袋又是狠狠几下。 那人立刻面目全非,脑浆四迸。 赵庆龇牙,把那人踢下山崖,直起身,攥着石头,喘着粗气转头四顾寻找着下一个猎物。 他脸上带着诡异的笑,仿佛地府里爬上来的厉鬼。 程时程时站在佛像面前默默看着他施暴。 刚才以为他用石头是为了节省子弹,这会儿才意识到他只是单纯喜欢这种亲手把人活活打死的感觉。 赵庆对上他那凉凉的,探究的眼神,跟背后佛像宛若复刻,瞬间就清醒了。 他扔了石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混合着脑浆,碎肉和鲜血的污物,冷冷地说:“你怎么不跑。刚才多好的机会。我杀你的时候,可不会柔软。” 程时:“我说过,我们是伙伴。” 心说:你如此穷凶极恶。 我怎么会放过最好的让你伏法的机会?! 不然我下半辈子都不得安宁。 赵庆没起疑。 因为他见过这种人。 被绑架时间久了,就会把劫匪当亲人和朋友。 心理学上叫斯德哥尔摩效应。 他对程时抬了抬下巴,说:“往回走。” 程时皱眉问:“为什么要回去?” 赵庆:“这肯定是村里的人,昨天那个小卖部的老板娘看到我们的脸了。只要有人发现了这些人的尸体,就会联想到我们。我不能留活口。” 程时:“这几个是外乡人,不是村里的。” 赵庆:“你怎么知道。” 程时:“如果他们是村里的,那定主意要害我们,昨晚上我们压根就走不出那座土地庙。” 赵庆弯腰翻了翻其中一个人的口袋,果然翻到了火车票。 他放下心来,把其他两个的口袋也翻了遍。 程时默默看他劫掠,暗暗叹息:人为财死。这几个小贼自以为撞见了大鱼,没想到落到了贼王手里。 赵庆只搜到了几十块钱和一块手表,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嗤。穷鬼。” 把尸体全部推下山崖,赵庆才对程时一偏头:“走吧。” 程时很自觉地走到了前面。 赵庆明显对程时放心了许多,至少现在不会时时刻刻把手踹在兜里,拿着枪了。 走过这道山崖,下面是条山涧。 水流潺潺,清澈如许。 赵庆很高兴:“好久没洗澡了。我这一身血也要洗洗了。你去下游,要在我看得到的地方。” 程时很听话的走到下游,找了个小水潭清洗自己。 赵庆洗了澡换了衣服,在搓洗衣服。 程时记得重生前,事后案件总结报道上说,赵庆抢了两把手枪,弹夹数个。 现在眼角瞥见他从包里把衣服掏出来的时候,还拿出了***枪,更是证实了这个消息。 所以即便冒然抢了他手里枪,也未必能赢。 两人等衣服晒干,一边吃干粮。 赵庆问程时:“你会开枪吗。” 程时摇头。 赵庆笑了笑:“也是,你这么年轻,有没当过兵,自然是不会。那你会打架吗?” 赵庆这会儿的语气,怎么听着好像是老板面试员工一样? 程时暗暗诧异,语气却依旧镇定,回答:“会一点。我有段时间,很叛逆,总跟人打架。” 赵庆:“没关系。有空我教教你。你那么聪明,体型,体力都不错,多几次实战就会很强了。开锁什么的,也不难,你有机械和电子基础,很快就能上手。” 程时沉默了:有时候总觉得老天很喜欢开玩笑。 谁曾想,开始是他想杀我,我想带他离开。 现在是我想杀他,他想带我离开。 谁曾想,重生一次,第一个真心想教我本事的人,竟然是个穷凶极恶的绑匪。 赵庆看程时不出声,淡淡地说:“你不用觉得奇怪。我也不是一出生就会杀人,更不是见谁都杀。我以为只要忍气吞声好好服刑,总有一天能出来重新做人。最后发现有些路,一旦走了就回不了头了。” 其实程时是能理解他的。 重生前,自己也曾无数次被逼到绝境,不止一次想把身边所有人都杀了。 比如,被钱小英利用,最后被逼下岗。 比如,看到姐姐尸体,却不能让刘杰恶有恶报。 比如,被人家骗光所有积蓄,只能睡在桥下。 只不过他每次辗转几夜之后,还是决定用最宽容和善良的心去对待这个世界,不牵扯无辜的人。 咬牙熬过去那段时间,就会发现,时间会疗愈大部分伤痕。 拉着世界一切毁灭还是涅槃重生,都在一念之间。 人总说没有回头路,其实只是不想回头,因为回头太痛苦。 好比赵庆,已经体会过开保险箱就能拿到几十年都花不完钱的快感,怎么可能回头再去干一份辛苦保持温饱的工作? 如果非要说命是天注定的,大概就是因为性格决定了关键问题上的选择。 赵庆:“你说你会开那个锁,跟我讲讲到底怎么开。” 程时恍然大悟:呵呵,这是继续面试,开始考核专业技能了吗? 第101章 相遇在错的时刻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102章 你把我当鬼魂吧 “把门关上。”赵庆哼了一声,收起枪,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不知道,只是恰好到了这里,进来歇个脚。”老蔫儿指着程时问,“这是......” “我新收的小弟。”赵庆又向程时介绍老蔫儿,“这是我的狱友。你叫他老蔫儿就好。” 赵庆被抓住判刑,后纠集了一些死缓的囚犯开锁越狱。 这两年跟他一起在外面作案的,就是那帮狱友。 程时点头打招呼。 老蔫儿用轻佻的眼神把程时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圈,说:“庆哥竟然收了个这么帅的小弟。这就是个电影明星和模特啊。走到哪里,这都是焦点。” 他那意思就是说程时的外形太容易引起人主意,会连累他们。 程时微微皱眉:这也不是个好东西。才见一面,无冤无仇的,就来踩我。 赵庆勾了勾嘴角说:“都长得跟你这样,一看就不是好人,那不是更招人怀疑?” 老蔫儿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讪笑。 赵庆:“你听见通缉令了。” 老蔫儿眨了眨眼:“什么通缉令。对谁的?” 呵呵,装,你就给我装。 现在最危险的,不是警察,而是曾经的兄弟。 要是能把我抓住,就能戴罪立功结束逃亡,还有巨额赏金,简直就是十全十美。 赵庆心里万马奔腾,脸上却不动声色,问老蔫儿:“吃面条吗?” 老蔫儿:“好。” 赵庆对程时说:“你去给老蔫儿煮一碗面条来。” 老蔫儿:“我自己去就行。” 他起身就往后院去了。 团队等级森严。 新来的都会被老成员各种使唤。 老蔫儿今天这么勤快,好说话,明显有问题。 赵庆默默从旁边拿了一根棍子,跟了上去。 镇上的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开枪的话肯定会把公安招来。 要灭口当然是用冷兵器了。 后院门大开,老蔫儿已经跑了。 这会儿要是去追,被人看到,无异于自投罗网。 赵庆骂骂咧咧退回来,对程时说:“这里不能待了,赶紧走。” 程时却不着急走,问:“老蔫儿一般是单独行动,还是跟别人一起。” 赵庆暗暗骂了一句:“卧槽。他跟老五以前在一个号房里,出来后更是形影不离。” 也就是说,老五很可能刚才在外面,这会儿已经报警去了。 前门不能走了。 他拿了包,转身往后门炮。 程时拿包的时候磨磨蹭蹭,故意走在他后面。 赵庆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必须让程时走前面的原则了,毕竟再慢些,说定就会被公安包围了。 他刚跑出后门,不曾防备一个闷棍过来,打在头上。 原来老蔫儿压根就没跑,准等着赵庆追出来,好偷袭他。 不然赵庆跑了,他也拿不到悬赏。 他下了狠力,就连在里面的程时也听见了那闷响。 老蔫儿从昏迷不醒的赵庆身上搜了枪,转身进来,用枪指着程时:“没想到吧,小白脸。不要乱动。” 程时举起手,小声说:“我分不了你的钱,因为我也是被通缉的对象。” 老蔫儿一愣。 不记得通缉令到底怎么说的了。 不过无所谓,反正这个小白脸,没什么威胁性,可以放在最后解决。 他对前门叫了一声:“老五,进来。” 一个大个子,小心翼翼探头进来,看局势被控制住了,才挪进来,问老蔫儿:“现在怎么办?” 老蔫儿说:“你进来,守着他。我去报案。” 老五走到程时身边。 程时不着痕迹往旁边挪了一步。 “啪!” 一声巨响,跟二踢脚的声音很像,只是更响一些。 程时的耳朵都觉得“嗡嗡嗡”直响,装出害怕的模样,猫腰蹲下抱着头。 那大个子倒下的时候,额头上多了一个冒着血和青烟窟窿,满是疑惑和不可置信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老蔫儿笑得有些阴森,对程时说:“不用怕,最后这些都会记在赵庆头上。因为枪是他的。” 他的笑容凝结在了脸上,因为觉得胸口忽然好凉。 低头一看,发现胸前冒出来一个明晃晃的刀尖。 他意识到自己被人从后面扎了个透心凉,挣扎着往后开了一枪。 那一枪打在了赵庆的腿上。 老蔫儿胸口的刀被拔出来,血一溅三尺远,倒下后捂着胸口挣扎着往门边爬。 赵庆过来把他手里的枪抢了下来,对着他又开了两枪。 老蔫儿弹了两下,彻底没了动静。 赵庆支持不住,坐下,捂着腿,用枪指着程时喘着粗气说:“带我走。快。不然我现在就打死你。” “你昨天中午检查弹夹的时候,我数了只有四发子弹。刚才你已经全部打完了。”程时满眼怜悯地看着他,从包里拿出两个弹夹和一把枪,“剩下的在这里。” 赵庆大笑:“哈哈哈,我知道了,你猜到老蔫儿没走,才引着我去后门。你果然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你为什么直接杀了我,是想用我去领赏吗?” 程时摇头:“你自首吧,不要挣扎了。你这样,不去医院连今晚上都撑不过去。” 赵庆:“没关系,就让我死在这里吧。反正被抓到也是死路一条。” 程时找了个布条给他进行简单地包扎止血:“如果不是你曾真心想要教我技术,我压根就不会给你活着见到警察的机会。”仦說Ф忟網 赵庆艰难地问:“你说能做出干扰电子锁的设备,是真的还是骗我的。” 程时:“嗯。所有技术上的事情,我都是实话实说。” 满院子都是浓重的血腥味,身边还躺着两具死尸,程时给赵庆包扎的时候,稳稳当当,没有丝毫慌乱和害怕。 赵庆问:“你到底是什么人,真的只有十八岁吗?” 程时望向他,淡淡地说:“你不必纠结于这些事情了,就当我是个不该出现的鬼魂。” “好。我栽在你手上,不冤枉。”赵庆大笑,笑完后看着天空,又说,“小子,希望你能把我想做但是没机会做的事情做完。” 程时手下一顿,问:“什么事......” 第103章 都是罪有应得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104章 竟然想圈养程时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105章 该利用的时候就利用 如果这些零部件的尺寸偏差过大,可能导致火炮的装填、瞄准、发射等动作出现故障,影响火炮使用稳定性、可靠性和火炮射击精度。 比如炸膛,比如射偏。都会造成我方人员的巨大伤害。 程时:“按照这个资料,你们的机床是第四代数控机床,而且这个牌子的定位精度可达五十微米左右,重复定位精度可达二十微米左右。应该能满足生产要求了。” 郑拥军不出声。 程时不知所以,抬头看了他一眼。 郑拥军从震惊中惊醒,眨了眨眼,说:“等一下,程时同志知道我们火炮的精度要求吗?” 火炮的精度和射程可是机密。 而且刚才程时那句话虽然听着简单,但其实包含了两个方面。 第一,他对各个厂家的各型号数控机床的性能精度了如指掌。也就是说,他见识过,操作过绝大多数机床,至少是数控机床。 第二,他对中型火炮的各种零部件各个部位的技术要求了如指掌。 如果程时不是信口胡诌,这个年纪,这个出身.......有点吓人。 毕竟他这种能接触国内现有所有高端资源的人,都还没机会见识所有类型数控机床。 程时没解释,合上资料,淡淡地说:“郑拥军同志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郑拥军有些尴尬,说:“这是个二手机床,是爱国华人十年前通过很多渠道才弄回来的。” 程时听懂了。 因为没有图纸和说明书,他们只会用,不会修,也不敢拆,所以精度越来越差,到现在直接停机了。 程时点头,淡淡地说:“没关系,我去看看。” 吉普车开到厂里。 程时默默把自己的工具箱和包拿出来让他们检查。 他这么配合倒让郑拥军不好意思了:“这也是为了安全。” 程时点头:“理解。” 各种间谍活动层出不穷。 他第一次来,难保就会带个窃听器,微型照相机什么的。 进了厂,女工们看到程时无一例外露出惊艳的表情,个个红了脸,兴奋地怯怯私语。 程时今天穿了件黑色T恤和裤子,防止等下拆机床搞得满身油污。 只是黑色显得他越发身材高挑,皮肤白净,所以就更引人注目了。 进了车间,程时打开工具,正要拆机床。 郑拥军忽然一把捉住了他的手腕:“你确定拆开了还能装回去。我们手上的四代机少得可怜。拆坏一台少一台。” 程时安慰他:“放心,我经常拆。” 郑拥军才松了手。 程时拆开来,用随身携带仪表测了一下,然后把机床又装了回去。 前后花了一刻钟,他一边擦手一边说:“初步检测是半导体存储器坏了。” 半导体存储器是芯片的一种。 第四代数控机床里就是它来存储数据和程序代码。 之前汽车厂的第三代数控机床用磁芯存储器,程时还能找到元件,自己做一个新的。 半导体存储器这个,程时真没法手搓...... 郑拥军:“半导体存储器没坏的时候,精度一样不行。” 程时说:“刀具磨损太严重,还有这个机床好久没有调校了。所以精度下降很厉害。比如镗削炮管内孔尺寸公差就要求控制在三十微米以内。但是现在机床的这个精镗刀就磨损很厉害。” 当然,以后的要求更高。比如镗削炮管内孔尺寸公差就要求控制在十微米以内。 程时说的只是这个年代的相应水准。不然就是给自己挖坑了。 其实郑拥军刚才那句话是在试探程时,想知道他是真的懂,还是瞎猫碰到死耗子。 现在是彻底相信程时是如假包换的内行了。 郑拥军:“可是那帮外国人太可恶,把关键芯片上的型号都磨掉了。我连参数都不知道,怎么买呢?” 程时:“不怕,我知道。我写给你。” 郑拥军说:“半导体存储器我可以想办法去买,刀具我也能想办法做,但是调教精度这个工作,能不能辛苦程时同志来完成。” 程时抿嘴:你个混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畏首畏尾了。还不就是想框我来帮你调精度。 可是调教精度一调就是一两个月...... 到时候我自己的厂怎么办。 再说我过来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要想办法加工新刀具,不能总耗在这里。 可是我还不能直接拒绝你。 郑拥军看出了程时的为难说:“程时同志有什么难处尽管说。” 程时拿出一张清单:“这样吧。正好你们要做刀具,我自己的机床也要做刀具。你们帮我一起加工。” 郑拥军:“你知道哪里可以加工吗?” 程时:“晋城机械厂有精锻机,可以加工。材料和精度要求都在这上面,郑拥军同志可以直接找材料加工两套就好了。”小說中文網 一举两得,他也不用想别的招让晋城机械厂帮忙做刀具了。 而且有些特种材料,兵工厂出面去找比他这个民营企业要方便得多。 郑拥军:“哦,那就好办了。” 程时:“你把刀具加工好了,半导体存储器买回来,我再来帮你调。” 这个刀具至少要折腾一个月才能做好,半导体存储器就更没谱了。 据他所知,国内第一个能生产符合这个机床试用的半导体存储器的合资企业,也要到今年年底才会注册成立。 现在国内只有研究所和大学里做出了一些不成熟的试验品。 其他厂子做出来的东西的容量、速度、稳定性等方面都达不到要求。 等这两样东西都到齐,至少要年底。 他叫郑拥军去买也有一点点私心在里面,毕竟他打算自己做数控机床,总要先对国内的电子厂摸个底。 可是如果他自己去,那些厂压根不会配合。 有了郑拥军就好办了。 只要郑拥军能买到芯片,哪怕性能差点,很多问题都迎刃而解。 正因为是最好的朋友,所以该利用的时候就要利用。 “行!”郑拥军回答得很爽快,指着程时手里的数显游标卡尺问,“这个,你在哪里买到的。” 第106章 后顾之忧 程时脑子里警铃大作,含糊地说:“哦,是我的一个客户的新产品,还没上市。他们的关键零件都是我加工的,所以我才能提前用上。” 郑拥军:“我能看看吗?” 程时犹豫了一下,还是递给了他:朋友之间不能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郑拥军拿着量了量程时工具箱里的东西,感叹:“厉害了,这东西我只在新闻和杂志上见过。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实现国产。” 程时笑了笑。 本来也没有那么早实现国产,主要是他把国产零件加工的精密度提高了一个档次,也加快了下游产品的国产化进程。 郑拥军把卡尺收到自己怀里:“既然是你的下游企业,你肯定很好买。你再去买一个。这个送我吧,算是见面礼。” 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东西只要上市,肯定供不应求。 现在不管民营还是国有企业的厂长都知道产业升级无法避免,产品要升级,那所有检测手段就都要升级。 包括测量设备。 程时哭笑不得,一连声说:“诶诶诶,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特么就不该相信你!! 郑拥军嬉皮笑脸回答:“刀具的钱,我就不收你了。一物换一物。” 程时立刻把手收回来:“哦,那行吧。” 呵呵,你是不知道做刀具的材料有多贵,加工这些刀具有多麻烦。 还以为自己占了便宜了。 郑拥军跟程时要了卢再雪和高科精密仪器公司的联系方式,以确保以后还能买到,就把程时送回了宾馆。 程时本来以为孙敏之已经回兰城了,结果孙敏之还在大堂里等他。 孙敏之迎上来:“我以为要等到晚上你才能忙完。事情都办完了?” 程时:“嗯,办完了。” 孙敏之眼睛发亮:“我们再去逛逛。” 程时叹息:“小姐啊,你不用上学吗?我要回家了。” 他暗自腹诽:我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谁跟你似的,一天天的只用玩不用干活? 孙敏之:“现在是暑假。我不用上学。我帮你定明早的票,你下午再陪我玩一会儿,好吗?你现在回去,就算是赶上最近的航班,也要半夜才能到家了。” 程时算了算时间,这也是实话。 孙敏之:“你想去哪里逛,我陪你去。” 程时垂眼想了想,说:“去天龙山石窟吧。” 按那天他们走得方向,还有沿途的地貌,应该就是在天龙山石窟附近。 孙敏之转头看向张伯。 张伯犹豫了一下说:“那里因为比较石刻分散,所以还没有列入景点管理范围。” 他有些奇怪。 程时明明是那种很稳妥的人,这会儿不是应该尽量避免靠近他跟赵庆之前走过的地方吗? 程时猛然意识到自己有点奇怪,去那里逛什么,找尸体吗? 他对张伯点头示意。 张伯跟他走到旁边。 程时问:“天龙山石窟附近有什么危险吗?” 昨天他太累了,没说这件事。 现在说起,他才猛然意识到,如果赵庆一口咬定那三个人是他们两一起杀的,而他又没有第一时间上报给公安机关,那现在就有口难辩了。 所以他才会一直做那种怪梦。 张伯低声说:“程时同志放心,那三个人的尸体已经被村民发现。公安机关也派人去勘察了。根据现场情况和凶器指纹对比,基本上可以确认是赵庆一人所为。而且他对杀害这三人的罪行也供认不讳,没有疑点。公安机关和武警在全力搜捕赵庆的同伙之中。现在已经有几个人自首。” 程时微微点头:果然挑选出来跟着孙敏之的人都善于揣测别人的心思。他只问了一句,张伯就把所有他想知道的,都告诉他了。wWW.xszWω㈧.йêt 程时一向不欠人情。既然张伯这么配合,他也不想叫他们为难,问:“晋城周围有什么景点,请您推荐一下。” 其实他对晋城的景点了如指掌,只不过给张伯机会说一个他们觉得安全的地方。 这小伙子果然聪明又善解人意。 张伯一脸感激,忙说:“崇善寺还不错,就在市区。始建于唐代,本名白马寺,明朝才改名。具有千年历史,供有多个朝代的艺术珍品。” 关键寺庙里没那么多闲杂人等。大门一关,就很安全。 孙敏之噘嘴:“你们在说什么,干嘛躲着我。” 程时说:“没什么,我告诉张伯,想去崇善寺。” 说是孙敏之陪程时玩,其实是程时陪孙敏之放风。 看孙敏之指挥人去折紫薇花,程时脑子里忽然闪出一个念头:其实从本质上来说,孙敏之从家里跑出来,和赵庆的逃亡都是追求自由。 只不过孙敏之没有伤害到别人,而赵庆则是一路又抢又杀。 孙敏之也挺可怜的。 孙敏之折了花递给程时,问:“你还没帮他们修好机床吧。什么时候再来晋城。” 程时接了,说:“他们去买材料了,等他们消息。不过下次以来就要待一个月。” 孙敏之眼睛发亮:“好,请你一定提前通知我。我来找你玩。” 程时被她脸上灿烂的笑容感染了,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嗯,不过我会很忙,未必有空陪你玩。” 孙敏之:“能看到你就很好,不用你时时刻刻陪着我。” 程时次日飞回湘省。 机票是头等舱。来的时候经济舱票近400元。通常头等舱是经济舱全价的1.5倍左右。所以这一张票算上各种费用都600多元了。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肯定不是427厂那种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的穷单位帮他定的。 具体是谁,他也懒得问了。 站在家门口,他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一趟差出的,真是惊心动魄。 蔡爱萍从里面快步出来:“哎呀,崽,你回来了。怎么不进来。” 看,这才是家的意义。 有人从里面出来迎接才叫家,不然房子再大再气派也是个空壳。 程时笑着打招呼:“妈。” 张自强过来接了程时的行李:“你可回来了。吓死我们了。” 第107章 大手笔 蔡爱萍碎碎念:“哎呀,回来了就好。之前你说要一个星期,我还担心你一个星期都弄不完。那边太乱了。” 程时:“没那么严重。只是一伙小贼而已。再说案发地离我干活的地方远着呢。我这次没弄完,下次还要去的。” 程娟靠在门上,似笑非笑地说:“我看你是欠下了情债,所以只能赶紧逃回来了。” 程时嘻嘻一笑:“我肯定要把你嫁出去,才会结婚。” 程娟乜斜着他:“呦呦呦,说的这么郑重。我要是当老姑娘,莫非你还真去当和尚?” 程时:“我姐姐那么漂亮,追你的人能从这里排到火车站,怎么会做老姑娘。” 程永进从车间里走出来,笑骂:“你们两个真是口无遮拦,胡说八道什么呢?” 于大东过来蹭饭,美其名曰汇报工作。 不过他每次来都不会空手。 张自强也说了自己这几天的拜访客户的情况。 程时吃过饭问程永进新来那几个做得怎么样。 程永进说:“其他几个有点毛糙,只想多完成几个,多拿钱,不过做出来的东西,基本也能达到要求。刘光荣就更精细一点,也更好学。一教就会,不懂就问。他是机械厂的老员工,到底还是不一样。” 程时微微点头,打趣到:“他算是跟师爷学,自然要认真一点。” 第二车间之前的师傅都是程永进的徒弟。 刘光荣又是跟那些师傅学的自然就是徒孙了。 不过程永进是在程时手把手教的情况下,才真正把数码机床的操作学精...... 他们两父子猛然意识到了其中的诡异,同时沉默了。 程时下午给高科精密仪器公司大电话订购一个新的数显游标卡尺。 高科精密仪器公司的销售接电话的时候,眼睛像是长到了头顶,语气极其傲慢。 程时有些好笑:看来这个数显游标卡尺的销售很火爆,压根不愁卖。 不过听到是程时的声音,销售的态度立马变得很和蔼:“哎呀,是程先生啊。我们卢总不在呢,去港城和国外介绍我们的新产品去了。” 高科精密仪器公司的目标市场本来就是发达国家。 现在国内能买得起这个的厂子也不多,不值得花精神来推销。 程时:“我要买一个数显游标卡尺。” 销售:“好,不过我们现在产能有限,卢总交代国内顾客要想买这个,需要提前跟她说,等她同意。” 程时抿嘴:饥饿营销的手段,老子都玩腻了,你拿到我这里来玩是几个意思。 再说你们的产能那么低原因是什么,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不是因为你们生产不过来,而是我的单太多,给你们供应零件供应不过来。 他也懒得跟销售争执,说:“行,等卢总回来再说。” 挂了电话,外面有人按喇叭。 程时起身出去看。 一辆大货车停在门口。 车上跳下一个人,竟然是百货公司的经理:“程时同志。” 程时一脸茫然:“嗯。经理同志找我什么事?” 经理说:“我给你送电器和家具来了。” 程时:“不是,你等等。我没买啊。” 经理说:“哦,这个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只管送货。” 程时皱眉:你明明就知道内情。 不然听见我说不是我买的,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那些工人就要往里搬东西。 程时堵在门口说:“你们不说清楚,我不敢要。” 经理小声说:“我们也不知道,好像是沈伯昭同志来买的。” 程时更惊讶:就因为我跟着他干了一个月,就给我买这么多东西?!! 感觉想要买断感情一样。 沈伯昭也不是这样的人啊。 经理已经指挥人鱼贯而入,问:“麻烦程时同志指一下各种电器拜访的位置,我们好帮你把电器都安装好。” 蔡爱萍他们浑然不知其中奥秘,高兴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指挥人摆东西。 进口18英寸彩电价格、双门冰箱,全自动洗衣机,顶级燃气灶,还有这个时代很少见的的空调和电热水器。 加上大圆饭桌,椅子,一个房间一个衣柜,两套书柜加办公桌椅分别放在程时房间和办公室。 外面围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哇哦,这哪里是送货,简直就像是搬家一样。” “谁这么豪气,一送就送一屋子东西。” “德意志原装进口的冰箱啊。我之前只在省城的百货公司看到过,那个样机摆在那里都不让摸的。人家竟然直接送了。” 本来空荡荡一贫如洗的程家瞬间就变成了富贵之家。 别说是蔡爱萍他们,就连程时自己都有些懵。 他不是没钱买,只是还没时间去张罗。 经理把清单递给他:“程时同志,劳驾你核对一下。” 程时接过,粗粗一算都要好几万了。 经理又说:“没问题,麻烦在这里签个字。” 他知道他们也是完成任务,没必要为难他们,照他说的做了。 程娟和张自强,热情地切了个西瓜,倒了茶端给工人们。 工人们却都推辞,然后风卷残云一般跑了。 可见他们也被这种阵势吓到,不敢逗留,怕说多错多,给自己惹麻烦。 程时想了想,给打电话给沈伯昭:“伯昭同志有时间方便见我一面吗?” 沈伯昭:“你是要问电器和家具的事吗?是领导叫我去买的。其他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蒋郁东....... 沈伯昭压低声音:“领导现在在办公室。” 这意思是,你猜来猜去还不如直接打电话给蒋郁东。 程时没有再问其他,因为他猜沈伯昭多半也不知道请他去晋城的其实是427厂。 蒋郁东仿佛猜到程时回来问,接到程时的电话笑了:“说来也巧,你的朋友,正好也是我的好友。” 蒋郁东跟程时现在说话的口气和之前截然不同。 之前是上级对下级,虽然温和,但是始终有点居高临下的意思。 现在用的是平辈的口气。 程时脑子里数个碎片猛然拼凑成型:孙敏之当时说过是来向东市找朋友,那个朋友不会就是蒋郁东吧。 第108章 要有老板思维 蒋郁东:“你救了她两次,这点东西不算什么。程时同志不要太有压力。我那个朋友就是这样的性格。要不是我按着她,她还想送你一套房子,让你搬家。” 还真是....... 程时:“谢谢。” 蒋郁东:“不不不,我要谢谢你。这两次要不是你,后果都不堪设想。我知道有点为难你了。不过,还是要拜托你劝她好好上学。现在她在叛逆期,只听你的。他们家想让她考B大。” 程时哭笑不得。 刚来他这里上了供,就要许愿,还真把他当庙里的菩萨了。 不过他也从蒋郁东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憋屈和哀怨。 回答:“好。我会劝她。她还小,执着于年长的异性跟执着于某个玩具是一样的。等她长大一点,见的人多了,自然就淡了。” 蒋郁东:“是,我们也是这么想,所以只能顺着她。不然越是不让她做,她执念越深。” 程时挂了电话,微微皱眉靠在椅子上。 孙敏之的热情真是让他有点招架不住。 现在他真的一种自己成了吃软饭的小白脸的感觉了。 蔡爱萍进来问:“崽,没遇见什么麻烦吧。” 短暂的狂喜之后,他们恢复冷静,知道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忽然冒出来自己之前压根不敢想的电器和家具,不一定是好事。 程时忙起身,说:“没事,是晋城的客户对我很满意,这是他们给我的报酬。” 现在只能这么说了,不然要解释的话太多,还会吓坏蔡爱萍他们。 蔡爱萍放下心来,说:“哎呀,这种客户,真是太好了。” 然后她忙不迭上去了。 程永进在调彩电的太,蔡爱萍在试洗衣机。 程娟在打电话给市气站询问灌装燃气要怎么购买。 看他们高兴得像孩子,程时有点心酸,忽然也释然了:算了,管它是谁送的。大不了以后慢慢还。 只要家人们开心就好。 他又下来给孙敏之打了个电话。 孙敏之声音听上去比程永进他们还要兴奋和喜悦,甚至有些微微颤抖:“你喜欢吗?” 程时被她声音感染,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喜欢。谢谢。” 讲实话,孙敏之确实送到了他的心窝里。 都是需要且实用的东西,好过送万两金。 孙敏之:“嘻嘻,你喜欢就好。有空记得给我多打电话。我在这里无聊死了。” 程时:“好好学习。你考上B大,我带你在湘省玩一圈。” 孙敏之声音立刻拔高了几度:“真的?” 程时:“嗯,我一向说话算话。” 晚上吃饭的时候,全家第一次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饭。 正好电视上播出新闻。其中一条是简短通报全国重大案件:流窜于各省作案几十起,杀害十几人的抢劫犯罪团伙的成员已于近日全部落网。一审判处主犯赵庆死刑。 程时面无表情听着。 程娟说:“哇,这一次效率挺高,程时,你不知道,你在晋城的时候,刚好是这波人又犯了案,我们好担心你。” 程时抬眼:“我也听说了,不过我当时忙着在厂里干活,越没时间去细问。” 程永进:“这个人有点可惜,我听人说他高中的时候数学很好,很聪明。可惜没走正道。” 程时:“漂亮国有个叫希尔多卡辛斯基的人,智商高达170左右,16岁考入哈佛 大学,20岁获得密歇根州最佳数学论文,但是他制造炸弹,内炸遍漂亮国的高校。现在还没抓到。” 嗯,按他重生前的时间线,那家伙要1998年才会被抓到。 程娟说:“嗯,我上学的时候,老师讲伪造支票,也说过一个漂亮国的诈骗犯,叫弗兰克W阿巴内尔也是有极高的智商和模仿能力。他伪造的支票曾在26个国家成功兑现。到现在也没有被抓到。” 张自强:“他那么聪明敢哪一行都能成功,为什么偏要搞诈骗呢。” 程时:“能搞诈骗的人智商都比大多数人高。所以啊。要想不被骗,就不要贪心。你想赚他的利息,他盯着你的本钱。” 程时刚好抓紧机会给程永进和蔡爱萍他们进行反诈教育。 毕竟厂子越做越大,家里越来越有钱,就会吸引来各种苍蝇蚊子豺狼虎豹。 程永进和蔡爱萍一边听一边咂嘴感叹,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听进去。 于大东眼里透出异样的兴奋。 程时拍了一下于大东:“想什么呢。” 于大东:“没事。” 他有些心虚。刚才那么一瞬确实起了邪念。 一大早就好几个客户来取货,程时忙着收钱记账,开发票。 又拉着于大东去信用社存钱。 刚好有个人在旁边贷款建房子搞房地产公司。 于大东认识那人,就聊了几句。 那人口若悬河,吹得天花乱坠。 他说今年五月国家颁布了《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和转让暂行条例》,公司好个人均可依照本条例的规定取得土地使用权,进行土地开发、利用、经营。 他成立了个房地产公司,打算把向东市东边,也就是莫晓溪他们学校那边的一大片地拿下来,盖商品房。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信用社肯贷款给他五十万,他就能让公司转起来。 于大东听得一愣一愣的,出来问程时:“那人是不是傻啊。借那么多钱盖房子,要是房子卖不出去,钱砸手里了怎么办。” 程时:“是有这个危险,不过暂时这个危险不会出现。” 于大东:“为什么?” 程时:“因为现在大家没钱。所以你觉得房子卖不出去。其实大家住房条件很差,所以需求是很大的。等经济条件好一点了,房子就会成抢手货。人要想赚钱,就要踩在风口上,顺势而为。” 于大东一听兴趣来了说:“你说,怎么顺势而为。” 程时:“你以后是个能赚大钱的人,在我这里帮我买原料委屈你了。你去问问市里有哪些房地产项目,工地上会需要很多木工来做模板,做装修。你组织几个木工,然后去包那种活来做。” 第109章 众人推墙倒 于大东一脸疑惑:“这还不是赚辛苦钱?” 程时:“一开始当然是。人少活多,你自己要干活。以后活儿多了,你就只管拉生意收钱,动手的活让别人去做。各展所长。所以你要培养几个信得过的技术能手和管理人才。不然越往上走反而越累。” “跟你现在一样。”于大东恍然大悟,想了想,又摇头,“其实还是不一样。你的技术和设备是独一无二的,属于高科技。我这个手艺,很多人都有,我能做,别人也能做。” 程时说:“你的技术虽然不见得多强,但是你的人脉和社交能力无人能及。这就是你最大的强项啊。” 这活儿还真不是每个人能做的。 他重生前见识到了于大东在三教九流各色人等中游刃有余的画面,说要钱半小时内肯定有人给送来。 当时他就感叹:这小子上辈子肯定是条泥鳅。 于大东眼神明显热烈起来。 程时说:“你先去打听打听,想好了就动手。有什么疑惑和困难来找我。” 于大东看着程时的眼睛:“我一直很奇怪,你对我太好了。好到让我都害怕。到底是为什么。” 程时笑:“没什么,你就当我上辈子欠你的吧。” 回到家,发现卢再雪在门口等他。 程时:“诶?卢小姐不是出差了吗?” 卢再雪:“我刚回来,听说你打电话给我要买数显千分尺。” 她进程时办公室的时候,明显有些惊讶。 才几天不见,程时的办公室里简直就是鸟枪换炮,大变样了。 她拿了一个数显千分尺摆在桌上。 程时:“其实你打电话给我叫我去一趟就好了,不需要亲自送来。” 卢再雪:“程先生是个大忙人。我尽量帮程先生节约点时间。” 程时打开抽屉,问:“多少钱。” 卢再雪:“不用钱。我们的协议就是免费给程先生用。程先生请了几个员工,扩大产能,自然需要更多的检测设备。” 这就是程时为什么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的原因。 那个销售员只怕他占便宜,却想不到,他要是没有合适的检测设备,会耽误他加工零件。 最后被耽误的还是他们。 关键这个零件还得程时亲自动手,所以现在不是程时求着他们给订单,而是他们求着程时干活。 程时也不推辞,把东西收了起来说:“那就多谢了。” 卢再雪:“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 程时:“嗯,你说。” 卢再雪:“程先生能不能把我的订单排在前面,每个月尽量多供给我一点零件。” 程时给他们的价格实在是便宜,而且算是已经预付了全部费用。 她有点担心程时会压缩他们的供货量。 程时微微点头:“我尽量。” 卢再雪放心了,站起来:“多谢程先生。” 程时想了想,说:“其实我把你你之前送我那个送给了一个国有企业。想必很快会有一些国有企业来咨询你测量仪器和设备的事。” 国有企业采购是有壁垒的。 因为大家都以稳妥为第一原则。 毕竟做得好,未必有奖。 但是出了问题,肯定要负责。 所以本厂或者兄弟单位以前没用过产品和厂家,基本不考虑。 现在程时等于是帮卢再雪撕开了一个口子。 卢再雪:“真是太感谢了。其实我去推销产品时,也有人询问我这些零件的制造商,我也把贵厂的联系方式留下了。” 程时笑:“我们还真是惺惺相惜。” 卢再雪也抿嘴笑:“可不是嘛。” 这种外形相当,精神还能同频的人可遇不可求。 这会儿,向东市机械厂的气氛却很紧张。 刚才数个领导忽然来访。 不单单是刘建设的直属领导,还有领导的领导,公安和廉政部门的人,所以阵仗很大。 车子停满了办公楼外面的停车场。 刘建设有点懵。 从他二十岁进机械厂起,除非去参加重要会,不然压根不可能同时见到这么多部门的人。 这些人同时在他办公室里出现,更是头一遭。 刘建设忙低声问自己的直属领导:“出什么事了。是谁又闯祸了。” 直属领导看他丝毫没有大祸临头的觉悟,瞥了他一眼:“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吗?” 刘建设算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没想到,他还没退休,刘建设倒还先下台了。 刘建设心慌到嘴唇发麻,脑子了乱成一团,思来想去,除了贪了一点,这两年厂子发展不太行,也没有犯大错。 就这两条也不值得那么多人出动。 直属领导压根就懒得跟他讲了。 他现在就是个弃子,大家巴不得跟他划清界限。 刘建设低声哀求:“领导给个明示,我也好反省。” 领导被缠得不行,只能说:“我提醒过你好多次,好好约束令公子。你就是不听。” 刘建设微微张嘴:就刘杰去找程娟那点事,更不值得这些人出面了。 他越发糊涂了。 然后就有人上来请他出去,说他在这里妨碍收集证据。 他想出去站着。 却过来两个人一左一右捉住他的胳膊。 这操作,是已经把他当犯人,不仅仅是想把他拉下来,还要送他去牢里待着啊。 刘建设腿都软了,根本没法自己走路,被办案人员左右架着趔趔趄趄前行。 两个副厂长在积极地配合提供资料。 刘建设下台,他们两最高兴,因为意味着他们可以高升了。 外面围满了闻讯赶来的职工。 刘建设看到他们,像是看到了最后的希望,大声说:“同志们,我是被冤枉的。你们一定要告诉领导们。为我作证啊。” 职工们眼神各异,却都出奇一致的保持着沉默。 那眼神和表情。跟那天他宣布转合同工和无数次宣布升级,奖金等事情的时候一模一样。 刘建设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有权利决定这些人的未来时,没有讲良心。 现在却希望他们拿出良心来主持正义,为他说话。 真是墙倒众人推。 车门关上以后,刘建设忽然想起自己人到中年失去一切,还有个半身不遂的儿子要养,悲从中来,捂着脸痛哭起来。 第110章 人不能忘本 等抓刘建设的车一走,职工们就炸锅了。 “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就把厂长抓走了。” “我们厂怎么办,几千职工啊。” 里面领导听外面闹得不成样子,打算叫个人出去安抚一下。 他转头对上了两个副厂长。 两个副厂长都是一脸正义凌然和严肃。 他们两个知道,这个时候被派出去稳定大局,多半就是被指认为刘建设的接班人了,所以其实是满心期望,很紧张的。 领导却移开了眼,对刘建设的直属领导说:“你出去,跟同志们解释一下。不要在这里聚集干扰调查。” 直属领导忙应了出去说了几句,最后说:“大家放心,上面一定会尽快决定厂长人选,不会影响到机械厂的正常生产经营的。” 外面的职工这才散了。 领导又对两位副厂长说:“你们两个也赶紧出去吧。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们了,有需要你们协助,我们会叫你们进来。” 两位副厂长只能出来了,心里都暗暗失望:多半是要空降个厂长了。 刚才两个人还是竞争对手,现在又成了同盟了。 “你说上面会派谁来当厂长?” “我觉得应该会派个技术比较强的。能大刀阔斧改革的。这两年上面对机械厂的发展很不满意。” 刘建设虽然人品不怎么样,可是生产经营管理上没出过大错。 现在闹成这样,搞不好就是因为转制拖拖拉拉,推一步走一步。 刘建设家里乱成一团。Www.XSZWω8.ΝΕt 刘建设的老婆慌慌张张打电话到处去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 有人告诉他说是因为刘杰。 刘夫人看了看半身不遂的儿子,浑身发冷: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工人,竟然这么大能量。 她小心翼翼地对刘杰说:“要不我们去求求程时吧。” 刘杰:“我不去。我为什么要去求那个无业游民?” “你不去,难道看着你爸坐牢吗?你被拘留的时候,你爸可是想都没想就来赎你。” “我都已经跟程娟道过歉了。程时那混蛋,要是肯放过我们,怎么还会来搞我爸。” 刘夫人一愣:说的也是,再道歉有用吗? 刘杰的舅舅进来说:“没用,别去了。现在廉政和公安都出动了。根本不是程时能喊停的了。以那个小子的能量,现在最多去市里求求人帮他说话。省级以上的领导,他肯定够不着。还是赶快想想,还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吧。” 刘夫人坐下来,问刘杰:“领导都说是因为你,你快想想是不是得罪了其他人。” 刘杰:“我平时玩的都是做这种生意的女人.......” 这些女人的家里要有这种能量,还会去做那种生意?!! 这个消息不到半小时就传到了程时这里。 程永进叹息:“刘建设辜负了国家的培养,断送了大好前程。想当年刘建设也是从车间走出去的技术人员。” 蔡爱萍说:“虽然刘建设分房子的时候有点欺负人,不过好歹也是你和小时的领导,有点可惜了。” 程时隐约猜到是谁动了手。 那个人忍到现在才动手,可能是因为之前一直没有找到救孙敏之的人。 必须想搞清楚刘杰跟那人关系,才能避免孙家被人做局来攀附。 后来证实那个人是程时之后,对方才彻底打消了疑虑。 毕竟刘杰差点害死了程娟,程时绝对不可能与之合作。 不过,程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这个秘密。 有些事必须烂在肚子里。 莫说别人,哪怕是有一天孙敏之自己来问他,他也只能装傻说不知道。 程永进问程时:“你心里怎么想的?” 他觉得程时应该很高兴,因为算是报仇了。 程时却一直很淡定。 他越来越看不懂自己这个儿子了。 程时:“他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能力也还凑合。这些年机械厂在引进技术,保持革新方面,比很多厂都要强。这也是效益还过得去的原因。他现在被下来,一来是做错了事,二来是挡着别人的路了。三来,也是上面觉得他应付不了未来的改革风潮。机械厂这么大,这么重要,上面不想机械厂出大问题,所以只能临阵换将。” 程永进犹豫了一下,说:“崽,虽然你在机械厂吃了些亏,但是不管怎么样,我都是靠着在机械厂上班,才把你和姐姐养大。这恩情不能忘。如果有一天机械厂向你求救,你一定要拉一把。” 程时:“放心,爸。时机成熟,我会让机械厂重回往日辉煌,甚至比以往,还要更强盛。” 程永进得了程时这一句话,才放心了,微微点头:“做人不忘本。我程永进的儿子果然够大气。” 经过调查,最后判定刘建设罪行包括贪污公款以权谋私,还跟多个女人保持不正常关系。长期纵容儿子从事嫖娼赌博殴打他人犯罪活动。 这个定义就很严重了,往轻了判一两年,往重了判,一辈子都不要出来了。 结果最后被判了十年。 刘建设被判得太快了,导致所有人都意识到他得罪的人来头有多大。 跟刘建设有关系的没关系的,相帮他的或是想踩他的人,这会儿都噤若寒蝉。 两位副厂长本来看厂长人选迟迟悬而未决,还想争取一下,现在什么心思都不敢有了。 本来程时压根没兴趣管这些,因为要忙着为卢再雪加工零件。 不过刘光荣每天来程时这里上班的时候都要跟程永进和蔡爱萍讲这些事。 搞得程时想不知道,都不行。 程时觉得之所以没抓刘杰,是为了保护孙敏之。 孙敏之本来只是被吓了一下。 要是刘杰被抓进去后胡说八道,最后把孙敏之牵连出来,对她的伤害倒还更大。 ----- 听见张自强在外面跟刘光荣打招呼。 在小车间里的程时看了看表,才早上九点多。 张自强:“刘工怎么今天就来了?” 刘光荣虽然被列入了转合同工的名单。但是由于刘建设出事,所以一直没办手续。 只要一天没办手续,他就算是机械厂的正式职工。 出于敬业精神,他每天还是会去机械厂上班,下班以后才来这里。 第111章 弱者只能顺势而为 刘光荣:“嗨,现在机械厂群龙无首,大家也没心思上班。我坐在那天听他们越说心越慌,还不如来这里干点活。” 张自强说:“这会儿机床没有空。时哥在赶高科的零件。” 他们觉得叫程时“老板”“老大”或者“程总”都有点怪怪的。 索性学着莫晓溪不管男女老少都叫他“时哥”。 “没事,我就坐在这里安心一些。等机床空了我再干活。”刘光荣压低了声音小声,“师傅,你知道吗?厂里都在传,上面想请程时同志回去当厂长。” 刘光荣自从来了程时这里就管程永进叫师傅。反正他也跟程永进学了技术,这个称呼也不算错。 程永进也就随他去了。 程永进没出声,张自强倒先说话了:“不可能。这么大国营企业厂的厂长,不仅仅是看技术,更重要的是看资历和管理能力。” 他亲爸是厂长,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所谓资历,就是看上面有没有人拉你。 孤木不成林。 别人愿意让你进这林子成才,你才能成才,不然就只能当根草。 而拉你之前,要考察你很久。 虽然发生了那么多事,可是程时才从机械厂下岗不到两个月,两个月! 夏天都还没过完。 虽然上次程时参加了市检测公司的筹备和锅炉的巡检,可是讲白了,那只是个临时岗位。 而且只需要程时的技术。 厂长就不同,关系着一个大厂几千人的生计和一个市的税收,乃至相应行业的兴衰。 而且不能频繁任免。 领导连程时是方的还是圆的都没搞明白,怎么可能把他放到这么重要的岗位上。 程永进说:“强子分析得有道理。我也觉得不太可能。” 刘光荣叹气:“我觉得可能大家都想程时同志回去当厂长,才会这么说。” 说起来这事也是听魔幻的。 程时才被大家票选下岗,现在又成了所有人心目中厂长热门人选。 电话响起,张自强跑去接了电话,说是找程时的。 程时摘了面罩过来,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程时同志,我是机械厂的直属上级想请程时同志来我这里聊几句,不知道你下午三点左右有没有空。” 程时微微挑眉:“有的。” 领导:“那就下午见了。我派车两点半来接你。” 程时挂了电话,沉思了片刻:难道还真被这些人说中了。上面想要让我来做厂长? 张自强很关心,却又不敢问,盯着程时欲言又止。 程时说:“放心。我不会去的。” 张自强讪笑了一下,心里叹气:我就没见过上级找下级谈话,还要派车来接的。可见有多重视你。虽然你不肯,当扛不住上面求着你上。 程时进了小会议室,发现有好几个领导在。 蒋郁东也在。 直属领导指了指椅子:“程时同志请坐吧。不要紧张,我们只是想跟你聊聊。” 程时点头,坐下了。 他太淡定了,淡定到让几个领导暗暗咬牙。 这小子到底吃吃什么长大的,心理素质怎么能这么好。 直属领导:“我们考察了好几个人,综合考虑后觉得程时同志是机械厂厂长的最优人选。” 程时心说:你撒谎。你分明是被人逼着选我的。 你手上适合的人名单一大串,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比我合适。 因为我现在让你们看到的,只是我的技术有多强。 你们压根不知道我其他的能力。 毕竟,撇开背景和人脉,厂长需要的是组织和协调能力,掌控大局的定力、对未来趋势的判断能力。 确实也要懂一点技术,但是不需要这么精。 我现在最多能去厂里做一个技术负责人。 连张自强都能看明白的事情,你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程时表现出了适度的受宠若惊,然后说:“多谢领导对我的信任。不过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资历不够,太年轻,担不起这么重的担子。” 其实不是他对自己没信心,也不是不想帮机械厂,而是不想以这种方式来帮机械厂。 现在机械厂那么多职工要养活,却没有拿得出手的产品。 想要起死回生,只有两条路可走。 要么就精简人员机构,裁员,让人下岗。 这就是个费力不讨好的活。 有那力气还不如好好把自己新建的厂子办好。 就好比给一身病痛的老将军动手术再上战场,还不如训练年轻人要更有性价比,战斗力更强。 要么就埋头搞研发,把技术水平提上来。 可是这要求上下一心,下面的人肯过几年苦日子,领头的人要有凝聚力,上面大笔投入资金。 现在这三点一样都没有。 机械厂的人过惯了好日子,吃惯了大锅饭,没有经历过市场的毒打,别说几年,几个月都熬不住。 听了程时的话,除了蒋郁东,在场的领导心情复杂。 意外,惊喜,还松了一口气。 如果程时不知深浅,真的应了,他们将麻烦不断。 至少在接下来的几年里面都要头疼怎么让这么大的厂子不出乱子。 蒋郁东坐在这里,他们又不好直接劝说程时不要接这个担子。 现在,程时当着蒋郁东的面主动推了,真是再好不过。 这样大家都不用为难。 领导为了确保程时说的是真心话,又多问了一句:“程时同志是怎么看待机械厂的。” 如果程时说的是气话,搞不好以后又要反水。 大家都觉得程时应该痛恨机械厂,所以反反复复问他这个问题。 程时说:“机械厂是我的老东家。我离开机械厂,责任不全在机械厂,而是整个时代的趋势。而且,现在事实证明,对我个人而言,现在发展得更好。” 他重生前平等曾经痛恨机械厂的每一个人。 觉得自己被欺负了,被辜负了,被陷害了。 可是走的地方越多,见的人越多,经历的事情越多,才越发现,其实当时不管他的技术水品有没有被人发现,对个人事业发展而言,下岗去南方闯荡都是正确的选择。 人不够强大时,只能顺大势而为。 第112章 没有署名的来信 领导们这才放心了,点头:“程时同志的心胸和眼界都比大多数人要开阔。” 蒋郁东似笑非笑看着程时:你小子,挺明智的。 程时对上他的目光,笑了笑,对其他人说:“各位领导日理万机,我就不耽误各位领导的时间了。”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何必坐在这里耗着,大家都尴尬。 直属领导看了一眼蒋郁东。 蒋郁东微微点头。 领导忙对程时说:“好的,辛苦程时同志了,我叫人送你回去。” ----- 程时走了以后,张自强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门店里走来走去。 他很害怕。 程时要真的去机械厂当厂长。 那这个小厂还开不开? 要是不开,他岂不是要失业了? 难道又要回去受他爸爸的气? 程永进说:“哎呀,强子,你别转了,转得我头晕。程时不是叫你去送货吗?” 张自强勉强笑了笑:“不着急,等一下。” 门外有汽车停下的声音,张自强一看是程时回来了,忙迎了上去,问:“怎么样?” 程时:“我拒绝了。” 张自强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程时说:“我都叫你放心了,你担心个毛啊。赶紧送货去,别偷懒。” 外面有人叫了一声:“程时,挂号信。” 挂号信比平信邮费贵一点,但是是邮递员送上门,而且要本人凭证件签收,所以比较稳当。 程时接过信。 没有署名和寄信人,信封上盖的却是晋城的邮戳。 “是谁呢......” 他满心疑惑,总觉得这封信太古怪,所以进办公室关上门,才拆开信封。 里面只有一张纸。 上面的字,大多笔锋尖锐突出,刚劲有力,却又奇怪的夹杂一些或圆润流畅,或含蓄内敛的笔划。 可见写信的人心情复杂,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却又只写了短短一句:“不要分心,不要回头,做世界一流的机械工程师。” 程时猛然明白这是谁寄来的了。 本着人道主义原则,死囚犯被判决后等待执行期间的时间,是可以写信给家人和朋友交代后事,忏悔罪过的。 只是这些信在寄出来之前,会被人详细审查,以免被利用来向同伙传递消息。 他找了个打火机,把那封信和信封点燃,看着它在烟灰缸里化成灰烬。 火光跳跃。映衬着他晦涩不明的表情。 没想到最理解他的人,是那个万恶不赦的人。 每个人都有遗憾。 就让这个遗憾沉寂在时间里吧...... 其实一直都有很多人质疑他。 有人说他,还说什么要追赶欧美,大大提高中国机械水平,结果费尽心机,到处买机床,只是为了抢机械厂的生意,搞代加工。 还有人说,他一心钻到钱眼里。跟资本家没有区别。 他不会辩解也不会理会。 技术革新是要本钱的。 哪怕是手搓所有零件,也要买原料。 越是先进的机械越需要先进的材料。 这些都要钱。 他现在是孤军奋战,不靠自己的技术积攒启动资金,靠谁? 从古至今,无数企业家的第一桶金都最难,有的带着血腥味,有的沾满汗水,有些人的甚至很肮脏。 他一不偷,二不骗,三不抢,靠自己的技术积攒本钱,理直气壮,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 他会坚定不移的照着自己规划的线路前进,谁也不能阻止和改变。 打电话来程时这里咨询紧密零件的加工港城和外资厂家忽然多了很多。 毕竟程时的东西跟进口的零件质量一样好,精度一样高,价格却低好多,而且从下订单到取货的周期也要短得多。 程时的厂子越来越忙。 程时几天前给他们发了第一个月的工资。 就连程永进,蔡爱萍和程娟都有。 张自强和于大东他们都笑得嘴都合不拢。 特别是刘光荣,程时说他良品率高,给他额外发了一笔奖金。 另外两个工人小赵和小杜,拿到工资也很惊讶。 他们其实一开始是抱着“反正也没有更好出路”的心态,来这里的。 加上他们还没跟程时签正式的劳动合同,所以不是那么卖力。 结果程时给的比之前许诺还要多。 两个人领工资的时候,问程时:“程总,我们能不能跟刘工一样签正式的用工合同。” 程时淡淡地说:“可以的,三个月试用期过了,表现好,可以转正式的。” 言下之意,就是:刘光荣之所以一个月就赚了,是因为他肯下苦力。 你们要是不用功,三个月试用期一到,能不能继续留下都未必。 小赵和小杜面面相觑,脸上发热。 小赵:“之前是我有点懒了,从今天开始,一定努力提高技术,多加工出合格的零件。” 小杜也表态:“我也是。” 程时点头:“好的,好的,两位加油。”ωww.xSZWω㈧.NēΤ 他从来不太在意别人说什么只看别人的行动。 说再多漂亮话,不付诸于行动,也没有屁用。 这个消息很快传开,来程时这里求职的人也忽然增多了。 可是程时只有两台机床,这么大一点地方,虽然订单多到做不完,却没办法扩产,所以招人也没有用,所以全部回绝了。 虽然不在意别人背后蛐蛐他,但是他有些头疼。 晚上于大东拎了个大猪脚过来蹭饭。 自从纺织厂的食堂取消之后,他来蹭饭的频率明显高了。 程时说:“你最近有空帮我打听打听,哪里有厂房可以租。” 于大东:“昂?这里不好吗?” 程时:“我要更大的地方。” 于大东:“多大。” 程时:“至少要能摆二十台机床吧。” 于大东怪叫:“二十台?你这里才几台?” 他打听了一个月都没问到哪里还有机床。 程时步子迈这么大,就不怕扯着裆吗? 程时:“我要预留地方。这一次搬了,至少三五年都不挪地方。” 于大东心说:十年你都用不了这么大地方啊。机械厂多少年,新的旧的机床,归拢到一起都没有十台。 再说,你们搬走了,我怎么办.......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几个合得来的朋友,有了家的感觉。 第113章 要抓住机会 于大东忙点头:“行。我去找。” 程时看程娟心事重重,一言不发,问:“姐,你怎么了?” 程娟:“市联合信用社想从各网点中选拔人,我在犹豫要不要报名。” 市联社是信用合作社网点的主管单位,没有柜台,只负责管理,指导,服务辖区内信用社网点。 程时:“当然要报名了,这就是在培养干部。” 程娟:“要考试和竞岗。” 程时:“姐,从小到大,你的成绩就很好,什么时候怕过考试了。退一步不说,就算没考上也没有损失。你还这么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竞岗。你就当这是练习和预演。” 程娟笑了笑:“也是。” 程时:“这个池塘太小,你始终要离开的。虽然机会很多,但是改变命运的机会只有那么一两次,而且就像火花一般一闪即逝,既然出现了,就要好好抓住。”wWW.xszWω㈧.йêt 因为李志刚的原因,虽然曹主任对她还跟以往一样,但是她总觉得变扭和尴尬。 这刚好是个让她可以名正言顺离开现在那个网点的好机会。 程娟重重点头:“你说得对。那我就去考了。” 于大东回去到处打听厂房的事情。 纺织厂的胡厂长把他叫来:“大东啊。是程时同志要搬家吗?” 于大东:“嗯,他说现在厂房小,不够用了。而且办公和生产的地方总跟他们家的住房混在一起,不安全。” 胡厂长:“嗨,你跟我说啊。他现在住的那个地方,后面就有一排空着的仓库。他要用多少都有。仓库便还有一栋两层办公楼,刚好符合他的要求。都给他。” 于大东眼睛发亮:“诶?这可太好了。” 这不是十全十美吗? 程时不用搬家,他也不用离开纺织厂。 胡厂长:“不行,我要自己去跟程时同志说一下。不然他要是还委托别人找房子,搬走了,就麻烦了。” 于大东:“不至于,不至于。厂长不需要那么紧张。” 胡厂长:“你不明白。程时在这里,我们厂就能长久兴旺下去。不然以后要想再请他回来就难了。” 于大东:“他不就是能修机器吗?等他培训的这波人出来单干,都能修。” 程时也就是凭着聪明能占一时的优势,莫非还能一世都领先? 胡厂长:“所以我说你不明白了。他代表的是先进生产力。你明白这句的含义吗?意思就是别人铆足劲,都只能追随他,不可能超过他。” 于大东有些酸:“我觉得厂长有些太看得起他了。” 她起身就急吼吼去了程时那边。 程时听胡厂长说了,沉默了。 其实原地扩大是最好的。 厂房和办公室分开,工厂和自己的住宅独立,离得又不远,同时保证安全性和隐蔽性。 再说不搬家,也不用一一通知客户了。 可是这么做,他总感觉自己有点欺负人,生生把纺织厂的厂房占了。 胡厂长又说:“你要是觉得办公室在后面,客户看不到,又不想他们从你住的楼下进去,我帮你在厂围墙上单独开个门。” 程时:“我总觉得太麻烦胡厂长。” 胡厂长:“不麻烦,我知道你是蛟龙,这个小池塘留不住你。不过,现在你还需要地方蛰伏。我愿意为你提供地方。你要实在觉得不好意思,就按市价跟我租厂房。不怕的。有人质疑,我担着。” 她都这么说了,程时知道自己要是再拒绝就要伤人的心了,只能说:“我明白胡厂长的一片好心。可是,这样对我是方便,却会为你埋下隐患。” 他太清楚商场上的勾心斗角了,肮脏手段了。 现在纺织厂效益一般,还没人惦记。 只要没人去告状,胡厂长做什么,上面都不会理。 要是胡厂长把厂子办好了,收益可观,那就会有无数人来挑刺。 如果是两年后,所有国有企业进入转制的大趋势。 他们这么操作也没有问题,算是盘活闲置资产。 胡厂长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好不好。我跟上面申请一个培训项目,说你帮我培训机械修理工。我们也不能一直靠你,总是要想办法自力更生的。这样,不管我是给你人,还是厂房,还是帮你装电话,都合情合理了。” 程时想了想说:“诶,这个法子不错。” 胡厂长一直这么支持他,别说是给他厂房用,就算是不给厂房,他帮她培训几个修理工也是应该的。 胡厂长如释重负:“如果是培训中心这个法子可以的话,那你都不用付给我租金了。不然反倒是说不通了。没道理,你帮我培训人,倒还要给我钱。房租就当是我付给你的培训费。等下我就叫人把仓库钥匙给你。” 程时笑:“那谢谢胡厂长了。不过也不用那么着急,我现在还没找到新的机床,等买到之后才需要新厂房。” 胡厂长:“好的,好的,我立刻向上面打报告。上面肯定会批。就算批文没下来,你也可以照用。趁着这段时间,把新厂房修整一下。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张自强高兴坏了,一拍于大东的肩膀:“东哥,我不用跟你分开了。” 于大东嗤之以鼻:“说得好像谁稀罕你似的。” 说完又忍不住大笑。 程时眯眼:“我看你们两是舍不得这个免费饭堂吧。” 胡厂长说:“我们觉得虽然澡堂子不用了,但是食堂还是有必要留下,所以决定重开食堂。其实只是做饭,不用锅炉也没有关系。你们要是忙起来,来我们食堂吃饭也行。反正按照市价买。” 程时笑:“这个好。” 等胡厂长走了,程时对于大东说:“来,我帮你开个张。那个仓库要整修一下,我告诉你要求,给你预付款,你去找材料找人,修整好了,叫我验收。” 于大东有些懵:“啊?就开张了啊。” 程时有些好笑:“不然呢。有生意你还不接啊。不正好练练手吗?反正是个仓库,又不用你改变结构,只是做个简单修缮。” 第114章 谁都有第一次 程时有些好笑:“不然呢。有生意你还不接啊。不正好练练手吗?反正是个仓库,又不用你改变结构,只是做个简单修缮。” 于大东挠头:“我还没准备好。” 程时:“我跟你说过,准备再久也不可能万无一失。所以有机会就上,一边做一边提高完善。谁都有第一次。” 于大东咬牙跺脚:“好,上。” ------ 程时通知卢再雪派人来取零件。 结果卢再雪亲自来了。 每次她来,蔡爱萍都很高兴,把她领到上面去坐,还笑嘻嘻地说:“程时还在睡觉。你稍等一下。” 卢再雪有些局促:“我在下面的办公室等程先生就好。” 蔡爱萍:“下面那帮臭小子来来去去。多不好。你也是老客户,老熟人,不必客气。就坐在这里等着。” 卢再雪也不喜欢总男人们肆无忌惮打量的目光,就不再纠结,坐下了。 蔡爱萍小声说,“我家程时对你的零件格外上心,都是亲自做。连着做了好几个通宵,今早上一做完就给你打电话了。打完电话才去补觉,所以睡到了现在。请你稍等一下。” 卢再雪一愣,微微皱眉:是因为我那天说的那句话吗? 蔡爱萍给卢再雪拿了水果,泡了茶:“我要出去买点东西。你只管坐在这里。” 说完就出去了。 程时的房间开了一条缝。 卢再雪现在才发现自己坐的这个角度有点尴尬,正好能看见床上的程时。 微风拂动了窗外的树荫,白色窗帘也如裙摆一般轻轻飘动。 窗帘下沉睡中的程时少了几分平时锐利,像个孩子一般安静和温柔。 脸庞在柔和的光线中,愈发显得如雕刻般精致。 剑眉微微皱起,像是在睡梦中仍思索着什么。 他像是感受到了别人的目光,动了动,浓密的睫毛如同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卢再雪的身子轻轻抖了一下,眨了眨眼从呆愣中惊醒。 意识到自己这样看着他出神有多失礼,忙悄悄站起来,挪到了旁边看不到程时的位置坐着。 程时不知道外面有客人,用慵懒和微微沙哑的声音呢喃:“别院深深夏席清,石榴开遍透帘明。树阴满地日当午,梦觉流莺时一声。” 这是宋代诗人苏舜钦的《夏意》。 用在此时倒是挺贴切。 卢再雪听说程时连高中都没上,本以为他最多是个专研一门的技术人员。 没想到他却有这个雅兴。 听着程时的声音,像是要起来了,卢再雪开始后悔,慌乱的转头四顾,思索自己要不要离开。 自己刚才就不该坐在这里。 可是现在她移动,程时就能听见动静,似乎更不合适,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不动。 程时伸了个懒腰出来,然后发现客厅有人,惊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发现是卢再雪,他有些尴尬的说:“你来了。” 卢再雪忙站起来,脸更红了:“是我唐突了。刚才蔡阿姨,叫我在这里等你......” 好像越解释越奇怪。 程时:“没事你坐着吧。稍等。” 他的亲妈,他自己知道,肯定是故意的。 等他把自己打理干净出来,发现卢再雪已经下去了。 程时下去到办公室里,坐下说:“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卢再雪好不容易凉下来的脸蛋,又热起来了:“是我让劳动程先生了。其实程先生没必要熬夜帮我们做零件。” 亲妈果然说了好多奇怪的话。 程时哭笑不得,说:“哦,主要是现在订单多,为了让其他工人白天能有机床用,所以我就只能在晚上做了。” 卢再雪想了想,说:“我再想办法帮程先生买一台机床来。” 程时一愣:“如果是那样就太好了。我会支付所有费用。包括购买,运输和必要的疏通费用。不过,我觉得可能有点难。” 卢再雪:“没关系,我会通过我父亲的关系去购买。其实我父亲最近听说了你的事情之后,对你很欣赏。说中国要是能多几个像程先生这样一心钻研技术的人,何愁不强大。所以,如果是程先生需要,他肯定会全力支持。” 程时:“好,多谢。请替我向令尊转达谢意。” 于大东晚上吃饭的时候听说卢再雪又去帮程时找机床了,不由得咂嘴感叹:“啧啧,这个卢小姐长得那么漂亮,想不到那么大能量。我找了一个月,毛都没找到。她这都帮你找第二台了。” 程时听他语气有点泛酸,笑:“她的出身不同嘛。有句话叫站的高度决定眼界和能量,就是这个意思。” 光靠卢再雪自己肯定不行,主要还是因为站在卢一鸣肩膀上。 于大东瞬间就萎靡了。 出身是硬伤。他改变不了。 程时明白他的忧伤,淡淡地说:“有人含着金汤勺出声,最后饿死街边。有人开局一个破碗,问鼎九五之尊。人最后还是要靠自己。” 他能跟于大东惺惺相惜,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两人都是草根出身。 于大东点头:“是。” 于大东没上过几天学,但是小人书看了不少,所以知道程时说的是朱元璋。 程娟过五关斩六将,今天到了最后一关-面试。 蔡爱萍都很紧张。 程娟晚上回来,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蔡爱萍小心翼翼问:“没成吗?没关系,不管到什么时候,在妈妈眼里,你都是最棒的。” 程娟嘻嘻一笑:“逗你玩的。成了。我被录了。面试的时候,都是以前开会见过的领导,都给了我高分。所以我是第一名,下周就去市联社上班了。” 蔡爱萍一把抱住她:“哎呀,那可太好了。我女儿真棒。” 蔡爱萍虽然没文化,没能力,不过有一点特别好。 那就是不管什么时候,都早鼓励孩子,情绪价值给得绝对够。 程时觉得自己重生前那么痛苦,身处绝境也没有把路走歪,没有沉沦,最大的功劳来自于母亲给他的宽容和赞赏。 人的一生那么长,没有人能一辈子都不栽跟斗的。 “在妈妈眼里,你一直都是最棒的。” 这句话胜过世间一切疗愈心灵的良药。 第115章 金凤凰跑了 程娟用力的回报了一下蔡爱萍:“谢谢妈妈。” 蔡爱萍松开程娟,就一路小跑进去,嘴里叫着:“老程,永进啊。女儿考上了。我今晚要做几个好菜。” 张自强跟着上楼:“我来帮忙。” 于大东:“我去买点酒来。” 大家散开,只留下程时笑嘻嘻望着程娟。 程娟有点不好意思:“多亏了你鼓励我。不然我真没拿自信。” 程时:“不用太感动,我巴不得你到这种汇聚更多精英的地方去工作,早点找个好男人嫁出去,不用整天在家跟我抢鸡腿。” 程娟气得上来要拧程时的耳朵。 程时一下跳开了:“诶诶诶,你别炸毛啊。我说的是实话。你现在上班的那个网点,除了大妈就是大叔。只有你一个年轻人,怎么嫁得出去。” 程娟:“还说,还说,你嘴真贱。看我不撕了你这张嘴。” ----- 程娟被市联社选中的消息,整个信用社的人很快就知道了。 大家松了一口气。 这女人实力太强,各方面碾压其他人。 有了她这个金凤凰在,让大家觉得自己都是山鸡。 关键她看着好欺负,背景硬到离谱。 真是让大家又爱又恨又嫉妒。 现在她走了,大家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混日子。 不过,想想她那么快就高升,大家心里又酸溜溜的。 程时等程娟一走就把原本存在信用社的钱全部转去了大银行。 曹主任叹息:“程时同志也不用这么心急。我们做不成亲戚,还是可以合作的。” 其实他一直埋怨自己夫人去李志刚妈妈面前说那些话,又不好出面为程娟辩解,不然就会越抹越黑。 现在一个得力属下跑了,大客户也丢了。 程时:“还是大银行保险一点。” 曹主任知道他一语双关,除了说信用社业务能力不行也讥讽他们维护程娟的不力。 ----- 李志刚的妈妈后悔死了,天天在李志刚耳边念叨:“哎呀,儿子,之前真的是妈妈错了,你快去把她追回来吧。” 李志刚淡淡地说:“不用想了。我跟她不可能了。” 李妈妈:“怎么会不可能呢。你又不差。再说她也还没找到男朋友。” 李志刚摇头:“我不想再说这个。” 李妈妈理亏,只能叹气:“那你倒是去跟你阿姨介绍的几个姑娘见见面,谈一谈啊。” 李志刚:“不管是谁家的姑娘,我都不忍心让人家来我家受苦。” 李妈妈气得不行:“什么叫来我家受苦?都还没娶进门,你就心疼了,那我老了怎么办?谁来伺候我,你要忙着赚钱。就算你有时间伺候我,终归是个大老爷们,也不方便。” 李志刚:“等你老了,我请个保姆伺候你。肯定不会让你没人照顾。你放心。” 李妈妈直拍腿:“你糊涂啊。天下好女人那么多。程娟再好再漂亮,也不值得你为她打一辈子光棍。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李志刚:“我决定单身,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我自己。我不想再跟你讨论这件事。这是我的终身大事。” 李妈妈又开始坐在地上拍着腿,哭:“可怜我一辈子守寡,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 每次都这样。 他任何事不按照她说的去做,她就这样苦恼。 李志刚听得心烦,一言不发起身出去了。 以前这招百试不爽,李妈妈现在发现李志刚无动于衷了,真的哭得有些伤心了。 ----- 程娟去了市联社后如鱼得水。 市联社里面的同事都是各管一块,各展所长,合作多,竞争少,自然也就少了许多排挤倾轧背后搬弄是非。 气氛要好很多。 程娟主要负责对外。一来因为之前曹主任对她的评价很高,二来她现在基本能用英语进行交流,长得又好看,知进退。带出去有面子。 之前曹主任就常带她在领导面前露面。市联社理事长早就知道他,所以现在也很器重,常带她参加一些高级会议。 总而言之程娟的事业又上了个台阶。 这天程娟跟理事长去市里参加一个金融助力乡村振兴的会议,做笔记,顺便写总结。而且这次参会的都是跟生产和经济有关的,也是以后个信用社打交道机会多的单位 理事长也顺便让程娟在各个领导面前混个脸熟,方便以后办事。 会间休息的时候,理事长向蒋郁东介绍程娟。 蒋郁东虽然听说了程娟的很多事,却是第一次见到本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细看之下,程时和程娟眉眼之间十分相似,越发生出几分好感。 程娟心里却有些不悦:本来听说他年少有为,能力和气度都很出众,还听期望见面的。 现在却大失所望。 原来他跟大多数男人一样浅薄好色。 蒋郁东从她眼里看见了一闪而过的鄙夷,知道她误会了。 不过他并不生气。 很多人面对权势和金钱就守不住自己的原则和边界。 反倒让他瞧不起。 而且从之前程娟对刘杰的态度就可以看出,她很有几分傲气和骨气。 蒋郁东打电话来银行和信用社询问有没有懂财会、金融业务会讲英语,人品好的人,最好外貌和气质出众,男女不限,陪他去穗城参加金融研讨会,顺便参加出口、交易会。 大家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向他推荐了程娟。 其实大家觉得这是个费力不讨好的活,又不属于本职工作范围,所以叫程娟这种新人去做。 蒋郁东想了想,觉得程娟人品应该没问题,如果能力不行,也不会被他们一直推荐,便打电话跟市联社说借调程娟一周的事情。 理事长下班前把程娟叫到办公室说了这个事。 程娟下意识就想拒绝。仦說Ф忟網 她有一种被人往狼窝里送的感觉。 市里银行金融系统那么多能人,怎么可能就她合适? 只不过这种事看起来风光,其实挺坑的。 毕竟蒋郁东不是她的直接领导,做好了对升职无用,做不好,却会给市联社丢面子,理事长也会责怪她。 所以大家都把这事扔给她这个新人。 第116章 棘手的任务 可是程娟想想自己才到市联社一个星期,上级第一次给她派的任务,她就拒绝也不合适,所以她又硬生生到了嘴边的“我不去”给咽了回去。 理事长和颜悦色地说:“我知道,你作为一个女同志,陪年轻的男领导外出这么久,确实有顾虑。不过这都是为了工作。你作风正派,人正不怕影子歪,不用在意那些人胡说八道。而且到了那边的酒店都是两人间,会议组会把男同志分在一个房间,女同志分一个房间。” 言下之意就是,她七天都会有室友,所以有人证明她的清白,不用担心。 程娟不出声。 理事长:“你考虑一晚上吧。明天给我答复。领导那边还等着回话,不要耽误了领导的行程。” 程时晚上看程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她遇见了难事。 吃过饭,他悄悄把程娟叫到办公室,关上门,给她泡了一杯茶:“说吧,什么事?” 程娟:“社里想派我跟着蒋郁东去穗城参加一个级别比较高的金融研讨会。可是我不想去。这个任务挺棘手的。” 程时:“嗯?为什么?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要拒绝。” 程娟抿嘴不出声。 程时:“姐姐啊,你有什么顾虑还不好跟我说?” 程娟:“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色眯眯的。” 程时有些意外和好笑:“啊?!为什么。” 不知道蒋郁东听见别人说他色眯眯的会有什么感觉。 程娟:“就是一种感觉。” 程时不好说程娟凭感觉判断人品是不对的,因为有时候女人的第六感就是很准。 他只能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以我跟他打交道的经验,他是个很正直的人。虽然未婚却从没有听说他传出过什么作风问题。你从他身边一水的全是男秘书就知道。说不定,他只是因为你是我姐姐,所以才好奇,多看了你两眼。” 程娟一愣,想了想:也是,如果是个好色之徒,为自己找个女秘书,岂不是更方便? 程时又说:“穗城的高级别金融会议一般会有国外和港城专家参加。不要因为对他第一印象不好就放弃这么好的见识外面世界的机会。” 程娟笑了:“我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才跟人说了一句话,就给人定性,确实不对。” 而且程时肯定不会坑她。若不是确定蒋郁东人品没问题,不会跟她这么说。 她想了想,又说:“可是我打听了一下,其实蒋郁东打电话询问了几家银行。也不只我一个合适人选,既然你说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为什么他们要推脱。” 程时:“不是每个人都能抓住机会的。人一辈子看着很长,但是能翻身的关键时间节点就那么一两次。抓住了,就抓住了,抓不住,以后再后悔也没用。” 他之所以能肯定这是程娟难得的上升机会,除了两辈子的经验积累,还有就是知道蒋郁东的未来有多光明。 “你说得对。”程娟听得出神,微微点头,又笑,“小时。我真的觉得你一夜之间长大了几十岁一样。要是两个月前,我绝对不相信你能跟我说出这么老到和深刻的话来。” 程时:“我这叫顿悟。释迦摩尼也是在菩提树下顿悟的。牛顿想到万有引力也是那一瞬间的事情。” 程娟:“啧啧,没上高中,好像也不耽误你知道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事。” 程时:“嘿嘿,就算不看报纸不看书,那不也要聊天嘛。多多少少也跟人学了一些。” ----- 程娟次日就回复了理事长。 理事长点头笑:“程娟同志很明智啊。以后你就会知道,这种机会对于年轻人来说,有多难得。” 程娟:“多谢理事长给我这个机会。” 理事长回复了蒋郁东。 蒋郁东本来预备着程娟会拒绝,他再找人,没想到程娟竟然答应了。 是程时说服了她,还是上升的野心战胜了她的原则? 这是程娟第一次出远门,程时给程娟买了漂亮的行李箱和新衣服。 叮嘱她在外的安全注意事项:穗城比向东市治安要差一点,特别是火车站附近。所以晚上不要一个人出来......穗城那边的男人,哪怕是见第一面,哪怕对方是个八十岁老太太,都叫美女。 所以如果有人这么叫她,不要觉得诧异和被冒犯。 程娟笑:“你怎么比爸妈还不放心。我是你姐姐,又不是你妹妹。” 程时故作哀怨:“啧,那不是怕你被人拐跑了吗?” 程娟:“又来又来。你又怕我嫁不出去,又怕我跟人跑了。一天天的神也是你,鬼也是你。” 程时把程娟送到蒋郁东指定的汇合点。 跟蒋郁东微微点了头打招呼。 蒋郁东毕竟是军人家庭出身,就算没当过兵,也是身躯挺拔,仪态稳重。 哪怕是穿着最普通的POLO衫,站在人群里也是最板正那个。 三个颜值极其高的年轻人一起出现,引得周围的人都回头看。 程娟看到蒋郁东,有些局促,红着脸打招呼。 蒋郁东却面色如常,微微点头回应后,上了接送他们的车后座。 程娟忙在副驾驶坐下,对程时悄悄摆手告别。 程时回去发现于大东已经带了人在修缮仓库了。 仓库是钢筋混凝土框架加红砖结构。 框架还好,就是砖墙有些地方需要补,屋顶的漏水严重。 既然砖墙要重做,索性把门窗都换成新的。 程时跟他说加上防盗铁栅栏。光玻璃木窗没有用。 毕竟一个零件都好几百了。 交代完,他自己也去忙碌了。 ----- 程娟和蒋郁东下午一点多才到了穗城的宾馆。 程娟看机场有人接他们,暗暗诧异。 蒋郁东算个市级领导,在湘省机场进出有人接送很正常。 这都到了粤省了,照理说他们应该打车去宾馆。 而且来接蒋郁东那辆车还是挂的是穗城车牌,豹子号。 这人年纪二十三四岁,五官冷峻,颧骨微高,如刀削斧砍一般。个头跟程时差不多,肩宽腰细,光背手站在那里都气势逼人。 这长相也算是千里挑一了。 第117章 军师的军师 这人看到蒋郁东和程娟一起在出口出现,微微惊讶后,眼神在两人之间逡巡,笑得像个孩子。 蒋郁东走近了,跟这人热情地拥抱了一下。 程娟想,他们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发小那种。 看蒋郁东没打算介绍程娟的样子,那人自己向程娟伸出了手:“我叫段守正。是蒋郁东的亲戚,这位美女叫什么?” 蒋郁东有些紧张,怕程娟觉得被冒犯了。 毕竟那天他多打量了她一眼,她都觉得被冒犯了。 段守正看着大大咧咧,其实自尊心很强,又很敏感,关键脾气还大。 等下程娟不理他,怕是会闹得很不愉快。 程娟抿嘴笑,接住段守正的手,大大方方回答:“你好,我叫程娟,这一次有幸陪同协助蒋领导来参加会议。” 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不卑不亢。 关键长得太养眼了。 蒋郁东暗暗诧异:这么看来程娟并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莫非我跟她是互相误会? 段守正象征性的握了握程娟的手就松开,意味深长看着蒋郁东:“很少看郁东带女人一起出差啊。”ωww.xSZWω㈧.NēΤ 蒋郁东暗暗给了段守正一个肘击:“别胡说,赶紧送我们去宾馆,我们还没吃午饭呢,饿死了。” 其实程娟有点晕机,飞机上去了三四趟洗手间。 所以飞机餐一点没碰。 段守正嘀咕:“啧啧,平时饿一天也没见你这么着急......” 蒋郁东拉着他转身上车:“闭嘴,赶紧走。” 段守正一路上说个不停,听得蒋郁东脑瓜子“嗡嗡”响。 要不是这小子是自己穿开裆裤就认识的人,他都想开门把他踢下去。 段守正本来要请蒋郁东和程娟吃饭。 蒋郁东把他的算盘看得一清二楚,只说自己明天要上台发言,而且是用英语发言,还要回去背稿子,回绝了段守正。 段守正笑眯眯说:“好的,那就等你们回去之前再吃饭。” 那口气好像在说:呵呵,我不着急,你小子莫非还跑得掉? 程娟看惯了程时跟于大东他们笑闹,这会儿看到蒋郁东他们说话的方式,感觉怎么那么像,忍不住又笑了。 程娟放好行李勉强吃了几口东西,可见还是没有胃口。 蒋郁东看她脸色不太好,问她要不要买药。 程娟只说没关系,可以开始工作了。 蒋郁东其实有点意外。 以他的经验,越漂亮的女人一般越娇气。 他不歧视女人,可现实就是女人生理上就是要更弱,更容易出状况。 程娟说:“放心,睡一觉就好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呢?” 蒋郁东犹豫了一下,说:“我们去咖啡厅坐下来说。” 孤男寡女,去房间好像不合适。 其他地方又太吵太热。 坐下后,蒋郁东说:“这是我的发言稿,你帮我看看哪里还有错误。” 程娟犹豫着不出声:每个人嘴里都这么说,可是没几个有接受别人意见的雅量。 所以明智的人,都不会轻易指出别人的错误,费力不讨好。 蒋郁东:“不要有心理负担。有话尽管说,错了我也绝不怪你。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参加这么大的金融会议。隔行如隔山。你只要想着是在帮我就行了。你现在指出来,总比我在台上出丑要好。” 程娟这才一本崭新的商务英汉字典和一本翻到边边都破了的普通英汉字典出来,然后一边看稿子一边翻字典。 蒋郁东知道那本商务字典肯定是出来前才买的。 看蒋郁东看着自己,她有些不好意思说:“我的英语大部分是自学的,商务和金融又有专业词汇,我怕搞错。我找了一下新华书店和图书馆竟然都没有专业的金融英汉字典。只能用商务字典了。” 蒋郁东微微点头:“难得程娟同志这么细心,准备充分。” 程娟一边看,一边圈,花了半小时。 “我不太确定你想表达的意思,是不是跟我理解的一样,所以我圈出来了。”她指着一个词,又指了指字典上查到的,“你看看日常英语中购买用‘buy’来表达没错,但金融中涉及证券交易时,常用‘acquire’或‘procure’来表示更正式。你看看是不是更合适。” 蒋郁东:“你说得没错。” 遇到句子,她又拿出一本剪报,说:“我定了一份《China-Daily》,因为现在教材上讲的比较少。这个上面表述会更权威,用词更精准。所以碰到好的文章会剪下来。这个稿子上的这几句,我觉得如果照着《China-Daily》的表述会更专业。” 大家都没有国外求学经历,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有权威官媒做参考当然更好。 表达可能未必生动,至少不会出错。 那么多人面前,不出错是第一要务。 蒋郁东笑:“你真聪明。” 碰到一个词,程娟也拿不定主意,咬着唇在那里琢磨,说:“程时教过我一个法子,说如果不确定哪个更准确,就用最简单那个。” 蒋郁东微微挑眉:“程时?” 程娟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现在最好的英语老师不是字典,不是报纸,是程时。他就是我的军师。” 蒋郁东说:“我记得他好像连高中都没上。” 程娟:“是。但是他英语比我强。口音未必是标准的漂亮腔或者伦敦音,但是商务英语很老练。特别是合同上的。我开始不信,拿着他教我的去请教了一个英语老师。英语老师很惊讶,问我是谁告诉我的这么生僻的专业词。我回去问他,他说他自学的,以前在车间没事做,就看英语报纸听英文广播,研究英文版的设备说明书。” 蒋郁东微微点头:“他真是个总能给人惊喜的年轻人。” 程娟:“小时候,我是姐姐,总觉得他很幼稚。现在我们两好像反过来了,他比我老练沉稳而博学,我倒像妹妹了。要不直接问问他吧,我们在这里猜也浪费时间。” 程娟走开打了个电话,回来说:“嗨,我们还真猜错了,这两词都不是,还好问了他,不然就闹笑话了。” 蒋郁东感叹:“军师也有军师。” 第118章 有惊喜 等程娟改好,蒋郁东誊写了一遍,说:“我念给你听,有什么词发音不准确,请务必纠正我。” 程娟:“好。不过,我也是跟着收音机学的。未必比你准。” 这女孩真实诚。 要是别人,这会儿巴不得往自己脸上贴金,说自己师从名门,标准伦敦腔,什么什么的。 蒋郁东忍不住笑:“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他念了一遍,程娟提了几个意见,又陪着他背了几遍。 直到蒋郁东能流利背诵下来。 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次日蒋郁东发挥出色,镇定自若,流畅标准的美式英语抑扬顿挫,赢得了全场掌声。 散会后,无数人来找蒋郁东说话。 当然其中以年轻女性居多。 程娟站在外面走廊上默默等着。 里面说话的声音还是时不时传到耳朵里。 “蒋郁东同志,你的英文演讲稿写得太专业太地道了。” “是,我有个好帮手。” “蒋郁东同志太谦虚了,明明是你自己也很强。” 等人都散了,蒋郁东才出来,脸上带着些许无奈。 程娟抿嘴笑着递了一瓶某宝牌纯净水给她。 蒋郁东微微挑眉:“这是什么?” 程娟:”这是刚才深城某国企的销售老总给我的。说是他们刚刚投入市场的新产品。说了那么多,一定渴了。” 蒋郁东拧开盖子一口气喝了半瓶,放下瓶子由衷的对程娟说:“多谢。” 程娟笑:“我也没有帮上太多忙,都是领导自己努力的成果。” 蒋郁东顿了顿,脸上闪过奇怪的不自然:“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不需要那么客气和拘禁。我还是喜欢你昨天帮我改稿子时的样子。” 程娟也一愣,脸上莫名热了热,回答:“好。” 两天会议结束,晚上吃饭的时候,蒋郁东发现程娟总不自觉微微皱眉,想问,又怕自己表现得太过关心又不太合适。 毕竟大家只是同事....... 六点多,程娟来敲门。 蒋郁东开门,看她的脸色比第一天来的时候还要差,说:“你哪里不舒服吗?” 程娟红着脸说:“你能不能陪我出去买点东西。” 蒋郁东说:“好,走吧。” 程娟忙解释:“百货公司已经关门了,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所以......” 蒋郁东:“没关系,走吧。我们找找看有没有小的店铺没关门。” 他们问了问前台,就出去找了十几分钟,找到一家小卖铺。 程娟进去买了两包东西,付了钱,然后慌慌张张藏到包里,脸上红得像苹果。 蒋郁东瞬间明白那是什么,也知道她为什么脸色那么不好,还总是忍不住皱眉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种事,确实不好跟他一个大男人明说。 不过她这几天应该都不舒服,却没听她提过一个字。 听说换一个地方,气候水土不同,会让女人那个方面推迟或者提前。 莫名其妙就有些生气。不是因为程娟半夜把他拉出来,而是因为程娟忍着疼痛和不适也不告诉他。 程娟察觉到了他隐忍的怒气。 他这人喜怒不形于色,但是情绪会在别的地方表现出来。比如生气时,攥拳,用四个指头把拇指包住。 她小心翼翼地说:“不好意思,回去吧。谢谢你陪我出来。” 蒋郁东:“你等我一下。我也有东西要买。” 程娟刚进房间,上了一趟洗手间出来,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打开一看是蒋郁东。 蒋郁东端着一杯红糖水,脸上带着疑似的红晕:“你喝点这个看看会不会舒服点。我妈一......就喝这个。” 他刚才原来在买红糖。 程娟心里一阵暖流流过,双手接过杯子说:“谢谢。” 蒋郁东说:“好好休息。明天要是很不舒服,不想去交易会,就休息。我一个人去也没有关系。” 程娟忙说:“不不不。我没关系。这种学习的机会太难得了。我也不想错过。” 虽然程娟说没关系,但是蒋郁东第二天还是尽量照顾她,走一走就歇一歇。 他这样,让程娟很不好意思了,一直说:“没关系的,我没那么娇气。昨天是没准备......” 蒋郁东有些不耐烦了,直接说:“我是你领导,但也不是那么没人性。我们没有确定的任务,能看多少看多少。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 程娟看他生气了,更紧张。 蒋郁东意识到自己这样会吓到程娟让他误会他在生她的气,放柔了声音说:“这一次,你已经表现很好了。比大多数男同志都要好。” 天知道她多努力,就是怕有人说她不如男人。 程娟低下头,掩饰着发热的眼眶。 程郁东沉默了片刻,才带着几分戏谑,说:“我承认,我本来有点大男子主义。可是因为你而对女人大大改观。” 程娟也忍不住调皮了一下说:“蒋领导事必亲躬,办事踏实,比我接触过的很多领导都要平易近人和实干。让我对领导这个词的看法也大有改观。” 蒋郁东大笑:“好好好,那我还真是给领导长脸了。” 在那一瞬,两个人之间已经没有了一开始上下级之间的界限和拘谨。 ----- 段守正给蒋郁东打电话:“你们是不是明天回去?今晚我请你和程小姐吃饭。” 蒋郁东:“听你这口气还不情不愿的,有气无力的,怎么啦?” 段守正哼了一声:“你来了就知道了。有惊喜。” 蒋郁东问程娟愿不愿意去。 程娟抿嘴笑:“反正没有别的安排就去吧。不然我怕段守正同志会不高兴。” 段守正定的吃饭地点,在山旮旯里的一个农庄。 蒋郁东说这是穗城人迎接朋友的最高礼节。 那个农庄在荔枝园里,这会儿正是荔枝成熟的时候。 满树红彤彤的,把枝头都压弯了,格外养眼。 远看一片红云似火,近看如玛瑙满枝。 “荔枝新熟鸡冠色,烧酒初开琥珀香。”她喃喃地说,“古人诚不欺我。” 这会儿的冷链运输还没有后来那么发达。 荔枝很难运出粤省。 没出过湘省的程娟压根没机会吃到荔枝,更别说看到荔枝挂在树上了。 第119章 危险的味道 程娟吃过唯一的南方水果就是香蕉,只觉得新奇,惊讶地站在树下仰头看。 蒋郁东也不催促,默默在身后等待她欣赏够。 这女人真是像迷一样。 平时她都是人淡如菊,从未露出这样像小女孩一般好奇模样,还挺可爱的。 身边忽然多了个人,蒋郁东侧头一看,是孙敏之。 他立刻明白段守正为什么跟他说话时,那么有气无力了。 孙敏之的妈妈是段守正的阿姨,爸爸是蒋郁东的舅舅。 所以是段守正和蒋郁东的表妹。 段守正说过。他这辈子谁都不怕,就怕孙敏之这个作起来没完的小魔女。 孙敏之有四个堂哥,六个表哥,是年轻一辈里唯一一个女孩子,被几个家族的长辈捧在手心里。 所以虽然段守正他们恨她恨得牙痒,却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忍让。 要是孙敏之闯了祸,他们可能还要被连累。 所以他们这十个男孩子,都形成了一个默契:远离孙敏之。 “真好看。”孙敏之看了一会儿程娟的背影后,喃喃自语了一句,就走上去跟程娟搭话了。 程娟正凑近看荔枝,不曾提防身边忽然多了个女孩子。 那女孩子长得跟瓷娃娃一样的,笑眯眯地摘了个荔枝递给程娟说:“试试,很甜的呢。” 程娟接过,抿嘴笑:“谢谢。” 那女孩说:“程娟姐姐。我叫孙敏之。我是段守正的表妹。” 程娟回头看了一眼段守正,忙回答:“你好。” 凑近看程娟,更觉得程娟跟程时长得很像,一样好看。 孙敏之越发开心,拉起程娟的手说:“我好喜欢你,我叫你姐姐好吗。” 程娟:“啊,好。你也长得很好看呢。” 段守正的脸皱成一团,蒋郁东一脸无奈。 蒋郁东:“她怎么来了.......” 段守正:“我怎么知道.......” 蒋郁东:“也是,她想干什么从来不会提前知会.......” 几天前孙敏之问他是不是蒋郁东带程娟来穗城开会了,当时他敷衍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没想到她竟然直接飞过来了,搞得他现在还有点懵。 段守正捂着脸,**:“我早上睡得正香,她就把我从床上揪起来了。然后她的亲妈,也就打电话来跟我说,要我看好她,别让她到处跑。去哪儿都得跟着她。我爸威胁我,说如果我这次出什么岔子,就要把我送到华南虎特种部队去陪他们训练一个月。” 蒋郁东吸冷气:“太残暴了。不过话说回来,你睡到几点啊?她早上坐飞机到你家了,你都没起来?” 段守正:“大概也许可能是下午三点吧。” 蒋郁东皱眉:“你昨晚上又去哪里疯了,还是悠着点比较好。总是熬夜容易猝死。” “你比我爸还像老古董。特么我跟着特种兵半夜突袭的时候,怎么没人担心我猝死呢?”段守正翻白眼,看见孙敏之在那边拉着程娟的手,又皱眉,“她又在玩什么?我怎么觉得危险在逼近呢。我头又开始疼了。昨晚上那个肯定是假酒。” 蒋郁东:“说来话长,我慢慢跟你讲。” 他向段守正示意。 两人找了个偏僻角落,蒋郁东把程时两次救孙敏之的事情讲了讲。 段守正听得一愣一愣的,指着程娟:“她的弟弟要是长得像她,应该也是个玉面少年。而且你说他才十八岁,有这本事?!!” 他压根想象不到一个长着如此艳丽脸庞的人打色狼杀劫匪,会是什么场面。 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玉面修罗吗? 蒋郁东:“别说是你。我之前跟程时打交道,也压根想不到他有这种胆识和手段。而且程时那人,技术拔尖,能力也是一流。你从程娟的长相上,也能大概猜到程时长得也很不错。真是奇了怪了,好像所有优点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了。” 其实,刚才程娟对“孙敏之”这个名字毫无反应,也让蒋郁东确认了程时一个字都没跟家里讲。 程时果然是个聪明无比的人。 段守正微微挑眉:“你可从来没有这么夸过比你年轻的男人。” 蒋郁东说:“哦,对了。卢再雪,你认识吧。” 段守正:“嗯。卢再雪可是粤港两地都有名的冷美人。” 蒋郁东:“她最近拿来穗城展出的数显千分尺很多关键零件都是程时制作的。” 段守正咂嘴:“厉害了。所以卢再雪到处找机床,也是帮他找?” 蒋郁东:“嗯。” 段守正:“你说的我都对这个叫程时的人很好奇了。” 蒋郁东叹息:“所以也难怪敏之会对程时着迷。” 段守正怪叫:“哈?!!她才多......” 蒋郁东忙捂住他的嘴。 正说着,孙敏之牵着程娟过来了。 孙敏之看他们这样,问:“干嘛?” 蒋郁东笑了笑,岔开了话题:“他约我哪天有空来这里钓鱼。” 农庄老板出来说:“菜都好了。可以吃饭了。” 坐下后,孙敏之向程娟热情地介绍:“白切走地鸡,豆豉鲮鱼油麦菜。葱油蒸皖鱼。这个是烤排骨和叉烧。这个最特别,叫荔枝菌,只有荔枝树上才有。” 一边说,她一边给程娟夹菜。 蒋郁东和段守正飞快的交换了个眼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小魔女竟然会给人夹菜!!可见她真是中程时的毒有够深的。 程娟忙说:“好的,好的,谢谢,我自己来。” 虽然是个年龄比她小的同性,她会觉得更亲近,可是孙敏之也热情得让她有点招架不住。 孙敏之:“程娟姐姐是哪里人。” 蒋郁东抿嘴:开始表演了...... 程娟:“我是湘省向东市的。这次跟蒋领导来参加会议。” 孙敏之眼睛发亮:“我去过向东市诶,下次来找你玩好吗?” 程娟被她水汪汪大眼睛盯着,不忍心拒绝,回了一句:“好的,好的,欢迎。”尛說Φ紋網 这分明就是句客套话。 孙敏之却一拍手:“太好了。我过几天就去找姐姐玩。” 段守正正美滋滋喝着土茯苓老龟炖蝎子汤,听见这句话,一激动,就开始打嗝。 他也明白孙敏之费这么大劲的目的是什么了。 第120章 狼找上门了 蒋郁东哭笑不得:“第一次看到有人喝汤也能噎住的。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段守正尴尬地解释:“不好意思,汤太烫了。” 孙敏之笑嘻嘻望着他:“守正哥想一起去吗?” 她也知道,不让段守正跟着,自己压根出不了穗城。 不如主动邀请,大家都省心。 段守正:“一起一起。” 蒋郁东很无奈:“你又来凑什么热闹。” 段守正似笑非笑地回望:“我要去看看向东市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孙敏之被戳破了心思,生怕被程娟看出来,气呼呼地望着段守正:“一看你就不安好心,你还是别去了。” 段守正嘻嘻一笑:“我是为了保护你。不让我去,我可要闹了。” 啊哈哈哈哈,你折腾了我们十几年,终于轮到我让你难受了。 程娟这会儿也觉得不对劲了,却不好直接问。 程娟回去的时候,带了两筐荔枝给家里和单位。 蒋郁东把她送到家门口。 程时在楼上看见,自言自语:“嘶,危险。这小子对我姐这么殷勤,绝对有古怪。”豪门的婚姻,身不由己。 就算蒋郁东对程娟是真爱,蒋家也会要门当户对。 就算蒋家愿意,他也不舍得姐姐过去忍受高门大户的规矩,受委屈。可万一程娟也对蒋郁东动心了呢? 毕竟蒋郁东长相,人品,性格都不差。 家里有棵上好的翡翠玉白菜也是麻烦。 又怕了猪惦记,又怕猪不来。 蒋郁东像是感受到了程时的目光,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对他招了招手,走了。 蔡爱萍在下面叫了一声:“崽,你姐回来了。” 程时这才下去:“呵呵,领导挺殷勤的。” 程娟:“他说我这次帮了忙,而且我东西多。我说了不用送,他非要这么客气。” 除了程时和张自强,其他人都第一次吃到荔枝,都很好奇,赞不绝口。 蔡爱萍:“哇,真好看。真甜。我真是享儿女福了。” 程永进嗤之以鼻:“两个荔枝就把你高兴成这样。眼窝子真浅。” 蔡爱萍:“你明明吃的最多。” 程永进:“我女儿孝敬我的,为什么不吃。” 大家都忍不住大笑。 程娟去上班。 理事长把她叫进办公室问话:“这一次怎么样啊。” 程娟:“挺好的,谢谢理事长关心。我学到了不少东西。” 理事长其实想问蒋郁东的反应,不过又觉得问程娟不合适只能算了。 最后还是蒋郁东主动给理事长打电话大大表扬了程娟这一次的表现。 他说程娟机智细心,勤奋努力,专业水平还高。 理事长觉得脸上有光,然后下午开月度总结会的时候在大家面前,直接说这个月的“最佳员工”是程娟。 大家很错愕:程娟来了都还没半个月啊。 程娟却推辞,说:“我调过来的时间短。还有很多需要想前辈们学习。这个最佳员工,我受之有愧。请理事长务必让贡献更多的同事来享受这一荣誉。我以后会努力工作,拼实力争取。” 理事长感叹:真是会做人,难怪能被蒋郁东肯定。 其他人心里本来冒出的嫉妒愤恨也瞬间平息了。 只是,他们压根没想到陪一个处级干部出去出个差回来能有这么大的好处,还是暗暗后悔不迭。 ------ 卢再雪给程时找了一台六成新第四代数控机床,瑞士的。 她满脸歉意:“不好意思,找了一圈,只找到个旧的。” 程时:“已经太麻烦你了。多谢,我能让它焕然一新。” 他想了想,又说:“劳烦卢小姐再帮我问问,有没有报废的数控机床。价格好商量。” 卢再雪一愣,说:“诶,我怎么没想到这个,程先生反正都会修。买故障机可能还更划算。” 程时笑了笑:“是,那就劳烦卢小姐帮我留意了。” 机床搬进程时的工厂时,好多人都在围着看。 张自强和于大东高兴得像过年一样。 有了新机床就能扩产,扩产就意味着他们能赚更多的钱。 因为数额太大,所以程时去银行给卢再雪转账支付机床购买费用。 中午吃过饭,蔡爱萍拿了一叠钱出来,塞给程时:“这个你拿着。这是我跟你爸攒的。本来早就想给你了,但是平时家里乱糟糟的外人多。” 张自强和于大东整日在这里进进出出,但始终是外人。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也不想当着他们的面处理这种家庭内部的金钱往来。 程时一脸茫然:“昂?!!” 蔡爱萍:“之前本来打算留着你娶媳妇和你姐姐嫁人的时候用。我听强子说,这个机床要几十万才能买得到。你一下买了两台,哪有那么多钱。我跟你爸花不了那么多钱。” 程时:“嗨,放心,我有钱,再说这是六成新的机器,没那么贵,只花了几万块。我这厂子每天流水一样的有钱来,不缺钱。这钱你留着给姐姐当嫁妆吧。” 蔡爱萍:“姐姐的留着呢。这是你那份。你就收好吧。”尛說Φ紋網 程娟:“爸妈一片心意,你就收着吧。以后你手头宽松了再还给他们呗。” 有人在楼下叫:“程娟姐姐在家吗?” 程娟和程时同时一愣:这声音怎么听着那么像孙敏之?!! 程时比程娟还多想了一句:就算是孙敏之,怎么会来找我姐姐呢?!所以肯定不是。 所以他没起身。 程娟走到窗口往下看了一眼,惊讶地说:“孙敏之?你怎么来了?” 那时候她只是客气了一下,孙敏之竟然当了真。 再说她才回来,孙敏之就跟来了,未免也太快了。 程时倒吸一口凉气,一粒饭呛到了气管里,让他剧烈的咳嗽起来:我去,还真是她。狼找上门来了。 孙敏之:“我玩两天就要回去上学了,所以顺道来看看姐姐。” 程娟去打开门,迎接孙敏之。 孙敏之手里拎着两大盒水果,身后的段守正手里也没空着,全是干海参之类的好东西。 程娟:“哎呀,你来玩就是,还这么客气。买这么多东西。” 第121章 那个老男人 孙敏之:“嘻嘻,我记得程娟姐姐喜欢吃粤省的水果,就顺便带了些。不是什么贵重物品。” 程娟在心里感叹:还别说,还真别说,这孩子虽然年龄不大,却礼数周到且心细如发。 不然怎么今天送来的水果,都是那天她在饭桌上多吃了一块的品种。 那个杨桃酸不拉几的,她只吃了一块,还是皱着眉吞下去的。 孙敏之就没送。 程娟不好意思怠慢,忙把孙敏之迎进来。 程时这会儿停了咳嗽。 程娟向蔡爱萍他们介绍孙敏之,说她是自己领导的妹妹。 蔡爱萍见孙敏之长得白白净净,漂漂亮亮,心里就生出几分喜欢了,更别说对方还是程娟的领导的妹妹。段守正是孙敏之的表哥。 她忙起身给孙敏之他们泡茶,随口问了句:“你没吃午饭了吗?” 孙敏之:“没有,我们打算回去的路上找个饭店吃。” 蔡爱萍:“嗨,还花那冤枉钱,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在这里对付一口。我再去炒两菜。” 要是人家满手礼物来,她却叫人家饿着肚子离开,日后夜里醒来,都会内疚得扇自己两下。 一切发展得太快,压根没给程时机会制止。 孙敏之娇羞捂嘴笑:“哎呀,那会不会太麻烦叔叔阿姨呢。” 程时暗暗抿嘴:别装了,你就等着我妈说这句话呢、 段守正这会儿忙着打量程时。 其实他有几分诧异。 程时远比蒋郁东口中那个正义凌然的少年才俊,更合他口味。 你说他正气凛然,好像他又有几分邪魅不羁。 你说他吊儿郎当吧,他好像 蔡爱萍:“你们做吧,我这就去炒菜。” 她又交代程时:“你骑着车去食堂里打点饭来。” 程时起来,孙敏之跟上说:“我跟时哥去。” 程娟有些诧异,其实刚才还没介绍到程时。 程时看瞒不下去,只能含含糊糊地说:“哦,上次晋城的客户就是孙敏之。这些电器和家具都是孙敏之送的。” 这些事又不能说得太细。 蔡爱萍和程娟他们一阵愕然。 蔡爱萍喃喃地说:“崽,你不是说去帮人修机床吗?” 程时:“啊,是晋城机械厂请我去修机床。” 他还在想怎么把谎话编圆。 孙敏之便说:“我父亲是晋城机械厂的上级领导。” 蔡爱萍恍然大悟:“哦。” 晋城的活儿本来就是向东市的领导介绍程时过去做的。 所以前前后后就说得通了。 然后她心里已经在倒吸冷气了:孙敏之到底是什么人家出身?!!哥哥是程娟的上司。父亲是晋城机械厂的上级领导!! 程时怕蔡爱萍再问下去,露出破绽,忙说:“我先去买饭。孙敏之,你跟我一起去。” 孙敏之脆生应了:“欸。” 就起身跟着程时跑了。 段守正知道孙敏之的心思,自然不能追着孙敏之去当电灯泡,不然会很尴尬。 可是留下一个人对着程时家三个人,更尴尬。 要不先走? 反正他今天来,就是为了见识一下程时到底是什么人。 可是现在目的达到了。 不行不行。 因为他要是敢扔下孙敏之,回去会被七八个长辈锤爆。 段守正脑子飞快转了几圈,对蔡爱萍和***干笑了一声:“叔叔,阿姨,我下去转转。” 然后一溜烟的下去了。 蔡爱萍若有所思的说:“有古怪。” 程娟:“嗯,是挺不对劲的。” 她当时就觉得,如果不是段守正相约,以蒋郁东的性格是不会那么快请她出去吃饭的。 本来还以为是段守正是为了促成他们。 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孙敏之故意接近她,好顺理成章来他们家。 再说送满屋子电器家具,是正常主顾能干出来的事? 这姑娘明显对程时怀着不一般的心思。 蔡爱萍问程娟:“你上次跟着去出差的那个领导是什么人。” 程娟的脸莫名其妙就热了,说:“就是个普通领导。” 蔡爱萍更惊讶。 知女莫过母。 程娟什么时候在他们面前露出过这么羞答答的表情。 程娟跟那个领导的关系也不一般。 蔡爱萍又问:“他成婚了吗?” 程娟含糊地回答:“妈,你干嘛那么关心人家领导的个人生活。” 蔡爱萍心里有些着急:“你就说有没有。你不肯说我就去问别人,总能问到。” 程娟忙说:“没有。他还是单身。” 蔡爱萍放下心,笑了:“哦,单身,那没关系了。” 程娟娇嗔:“妈,我那种女人吗?” 蔡爱萍:“你毕竟年轻,我怕你被那些老男人哄几句,就昏了头。” 程娟一想到蒋郁东知道自己被人叫成“老男人”会浮现出的郁闷表情,忍不住笑出声。 蔡爱萍小声说:“你那个领导,长什么样。多大年纪。” 程娟的脸越发热,说:“妈,我们只是普通上下级关系,你想什么呢。”尛說Φ紋網 程时走了几步,见孙敏之跟上来,皱眉说:“我说了,等你考上B大,我带你在湘省玩一圈,你真没有必要费这么大功夫接近我姐姐。” 一想到孙敏之这么算计他的家人,他就很不爽。 孙敏之噘嘴:“我没有故意接近程娟姐姐,是我表哥带她跟我们一起吃饭,恰好就碰上了。只能说这个世界太小了,我们太有缘了。” 程时苦笑:蒋郁东带程娟去穗城出差,你从西北跑过去穗城偶遇他。 还真是“巧”....... 孙敏之上前拉着他的袖子,轻轻摇晃:“你不要不开心吗?我只是想在被关进笼子里之前,再见你一面。” 程时侧头看着她。 孙敏之:“我只是来看看你,又不干别的。” 说的也是。 她送了满屋子东西,来家里坐坐,他都不让,好像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程时叹了一口气:“行吧。吃了午饭就赶紧回兰城去。” 孙敏之小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蒋表哥喜欢娟姐姐。” 程时闷闷“嗯”了一声。 孙敏之问:“你知道了?!” 程时:“嗯。看出来了。别岔开话题。还有啊,以后不要在后面偷偷帮我谋划了,我用不着。我想要的东西,自己有能力得到。” 想来想去,非要把他推上去当机械厂厂长的人只有可能是孙敏之。 第122章 最大的蔑视 孙敏之有些尴尬说:“我知道你对自己一直有很清醒的认识,所以肯定会拒绝这个邀请。我只是想帮你出口气。” 对曾经让自己痛苦的东西最大的蔑视,不是轻易得到了它,而是明明可以得到它,却不屑于拥有。 程时回头专注地看着她。 孙敏之被他如深邃的幽潭一般的眼睛看着,连不由自主就红了。 程时回过头,嗤笑了一声:“你才多大,知道什么。” 大概两人都觉得尴尬,所以就都沉默下来了。 孙敏之虽然和莫晓溪是同龄人,话却明显比莫晓溪少得多。 照理说,莫晓溪是单亲家庭长大,应该会更内向更成熟。 孙敏之是众星捧月的公主,应该更外向更单纯。 可是程时发现,孙敏之在他面前的表现出来的小女儿状,大多都是装出来的。 不经意间,她常常会显出与同龄人不相符的成熟和城府。 两次遭遇歹徒,她也还算冷静,跟他配合得也不错。 孙敏之忽然小声说:“不好意思,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可是不太会聊天。在家里,爸妈都很忙,只有张伯陪我。我很少跟同龄人在一起玩。因为我爸妈不让。” 程时一愣,转头看向她。 孙敏之眼角红红的,有些局促,却努力维持镇定和尊严。 程时刚才心中的疑问,忽然有了答案。 其实她也挺可怜的。 跟于大东这种长在市井之间的孤儿不同,她是另一种“孤儿”。 于大东虽然缺衣少食,却能奔跑于旷野,跟各种人打交道,自由交友。 她生活富足,却只能被圈在高门大户内。 程时望向她的眼底,淡淡地说:“好巧,我也不太会聊天。我以前比较叛逆,人憎狗嫌,没有同龄人愿意理我。” 其实是因为他的同龄人那会儿都在上学。 车间里的工友都比他大许多,压根没有共同话题。 孙敏之一愣,说:“我愿意理你,只要你不介意我不会说话讨人开心。” 程时抬头望着天:“有什么好介意的,人跟人最熟悉的状态,不是滔滔不绝,而是相互一句话不说,却不觉得尴尬。” “我真是太喜欢你了。”孙敏之上前抱着他的胳膊,“你知道吗,那天我本来要吓哭了,可是一捉住你的衣角就不怕了,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丢下我。” 所以她后来才要固执地寻找他,接近他,迫切地想要了解他,更想让他了解自己,生怕搞丢了这份安全感。 程时有些嫌弃:“啊喂,保持距离。” 孙敏之:“我偏不。” 在食堂里,每个人都跟程时打招呼。 于大东和张自强对孙敏之好奇得不行,端着盆子一边吃一边追着孙敏之说话。 从食堂出来以后,孙敏之笑:“你的朋友好有趣。” 程时:“别理他们,跟两头驴一样,脾气倔吃的还多。他们端的那个盆比别人家猪食盆子还大。一边吃还一边吧唧嘴。烦死人。” 孙敏之拍手大笑:“你形容得好形象。” 他们买了饭回来,发现段守正在楼下围着一棵树转圈圈,跟驴拉磨一样。 孙敏之想起刚才程时的描述,又忍不住笑出声。 段守正抬头看见他们如获大赦:“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我都走了几万步了。” 孙敏之打趣段守正:“表哥,这可不像你啊。有程娟姐姐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在,你竟然想躲开。” 段守正立刻说:“小朋友不要胡说。朋友妻不可欺。” 忽然又意识到不能让程时和孙敏之知道蒋郁东的心思,忙闭上了嘴。 孙敏之说:“他已经知道了。我也知道了。” 段守正忙说:“我可什么都没说。到时候那石佛生气,你们可别拉上我。” 回到家,蔡爱萍加炒的两道菜已经炒好了。 蔡爱萍对孙敏之越发热情,不停给她夹菜。 孙敏之嘴甜到不行。 “阿姨手艺真好。” “阿姨炒的菜比五星级厨子做得还好吃。” “我以后做梦都会想吃阿姨做的菜。” 蔡爱萍被夸得心花怒放。 程娟对着程时伸出三根指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仦說Ф忟網 她的意思是:“已经有三个女孩子找上门了。看你怎么办?” 程时假装没看见,心里直叹气:我也没办法,这些女人都不是我有意招惹回来的。我特么只想搞事业,没想谈恋爱。至少现阶段是这样。 回去的时候,孙敏之嘴角一直挂着笑。 段守正欲言又止。 孙敏之说:“表哥,你要说啥就说呗,我保证不闹。” 段守正:“我刚才在楼下那么一会儿功夫,就看到有个姑娘来找程时,说程时以前是她男朋友,后来发达了,就把她抛弃了。” 孙敏之一愣,想了想说:“我知道你说的是谁,那女是不是说她叫钱小英。” 段守正:“嘶,还真是,你怎么知道?” 孙敏之:“那就是个十足的小人。以前总剥削程时,陷害程时,招蜂引蝶。程时也犯过一阵糊涂后来清醒了,离开了她,她想要复合不成,就陷害程时,到处说程时坏话抹黑他。” 段守正:“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孙敏之:“你觉得我爸妈放我出来找他前,能不把他上三代下三代底细查个遍吗?” 段守正问:“查出来什么?” 孙敏之:“爸爸妈妈那边都是三代贫农。他自己唯一的黑历史就是在机械厂被下岗。而且这个下岗都是他主动的。要是别人,被那样不公平对待,早就干不下去了。他硬是把技术练好了才走。这样忍辱负重,也不是每个人能做得到的。” 段守正:“敏之啊,你还太小,不明白这个世间的险恶,因为太迷恋他而把他美化了。有没有可能他当时只是迷恋美色,被人骗的团团转呢?” 孙敏之:“那不正好说明了他这人重感情,对人掏心掏肺吗?而且他这两年虽然表面上吃亏,可实际学了技术。你跟我站的位置都能看出来,机械厂这种老国企就是个鸡肋。他现在离开的时机是最好的。” 第123章 我来做担保 段守正:“你醒醒吧。那也只能说明他的能力,不能说明他的人品。就算这个女人是在诋毁程时。可是我作为男人,比你更了解男人。程时这种长相和能力的,身边的诱惑太多,很难专一。你要有心里准备。” 孙敏之:“嗯。他这么优秀,肯定会被很多女人喜欢。不过,你不要忘了。他从没主动靠近我,都是我在追着他。花心的意思是你这种见一个追一个的男人。” 段守正心里直叹气:顶尖撩妹高手就是这样,明明跟无数女人不清不楚,却能让所有女人都对他死心塌地,总觉得自己是最特别那个。不是男人渣,而是自己不够体贴温柔,追得不够用力。 ----- 最后由一位从军工厂调来的人担任机械厂新厂长。 程时听说这个人三十多岁,就知道机械厂的转制会加快进度了。 上面之所以不派更有经验的人来,还是因为担心年长者因为顾忌人情,不够果断。 只是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这件事。 对于他来说,看这一切发生,就像在重看一部纪实片。 化工厂的效益一直是向东市国企里最好的。 因为它一直以化肥为主要产品。 什么工业产品都可能滞销,但是化肥不会。 再加上为各种厂供应原料。 最近在商讨给职工修一批福利房,总建筑面积大约八万平米。 市里也比较重视,毕竟国家刚发布了一系列关于房地产的政策。化工厂这个福利房既可以看成是房产商品化的试水,也可以看做是国有企业转制的尝试。 以前的职工的住房都是企业解决。 企业负担全部修建和维修成本。 职工名义上不拥有房产的所有权其实就是一辈子都住在里面。职工的后代哪怕不再在企业任职,企业一般也不会赶走他们。 新职工进来后,企业只能修建更多的宿舍楼。 导致居民区越来越大。 平摊到单位职工身上的成本太高,企业负担太重。 化工厂的领导班子打报告上去申请。 市里和部里开会决议让化工厂搞成商品房。 以成本价卖给职工,职工能取得房产证,并自由买卖。 职工先交定金,修好后再交全款。 当然选房的过程,还是用过去的办法,依照工龄职位职称打分排序。 而且不要一下把摊子铺那么大,分两期修建。 一期先建四万平米,八栋楼,每栋九层三十六户。 这个消息一出,化工厂的大部分职工积极响应。 以前的房子,虽然是可以一辈子住在里面,可以自己死了以后,后代两手空空什么也得不到。尐説φ呅蛧 现在有了房产。 房子如果涨价,还等于厂里白送给他们一笔钱。 嗅觉灵敏的人已经从里面嗅到了商机。 各种人都开始活动。 于大东帮程时把仓库修整好,赚了一点钱,也把自己凑起来的班组磨合了一下有了点经验,尝到了甜头。 虽然是程时给他的钱,不过当老板组织人干活,虽然要更操心一些,但是怎么都比自己卖苦力赚得多。 他越发觉得程时当时跟他说的没错,一定要大胆走出去创业。 现在看到有接大工程的机会,他也赶紧去活动,还真的把这个工程所有木工活包了下来。 主要一来别人也没有这个胆子,二来,程时让他把修仓库的事情做成业绩。等于往于大东脸上贴了一层金。光这一点就秒杀其他人了。 签了合同后,程时他们为他好好庆祝了一下。 于大东晚上兴奋得睡不着。 从今天起,他也算是当上老板了。 可是进场就要交保证金,干活要工具,要材料,要发工资。 最近光是跑关系就已经把他攒的钱花完了。 他认识的唯一一个有钱人就是程时。 可程时刚买了那么多机床,没有那么多钱借给他。 怎么办....... 于大东越想越睡不着,人生第一次失眠了。 早上张自强看他顶着一堆黑眼圈,很惊讶:“诶。这是怎么了?太高兴了。” 于大东叹了一口气:“活儿是接下来了,可是没钱做啊。” 张自强:“嗨,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去贷款啊。” 于大东有些犹豫:“这合适吗?” 中国人一向量入为出,最忌讳寅吃卯粮。 一般人,但凡欠人家一块钱,都觉得心里像是压着块石头。 张自强:“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哪个做生意的不贷款。哪怕是国企,自己周转困难的时候,也要贷款。你看程时不也从银行贷了好几万吗?” 于大东:“对。今儿我就去信用社和银行问问。” 他一上午把市里的银行和信用社跑了个便。 银行大多数人一看他这样子,又没有抵押物,对于大东爱理不理。 态度好点的,也只是直摇头:“这个,做不了。风险太大。” 言下之意,就是:贷给你钱八成收不回来。 银行也不是慈善机构,贷款出去的目的是要赚利息。 于大东甚至去问了高利贷。 可是高利贷那个太吓人了。 就算他把工程顺顺利利全做下来,赚的钱都不够付利息的。 怎么办....... 可是合同签了,要是不履行合同,定金没了不说,以后他要再想接工程,也没有人敢给他了。 他急得嘴上起燎泡,见到程时的时候也是蔫蔫的。 程时眯眼看着他:“干嘛?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于大东:“没什么......” 程时淡淡地说:“没钱做工程是吧。” 于大东抬头瞪着他:“你怎么知道?” 程时叹气:“你兜里有几个铜板,我还不知道?” 重生前,这混蛋在穗城,第一个工程的款项也是他们凑的。 于大东挠头:“我知道你这会儿也没钱。银行也不肯借给我,说我没有抵押物。” 程时心说:不是我没钱,而是不能这样借给你。 他说:“我去的话,银行就肯借给你了。” 于大东:“啊?!!” 程时:“我帮你做担保人。” 于大东就算没带过款,也知道担保人的意思。 要是他还不上,那就是程时来还。 程时要是还不上,银行就会来程时这里把机床什么的搬走,用产品抵债。 第124章 不需要为程时操心 以程时现在的名望地位,银行肯定愿意。 可是这样一来,就等于把程时拖下水了。 程时乜斜着他:“怎么?怕了?你就这点胆子,还想赚大钱?” 平头百姓出身的人要想实现阶层跨越,途径少得可怜。 要么有惊世之才,要么遇贵人提携,余下就只能胆大包天舍身一搏了。 他算是有惊世之才,提前知道了后世的技术和走向。 于大东除了胆子和年轻力壮,还有什么....... 程时的激将法起了效。 于大东咬牙切齿地说:“好,那就干吧。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程时问:“你打算贷多少?” 于大东怯怯地伸出四根手指。 程时:“四万啊?你确定够吗?” 于大东震惊了,他本来想说四千。 那怕四千也是普通职工两年的收入了。 结果程时直接说四万。 四万,二十年工资!! 如果办砸了,他下半辈子就搭进去了。 程时看他不出声,眯眼:“难道你说的是四十万,不要那么冒进。” 于大东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我只要四千。” 程时:“四千还贷个鬼,我给你好了。好歹搞个两万。” 于大东小声说:“那就两万……” 程时也是个行动派,次日就带着于大东去贷款? 跟昨日四处碰壁不同,今天银行对于大东客气得不得了。 程时银行里存款几十万,还有厂子和机器,做保贷两万这种业务,银行只会觉得是程时为他们拉业务。 半小时内,就全部办完。 于大东拿到存折,感激地握住程时的手:“好兄弟。我不知道怎么谢谢你。” 程时说:“别肉麻。哪天我要有需要,你也会帮我的。” 于大东有些不好意思,笑:“那倒也是。” 程时:“虽然帮你贷到了款,但是我也要叮嘱你一句。必须跟甲方按月结算,不要垫资太多。” 于大东眨了眨眼:“啥叫垫资啊。” 程时:“没拿到工程款,花自己的钱买材料,给工人发工资就叫垫资。” 于大东:“这不是必须的吗?” 就算是做家具,那也是交点定金,然后木匠自己找木料开始做。 人工费等于也是木匠垫付的。 程时:“是,数额不大,时间不长是可以。多了的话,你就要考虑风险。” 于大东:“国有厂子也能赖账?” 程时:“甲方未必有心赖账,可是你要考虑他们也会出现资金断裂的情况,到时候你哭天抢地也没有用。” 于大东神色凝重:“我还真没想过有这种问题。多亏你告诉我。” 程时:“从今往后,什么事都要多留个心眼。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相对而言,即便是于向东这样的混混,刘建设那样的老油条,也没有后来的商场心思复杂。 他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用最坏的心去揣测别人,都是被无数次血泪教训成这样的。 于大东问:“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程时想了想,不由自主用右手拇指摩擦食指老茧,那是多年拧螺丝,用机床加工留下的。 他遇见难题就会不自觉有这个小动作。 后来意识到这样会在谈判桌上暴露自己的心思,所以总是想办法克制住。 是在忍不住,就用左手把右手盖住。尛說Φ紋網 如今也只有在最亲和最熟悉的人面前才会露出来。 他说:“你先把身上这身批发市场买来的‘abbidas’的外套脱了,以后应酬不许穿它。还有你胳膊上的青龙白虎,能不露出来就别露出来。” 就算是买冒牌的,也好歹买身能把英文拼对的。 于大东嘿嘿一笑:“好,以前觉得纹这个挺威风,现在觉得有点碍事了。要是能想办法去掉就好了。” 程时:“那倒不用。等你足够有钱,这都不是问题。” 听说程时作保,给于大东贷款搞工程,很多人暗骂程时傻。 还说他们真是臭味相投。 程时最近是太顺了,所以有点飘了,竟然敢为人担保贷款,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于大东这种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痞子压根就不可能做成,最好把程时一起拖下水。 别说是外面的人,就连程时的家人都有些担忧和不理解。 程娟自己干这一行的,别任何人都清楚作为贷款担保人的风险。 程永进和蔡爱萍虽然不是很明白里面的道道,可是也知道民间做担保人这回事。 他们晚上想要趁着吃饭的时候劝说程时。 蔡爱萍:“崽啊,我知道你跟于大东感情好。可是有没有必要这么冒险。” 程娟:“是啊,你没欠他的,就算不为他担保,他也怪不着你。你不要听他说了几句就,脑子一热.......” 于大东那人虽然没文化,但是挺能说的,又讲义气。 程时这个年纪又最在乎朋友。 他们都不知道程时现在到底有多少钱。只知道于大东贷了两万。 关键他们也觉得于大东没那本事。 程时说:“不用担心。我本来可以直接借给他两万的。只是为了让他有还钱的紧迫感,才让他去银行贷款。” 程娟苦笑:“你直接借给他,最多就是本钱要不回来,帮他担保跟银行贷款,如果他还不上你不但要帮他换本钱,还要帮他还利息,损失得更多。” 程时:“姐姐,担保贷款的执行顺序是什么。” 程娟想了想,说:“当借款人到期不还款时,银行先向借款人追讨,当对借款人的财产依法强制执行后仍无法清偿债务时,就要担保人来承担补充还款责任。” 程时点头说:“如果说,他完成工程后,由于甲方没按时给他工程款,导致他还不上钱呢。” 程娟一愣:“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了。” 程时:“我跟你说你就明白了。如果借款方能证明债权的合法性,也就是有合同和各种票据,就可以把对甲方的工程款债权合法转让给银行,并通知甲方。银行便取代借款人的地位,成为甲方的债权人,银行替他向向甲方追讨工程款以偿还贷款。” 第125章 过去瞧不上,现在攀不上 程娟恍然大悟:“哦,原来你是想.......” 程时笑着点头:“没错。” 个人相对于企业,特别是大国企,始终是弱者。 如果程时直接借钱给于大东。 假设到时候化工厂赖账,程时的处境跟于大东其实大差不差,一样没办法把化工厂怎么样。 打官司的话,成本更高时间更长。 不过,如果是银行贷款给于大东,那到时候债权一转,就是公对公。 化工厂除非真的资金链断裂,不然不敢得罪银行,自然会把钱还上。 化工厂再不济,还有各种设备,库存,还这点钱压根不成问题。 到时候,于大东最多不赚钱,就当累积了经验。 压根牵连不到程时。 程娟轻叹:“还是你聪明。我这个行业内的都玩不过你。” 蔡爱萍和程永进听得一头雾水,问程娟:“你们在说什么?你怎么忽然就......” 程娟:“没事,我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世上暂时还没有人能坑到小时,我们就不要白操心了。” 于大东开始做他的工程。 天气终于凉下来了。 自从厂里的锅炉停止运行之后,职工们都猛然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同。 以前工人只要进了厂,从生到死,吃喝拉撒,厂里什么都包了。 现在有一种从今往后只能自己对自己负责的感觉。 如果说一部分人转合同工只让敏锐的人感受到了衰败,那现在所有人都有了强烈感觉。 程时的厂房修整好后,把自家的住房跟生产彻底分开。ωww.xSZWω㈧.NēΤ 把卢再雪帮他买回来的新机床调试好,又开始对外招工。 程时这一次在省,市两级报纸上都发了招聘启事。 经过几次事情之后,程时的名气越发大。 大家都知道程时的技术和设备在向东市乃至全中国都是数一数二的。 现在能拿工资还能学技术,简直不要太好。 这一次跟上一次虽然才隔了不到两月,可是来的人不但比上次多了一倍,而且很多还是国有企业在职职工,甚至有外地熟练技术工人。 “时运机械电子有限公司”的门口人满为患。 程时在办公室二楼看着楼下乌泱泱登记的人,对张自强说:“你要加油了哦。生产能力提上来了,销售的压力就大了。” 张自强嘴里说着:“放心,我能搞定。”其实心里很慌。 毕竟之前订单,说是他拿来的,其实一大半都是程时的功劳。 程时现在跟他说这句话,其实就是在告诉他:以后你要独立拓展市场了。 程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就下去面试这些工人了。 这些人中好多熟面孔,都是机械厂的工人,还有几个是二车间的。 程时跟之前一样,一人问几个专业问题。 光这一步,他就把之前的工友淘汰了大半。 因为那些人吃惯了大锅饭,压根不关心技术进步,来这里面试之前也没有去恶补。 被程时一问三不知后,一个老师傅恼羞成怒:“程时,你们这里招的是技术工人,而不是招工程师吧。为什么要求那么高。技术工人不是能用机床就行吗?” 程时:“你能用第几代机床?” 那人说:“第三代。你这里不就是第三代吗?” 程时说:“我这里慢慢就会全部换成第四代。你连第三代都搞不清楚,以后怎么跟得上节奏。” 那人说:“上了第四代我可以学啊。我年纪又不大,才四十岁。” 程时回答:“你要是肯学,怎么会用了第三代十几年了,还连基本的都没搞清楚?!!你先去学一学,等你搞清楚了,再来找我。” 那人没办法只能悻悻走了。 下一个,竟然是钱小英。 大家以为程时会把钱小英直接赶出去。 程时却面色淡然问了几个问题。 钱小英都回答上来了。 程时就给她过了。 有人心里嘀咕:还说公平,这不就是旧情难忘吗? 接下来,是上机床实操,加工一个小螺丝。 钱小英第一个就被淘汰了。 钱小英的问题依旧没变:所有功夫都用在嘴上,一点动手能力都没有。 钱小英说:“你还是恨我。” 程时微微皱眉:“嗯?” 钱小英:“不然,你怎么会淘汰我。” 程时淡淡地说:“你做出来的东西连最低要求都达不到。我当然要淘汰你。” 钱小英:“为什么你肯教别人,不肯教我。” 程时有些不耐烦了,说:“没有为什么。这个厂是我的。我就是规则,我说不要你那就不要你。” 后面的人,等得不耐烦了,大声说:“钱小英,你还有脸闹吗?都给你操作机床的机会了。已经仁至义尽了。” “不行就赶紧让开。别耽误我们的事。” 钱小英只能咬着唇,悻悻走了。 程时最后录取了四个人,分别由程永进和刘光荣两个人来教授机床操作要领和技巧。 被淘汰的人离开时,个个满肚子火:“这混蛋就是在报复我们以前看不起他。” “可不是吗?现在他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听说让他回来当厂长,他都不愿意。” “他连高中都没读,凭什么问几个问题就把我们这些多年技术经验的人给淘汰了,太欺负人了。” “没办法,谁让这是他的厂子呢。” 程时看着程永进做了几次零件之后确定他能独立完成,就把为卢再雪做零件的活彻底交给程永进了。 卢再雪这几天又给程时弄来了两台报废的三代机。 这天程时在忙着修这两台三代机。 之前张自强从海城买回来的元件,还有一些,现在刚好用上。 程永进进来。 程时从零件里抬起头,问:“爸,怎么了?” 程永进:“我听说胡广才被调去看仓库了。” 他许久没空回机械厂,所以今天才知道这件事。 程时:“哦,是吗?” 程永进:“他好歹是你师傅。你还是去看看他。” 程时想了想,说:“行。” 胡广才自从从第二车间被调到仓库后,感受到了什么叫“世态炎凉”。 之前碰到他热情打招呼的人,很多现在都装看不见。 送礼那些人更是绝了迹。 还有人在背后说他活该。 第126章 雪中送炭 就连老婆都看胡广才不顺眼,说别人是越走越高,他怎么一落千丈。 过去他瞧不上程时,现在人家不知道比他强多少。 胡广才也觉得自己活该,如果不是当主任这几年眼高于顶,也不至于技术生疏到连一个零件都做不出来。 如果不是只喜欢听好话,喜欢被人奉承,也不至于埋没委屈程时,无法挽回。 本以为新厂长上任,会把他重新调回第二车间。 可是新厂长压根没有要纠正的意思,还公布了新的一批转合同工的名单。 他忽然想通了,哪怕是刘建设没有把自己调岗,这会儿他将来也逃不过下岗的命运。 老婆又在唠叨了:“真是麻烦了。我们厂也开始转合同工了。我在第一批名单里。要不你去找找人,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把我从名单里删除。” 他老婆是玻璃厂的职工。 胡广才摇头:“早一个月,晚一个月没有区别。没必要去求人,欠人情了。” 听见有人敲门,他老婆起身开门。 程时拎着一大袋子水果和各种营养品站在门口,说:“师娘,好久不见。” “哎呀,程时啊。稀客稀客。”胡夫人的声音热情无比,接过程时手里的东西,回头对胡广才说,“快看谁来了。” 大家都对他们家爱理不理,避之不及甚至还要踩上一脚的时候,程时来看他,就是雪中送炭。 胡广才茫然地站起来。 他以为自己再见到程时,只有可能是在程时跟领导下来视察时,他在人群里仰望,或者在路上跟坐着车经过的程时擦肩而过。 现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胡夫人去泡茶了。 程时笑着问胡广才:“师傅最近可好。” 胡广才从呆愣中醒来,眨了眨眼,嘴里有些苦涩:“还好,还好。” 程时点头:“我今儿有空,就来看看师傅。” 他跟胡广才闲聊了几句就走了。 胡广才全程只字不提调岗的事情。 程时也默契地装傻。 他不是救世主。 人遇见了困难,首先要想到怎么靠自己挣脱出来,而不是靠别人。 就算胡广才需要程时帮忙,也得他主动提出来。 不然程时看着可怜就去拉一把,其实不是在帮他。而是把他的自尊给打掉,把他能爬出泥坑的爪子给拔了,能飞起来的翅膀给折了。 以后再遇见事,没有人帮忙,他就会瘫在烂泥里等人来救。 等程时一走,胡夫人又埋怨胡广才:“你怎么不要他帮忙。他可是你徒弟,主动上门来,不就是为了看你需不需要帮忙。” 胡广才:“我还要点脸的。他被我亲手推到深渊里,然后自己爬了出来。如今我自作自受,怎么好意思叫他帮忙。他能来看我,就是仁至义尽了。他是个好小子,我一开始那么看好他,可惜后来被人蒙蔽了双眼。” 胡夫人气得大骂:“脸皮能当饭吃?到时候你下岗就知道了。” 胡广才被她尖利的声音刺得耳朵疼,心烦意乱,索性出去了。 他在外面走了一大圈,才回来。 想了很多。 其实自己当年刚进厂时,跟两年前什么都不懂的程时一模一样。 都是靠着跟师傅没日没夜的学,才成了技术骨干,当上了车间主任。 讲句不好听的,就算现在下岗,他也有了存款,有了基础,相比当年孑然一身的自己,已经强了不知多少。 次日一早,他就向厂里打了申请,要求办内退。 新厂长没有为难胡广才,毕竟他为厂里做了那么多年贡献,早点退休,对大家都好。 到时候下岗,算起下岗工资来,对厂里也是负担。现在等于是把一次给清的东西,分成多年给。 然后把档案转到市退休办去,由市里统一负担。 本来上面也是同意针对一部分老同志采取这个处理方法的。 胡广才的内退在机械厂又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曾经最强车间的主任,都被调去看仓库,最后办了内退,不正是说明了厂里和国家改制的决心吗? 越来越多聪明人开始为自己谋求出路。 胡广才收拾了东西,去穗城打工了。 之前对程时不满的人又开始蛐蛐程时,说他狼心狗肺,自己师傅都不救。 说他记仇,小心眼。 不过,他们只要不来程时面前说,程时就当不知道。 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人说。 他穷困潦倒的时候,都那么多人在背后说他了。 更别说现在发达了,让很多人眼红嫉妒。 再说他没觉得胡广才去穗城锻炼一下,开开眼界是什么坏事。 因为胡广才现在已经彻底失去了自信心和尊严,在外面闯荡,正式磨炼,提升,重塑自信心和尊严的最好办法。 他相信胡广才会回来的。 到那时候,不管胡广才是蜕变重生,还是依旧落魄,他都会敞开双臂接纳他。 ------ 程时花了半个月才把那两台报废的三代机都修好调好。 虽然它们的精度远远不如两台四代机,但是跟之前那台三代机的精度差不多,能满足现在大多数厂子的要求。他把这两台机子分别指定给小杜和小赵。 又招了四个工人。 现在每个熟练工人都有一台固定的机床。 剩下一台备用。 四个熟练工人分成四组,没人带两个新手。 能基本完成所有订单。 程时不需要自己加工零件,才有空坐下来,审视自己已经有的资源,并制定未来的计划。 等郑拥军那边把刀具做好,他就能把两台四代机的精度继续调高。 这样一来,哪怕是超高精度的零件也可以由程永进和刘光荣两人来完成。 到现在为止,他还只是在改进利用别人产的机床。 可是他的目标不是为人作嫁衣裳,一直帮人供应零件,而是要把中国数控机床自主研发生产的水平提上来。 三代机已经落后,要想追上顶尖对手,就要从四代机开始。 他在纸上写下:“四代机的核心技术:闭环伺服控制、多轴联动、可编程逻辑控制器的集成。” 第127章 土匪来了 可是现在国内仅能生产低精度步进电机。 闭环伺服系统完全依赖进口,商用变成控制器价格高昂。 不但一个就要十万美刀,而且还受巴统协议禁运。 所以这两个问题是现在他实现机床自制的主要障碍。 如果闭环伺服绕不开变成控制器,能不能不用闭环伺服呢? 搞一个“准闭环”。 比如用混合式步进电机...... 程时在“准闭环伺服”这几个字边写上“实现途径”然后打了个“?”。 桌上电话响起,把程时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他接起来,就听见郑拥军那浑厚,中气十足的声音:“程时同志,今天忙吗?” 程时:“哦,郑拥军同志,你好。我今天还好,不算忙。” 郑拥军:“你要是不忙,我就过来了。” 程时:“昂?!你从晋城过来至少四五个小时吧。” 再说郑拥军这种身份,不是想出来就能出来的。得先打报告。 郑拥军在里面笑得很得意:“我申请这几天来湘省的国营企业考察,昨天下午就到湘省了。” 他们每年都有去各个国营企业考察的任务,对全国工业技术摸底,是看各个企业的技术对军工厂发展有没有助益。 程时恍然大悟:“哦。那其他企业走完了?” 郑拥军说:“这一次,我是专程来考察贵厂的。” 程时脑子里警铃大作:卧槽,你不会是来征用我的机床的吧。 你们那个机床修不好,把我这个精度更高的直接征用还更省力高效。 郑拥军问:“怎么?不欢迎我?!!” 程时:“欢迎,欢迎。你什么时候来。” 郑拥军:“宾馆过来大概半小时。” 程时:“好的,好的。” 他一挂了电话,立刻跳起来,快步到了车间。 程永进他们正在带着工人们干活。 程时快步进来,说:“先把手里的活停下。” 程永进他们一脸茫然:“昂?” 程时把郑拥军的身份讲了讲。 大家都紧张起来。 特别是程永进和刘光荣。 因为他们比其他人更清楚这几台机床来得有多不容易。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家伙来者不善啊。 程永进:“要不把机床抬到别处藏起来吧。” 程时摇头:“最轻的这台三代机都几百斤了,我们几个人根本搞不动。” 程永进;“那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程时:“你们几个熟手先歇会儿,指导几个徒弟来练练手。等下客人来了,不管问什么,你们都说不知道。” 大家恍然大悟。 数控机床虽然相比手动机床要先进,可是最后成品的质量依旧有部分依赖于师傅操作的技术。 程时又在每台机床上捣鼓了两下,才离开。 他回到办公室刚坐下没一会儿,楼下就响起汽车发动机的声音。 程时走到窗边看了一样。 一部挂着军牌的军用吉普车停下,郑拥军拎着一个箱子下来,往楼上来了。 程时忙出去迎接。 郑拥军拍了拍手里的箱子,对程时说:“这是你委托我做的刀具。你看看行不行。” 程时:“肯定行。郑拥军同志办事,我放心。” 程时嘴里这么说,还是拿了个数显游标卡尺出来,打开箱子把每个刀具测了测。 刀具相对于机床,就等同于宝剑对于剑客,画笔对于画家。 如果刀具精度不足,机床的高性能将无法转化为实际加工效果。 相反的,刀具精度越高,各种性能越强,数控机床加工出来的零件质量也越稳定。 现在受限于测量仪器,程时能直观测量的也就只有刀具的尺寸精度。 在未来,刀具的精度要求达到1微米,也就是0.001毫米。 现在只要能保持在5微米就很不错了。 毕竟现在的游标卡尺的精度也只能到5微米。 其他动态稳定性什么的,只有用了才知道。 郑拥军在旁边看他测,嘴里一边叨叨:“你知道吗?我去跟晋城机械厂说加工这个的时候,他们一脸懵,还问我怎么知道他们有精锻机。我守着他们帮我们两家的机床各做了四十套刀具,最后只从中选了四套精度最高的。晋城机械厂的厂长气得直骂娘。说废品率百分之九十。从没接过这么亏本的单。” 这也就是仗着重要军工企业背景的郑拥军敢这么做。 要是别人,早被机械厂用棍子打出去,宁肯砸在手里也不卖。 程时咧嘴笑着把游标卡尺收好,笑了:“果然还是郑拥军同志面子大。” 这要是他去,让晋城机械厂做两套,说不合格,再让他们做,他们压根就不会理他。 郑拥军:“怎么样,符合你的要求吗?” 其实,他盯着程时检查这些刀具,是想知道,程时是不是有别的,他不知道的法子来提高刀具精度。 程时:“只能暂时先用着了。现在国内也没有更好的材料,只有高速钢和硬质合金。”Www.XSZWω8.ΝΕt 郑拥军点头:“你果然专业。说说看,还有什么更好的材料,我尽量去找。” 程时:“比如高端牌号的硬质合金,如超细晶粒硬质合金,现在主要一来进口,还有一些超硬材料。立方氮化硼,聚晶金刚石,国内都处于实验室研发,都只能进口。可是外国企业对我们卡脖子,要遏制我们精密机床的进步,自然不会把这些技术告诉我们。” 郑拥军微微点头:“你果然是专家。不瞒你说,我们现在不管是武器,还是航空航天发动机都在材料和高精度加工,铸造冶炼这一块陷入了瓶颈。上次你来帮我们修机床之后,我跟上面提到了你。上面很惊讶于你的能力,想聘用你当我们厂的特别顾问,并且,把你的时运电子机械厂,列为军工厂。” 要是别人,听到这个消息肯定高兴得蹦起来了。 程时却暗暗骂娘:我去,你这个混蛋,原来比我预想中,要的还更多。 不单单是要我的机床,连我和我的厂都想直接征用了,让我给你做代加工。 我特么要想做代加工还费劲研发什么机床。 最后大家还是绑在一起死。 第128章 我的目标不是代加工厂 见程时不出声,郑拥军问:“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程时:“不是我觉悟低,不肯为国家做贡献,而是我想在不被干涉的情况下,自由的发展技术。不满你说我现在正打算自主研发生产第四代机床。” 郑拥军:“那不是正好吗?成为军工厂后,你就能获得研发资金。” 程时摇头,加重了语气说:“想在不被干涉的情况下,自由的发展技术。” 成为军工合作企业确实是有资金扶持,可是研发什么,往哪个方向研发都只能听别人的。 有了成果也不是自己的。 一句话,只要带上这个帽子,以后就彻底没有自主权了。 中国是没有进行数控机床的自主研发吗? 不是的。 而是企业只想走捷径,只关注机床主机仿制,忽视数控系统、伺服电机等核心技术的攻关,不舍得投入研发,毕竟直接跟外国公司买更省事。 导致后来高端数控系统、精密轴承、刀具依赖进口,只能生产低端机床。 而且从世界上不同公司引进了众多型号的机床却没有坚持把其中一种吃透,上下游采用的技术标准不同,导致生产出来的机床兼容性差,产业链协同困难。 就好像后厨的厨子们,都是各把川菜,粤菜,徽菜学了个皮毛,合作做出来的宴席,肯定好吃不了。 程时对外来的科技走向门儿清,压根不需要别人指导,更不想被人逼着走弯路。 郑拥军没想到程时会拒绝:一个弱小的民营企业,我伸个大腿给你抱,你竟然不要?!! 你这小年轻会不会太狂妄了?!! 程时说:“不过,虽然我不想成为军工厂,但是我们还是可以多方面合作的。” 这句话听着就很敷衍,很官方。 郑拥军眯眼:“你要怎么合作,我如果要你把你的第四代机床送给我,你愿意吗?” 如果是他的下属企业,他就可以随意调配了。 程时:“送,肯定不可能。不过你要照价买,我倒是可以考虑。而且这是我的生产设备,你非要买走,也要答应给我相应的条件。不然就是鱼死网破。” 其实郑拥军刚才真的有那么一瞬想用强硬的手段。 毕竟他要合并这十几个人的小厂子跟捏死一直蚂蚁一样容易。 任何个人利益,都不能高于国家利益。 但是,他也知道程时这种顶尖人才,这么逼他,等于毁了以后合作和让他创造更多价值的可能性。 就是得不偿失,饮鸩止渴。 他忍着气问:“你要怎么合作。” 程时:“我把我的一台三代机床卖给你,让你暂时解决现在数控机床短缺问题。你帮我解决研发四代机床的元件原料和软件。” 郑拥军冷笑:“你小子,算盘打得挺精。我要你的四代机。你给我个三代机凑数。还想我帮你解决问题。” 程时:“其实现在阶段的四代机和三代机区别不大。只要把三代机用好了,精度也能达到要求。况且四代机在我手里,能帮助我研发。” 郑拥军想了想,问:“你手里的三代机精度多少。” 程时:“把新刀具装上去,调一下,肯定比你们现在的高。如果把你那个再修好调一下,你就拥有两台高精度的数控机床了。” 郑拥军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神色。 程时太了解他了。 这个表情是表示,郑拥军认为那台修不好了。 果然郑拥军含糊地说:“国内买不到半导体存储器。” 程时故作惊讶:“哎呀,那就不好办了。” 第四代数控机床的半导体存储器是EPROM+SRAM+磁泡存储器的混合架构。 正因为这些东西,他手搓不出来,国内又买不到,才要逼着郑拥军去发现,去解决这个问题。 郑拥军有点恼羞成怒了:“不然你小子以为,为什么这些年,我们的数控机床怎么总在原地踏步啊。就是因为各项技术都被卡脖子。你比我更清楚国产芯片的性能。” 其实他一直要求加大芯片的研发。 可是大家都说“造晶体管够吃饭,搞芯片风险太大”,不肯冒险。 程时微微点头:“其实这个事情还真的事军工厂最需要解决,也只有你们能解决。武器精度上不去,以后处处挨打。” 郑拥军叹气:“可不是嘛?” 程时又说:“先搞个二手等离子刻蚀机来。” 郑拥军:“有蚀刻机也没有用,我们的晶圆材料达不到要求。” 程时:“那就用工艺来补偿,让材料达到要求。不管是良品率,还是软件工具,我都有办法改进。” 郑拥军将信将疑望着他。 程时说:“这就是我想让你帮的忙。你只要以‘军工急需’的名义立项,让各个厂配合我。我就能甩着鞭子逼他们往前跑。” 郑拥军也不是个傻子,自然知道程时心里的算计。 可是程时这个算计也不完全是为了自己。 如果这个办法奏效,不单单是数控机床,中国的电子机械,通讯等很多领域地技术都要往前迈一大步。 可是他不想这么痛快答应程时。 短短的两次交锋,已经让他充分认识到了程时的奸诈狡猾。 本来说帮程时做刀具,程时帮他修机床。 所以他不惜守在晋城机械厂一个月。 结果现在刀具做好了,程时机床不修了,不但要他花钱买。 他还要帮程时立一个大项目。 怎么看这家伙都是个老妖怪转世,顶着一张年轻单纯的脸,揣着一颗老谋深算的心。 他沉吟了片刻,说:“我先看看你要给我的机床再说。” 程时立刻纠正:“是卖给你,卖给你。不是白给你。” 郑拥军直翻白眼:“是是是,卖给我。真是生怕我占你一点便宜。” 程时又说:“不过机床的费用里先扣掉刀具的钱。我也不让你吃亏。” 郑拥军哼了一声:“嗤,算你还有点良心。” 程时领着郑拥军下去。 工人们一看他们来了,立刻紧张起来,都站起来了。 程时指着那台从机械厂买的机床说:“就是这台机床。” 第129章 这是断臂求生吗? 程永进他们很惊讶:毕竟程时费尽波折才从机械厂把这个弄回来。 还花了好多时间调校。 怎么一下就给人? 程时略过他们脸上的惊讶,继续向郑拥军介绍:“这是二十年前从德意志进口的小型数控机床,我已经破解了位置锁定,你可以随便移动。” 郑拥军很惊讶:“你破解了?” 除了元件生产技术达不到,还有一个原因导致没法一比一复刻,就是外国人蔫儿坏,这个机床只要一移动就锁机。 程时:“嗯。本来它至少值十万,但是因为你帮我做了刀具,所以只要帮我把银行的五万块贷款还清就行了。” 郑拥军飞快的在心里计算了一下。 有搞头,刀具成本才几千块。 当初他们那台可是绕了各大弯子,花了几十万美刀买回来的。 去年柏林墙倒塌时,东德意志的蔡司厂半价抛售设备,他们去抢购了几台,价格也超过十万美刀一台了,还不算运费和关税。 他假装犹豫,说:“我要试试机子,再打电话问问领导。” 他一点都不担心程时骗他。 毕竟程时还有好几台机子在这里。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程时拿了块不锈钢递给刘光荣:“刘工,你加工个螺帽给他看看。” 程永进只花了十分钟就车好了一个螺丝。 程时拿了数显游标卡尺,递给郑拥军。 郑拥军测了测。 精度达到了20微米。 这还是这位工程师随手做的。 他很惊喜:这种宝贝怎么能留在,人和机器,他都要带走。 郑拥军问:“刘工,你愿意跟我去晋城吗。” 刘光荣看了程时一眼,小声说:“领导,我家在这里。” 郑拥军:“家属的工作都可以解决。住房,孩子教育都不是问题。我们可是军工企业。比向东市机械厂的饭碗铁多了。” 郑拥军这个混蛋,还是这个尿性,看到他的人好用,就想拐走。 程时哭笑不得,干咳了一声:“我培养一个成熟的技术工人不容易。你也不要太贪心。” 郑拥军虽然不甘,也不好再挖墙角了。 他去程时办公室打了电话回去,把这个事说了说。 厂长说“军工立项”是大事,要回来慢慢商量。让郑拥军先把机床弄回来再说。 五万块不是问题。 要是能多弄回来一台,他给郑拥军记三等功。多弄回两台就二等功,以此类推。 郑拥军立刻说:“只能弄回一台。总要给人六点活路吧。” 厂长知道他只要打定了主意,就算拿枪指着他,也不会改变,只能说:“行吧。” 郑拥军:“请领导尽快让人把银行汇票送过来,我怕那小子后悔,又加价。” 他挂了电话,下去,说:“哎呀,程时同志。我们厂长觉得这个价格有点高,不过在我竭力劝说之下,他才答应了。我们先把设备转让合同签了吧。”尐説φ呅蛧 他盖不盖章没关系,只要程时一盖章签字,程时自己就得认。 程时快笑死了:你个混蛋,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颜色的屎。你还不是怕我反悔,赶快把生米煮成熟饭。 他也不拆穿,拿了个协议出来签字盖章,递给郑拥军。 郑拥军收好协议,笑得嘴都合不上。 他一走,几个工人就炸开了锅:“时哥,怎么把这个机床卖给他了。” “这可是我们的宝贝。” 程时说:“大家不要激动。我们还有四台。少这一台对我们没有影响。” 有人嘀咕:“这就是断臂求生吗?” “不是,我觉得是交保护费。” 还是程永进见得多,说:“别想了,卖了就卖了。赶紧干活吧。” 厂长叫人立刻坐最快一班飞机送了汇票过来。 郑拥军一大早就拉着程时去合作社还了贷款。 合作社的人眼睛都瞪圆了:这才几天,程时从哪里找了个冤大头替他还贷?!! 自从程娟离开这个网点后,程时的钱都存到大银行去了。 合作社也不知道程时到底有多少钱,只听说前一阵子他又买了一台机床。 还帮人作保贷款。 他肯定是把口袋掏空了,开始卖资产了。 然后各种流言满天飞,都传到蒋郁东耳朵里去了。 那天在一个大会散会后,他在走廊上看到程娟,忍不住问:“程时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就算不看程时之前为他做的,看在程时的本事和技术,他也不能看着这么有前途的年轻企业家因为资金周转而卖掉重要设备。 而且,向东市的很多企业,还指望着程时帮他们加工精密零件。 程娟:“应该没有,没听他说过。” 程时的订单多得要命,厂里十二个员工连轴转都做不完。 程时叫他们不要那么卖力,那帮人压根不听。 主要是他们没有安全感,被各大国有企业接连发布的转合同工通知吓到了。 这些国有企业的职工要是都下岗,肯定会来跟他们抢饭碗。 他们要不趁着现在多赚点,搞不好更年轻,技术更好的人来应聘,程时不但可能压低他们的工资,还有可能会弃了他们。 周围那么多人,蒋郁东碍于影响,也不好跟程娟聊太久,只说:“遇见困难不要怕,有我呢。” 他本来是说的公事。 程娟也知道他说的是公事,可是一想到那天孙敏之悄悄跟她说的话,忍不住就想歪了。 她脸上发热,努力镇定:“知道了,谢谢领导关心。” 蒋郁东看她脖子上都泛起红色红晕,心里一动,不知道怎么的,脸也热了。 程娟回去向程时转达了蒋郁东的关心,其实她也不理解程时,好不容易把这台机床的精度挑好了,怎么采用了几个月就便宜卖给别人。 程时说:“这天机床算是国有企业固定资产,所以不能报废。虽然我买的时候,机床已经走过报废程序,但是我也不能确定,他们中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说得更直白一点,这台机床本来是刘建设想中饱私囊才报废的,结果被程时截胡了。 刘建设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想尽了办法把机床弄回来却没成功。 第130章 程时的精明 现在刘建设坐牢去了。 机床却没有变得更安全。 不管程时是把它转卖给任何个人和企业,甚至是废弃不用,都保不齐哪天就会有人蹦出来,以机床为证据污蔑他勾结刘建设,低价盗卖国有资产。 有句话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就算他有白纸黑字的鉴定书,也顶不过人家觊觎他的东西,非要给他定罪。 之前程时没有别的机床可用,也没有安全处理渠道,所以只能先用着。 现在郑拥军肯接手,程时不但能拿回了本钱还赚了一笔,肯定要把这个烫手的洋山芋给甩出去了。 以后就算有人想用这事找他麻烦,也有军工厂给顶着。 军工厂买了机械厂报废的机床,就不算是盗卖国有资产了。 程娟恍然大悟,由衷称赞:“还是你聪明。” 程时想了想,说:“话说,蒋郁东怎么会觉得我缺钱。” 然后心里就闪过不祥的预感。 蒋郁东误会了,那孙敏之可能也会误会了。 孙敏之要是误会他缺钱....... 他忙看了看日历:哦,已经开学了。那没事了。 明明救了个人,怎么总感觉像是欠了风流债一样,提心吊胆的。 程娟隔空点了点他,坏笑:“看看,做贼心虚就这个表情。” “主要是那个女孩子太任性了,要命。”程时叹完气,忽然又一笑,“有没有一种可能,蒋领导其实知道我不缺钱,不过是找借口跟你说话。” 程娟脸顿时红了,掐了程时胳膊一把:“让你胡说。” 程时:“嗷呜。蒋领导知道你手劲儿那么大吗?脾气那么暴吗?” 程娟:“还说,还说。” 银行业也不知道怎么就流传开了一个流言:程娟靠爬领导的床,一路坐火箭一样的飞快上升。 虽然没凭没据,可是人家也不往上举报,就在背后蛐蛐,所以根本拿那些人没办法。 程娟压根就不理睬。 可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竟然传到蒋郁东父母的耳朵里去了。 蒋郁东的父亲蒋和平给他打电话:“你知道的,不管怎么遮掩,还是有人会知道你的家世。而且你还年轻,要找也要找个门当户对的。” 蒋和平已经说得很隐晦了,言下之意是“程娟名声不好,很可能是知道了你的身份,所以想要钓金龟婿。” 毕竟这种女人并不少见,就连蒋郁东都遇见过很多。 蒋郁东知道自己为程娟辩解太多,反而会让父亲越发起疑,对程娟也不好,只能说:“爸,放心。我跟她只是正常同事关系。而且我从来没有因为个人原因跟她打过交道。” 蒋和平:“嗯,你一向很清醒,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我只是怕你一时被美色迷了眼睛,犯糊涂。那个信用社的女孩毕生拼尽全力才能够到的职位,不过是我们早餐餐盘里的一粒芝麻。” 虽然父亲说得有点残酷,却是事实。 蒋郁东:“嗯。” 蒋和平:“等你历练完回京,再来考虑个人问题。” 蒋郁东的声音骤然冷了三分:“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嘴里泛出一丝苦涩。 有时候,他挺羡慕孙敏之的勇敢,可以不顾后果的爱,肆无忌惮的喜欢。 ----- 因为国企上半年亏损情况加剧,所以市里决定召开对全市所有国有企业的财务审查。 由蒋郁东带队,协同银行,审计,国资委等各个部门直接进驻厂里审查。 列表上第一家就是机械厂。 机械厂厂长刚上任,之前的一切财务问题都跟他没关系。 最好现在把问题都查出来,以后才不会叫他背锅。 所以他是所有厂长里最配合的。 程娟踏进这个无比熟悉的地方,心中有些感慨: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还是以外部审查人员的身份。 机械厂欠了市信用合作社一百万,所以信用社派她参加这一次的财务审查,看看能不能减小损失。 为了避免跟蒋郁东又有交集,同时也是因为她曾是机械厂的子弟,要避嫌,程娟跟社里的领导说提出过不参加这次会议。 她不担心别人再编排她,却不想让蒋郁东也被泼脏水。 可是领导却说机械厂的采购和销售合同有许多是英文的,程娟去才最合适。 程娟没在机械厂工作过,家人也都离开机械厂了,所以没有可什么避嫌的。 这会儿最害怕的,非两个副厂长莫属了。 毕竟刘建设已经被审查过一次,而且现在已经在牢里蹲着了。 再查出点问题,那就是他们两个来担了。 这一次的审查力度,明显比上一次还要高。 蒋郁东领着一大帮人进了办公室。 挂在墙上那块部优奖牌被晨光照得格外耀眼,也越发显得讽刺。 财务早惴惴不安的把所有报表账单都抱了出来。 程娟,审计局等部门的同志们坐下来,一起查账。 因为程时跟程娟提过设备报废的猫腻,所以程娟这一次留了个心眼,着力盘查这一块。 结果不查还好,一查吓一跳。 一百万买的进口设备,用了十年,几千块就被报废当废铁卖掉了。 光机床这两年就已经报废了四五台。 每一台都比程时买的那台高级。 关键机械厂还总对外宣称没有数控机床可用,还反复贷款维修设备。 这件事要是说出来,那就是捅破了天。 因为这么多年,难道工商,市里,省里的领导都不知道吗? 如果他们知道,为什么还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尛說Φ紋網 她要不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告诉蒋郁东呢? 以蒋郁东的个性肯定会着力查后面每一个企业这一块。 如果说了,大家都会知道是她捅出来的。 牵连的范围那么广了,她一个小小信用社的职员承担不了这么严重后果和责任。 如果不说,以后万一有人查出来,就会说她包庇。 她努力保持镇定,可是微微蹙眉的样子还是被蒋郁东看在了眼里。 其实今天主要就是工商部门和银行的干活。 他和其他部门的领导是来镇场子,为这些人撑腰的。 第131章 其中的猫腻 蒋郁东不动声色,起身围着桌子慢悠悠踱步,每个人背后都停下看看,好像只是在打发时间。 程娟知道他来了,在他还离自己有两步之遥,就不着痕迹伸出放在账本上的左手食指指着一个数字。 蒋郁东走到她身后的时候,她又放下左手,假装换手,把右手拿到桌上,指了账本上另外一个数字。 蒋郁东是何等聪明的人物,立刻明白了程娟的意思,淡然转开头,其实已经气得攥紧了手。两人配合默契。 在别人看来,蒋郁东没在程娟身后做任何停留。 程娟只是在对账。 可是他们两该说的都说了,该看的,也都看到了。 程娟没等蒋郁东走远,就把桌上的账本合上放到了身后那一堆已经看过的账本里,另外拿了一本工资发放表格继续看。 蒋郁东不动声色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 脸上依旧淡淡的,其实脑子里已经闪过千万个念头。 现在企业的小型设备报废一般由车间或具体使用部门基于经验判断是否该报废,向厂里提出申请,然后厂长审批。 这个报告上数据和技术资料具体写到多详细,最后报废的定价都由厂长和车间主任商量着决定。仦說Ф忟網 缺乏先进的检测设备和科学的评估指标体系,更没有任何监管。 结果这些人就钻了空子。 不能把程娟扯进来,不然他一离开向东市,程娟就会很惨。 所以他不能在这里发作。 蒋郁东打定了主意,对分管财务的副厂长说:“厂里有近十年的资产负债表吗。” 副厂长:“有的,每年都要上报。” 蒋郁东:“好,复印一下盖章给我,我们要放在审查报告一起。” 这也是常规操作,所以副厂长没起疑,直接叫人去复印了。 蒋郁东拿到资产负债表,就先走了。 留下程娟他们继续查账。 等蒋郁东一走,其他人就轻松了许多。 现在就算查出来点什么,大家也好商量要不要往上报,往上报的话要怎么往上报。 大家中午在机械厂吃了个工作餐,下午接着查。最后查出来点小问题交差,就下班了。 次日一大早,蒋郁东就打电话要机械厂厂长和两位副厂长,还有财务科长,带着这十年的资产折旧表,半个小时内到市委会议室。 两位副厂长和财务科长总觉得很心慌:蒋郁东是不是查出来了什么? 可是昨天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啊。 所以他到底什么时候,在哪个地方看出了他们的破绽。 而且蒋郁东给的时间这么短,就连造假都来不及了。 厂长自然是竭力配合蒋郁东。毕竟他能当上厂长也是蒋郁东提名,并全力支持的。 四个人到了蒋郁东说的会议室,才发现不但有昨天那几个部门的领导,还有省委和省纪委的干部。 除了厂长,其他三个人的腿就开始打哆嗦了。 蒋郁东从厂长手里接过那几本账本,假装翻了翻,其实是为了掩人耳目,最后翻到昨天程娟指的那一页,递给旁边的人:“请诸位领导过目。” 这本东西传了一圈,每个人看完,脸色都阴沉下来。 就算是之前知道情况的,现在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蒋郁东不打算出声。 他只负责审查,不负责处置。 再说有省里的领导在这里,轮不到他说话。 就算市里包庇,省里莫非也要包庇?!! 向东市堂堂地级市,国家级重工业城市,明明有那么多大厂,这几年却一直在走下坡路。 市里的领导肯定是脱不开干系的。 省委领导沉着脸说:“先把两位副厂长和财务科长控制起来。省纪委的同志带人去厂里详查。把向东市每个厂都好好查一下,看看有没有相同的问题。” 省委领导走的时候,拍了拍蒋郁东的肩膀,什么都没说走了。 整个向东市,大概也只有蒋郁东敢把这事捅出来。 晚上蒋和平就给他打电话:“这一次,干得漂亮。好好嘉奖一下提醒你注意这件事的属下。” 蒋郁东回答:“哦,不必了。这事,是我自己从资产负债表上看出来的。” 知父莫若子。 蒋郁东知道父亲这么做,绝对不是出于报恩,只是需要立个靶子,让那些愤怒的人有目标可以攻击。 就算那个人不是程娟,他也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只是,他忘记了,父亲也一样了解他。 蒋和平:“原来是那个叫程娟的女人提醒了你。” 蒋郁东知道自己说多错多,索性不出声了。 蒋和平冷冷地说:“你果然还是对她动心了。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们这种人家不能太菩萨心肠。” 蒋郁东说:“我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她的弟弟程时。想必爸听说过程时。” 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前一阵子孙敏之偷跑出来,几家都吓得够呛,到处找。 好不容易找回来,她又被悍匪绑走了。 要不是程时,那小丫头片子都死两回了。 蒋和平虽然以铁血手腕著称,还是没法恩将仇报。 蒋郁东从蒋和平的沉默中感受到了他的犹豫,趁热打铁:“别人刚救了我们家的女儿,我们就去为难人家的女儿,不太好吧。” 蒋和平:“行吧,你要是因为这个那就算了。她明知道程时也买了机械厂的报废机床,还把这事给揭露出来,你要多琢磨琢磨。” 听说程娟和程时感情很好。可是她为了往上爬,却愿意冒着牵连程时的风险,可见心思也不是那么纯良。 蒋郁东:“嗯。” 他听说军工厂接手了程时从机械厂买来的机床,就明白程时要干什么了。 程娟不可能不知道。 蒋和平:“不过那小妮子还真有几分眼力和手段,能不动声色就提醒了你,还不被人怀疑。” 蒋郁东嘴角勾了勾,心里其实是有几分得意的,嘴里却说:“没什么。比起有手段的人,她还差得远。其实在场的说不定都看出来了,只是没人提醒我。” 他越夸程娟,蒋和平才会越担心。 蒋和平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第132章 你欠我的,我欠他的 机械厂的两个副厂长和财务科科长被撤职。 整个向东市掀起了清查国有资产的风暴。 各个厂的管理层人人自危。 所谓无利不起早。 没有利益,这帮厂长,科长,主任怎么会费那力气,花好几年,做假账,把设备贱卖? 多半是跟买家沟通好,买家花两万买了价值十万的设备之后,“孝敬”厂领导们两三万,那也节省了不少。 如果是卖给自己亲戚,那就更划算了。 买家卖家都有钱赚,皆大欢喜。 越往上,聪明人越多,这点小伎俩,他们怎么可能会不明白。 只是之前这些漏洞都被盖着,所以没被发现。 上面的领导管的事情多,没心思来细查而已。 市领导气急败坏,把那几天跟随蒋郁东去查机械厂的人都叫来狠狠训斥了一顿。 嘴里说他们查账的时候不认真,能力不行,没有发现问题,其实是怪他们没有及时提醒市里。 就连程娟也一样被骂了一顿,还被扣罚了一个月奖金。 她回到市联合社,有些闷闷不乐。 之前嫉妒她,听别人传她爬床也不替她澄清的那些同事,这会儿倒来安慰她了。 “哎呀,别往心里去。” “就是,大家都没看出来,那些工作十几年的老同志都没看出来,也不是你一个。” 其实大家心里想的是:看来程娟跟蒋郁东还真没有像流言说的那样。 不然蒋郁东这一次立了那么大功,怎么会让程娟受委屈?!! 理事长怕程娟钻牛角尖,从此一蹶不振,把她叫到办公室安慰她:“这种事就是费力不讨好。你没闯祸就行了。为了避风头,我会把你调去负责三农的补助资金发放。这一阵子,可能就要委屈你,多跑跑乡下了。助农资金发放虽然苦点累点,但是很锻炼人。” 联合社的其他人都不愿意去,可是每年又有任务。 只能大家轮着来。 程娟:“谢谢领导的理解。我没关系的。我父母也是从农村出来的,能帮助农民兄弟,我很荣幸。” 程娟虽然明白这才是最好的结果,可是心里多少还是会觉得委屈。 其实如果对方不是蒋郁东,她压根都没有必要冒这种险提醒对方。 蒋郁东此刻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在他眼里,她是不是跟其他女人一样,都是过客和可以随时牺牲抛弃的垫脚石。 程娟坐在窗前,想得出神。 初秋的晨光穿过梧桐树泛黄的枝桠,从窗口透进来,在她身后略显陈旧的白墙上投下一片片金色光斑。 窗外,偶尔有树叶打着旋儿飘落。 街道上自行车的铃铛声、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交织出向东市的烟火气。 身边是算盘珠子的碰撞声与同事们低声的交谈。 “程娟。”理事长叫了她一声。 程娟想得出神,把这一切自动忽略成了背景噪音。 只是那声音又响了一边,程娟才从沉思中惊醒,忙站起来,回答:“理事长。” 脸上因为懊恼和不安微微发热。自己怎么会为这种无聊的事情走神? 理事长:“我要去主管部门做上半年企业贷款情况汇报,你一起去。” “好。”程娟拿了外套和一叠账目资料跟上了理事长。 理事长上了车说:“今天会碰到市领导。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不用出声。你脑子好,记性好,万一有我记不起来的数字,提醒我一下救救场就行。” 程娟:“好的。” 然后她猛然想起,如果是向市领导汇报,蒋郁东肯定会旁听。 心里莫名其妙就涌起几分怯懦。 她把耳边的碎发拨到耳后,自己给自己打气:你又没做错什么,有什么可害怕的。 理事长和程娟刚在会议室里坐下,市领导们就陆陆续续进来坐下了。小說中文網 程娟站起来,跟领导们打招呼。 蒋郁东进来向理事长和程娟微微点头后就按照他的习惯,在旁边主座旁边离门最远的靠墙位置坐下了。 他表情淡然,目光从程娟脸上掠过的时候,拿着笔和记录本的手指却不由自主收紧了一下。 程娟跟平时一样穿着信用社的工作服,不施脂粉。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他却觉得程娟的脸色有些苍白。 程娟等所有领导坐下,才坐下,然后就保持垂眼坐着的姿势一动不动,好像入了定一般。 理事长开始汇报,讲到截止到今年上半年,全市国企从信用社贷款未按时还款形成的坏账共计一千七百多万时。 市领导的眉头都皱了一下。 最近半年,他们听到的都是坏消息。 哪怕是再沉稳的人也会有点烦躁和沮丧。 等理事长一说完,市领导就开始发难了:“这么多坏账为什么不早处理,拖到了现在。” 理事长直接硬邦邦的回答:“这个债务从几年前就开始了。怎么形成的,领导比我更清楚。” 理事长其实也很生气,之前有些厂没还上前面的贷款,他们不给放贷的时候,领导们都来找他们做工作,说要支持市里的经济发展。 其实这些企业也不是有意欠债不还,而是因为别的企业也欠他们。 比如说机械厂,对外欠债四百多万,但是别人欠机械厂五百多万。 如果银行不借钱给机械厂保证正常的生产运营,机械厂就会直接倒闭。 那不管是机械厂欠信用社的,还是别人欠信用社的都还不上了。 因为机械厂对外钱的四百多万,有些也是欠的别的厂,那些厂也跟信用社借了钱。 这种三角债,剪不断理还乱。 最后结果就是旧的没换上,又借新的出去。 滚雪球一样,越贷越多。 其实不止是信用合作社是这样,所有银行都这样。 现在眼看窟窿堵不住,市领导慌了,就想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信用社和银行头上。 他肯定不会站不动,等人泼脏水。 而且市信用联合社的直接领导是向东市人民银行支行,在往上就是人民银行分行和总行。 要处罚、责骂他,也轮不到市领导。 讲句不好听的,今天他肯来给市里汇报都是给足面子,配合工作了。 第133章 要掀桌子吗 信用社是债主,要收回贷款也容易,只需要强制执行贷款合同,拍卖抵押物,哪用说那么多。 不过,那样就等于彻底撕破脸,直接掀了向东市所有国有企业和向东市领导班子的桌子。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且得到上面的同意,他也不会做那么绝。 市领导被怼得脸发红,说不出话。小說中文網 毕竟这事,他确实理亏。 可是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被理事长硬刚,他下不来台,所以就奔着理事长身边的程娟去了。 “程娟同志。你作为审核人员之一,没有及时发现贷款客户的财务漏洞,责任也不可推卸。” 程娟本来想装死,没想到又被问到这个问题。 那天已经被骂了一顿了。 今天还来,有完没完。 程娟的牛脾气也上来了,抬头诚恳地说:“嗯,我们当场有五个人都没看出来问题,是很不应该呢。” 另外四个人有银行工作十几年的老员工,审计局负责审核的会计师,财政局,国资委的相关干部,都没看出来。 却要我一个才工作了四个月,进总联社不到两个月人负责。 关键其他四个人有三个都是你的直接手下,主管这一块也不是一年两年,你为什么不去问他们? 市领导一拍桌子:“你怎么跟领导说话呢?” 程娟昂着头跟市领导对视,丝毫没有要服软的意思。 会议室里陷入了尴尬的寂静。 大家都偷偷拿眼睛去瞥蒋郁东。 毕竟大家都听闻蒋郁东跟程娟的关系不一般。 看到程娟这么被欺负,蒋郁东理应站出来为她撑腰。 蒋郁东却像是没听见,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他的冷漠,让程娟越发觉得心寒。 最后是理事长看不下去,说:“领导有什么问题还是来问我吧。程娟同志才进信用社的时间比较短,对前面历史残留问题不太清楚。” 你把自己造成的老问题抛给我的属下背锅,也太欺负人了。 市领导也不能把程娟怎么样,顺着台阶下来了,说:“你们赶紧想办法解决这个三角债问题。” 理事长含糊应了一声。 要有那么好解决,哪用改制这么伤筋动骨。 市委领导把理事长叫去开闭门会议。 理事长叫程娟先回去。 蒋郁东拿着文件在二楼的走廊里路过,瞥见程娟站在路边等公交车的背影,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一阵微风拂过,吹动了树荫,也撩起了程娟耳边的碎发和蒋郁东眼里那一抹柔和。 他若是说对她的委屈感同身受,大概没有人会相信。 手里的文件飘落在地上,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蹲下捡起文件。 他在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要不,等这件事结束,还是跟她解释一下吧。 程娟感受到了背后的目光,回头看时却什么都没看见。 ----- 程时的BB机上收到一条短信:“到江边大树下来。别告诉任何人。” 程时心里猛地跳了一下,若无其事放下BB机,交代了张自强几句就出去了。 初秋的白天还酷热难耐,傍晚的风却已经有些凉了。 直到看见坐在树下那个被夕阳中衬托得绝美的身影,程时才放下心来,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姐,怎么了,遇见什么事了?” 程娟轻叹:“不好意思,你这么忙,我还叫你出来陪我。我心里难受,回家又怕让爸妈他们看见。” 程时:“嗨,这算什么。我工作了一天,反正也要休息一下的。” 程娟打开一罐啤酒递给程时:“陪我喝几口。我坐坐就回去。” 她把这几天发生的事讲了讲。 程时在新闻上也略微听到了一些,这会儿才知道原来程娟这几天这么委屈。 他有些心疼:“你该早点告诉我。” 程娟笑:“这种事情估计日后少不了,我也不能靠你一辈子,还是得自己解决。” 程时:“你要是干得不开心,就辞职回家,帮我搞财务。我反正缺人。” 程娟摇头:“不能一碰到问题就打退堂鼓。” 程时:“嗯,那你就别对职场上的事太上心。打分工而已,不需要动真感情。” 程娟:“是他们太当真了,什么手段都用上。要是这会儿我被人看到跟你一起喝酒,明天又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子。” 程时:“管他们干什么。别人说好听的话,你就听听。不好听的话,你就当他们放屁。这个世界,没有人比冤枉你的人,更明白你有多委屈。所以,跟他们争辩,就是浪费时间。” 程娟:“你说,男人是不是头脑越聪明,地位越高,出身越显贵,就越无情。” 程时想了想,回答:“我倒是了解西方这个圈层人的一些为人处世方式,你想听吗?” 程娟:“说呗,反正也是聊天。” 程时说:“他们从小,就会被灌输一个理念,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比他强的,他会追捧依附,争取获得更多利益。跟他一样差不多,能利用的就是盟友,不能利用的,便是竞争者是敌人,比他弱的人,都是蝼蚁和工具。” 程娟皱眉:“这么残酷吗?” 程时说:“不过,咱们这的教育不同,所以未必完全一样。而且就都是那个阶层的,也不是全部都一样。感情这东西很玄妙。爱和不爱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他们站的位置太高,看的人太多,把人性看得太透彻,活得太理智,所以不太相信这么玄妙的东西而已。” 程娟看了一眼他,苦笑:“答应我,不管以后你多有钱,地位多高,都不要成为铁石心肠的人。那样的人生,得多孤单,多无趣。” 程时:“不会的。放心。再说,我不是还有爸妈,还有你,还有于大东他们吗?” 他想了想,又说:“其实吧。蒋郁东可能只是想保护你。” 这一次过后,本来怀疑是程娟提醒蒋郁东的那些人,卯这劲儿等机会报复程娟的人,也会把她彻底撇开了。 程娟没出声。因为她觉得程时是为了安慰她,才这么说。 第134章 怀璧有罪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135章 船小好调头 程时问:“厂里积压最多的产品最多的是不是棉布T恤。” 胡厂长点头:“是。就堆在你用的那个仓库旁边。是服装厂从我们厂买棉布去做的,结果卖不出去,又用T恤来抵货款。” 程时:“这个月亚运会马上开幕。你可以把之前库房里存的那些白T恤印上熊猫盼盼的头像,然后跟批发市场联系一下,看有没有人愿意摆上柜台卖。而且不管是厂里的工人用工资抵扣,还是外面的人拿现钱来批发,你都给成本价。本来就是存货,薄利多销。这些人买了T恤后可以拿到广场,车站,景点这些地方售卖。赚的差价都归个人,大家积极性也高。” 这等于用零成本增加无数销售员在外面帮忙卖东西。这个可是后来很多商家求之不得的。 胡厂长一拍手:“哎呀,这个法子好。反正下个月工资也发不出来了。哪怕大家抵扣一半,厂里也轻松一些。我今晚上就跟他们商量一下。” 从胡厂长家出来的时候,程时问于大东:“你的工程怎么样?拿到这个月的工程款了吗?” “拿到了,你的法子真好用。我说贷款做的,要是要不到钱就只能让银行来要了,他们给钱给的飞快。”于大东咧嘴笑,压低了声音说,“而且最近不是都在查各个厂的三角债吗?他们都不敢欠我的,生怕我跑去上面告。” 程时微微点头:“拿到了就好。拿到了就先还掉一些贷款。不要等到最后一起还,压力会很大。” 于大东嘀咕:“我还想着留着这笔钱,做下一个工程的呢。” 程时:“你先还了,拿到新工程再贷款也来得及。不然要多给多少利息啊。” 于大东说:“我怕又要麻烦你担保。” 程时:“你贷了一次,信用好了,贷下一次就容易了,不需要担保也可以。” 于大东也知道让程时担保,其实就是替他承担风险,回答:“好,我去贷款。” 其实程时不是不想为他担风险,而是甚至这家伙的尿性。 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喜欢玩女人喝酒。 手又松。 一夜暴富,要是不把贷款还了,他也能一夜花完。 这就叫钱怎么来的,就会怎么去。 ----- 胡厂长一直是行动派,把白T恤印了。 厂里的女职工多,都把纺织厂当成自己的家。 纺织厂要是倒了,大家才真是没活路了。 现在厂里有困难了,不管是口才好还是嘴笨的,外向的还是内向的,都拿着蛇皮袋子来装上一袋子T恤回去。 胡厂长按照两块钱一件的价格给他们。 工人们一个月工资一百多,就能拿上几十件。 为避免大家都凑在一块,这些女工们把地图拿出来,划分每个人负责的区域,还商量了一下零售价格。 大家觉得可以试试十块钱一件,如果卖不出去,明天再调整。 有人讥笑胡厂长是被程时忽悠昏了头,不让工人们干活,而是去卖衣服。 结果工人们第一天出去就把带出去的所有T恤都卖完了。 纺织厂的印染机子连夜赶工,都干得冒烟了。 本来还观望的人都跑来批发T恤。就连市批发市场的商贩也来询问,批发去外省买。 胡厂长卖给他们就按照一件六块钱,量大再优惠。 然后服装厂一看,气得不行:这T恤是我们生产的啊,怎么能让纺织印染厂抢了生意呢。 我们往服装印图案才是专业的。 然后服装厂也搞了一批,去批发市场兜售。 胡厂长有些慌:这才两天,就有人抢生意了。 仓库里的T恤还胜一半呢。 胡厂长又来问程时。 程时说:“不要慌。多设计几种款式,比如印在胸前,衣角,后背,在旁边加竹子,让厂里的美工设计各种动作,争取做出产品的差异化。你还要紧跟每天的赛事,争取把第一个把冠军的T恤印出来。每天上新款,别人就仿造不来了。他们卖T恤,你们就卖围巾,帽子。一来你们屯的T恤卖完就没了,二来也天也冷了,穿不了T恤了。这样能尽量拉长短期红利时间。” 胡厂长:“好好好。刚好之前印的也卖完了。” 正好次日亚运会开幕,胡厂长把几个火炬手的形象缩小印在T恤上。 服装厂刚把吉祥物的那一版做好,发现纺织厂印的火炬手图案的更好卖,赶紧回去改版。 刚改完,纺织厂又搞了新的。 如此反复,不到一周纺织厂就积压的所有T恤卖完了。 然后纺织厂开始用自己生产的布料,做围巾,印上漂亮的图案。 质量好的围巾十几块一条批发价,二十几一条零售价还供不应求。 服装厂一看也受到了启发,在外套,背包上印亚运相关图案来卖,终于不用跟在纺织厂屁股后面跑,两家也不用打架抢生意了。 这么一折腾,胡厂长未来半年都不愁发工资了,还还清了一部分贷款。 胡厂长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好菜,请程时来,向他求教后面的经营。 程时说:“国内现在的产能过剩,其实不是真正的产生过剩,而是低端产品产能过剩。所以你要做的有三点。第一,研发适合国内市场的高端布料,成立功能性面料研发中心,主攻防紫外线、抗菌纤维等细分领域,抢占运动服饰、医用纺织品市场。从这一次亚运会你就能看出,中国人未来对运动服饰,以及相关的纺织用品的需求有多大。随着外国游客的增加,外来传染疾病增加,医用纺织品市场也潜力巨大。” “第二,广交会的纺织品出口额连年上涨,说明国外的纺织品需求旺盛,外贸出口的窗口期已经到来。你们要针对欧美高端市场,比如引进生物酶处理技术替代高污染化学印染工艺,争取拿到发达国家的认证。” “第三,市场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国企的服装不受欢迎,但是民企,私营企业,小型集体企业的服装因为样式新颖,且便宜,销量逐年在增长,所以可以跟他们达成合作。这些都可以向国家申请纺织新材料课题,申请税收减免。” 第136章 不能总让我白干活 胡厂长拿了个本子原原本本记下来,然后感叹:“程时同志的思维逻辑和前瞻性真是无人能及。你不仅解决了眼前问题,还提前布局了行业未来三年的趋势。” 程时微微一笑:“我建议胡厂长提前把改制提到日程上,我愿意资金和技术入股,跟纺织厂共同发展。如果你们要进口新的纺织机械,也是需要人做技术支持的。” 这句话意思也很明显了。 你们不能总找我出主意,又不让我享受我的商业思维带来的利润。 我今天的这些建议和上前几天卖T恤救厂子的思路,要是按照商场规矩,你请个策划团队来专门策划,而且还未必能得到我这么详细且有操作性的方案。 所以我算是已经还清了你们租给我仓库的人情。 胡厂长也是老江湖,自然能听懂程时的意思,一脸诚恳地说:“不瞒程时同志说,我也有这个想法,而且已经把报告交上去了。看上面怎么批。到时候,程时同志有兴趣的话,我们再来讨论细节。” 程时微微点头:“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听说纺织厂和服装厂自己解决了资金短缺问题,还清了一部分贷款,市领导很惊讶,把两个厂的厂长叫过去询问,看看能不能在别的厂推广。 胡厂长说:“说出来不怕领导笑话。这主意是程时同志帮我们出的。” 然后她把过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服装厂的厂长心里万马奔腾:胡桂芳,你这个蠢货。这么好的邀功机会,你竟然让给了别人。我说你怎么像忽然开了窍一样,变得那么厉害,原来是背后有高人啊。 这个程时果然厉害,虽然出一招都能救活厂子。 市领导感叹:“这个把仓库里积压的存货再加工,创造新价值的思路很好啊。这个可以叫全市的厂子都跟你们学习。” 服装厂厂长拎着礼物上程时的办公室求教。 程时一听又来了个厂长,心里直嘀咕。 服装厂厂长矮矮胖胖,手指粗短,像个老裁缝。 他的态度无比客气:“哎呀,程时同志为纺织厂出的主意真是太棒了,连我们厂都跟着受益匪浅。” 程时微微点头。 就说这一会儿话的功夫,便有几个订购和咨询电话打过来,厂长只能把刚才想了一路的奉承话都忽略,直接问:“不知道这个印图案卖衣服的法子能用多久。” 你们这些人都把我当成免费人工智能是吧。 程时心里万马奔腾,说:“隔行如隔山,这个我还真帮不上忙。” 厂长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我打算聘用程时同志为服装厂的顾问,这是第一个月的工资和聘书。程时同志请务必赐教。” 这厂长真会来事。 那我也不好不给面子了。 程时心里这么想,只能说:“现在服装厂那么多,要想杀出重围,就要想办法树立知名品牌,聚焦生产中高端服装,不要跟民营企业,中小企业去抢低端市场。因为你们的成本和灵活性压根不可能胜过他们。” “服装厂的设计师和裁剪师傅要多学习多交流,紧跟潮流。好比西装,衬衣西裤,现在西装的需求量很大,国外品牌价格又很贵。贵厂可以在这方面下功夫,做适合中国人穿的,更有性价比的西装。将来去国际舞台跟外国品牌一较高下。” 厂长:“这个我们也想过,但是进口面料太贵,我们做下来未必比国外品牌便宜。” 程时:“江浙一带的纺织厂都在研发高级毛面料。哪怕是本市的纺织厂也在往这方面着力。其实你可以跟胡厂长商量一下。大家都是友军,抱团肯定比孤军作战要更强。还有就是品牌的名字和logo,要用更高端洋气的,让消费者更能记住的并且更愿意买单的。” 厂长:“好好好。我这就去跟胡厂长聊聊。到时候,我们厂的新厂品研讨会,程时同志可一定要参加啊。很多机械上的问题,都要请教程时同志呢。” 程时:“行吧。” 胡厂长和服装厂厂长,一个苦于产品不知道往哪里发展,一个苦于发展产品没有合适原料,所以一拍即合,讨论到晚上。 定出了七八种布料。 胡厂长听说服装厂厂长已经聘用程时做顾问,笑:“还是你厉害,我还在老老实实等上面的批复,你就已经想出了聘用程时做顾问的招了。看来我也要加紧了。” 次日胡厂长就给程时送聘书去了。 程时哭笑不得,只能也接受了。 反正工业进步,不是一个企业一个行业的进步,必须整体前进。 ----- 市领导立刻召开了全市国营企业厂长会议。 听说省里因为这一次彻查国企暴露出的诸多问题,对他很不满意。 他虽然对国企的经营没有责任,可是必须要合理的监督指导。 毕竟向东市国企的兴衰,不仅仅关系着本市的税收,还关乎全省的工业和经济水平,乃至全国工业进程。 当年国家圈定重工业城市的时候,在资源,资金和人才上对向东市的倾斜十分明显,以至于其他省份意见很大。 结果向东市当了快四十年的排头兵,这几年却一直在拖后腿。 而且在他上任之后,衰落的速度越发快,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现在得知有办法能在短时间内缓解三角债和收益问题,他必须要抓紧机会。 厂长们在下面听领导说了服装厂和纺织厂的事情,心里直嘀咕:纺织品可以这样投机取巧。其他的产品怎么弄? 老厂长要是有法子早就用了,新厂长刚上来,连厂里情况,向东市官场的情况,都还没摸透,压根就不敢出声。 看厂长们雅雀无声,积极性都不高,领导有些懊恼:“诸位聊一聊想法。” 他望向机械厂厂长。 这个新上任的厂长是所有厂长里最年轻的, 厂长只能说:“我们最近在做全场资产盘点。要盘完之后才能出具体措施。” 其他人忙附和:“是的,我们需要好好盘点一下存货,才能出确切的应对方案。” 第137章 都来问程时 市领导在心里骂开了:程时都不是纺织厂的职工,就在纺织厂边住了几个月,便轻轻松松就为纺织厂拿出这么好的解决方案。 你们天天在厂里,上任时间最短的那个,也有一个多月了还没盘清楚手里的东西,都在干什么? 所以,不是程时太强,而是你们太无能!! 散了会,大家在办公楼外围着胡厂长和服装厂提问。 “听说你们的主意是程时同志帮忙出的,提供了什么提料给他吗?” “提的建议管多久啊。” “以前没打过交道的去问他,他会不会不理我们啊。” 以前这些大厂子压根没把纺织厂,服装厂这种小厂放在眼里。 两位厂长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待遇。 胡厂长被大家“嗡嗡嗡”的声音吵得脑子发晕。 她忙说:“大家不要慌。我能理解大家的顾虑。程时同志同志心胸开阔,一直都说大家都是友军,一起进步才能站得稳。大家只要诚心去,他肯定会帮忙。” 如何算是诚心呢,这就看大家理解了。 聪明的人已经在下面悄悄跟两位厂长打听了。 程时在那边忙着给机床安装新刀具,调整精度,压根不知道这事。 所以听张自强说塑料厂厂长来找他,他也有些懵:塑料厂现在也用不上复杂精密机械,来找他干什么? 塑料厂厂长笑容可掬,就连开场白都跟服装厂厂长的大差不差,程时就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装满钱的信封和聘用证书放在桌上,厂长就直接说:“请程时同志帮忙想想办法。我手下也有一百来号人。” 程时哭笑不得:我一个做机械出身的,现在成了企业战略咨询了。 厂长也不管程时答应不答应,直接说:“我们厂现在主要的产品是,聚乙烯。聚丙烯。前几年大家还觉得比较新奇,塑料桌椅,盆桶这些销量很好。可是这两年,销量差了很多。我们自己也分析了一下,可能是塑料制品太耐用,只要不拿到太阳下暴晒,用二十年不成问题。所以,大家也不需要换新的。而且民营塑料厂越来越多,他们卖得比我们便宜,就抢走了我们大部分生意。” 程时微微点头:“其实我给你的建议和给服装厂的差不多。你们不要总想着跟低端小厂抢生意,要往跟专业更高端的方向做。” 厂长:“是是是。我们也是这么想,可是塑料制品太多了。高端产品需要的机械也很贵,万一跑错了方向,浪费国家外汇不说,还会加快厂子倒闭。导致一百多个工人失业......” 程时最听不得这个了,想了想,说:“我给你提供三个思路。第一,你前面说了,大家都在生产低端塑料产品,很快这些东西就会变成垃圾。所以你们可以提前布局再生塑料循环工艺,跟废品站买塑料垃圾。等到大家都反应过来,你们已经是技术专家了。再生塑料的成本比新料低20%。哪怕就是生产现有产品,这样做也可以降低成本,也值得。具体工艺你们自己去琢磨。” 厂长一愣:“诶,这个可以搞。” 程时:“第二,你们可以锚定某一种塑料,把自己做成专家,而不要大而全。比如中国是个农业大国,你们就生产各种农业用的塑料制品。比如蔬菜大棚的膜,水稻育秧盘这些。先去打听一下,国内有几个这样的厂。他们做得怎么样,如果哪怕是北方有,南方没有。甚至是湘省没有,你们都可以搞。跟全省各大农业生产基地和农业示范园区联系一下。还可以申请农业科研资金,助农资金什么的。” 厂长:“对对对。” 程时:“还有一条,高端产品。现在汽车发展迅猛。需要大量耐高温、高刚性的改性塑料。改性塑料的毛利率是普通塑料的3倍。这三个方向可以分开车间生产。高中低三档产品都有了。还有中国很快就会迎来一个建筑行业发展的高峰期。国内建筑内供水排水用的塑料管生产还很落后。比如PPR管,也就是无规共聚聚丙烯管。” 他这三条随便一条,都是能保塑料厂三十年富贵的主意了。绝对对得起塑料厂给他的这点咨询费。 厂长:“程时同志真是专业,不过这三个都需要时间。比如PPR管的生产,技术门槛就比较高。现在国内在PPR合成技术上主要依赖国外引进,控制精度有限,导致生产出的PPR原料性能稳定性欠佳。”wWW.xszWω㈧.йêt 我只提供咨询,又不是你们厂的技术人员,该怎么实现,那肯定要你自己想办法啊。 我都把饭喂到你嘴边了,你还嫌弃饭很硬嚼不动。 程时抿嘴。 厂长小声:“有没有更快的,能短时间处理掉仓库里积压的产品的法子。我们先要能活下去,才能谈发展。” 这倒也是...... 程时脸色稍缓,说:“那你们就把现在卖不出去的塑料凳子,塑料盆融了,做塑料亚运火炬,盼盼的塑料摆件,最好能按电池会闪光那种,跟玩具厂合作,你们出塑料,他们出电子元件和灯。” 厂长兴奋地站了起来,重重握了握程时的手:“真是太谢谢程时同志了。” 塑料厂厂长刚走,活塞厂的厂长又来了。 程时脸皱成一团:我这是捅了厂长窝了吗?怎么没完没了的?!! 程时一整天接待了五六个厂长,收了一堆红包和聘书,本职工作一点没做。 他哭笑不得,点了点那些红包,加起来都好几千了,比普通工人一年都赚得多。 啧啧,这些人真是被逼急了,不计成本。 只是还没等各个企业拿出可行方案,市领导班子进行了重大调整。 市领导被调离,接任他的是之前的副职。 而且,因为彻查国企倒卖设备的问题有功,蒋郁东又升了一级,正式进入市委核心班子,主管农业和工业生产。 上面火速提拔改革最坚定的蒋郁东。 蒋郁东之前曾选调到乡镇,现在把农业这一块划给他也很合理。 可是工业也划给他,意图就很明显了。 第138章 恨得牙痒 再没有人敢抱有幻想,各个厂都加紧了改制的步伐。 之前还没来向程时问计的,现在也都来了,唯独机械厂的厂长没有动静。 蒋郁东把机械厂厂长叫来谈话:“你是有什么顾虑吗?是副厂长不配合吗?” 新任的厂长叫周新生,三十多岁,脸略扁平,本是西北军工厂的技术人员。 周新生:“他们都很配合。大家都很想挽救机械厂。” 蒋郁东:“那是有什么困难呢。” 周新生:“我觉得程时可能不想帮机械厂。毕竟机械厂曾经那样对待他......” “其实你多虑了。他最想帮的应该是机械厂。不过他这人有个原则,那就是不会主动帮助别人。”蒋郁东恍然大悟点头,然后意味深长地说,“任何人都要先努力自救,再去求助于别人。当年我们的父辈们,西北建设兵团刚入戈壁的时候,连营房都靠自己一块块石头垒起来。现在这点苦难,压根就算苦难。自己找不到出路,就放下身段去求教有能力的人。就算被拒绝了,那也比什么都不尝试要好。” 其实他是有些生气的。他顶着压力,亲自选了周新生空降到机械厂来做厂长,是想着军工厂出身的人兼具军人的刚毅坚韧纪律性强和技术性。 却没料到,周新生这个人太循规蹈矩,而变通不足。 到现在为止机械厂一点自救的措施都没有,就等着上面拨款。 要都是这样,国家怎么救得过来? 周新生站起来:“知道了。保证完成任务。” 他从蒋郁东办公室出来就立刻去找程时了。仦說Ф忟網 程时还在专注于调那两台二手机床的精度,听说周新生来了,他自言自语:“终于来了。我还担心他直接躺平,不来了。” 就算我想拉你们,你们也得把手伸出来才行啊。 周新生在程时办公室坐下,有些惴惴的:“我今天是代表机械厂来向程时同志求教的。机械厂各个车间的人员和设备的情况,其实程时同志比我更了解。转制是肯定要进行的。可是往哪个方面转,我没有把握。” 程时说:“国家对外办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着长远考虑的。就拿最近的亚运会来说。你想想看为什么要办亚运。” 周新生:“简单来讲,就是四点。展现实力,提升形象;发展体育事业,全民健身;加强国际交流合作,促进亚洲团结;拉动经济,促进产业发展。” 程时:“没错,其实这每一点都跟机械有关系,也给机械行业指了方向。” 周新生:“我不明白。” 程时:“第一条展现实力,怎么展现?通过大型场馆,基建。可是大型公共建筑的建设要大型精密机械,但是我们的高端机械的自主研发和生产能力能力欠缺。比如高精度大型塔吊、自动化混凝土泵送设备等关键施工机械依赖进口。第二,全民健身,可是我们的产品稳定性差,只能满足基本使用。场馆里的灯具,羽毛球拍的质量都达不到。亚运结束后,我们的机械产品平均无故障时间肯定要成倍提高。我们想加强国际交流的目的,是要把中国制造的东西卖出去,因为国内的需求基本达到饱和,要转外销。可是我们的创新不够。机械产品设计理念陈旧,创新能力不足,没法吸引外国客户兴趣。连亚洲四小龙都比不上,别说跟发达国家抗争了。最后一条,通过搞这么大型的运动会,让整个行业意识到,我们的机械产业技术水平低,核心技术依赖进口,配套能力不足没有形成产业链。” 周新生:“太多了,我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了。” 这家伙果然有点迂腐。 程时苦笑,说:“你去找一下这次亚运会用到的所有机械,包括进口的,琢磨一下这些机械的精度要求,对材料的要求,你就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发展了。如果再找不到方向,再来问我。” 周新生:“好。” 程时:“其实机械厂还是又很多有能力的技术人员。群策群力比一个人琢磨得到的结果要更全面,更有创造性。如果你们有任何专业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 蒋郁东上任后,立刻批准了纺织厂的改制申请。 胡桂芳来取批文的时候,还特地把程时也叫上了。 因为程时从今天起就正式成为纺织厂的股东,占股百分之十五。 蒋郁东跟胡桂芳重重握了握手:“胡厂长的魄力和觉悟真是无人能及。” 胡桂芳说:“多亏了领导和程时同志的支持,我才有这个底气。” 这意思就是暗示蒋郁东要给支持了。 蒋郁东嘴角勾了勾,问:“你们需要什么支持。” 胡桂芳说:“我们虽然不是国有企业了,但是恳请领导不要抛弃我们。” 蒋郁东:“放心。不会的。毕竟这个企业国家还占了股份。” 胡桂芳说:“好的,有领导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们打算搞外贸产品,还需要研发新产品,可能以后会经常麻烦领导。” 蒋郁东:“好的,我一定全力支持你。哪怕以后我调离了向东市,只要能帮忙的地方,也一定会帮忙。” 离开的时候,蒋郁东对程时说:“程时同志请留步。” 胡桂芳识趣地说:“我在楼下等你。” 等胡桂芳关上门走远,蒋郁东才对程时说:“你最近给几个厂出的主意都不错,好几个厂都活动起来了。非常感谢。” 程时:“主要还是得益于厂长们的积极努力,领导们又很支持。” 蒋郁东:“嗯,继续加油。你的厂子有什么困难也可以告诉我。我打算把你的企业和那些下决心技术研发的国企都列为重点扶持对象,向省里和国家申请一笔研发资金。” 程时依旧不惊不喜,保持着适度的谦逊和礼貌:“谢谢领导关心。” 蒋郁东恨得牙痒,本来想等程时自己诉苦,说程娟有多伤心。 结果程时看上去没有半点打算提及程娟的意思。 第139章 来了个门当户对的 蒋郁东又不能总留着他,只能主动问:“她怎么样了?” 这些日子他忙得脚不沾地。程娟经常下乡,开始搞三农扶持工作。 所以他们基本没机会见面。 只有一次远远看到程娟的身影,都是她来送资料。 为了避嫌,他还要假装没看见。 可是一转身,那身影却像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一样,挥之不去。 程时自然明白他说的是谁,却装傻:“嗯?领导问的是谁?” 虽然他知道蒋郁东是为程娟好,可是不让蒋郁东膈应一下,他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蒋郁东也知道他在故意气自己,有些无奈,说:“你姐姐,程娟。” 程时含糊地说:“还行。不过最近忽然多了很多人追她。” 蒋郁东心里像是滚进了一颗话梅糖,酸溜溜,还硌得发疼。 他想问程娟是什么态度,却又觉得自己这样好像有点可笑,所以只能抿紧了嘴。 程时决定再给他心窝子上来一刀:“一段感情要是不确定能有结果,就索性不要开始。” 蒋郁东攥紧了手。 程时说的很不客气,很残酷,但是很有道理。 如果他不顾一切非要跟程娟成为恋人,最后又不能娶程娟,那对她的伤害将是毁灭性的。 他淡淡点头:“知道了。” 程时咧嘴笑:“其实,这事吧,它也不是死局。事在人为。你要真喜欢她,就想办法。我肯定帮你。” 蒋郁东不置可否。 程时也没打算等到他的回答,直接点头,转身出去了。 像是老天故意安排的一样。蒋郁东晚上回到宿舍,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你记得齐海燕吗?海军那个齐裕民,齐叔叔的女儿。你们小时候常在一起玩,后来齐裕民调去了海军那边之后,你们就见得少了。” 蒋郁东:“嗯。” 蒋和平:“她前两天来这边办事,我见到了她。这丫头现在出落得亭亭玉立,要样貌有样貌,要气质有气质。关键跟我们家算是门当户对。她说前一阵子在穗城见过你。对你印象挺好的。明天她要来向东市,你抽个时间好好招待一下她。” 其实就是齐海燕对蒋郁东一见钟情,蒋家也觉得挺好,就想把他们捏在一起。 蒋郁东自然明白父亲的意思,沉默了一下,说:“我这一阵子比较忙,可能没空。再说向东市是个工业城市,城里没什么值得逛的景点。” 蒋和平声音冷了:“再忙也要吃饭和休息,周末也不上班。再没有景点,公园总是有的。重要的是,你跟她培养感情,而不是去哪里光。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考虑终身大事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哥哥都满地跑了。”小說中文網 蒋郁东只能说:“嗯,知道了。” 周六蒋郁东提前下班,去机场接齐海燕。 齐海燕不愧是军人家庭出身,身姿比一般女性都要挺拔英伟,步伐也更矫健有力。 利落的短发干净清爽,衬托出她那张英姿勃发的脸庞。 今天为了见蒋郁东,她特地花了淡妆,没有穿军装,而是穿了一件时尚的卡其色短风衣。 简约的款式,修身的剪裁凸显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显得更妩媚。 远远看见蒋郁东,齐海燕便掩饰不住眼里的笑。 蒋郁东微微点头,十分体贴地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累了吧。” 齐海燕:“还好。” 近距离看到剑眉星目,轮廓分明的蒋郁东,她的旅途疲劳都消失了。 蒋郁东的父亲也是军人,他身上却有他们这些人身上少有的儒雅之气。 就连说话,也比那些当兵的要更温和,语速更慢。 大概是因为年轻,所以他喜欢穿黑色的中山装,让自己显得更干练沉稳。 不过上次在穗城的交流会上,他按照国际惯例,穿的黑色西装,打着深蓝色领带。 还是上次更帅....... 齐海燕暗暗在心里说。 蒋郁东:“向东市的饭店菜都有点辣,要不我请你吃西餐吧。” 齐海燕:“没关系,我能吃辣。” 远远看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年轻人站在离港大厅里,齐海燕被那张脸吸引了目光。 主要是他个子比较高挑板正,在那一群人里鹤立鸡群,聚精会神仰头看那个机械的样子实在是有点帅。 而且她第一次看到年轻有活力和沉稳两种不同的特质在一个身上结合的如此完美。 齐海燕笑了笑,对蒋郁东说:“我觉得那个小伙子有点眼熟。” 蒋郁东:“嗯,不奇怪。他叫程时,上次跟我一起去穗城那个女同志是他姐姐。他们两姐弟长得有点像。” 齐海燕恍然大悟:“哦,是他。我应该是在报纸和电视上看过他。没想到他真是搞技术的。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他跟那位女同志确实很像。” 蒋郁东自己也有点莫名其妙,直接说他上过报纸电视就好了,为什么会扯到程娟身上去。 路过程时身边时,蒋郁东和程时默契地假装没看见对方。 程时在忙着听人讲机械的故障。 蒋郁东也不想打搅他。 等蒋郁东走远,程时才若有所思瞥了一眼蒋郁东的背影:嗯,这是放弃了,转向门当户对的女人了吗?挺好的。 蒋郁东努力显得热情,可是毕竟是个不喜欢说话的人,说不了两句就静下来。 齐海燕成了话题主导。 吃过饭,把齐海燕送到酒店,上了回宿舍的车,蒋郁东有一种从拘留所出来的感觉。 他上了车,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忽然就涌起一个疑惑:出差那次,他和程娟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也没有觉得像刚才那样拘谨和痛苦。 他跟齐海燕明明还是老相识...... 次日蒋郁东从宾馆里接了齐海燕。 蒋郁东今天换了休闲一点的运动外套和POLO衫。 本来说去逛公园的,但是公园实在没什么看得,而且人又多。向东市虽然是个重工业城市,周边却有很多山。 这些山风景美丽,还有深厚的人文历史底蕴。 他不想自己的个人生活沦为这些人下个工作日的谈资,于是决定带齐海燕去爬山。 第140章 孤军奋战 蒋郁东挑了个最近且有名的,一早就开车带齐海燕过去。 齐海燕:“不用特地跑那么远,附近走走就好。” 蒋郁东:“没关系,我平时也没时间来游玩,借这个机会一起转转。” 齐海燕瞥见路边的稻田和稻田间耸立的小山包很惊讶:“这里的山真有意思。每一座都像窝窝头一样。” 蒋郁东说:“这一片是丘陵地貌,形成了许多小型的盆地和谷地。盆地内水源充足,往往成为人口聚居和农业发展的重要区域。当地群众一般在盆地种植水稻,大蒜和豆类,丘陵上种植油茶和柑橘。等下我们去的那一片是山区,山脉地势起伏较大,坡度陡峭,山间沟壑纵横,水流沿着地势下切,形成了深邃的峡谷。爬到山顶看山下丘陵,特征就更明显。” 这是他从昨天到今天跟齐海燕说得最长的一句话。 齐海燕忍不住笑了。 蒋郁东:“以前选调去附近的乡镇,所以对这一块比较熟悉。” 齐海燕点头:“我知道。听说你工作很认真负责。男人认真工作的时候最帅。” 车子停在山脚,蒋郁东和齐海燕沿着石阶一路往上。 山脚的坡地上全是橘子树。 圆溜溜的橘子已经很饱满,就等着一场霜降,便可以染上金色,为农户创造收益了。 蒋郁东很是欣喜。 今天天气有些热,蒋郁东脱了外套,始终跟在齐海燕身后三步范围内,一步范围外。 远处忽然传来一个温柔而略带嘶哑的声音:“村长,我们这个助农资金不是诈骗,是国家帮助农民的政策倾斜。” 蒋郁东听见声音立刻停下脚步,转头寻找那声音的来处。 远处果树下,有个带草帽挎着水壶背着双肩背包的苗条身影背对着他们站着。 蒋郁东一眼就认出那是程娟。 向东市下面的各个县,之前种水稻的比较多,这两年开始,省市两级政府都鼓励农户们把荒山开出来种果树和其他木本经济作物。既可以防止水土流失,改善生态环境,还能创造经济价值。 所有,各类果园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为了解决果农的后顾之忧,今年起开始推行助农资金。 那个满脸皱纹的村长说:“我们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粗人,不知道什么资金,什么贷款。反正有多少钱,干多少事。” 程娟:“可是有了钱可以买优质果苗,比如你们现在种的蜜橘偏酸,如果用一半土地改种良种蜜橘和冰糖橙,保证今年的收益情况下,还能让以后未来收益更高。改种良种果树,还能得到农科院,农业大学教授的指导。就算是接着种现在这种,有了助农资金,购买肥料和农药也可以买到更优质的。” 村长:“不用了。不用了。” 程娟:“你们只要申请的人多,我可以想办法帮你们修一条灌溉渠,比你们自己挑水来灌溉要省里的多。以后如果果园继续扩大,申请更多资金,还能修路下山,把水果尽快运下去。” 村长:“哎呀,你这个妹子,怎么这么烦人。你一个姑娘,又说不上话,不要乱许诺。你这么卖力,是不是我们申请了资金,你就有奖金啊。” 程娟:“不是的。我是.......” 村长:“别说了,别来妨碍我干活。” 程娟有些沮丧,拿了一张名片,放在树杈上:“你要是有需要,就打电话给我。” 蒋郁东的心忽然钝钝的疼了起来。 他知道这个助农资金推行起来比较困难,但是不知道这么困难。 眼界决定了行动,农户们大多比较保守,生怕被骗,所以不敢申请。 程娟嗓子都哑了,也不知道已经这样试图说服果农多少天了。 程娟转身,低头往路上走。 齐海燕惊讶地小声说:“哎呀,原来是她。” 程娟这才看见蒋郁东和齐海燕他们,一愣,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过来打招呼。 齐海燕抿嘴笑,主动朝程娟挥手:“程娟同志。” 程娟只能过来了,点头微笑跟他们两打招呼:“齐首长好。领导好。” 齐海燕:“哎呀,你竟然还记得我。” 程娟:“是,上次在穗城的会议上,您给过我一张名片。” 齐海燕主动伸出手跟她握手:“程娟同志真认真,周末也在工作。” 程娟脸上泛起红晕:“果农没有周末的概念,所以,我们的工作也不敢停。” 齐海燕恍然大悟,点头:“这倒是。” 程娟看了看表,说:“不好意思,两位领导,我要赶着去下个村子。” 程娟匆匆忙忙离去。 齐海燕望着她的背影感叹:“上次看见她,我还以为她是湘省哪个书香门第,大户人家的子弟。” “大户人家”这几个字刺痛了蒋郁东的心。 毕竟他从来没有想到,这几个字,有一天会成为他的束缚。 蒋郁东攥了攥拳,暗暗吸气,平复情绪,说:“接着往上走吧。” 虽然接下来他依旧有问必答,可是齐海燕却觉得他比刚才要冷淡了好多。 她自己都有点莫名其妙。 往上走,还有很多果园,可是却没有再见到其他信用社或者银行的职员在宣讲助农资金的事。 倒是可以看到每个果园都有程娟留在树杈上的名片。 一看就是程娟一早就来过,却都碰了壁。 “孤军奋战。” 这个词闪过脑海,蒋郁东更觉得像是有一团黑云郁结在胸,让他极其压抑和愤怒。 信用社的人都死绝了? 就让一个姑娘家独自担此重任?!! 到了山顶,蒋郁东看着下面的大好河山,心情稍微舒展一点。 两人都没带水,也没想到一路上来连个小卖铺都没有,嗓子都渴得冒烟了。 看见另一边的山腰上好像有有个村子,便商量着去哪里讨点水喝,顺便借电话给司机发条传呼短信上,让他把车开到这边来接他们。 从这条山路下去,蒋郁东发现这边种的是油茶。 比刚才植被茂盛的景象不同,这片山坡基本上没有野生多年生树木,全是草本植物和后来补充的油茶树。 他停在山路上,转头看着结满青色小果子的树,站在那里琢磨这件事。 第141章 问题的根源 就连一个山头的阴面阳面都种了两种作物,压根就没法形成规模化。 而且就算一个村里种的果树,都分了好多种类。有的种蜜桔,有的种柚子,有的种橙子。 蒋郁东记得这两个村应该是隶属同一个镇子的,却各自为政,明显镇领导和村长都没有好好组织和规划。 这个村子虽然偏僻却明显历史悠久。 村子外的古老残破的石牌坊,随处可见的古树,村子里被鞋底磨得锃亮的石板路都是时间留下的痕迹。尛說Φ紋網 想来村子所在后面的山坡,以前也是郁郁葱葱,树木繁盛。 村民的祖先才会来这里定居建村。 几十年前,因为历史原因,人们把山上的树都砍了去炼钢铁。 后来一来是经济不允许,二来也确实是不重视这个问题,所以一直没有补种。 失去了植被的保护,雨水把表面肥沃的土壤全部冲走,底下的岩石裸露出来,上山风化的石头滚落下来,日久天长就形成了碎石遍布的荒山。 齐海燕指着村口合抱的古樟树:“我发现湘省的村子,都喜欢在门口种香樟树。我老家都是种国槐,栾树或者枫树。枫树,秋天的时候枫树红彤彤的挺好看。” 蒋郁东大概也觉得自己冷落了齐海燕,一口气说了许多:“嗯,粤省喜欢种凤凰木,夏季红色大花,满树如火,既好看也能乘凉。或者种榕树,喜阳、耐水湿,根系发达抗风能力强,树冠圆盖形,树姿壮观。夏日乘凉是一绝。中国幅员辽阔,民族众多。各个省的村庄在村口种植的树都各有特点。黑省喜欢种耐寒的针叶树,比如常绿的红皮云杉、鱼鳞云杉,让白雪皑皑中也有一抹绿色。” “川省则偏爱银杏,夏季葱郁,秋来满树金光,冬至萧索雪白。滇省的蓝花楹每年花期时,蓝紫色的花朵盛开,如梦如幻。” “湘省的传统是种樟树,让游子们看到那棵栓满了红绸,亭亭如华盖,苍苍如长者的大树,就知道回家了。” 程娟正从村子里面出来。 看得出来,她又碰壁了,一边走一边皱眉琢磨着什么。 蒋郁东盯着她,不由自主停下了说话。 齐海燕发现她手里多了一瓶纯净水,想必是水壶的水喝完了,在附近买的,便问:“程娟同志,好巧,你在哪里买的纯净水。” 蒋郁东也看到了,还是他之前在穗城喝过的那个牌子。 “哎呀,好巧。”程娟从沉思中惊醒,抬头一笑,指着身后,“这个村的小卖部有卖。我带你们去。” 把他们领到小卖部,她就要走。 蒋郁东说:“你等一下。” 程娟不知所以,只能尴尬地站在旁边等着。 蒋郁东用小卖部的电话拨了传呼台的号码,等着接通的时候买了三瓶水,给了程娟和齐海燕一人一瓶。 因为他右手拿着电话,光用左手也拧不开,便习惯性地把那瓶水的盖子朝程娟伸了过去。 程娟鬼使神差,顺手就帮他拧开了,然后立刻意识到这样有多暧昧,忙又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 蒋郁东一边喝水一边跟传呼站接线员说话,挂了电话才发现气氛有些微妙,迅速回想,也醒悟过来。 他淡淡地对程娟说:“不好意思,忘了是休息时间,本来不该麻烦你的。” 程娟立刻接收到他的暗示,忙回答:“领导客气了,领导请我喝纯净水,我替领导拧瓶盖也应该。” 齐海燕平时也是个被人环绕,有人帮忙拎包和倒茶的人,所以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只跟程娟说:“跟你说个笑话。我们今天没带秘书,连水壶都没带。” 程娟微微笑着点头。 齐海燕可能真的觉得好笑才这么说,却无意间提醒了程娟一个残酷事实:他们之间的身份差距。程娟是帮人拧瓶盖的人。而她和蒋郁东想喝水,就会有人拧开瓶盖递给他们。 程娟不打算继续这么尴尬地在这里待着了,问蒋郁东:“领导还有什么吩咐吗,要是没有,我要走了。” 蒋郁东:“你是不是要回市里,这里的班车应该很少,我捎你一程。” 程娟:“哦,谢谢领导的关心。不过我下午还要再去两个村子,没那么早回去。领导先走吧,不用管我。” 她向齐海燕点点头,转身就走。 背影那么决绝。 蒋郁东脑海里突然浮现程娟上次在穗城时生理期痛到脸色苍白,却忍着不出声的样子。 他握紧喝剩的纯净水瓶,瓶盖硌疼了掌心:你这人有时候就是太倔,太要强了....... 我叫你暂时远离纷扰,来宣传推广助农资金,没说让你这么拼命啊。 他到山下找了个饭店,吃完饭,对齐海燕说:“不好意思,我今天都到这里了,发现了一些问题。想顺便走走,调研一下。要不你先回去。” 齐海燕笑:“没关系,我跟你一起。有什么事还有个照应。反正这里风光这么好,走起来不累。” 蒋郁东不好再说什么,不然就像是在赶她。 他们怎么说也是世交故知。 蒋郁东叫司机追上了程娟,打开门:“程娟同志还是上来吧。” 程娟有些诧异,弯腰问:“领导不是回去了吗?” 蒋郁东:“我打算下午挨个走访各个村。你跟我一起去听听农户的意见,就知道为什么贷款发放不下去了。” 程娟想了想,说:“好。” 她这样的效率确实太低了。 村长见领导来了,纷纷吐露自己的顾虑。 农业都是靠天吃饭,果树又要种几年才能挂果,风险太大,所以不敢贷款。 这里交通不便,水果又不能放太久,所以只能卖到附近。 大家都种一样的水果,更卖不出去了。很有可能辛苦一年,最后种出来的果子都烂在枝头,所以更不敢贷款来扩产。 蒋郁东默默听着,程娟则在一旁记录,心里一边暗暗感叹:我果然是没有了解到农户的难处。难怪说了那么多也没有人理会。还是要找出问题的根源才能事半功倍。 蒋郁东总是等大家说完后,才说:“大家的顾虑和困难,我已经充分了解,一定解决这些问题。” 第142章 不属于我的人 齐海燕跟着他们进了第一个村子,就暗暗皱眉。 村里的空气里弥漫着各种奇怪的味道,那是猪牛鸡粪和各种粪坑的混合味道。 到处是泥和浑身长跳蚤的狗,实在是脏。 农户家里的地都是用土夯实的。 竹子做的椅子,一坐下去就“嘎吱”响,好像随时会散架。 蒋郁东知道她不习惯,到第二个村子的时候,便跟她说:“你在车上等我们吧,或者附近转转。” 齐海燕也没有坚持。 一下午很快就过了。 看着太阳西下,蒋郁东说:“回去吧。坐我的车,回城的班车早没了。” 程娟的嗓子已经哑了:“没事,不麻烦领导。我随便找个认识的农户家对付一晚上。” 你是不知道独自住在陌生的乡下,对于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而言有多危险吗? 蒋郁东眯眼看着她,冷冷地说:“嗯,你回家后要把笔记整理一份,明天早上交给我,最迟明天下午我要召开关于助农资金的会议,你跟理事长一起参加。” 虽然誊抄一遍谈话纪要只要半小时,可是从这里坐公家车回市里要两小时。 如果程娟不跟他坐车回去,明天铁定没法把资料交给他。 她觉得蒋郁东是故意的。 可是蒋郁东是上级领导,她没有办法,只能回答:“好。” 蒋郁东放柔了声音,说:“嗯,回去吧。” 程娟低头默默跟着他,自觉地上了副驾驶座。 蒋郁东对齐海燕满怀歉意的一笑:“不好意思,让你等那么久。下次你来向东市玩,我再好好招待你。” 齐海燕说:“没关系,我说过,男人认真工作的时候最帅。” 程娟支着下巴望着车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蒋郁东知道她今天累得够呛,嗓子都哑成那样了,所以没跟她说话让她能休息一下。 其实程娟觉得很尴尬,所以在装死。 她又不迟钝,怎么会看不出蒋郁东和齐海燕来爬山是在约会。 结果从早上起,她就不停地遇见他们,最后还开始跟蒋郁东一起调研,搞得好像她在故意当他们电灯泡一样。 天黑了,车子才进了向东市。 程娟忙指着前面对司机说:“麻烦您把我放在公交车站就好。” 管它有没有公交车,哪怕走回去都好。 蒋郁东没说话,等于默许了。 司机靠边放下了程娟。 程娟郑重道谢。 齐海燕点头微笑回应,没等车子开远便说:“郁东,昨晚上那家的菜挺合我胃口的,今晚还去那家吧。” 蒋郁东身子微微一僵硬,微微点头:“好。” 他下意识望向倒后镜中的程娟。 她正抬头看着车站里的公交车时刻表,孤单的影子被路灯拉得长长的。 蒋郁东耐心陪齐海燕吃过饭,送她回酒店,在门口说:“齐海燕同志。非常感谢你来看我。不过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齐海燕一愣,羞恼和伤心涌上心头,攥着拳,努力平静地说:“我们才相处了不到一天,真正说话时间还不到四个小时,下结论是不是有点太仓促了。” 蒋郁东摇头:“喜不喜欢一个人,其实不需要很久时间才能发现。齐海燕同志也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虽然我们做不成恋人,依旧可以做朋友。以后你出差到这里,依旧欢迎你来找我。” 这等于就是在说,我不喜欢你,再多时间相处也没有用。 你死心吧。 齐海燕苦笑,问:“是因为程娟吗?” 蒋郁东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他明明掩饰得很好,齐海燕是怎么看出来的。 齐海燕轻叹:“有人说,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就算你捂住嘴巴,它也会从眼里跑出来。你自己没有发现,你望向她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和眼神都会变得格外温柔。” 蒋郁东微微点头:“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一点,我以前真的没有察觉。” 齐海燕:“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这么输给她。” 一个信用社的员工,一个机械厂工人的女儿,凭什么赢我?!! 蒋郁东:“你那么优秀,会找到比我更适合你的人。” ------ 程娟到家的时候都快十点了,饿得前胸贴后背。 程时很惊讶:“诶,姐,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要回来早就回来了,毕竟晚了就没班车了。 程娟累得有气无力,脸色发白,指着嗓子,示意自己嗓子哑了。 程时忙倒了一杯凉白开给她。 蔡爱萍则起身给程娟热饭菜去了。 程娟猛灌了两杯水。 程时问:“是蒋郁东送你回来的。” 想来想去,程娟这么稳妥的人,绝对不可能这么晚还坐别人的车。 程娟犹豫了一下,点头。 程时皱眉:“那怎么会那么晚。” 那混蛋不是在跟别人谈恋爱吗? 又这么晚跟程娟在一起,是几个意思? 程娟只能哑着嗓子解释:“在山里遇上了,他就捎我回来了。”尛說Φ紋網 程时何等聪明,立刻就反应过来。 蒋郁东是带机场那个女人去爬山,路上遇见了程娟。 刚才也没听见蒋郁东的车到楼下的声音。 加上按照时间推算,蒋郁东是把程娟放在城里另外一侧,然后让她自己坐公交车回来,所以程娟才会这么晚到家。 他有些生气:这混蛋真是太没责任心了。 这么晚了,让女孩子一个人坐公交车跨越整个城市回来。虽然不方便送回家,也好歹把我姐放到离家近一点的地方。 你最好别后悔回头来找我姐姐。 不然我肯定不让我姐姐跟你在一起。 说话间,蔡爱萍已经热好了饭。 程娟吃了几口,脸色才缓过来,说:“饿死我了,中午我就吃了个鸡蛋和玉米。” 程时更生气:草,姓蒋的,你这么对我姐姐,等我逮着机会,高低要折腾你一次。 他瞥见程娟眼底的落寞,干咳了一声,问:“你看到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会不会心里不舒服?” 程娟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嗯,有一点。就好像你看到一盆名贵又漂亮的花摆在别人家阳台上,心里总会有些遗憾。不过,既然已经是别人的,就算再喜欢,也不能起贪心。那样是不道德的。” 第143章 他在想什么 程时:“嗯,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天下好男人多的是。不属于你的,连多看一眼都是浪费。” 程娟笑:“是,我条件又不差。再说,实在没有合适的,那我自己一个人过也挺好的。” ----- 程娟喝了蔡爱萍弄得清热解毒的草药,早上喉咙就好一些了。 她抄完了昨天的纪要,跟理事长汇报了昨天偶遇蒋郁东的事,好让理事长临时通知去开会时,也有个心理准备。 理事长叹息:“真是巧了。也好,让蒋领导知道了我们的难处。那就等着他的秘书通知我们去开会吧。” 程娟给蒋郁东送纪要过去,本来是要交到沈伯昭手里。 因为程时的缘故,加上程娟跟沈伯昭也常打交道,所以他们比较熟络。 今天沈伯昭却不在,据说是被派去送齐海燕去机场了。 她委托其他人转交,可是办公室其他人说,蒋郁东今天上午没安排别的会面,还交代说他在等一份很重要的资料,不管谁来送资料必须亲自交他手里,以免出差错。 程娟只能硬着头皮去敲蒋郁东办公室的门。 里面传来蒋郁东的声音:“进来。” 程娟打开门,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只是那种压迫感,在蒋郁东看到她那一瞬间便消失了。 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 她这么安慰自己,双手把资料放在桌上:“领导,这是那天调研的纪要。” 蒋郁东点头:“好,辛苦了。你嗓子好些了吗?” 程娟:“好了。” 其实听上去还有些嘶哑,不过好歹能说话了。 蒋郁东:“嗯。你准备一下发言稿,这一次会议上,你要把那天你自己遇见的和后来我们听到的情况都仔细讲讲。” 程娟:“知道了。” 蒋郁东明显感觉到了程娟的疏远而尊重的态度,比前一阵子他在人前故意对她冷漠的时候,还要疏远。 现在已经能彻彻底底回到了下级对上级最普通的态度。 他忽然意识到这恰恰说明了,程娟对他动了心。 因为被他冷落,被大家误会的时候,她都没想过要讨厌他,疏远他。 齐海燕说得没错,爱是藏不住的,就算捂住嘴也会从眼睛里溜出来。 蒋郁东的心情刹那间就好了起来:“你回去好好休息,会有人通知你开会时间的。” 他算着父亲晚上会打电话来,所以在宿舍的电话边等着。 蒋和平努力隐忍怒气:“你怎么能那样跟齐海燕说话。” 蒋郁东:“既然不合适,何必浪费别人的时间。她身边优秀的同龄异性应该不少。我回绝了她,她才好尽快转移目光。” 蒋和平:“是为了那个程娟吗?” 蒋郁东:“就算没有程娟,我跟齐海燕也一样不合适。感情的事情,又不是挑干部,条件合适,就能上。” 蒋和平:“混账,你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 蒋郁东:“你跟妈妈也是自由恋爱结婚。我的婚姻我说了算。要是自己枕边人都不能由自己决定,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有再大的权利,再多的钱,也没用。” 蒋和平一哽:这特么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这意思是,我不顺着他,他就不活了,也不上进了。 蒋郁东接着说:“请父亲不要为难人家一个女孩子。我喜欢她,是我的事。我没有错,她更没有错。我要娶不到她,就终身不娶。我一向说到做到。” 蒋和平气得手抖:当初他说不靠家里,也要从基层一路上来,这几年再苦再难没向家里说过一个字,求助过一次。 连他都担心自己最疼爱的这个小儿子会把自己累死在乡野间。 结果蒋郁东硬是凭着自己的资格,被破格提拔。 当然也不排除有人知道他的背景。 但是那也只能让别人不敢打压他,还不至于让别人主动提拔他。 蒋和平哼了一声:“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娶到她。” 听说那个程娟都是挺有眼力见的,最近都在避开蒋郁东。 蒋郁东再喜欢别人,别人不接受,也是白搭。 ------ 程娟回去准备好了发言稿,天天在市联社办公室里坐着等蒋郁东叫她开会,往外跑的工作就放下了。 连同事都笑她这两天转性了。 结果等了两天,也没等到通知,程娟觉得挺耽误事的。 她心里直犯嘀咕,晚上问程时:“你帮我揣测一下蒋领导的想法。他一向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这一次这么拖拉,是有别的原因吗?或者他压根就不想开这个会。”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个弟弟是人精中的人精。 所以就算全世界都看不明白,他肯定能。 程时哼了一声:“能有什么想法,不过就是让你好好歇几天,不然开会的时候连说话都说不出来。” 程娟恍然大悟:“有可能,还是你通透。毕竟我是最了解情况的人。他需要我在会上多说一点。” 程时说:“明天沈伯昭多半会打电话给你,随便找个理由来跟你说话。只要确认你嗓子恢复了正常,他就立刻会通知开会。” 次日程娟接到沈伯昭电话的时候,暗暗感叹:这个小子真是神了。 沈伯昭:“啊,我是来通知程娟同志下午开会的,其他人等下也会去去通知。只麻烦程娟同志帮我跟程时同志说一声。领导要他务必参加,不能缺席。” 这句话证实了程时昨天的猜测。因为一般通知开会是从级别最大的开始通知,并以他的时间为准。 而沈伯昭刚才的意思分明是:你好了,那就可以开会了。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其他人我还没通知。 程娟挂了电话表情复杂的望着程时:“好消息是,你猜对了。坏消息是,你也要去。” 程时一听,立刻骂骂咧咧:“他有病吧。我一个搞机械的,农业板块开会,叫我去干什么?当吉祥物吗?我还要忙着琢磨怎么用国产的这点三流原件手搓一流数控机床呢。” 程娟忍不住笑了:“别炸毛。你就当是去支持我的。” 程时想了想:“行。那帮老头子是挺喜欢欺负人的。” 第144章 那个花瓶 下午参会的,不单单有银行里负责助农资金的人,还有市里农业局的人,更有许多生面孔,坐满了一个中型会议室。 蒋郁东说了几句就让程娟发言。 那些官员们压根没把这个信用社的小员工放在眼里,都在低声说话。 大家觉得蒋郁东叫她先发言,多半是想给这个漂亮女人一个露脸出风头的机会,所以都有些不以为然。 程娟也是跟着几个领导出去参加过无数大会议的人,虽然刚拿到话筒时有点紧张,但是很快就镇定下来。 她不出声淡淡扫了一圈,等大家静下来。 大家一看这样,都不好意思在说话了。 然后程娟开始字正腔圆,不紧不慢地讲。 她没怎么提及自己碰的壁,受的委屈,只着重讲了果农们的顾虑和难处。 场上更加安静了。 大家没有想到,这个“花瓶”竟然还有几分料。 很多人隐约觉得不妙:毕竟程娟说的很多事情,他们也是第一次听说。 这就足以证明他们失职和懒政。 最后程娟说:“除了刚才那些。我这几天还查阅了一些资料,柑橘在果实膨大期需水量最多。充足的水分供应能保证果实细胞的正常分裂和膨大,提高果实的产量和品质。不然就易出现小果、畸形果。成年柑橘树每天每株的浇水量约为20-30升,” “我们市的柑橘膨大期就在最近,也就是8-9月。而这个时候刚好是本地雨水较少的时候。除非台风过境会带来大量雨水。但是台风又会造成果实被打落,积水。旱季这两个月,果农平均每种两棵果树,就要从山下水源地挑1担,也就是50升水上去。但是修水渠或者灌溉管道,需要的钱比较多。这也是大家不愿意多种果树的原因之一。油茶树的果实膨大期也是这两个月。所以情况相似。解决灌溉的问题是当务之急。我说完了,谢谢各位领导耐心倾听。” 蒋郁东似笑非笑扫了一圈下面:“这还只是周边几个镇的问题,我还没有下到,向阳市的四个县区去了解情况。你们有什么感想?” 其实他很想骂娘。小說中文網 一个城里信用社女职员都能看出来的问题,为什么这些整天待在乡下的人,发现不了? 或者说,他们发现了,不想干活,就假装没看到,还瞒上欺下。 农业局的领导干咳了一声:“啊,程娟同志讲得很好啊,提供了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信息。我作为农业局的主管领导,要先自我检讨一下,我们下基层的次数不够多,不够贴近百姓。所以没能及时了解这些情况。” 反正先自己认错,蒋郁东就不好再骂他们了。 蒋郁东没出声。 局长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说:“接下来,我们局会组织人员,多下基层,到各个县镇跟百姓们打成一片。” 蒋郁东皱眉:“这些空话就不要说了,说点有用的。自从省里决定开展助农政策之后,一共发出去了多少助农贷款,都用在了哪些地方,你们知道吗?” 局长有些慌,结结巴巴:“这个项目才开始没多久,有些数据还没又收集反馈上来。” 蒋郁东没有留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说:“每季度末,乡镇都会统计农作物的各种数据,包括果树。这个计划从春耕就开始执行,已经跨了两个季度,就算第二个季度的数据没出来,第一个季节的也应该出来了。” 局长意识到自己现在说多错多,只能低头:“是我失职。” 蒋郁东问乡镇干部:“你们说说看,知不知道自己所在乡镇,助农资金发放的情况。” 乡镇干部有些含含糊糊,有些磕磕巴巴念了几个。 有些索性说:“没准备这些数据。” 蒋郁东气笑了:明明前两天就通知了他们要开一个关于助农资金的会议。 这些人当耳边风....... 他又望向各银行的负责人:“我叫你们准备的数据准备了吗。” 银行的负责人被他冷冽的气息,吓得结结巴巴。 一个接一个的说:“我们只有发放贷款的数据,但是没有统计最后贷款的用途。” 蒋郁东微微点头:“行,你们分乡镇把发放贷款的数据念给领导们听听。” 各个银行念了不到十分钟就念完了。 不是乡镇数量少,而是发下去的少,没什么好念的。 他们念完,蒋郁东垂眼坐着。 大家大气不敢出。 会场上的气氛冷得像冰。 这会儿大概只有程时心情愉悦。 就是这帮人不干活,导致下面的乡镇,包括他的老家,长期贫困。 现在旁观领导训人,真是出了一口恶气,不要太爽。 要是有把瓜子就更好了。 蒋郁东终于出声说:“刚才程娟同志说的一点很重要,那就是灌溉。不但是这个季节的柑橘油茶,明年的桃李杏也一样要灌溉。所以先把这个做好。关于解决灌溉问题,大家有什么法子吗?” 这个助农资金是他和省里去中央费了老大劲儿申请下来的。 虽然他也有私信,想干点成绩出来。可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提振向东市的乡村经济。 他在乡下锻炼的时候深刻意识到,农村人口面积还是占绝大多数。 农村富不起来,年轻人都往城里跑,就会越来越荒芜。 可是上面给的政策再好,下面不好好执行,也是白搭。 现在的情况就是有钱都用不出去,真是气得他吐血。 蒋郁东缓和了神色:“我今天不是要来追究责任。可是问题确实存在,大家要重视起来,群策群力,商量出切实可行的行动方案。从市联社理事长开始,往右转一圈,各部门的头一个一个说。不能重复前面人的话。每人都要依照自己的职位,提出短中长计划,偏重中短期,兼顾长期。限一分钟。别说废话空话。” 这就是突击考试,真是一点复习时间都不给啊。 大家都很慌,开始默默数自己所在的位置。 按这个顺序农业局是除了程娟程时蒋郁东以外最后一个发言。 第145章 真正想找的人 局长开始在心里狂骂:卧槽,你还不如骂我们一顿呢,办法就那么几个,前面的都讲完了,我还讲个屁啊。 理事长知道自己肯定跑不掉,所以一早就想好了。这会儿,他清了清嗓子,就开始讲:“首先,我要替市联社感谢我社员工程娟同志踏实认真的工作态度。这种同志不该被埋没,必须放到更重要的岗位上去让她发挥更大的作用。我要代表市联社向程娟同志道歉,我们没有意识到这个工作的困难性,投入的人力物力远远不够。” 这几句话是实话,但是也有点谄媚的意思。可是他明显感受到了蒋郁东对程娟态度的改变。 如果之前是明降暗升,现在就明晃晃的在托举她,连装都不装了。 蒋郁东是谁?别人不知道,理事长了太清楚了。 各行各业,包括银行业的核心圈里都有他们家的人。 蒋郁东完全可以舒舒服服在京城里从部委作起,却偏要到最穷的农村来。 他**亮节,勤奋低调,但是并不代表别人可以看清他。 这里任何一个人得罪他,就意味着自己的职业生涯最轻止步于现在,最重……就没底了。 而且他刚才也意识到了一个严重问题:这么大的地方,他只派了程娟一个人下去。 蒋郁东叫他把程娟派去干这个,没说让程娟一个人去干这个。 往小了说,是给程娟穿小鞋。 往大了说,是市联社不重视这项工作,对上级领导阳奉阴违。 蒋郁东虽然没有明确的表示,可是也没打断理事长,其实就是赞同了。 理事长接着说:“所以,我社的短期计划,派出更多的人下到田间山头宣传。同时,我社将全力满足县乡镇提出来灌溉资金合理要求,简化审批程序,把资金尽快发放下去确保今年的灌溉。长期来看,我们讲提前跟县乡镇相关部门拟订明年开春的资金需求计划。” 然后这些人一个接一个发言。 态度比刚进来的时候端正多了。 有些说修水渠。 被建设局否决了。投资太大,工期长,今年肯定赶不上。 有人说搞人工降雨,还可以控制雨量,一炮上去一大片全浇了,最省事。 结果又被气象局否决了。 气象局说:这个季节少雨的意思是没有雨云,而不是有雨下不来。而且都说了要天天浇水了。总不能天天搞人工降雨。那个东西一千一炮,成本比修管子还高。 有些说雇下岗职工去挑水。 劳动部门跳起来说:下岗职工也有尊严,又不是劳改犯,还去农村挑水!?再说往返交通谁来解决?住在农村谁解决食宿?这么搞下去又成上山下乡了。 也有人说铺供水管上山。 供水局否决了,水费谁来出?再说每年就用两个月,而且这两个月还不是天天用。放久了白铁管全部都会锈蚀完。再说,现在有些偏远地区,连农户家里都没通自来水。 这法子就等同于为了吃完剩饭杀了家里的一只正在下蛋的母鸡。 又有人说在附近打井抽水灌溉。 地质局冷笑说:“你知道荒山是什么意思嘛?就是风化层浅,地下水少,植被长不茂盛。我们现在是人为改造,所以要挑水去浇灌。就算下面有水,打井也要打到岩层的潜水层。没有电机根本抽不出来。电机的钱谁来出。山上哪里来的电?估计前面铺水管子的法子需要的资金还更少一点。” 大家吵得不亦乐乎。 最痛苦的是沈伯昭,因为这种会议纪要乱七八糟的,根本没法写。 最后终于转到了程娟这里。 大家都盯着程娟,心里冷笑:你把天捅破了,我们倒是要看看你能说出个什么好法子来。 就算你能说出点东西,我们也有办法叫你难看。 就不信,蒋郁东还能捂住我们的嘴,不让说话。 程娟说:“我考察了几个村子。附近都有之前修的水渠或者自然溪流。如果把水渠修整一下,重新利用起来,把水引到附近。短期内可以缩短农户挑水的距离。中长期来说,因为向东市分明显的干湿两季。所以可以在附近修雨水窖,把雨季的雨水,地表流水存起来。用于旱季和晴天的浇灌。这就是我的浅见。我在这方面毕竟不是专业人士,让领导们见笑了。” 截止现在,这个法子是最省钱且可行的。 大家一片沉默:我去,还真的被这女人给比下去了。 有人还挣扎着说:“修水窖也要钱……” 这已经是在鸡蛋里面挑骨头了,所以那人越说声音越小,最后沉默了。 程时在心里暗暗喝彩:“不亏是我姐姐。这些天你起早摸黑在乡下转悠花的时间果然没有白费。你这就叫因地制宜。这些整天坐在办公室的人怎么可能看得到这些。”Www.XSZWω8.ΝΕt “很好。”蒋郁东微微点头,然后转向程时,“你说说。” 大家早就看不惯这个一直幸灾乐祸在旁边看热闹的家伙,现在听蒋郁东向他发问,本来低着头装死的人全部抬起头,望向程时。 程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妈的,看热闹,看到自己身上来了。 我还以为自己是背景板,工具人。 现在我才算是看明白了,这帮人都只是来挨骂的,你真正想要拉出来想解决办法的人只有我。 他干咳了一声,说:“我赞成程娟同志的做法,并且有个法子可以更省力。可以在最低处修大蓄水池或者井,然后用水泵抽上山,这样小山头只要一个电机一个水池就行。山脚接电也方便。抽上来的水,用塑料管输送浇灌到每棵树下。塑料管只要不被紫外线直接照射到,保用十年不会出问题。加工安装都比白铁管快。” 有人小声说:“除非每根支管上装阀门。每次开水泵前打开那些阀门。不然一百多米的落差水泵一停,管子里的水倒流,叶片反转,产生水锤效应,一次就把水泵损坏了。” 还有人说:“那开一次水还得派人去开阀门。一个山头那么多阀门……” 第146章 忽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程时:“只要在水泵前安个止回阀,什么都解决了。一个不够就两个,分段安装。” 其实还有更先进的,那种压力阀。每棵果树边安一个。 管道里的水压力一上来,就会把阀门冲开喷水。 压力一低于某个值,阀门就会自动关闭,跟高压锅顶上的安全阀一样。 只是,他意识到在现在这种技术条件下,他说得越多,给自己挖的坑就越大。 这个人对程时的质疑像是打响了一声发令枪,让场上所有人都奔着程时来了。 毕竟大家不好对程娟一个女人太过分,对程时就不用手软了。 果然又有人说:“国产的止回阀也承受不住这么大冲击力。” 程时:“这个问题我可以解决。” 那人默然了:忘了这小子是机械专家了。 还有人说:“国产的塑料管现在还达不到这种要求。进口的很贵。” 程时:“国产的PPR不行,就先用硬质聚氯乙烯管,反正是用来运输冷水不怕。以后经济条件好点,PPR价格降下来,再换也很快。再往后还可以按定时浇灌系统。根据天气湿度和降雨量以及果树生长的阶段搞智能浇灌,都不需要人干预。” 他有意多说一些,叫这些井底之蛙,把眼界都打开些。 毕竟这里很多人,从乡镇上来,消息闭塞,不思进取。 立刻有人说:“呵呵,光靠嘴说是最容易的。上嘴皮打下嘴皮,这事就办成了。最苦的是真正干活的人。一个不合实际的建议就能让下面的人跑断腿。” 很多人附和:“就是。就是。” 大家越听程时说越害怕,因为已经超出他们认知以外了。 程娟隐约有一种感觉,蒋郁东叫程时来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机械专家,更因为他能帮她转移火力。 程时似乎也也这么想,所以一点也不打算藏着掖着,很有几分舌、战群儒的意思。 她看了一眼蒋郁东。 蒋郁东朗声说:“好了,这些都不是问题。塑料管,水泵,阀门都可以督促各厂解决。有任何技术问题可以问程时。正好借着这次机会激励各厂技术革新。” 说起这件事情,蒋郁东就很生气。 程时都给他们指了明路,结果这帮厂长个个抱怨困难多,拈轻怕重,畏首畏尾。 行动力最强,最大胆往前冲的,竟然是那个唯一的女厂长胡桂芳。 蒋郁东:“大家都说完了,我还要补充几点。” 大家都望向他,等他定调。 蒋郁东:“按照程时同志的方案来解决今年的灌溉问题。由农业部门牵头写出来执行细则,各部门配合。三天之内拿出来来。时间不等人。” 农业局的人哪还敢讨价还价,忙点头。 蒋郁东:“大家不要只看眼前,还要关注当规模上来之后,丰收季节,所有水果都要下树。这些水果的储存和运输问题,为了减少损耗。助农资金可以资助果农建设简易的水果储存设施,如通风良好的果库,延长水果的保鲜期。”ωww.xSZWω㈧.NēΤ 蒋郁东望向程时:“你有什么补充的吗?” 程时本来不想出声了,不过既然被问到了,决定还是提醒他们一下:“其实水果也不是一定要运出去。做成罐头、果脯,蜜饯,果汁也行。” 蒋郁东说:“没错。这个要每一种水果的规模上来了,且保持品质稳定,才好搞初加工。到时候以乡镇为单位搞水果加工厂。” 散会后,蒋郁东把程时和程娟留了下来。 程时暗暗鄙夷:假公济私,你个渣男!! 蒋郁东感受到了程时的不高兴,心说:我要不是为了让程娟自在地安,才不会留下你个电灯泡。 程娟以为蒋郁东是要交代程时干活,让自己留下来听听。 结果蒋郁东说:“程娟同志有没有兴趣来我的部门工作。” 程时立刻说:“她没兴趣。” 程娟暗暗瞪了一眼程时,叫他不要多嘴,才说:“不用了,谢谢领导的关系。我还是老老实实做好本职工作吧。” 不是她不想高升。 今天蒋郁东让她第一个发言,还各种支持她。 虽然他们都是为了工作,可是别人却不这么看。 如果蒋郁东再把她调到身边,那就更是做实了那些人的流言。 以前蒋郁东是单身,她觉得清者自清。 现在蒋郁东都有女朋友了,再传出这种流言,对三个人都不好,尤其是对她不好。 从两次跟齐海燕的接触,她绝对明白齐海燕是个不好惹的。 她可不想被齐海燕当成情敌和小三,自找麻烦。 蒋郁东微微点头:“好,你也愿意,我不勉强。毕竟在同一个部门,反而不好发展感情。” 程时和程娟同时愣在那里,两个人都觉得自己听错了。 什么?什么?!发展感情? 发展什么感情? 同志间的友爱? 那还用得着发展?! 蒋郁东说:“家里确实想让我跟齐海燕往恋人方面发展,不过我发现,我对她没有半点男女之情。所以已经回绝了她。” 他忽然说这些,让程时和程娟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程时一向比较硬气,从来都不怕死,直接说:“这是领导的私人问题,跟我们没有关系。” 程娟心里痛快无比:我的好弟弟,我没白疼你。 你真是帮姐姐说了姐姐不敢说的话。 多怼他几句,不然他真以为女人都得围着他转。 蒋郁东被程时说得下不来台,眼里寒光微聚:“你可以走了。我要跟程娟同志单独说几句话。” 程时抿嘴,站起来,对程娟说:“我就在外面等你。有事,你就叫我。” 蒋郁东哭笑不得:难道我还能在这里非礼她?我是那种人吗?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却彻底沉默下来。 程娟跟蒋郁东对望,眼底无波,云淡风轻。 蒋郁东心里有千言万语,却好像说什么都不对,最后只幽幽叹了一口气:“算了,你走吧。” 程娟点头:“谢谢领导。” 然后起身出去了。 卧槽,渣男!! 程时在外面听着,脑子“嗡”的一响,直接冲进来,却被程娟拉走了。 第147章 不领情的人 程时不甘心的指着门:“他什么意思,有话就说。叹一口气是什么意思。” 这特么就是个绝顶渣男。 这个时候欲说还休比赤裸裸的表白,更要人命。 不然程娟怎么会红了眼眶,埋头拉着我走?! 老子要跟他拼命!!谁准他这么勾引我姐姐的?! ------ 农业局按照程娟和程时的提议,已经开始挖水窖,铺管子,买水泵。 各银行也行动起来下到各个乡镇去宣传助农资金的好处。 程娟总算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市联社也成立了助农资金专项小组,程娟任组长,级别升了一级,还多了十个属下。每天专门去下面的乡镇宣传走访,然后回来跟她汇报情况。 虽然有点破格提拔的意思,毕竟程娟才来市联社一个月。 可是论起在这件事上的贡献来,整个银行系统都没人比得过程娟,所以自然没人敢有异议了。 程娟自己却不想整天坐在办公室,而是把全市的四个县划成六个区域,组员们两人一组,她独自一组共六个组,各负责一个区域。 每周三回来向她汇报,汇总。 蒋郁东带着沈伯昭继续把上次他没走完的村子,看见程娟又一个人背着背包在田地里跟农户做宣传工作。 蒋郁东苦笑自言自语:“这人真是不领情,没苦硬吃。给她配了10个手下,她还是要自己一个人出来。” 沈伯昭小声说:“有可能是理事长给她配的都是年轻的男同志,她觉得不方便。” 本来理事长也是好心,毕竟要下到农村山区,体力不好可能受不了。 蒋郁东恍然大悟。 程娟回去后,理事长专门把她叫到了办公室,说:“啊,程娟啊,组里新来了个年轻的女同志。你就给她当师傅吧,出去的时候一定要带着她。” 其实他想说:我知道你很独立很努力,不需要人帮忙。你要单独行动也行,别让蒋郁东看见啊。不然挨骂的总是我。 我现在表面上是你的领导,实际上已经是你的助手了。 这个姓马的女同志长相憨厚,身材高大,冲程娟伸出肥厚的大手掌:“嘿嘿,娟姐,我在网点的时候就听说你又漂亮又能干,能跟着你干活是我的荣幸呢。” 程娟也很无奈:之前她不要搭档,一来是不想又传什么流言。 二来,以她的经验,在没有人烟的地方,身边有个不知道底细且身强力壮的年轻男人,比她单独待着还要危险。 虽然进信用社系统个还不到半年,可是她在助农资金这一块,绝对算是“老手”了。 银行业也有师傅带徒弟的传统,以前也有师傅带过她。 程娟想来想去,只能说:“好的。以后我们相互学习。” 回家后,她忍不住跟程时吐槽这件事:“我一个人就够忙了,理事长还非要塞个累赘给我。” 程时说:“嗨,叫你带着她,你就带着呗。你不能总是单打独斗。” 其实程娟老自己一个人走访山沟里的村庄,他们也挺提心吊胆的。 而且,旁观者清,他一眼就看出这事分明不是理事长的主意。 不然理事长从一开始,直接派十个男同志一个女同志给程娟不就好了。 哪用临时插个人进来。 而且他也能猜到是谁在后面下的令。 不过只要那人自己不出声,他就当不知道。Www.XSZWω8.ΝΕt 最好程娟也不要知道。 结果第二天程娟带着那位姓马的女同志,刚进了山。 没走多远,小马就开始叫苦不迭。 “哎呀,好热啊,能不能歇一歇。” “我们是信用社的职工啊,不是上山下乡的女知青,怎么还要吃这种苦。” “还要走吗?今天到底要去几家啊。” “太阳好晒呢,要不我们今天回去,明天带把大一点的伞再来吧。” 程娟被她烦得不行说:“明天你还是别来了。” 小马忙小声说:“人家就是觉得这样太浪费时间,没有什么实际效果。” 平时中午,程娟都是自己带个鸡蛋玉米解决。 今天为了照顾小马,程娟还专门找了个村民家,给对方几块钱,一起吃。 结果小马还说:“这是什么,能吃吗。碗好脏。我可吃不下。” 程娟哭笑不得:这是带了个徒弟吗?这分明是带了个祖宗啊。 中午休息了一下,下午就要接着去下一个村。 太阳下面晒了一会儿,小马忽然脚步虚浮,一副立刻就会倒下的样子。 程娟忙扶住她,看她脸色苍白,直冒虚汗,八成是中暑了。 她吓坏了,忙向一个村里的人求救,给小马灌了一瓶十滴水,才把她救回来。 这样一来,次日程娟也不敢带小马出去了,只叫她在家里把这几天收集回来的资料和文件整理一下。 程娟交代小马:“不要跟任何人说我没带你出去。要是有人看到你,你就说,早上跟我出去了刚回来。” 小马一听立刻就答应了。 这是什么神仙日子?!!不用出去晒太阳,到处跑,坐在家里休息还有人帮她打掩护,工资照拿。 于是,其实程娟依旧单独行动,只在需要回来开会或者拿资料的时候通知小马回来办公室。 大家却以为程娟每天带着小马一起出去。 这几日,纺织厂在报纸上刊登了改制方案,在全市的国营企业中又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大家都明白,谁也逃不过。 其实纺织厂的效益还不是所有厂里最差的。 按照这个方案,工人拿着工龄买断工资下岗另谋高就,或者选择入股纺织厂。 不管怎么样,继续在纺织厂工作的都变成合同工,按年续签用人合同。 各厂都在等着纺织厂的那群大妈们来政府门前打滚上吊。 结果那群大妈安静得不像话,都在忙着上各种培训班。 因为拿到批文的那天,厂长召开了全厂大会。 胡桂芳花了好几天时间写了一篇发言稿,还让程时帮忙改了几遍。 结果上了台,看见下面乌泱泱一片,无数双期望的眼睛,她愣了片刻,把手里的发言稿放下下了。 第148章 甩开膀子干 胡桂芳红着眼眶,声音微微颤抖,说:“同志们,亲爱的姐妹们,站在这里,望着台下你们被棉线染白的鬓角,摸着讲台上铺着的咱们厂织的第一匹的确良布,我的心里翻江倒海。三十年前,我和你们一样,唱着《咱们工人有力量》进厂。谁能想到有一天咱们厂子会连年亏损,发不出工资来呢?” “你们可能都在心里骂我。大厂子都不动,为什么我们这个小厂子要冲在最前面呢。可是这两年仓库里积压的棉布,就像压在我心口的石头。不改制,我们就只能坐着等死。改制不是要砸了咱们的饭碗,是要给铁饭碗镶上金边!”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 她用坚定地目光扫了一圈下面,接着说:“这段时间,根据程时同志的建议,我和二车间的姑娘们一起用现有的机器做出了一块防静电布,并且托人带去穗城,拿给一个外贸老板看。人家当场拍板,说要十万米。同志们。看见了吗?这就是技术的力量。市里给咱批了外汇额度和税收减免。以后还会有各种新材料研发资金支持。所以,我们走的是阳关大道。” “不过,既然是改革,自然会有困难,会有痛苦。当年地震时厂房塌了半间,是你们用手刨出埋在砖头下的姐妹,我们厂才能在第二天就正常运转。今天这道坎,咱们还手挽手过!”尛說Φ紋網 “四十岁以下的都跟我去夜校学数控,五十岁以上的老师傅带徒弟建质检标准。只要我胡桂芳还在厂长室一天,咱们就是捆成一股的棉纱,要断一起断,要织锦绣一起织!散会后,食堂准备了辣椒炒肉,大米饭,加餐的鸡蛋管够!这不是散伙饭,而是开工饭。吃完这顿,咱们就甩开膀子干他个轰轰烈烈!” 台下响起如雷鸣一般的掌声。 程时暗暗感叹:果然姜是老的辣,果然胡桂芳才是对这个厂感情最深,也最了解这个厂的人。 所以才能临场发挥,讲出这篇比之前任何一版都要好都要鼓舞人心的演讲稿。 ----- 经过程时的调校,两台第四代的数控机床加工精度达到±0.005,两台新买回来的二手第三代机也达到了±0.01。 调校过后,他厂里的熟手都能做出高精零件。 生手也能满足大部分厂子的需要。 因为各个厂都在忙着技术革新,所以对精密机械的需求量忽然增大。 程时的厂子就更忙了,每天出出进进这里的人都是来送钱的。 程时每天都赶在下班前把钱存到银行。 他计算过自己研发生产第四代机,可能需要十万到二十万启动资金。 现在他手里的资金,已经基本达到这个数额了。 可是放开手干了。 今天蔡爱萍买菜回来小声问程时:“崽,我怎么听菜市场大妈说,你那两台机床价值几百万啊。里面的零件都是几万一个。” 程时:“没那么夸张,新的也就这个价格。” 蔡爱萍嘀咕:“我就说嘛。要真那么值钱。那我们家岂不是千万富翁了。” 程时心里涌上一丝忧虑:多财而无权,乃人生大忌。 虽然这种说法很荒谬,但是难保会有人真的相信。 这几个小贼不足为惧,就怕被高衙内惦记。 郑拥军还算是讲武德,而且真正懂技术且惜才的,知道机床放在程时这里能创造更大的效益。 那要是碰到不讲武德的呢,就算自己用不上,也要抢过去只为了卖掉赚点钱呢? 必须要想个法子防止这种事发生。 他索性从于大东的兄弟里请了两个人,每天晚上帮他守在厂子里。 他发工资给他们。 那天程时跟张自强商量厂区安保的事情,张自强心不在焉。 中间倒茶的时候,他把水都倒得满出了杯子都没察觉。 程时皱眉:“有事你就说出来,我还能帮你出出主意。这样丢了魂一样,看着让我头疼。” 张自强只要有空都会溜去看他那个发小。 程时猜他可能是想表白,娶人家回来,又没胆子。 张自强叹了一口气:“是我家里,我母亲身体一向不好。我哥和我爸从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一直都是我做所有家务。我离家后,他们请了个保姆来。结果我爸这一次被组织上盘查后,吐回了所有赃款,掏空了所有家底,在没钱请保姆。我妈强撑着做了几天,就病倒了。哥哥耐着性子伺候了她一阵子,就找了个借口搬到宿舍里去了。我爸每天早出晚归,家里乱成一团。以前还能去食堂打饭对付一下,现在食堂也取消了,我爸也不会做饭,不是烧了饭锅,就是倒了油壶......” 这事他听了心里五味陈杂。 想起来十几岁父母把他从乡下外婆家接回来的时候。那时还小,满心欢喜,以为父母接他回来是爱他的。结果只是让他回来做个不要钱的奴仆,却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心里难受。 照理说,他们偏爱大哥,现在大哥弃他们不顾。他应该觉得扬眉吐气。 可是见到妈妈受罪,他又更不好受。 程时也忍不住叹息:别人的苦难都是划一刀,留个疤,最后日后想起来,伤口又痒又疼。 或是报了仇,或是释怀,伤口就彻底好了。 比如他。 唯独张自强这个是划完一刀又一刀,伤口永远滴血。因为伤害他的就是亲爸妈,不能绝交或不好报复。父母在时,难开解自己。父母去了,更无法释怀。 张自强:“那天我偷偷回去看了一眼,家里乱成一锅粥......” 程时:“他们对你再不好,也生了你。你虽然不再伺候他们,受他们打骂,也不能弃之不顾。” 张自强:“是,所以我很发愁。” 程时:“他们要是需要,你帮他们重新请个保姆呗。尽了孝,又不用见面伤心。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 沈伯昭正好进来找程时喝茶。 与张自强对上时眼里,他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张自强是个粗神经的,没注意。 程时却看在眼里了。 第149章 白月光与脚底泥 等张自强走了,程时才问沈伯昭:“你是收到了关于他的什么消息吗?” 沈伯昭轻叹:“我本来不该多嘴。但是既然张自强跟你关系好,还天天在这里,所以要提醒你小心他。我听说张国华之所以这一次被查这么彻底,是因为张自盛举报。张自盛还因此立功被破格提拔为主管技术的副厂长。” 程时问:“张国华知道吗?” 沈伯昭:“我觉得,他应该猜到了是被自家人捅刀子。毕竟那些资料,不是自己人,压根没法知道那么清楚。” 程时:“那他们父子还能处下去?” 沈伯昭:“我觉得这就是让我奇怪的地方,张自盛被破格提拔,张国华竟然没有异议。” 程时捏着自己指骨想了想,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张国华以为举报他的是张自强,毕竟他两个儿子。而且他觉得我和张自强都恨他。我们又跟蒋领导比较熟悉。张自强这些年都在厂里,张自盛才刚回来,按理说,张自强也更了解厂里的情况一些。” 沈伯昭:“对,这么说就说得通了。” 程时扶额:“不好,张自强还担心他父母,要回去看望,结果又是热脸贴冷屁股,一片孝心还要挨顿打。” 他忙给张自强的传呼机上发了个短信,叫他先别回去,最好回给电话给他。 张自强大概是在路上,没看到,也没回电话。 程时:“不行,我要去看看。” 沈伯昭:“嗨,就算张国华误会他又怎么样。还能真动手打他?” 程时:“对。那人虽然是厂长,在这件事情上却糊涂得不得了。兄弟有难我总不能坐视不理。” 沈伯昭:“那我开车带你去吧,不然你也追不上他。” 程时:“行,多谢。到了地方,你别出面,就在车上等我。省得你难做。” 沈伯昭和程时一路开车风风火火直奔汽车厂。 到了张家门口,听见里面传来张国华的怒吼:“你还有脸回来,我没养你这样的白眼狼。” 张自强:“我听说你们过得不好,好心回来看看。你为什么又骂我。” 张国华:“少给我猫哭耗子假慈悲,要不是你去组织上举报我,家里怎么会落得这样的境况。” 张自强:“什么举报我听不懂。” 张国华:“举报我的人对我收了多少钱了如指掌,跟住在我身边一样,不是你是谁?你这个畜生,为了讨好程时,报复我竟然谋害我。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还没等程时进去,里面传来砸碎东西的声音。 张自强就咬紧牙关含着泪跑出来了。 看到程时,他一言不发。 程时指了指沈伯昭的车,两个人钻了上去。 沈伯昭发动了车,又往回走。 张自强:“真是莫名其妙。说我举报了他。我要举报他也得知道门路。” 程时和沈伯昭交换了个眼神:瞧瞧,果然反射弧长得吓人。 张自强看了一眼沈伯昭才反应过来:“哦,对,我是有门路。” 然后他又自言自语:“可是我没有啊。他为什么那么确定?” 拧眉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卧槽。是张自盛,我那个好哥哥!!难怪他会被破格提拔......” 程时和沈伯昭一起叹了一口气:这小子脑子真的...... 张自强:“我真是太冤了,从小不知道帮他背了多少锅,他一弄坏东西闯了祸就栽赃给我。我都成年离开家了,还要帮他背锅。” 程时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信不信命。” 张自强抬头:“嗯?” 程时:“刚才你父亲亲手把这世界上唯一能帮他,且愿意帮他的人赶了出来。这就是命。他但凡不那么偏心,对你没有那么重的成见,都能听你解释,或者自己想明白这件事。所以说,每到决策的时候,性格和思维模式就决定了选项,这就是命。” 张自强皱眉不出声。 程时:“等着他们自己醒悟来找你求救,你再救吧。不然你送上门也只有挨打的份。” 张自强:“我担心我妈熬不到那时候。” 程时:“放心,要是她真的病得那么重,早就去住院了,就算不用住院,也常需要打针吃药。哪会这样在家待十年还好好的?” 关心则乱,也只有张自强,真正心疼她的人,才相信她病到出不了房门。 或许她心理真的有病,但是身体绝对没有大毛病。 程时眼看路过平时张自强下车的那一站,问:“来都来了,要去看看你那位吗?刚好有车也方便。” 沈伯昭立刻问:“诶,哪位?” 张自强没有高兴起来,眼里的光却越发暗了:“我不久前才知道,她下岗了,在新开的舞厅陪人跳舞赚生活费,都已经两个月了。我去看她那么多次,竟然都没发现。” 程时和沈伯昭都沉默了。 后面下岗的人越来越多,这种情况也会越来越多。 程时问:“她是那个厂的?” 张自强:“副食品厂。” 程时暗暗点头:这就讲得通了。这个公交车站就在副食品厂附近。 张自强:“之前跟我外婆住在一个村。后来招工进了副食品厂。你们不知道,她扎小辫的样子,多好看。像一朵白荷花。笑起来,脸还会红,就更像带点粉色的荷花了。” 若是张自强的女朋友,别说以程时和沈伯昭的能力,就算是靠张自强自己,帮她再找个工作肯定没问题。 可偏偏又不是。 程时他们不知道怎么安慰张自强了。 心里的白月光变成了舞女,就如同眼睁睁看着高墙上的白蔷薇被人摘下扔在街头,被人和着烟头和垃圾踩成了泥泞。想必心里很难受。 张自强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坐起来穿上衣服,去了舞厅。 这个舞厅开在最繁华的市中心。 此刻已经是十点多,秋夜的风让人瑟瑟发抖。 “金凤凰舞厅”的霓虹灯招牌在秋夜的薄雾中晕染出暧昧的光晕。 今天“金”字的两点不知道为什么没亮,变成了“全”字。 第150章 专业冷场 不过完全没有人在意这个。 来的人都只管兴冲冲往里冲。 门口站着两个打手,买两块钱的票就能进去。 张自强推开门,里面扑面而来是温暖气息里夹杂着烟味,劣质香水味和酒味。 里面黑漆漆的。旋转霓虹球灯将炫目的光斑泼向各个角落,照亮了烫着钢丝球穿着短裙的女人和染着黄毛穿着牛仔外套痞里痞气的男人。 这会儿放着迪斯科,鼓点震得墙皮簌簌剥落。 在这里的女孩跳的好不好倒是其次,毕竟来这里跳舞的男人没几个是真的想跳舞。 只要来的人不太过分,女孩们一般都会忍下来。 如果对方实在是太不老实,女孩就会推开对方,打手过来警告一下对方。 要是再闹事,打手就会把人扔出去。 其实这不是张自强第一次来了。 自从听人说了这件事之后,他就常常来坐坐,也不跟人跳舞,只点一杯饮料远远看着那个女孩-罗红绫。 在这里,她叫小红。 今天罗红绫穿着露肩的碎花裙子,烫着大波浪,涂着大红唇,很有几分港城影星的风韵。 鹅蛋脸,小蛮腰。杏眼柳眉,鼻子小巧。 因为年轻漂亮身材好,说话温柔又善解人意,所以点的人多。 别的女孩5块钱跳一支舞蹈,她却要收10块钱。 张自强去柜台上花十块钱登记了罗红绫,拿了个写着“1”号的小木板,然后坐下来等。 只要罗红绫有空,他把那个木板给她,就能跟她跳下一支舞。 买酒买饮料请对方喝另算。 可是他坐了半小时,罗红绫一刻都没有停。 音响里忽然放着今年流行的歌,《恋曲1990》,慢四,最适合新学跳舞的人。 张自强鼓起勇气上去:“小姐,我想跟你跳这支舞。” 罗红绫明显已经累了,坐在那里直喘气,却还是站了起来。 张自强心生不忍,结结巴巴说:“要不,你歇会吧,我请你喝杯饮料,聊会儿天。我也跳不好,等下总踩你。” 罗红绫:“好。” 坐下,张自强帮罗红绫和自己点了两瓶玻璃瓶的可口可乐。 外面卖两块钱一瓶,这里却要五块一瓶。 他紧张到说不出话,不停喝可乐,都不敢去看罗红绫。 罗红绫假装没看出来他的窘迫,怡然自得看着舞池子里搂着转圈的男女。 来舞厅的男人基本都这样,开始像情窦初开跟暗恋对象表白的少年。 多来两次就会开始打情骂俏,上下其手。 反正跳不跳舞,她都要把木牌收走。 等下下班的时候,每一个木牌,她能从老板手里领到五块钱。 一瓶饮料能领到五毛钱。 多的时候,一晚上能挣一百多,比得上她在副食品厂一个月了。 为了让对方觉得物有所值,她会尽量配合对方。 今晚上实在是累了。 面前这个,瘦巴巴,其貌不扬的人,打扮得中规中矩,一看就是个工薪阶层。 上班辛辛苦苦赚来的钱都花来这种地方,实在是不值。 她不打算跟他说话,最后他觉得不爽,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张自强犹犹豫豫,不知道说什么好。 把那个吧台边的升降椅升了降,降了升,调来调去都没调到合适的位置。 最后憋出了一句话:“这个升降椅的气压棒加工精度不行,所以有点卡。只要换上我们厂做的,就会顺滑很多。还有顶上那些霓虹灯球转得一卡一卡的,也是连接件的精度不够高,换一个我们厂加工的就好了。” 罗红绫莫名其妙,用漂亮的杏眼瞥了他一眼。 张自强越发尴尬。 程时常笑他冷场最专业的,今晚也不例外。 这支曲子时长一共六分十秒,这会儿舞曲刚好停了。 罗红绫冲张自强比了个公式化的微笑:“下次常来。” 张自强脸瞬时红到耳根,起身低头出去了,临到出门,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便见罗红绫被一个小黄毛拉着进了舞池。 本以为罗红绫是被逼的,可是她却怡然自得,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张自强到现在才意识到,短短时间她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副风尘女子做派。 这是他童年唯一美好的回忆,可惜都被这肮脏的世界践踏得粉碎。 程时半夜听到有人在楼下哭。 那声音“嘤嘤嘤”,像是蚊子叫。 他觉得头疼,烦得不行,坐起来打开窗,结果看张自强靠在墙上,捂着嘴,哭得伤心。 程时气得从桌上拿起一团纸就扔了下去:“卧槽,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大半夜的在这里演言情里面的悲情男主呢,还哭个没完了。你要哭也死远一点哭,偏要来我家楼下,还让不让人睡觉。” 张自强抬头,满脸眼泪,眼睛肿得像水蜜桃:“呜呜呜,程时,我怎么那么倒霉。这世上就没有一个真心疼我的吗?” 感觉这会儿他像个破碎的孩子,程时实在不忍心不理他。 程时下去开门,对他招手:“来来来,你来。” 张自强往后退了一步:“干嘛,你也要打我吗?” 程时气笑了:“你是不是傻啊,我打你干什么?打完你,你哭得更凶,我就能睡着了?” 张自强这才敢进来。 程时把楼下之前放四代机床的那间小屋子拿来做研发室。 之前的办公室则改成了茶室,用来招待比较重要的,需要密谈的客人。 他等张自强进来,关了大门,打开茶室坐下,开始慢悠悠泡茶。 泡茶的功夫,张自强已经停了哭,还在抽噎。 程时给张自强倒了一杯,抬了抬下巴说:“说吧,到底怎么了?” 张自强低头不出声。 程时:“虽然我这里一直都不缺订单,可是你这小子最近推销的功夫确实见长,竟然拉回了几个乡镇企业的订单,把我们的客户范围扩大了不少。我还挺欣慰的,觉得自己没看错人。结果你还是这么喜欢哭。” 张自强:“我太伤心了。我不敢靠近,生怕自己不够好,玷污了她。结果她现在天天跟人搂搂抱抱,赚着那种钱,还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说完他又要哭。 程时:“你去舞厅找她了?” 张自强:“嗯。” 程时抬手:“你先别哭。我问你一个问题。当你连肚子都吃不饱的时候,羞耻心值几个钱?” 第151章 我也可以吗 张自强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程时说:“她先要活下去,才能想这个问题。没经历别人的苦难,不要去评判别人。她又不偷又不抢,又没伤害别人。讲到底,她也是卖艺不卖身,也不算道德败坏,为什么要觉得羞耻。说句不好听的,你还花钱进那种地方,你都没觉得不好意思,她为什么要不好意思。” 张自强拧眉在想这个问题。 程时说:“你觉得这样的她不好,那不在喜欢她,忘了她就好,为什么还要跑去别人面前,让别人难受。不管她用什么谋生,并没妨碍你。再换个角度看,这些女孩子若是还有别的出路,又怎么会去做这种赔笑的事情。你既然喜欢她,应该体谅,理解,心疼她。而不是看不起她。” 张自强小声说:“我体谅他,我心疼她,可是她没认出我来。” 程时眯眼看着他:“哦,你是因为这个而伤心吧。” 张自强:“一小部分。” 程时苦恼地扯了扯耳垂:“那你想怎么样?” 这面了吧唧,不干不脆的性子,真是让他看着火大。 张自强要是他儿子,他早拿棍子出来了。 张自强沉默了,开始认真想这个问题。小說中文網 程时慢悠悠喝着茶,等他说话。 张自强抬头说:“我要救她。” 程时无奈摇头:“你还是没有搞清楚先后顺序。你先要问一问人家的意见,她到底想不想让你救。如果她说不要,你就不要发神经,去干扰别人生活了。” 说得残酷一点,古代青楼里的花魁,并不是谁来给她赎身,都肯跟人家走的。 张自强颓然坐回椅子里说:“我知道了。” 程时:“行,你回去睡吧。没事别来我这里哭,你真的很烦人。” 张自强早上请假,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中午,程时正跟工人说话,交代零件做法,猛然看见门口进来一个小黄毛。 那一头金灿灿的头发,简直比金毛寻回犬的毛还要耀眼。 程时吹了个口哨:“哇哦。这是哪里来的小黄毛。” 结果那人冲程时露出傻笑:“时哥,下午好。” 竟然是张自强。 程时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自言自语:“我说的话,这小子,真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张自强走近。 程时脸皱成一团,说:“你猜,你顶着这一头黄毛去客户那里会不会被打出来。” 张自强挠头,怯怯地说:“我没想过这个。” 程时:“你是为了她才染发?” 张自强:“嗯。我想试试。” 程时:“行吧。你去吧。” 他在心说: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不让你吃个闭门羹,你不会死心。 张自强要走,程时又叫住他:“染头发就算了,你要敢打耳钉,戴耳环,画眼线,我就弄死你。” 张自强:“诶?!你太神了,你怎么知道我下一部就要搞这些。我还打算弄个鼻钉。” 程时:“别。不然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兄弟。” 长得好看也就罢了。 本来就不好看,还要搞这些花里胡哨的,简直就是屎上雕花,苍蝇化妆。 今天舞厅一开门,张自强就进去了。买了罗红绫两支舞。 他走过去的时候,从罗红绫的眼神里看出,自己还是没被认出来。 张自强问:“你染了头发,你喜欢吗?” 罗红绫认出他昨天来过,有些好笑,说:“喜欢。” 她的态度很敷衍,若不是张自强手里拿着两块跳舞的牌子,她可能连这两个字都懒得回答张自强。 果然没用....... 难怪程时跟他说话的时候表情也那么怪。 张自强很失望,说:“小绫,我是强子啊。” 罗红绫惊讶的皱眉上下打量了一下他。 张自强指着自己:“村东头刘婆婆的外孙。张自强啊。” 罗红绫瞳孔剧烈的一缩,转开头慌慌张张的说:“你认错人了。” 张自强说:“我知道你认出了我,你别怕。我帮你找工作,你别做这个了。” 罗红绫站起来:“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然后转身进去了。 张自强要追着进去,却被两个打手拦住。 那个打手似笑非笑地说:“哥们,你要想跳舞,就好好跳。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要不想跳,就把那两块牌子退了,赶紧走,反正我们这里不愁没客人。” 另外一个也说:“不要来了几次,就把自己当救世主。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屁本事没有,牛皮吹得挺大,要姑娘们别干这个了,说什么我养你。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结果能不能养活自己都是个问题。” 张自强:“我真的是她的熟人。就连你们两位同志,我也觉得眼熟。” 打手瞪眼一扬手,作势要打张自强:“你走不走?!!” 张自强吓得连退几步,只能悻悻走了。 程时半夜又听见张自强在楼下“嘤嘤嘤”的哭,气笑了:我特么上辈子也没欠他的啊。 怎么就没完了。 他下楼打开门,张自强自己就进来关上了大门,进了茶室。 程时连茶都懒得泡了,坐下默默等着张自强开口。 张自强:“她不肯。” 程时无奈扶额:这小子还真去问了。 张自强:“我要怎么救她。” 这家伙有点轴。 不解开他这个心结,他会一直尝试。 程时:“她都没觉得自己需要被救。你又何必自寻烦恼。其实你想救的不是她,而是自己的回忆和梦想。你只是想把她拧成你希望的样子。所以你也不是真的喜欢她。” 张自强一下站起来,大声说:“我喜欢她,我怎么会不喜欢她。我每周至少偷偷去看她一次,已经十年了。十年了。我怎么会不喜欢她。” 程时似笑非笑地说:“十年了。一个人变化有多大?你到底是喜欢现在的她,还是十年前的她?” 张自强表情呆滞,扶着座椅坐下,说:“当然是都喜欢。” 程时:“如果都喜欢,那你就应该无条件的接受现在的她。” 张自强沉默了。 程时说:“你要让她喜欢你,也不需要拧着自己去模仿别人。” 张自强叹息:“我要有你那相貌和能力就好了。哪用去模仿别人。” 第152章 积硅步 程时嗤笑了一声:“相貌和金钱这些只能是吸引女人注意你的手段,不是长久之计。以为不管你多帅,会有比你长得更帅的。不管你多有钱,总有人比你更有钱。再说,女人又不是只看相貌。讲出来你可能不信,能让身边女人都对他死心塌地的男人,有些长得不但不好看还有点丑。” 张自强:“你的意思.....是我也可以吗?” 程时:“当然。其实追女人跟搞销售一样。你先要先把自个儿忽悠瘸了,绝对的相信自己,才能让别人相信你。其次你要想办法把你的特长和优点展示出来,别总强调自己的缺点。你知道自己长相不是那么占优势,那就不要凸出长相。比如这个头发,那么亮眼,人家想不关注你的脸都不行,直接忽略了你的言行和内在。” 张自强:“我试试。” 他次日又去把头发染回了黑色。 也不出去跑业务,就在厂区里溜达来溜达去,一看就是在捱时间等他下班。 反正他已经完成了程时给他定本月销售任务。 以前于大东总说张自强那么傻,去做业务会被别人忽悠瘸了。 没想到,看着憨厚的他反而更受客户青睐。 程时说,是因为张自强更有耐心,更善于倾听。 而且,大家其实都讨厌跟太精明的人打交道。 于大东深以为然。 这就是扮猪吃老虎。 程时也常用这一招。 他谈判胜率高,也是因为大家觉得长得这么好看的人,脑子肯定不行。 他乐得让别人这么想,一开始都是藏锋,所以所有人都轻敌,等后来发现他的本事已经晚了。 下午,郑拥军打电话来程时要不要去海城考察一下电子行业各个厂的情况。 江浙沪是中国现在电子技术发展的先锋。 他怀疑上次郑拥军摸底没有摸清楚。 刚好,这一次,他一起去好好调研一下。 程时欣然应允,不过他要求索性把苏省和浙省的都一起看看。 郑拥军回答:“好,不过这样的话一周可能不够。我们尽量吧。”尐説φ呅蛧 程时下来把厂里的工作安排了一下,就买机票准备去海城了。 收拾东西时,他忽然想起今年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发生。 今年台风很猛,会给向东市带来百年一遇的暴雨和洪水。 算一算就在他出差这段时间, 他停下来琢磨了一下。 当初建厂的时候,就考虑了地势,所以所有国企大厂都位于整个城市比较高的地方。 纺织厂是把一座小山顶削平了建的,所以他的厂子和门面都不怕。 可是最近程娟去的几个乡就在河边,地势低洼。 每年都要淹几次,所以才那么穷,需要国家扶持。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敲程娟的门。 程娟这一阵子晒黑了好多。 以前是一朵白玫瑰,看着娇弱,其实带刺。 现在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健康和活力。 程娟:“嗯?有什么事吗。你明天就要出发,怎么不早点睡觉。” 程时:“姐,你这几天,能不能别去乡下了。” 程娟:“为什么?” 程时:“我听天气预报说有台风。” 程娟:“是,但是天气预报也说了,那个台风转去海上了。对湘省没有影响了。就算有也不怕,湘省每年这个季节都要暴雨一个月。没关系的。” 程时:“你就答应我这一次行吗。不然我就推迟出差时间在家守着你。” 虽然他自己违背了自然规律,但是依旧对这个世界的法则抱有绝对的敬畏之心。 程娟前一世是淹死的,上一次差点再次淹死。 如果程娟这个人的设定就是一定要在这个年纪淹死呢? 谁能保证这个世界不会变着法子用其他方法再次实现设定?!! 程娟微微皱眉:“你怎么了?你从来不会这样婆婆妈妈,还要缠着我。” 程时:“你别管,先答应我。” 程娟:“行行行,我答应你。” 还说这小子成熟了,结果还是这么任性。 程时又去交代了蔡爱萍他们几句不让程娟下乡的事,早上离家前还反复交代。 结果程时一走,程娟就打算出门。 蔡爱萍拉着程娟:“你弟弟不是不让你去吗?” 程娟笑:“妈,你也知道他是我弟了。他不让我去工作,我还真听他的吗?他只是怕河里涨水,我有危险。可是咱们向东市境内的河哪年不涨水?再说今天早上我又听了天气预报,都没有说台风的事。所以不用担心啦。” 她觉得程时这一次有点小题大做了。 不过她能理解程时,上次的事情多少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眼看远处有车进公交车站,程娟挣脱了蔡爱萍:“妈,我要走了,不然要错过班车了。” 蔡爱萍只能跑进去抓了两个鸡蛋和一根玉米塞到程娟的包里:“别忘了吃午饭。你看你最近都黑瘦了好多,注意安全啊。” 程娟已经跑远,头也不回挥了挥手回应。 蔡爱萍拍了拍自己胸口,自言自语:“年纪大了。果然容易操心,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 程时中午到达金陵市,跟郑拥军汇合。 郑拥军算起来跟程时也不过是见第三次,可是总觉得无比熟稔和亲切。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顺序,约好了参观的厂子。第一个就去金陵微分电机厂。” 程时咧嘴一笑:“行。” 郑拥军:“我总觉得你这小子不太尊重我。” 程时:“尊重,我怎么能不尊重。” 我能尊重得起来才行。 你这小子一喝醉就讲你当年去苏联学习受的窝囊气,然后抱着我哭,唱“向前、向前、向前”和“爱拼才会赢”。 郑拥军哼了一声低声问:“你说说看,你忽然要看这么多厂子跟你研发生产高精数控机床有什么关系?” 程时:“所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我现在就是要把小河小溪都汇集到一起。” 郑拥军脸皱成一团:“我们都是工农兵技术人员,没上过几天学,所以你在我面前别抖文袋子,尽量说人话,行吗?” 第153章 我自有办法 程时是基层工人自学成才,郑拥军是汽车兵转技术岗。 国家急缺技术人员,培养体系不健全,也来不及培养,所以70年代起鼓励工农兵群体参与到技术工作中。 说白了就是让一群没上过大学的大老粗从实践中摸索经验,然后升级为研发和维修。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程时:“机械行业的前辈们其实一直都有在攻关数控机床,而且据我所知,有几个北方企业也做出了低端数控机床。为什么他们不乘胜追击呢。毕竟都是机床。只是精度更高而已。” “主要原因是急功近利,顾着眼前。毕竟现在低端数控机床已经能满足绝大多数需求。想要成功做出高端数控机床,需要横跨四五个专业的十几种行业都做到顶尖。可是现在国内几乎所有行业都落后。之前尝试过的人都发现光靠自己一个厂,一个人做高端机床,就好像想用渔船拉动航母一样难,所以就放弃了。” 他为什么敢用小船拉航母? 因为他知道每一艘船以后的航向,能把这些小船都绑在一块。 郑拥军:“那第一个就要看金陵微电机厂,到底是为什么。” 他知道程时的意思。如果程时以自己的名义去参观,就算是那些厂同意,有些高端产品也未必会拿出来。 所以,他怀疑程时知道这些厂的什么内幕。 程时:“我其实是想看看他们一个分厂生产的混合式步进电机。” 郑拥军:“嗯?这跟芯片有关系?” 程时也不打算瞒着他,便解释道:“我打算用他们生产的混合式步进电机模拟“准闭环”效果。” 郑拥军:“停停停,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呢。现在的高端第四代数控机床的数控系统都是闭环伺服控制,可是因为受巴统协议禁运的限制,我们根本没法学习这项技术,只能自主研发。所以国内现在所有研发机床的都在搞开环步进系统,你怎么会搞准闭环?” 程时笑了笑:“这就叫另辟蹊径。” 郑拥军:“年轻人,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大家都搞开环步进系统,不是因为想不到能搞闭环,而是确实搞不出来。你要随大流,不要撞到头破血流才回头。” 程时:“反正年轻,怕什么,就大胆试错,说不定能闯出一条路呢。” 郑拥军嘀咕了一句:“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知道研发一个伺服控制系统要砸多少钱吗?” 关键这小子太聪明,他其实也不能一口咬定,这小子就干不出来。 程时心说:“我当然知道,不然怎么会到处帮人修机床,做代加工攒经费?” 他假装无奈叹了一口气,勾住郑拥军的脖子说:“对啊,所以我穷啊。你帮帮忙,帮我弄点科研经费。这套系统弄出来了,你们也受益,以后都不用进口高端数控机床了。”尛說Φ紋網 郑拥军:“啧,你这人勾肩搭背,没大没小的。站直了说。” 程时:“切。” 郑拥军:“这个经费哪里是那么好申请的。” 程时:“申请‘863计划’子课题,以‘国产化替代’名义,争取5到10万元科研经费肯定没问题。毕竟国家每年砸在高价进口机床上的钱几百倍于此都不止。与其浪费在那些地方,还不如让我这个国产之光来干点有用的事情。” 郑拥军哼了一声:“嗤,还国产之光,脸皮特别厚。我回去试试看。” 金陵微分电机厂分厂的厂长十分热情。 他们这个分厂很小,只有几十个人。 郑拥军可是军工厂的技术带头人,也是国内机械技术领头人。 他要是看中了他们的什么产品,大手一挥,给他们下个军工订单,他们就不用担心会被裁撤并购或者改制了。 至于郑拥军身边这个小白脸嘛...... 看着有点眼熟,大概是郑拥军的助手。 军队里人才多,这种才貌兼备的也不少,不用特别关注。 厂长:“啊,首长这一次来主要是想看什么设备。” 郑拥军三十来岁,已经是军队里的专业技术四级,对应行政正军级,前途无量。 所以厂长叫他“首长”也没有错。 郑拥军干咳了一声:“主要是想看看你们的混合式步进电机。” 厂长一愣:诶?我们也是近半年才开始研发混合式步进电机,最近才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晋城到金陵万水千山的,你怎么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 厂长又问:“不知道贵厂想用我们的混合式步进电机来做什么项目,我不知道精度够不够。” 霓虹的混合式步进电机现在处于世界零下地位,广泛应用于霓虹国内的各种自动化机械,比如数控机床、工业机器人制造等等。 而我国自研自产的混合式步进电机,还属于初步发展阶段。而且研发也是一些小厂在干,大厂根本没有兴趣。 因为精度不够高,所以直到今年才有企业尝试在一些简单的工业自动化设备中应用混合式步进电机,如小型的自动生产线、简易的数控设备等。 但应用范围相对较窄,集中在对精度要求不是特别高的环节。比如用于实现一些基本的位置控制和运动控制功能。 还有一些在办公设备上开始采用混合式步进电机,用于纸张传送、打印头移动等功能,但应用规模和普及程度较低。 他问这句话的意思也是想看看对方是真的了解混合式步进惦记,还是来看热闹。 郑拥军看了一眼程时,示意他来回答。 程时忙说:“哦,我要用在数控机床上,只要能能做到步距角2度以内就行。” 厂长暗暗咬牙:我去,我们厂里绝对出了内鬼。不然他怎么知道得这么准确。 他有些不甘,继续试探:“如果是数控机床,这个步距角远远不够啊。” 郑拥军饶有兴致看着程时:来,接着编,我看你怎么说。 程时:“没关系,我自有办法。你就说你们有没有这样的微电机吧。” 郑拥军冷笑:呵呵,说什么自有办法。 我看你小子是脚踩西瓜皮,溜到哪里算哪里! 第154章 你到底帮谁 这会儿就算是霓虹的混合式步进电机也只能做到1.8度。 所以国内大厂都做不到步距角2度以内的精度。 厂长当着郑拥军的面,也不能撒谎,只能说:“有,我们的新产品刚好能达到这个要求。前几天测了一个,步距角1.8度。” 好家伙!! 你们真是闷声干大事啊! 郑拥军惊讶地看了厂长一眼,一连声说:“快快快,领我去看看。你怎么不早说你们弄出了这个宝贝?!” 厂长就把他们带过去了,当着两个人的面测试了微电机的精度,一边测一边吐苦水:“哎呀,郑拥军同志,我们开发这个电机太难了。从原材料供应、零部件制造到电机的组装和销售,整个产业体系空缺太多。产业链上的各个环节之间压根没有协同合作。没有规模效应和产业集群效应,只能单打独斗。” 郑拥军太明白他的心思了,这就是想要弄扶持资金什么的, 他“哼哼哈哈”的,就是不给准话。 本来想糊弄过去,可是架不住程时在旁边为厂长煽风点火。 程时:“可不是。船小好调头。现状就是小企业办着大事,努力进步,大企业都在混日子。这样很不合理。大企业应该承担自己应有的责任。” 厂长表情呆愣地看了程时一眼:诶,不是,你到底是哪一边的?你怎么帮我说话?!! 程时对他使眼色。 他忙说:“对对对,我也觉得。” 郑拥军叹气:“这个情况,我也知道。主要是混合式步进电机的总体市场规模仍然较小,市场对混合式步进电机的认知度和接受度还需要进一步提高。我们国家的技术在国际上不领先,以中低端产品为主,想要出口也不可能。所以就没有大国企愿意研发生产了。这其实是我们国家现在绝大多数领域的现状。”尛說Φ紋網 程时:“那就要国家要多给肯干活的企业一些支持。小企业研发出来了,大企业跟风再做,付点技术费。风险更小。总比大家绑在一起死要好。” 厂长忙说:“对对对,我也觉得。” 郑拥军:“我回去跟上面反映一下。” 程时:“最好是国家组织整个产业链一起搞研发,才能协同作战。不然总有一环被卡脖子。” 厂长:“对对对,我也觉得。” 你特么是个应声虫啊。 刚才不是还遮遮掩掩不肯给他看吗? 郑拥军狠狠瞥了厂长一眼,说:“我回去跟上面放映一下。” 程时:“还有......” 郑拥军:“你没完了啊。赶紧看要不要买这个,还要去下一家考察呢。” 程时对厂长说:“我先要两台。什么时候可以交货,卖多少钱。” 刚才程时帮厂长说话,厂长深深觉得自己跟程时搞好关系很有必要,忙说:“没问题,可是刚做出来,也不知道定价多少好。” 程时:“我给你一千一台吧,算是对国产微电机的支持。只要质量过硬,我们可以长期稳定合作。以后量大了,我们再商量价格。” 现在国产高精度微电机也就三百到八百一台。 程时这算是远远高于行业价格了。 厂长:“行,这些都好说,我给你邮寄到你厂里去。” 程时付了全款,给了厂长一张名片。 厂长本来以为程时是郑拥军的小跟班,可是他的名头是“时运机电厂”的厂长,便惊讶地指着程时问郑拥军:“这位是......” 郑拥军:“哦,这是我的朋友程时同志,别看他年轻,技术比我还强。全国也只有他能修数控机床了。” 厂长恍然大悟:“难怪我觉得你眼熟,是在报纸上见过你。” 程时:“见笑了,我也是跟着郑拥军前辈,到处长长见识。” 郑拥军笑得很苦涩,在心里骂骂咧咧:不敢不敢。我哪敢当你的前辈。我只是你的敲门砖,垫脚石,起跳板....... 程时看他噘着嘴很不高兴的样子,出来的时候说:“这个微电机,我只要搭配自行设计的细分驱动器就能将步距角细分至0.09度。你拿去用在工业机器人上,精准性将提升一个级别。” 郑拥军挑眉:“真的?!” 程时:“嗯,只要你帮我买国产CMOS芯片CD4017分频电路回来。” 郑拥军惊喜拍着他的肩膀:“哎呀,那可太好了,小伙子,我没看错你。” 笑完,他又觉得不对:怎么感觉又被他忽悠着去买其他东西了呢...... 他停下脚步眯眼看着程时:“你还要啥,索性直接一次性告诉我。不要用个鱼饵在前面勾引我跟着跑来跑去。” 程时嘻嘻一笑:“瞧您说的。您怎么能妄自菲薄呢?您可不是随意可以垂钓的鱼,而是海里的蛟龙,鲲鹏。” 郑拥军:“得得得,别给我戴高帽子了,去下一家。我怀疑你小子压根就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是买到什么算什么。” 中午他们回酒店休息吃饭。 餐厅的电视上放着午间新闻:“中央气象台最新消息,强台风xx忽然改变路径深入闽江浙等沿海省份,将给湘赣桂粤四省带来雷雨大风等强对流天气,部分地区阵风可达8-10级,伴有短时强降水,尤其是向东市的部分地区将出现暴雨,局地大暴雨预计超过80毫米,并爆发山洪和泥石流的可能性较高。 请湘省各地务必高度重视此次台风暴雨天气,积极做好防范应对工作,做好防暴雨应急工作,加强对重点区域和薄弱环节的巡查防守,及时排查和消除各类安全隐患。确保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和社会稳定。 居住在山洪、泥石流等地质灾害隐患点的居民要提高警惕,密切关注当地预警信息,必要时及时转移避险。 广大市民应尽量减少外出,避免前往山区、河边、低洼地带等危险区域。” 程娟经常去的那些村子都在山势陡峭的地方,而且植被覆盖普遍低,地表多碎石泥沙。 村庄还都建在山谷里或者山坡上和山脚下。 几乎具备了泥石流高发地区的所有特征。 第155章 大雨来临 程时听得心里发慌,放下筷子就去打了个电话给家里:“妈,你们还好吗?家里是不是下大雨了。” 蔡爱萍:“我们还好,可是你姐姐昨天出去还没回来。我都不知道她在哪里。给她传呼机发信息叫她回电话,她也没回。多半是没电了。雨越来越大了。” 程时暗暗咒骂了一句,又打电话给理事长:“理事长,你知道程娟在哪里吗?” 理事长:“我们也在找她。六个小组只有她没回来。而且她把我派给她的人放在家里整理资料了,所以她现在是一个人。我打电话问程娟负责的那个生产队,说她一早就到山里去了。” 程时手脚冰冷,挂了电话,走来走去琢磨着要怎么才能以最快的方式确认程娟的位置,保证她安全。现在找于大东他们都来不及。 现在没有手机还真是不方便。 郑拥军问:“怎么了?家里出了什么事。找沈伯昭啊。他带了传呼机。而且他能给各个生产队打电话问。” 程时咬牙说:“现在也只能找他试试了。” 他给沈伯昭发了信息后。沈伯昭立刻给他回了电话。 电话里能清晰听见外面的雨声。 沈伯昭:“我跟蒋领导现在就守在这个镇的政府办公室里,做防灾应急调度,没听说程娟来了啊。” 程时松了一口气:“你在附近就太好了。她一个人去附近山里了。说是要说服山坳村的村民修灌溉水窖。” 沈伯昭说:“放心,两小时前我们通知了那个村撤离,说是有发生泥石流的危险。她要在那个村应该一起下来了。” 程时轻声叹气:“有没有可能,你给山坳村下通知的时候她刚好在山对面的村子。然后等山坳村的村民撤退完后,她才到达,刚好就错过了。” 如果程娟跟村民一起下来了,早应该打电话给家里了。 沈伯昭:“这也是有可能的,因为我们先通知的山坳村,再通知的山那边的北乡村。” 程时听见电话里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音和沈伯昭说话的声音:“诶,诶,蒋领导,你不能去,太危险了。” 话筒被人扔在桌上,砸得程时耳膜发痛。 过了一会,电话又被人拿了起来,传来沈伯昭沮丧而焦急的声音:“领导肯定是开车去找程娟去了。我要被首长骂死了。” 程时嘀咕:“这混蛋关键时候还算靠得住。” 他猛然意识到,刚才沈伯昭无意间透露了一个消息:蒋郁东的父亲给沈伯昭下了什么命令。 沈伯昭说:“首长说让我盯着他不要他冒险。我还在想蒋领导那么稳重得人,再说平时也没有什么险可以冒,原来是说这个。” 沈伯昭也是真的慌了,平时谨言慎行的他一下说了好多该说的不该说的。 毕竟蒋郁东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也完蛋了。 沈伯昭:“不行,我要去找他。” 程时:“你别慌,这个时候你再冲进去,跟他们困在一起,就真没人能救他们了。你先打电话给消防和救护车,让他们直接过来。等雨停消防上山搜人。这个消防部门有做预案的,你只要说泥石流困住了人,他们就知道怎么做了。” 沈伯昭:“好,知道了。” 程时:“你不要离开电话,打完消防和急救电话后保持电话畅通,以免他们打电话回来求救,打不通。有任何抉择不下的事情来问我。有任何他们的消息也请告诉我。我会一直守在这个电话边。” 沈伯昭:“好。” 他挂了电话拨119的时候,手都在抖。 蒋郁东开车车一路油门踩到底在颠簸的土路上一路狂奔。 山坳村就是那天他们买纯净水的村子。 从山脚停车的地方跑上去还要半小时。 现在为了节约时间,他只能把车开到开不动为止。 眼前两车可勉强错过的颠簸石子路变成只能一车过的泥泞路,到最后变成石阶。 蒋郁东拔了车钥匙,拿了把伞,跳下车往山上跑。 石阶路两边的泄水渠变成了一条小溪,水漫到了路面,“哗啦啦”地响着,冲得人站不稳。 蒋郁东越发焦急,现在只能希望程娟发现没人,会待在村子里,而不是去果园里找人。 程娟从山那边北向村过来的时候,天空已经下雨了。 气温骤降。 刚才她在村子转了一圈,挨家挨户敲门,一个人都没找到。 就连小卖部都关着门。 猪牛狗都不见了,就连老鼠,麻雀都没看见一只。 整个村子安静悄得吓人。 这气氛太诡异了,好像被施了魔法一样。 而且天色越发黑了,明明是中午一两点,却阴沉沉的,让人觉得压抑无比。 她打着那把小折叠伞站在村口的晒谷场上,茫然转头看向周围。 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让原本就觉得冷的她被冻得上牙敲下牙。 这样站在这里不是办法,不被雷劈中也会冻死。 现在雨已经大到看不见一步以外的东西,这么大雨下山也不方便了。 可是所有人家都关着门,她想找个地方避雨都没办法。 天空一道闪电“哗”地一声,照亮了晒谷场,然后是一声巨雷。 程娟被吓得打了个哆嗦。 在那电光中,可以看到有人在雨里朝她走来。 那人脚步声被雨声掩盖,完全听不见。 若不是这个闪电,程娟根本发现不了他。 太好了,是村民回来了。 她迎上去:“老乡,我能去你家避……” 剩下的话却消失在喉咙里。Www.XSZWω8.ΝΕt 因为她看清楚来的人是蒋郁东。 蒋郁东也已经浑身湿透,看到她明显松了一口气,一把将她拉倒怀里。 程娟喃喃地说:“领导,你怎么......” 蒋郁东:“等下再跟你解释。我们先要找个地方避险。” 他踹开小卖部的门,打了个电话给沈伯昭,说已经找到程娟了。 沈伯昭说消防已经到了,要他们坚持住。 蒋郁东挂了电话拿了几瓶水和方便面饼干打火机手电筒电池什么的塞到程娟的背包里,背在自己肩膀上。 第156章 远程军师 小卖部柜台上的电话响起,是程时打来的。 程时一改平日慢悠悠的说话风格,语速极快地跟蒋郁东说:“消防这会儿也没用了。你们不能待在村口,要原理山坳的泄洪渠。你立刻沿着垂直于山坳水流向的方向上去找个地质稳固且位置高的点待着。一般村里的祠堂会修在最高点。不要耽搁。” 中国人的祠堂肯定会修在一个村里地势最高,风水最好,最不容易遭受自然灾害的地方。 而且祠堂绝不会偷工减连,建筑结构都很牢固。 蒋郁东知道程时说的很有道理。 而且他记得那天来的时候,确实看见村里有个维护良好的祠堂,忙回答:“好。” 他挂了电话拉起程娟就走。 山上细碎的砂石带着泥点,开始往下滚落,发出“簌簌”的声响,打在村口的大樟树上。 滚下来的石头越来越大,越来越密。 远处的山顶开始响起类似万马奔腾的轰鸣声音。 蒋郁东知道那是山洪裹挟着泥沙从山沟里冲出来的怒吼声,拽着程娟狂奔。 身后山洪泥石流已经涌进了刚才他们站立的位置。 浑浊的深褐色,浓稠得如同被搅拌后的泥浆,裹挟着巨石滔滔而下。 连根拔起的树木则像无助的稻草,在洪流中被肆意摆弄。 蒋郁东一脚踹开祠堂,拉着程娟进去,然后关紧了门。 程娟帮着他一起用老式的粗木门栓把门挡住,又挪了能找到的所有重物过来顶着门。 现在他们能做的都做了。 只要泥石流不冲跨祠堂的门,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关上门后祠堂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凭借听觉判断外面的情况。 蒋郁东拿出手电,却发现泡了水,用不了了,便扔了手电,把程娟她发抖的身子环在怀里,试图把体温透过湿透的衬衫传递给她,安慰她:“别怕,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程娟本应该躲闪开,却因恐惧和害怕反而往他身边靠。 如果今天就要死在这里,还去管“男女有别”“保持距离”这些事情干什么? 泥石流已经到了外面。 听得出来门外的泥石流越累越高,“啪啪啪”的打着木门,像个暴烈的猛兽,低声怒吼着在门口徘徊,邪恶微笑着拍门,积蓄力量等待着破门而入把屋子里的一切都埋葬。 外面的雨依旧很大,电闪雷鸣的,又仿佛在为泥石流这头野兽擂鼓摇旗助威。 浓重潮湿的泥腥味扑面而来。 门在巨大的压力下发出“嘎嘎嘎”的声音,被挤得往内凸出,像是随时都会爆开。 门虽然能挡住石头树枝,却挡不住水和泥沙。 地上已经湿了,而且他们都能感受到水位在上升。 本来祠堂的地面是有个排水口把积水导出去的。 但是现在外面排水管的出口多半已经被泥石流堵塞了。 水位上升有好处,可以缓解内外的压差。 不过这个水面肯定会涨到跟外面的泥水一样高,才会停。 如果淹没了祠堂的顶部,他们一样会被淹死。 程娟捉住了蒋郁东的衣襟,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程时总担心我会淹死,没想到还我真的......” 蒋郁东收紧了手臂:“别说傻话。你没有逼着我来找你,是我自己要来的。不过,还好我来了,还好找到你了,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 程娟哽咽着说:“我其实也喜欢你,所以才那么讨厌我自己。这一阵子到处跑,就是想让自己忙起来,躲开你,好忘掉这件事。” 蒋郁东把她抱上了一张桌子,自己也爬上了上去:“不要气馁,我听着雷声和闪电之间的间隔越来越长,雨云应该已经远去了。雨很快就会停了。我们一定能出去,一定还有大把时光在一起。” 他们能听到水从门缝里流进来的“哗哗”声,水很快就涨到了桌面,又漫过了他们的脚踝。 泡在水里,越发觉得寒意逼人。 这样下去,就算不被淹死也会失温而死。 周围寂静无声,雷声也停了,只有雨点打在屋顶瓦片上的轻响。 头顶上微微亮了起来。 那是乌云渐散,透过屋顶采光的玻璃瓦照进来的阳光。 这会儿他们才能看清楚屋子里的情况。 屋子里的一切都泡在浑浊的泥水里。 灵位漂浮和香烛漂浮在水面,随着水轻轻荡漾。 蒋郁东抬起头,说:“这里用的是瓦,也就是说,经常要上去检修。一般祠堂后面都有杂物间,存放香烛桌椅和检修用的楼梯瓦片。我去把楼梯搬过来。我们只要爬到屋顶,就不怕了。” 他转头看了看,果然有个小门通到后面,对程娟:“我要尽快去把梯子搬过来。水位越高,越难办。” 他说完就要走,却被程娟捉住了衣角。 程娟:“我跟你一起。” 蒋郁东:“你在这里等我。我一定会回来,不要怕。” 程娟也知道全身泡在水里失温更快。 蒋郁东也已经跑了几公里上山,又在水里泡了这么久,现在体能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他要游过去找到杂物间,撞开门,再把楼梯拖过来,就算体能再好,也会很危险。 她现在就是个累赘,非要跟着蒋郁东去,不但帮不上忙,很可能等下蒋郁东还要浪费体力救她。 她逼着自己松了手,说:“你要小心。” “等我,我会回来的。如果我没回来,你也要用这个包里的东西活下去。”蒋郁东把背包递给程娟,靠过来捧着她的脸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深吸一口气,跳到水里游远了。 “没有如果,你一定要回来。我等你。”程娟心如刀绞,泪水涌了出来,揪着自己的衣襟盯着他消失的地方。 时间过得极慢。 可是水漫进来的速度却好像在加快。 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到了程娟的腰部。很快就没过了那个小门的上沿。 “蒋郁东,蒋郁东。你要回来啊。快回来啊。”程娟呢喃着说。 现在水位这么高,蒋郁东只能潜水而行。 可是水又这么浑浊,什么都看见。 所以他只能凭感觉和记忆游。 如果他迷失在那个已经被淹没的杂物间里,很有可能捱不到换气,就....... 第157章 彻底埋了 “蒋郁东,如果我注定要淹死,那也要跟你死在一起。”程娟喃喃自语,又立刻说,“不不不,我不能这么消极。他还等着我去救他。” 她深吸一口气,刚打算入水,蒋郁东却忽然从门洞那里冒了出来,手里还拽着木梯子。 程娟含着泪笑了,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她现在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屏住呼吸,好像连心跳都停止了。 这会儿心跳恢复,就快得像鼓点。 蒋郁东把木梯当浮板,趴在上面游了过来。 他爬上桌子喘得厉害,脸色苍白,怕程娟担心,还努力笑着安慰程娟:“我们运气真好,这个梯子就竖在后面的墙上。” 程娟上学的时候,曾今跟红十字会的学过急救,知道他这样是失温严重的表现,忙抱住他,试图用自己体温给他取暖,用手搓着他的身体。 蒋郁东:“我把楼梯架上,我们爬到屋顶就好了。” 程娟按住他:“你休息,我来架楼梯。” 蒋郁东:“太危险。还是我来。” 程娟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不是那种什么都要依靠男人的女人。你现在这个样子,下水会更危险。就坐着好好恢复体力,我们等下还要爬上去。” 蒋郁东:“平时这种梯子要两个男人合作才扶得起来,现在从水里把它扶起来更难,你一个人的力气不够。” 程娟:“相信我,我可以的。程时那小子从小鬼灵精怪,我看着他做了不少东西。也学会了一些。” 梯子上绑着一根长绳子,应该是修葺屋顶时,用来吊物料上下的。 她把绳子拴在梯子细的那一头,然后把绳头递给蒋郁东:“你拿着,不要松手。” 然后跳下水。 蒋郁东一下站了起来,紧张地盯着水面。 程娟在水里把梯子的底部按下水,深吸一口气潜水下去,摸索着把楼梯卡在桌子脚上。 梯子另一头就翘起来了。 蒋郁东忽然明白她要干什么了。 程娟从水里冒出来,站在桌上拉着绳子,借着浮力和绳子的拉力就这么轻松把梯子竖起来,靠在横梁上。 蒋郁东笑:“程时也这么干过吗。” 程娟:“是,他小学的时候,就会这么搭长梯子上树摘人家果园的果子。” “还真是多亏了他那么淘气。”蒋郁东摇头,“我先上去,我确定上面安全,你再上来。” 程娟:“好。” 两个人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都爬到了屋顶。 乌云已经全部散去,阳光普照大地。 仿佛刚才的风暴和肆虐只是一场梦。 站在这里,可以清晰看见泥石流肆虐的路径。 它如一条挣脱牢笼的恶龙,沿着山路一路倾泻下来,只要有出口就突破出去,伸出他狰狞的爪子。 原本宁静的山峦,被撕开一道狰狞的口子。 泥石流所经之处,一切都被无情地吞噬。 山坡上的植被瞬间被连根拔起,绿色的山林被划出道道丑陋的伤痕。 曾经宁静祥和的村庄,此刻已被泥石流肆虐得面目全非。 石板路早就看不到了。 门口那巨大的古樟树都被冲歪了。 原本错落有致的房屋也东倒西歪。 有的被泥石流冲垮了,倒塌墙上的窗户,像一只只绝望的眼睛;有的则被厚厚的泥沙完全掩埋,只剩下屋顶还露在外面。 泥石流已经把祠堂埋掉了三分之二。 他们如果不是在坚固而高大的祠堂里,这会已经成了泥浆下的冤魂。 人在大自然面前,渺小得像尘埃。 程娟有些后怕,不由自主向蒋郁东身边靠拢。 蒋郁东动作自然地搂紧了她。 程娟却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对,忙又退开,却被蒋郁东禁锢在怀里。 蒋郁东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躲什么?脱离危险了,就想不认刚才说的话了?” 程娟的脸越发红得发烫:“不是的。我......” 两个小时前还是陌生人,忽然就这么亲密,她实在是....... 蒋郁东坐下:“好了,不逗你了。坐下休息吧。现在这个情形,救援队一时半会儿也上不来。我们要保存体力。” 程娟转头看了看,问:“我们能不能走下去。” 蒋郁东摇头:“从刚才泥石流往祠堂里渗水的情况来看,这泥含水量大。如果我们冒然下去,很可能会陷在泥里。而且现在山上的地质还不稳定,说不定还会发生第二次泥石流。所以在这里等待是最安全的。” 程娟只能在他身边坐下。 蒋郁东把背后的背包取下来,拿出水和饼干:“吃点,要保持体力。” 吃了点东西,晒着太阳,两个人恢复了一点体力,没有刚才那么冷了。 程娟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村子,轻声问:“这个村子以后要怎么办。” 泥石流把油茶园和村子全部都埋了。 蒋郁东说:“把村子挖出来不实际。而且既然知道地质不稳,住在这里也不安全了。不如整个迁走。” 太阳西斜,天色渐暗,气温又开始下降。 其实蒋郁东心里很着急,因为他知道秋天山里的温度夜间可以降到十度以下。 更别说刚下过雨,他们身上还是湿的。 而且以现在的条件,天黑后基本没法救援。 蒋郁东把程娟拉到怀里。 程娟挣扎。 他说:“不是我想占你便宜,而是两个人靠在一起体温下降没那么快。” 程娟只能僵硬着身子不动了,听见他的心跳也快得像擂鼓,自己的脸就更加热了。 蒋郁东也觉得有点尴尬,说话转移注意力:“你游泳游得挺好的。” 程娟说:“这都是拜我那个弟弟所赐。” 蒋郁东:“嘶,游泳也是吗?” 程娟叹气:“是啊。你不知道他小时候有多皮。我爸妈不要求我好好学习,给我的唯一要求就是看好他,不让他闯祸,或者弄伤自己。他小时候有一次大冬天的,掉到池塘里。还好我在旁边,把他立刻捞起来了。不然棉衣吸了水肯定浮不上来,现在就没有他了。所以后来我就学游泳,生怕那天他掉到水里,我要救他。” 第158章 这小子真招人嫌 蒋郁东摇头:“啧啧,这小子真惹人嫌。” 程娟:“可不是嘛?我为了追他,还成了学校短跑第一名。为了压住他,拼命还成了年纪成绩第一。学习各种伤口的紧急处理方法。” 说得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蒋郁东:“他还真是你前进的动力。” 程娟:“是,不知不觉,我就把自己练成全能的了。” 蒋郁东:“难怪你们姐弟感情那么好。他为了你,也是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模样。他没直接弄死刘杰,都让我很意外。” 程娟:“嗯,其实在刘杰骚扰我以前,程时每次提起或者看到刘杰,都衣服恨不得立刻杀了他的样子。可为了爸妈,他又只能忍着。我以前不知道原因,现在想来,难道是他看穿了这个人的本质,所以要为我清除危险?” 蒋郁东想了想:“这也是有可能的。” 程娟喃喃的说:“这里看星星一定很美。” 蒋郁东觉得怀里的人热度吓人,低头一看,程娟满脸潮红,已经有些迷糊了。尛說Φ紋網 蒋郁东很着急,说:“你别睡,跟我说话。” 这样的热度,持续发烧,很危险。 而且,他自己的体温也开始异常升高了。 山下,沈伯昭急得团团转,给程时打电话:“都过去两小时了,蒋领导他们还没有回音,怎么办?!!” 程时:“不要乱,我已经搬来了救兵。他应该会在天黑前赶到。” 沈伯昭听见头顶响起轰鸣声,跑出去,就看见一架直升机从天空飞过,往泥石流的方向去了。 蒋郁东也听见声音了,接着便看见暮色中正在朝自己靠近的直升机。 他欣喜万分,轻轻拍着程娟的脸:“程娟,醒醒,看,救我们的人来了。” 程娟努力睁眼看了看他,又晕了过去。 直升机悬停在上面,段守从直升机里伸出头来,扔下绳梯。 可是一程娟这种状况根本没办法爬上绳梯。 蒋郁东焦急的转身查看,发现祠堂后有个平顶定屋子,被泥石流淹没得只剩了顶,方才他们没去那边,是因为那里太矮。 但是现在用来停直升机倒是很好。 蒋郁东对着直升机做手势。 直升机会意,降落停稳。 段守正跳下直升机,朝他跑来。 蒋郁东倾尽全力抱起程娟过去,放在直升机的座位上。 其实他的情况也好不到那里去,强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靠在座椅上,意识很快就模糊了。 段守正等他们坐稳,才说:“豁,我们在山脚急得团团转,你们两在这里谈恋爱,还野餐。” 他发现蒋郁东对他的调侃没反应,靠过去查看,才发现他也晕了。 蒋郁东只觉得耳边喧嚣着,吵闹着,像是有无数人围着他,把他搬上了一张床,一切都在晃动。 他努力想睁开眼,可是眼皮子重得像有千斤,睁不开,只能呢喃着问:“程娟呢?她在哪里?” “放心,她很好。”有人在他耳边说着。 蒋郁东就放弃了一切抵抗,让黑暗彻底将自己包围。 他发现自己坐在山顶的篝火旁,跟程娟一起看星星。 温暖而安全。 星河跨越天际,各种颜色的星星在期间闪耀,美的不真实。 他想跟程娟说话,转头却发现身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心脏剧烈一缩,他猛然睁开眼,浑身被冷汗湿透了、 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获救。 心还慌乱得狂跳不止,头昏昏沉沉的,鼻子也堵住了,浑身无力。 这是高烧消退的后遗症。 外面已经天色很暗,也看不出是黎明还是黄昏。 段守正的脸出现在上方,问:“郁东,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 蒋郁东捉住段守正的手臂,急切地问:“她怎么样。” 段守正:“放心,她早醒了,都来看了你好几回了。” 蒋郁东松了一口气,问:“我晕了多久。” 段守正看了看表:“不到二十四小时。医生说这样也正常。因为体能消耗太大。只要烧退了就不怕了。” 蒋郁东喝了几口段守正给他端来的水,问:“对了,你怎么这么快就赶来了。” 当时他也想过要段守正调直升机来救,可是手边没有电话,所以无计可施。 而且就算他能打给段守正,段守正从穗城过来也不可能这么快。 段守正说:“说出来你不信,程时昨天中午一点多,就给我打电话,说你们会被泥石流困住,还给我标出了你们的位置坐标。我一刻都不敢耽搁,立刻调直升机过来。” 蒋郁东微微点头:“这就说得通了。是他让我来祠堂里避险的。看来是他在给我打电话前就已经查看地图计划好,并且通知了所有能通知的人。” 段守正:“那小子跟个千年老狐狸一样。沈伯昭说,昨天下午都是那小子通过电话在指挥他用你的名义去做应急响应。所以你的本职工作也一点没耽误,还救了程娟。” 蒋郁东抽了抽嘴角:“他这是在用他的方法感谢我。” 他说完就要起来。 段守正:“干嘛?医生说你要多休息。还好退烧了,不然转成肺炎就麻烦了。” 蒋郁东:“我要去看灾后重建。” 段守正:“我求你好好歇着吧。程时全部都帮你布置好了。你要不放心,等下沈伯昭也会来向你汇报。” 蒋郁东:“这么小的事情不用告诉我家里人了。” 要是父亲知道他为了救程娟冒险,又不知道会怎么看程娟。 段守正叹气:“哪里瞒得住……我调用军用直升机,要通过我爸……” 蒋郁东:“想办法,你这么聪明一定有办法。” 段守正:“你不能仗着比我大一岁,就每次这样为难我。” 他们正说话间,程时溜达着进来了:“哟,醒了。” 然后转身就要出去。 蒋郁东哭笑不得,说:“你干嘛看见我醒了就走。” 程时一脸无奈:“我也不想来看你。可是我姐姐不放心,一天叫我来看你八百回。我都要烦死了。” 第159章 别来招惹我姐 程时知道段守正已经成功救起了他们两,把需要在金陵市和海城各厂中关注的产品以及每种产品的参数要求都列了一张详细的表格给郑拥军。 他不怕郑拥军跟着他买,因为除了他,就算别人拿到所有原件也组合不出来。 真正的技术全在他脑子里。 交代完这些,他就从晋城往回赶。 蒋郁东说:“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程时:“我也是为了救我姐姐,不用谢。” 蒋郁东:“你怎么那么熟悉救灾过程?” 程时:“不熟悉,就是书上看到过,这是第一次实战。” 其实他重生前,为很多次救灾和灾后重建提供过机械设备,还多次参与过诸如洪水地震台风的救灾抢险,所以想不熟悉都不行。 蒋郁东也很无奈:“行吧,歪打正着也行。” 他又要起来。 段守正:“你又要干嘛?” 蒋郁东:“我要去看看程娟。”仦說Ф忟網 程时往他面前一站:“救我姐姐是一回事,去骚扰她是另外一回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方便。再说这是医院,来来去去那么多人,你也要注意一下影响。我姐姐可是还没出阁的大姑娘!!” 蒋郁东:“我只是看看她好些了没。” 程时冷冷地说:“不必了,她有家人关心,不需要你。你靠近她之前,问过令尊和令堂了吗?要是过不了这一关,就别来招惹我姐姐。” 现在的他跟平时那个进退有度,八面玲珑的商人判若两人,把所有牙齿和爪子都露了出来。 蒋郁东定定望着他说:“我的事情不用问别人的意见。” 程时:“那你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蒋郁东似笑非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的事情不用问别人的意见。” 程时冷笑:“呵呵,你就不怕我回去在我爸妈面前说你几句坏话。我爸妈不准我姐姐跟你在一起。” 段守正顿时毛了,指着程时:“诶,你这人怎么……” 蒋郁东按下段守正的手,望着程时淡淡回答:“只要程娟愿意,改日我自然会去拜会伯父伯母。” 程时哼了一声:“嗤,在你解决完后顾之忧以前,除了公事,不准见我姐姐。” 他说完就扬长而去。 段守正指着他背后:“这小子是疯了吧?怎么跟个叛逆高中生一样?我收回之前说他像千年狐狸的话。” 蒋郁东笑了:“别被他的假象迷惑。他精的很,这是在逼我表态。” 程时看出来程娟有多紧张蒋郁东,又不好直接问蒋郁东的想法。 毕竟他和程娟在祠堂里互相表白的事情,程时不知道。 他在昏迷中说的话,醒来也可以不认。 所以,程时只能这样敲打蒋郁东。 话音刚落,沈伯昭就进来了,跟他汇报这几天的工作。 沈伯昭走了以后,还有各种人一拨一拨进来汇报请示,领导来慰问什么的。 ----- 程时这会儿,已经回到程娟的病房。 程娟问:“醒了吗?” 程时在床边的沙发上坐下,哼了一声:“醒了。” 程娟挣扎着坐起来:“我要去看他。” 程时:“他那里很多人,忙得很。你才死里逃生耗尽了体力,又在冷水里泡那么久,所以才发高烧,医生说要多休息才能彻底恢复。” 其实程娟没有完全退烧,而且一直咳嗽,多半是转肺炎了。 程时很着急。 肺炎不是大病,但是也能死人。 这一次程娟再次遇险,而且一切都那么巧,好像老天设计好了陷阱,让她一个人精准地掉进去一样。 所以程时那种感觉越发强烈:每个人都会按照本来的故事线前进,只在细节上调整,结果不会改变。 就好比刘杰。 从那个高度摔下来,一般人都会摔死,他却只是半身不遂。 程娟微微点头,无力地闭上眼。 程时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体温又升高了,忙按铃叫了医生。 医生又给她加了消炎的药。 程娟这才昏昏沉沉睡去。 程时都不敢跟蔡爱萍他们讲事情经过,只说程娟困在山里淋了雨所以着凉发烧。 这会儿,蔡爱萍回去给煮粥和汤水去了。 程时也一夜没睡,这会静下来,困得不行,靠着沙发就睡着了。 听见细微的响声,他睁开眼,发现是蒋郁东。 蒋郁东披着一件外套,面对程娟,坐在沙发和床之间,一边打点滴,一边在看文件。 程时微微惊讶,坐直了问:“你都还没恢复,不好好休息,跑来这里坐着干嘛?” 蒋郁东身子僵了僵,头也不回说:“你醒了……我就是觉得坐在这里安心一点。你也辛苦了,接着睡吧。我来守着她,走之前再叫醒你。” 程时哼了一声:“不用这么积极,反正她醒了之后,我也不会告诉她你来过。” 蒋郁东忽然笑了,回头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小子,你最好不要惹我,我们今天在屋顶等救援的时候,你姐姐告诉我了好多你小时候的糗事。” 程时很无奈:你们两个谈情说爱就谈情说爱,为什么要拿我来开涮,爆我的黑历史。 他看程娟动了一下,好像要醒了,站起来说:“我出去转转。” 他关门的时候,瞥见程娟已经睁开眼,蒋郁东俯身抱住了她。 见程娟没有挣扎,程时才关好了门:嗯,随他们去吧,不要在这里当电灯泡了。 病房里,程娟小声说:“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蒋郁东:“感情的事情,没有对错。这一次的事,让我更加清楚了自己的心意。谁也不能阻止我爱你。” 程娟紧紧回抱他,发出低声的,喜悦的抽泣。 ----- 段守正靠在外面的墙上,对程时抬了抬下巴:“你脑子比较好。帮我想想怎么样圆谎。” 程时:“昂?” 段守正:“郁东说不能让他家里知道他冒险救程娟。不然对程娟不利。可是我又跟我爸说了是他要用。” 程时自然知道其中厉害。 一个感受到危险的军人,什么过激的事情都能搞出来。 更别说自己儿子为了一个陌生女人冒生命危险。 要是他,也会把对方当灾星,恨不得直接弄死。 第160章 你在憋什么坏招 程时:“你把你跟令尊说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一遍。” 段守正:“我说,蒋郁东要用直升机。” 程时:“嗤,这有什么好发愁的?你说给蒋郁东用,又没说要去救他和我姐。到时候就说是为了救受灾群众呗。要是令尊追问受灾群众是谁,你就说是工作人员。反正他就消失了几个小时,而且沈伯昭还一直以他的名义发布救灾指示。他怎么到的医院只有你和直升机驾驶员,我,沈伯昭知道。只要我们不说,他们肯定想不到。就算他们想到了,你抵死不认,他们也没有办法。” 别说他们,就连他都没想到平时如此稳重的蒋郁东会这么冒险。 “说的也是。”段守正点头,看了一眼里面,嘀咕,“蒋郁东这家伙八成是疯了。从小到大,没见过他这样不理智。果然红.......爱会使人疯狂。” 他想说红颜祸水,可是被程时一瞪就立刻改了口。 这小子明明长得白净俊逸,但是发起狠来,很有几分不怕死的邪魅劲儿,让他这个当兵出身的人都有些心虚。 ------ 蒋郁东住了两天就出院,开始忙碌起来。 上级因为蒋郁东救灾措施得当且及时,对他进行了表彰。 程娟恢复得稍微慢一点。 她出院要去上班,被程时按在家里休息。 程时忙着处理各种单据和这几天堆积起来的合同,接到了郑拥军的电话。 郑拥军把程时叫他看得厂子和产品一项一项说给程时听。 海城机床厂的八十年代就获得了德意志某测量机的生产许可证,三坐标测量机的精度在5微米左右.......尛說Φ紋網 海城光学仪器厂的激光干涉测量仪的稳频精度为10。 程时听得直抿嘴,果然都远远达不到要求。如果要做高精数控机床,激光干涉测量仪的稳频精度10,三坐标测量机的精度要在1微米左右。 所以说,就算他自己能生产组装出数控机床都没法测量精度,测量不出来,就没法调整。 不知道京城那两家怎么样...... 郑拥军说完后问:“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程时:“处理好了。” 郑拥军:“那就来晋城一趟吧。” 程时:“干嘛?” 郑拥军:“厂长想见他。因为厂长想看是什么人物能把他最得力的技术骨干支使得到处跑。你提的那一串要求不也要跟厂长汇报一下,获得他的支持,才能往上报吗?” 程时抿嘴:说的也是。不过427厂长是个死倔的老头。作风太硬朗,可能没那么好沟通。 郑拥军看程时不出声,冷笑:“怎么,害怕了?真难得啊。你不是挺会忽悠的吗?” 程时:“那倒不是。我整天往外跑太耽误事了。” 郑拥军:“不耽误,你不是还要去喜都市吗?我们可以直接从晋城出发。你把厚衣服都带上。” 程时:“行吧。等我把手头的事情处理一下,就来。明天,我买明天的机票。” 郑拥军:“你自己出机票啊。我没钱给你报销。” 程时哭笑不得:“身为军工厂的技术带头人,你会不会太抠门了一点。” 郑拥军:“且,正因为是技术带头人,才要把每一分钱都用在到刃上。” 程娟等程时一出差,就来立刻去上班了。 她觉得这个弟弟现在对她比亲爸还管得严,真是无语了。 程娟先去了一趟理事长办公室。 她主任的时候,理事长和曹主任都来看望了她。 这一次出事,谁都没有错。 气象台预测能力受设备的影响,没能更早发布预警。 通讯工具太落后,而且一环扣一环,刚好她就错过了,所有被通知的机会。 蒋郁东大概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最后也没有追究任何人的责任。 理事长站起来迎接程娟,热情地跟她握手,搞得程娟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她跟理事长之间还隔着六级,就算做出了一点成绩也不敢这么造次。 理事长心里想的却是:这一次蒋郁东没有追究他的责任,肯定是程娟说了好话的。 理事长坐下后说:“其实你不用那么着急来上班的。在家多休息一下多好。” 程娟:“多谢理事长关心,这一次让大家担心,给您添麻烦了。我已经好了,还是来工作充实一点。” 理事长:“好好好,你开心就好。不过,程娟同志不要累到自己,你对我们信用合作社来说太重要了。” 程娟被他夸得有点尴尬了。 理事长:“好了,你去工作吧。” 程娟忙不迭起身出去了。 小马惴惴地说:“程娟同志,不好意思。” 程娟:“不是你的错。我叫你整理的资料整理好了吗?拿出来我看看。” ----- 程时中午到了冀城,马不停蹄就赶到了427厂。 郑拥军到门口迎接他,说:“你越不用太紧张。我们厂长虽然是老军人,可是很爱惜人才。特别是你这样的年轻技术人才。” 程时点头应了:“好的好的。” 其实心暗暗苦笑:我当然知道。 不过这老头什么都好就有一个缺点,就喜欢把技术人员分成了四等。 一等是中国军人,二等是国企技术人员,三等是民营企业的技术人员,四等是外企技术人员。 所以我就算技术再强在他眼里也是末流。 重生前的我被这老头后来看上了。他非要挖我去427厂。 我不肯,他就一天三遍的打电话来“鞭策”我。 说我在民营企业里就是在浪费大好青春和聪明的头脑。 好男儿就是应该报效祖国,投身军营。 临到他退休前都还不甘心要来骂我几句。 真是服了。 郑拥军:“我定了明天去东北的机票,所以我们今天务必把这里的事情了了。为了节约时间,中午我们就在食堂吃点吧。” 程时:“好的,好的。” 郑拥军停下脚步:“你太配合了,配合得让我觉得害怕。你到底在憋什么坏招?” 程时:“嗯?没有啊。我只是觉得军工厂的食堂比外面的餐馆不会差。干净卫生,还管饱。男人嘛,只要吃饱,没那么讲究。” 第161章 非一般的老大爷 郑拥军微微点头:“最好别耍小聪明。厂长可是上过战场的,任何小聪明在他这里都像是孩子的小把戏。” 程时干笑:“哈,不会,放心。我本来就很老实。” 郑拥军气笑了:“哼。” 食堂外有一棵银杏。 在这深秋的季节,这棵树成了灰蒙蒙的工厂里唯一的亮色。 千万枚扇形叶片在阳光下中泛着金色光泽,边缘微微卷曲,叶脉如同熔化的金丝。 突然风起,叶片簌簌震颤,抖落细碎的金箔,两三片打着旋儿掠过白粉砖墙,最终斜插进长满青苔的石阶缝隙里。 郑拥军笑:“这是建厂的时候,老厂长亲自种在食堂前面的。就连这个食堂也是老厂长当年带人一砖一瓦盖起来的。” 程时微微点头:“嗯。那一辈人是很能吃苦的。” 一清二白起家,还欠了一屁股外债,能发展到现在,让列强不敢随意欺凌,已经是奇迹了。 谁都没有资格否定前辈的努力,就算中国后来科技再发达,再领先于世界世界,也不行。 郑拥军招呼程时:“走走走,去吃饭,我也饿了。” 食堂外面的墙上有黑板报,上面贴了"保军转民"的标语和转成汽车和拖拉机生产车间的照片和数字汇报。 程时上次来就看到了,却没有时间细看。 今天既然又看到了,他便索性停下来仔细阅读。 郑拥军在一旁解释:“今年,国家国防科技工业军转民工作正式纳入国家统筹规划。所以各个军工厂都有军转民的项目。” 程时点头:“挺好的,既能创造收入,又能还利于民。” 其实任何国家都一样。军工的技术永远是最顶尖的。其次才是民用。 如果反过来,就会又大麻烦。 程时跟着郑拥军进了食堂。 里面已经有许多工人,人声鼎沸,十分热闹。 工人们穿着蓝色的工作装,人手一个铝皮饭盒,碰得“叮叮咣咣”响。 跟向东市机械厂一样,工人绝大多数都是男人。 墙上正中间用红色大字写着“增产节能,安全第一”的标语。 刀削面的香气热气腾腾从窗口里飘了出来。 老陈醋瓶子在绿漆的木桌间传递。 老师傅就着腌芥菜扒拉烩菜。 工人们用晋腔争论着某个操作要领,其中还合着饸烙面吸溜声。 有的人手边还摆着印着“427厂89年标兵留念”几个红字的搪瓷茶缸,很有几分炫耀的意思。 程时重生前,曾在2000年以后来过这里。 那时候跟现在相比,好像变化也不是很大。只是装修得更现代化了,地面从水泥地变成了瓷砖地。 木桌子和板凳换成了桌椅一体化塑料餐桌,餐具改成了不锈钢的。 郑拥军从客用的柜子里拿了两个饭盒和筷子在开水龙头下烫了烫,递给了程时一个,说:“放心,这个每天都消毒的。” 程时大大咧咧:“没事。我没那么讲究。在车间的时候,满手油污也照样吃饭。” 郑拥军笑着点头:“我第一次见你,还以为你是那个世家偷跑出来的纨绔子弟。真没把你跟能吃苦耐劳在车间钻研技术的工人联系在一起。” 程时咧嘴一笑:“没办法,谁叫我长得那么帅。俊骨天成岂自弃。” 郑拥军笑骂:“嗯,我就喜欢你这盾构机都挖不穿的脸皮,天天360度托马斯全旋给自己戴高帽的模样。” 轮到程时打饭时,师傅在程时碗里装了慢慢一盒子肉片烩刀削面,还问程时:“够不够。看你瘦得,学校伙食不好吧。” 程时:“够够够,谢谢。” 师傅:“你不够再来加。你这个年纪正是胃口好,长身体的时候。以后跟着你叔常来食堂里是,我给你多打点。” 程时:“好的,谢谢。” 郑拥军打趣程时说:“瞧瞧,不止我一个人把你当学生吧。” 程时又摸自己的脸:“还是长得帅吃香。” 郑拥军端着碗,带着程时在一堆人旁边坐下。 那一堆人里为首的是个中等个子,干瘦矍铄的老头。 他左眉骨有道月牙疤,是对越反击战时被弹片崩伤的。 常年叼铅笔的习惯让门牙染着墨渍,咧嘴笑时像缺了弹头的旧弹壳。 旧军装外套肘部加厚了一层,线脚粗粝如坦克履带焊痕,立领磨得泛白。 右耳垂比左耳大一圈,是常年用耳朵听诊断发动机的故障,被柴油机吼声震肿的。 最扎眼的是那双翻毛皮鞋,鞋头钉着自制的钛合金防撞片,走起路来铿锵似坦克负重轮碾过冰原,经过精密仪器时却能自动切换成猫步般的无声。 搪瓷缸里泡着茉莉花茶,裤腰上挂着计划经济时代配发的铜钥匙串。 看着就像个守仓库的大爷。 程时知道,那可不是普通大爷,而是427厂的厂长林国栋,国家一等功臣。 郑拥军往自己碗里倒了小半瓶醋,酸味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他对程时说:“来了咱们这里,就是要多吃醋。晋省酿醋的历史可以追溯到西周时期,至今已有3000多年。只有这里的水土壤,气候,才能酿造出最好的醋。吃面吃肉不加醋,味道少一大半。而且吃醋还利于健康。” 他说那么多其实是想提醒林国栋他们来了。 可是林国栋他们吹牛吹得太入神,而且他们隔得老远,所以压根就没注意这边。 郑拥军又重重干咳了一声,把醋瓶子递给程时:“来,试试看。咱们厂的醋可是食堂里自己酿的。外面吃不着。” 程时笑死了:你看看你又抛媚眼给瞎子看。 厂长压根不理你。 而且,任你说上天,我也不会吃这酸得倒牙的东西。 不过,有一说一。 论面食,还是北方的好吃。 面条劲道滑软,小麦香气袭人。 桌上摆着一份《参考消息》,上面刊登了漂亮国GPS和各种现代化机械在海湾战争的亮眼表现。 围着林国栋的那些人一边吃饭,一边唾沫横飞的讨论着。尐説φ呅蛧 这帮人,因为习惯了在轰鸣的机械声中说话,所以嗓门都很大。 第162章 对手有多强 程时丝毫不觉得他们粗鲁,一边吃饭一边饶有兴致听他们说话。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说:“漂亮国有些GPS,等于有了神话里的千里眼。咱们中国什么时候能有这么好的东西。” 另外一个说:“GPS得有足够多卫星在整个地球外围遍布才行。我们才几个,不够的。就算卫星够,我们的通讯也暂时达不到。” “就不说航天和电子技术了,你们就看看人家的机械装甲雄狮。坦克、飞机、各种火箭炮,和防空系统,还有航母、驱逐舰和潜艇。都不需要士兵,就能把对手的土地给炸平。他们的对手等于在用肉身跟机械打架,必败无疑。” “就是,想想如果他们的对手是我们,该有多吓人。恐怕再用人海战术也不行。” “唉,别说了,我们连个高端数控机床都造不出来,更比说精密度要求极高的战斗机了。” 林国栋哼了一声:“光说丧气话没有用。数控机床不行,那就想办法攻克。不去想办法追赶,差距就会一直在。” 有人回答:“我们也想追赶啊,可是各个方面都落后。” 然后大家就七嘴八舌的附和。 “就拿这个伺服电机与编码器来说,国内只有低精度步进电机,闭环伺服系统依赖进口。这就把我们脖子掐得死死的了。” “数控系统也一样,商用CNC控制器价格高昂,受那个什么鬼巴统协议的限制,约10万美刀一个都买不到。” “国内机床导轨精度普遍在0.02级,难以满足微米级定位需求。连机床自己的精度到达不到,更别说做出来的东西了。” 程时听得乐呵呵的,心说:不错不错。果然是军工企业,干实事的。 技术行不行,不好说,但是很有自知之明。 林国栋冲程时一抬下巴:“你笑什么,你来说。” 所有人都回头盯着程时。 程时:“啊,我是客人。不关我事。” 林国栋冷笑:“你这孩子,难道你想白吃我一顿饭。” 程时暗暗翻白眼:又来了又来了,你这个抠门的死老头。 郑拥军没有半点打算替程时解释的意思,兴奋地一边吃饭一边等他说。 程时干咳了一声说:“虽然漂亮国看着很强,但是这一次也暴露了不少问题。首先他们精确制导武器并不完全精确,说是打击军事目标,其实误炸了大量民用设施如发电厂、水厂、和桥梁等,学校、医院和居民区等民用建筑也遭到严重破坏,造成众多平民伤亡。由此可见他们的机械制造和电子技术水平未必有他们吹嘘的那么高。我们可以追赶,但是不要把他们神话到高不可攀。” 有人哼了一声说:“这也许是人家故意的,就是想炸民用设施,让对手一蹶不振,从此只能挨打。” 林国栋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闭上了嘴。 林国栋对程时抬了抬下巴:“别理他,你接着说。” 程时:“这一次漂亮国投入了众多顶级海军舰艇和先进设备,但是在扫雷等反水雷作战的能力很差。他们的两艘大型战舰差点被对方水雷击沉。” 大家听得入神。 有人问:“反水雷和反地雷一样吗?” 程时:“不太一样。毕竟一个是水域一个是陆地作战。先进的声呐系统是反水雷的关键,如猎雷声呐可精确探测、定位水雷。还有磁探测设备,能感应水雷的磁性特征,此外,激光、红外等探测技术也可辅助发现水雷。灭雷具则需要具备精确投放炸弹、引爆水雷的能力,比如自主航行至水雷附近进行爆破。” 那人说:“听起来,漂亮国在这几个方面都不弱,怎么会有短板呢。” 程时:“装备技术方面,他们的猎雷声呐性能有限。虽然相比二战时有一定发展,但在复杂海底环境和干扰条件下,对智能小型水雷的探测、识别和定位能力不足。如果对手用的是新型材料和用了隐身技术这些声呐回波信号较弱的水雷,他们的声纳基本就没有用处了。既然都没法发现和甄别,就更别说排除了。” “而且就算发现了,他们的排雷方式太传统,容易出故障。只能排除磁性引信水雷,对非磁性引信水雷就没用了。” “还有,他们的战地通讯保障是有问题的。特别是初期,导致各军兵种协同不足。而在反水雷作战中,需要海军舰艇、直升机、潜艇以及其他支援力量之间密切协同。如果各军兵种之间的协同配合有问题就会影响反水雷作战的整体效率。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他们的机械精度没有他们吹嘘的高。” “通讯跟机械精度有什么关系。” 程时看了他一眼:“关系可大了。好比天线,通讯设备发射和接收信号的关键部件。它的机械精度直接影响信号的辐射方向图、增益和阻抗匹配等性能。漂亮国在这次战争中吹嘘的GPS,就是靠卫星实现。” “而卫星通信天线的反射面就需要高精度的加工和装配,微小的形状误差或表面不平整度都可能导致信号反射和散射异常,使信号增益降低、波束指向偏差,进而影响通信的距离和质量。” “高精度的结构件能够保证设备在不同环境条件下保持稳定的物理形态,防止因变形或松动而影响内部电子元件的连接和性能。还有小到电路板上大量的电子元件的安装精度等都会影响设备的稳定性。” 还有人问:“接着说,漂亮国除了这两个问题还有什么?” 程时:“还有友军误伤问题严重,说明他们在战场识别、作战协同等方面存在严重问题。还有大型运输设备故障,导致物资调配不及时、部分装备零部件供应不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作战行动的连续性。” 有人轻叹:“说归说,这些我们自己都不行。包括运输机。” 另外一个人:“虽然他们那么多不足,但是我们想要追上人家,也很难。” 第163章 认识到自己的弱点 程时转头看了一圈,说:“大家要有信心。不久的将来,我们能在各个领域追上他们,还能开发无人水面航行器和无人水下航行器设备。在危险区域代替有人装备作业,降低人员风险,提高反水雷效率。我们不但会有大型运输机,还会有无人运输机,可以批量少量的精准投送。” 旁边的人感叹:“听着像天方夜谭一样。” “要是那样就好了。” “我做梦都想有一天咱们中国能压着帝国主义打。那么国恨家仇还没有报呢。” 程时这时候才发现,刚才还闹哄哄的食堂,刚才安静得吓人。 原来大家里三层外三层这一块围住了,都在听他说话。 男人果然听见打仗,听见跟军事有关的事情就走不动道了。 不过,他不怕大家来听。 这种感觉真奇妙。 跨越了三十年来跟先辈们讲后世的盛况,带着几分炫耀和骄傲,更多的是感激和敬佩。 因为后世的繁荣,也有这些人包括他自己的功劳, 他转头看了看,大声说:“嗯,所以需要全中国人一起努力,特别是在座的诸位。就算是无人设备也需要高精度机械加工水平,我们任重而道远。” 林国栋对程时说:“别光数落别人的短处,我让你说我们自己的机床问题。” 你明明听得津津有味,不然刚才怎么不打断我,等我说说完了才说。 程时哭笑不得,只能说:“中国数控机床暂时是落后,不过你们说的这些问题我们都能解决。我还是那句话。要正视差距,努力追赶,但是也不要把对手神话了。有些东西并不像他们吹嘘的那么高端。技术就是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 大家看说完了,都散开了。 林国栋哼了一声:“吹牛挺行,就不知道干活怎么样。” 郑拥军这会儿才向林国栋介绍:“林厂长,这就是我说的程时同志。” 林国栋挑眉上下打量了程时一下:“呦吼,真的这么年轻,还长得......” 这么帅,跟个小白脸一样。 他把后面半句掐灭在了喉咙里,又说:“你把那个小作坊关了,来跟我干吧。” 刚才让程时来说,就是想考验一下他的技术水平。 现在他算是通过这一关了。 程时差点呛到:啧,你这老头果然狗改不了....... 郑拥军完全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诶,厂长。” 好狠,我还只是想让他并入我们厂,你直接骗人家自废武功来跟你干。 再说今天不是叫他来商量怎么帮人家申请资金,搜罗关键零件吗? 程时说:“不了,不了。我现在挺好的。” 林国栋很不高兴:“年轻人就是应该报效祖国,投身军营,不要在民营企业里浪费大好青春和聪明的头脑。” 程时:“我在民企也能报效祖国。技术不分贵贱,英雄不问出处。能把东西造出来才有用。” 林国栋脸一沉:“胡说。” 郑拥军干咳了一声:本来是叫程时来争取林国栋的支持,怎么两个人在这里就吵起来了。 林国栋意识到程时是客人,不是自己的属下和晚辈,放缓了神色:“快吃,吃完去我办公室谈。” 十分钟后,他们就在林国栋办公室坐下了。 林国栋亲手给程时泡了一杯茶,可见他嘴里嫌弃程时是民企小作坊,其实还是挺喜欢他的。 郑拥军松了一口气:嗯,有戏。 程时却在冷笑:老头,像用糖衣炮弹攻击我,让我放松警惕?没门。 林国栋坐下,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说:“来,讲讲看,你打算怎么克服刚才说的那些数控机床的短板。” 程时淡淡地说:“我刚才说了,技术就是一层窗户纸。这是机密,我要混饭吃的技术,肯定不能告诉你。” 从来没有技术人员敢这样跟他说话,更别说一个不远千里求自己办事的小子!! 林国栋气得脸都红了。 郑拥军心里叫苦不迭。 真是针尖对麦芒,石头砸铁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林国栋会不会气昏头,以国家安全为由,叫人把程时抓起来严刑逼问。 他真的有这个权限!! 而且每年厂里都要抓住几个间谍。 林国栋攥紧了椅子的扶手,硬生生把怒气咽了下去,说:“好小子,你有种。” 程时笑死了,不怕死的又戳了林国栋一刀:“那是,不然我怎么活得到今天。” 林国栋死死盯着程时,就像用鹰隼盯着不怕死在自己面前蹦跶的狐狸崽子。 程时昂着头。 林国栋气笑了:“叱,要不是看你有几分技术,我今年就叫你走不出这里。” 程时心里畅快无比:诶嘿,第一局胜。尐説φ呅蛧 谁要你总来骚扰我。我也气气你。 林国栋:“你们去东北打算看哪几个厂?” 程时:“主要想去光学机械研究所看看。其他还没想好。” 你不是没想好,你是想好了不想告诉我!! 林国栋:“你写个研发资金申请书来。我找个时机递上去。关于产业链上下游的协同作战问题,太复杂,涉及的厂太多。要从长计议。” 程时也恢复了公事公办的郑重:“其实除了前面我跟郑拥军同志说的,还可以申请‘星火计划’的资金支持。广撒网,捞到哪条算哪条。” 林国栋摇头:“你这个跟‘星火计划’挂不上钩。那个是依靠科学技术促进农村经济发展的计划,针对乡镇企业的。” 程时咧嘴笑:“我也可以是乡镇企业。” 企业性质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再说,把企业搬到乡镇上,不就成了乡镇企业了? 林国栋眯眼看着程时:“你小子对着里面的门道这么清楚,为什么不自己申请,要通过我。” 程时:“现在的政策环境更侧重于国有企业和集体企业的发展。虽然我也有了一点业绩,在业界小有名气,但始终是民营企业,规模小。自己申请的话,基本没有胜算。” 所以才需要军工厂来做背书。 林国栋冷笑:“呵呵,真难得,原来你知道自己也有弱点。” 第164章 等不起的人不是我 程时咧嘴一笑:“那是,没有弱点的人这个世界就不存在。” 林国栋:“所以我为什么要帮你。” 程时:“对,你不一定要帮我。而且其实我不用这个资金也能做,就是花的时间长一点,整个计划往后推五年吧。如果数控机床的时间往后退,那精准火炮,这种高精度发动机,叶轮和设备实现自研自产的时间就要往后推十年以上了。嗯,这十年里,不知道漂亮国会不会来打我们。” 林国栋被狠狠的拿捏了痛点。 一直卡在这里,就一直前进不了。 难得有一个技术全面,还肯干的年轻人,为什么不全力支持他呢? 难道非要等到漂亮国收拾完海湾,也来收拾我们的那一天,才后悔吗? 林国栋:“好,我尽量想办法。” 程时:“多谢。有任何需要协助的请给我电话。” 他拿出名片来放在桌上。 林国栋看着他忽然冒一句:“小伙子,有对象了吗?” 程时:“没有,暂时不想找,我还年轻,正是拼事业的时候。” 林国栋说:“我的朋友中有几个女儿跟你年龄差不多的,也长得挺标致,你可以跟她们处对象看看。” 那些人不是军人,就是国企的高层。 哪怕只要有一个能跟程时配对成功就行。 到时候老丈人和老婆在程时耳边吹吹风,程时肯定会改变主意来国企干。 程时:“不用。听我说,谢谢你。” 谁也别想用女人来给我制造软肋。 林国栋没想到程时不接招,暗暗抿嘴。 程时说:“您还是把心思多放在怎么提高技术上面吧。如果您实在是求贤若渴,我可以推荐几个人给你。” 他把能想起来的,未来将成为数控机床技术骨干的“潜力股”都写了出来。 有沈州市机床厂的技术员,还有济城二机床厂的工程师等等...... 林国栋看了一眼,挑眉:“诶,你这小子,年纪不大,认识的人还挺多的嘛?这些人有些我都没听过。” 总感觉这家伙是在转移注意力。 程时一脸真诚:“有些可能还在读大学,但是已经显示出了超凡的技术能力。首长可以早点预定下来。” ------ 程娟今天回来上班,发现之前自己为农户申请的助农贷款大部分都被否决了。 她很惊讶,拿着那些单子去问理事长。 理事长说:“这些都是明摆着将来收不回来的贷款,我只能否决了。助农资金有一部分是国家下放的扶持资金,不用还。但是信用社承担的那一部分,还是想要有一天能连本带利收回来。不然那个亏空就得我们自己背着。我们的负担已经很重了。” 程娟听懂了,企业之间的坏账让信用社苦不堪言。 要是农业贷款再形成大批量坏账,那信用社就只能破产了。 还好这一次发生泥石流的村子没有跟程娟贷款,不然就等于把钱扔到水里...... 后果还是程娟来背。 程娟:“那我们不管他们了吗?” 理事长:“有农业部门管他们的。” 程娟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没出声。 那这样的话,前面花的功夫就都白费了。 为什么不早说。这不是耍她吗? 可是他是领导,他说了算。 气氛有些尴尬。 理事长打了个哈哈:“啊,你去忙吧。这些事情,以后我们再来慢慢商量。” 一天忙忙碌碌过得很快。 下班的时候,程娟听见坐在外面的同事一个接一个地说:“领导好。” 她很疑惑:这个点了,怎么还有领导来视察, 然后就看到蒋郁东四品八稳地进来了。 她呆了两秒,忙站起来打招呼:“领导好。” 蒋郁东冲她微微一笑:“下班了,我来接你下班。” 程娟:“啊?!!” 蒋郁东:“你是我女朋友,我接你下班那不是理所当然吗。” 房间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倒吸气声音。 程娟脸红得到了耳根。 这几天他都没出现,她以为他冷静下来或者迫于压力,后悔了。 所以压根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 她故作镇定,低头收拾东西,匆匆出去了。 蒋郁东微微点头:“大家辛苦了。” 然后慢悠悠跟着程娟出去了。 程娟知道他是故意的,可是没有办法,在屋檐下推了单车要走。 蒋郁东挑眉:“你要去哪。” 程娟有些气呼呼:“我要回去放下单车。不然明天就要走着来上班了。” 蒋郁东:“就停在这里,明早我送你上班。” 程娟抿嘴。 蒋郁东:“上来吧,不然这么多人看着多不好。” 程娟只能上了副驾驶座。 毕竟蒋郁东开车,她坐后面,好像有点不知天高地厚。 蒋郁东微笑发动了车。 程娟看方向不对,明明是奔着她家去的,直皱眉,问:“去哪里。” 蒋郁东:“去你家啊。我跟伯父伯母报备了晚餐。他们已经做好饭等我们了。” 程娟:“会不会太快了。” 蒋郁东:“不快,我其实在医院就想跟伯父伯母说了。” 程娟眯眼:“你是专门等着程时走了,才这么干,对吧。” 蒋郁东:“是。” 程娟不说话,抿嘴坐着。 蒋郁东看了她一眼:“别担心,我不会后悔。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程娟瞥了他一眼,发现他脱了中山装,换上西装,正对着汽车的倒后镜在打领带,忍不住笑出声:“不需要这么郑重吧。”ωww.xSZWω㈧.NēΤ 除了上次在穗城上台演讲,她还没见过他打领带,穿西装。 蒋郁东:“要的,要的。毕竟我是来求二老把他们最真爱的宝贝交给我。” 程娟眼圈发红:其实她还在犹豫中。 毕竟她跟蒋郁东的出身差太远。 不是她不自信,也不是她妄自菲薄。而是跟这个圈层的人接触越多,越明白他们之间的壁垒有多高。 不仅仅是她想要翻过去难,蒋郁东想要翻过来也必定是要历经千辛万苦。 蒋郁东已经打理好了自己,握了握她的手像是想给她力量:“走吧。” 他从后备箱拿了一堆东西下来,可见是准备充足。 程永进和蔡爱萍都到门口来迎接。 若不是蒋郁东两只手都拎着礼物,就压根不像是程娟的男朋友来见父母,而是领导来视察。 第165章 都留后路 程娟哭笑不得。 双方在友好而又热烈的气氛中在客厅坐下。 蔡爱萍和程永进去摆桌,蒋郁东要帮忙却被拒绝。 最后程娟去帮忙了。 办公室搬到后面去以后,程时在家里安了个新电话。 蒋郁东坐下后,用这个电话打个传呼台在程时的传呼机上留了一条短信:“我来你家拜访了。” 三十秒后,程时就打回来了。 其实他这会儿已经到招待所的餐厅里,跟郑拥军一起吃饭。 蒋郁东接起了电话:“你好,程时。” 程时一愣:“怎么是你。” 蒋郁东把声音外放,说:“我来你家了做客,告诉你一声。免得你说我偷偷摸摸的来。” 卧槽,我才出来一天,就被偷家了。 程时暴怒:“你个卑鄙小人。专门挑我不在家的时候下手。有种等我在家的时候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满是森冷的杀意,吓得餐厅其他人打了个哆嗦。 这小子看着斯斯文文,怎么那么凶残,不会是犯罪分子吧、 餐厅服务员吓得小声商量要不要叫保卫科的人。 郑拥军哭笑不得,对服务员摆手:“不需要,家里人闹着玩。” 那边程娟刚好端了一碗菜在桌上,听见了话筒里传出来的程时怒吼,无奈翻白眼:“你们两个,不要像孩子一样幼稚好吗?特别是你,程时。蒋郁东怎么也是客人,还年长你几岁,你怎么能这么没礼貌。” 程时在那边深吸了一口气:“好,你开心就好。” 蒋郁东微微一笑,挂了电话。 ***他们已经摆好了饭菜。 蒋郁东从拿了一瓶酒:“听说伯父喜欢喝酒一杯,我带了瓶茅台来。” ***感叹:“你真是太客气了。这东西据说出厂价都要快一百一瓶呢。而且有钱都买不到。” 蒋郁东:“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伯父喜欢就好。伯母也浅尝一杯吗?” 蒋郁东平时几乎不聊天,程娟也是今天才知道,其实他很能聊。 ***和蔡爱萍他们被他哄得心花怒放。 程娟看他满脸酡红,有些醉了,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去,便说:“要不要我爸带你去附近的酒店开个房间?” 可是***也醉得不成样子了。 要是她领蒋郁东去酒店,对蒋郁东和她都不好。 蒋郁东:“不用,我打个车回去。” 其实程时的房间就空着,不过让蒋郁东留宿不合适。 可是这个点,公交车早停了。 程娟想了想说:“要不你去程时的办公室对付一晚?就是工人来来去去,有点吵。” 程时九点多打电话回来问:“蒋郁东那混蛋走了吗?” 蔡爱萍接的电话:“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他喝醉了,在你的地方睡下了。” 程时要疯了:“还敢睡我的房间?!!等着我回来掐死他。” 蔡爱萍:“别乱说。他是在你办公室过夜。” 程时沉默了片刻,才哼了一声:“算他还有点眼力见。” 程时的办公室里有个沙发。 程时有时候忙起来,连上楼都懒得上,就在沙发上眯一下。 今晚上蒋郁东就在沙发上睡。 现在晚上有些凉了。 程娟想来想去,还是套了枕头,拿了一床毯子过去。 办公室里一片漆黑,弥漫着似有若无的酒气。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蒋郁东侧脸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蒋郁东右手手心朝上放在额头上,挡住了眼睛。 程娟蹑手蹑脚进去,把窗户关小了一些,把毯子盖在他身上,发现他还戴着领带,犹豫了半天,还是弯腰伸手,小心翼翼地帮他解开领带。 他的皮肤带着微微的粉色,没有半点往日冷峻严肃。 她不小心碰到他的下颌,感觉到他在出汗。 她忽然想起暴雨那天,他拽住她手的时候,掌心其实一直都在出汗,脸上却没有透露出一点慌张。 想必他为了不被人发现弱点,掌控情绪,早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 若是被人看出喜悦和爱意,那必是已经满溢出来,遮挡不住了。 不知怎么的就红了眼眶,程娟慌慌张张起身就要走,却被蒋郁东捉住了手腕。 他睫毛颤动间溢出含混沙哑的声音:“别走......” 尾音消散在喉咙里,像融化的冰块。 “你没睡着啊。”程娟脸一热,挣脱了他,小声问,“是不是渴了。” 蒋郁东说:“嗯。” 程娟倒了一杯温开水给他。 蒋郁东接过小口喝完,说:“陪我坐坐。” 程娟的脸更红,接过杯子放好,低着头坐下。 蒋郁东却靠过来,把她搂在怀里。 程娟身子一僵,局促地轻轻推着他,说:“说话就好好说。” 蒋郁东把下巴放在她头顶:“让我抱抱,只有在这里我能肆无忌惮的抱着你。” 程娟心软了,停止了挣扎。 蒋郁东:“我知道程时是因为太聪明,知道我们在一起会很难,所以才那么激烈的反对。” 程娟:“不怪他,是我让他太操心。” 从小到大,不管她愿不愿意,身边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男人出没。 真正跟她走得近的男人只有李志刚,结局却还变成那样。 在别人眼里她是狐狸精,是祸水。 在程时眼里,她只是因为长得太漂亮而不堪骚扰和流言的亲姐姐。 蒋郁东:“不管以后别人说什么,我都相信你。请你也一样。” 程娟:“嗯。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会喜欢我?肯定不仅仅是因为长相。因为你身边的漂亮女人太多了。” 蒋郁东轻叹:“我也不知道,就是见到你,抱着你才安心。我要是知道,那就不是真的喜欢了。” 程娟不再说话。 蒋郁东轻轻拍了拍她:“你回去睡吧。别叫伯父伯母担心。” 程娟回到家,进自己房间的时候,听到爸妈的房间传来妈妈小声咳嗽的声音。 原来妈妈听到她出去了,在一直等着她回来。 程娟刚准备睡下,听见下面车子响,起来看了一眼,原来是蒋郁东的司机来了。 蒋郁东上车后,车子便发动消失在深蓝的弥漫着薄薄雾气的街道上。 她心情有些复杂:虽然知道他这么煞费苦心保护她的名声,是为了让主动权一直掌握在她手里。 可是也是为他自己留后路。 这果然很像符合他那谨慎的性子。 第166章 都是奔着程时来的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167章 嘴跟淬了毒一样 郑拥军会意,借着上厕所出去了。 所长在走廊里小声问:“这个年轻人是谁?” 这个年代的科研人员,要么就是军工出身,军转民,要么就是大学,研究所的。 但是军工技术人员也常去大学培训进修,所以低头不见抬头见。 特别是同行或者相关行业的,那圈子更小,基本都是熟人。 郑拥军跟所长之前也认识。 所长问他,他不好隐瞒,三言两语介绍了一下程时。 所长摸着下巴,想了想,说:“嘶,看不出来,他这么厉害。这么说来,他要是有这样机械加工能力,是可以自制刻线密度更高的光栅替换我们的光栅尺里面的,在调整一下机械结构。也能把分辨率大幅提高。” 郑拥军:“能提高多少?” 所长:“至少能从10μ到5μ。” 郑拥军摇头:“这个分辨率远远不够。” 所长:“他有精密车床,说不定能加工出比我们想象中要更精密的零件呢?” 没有精密机床就加工不出来精密零件,没有精密零件,也做不出来精密机床。 这就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矛盾。 郑拥军抿嘴不出声:难道这就是程时到处搜罗二手机床的原因?!! 所长压低了声音:“所以,你帮我留意一下。他如果真的干成了,到底最后用了什么法子,然后来告诉我。” 郑拥军一愣,看了他一眼:这是让我当商业间谍? 所长有些不好意思,说:“借鉴同行的先进经验总比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要好啊。再说光栅尺的分辨率提高对机械自动化,芯片制造都很重要。” 郑拥军:“嗯,说得也是。” 他忽然明白程时说的那句“你只要让各个厂配合我。我就能甩着鞭子逼他们往前跑”的意思。 因为光栅尺的尺寸小,设备比较轻,所以程时直接就买了一个带走了,然后直接寄回了家。 中午吃饭的时候,喜都市汽车厂的人来了七八个。 其中还有几个是程时重生前见过的人。 程时知道喜都市汽车厂面临这改制,所以大家都很紧张。 毕竟这个汽车厂曾造出新中国汽车历史上多个“第一”。 这两年,进口汽车进入中国的通道打开,其他汽车企业的蓬勃发展,都抢走了喜都市汽车厂的订单。 他们从领先逐渐变为中流,到现在越来越吃力。 昔日荣光不在,大家都很焦急和沮丧。 1990年,正处于整个中国工业大变革前夕。 每个企业都感受到了这股巨大的洪流。 一部分会被它冲垮,大部分都被它推着走,只有一小部分,能成为时代的弄潮儿。 而大家,都不确定自己能成为幸运儿。 所以这种压抑紧张的气氛,在各个厂都可以感受到。 厂长跟郑拥军寒暄之后,望向程时问:“这就是程时同志吧。” 郑拥军心里有些不好受:我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机械专家,这小子才冒出来几天,就把我的风头抢走了。 他点点头就坐下了。 然后厂长就顾着跟程时说话去了。 厂长把身边的人挨个介绍了一下,然后说:“我见过程时同志制造的汽车曲轴,精度比国内现在任何一个厂家生产的都要高。想必生产发动机的汽缸也没问题。” 程时说:“是的。不过比较费时费力,产能很低。而且最后弄出的东西未必能达到你们期望的精度。” 厂长:“为什么?” 程时:“因为我们的灰铸铁铸造工艺不行。铸件的精度和表面质量上跟国外的产品偏差太大。光靠机床来修整是不行的。”尐説φ呅蛧 机床只能把比较精准的变得更精准。 没法把歪瓜裂枣,变得超精准。 厂长脸上一阵发热,干笑:“小伙子,你这张嘴怎么跟淬了毒一样,说话真难听。” 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程时摇头苦笑:“好,那我换一种说法。你们应该先想办法改进砂型模具的精度或者改换更高级的铸造方法。先把汽缸内径的尺寸公差控制从±0.05缩小到±0.02,我再忙你们想办法缩小到±0.01。” 厂长:“模具和铸造工艺我们也在想办法,但是进展不大。” 他其实想说的是,如果我们铸造精度能做到那么高,哪里需要找你这个毛头。 程时想了想说:“精密模具这个我可以帮你们,但是铸造工艺,你们得靠自己,不过我给你们提个建议,用高压造型来提高砂型的紧实度和精度,就可以提升铸件的质量。” 厂长:“我们铸造的砂型不用压力。” 以前是靠工人用砂舂这些工具,手工完成填砂、紧实等操作。 现在工艺改进,通过震动使砂粒重新排列、初步紧实,再施加压力进一步提高紧实度。 其实他怀疑程时在胡说八道,压根不知道灰铸铁铸造工艺的工序。 程时看透了他的意图,淡淡地说:“厂长在开玩笑吧。震压造型施加的压力通常在0.2到0.4兆帕之间。怎么会不用压力。” 厂长有些而不好意思,红了脸问:“那这个高压造型?这是个什么技术,能详细讲讲吗?” 程时:“高压造型其实跟你们从手工造型向震动加压造型改进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提高砂型的紧实度和密度。因为这样的砂型具有更好的强度、硬度和尺寸精度,能够保证铸件的形状和尺寸符合设计要求,减少缺陷,提高质量。只不过高压造型利用较高的压力,将型砂紧实到模具型腔中,使型砂颗粒之间的空隙减小。” 厂长:“是这个道理,可是怎么样加高压呢?” 程时:“要求这么高,尺寸又不大,而且造型还复杂。只能用多触头压头加压了。” 厂长有些懵。 程时从饭桌上拿了个碗,一个窝窝头翻过来扣在碗里,让它空心的那面朝上,说:“假设这是铺在模具里的型砂。现在型砂虽然按照形状铺好,但是很松散。” 用右手指着自己左手的五个手指,说:“假设这是小压头。” 然后他把手伸到窝窝头的里面一按。 第168章 真是好大方 厂长和技术人员面面相觑。 厂长:“技术上可能实现吗?” 技术人员:“可能的,只要能根据模具表面的形状和高低起伏精准控制每个小压头的行程和压力。要求小型液压头控制的精准性。” “这个听上去也很难做到啊。”厂长皱眉说完这句话,就偷偷拿眼睛去瞥程时。 程时垂眼淡淡坐着,不打算再出声:关键技术精髓都告诉你们了,等于就把饭都喂到嘴巴边了,你们总得自己想办法啃一下,嚼吧嚼吧。 不能总等着别人嚼过吐出来喂给你们吃。 厂长一看程时不打算再说,干笑了一声:“那个,不知道程时同志加工一个精细磨具要多少钱。” 程时想了想:“你们弄材料来,给我图纸,我看过图纸再报价。我估计不会低于五万。” 厂长差点骂出声:五万?!!你只是加工一下就要五万!! 我们一辆车才卖多少钱? 你本来可以直接抢,却还送我一个模具,真是好大方! 程时像是看出了他心里的愤怒,淡淡地说:“其实你们可以找别人试试看。正好我的活太多,做不完。你们这个需要一个熟练师傅弄半个月,搞不好还要我亲自动手。” 他还有更犀利的话没说出口:他的时薪远远这高,好吧。 再说一个好的模具能用几年,也决定了往后几年的产品质量,值得话本钱。 厂长在脸上艰难挤出一丝笑:“不贵,不贵。只要能做好,这点钱不算什么。” 他心说:我先应着,你要做不好,看我不弄死你。 程时:“我建议你们想办弄好一点的合金钢材料来,比如Cr12MoV,2017铝合金或者2024铝合金。” 厂长直摇头:“2017和2024铝合金都是用在航空航天工业的结构材料。飞机生产都不够用,别说我们了。” 程时:“那就ZL101、ZL104铝-硅-镁系铸造铝合金。这个我们国家六十年代就要在研发,肯定有。” 厂长跟技术人员商量了一下,说:“好的,我们到时候给你送来。” 程时:“图纸最好给我纸质的和电子版CAD格式的。” 之前没有电脑,向东市汽车厂连图纸都没有,搞得他要用游标卡尺手工测量再手绘,太费时间了。 技术负责人小声说:“这个软件暂时还只有航空航天和大型机械制造厂在用,而且也是平面图,用来做三维立体图的只有航空航天。” 程时轻叹:“不会,就去学。什么都是从不会到会。你们又想前进,又站在原地不动。”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像是赶牛的,推都推不动这些人。 厂长抿嘴:你小子真狂,你年纪比我儿子还小,竟然出言不逊,三番五次教训我们,偏偏我们都还要求着你干活,真是气死了。 其他技术人员被打脸,也有点恼羞成怒。 包间里陷入了尴尬的寂静。 郑拥军心里叫苦不迭:你这小子,我刚才说的话,你果然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干笑了一声打圆场:“嗨,这事急不来,慢慢学。我们厂里也刚开始学。” 厂长说:“嗯,来日方长,我们慢慢交流。先吃饭。” 厂长他们酒量都很好,拼命劝程时喝酒。 主要是刚才被程时驳了面子,想要在这上面找补回来。 结果程时压根不接招,只说:“我年纪小,还在发育。父母管得比较严,不让我喝。” 再说喝多了酒伤脑子,以后手抖,还怎么加工零件?我的精密机床都还没做出来呢。 厂长气得想掰断筷子:你个臭小子,我们给你脸了,你却不给面子是吧?!! 刚才你数落我们的时候,可是比谁都老到。 这会儿说家教严,你哄鬼呢?!! 在东北,拒绝喝酒,跟打人脸一样。 搞不好等下会掀桌子,不欢而散。 还好郑拥军为程时挡了:“别为难一个孩子。我跟你们喝。” 厂长只能说:“也是,年纪小,不懂江湖规矩。” 程时笑了笑:“嗯,诸位吃好喝好。” 我不懂?老子前世为了开拓生意,天天应酬,你见过的,没见的各个国家高档酒,我都喝过。 只不过是现在老子技术一骑绝尘,没必要消耗自己的健康,来开拓生意,拉资本了。 郑拥军喝得醉醺醺的。 程时扶着他从饭店出来,说:“其实意思意思得了,你酒量也不是那么好,没必要这么拼命。”小說中文網 郑拥军:“小子,你是年少有为,不懂人情世故。中国的社交就是酒桌上喝得好,酒桌下才能谈得好。” 程时抿嘴,心说:“所以我更喜欢闽粤一带的商人呢,喝茶就把问题解决了。不伤身子不伤脑。大家还有更多时间,更清醒的脑子来聊正事。” 路过隔壁包间,服务员推门进去上菜,里面传出个慢悠悠的女中音:“十万条牛仔裤换三车皮东北大米,这可是双赢,我没看出来有什么不能做的。” “我当然知道有利可图,可这是倒卖物资,投机倒把......值得冒这个险吗?” “富贵险中求,这也怕,那也怕,那就什么别做了。” 东北的女倒爷? 这是90时代的特有产物之一。 真是巧了。 他还在想什么时候能碰上呢。 程时脚一顿,侧头瞥了一眼。 那是个骨相凌厉的二十多岁的冷美人,穿着时下港城最流行的浅色牛仔厚短外套。 满头乌发被烫成时兴的港式大波浪。 就连笑起来,嘴角带着几分冷意。 只有眼尾微挑的丹凤眼下缀一颗泪痣,透出几分妩媚。 那女人见有人在外面,飞快的皱眉,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守在门口的那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立刻瞪了程时一眼,关上了门。 其实程时也没有兴趣听下去,扶着郑拥军走了。 郑拥军在宾馆睡了一个下午。 程时怕他出事,在旁边守着他,看了一下午资料。 等他醒来,程时皱眉对他说:“伙计,晚上别喝了。明早我们还要去沈州呢。” 郑拥军嘀咕:“真要命。你是没见过,晚上车辆厂那帮人更像土匪。我今天怕是要醉死在这里了。” 第169章 不好惹的美人儿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170章 只有阳谋 车辆厂不但要运大量的原材料和一些特殊的零部件,如大型的车轮、车轴等进来,还要运成品出去。 讲句不好听得,他们从这里发三节新车皮穗城,只说是交货,但其实里面装满了大米,路上也不会有人管。只要在穗城前一个站卸下来就完了。 涂厂长干咳一声,说:“虽然我们知道程时同志有能力,有技术,能加工出高质量机械零件。不过听说你只有四台机床产能有限,我们需求量巨大,要供应北方几乎所有铁路局的车皮车头,广车轴一个月就要几百根。所以……” 一般人听见这么大买卖,肯定会迫不及待想要拿下来,先说好话稳住对方,再用降低价格,优先用心制作这些甜头来促使对方决定。 程时一脸无所谓,说:“哦,那你们就找别家吧。郑拥军同志他们也能做。我最近刚帮他们弄了一台高精度机床,足够满足贵厂的需要了。” 涂厂长一口气没抽上来,差点气晕了,瞪着程时:“你.!” 你这小子一句就把我噎死了,还怎么谈? 程时好整以暇回望:想让我上钩?你要想一个更高的手段。 老子就是吃定你了,因为全中国暂时没有别人能比我做得更好。 林雪霁差点笑出声:她也参加过各种谈判,黑道白道,各种走私犯,外国人。没见过程时这种。 只有阳谋没有阴谋,只有直球懒得拐弯。 不过,他用这个策略,到底是见多识广一眼看出对方的目的,所以一刀见血? 还是年轻气盛,目中无人,却一箭就误中靶心呢?! 涂厂长已经恼羞成怒了,转头瞪着郑拥军:别装死,管管你带来的小混蛋!! 郑拥军一脸无辜:别看我,我管不了他,谁要你惹他?!! 林雪霁忙柔声说:“虽然厂子很多,能达到程时同志这种水平的也很少。程时同志如果能扩大产能就更好了。” 她换了个说法提醒程时:你产能只有那么点,再厉害也弄不起大风浪。 程时:“嗯。我刚才也说了,你们光把车轴的精度提那么高也没有用。还要把车轮,轴箱,车钩,制动盘,制动缸活塞这些的精度全部提上来。还有车头的速度和精度,轨道的精度,沿线调度,信号灯,换道系统自动化提上来,才能达到全线提速。” 涂厂长惊讶得坐直了身子。 他之所以要跟程时接触,是因为上面给几个轨道车辆厂下了任务,要提高火车的速度,自主研发地下轨道交通。 他想看看程时能帮他多少。刚才一开口就把要求拉到顶除了考验程时的专业性,其实也是真有这个需求。 涂厂长问:“所以呢,你觉得怎么样才好?” 林雪霁看了涂厂长一眼:这才一句话,就攻守易势。 涂厂长被程时牵着鼻子跑了。 从那一刻开始的呢? 嗯,大概是从程时把涂厂长的自尊和信心打到底那一刻开始。 他这是先把人推入深渊,再伸出手来说:“我可以救你。”仦說Ф忟網 一步一步老谋深算,灵活应变。 任对手是谁都会不由自主跟着他跑了。 这个程时绝对不像厂长说的那样只是个碰巧学了点技术,涉世不深的小子。而是个曾多次商业谈判,且胜率极其高的高手。 涂厂长还想她对抗程时,还真是高看她了。 程时发现之前一直低着头摆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林雪霁忽然开始饶有兴致打量他,知道她看出了自己的策略,冲她勾了勾嘴角。 看透了也没关系,大局已定。 我压根没期望有结果,自然会比急于想要得到结果的人更镇定。 谈判桌上就这样,谁更着急,谁更沉不住气,谁就输了。 他回答厂长:“这是个大工程。需要很多部门,举全国之力来完成。我建议你们不要一下子铺那么开,从重要却很短的线路开始升级,再改大动脉线。别的线路先别动。” 以他现在的能量没法向顶层献言,影响更高层的人。只能从他能接触到的人开始。 涂厂长问:“比如呢?” 程时:“比如京沪线。提速后提票价。中间不停站。一天对开数趟,争取做到跟坐飞机花的时间差不多,大把人愿意坐。” 涂厂长沉吟了片刻:“我们考虑一下。” 郑拥军在心里说:搞定,下游企业友军加一。 林雪霁对门外试了个眼色,服务员鱼贯而入把各种美味佳肴端上来。 一堆人来给程时敬酒,很有几分报复程时刚才让涂厂长难看的意味。 程时依旧是一口都不喝,只管慢悠悠吃饭吃菜,谁来劝都一样。 厂长用激将法:“小程同志技术那么爽利,喝酒太扭捏了。” 程时不上当,只管点头:“是的,我是滴酒不沾。这方面是不行。” 有人揶揄程时:“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是女朋友,还是老婆管的严么?” 程时摇头:“除了我老妈和姐姐,没有女人能限制我的行为。” 郑拥军说:“我这小兄弟每天忙着钻研技术赚钱,没空谈恋爱。” 涂厂长:“程时同志这种条件,估计也难有女人能入你的法眼。” 程时笑而不语。 郑拥军说:“嗨,别说他家里人,就算是我,也不舍得这么好的脑子被酒精弄坏了。我陪你们喝!别为难他了。” 他这也是在提醒他们:你们把他脑子喝坏了,以后想要他帮忙干活,他也干不了了。 涂厂长忙说:“那行吧,小伙子以事业为重挺好的,我们就破例,放过他。” 郑拥军今晚上这顿学乖了,喝了两杯就装醉,然后含含糊糊地叫程时送他上去。 对方也不好再劝,饭局就草草结束了。 原本歪歪斜斜的郑拥军一走到对方看不到的地方就站直了,苦着脸问程时:“你小子,兜里是不是有一张东三省友军清单。拿出来给我看看,我还要打几圈才能回家。” 程时抽了抽嘴角:“没有那种东西,在来晋城之前,我都没出过湘省。” 第171章 时代变了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172章 优等生 林雪霁说:“其实我手里,有程先生想要的东西。我用那个东西入股你的公司,互惠互利。” 程时冲她微微挑眉:“嗯,说说看。” 林雪霁:“我可以帮你从非正常渠道弄到别人运不进来的各种元件和设备。” 程时微微点头:“这倒也是。” 如今沿海的几个城市走私猖獗。 国家为了突破国外技术封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雪霁扎根深城和粤省多个沿海城市多年,自然掌握了大量灰色渠道。 不然她的资本怎么可能累积起那么快?!! 大多数人的第一桶金都是带着血汗,踩着玻璃渣子才能赚到。 谁也别笑话谁,谁也别瞧不起谁。 程时:“你能弄到什么。” 林雪霁说:“你要什么,我就能弄到什么。” 程时说:“我要光刻机。” 林雪霁眨了眨眼:“什么?” 程时说:“光刻机。” 林雪霁:“那个东西太大,可能没法运。” 她有些恼羞成怒。 走私都是用小渔船。大货柜就算能从外国出港,这边也没有办法不通关。 她能弄的东西那么多,程时偏偏说了个她做不到的。 程时轻叹:“没办法,那就只能勉强用FPGA芯片了。” 林雪霁:“可以。这个很好弄。” 程时:“我列个清单给你。” 林雪霁拿到清单,看了看,很多都是中间产品,收好,欲言又止。 程时:“有什么问题就问。毕竟我们需要合作很长时间。” 林雪霁微微皱眉问:“程先生,我有一点不太明白。你也是个商人,应该会选最快且风险最小的获利方式。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通过我把所有配件买回来,再组装一台数控机床。你为什么还要在各个国内企业间周旋,拉上他们提高国产配件质量。在我看来这是最费劲,周期最长,且风险最大的途径。” 此刻的她抛掉了所有伪装和冷酷,而是以一个东北国企出生长大的孩子来询问程时。 大概是她也亲眼见证了这些企业的败落,所以也曾不止一次问自己:怎么样才能扭转趋势。 她大概也这么问过很多身边的能人,却没有得到统一的,让她满意的答案。 而她自己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如果买不到成品,就买配件组装。 现在她遇见了程时这个“优等生”,一个可以洞察一切,预测未来走势的人,却没有用她想得到的最好办法。 所以她很迷惑。 程时想了想,回答:“假设你跟隔壁村的老陈都是卖煎饼。但是他的煎饼比你的好吃很多,大家都喜欢跟他买。你怎么追上他?一种是跟他买煎饼,卖给村里的人。一个办法是,跟他卖油条,酱料,面粉,鸡蛋。然后照着他步骤摊。第三种就是自己琢磨他的油条为什么那么脆,酱料为什么那么香。自己去找货源,研究配方。你觉得哪个长久?” 林雪霁:“那自然是最后一个。不但自己掌握全部手艺,还能改进超过对方......” 说到这里,她自己也愣了,然后若有所思。 程时微微点头:“我们之前一直用第一种,现在很多人在想要不要第二种途径。我是用第二种的同时,在走第三条路。但是数控机床是个很复杂的多种技术和行业复合的机械,光靠我一个人不行。必须全产业链一切进步。虽然麻烦点,但是长远来看,获利时间更长。” 林雪霁站起来冲程时伸出手:“先生大义。我定会全力支持。光刻机不太可能。要不你列个元件清单。不管用什么途径,我都会弄来。我只有一个条件,请先生务必不遗余力的拉东北工业一把。” 程时也站起来握住她的手:“好的。林小姐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林雪霁深深望向他的眼底,说:“我也见过不少年轻才俊,却第一次碰到先生这样才貌双全,智勇兼备,志向高远的。难怪无数女子对程先生倾心。” 程时:“都是好事者安给我的虚名,不必当真。” 林雪霁靠近一步,像只猫儿一样轻轻闻了闻程时,微笑:“程先生身上的气味跟大多数男人不同。” 程时微微诧异:“哦?怎么说。” “港城那帮假洋鬼子,油头粉面,满身古龙水和发胶的香气。穗城和东北这帮大老爷们,就是烟酒汗臭气。大学生和政府官员多是油墨味道文件袋的气味。你身上,很清爽,带着淡淡的,冷冷的金属味道,就好像.......”林雪霁想了想才接着说,“好像一把锋利的刀。” 程时微微点头:“我自己,倒是没察觉,谢谢林小姐提醒我。” 这么说来,他第一次见到孙敏之时,孙敏之也是因为这个察觉到他不是学生。 所以孙敏之并没有跟他说实话。 ----- 早上郑拥军说:“我昨天睡得早,迷迷糊糊好像听见你房间有女人说话的声音。” 程时哭笑不得:“要真有女土匪把我掳走了,你现在才想起来问,黄花菜都凉了。” 郑拥军嗤笑了一声:“还说你胆子大,竟然会害怕这个。我带来的人,肯定会一根毫毛都不少的带走。不过要真是女土匪把你掳走了,那不是走桃花运么?你怕什么?我们东北的姑娘,难道还配不上你?” 程时轻叹:“大哥啊。你索性醉死了,一点声音没听到还好了。” 沈州机床厂,是新中国第一家现代机床制造厂,负责国内车床行业的标准工作。ωww.xSZWω㈧.NēΤ 这个厂1973年就研制成功中国第一台数控车床,还设有车床研究所,是全国数控机床的技术带头人。 今年他们更是首批试制成功经济型数控车床。 程时重生前,进行机床研究的时间比现在要晚了十多年。 所以他不太清楚现在国内数控机床的研发最前沿到底到了什么水平。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所以他特地来亲眼看看。 郑拥军说:“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我跟他们买过一台。只能说虽然已经努力追赶,缩小差距。可是现实就是高端机床跟国外的差距还有点大。” 第173章 都抢着见高手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174章 你小子眼睛太毒了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175章 人急智生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176章 到底图什么 从红月开始 作者:黑山老鬼 第一章回家 暗红色的月亮低垂在城市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之上,几乎撑满了半边天空。 一辆暗黑色,车身上多处布满锈迹的环城列车,飞快的在红月的注视下穿行过了整个城市,而在这列车里面,身着各色衣服的乘客们有的在看报,有的在昏暗灯光下打着瞌睡。 “叮,月亮台站到了!” 陆辛从瞌睡之中惊醒,提起了袋子,随着涌动的人群,流出了车厢。 他背着袋子,走过了肮脏而破旧的台阶,满是报纸的站台,走到了这座城市的地面,抬头看去,周围霓虹灯的光芒,使得这座城市的街道,以及街道上的人群,都有种五颜六色的怪异感觉,但无论街道上的颜色多丰富,这座城市上空的红月亮,仍代表着这世界的底色。 自从三十年前红月亮事件出现,整个世界便一直是这样子的。 当然,陆辛并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同,他是在红月亮事件之后出生的,世界一直这样。 他背着袋子穿过刚下过雨的小巷子,登上了一栋破旧的老楼,电梯又坏了,于是他只能走楼梯,慢慢的来到了四楼四零一室之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门沉重的屋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冷艘艘的,但屋里却温暖,柔和。 厨房里,爸爸正在炖肉,高压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散发出了诱人的肉香。 妹妹正卧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看一部很老的动画片,海绵宝宝。 妈妈优雅而得体,穿着一件白色的羊毛开襟衫,正站在窗边跟人打着电话。 “九哥哥你回来啦!” 看到陆辛走了进来,放下被包,妹妹抬起头来,甜甜笑着打招呼。 “小十七今天在家乖不乖,你想要的小熊我给你买回来了!” 陆辛摸了摸她的脑袋,将一只棕色的小熊递给她。 “啊,谢谢哥哥,我好喜欢!” 妹妹开心的跳了起来,将小熊抱在了怀里。 “回来啦?” 妈妈抬头看了陆辛一眼,笑着点了下头:“坐下休息一会,很快就要开饭了!”χsΖWω捌.йΕΤ 陆辛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旁边。 …… …… 桌上已经摆了四副碗筷,还有几碟青色的小菜,米饭盛在了碗里,已经有些凉了。 hΤtρδ://wWw.xszWω㈧.йêt/ΗtΜζ/一②4/壹二4㈦1柒/五⑤壹0肆5贰2.ΗτΜξ 但是,一家人都没有要坐下来吃饭的意思。 妈妈正继续在电话里温柔的说着:“张姐,其实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您不要生气,当然,我这件灰色的羊毛衫款式确实老旧了点,但是怎么说它不好看呢?……是的,我就是因为这件事给您打电话的……您当然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知道您心里这么想了……” “没有没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请您道个歉……您不好骂人的,太不文明……” 爸爸剁骨头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隐隐传来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人渣,废物,随便闯进别人家里,该死,都该死……妈的吃这么多,怎么剁都剁不完,怎么煮都煮不干净!” 妹妹这时候正开心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把那只棕色的小熊一点一点的撕开,用两只去扯,用那一口雪白细密的牙齿去咬,把棕色小熊的耳朵咬了下来,眼睛咬了下来,两只胳膊,一点一点的扯下来,认真看着胳膊与小熊身体分开的过程中,露出了一种激动而满足的表情。 んTTpδ://Www.XSZWω8.ΝΕt/HtΜl/①②ч/㈠㈡四柒壹⑦/㈤㈤1○④㈤②二.Ητ “要等一会再吃饭了!” 妈妈已经放下了电话,温柔的说道:“我跟邻居张姐有了一点误会,我去跟她道个歉!” 说着,顺手拿出了抽屉里面的剪刀,优雅的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 陆辛静静的坐在餐桌旁边等着。 他觉得自己是幸运的,红月亮事件出现伊始,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混乱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去,也就出现了许多像陆辛一样的孤儿,他们里面,有很大一部分是在成年之后,就消失了,而陆辛能够被爸爸妈妈收养,有一个温馨的家,不知多少人羡慕。 当然,这个家庭,这些家人,有些时候会有一点点怪。 但这个家庭,在这个破败而肮脏的小小的卫星城里,还是很圆满的。 妈妈很快就回来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道:“张姐已经跟我和好了!” んΤΤΡS://ωww.xSZWω㈧.NēΤ/HΤΜζ/一二肆/①㈡ч柒一柒/5五一0ч⑤贰2.HTMし 陆辛发现她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羊毛衫领子下面,多了一块不起眼的血迹,很新鲜。 一家人开始吃饭了。 妹妹仍然抱着她那只小熊,小熊被她撕开之后,又缝了回去。 只是身体拼凑的歪歪斜斜,满满都是粗糙的针角,但妹妹比之前还要喜欢。 爸爸坐在了餐桌前,打开了一瓶标签已经污损的看不出字迹的白酒,夹一筷子青菜,便一口气干掉了一杯。桌上没有肉,爸爸喜欢砍骨头,炖肉,但从来不让人吃,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铁锅。他身上还穿着塑料围群,上面溅着血污,有几只苍蝇,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外面有警笛声接近,嘈杂的人声不停的传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啪!” 爸爸忽然用力放下了酒杯,鼓着血红的眼睛看向窗外:“吵吵吵,就他妈知道吵,连顿安稳饭也不让人吃,废物警视厅,什么也查不出来,废物街坊,天天就知道偷看别人!” “你别吓到孩子!” 妈妈夹起了一根青菜,小心吃着,鲜红的嘴唇在昏暗的灯光下非常刺眼。 陆辛记得她没有涂口红。 “去他妈的孩子,该死,都该死!” 爸爸更为愤怒,五指紧紧的抓着酒瓶,暴起了青筋,骂道:“婊子,你也该死!” “是的,在你眼里,所有人都该死,只有你不该死!” 妈妈笑的优雅从容:“因为你最后要留着收尸是么,你喜欢给人收尸!” 她说着,放下了碗筷,温柔的笑着,看向了爸爸:“因为那些人活着时,过的都比你好,都比你有本事,所以你特别不喜欢看到他们活着,你喜欢看着他们再也没法说话的样子!” HττΡδ://xSZWω8.йēt/HτMし/壹②ч/①贰㈣㈦㈠柒/五五1○㈣伍②㈡.ΗTΜL “闭嘴,闭嘴你知道么?” 爸爸果然被母亲激怒,他猛得摔碎了酒瓶,冲上去掐住了妈妈的脖子。 “咯咯……” 妈妈笑的非常开心,哪怕已经被掐的脸都紫了,笑容还是很优雅:“废……废物……” “啪!” 爸爸终于忍不住,开始拳脚相加,撞得餐厅不停晃动。 “哇……爸爸不要打妈妈啦……” 妹妹吓得大哭,紧紧抱紧了小熊,忽然又脸色一变,咯咯狂笑:“好玩,好玩,真好玩……” 一边大笑着,她忽然翻身跳起,像一只灵活的蜘蛛,爬到了天花板上,两只脚勾住了吊灯,也不知怎样就固定住了身体,扭曲着转过头来,看着下面打斗的样子,嘴里叼着那只玩具小熊,两只手用力的拍着,口中还呜咽不停的,像是笑,像是在哭:“太好玩啦……” 爸爸越来越愤怒,身体像是在不停的扩大,肌肉撑破了衬衫,露出了青色的,长满了刚挺黑毛的脊背,五官变得扭曲而硕大,挥舞着拳头,用力的向着妈妈打了下去,一拳又一拳,而妈妈已经被他打的皮开肉绽,但是声音还是那样的优雅:“真好呢,这无能的狂怒样子……” 陆辛端着米饭,坐在已经被掀倒的餐桌旁边,慢慢的吃着碗里的米粒。 红月亮事件之后,有个温馨的家庭很难得呢…… 虽然自己的家里,家人也会有一些小毛病,有时候也会吵架,打架,但还是家呀…… …… …… 窗外,正对着陆辛家客厅窗户的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室。 有一个身穿休闲西装的短发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陆辛的房间。 通过望远镜的镜头,可以看到那个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陆辛正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饭,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坐着,但那个房间,却像是生出了地震一般,桌椅被掀翻,吊灯不停的摇晃,窗户玻璃上,时不时出现一团白花状的裂痕,像是有什么东西打在了上面。 “第十三号精神异变观察者的念力出现了!” 她身边两位穿着精致工作装的年青男子一个在飞快的计算,一个在记录。 “他有被招募的潜质么?” hTtΡδ://xSZωw㈧.йèT/ΗΤ/一㈡④/①㈡Ч㈦1柒/五5㈠0④五2二.んT “潜在威胁有多大?” “具体能力是什么?” 短发女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不像其他的精神异变者,前期就会显露出很强的异变形态,比如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或是无意间释放精神瘟疫等等,他看起来很正常,每天都可以正常的上班下班,甚至可以很好的处理工作,但精神偶尔会出现紊乱!” “听起来很有潜力,也很好引导!” 在他们身后,一个面容有些威严的男子道:“有试过让造梦师进入他梦境做测评么?” “有!” 红西装的短发女子轻轻点头,道:“但那个造梦师进入他梦境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第177章 没得选 这几个受灾村的果农响应积极,也带动了周边果农,大家都忙碌了起来。 信用社另外又调了十几个人过来,跟之前第一批有一定经验的人,重新组成对子,重新细分区域,下去帮农户办手续,宣传。 为了现场给果农办完手续,就立刻下发资金,尽量减少手续。 所以程娟常常要带现金在身上,出于安全考虑,也为了老带新,理事长分了个男同志给程娟作为搭档。 这个男同志就是省行派下来的祝宇轩。 程娟多少也听之前那个徒弟说到了祝宇轩的事,所以对这个安排有点哭笑不得。 这么多女同志眼巴巴等着跟他配对。何苦让她来做这个“恶人”。 她找理事长问:“能不能换个我们信用社的同志跟我搭档。” 理事长:“程娟啊。选调下来的同志是来锻炼业务能力,了解基层情况的。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带他。你是市联社综合能力最强的。不把他派给你,以后他回去汇报,我会被上面问责的。” 程娟也算是在银行系统摸爬滚打了半年了,自然听明白了理事长话外的意思:这个祝宇轩也是个有背景的人。他和她都得罪不起。她没得选。 程娟不好再说什么,次日便跟祝宇轩出发了。 祝宇轩大概是听说了程娟不愿意带他的事情,所以一路都不敢不主动跟程娟说话。 程娟巴不得划清界限,只埋头做事。 相比小马刚来的时候,这个祝宇轩真是个三好生。 笔和本子,水壶草帽一应俱全。 跟农户沟通很有耐心,对政策条款记忆清晰也能解释明白。 不知道是不是祝宇轩来了的原因,今天向程娟他们咨询的女同志特别多。 程娟都觉得有些好笑。 可见提前做了不少功课的。 中午到了吃饭的时间,程娟注意到祝宇轩没带午餐。想想,自己这个做师傅的确实失职,昨天连基本注意事项都没告诉他, 他已经尽量自己准备了,可是城里的孩子自然想不到村里竟然会没有饭馆。 程娟对他说:“村里条件艰苦一些,我不想麻烦村民,我们中午就买个方便面对付一下,好吗?” 祝宇轩愣了片刻,忙说:“行,多谢。” 程娟带他找了个小卖铺买了方便面和卤蛋,跟村民借了碗筷喝开水坐在小卖铺门口吃。 村民看到程娟坐在这里,一会有人拿了个水煮鸡蛋过来,一会儿又有人送了点萝卜干来。 还有人盛情邀请程娟他们去家里吃饭,被程娟婉拒了。 看祝宇轩欲言又止,程娟主动解释:“我来了很多次了。所以好多人都认识我。不过以前都是我追着他们跑,跟他们讲政策。他们看着不好打交道,其实都很善良。” 祝宇轩点头,又不出声了。 程娟一向坦坦荡荡,不喜欢这种尴尴尬尬的气氛,决定把这事说开:“想必你也听说了,我跟理事长要求换掉你的事。” 祝宇轩犹豫了一下,点头:“是,我听说程娟同志比较高冷。可是今天一看,并不然。你明明是个很温柔的人。所以,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程娟现在想想,也觉得自己要换掉祝宇轩的理由也有些好笑,本来人家来学习锻炼的,又不是来相亲的,她光想着撮合别人,倒是把工作放到了后面,是她狭隘了。 她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要把你推给别人,不是因为你不好,而是因为你太好。” 祝宇轩有些迷茫:“啊,这……” “怎么听着有些矛盾吧?”程娟摆手大笑起来,“没事了,那都不重要。反正既然让我带你,你有工作上的事,尽管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祝宇轩也笑了:“好的。” 次日,他们换了个村子办公。 那些大妈大婶不知道今天抽什么风,竟然弄了一台收音机在村口跳舞,放的是流行歌曲有《渴望》《新鸳鸯蝴蝶梦》也就罢了,竟然还有《失恋阵线联盟》。 跳完舞这波大妈大姑娘们都来咨询贷款的事。 祝宇轩:“养蚕可以贷款的。养男人?养男人不行。” “蜡染属于手工艺品,不是农产品呢。” “我要多少嫁妆?我们谈正事吧。” 程娟快笑死了。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祝宇轩说:“昨天你请我吃方便面,今天我请你吃我自己做的饭。” 说完他拿了两个铝制饭盒出来。 程娟才知道原来他今天的包鼓鼓囊囊的是装了这个。 他有些紧张,说:“我就会做葱油拌面,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天气热,带肉菜容易坏。” 程娟:“喜欢,谢谢,你有心了。以后不用准备我的了,不然我会很内疚的。因为我没办法帮你准备。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嗯,味道真不错,想不到你还会做饭。” 两个人坐在树下一边吃一边商量下个村子要怎么开展工作。 远远看见那边蒋郁东被一群人簇拥着站在田头讨论补种什么农作物。 程娟的脸一下就红了,强自镇定假装没看到蒋郁东。 他们约好在办公时间,依旧以上下级身份相处,以免影响工作。 可是最近两个人都各忙各的,就连在工作场合见面的机会都很少。 程娟注意到蒋郁东身边多了个女秘书,长得凹凸有致,五官精致。 听说叫李佳宁,出身高干,也是下来锻炼的。 今天李佳宁是牛仔裤运动鞋配兜帽外套,扎着干练的马尾辫,青春俏丽,俊俏妩媚。 程娟作为女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群人从那边走来,一边走一边说话。 有人说:“荞麦,大蒜,豆角都可以的。” 蒋郁东:“三种作物应该大蒜的收益最高,且好运输。你们跟农户商量一下看看他们愿不愿意。” 路过程娟他们时,蒋郁东偏头瞥了一眼程娟手里的饭盒,目光又无意一般扫过祝宇轩。 程娟的脸更红了,她知道蒋郁东看出来了这个饭盒不是她的。 因为蒋郁东了解她,知道她宁肯不吃也不会这么麻烦带着饭盒翻山越岭。 再说她和祝宇轩手里的饭盒还一模一样。 第178章 谁会先受不了 可是蒋郁东没有更多的表示,就转回了头,继续听人汇报。 眼底无波,漫不经心。 李佳宁也在看着他们,眼里带笑,意味不明。 蒋郁东再没回头,和那些人上车离开。 风吹过,吹得头顶上的树枝“哗哗”响,黄叶如雪片一般落在她的身上和饭盒里。 程娟嘴里忽然涌上一丝苦涩的味道。 她盖上饭盒。 祝宇轩问:“嗯,怎么不吃了。” 程娟:“饱了。谢谢。” 以后这种她像个野人一样坐在树下石头上啃干粮,他却被人前呼后拥路过的尴尬场景可能还会出现无数次。 不知道哪一次,她或者他会承受不了。 ----- 几日接触下来,程娟觉得祝宇轩是个幽默又温和的人。 不过她总觉得祝宇轩对她的态度怪怪的。 他好像刻意在迁就她,而且格外体贴。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 因为她是他师傅,他对她迁就尊重些也没有错。 这个世界,不管男女老少,潜意识里都是慕强的。 她工作上表现出色,业务能力足够强,所以信用社里的同僚,不管心里怎么想她,至少表面上客客气气的。 所有不仅仅是晚辈,就连同辈人都叫她一声“娟姐”。 程娟跟祝宇轩每天一大早就去山区,傍晚才回来。 在别人看来,就是这两个人天天同出同进。 社里那些未婚女人,都气疯了,各种风凉话满天飞。 说程娟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不知道到底想勾搭几个。 说程娟这是在玩弄涉世不深的男同志。 程娟压根就不理睬。 又不是她自己要求带祝宇轩的,非要塞给她。 她们喜欢,倒是想办法把他弄走啊。 还有人跑到祝宇轩这里来“好心”提醒他:“程娟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善良,是个城府很深,对男人都是用完即弃的狠女人。已经有好几个男人栽在她手上了。有人把自己弄得半身不遂,有人终身不娶。你还是换个做搭档吧,以免惹得一身骚。” 祝宇轩也置若罔闻,听得烦了就回一句:“不劳您操心,她是我见过最好的老师。”ωww.xSZWω㈧.NēΤ 不过他也察觉到了程娟对他刻意疏远。 除了工作上必要说的话,她绝对不会多跟他说一句话。 今天走到一半,忽然开始下雨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还打雷。 两个人跑到旁边的亭子避雨。 祝宇轩看程娟穿的单薄,脱下外套要搭在她肩膀上。 程娟往旁边一步,不着痕迹避开了,冲他摆手:“谢谢,不必了。我不需要任何人照顾。” 祝宇轩轻叹:“有时候女人太独立了太坚强了,不是好事。就好像在自己身边筑了一圈厚厚的城墙。你不出来,也不让别人进去。” 程娟笑了笑,不解释,只专注的赏雨。 祝宇轩盯着她线条绝美的侧脸,暗暗攥拳:这么美好的人,为什么总有人想把她毁了呢? ------ 蒋郁东也组织县乡镇三级政府人员商讨,防灾减的措施。 程娟作为重点受灾区的信用社负责人带着祝宇轩参加。 程娟除了讲了统计到的果农损失和信用社的救灾资金下放情况。还在会上提出了个申请:请果树种植,水果销售的相关企业和组织,比如物流,大型批发市场。大学,农科院为果农提供相应技术支持,帮助果农恢复生产并提高经济效益。 这个提议受到了农业局和蒋郁东得支持。 李佳宁依旧跟着蒋郁东,今天她是一身剪裁得体的套装裙,专业又不失女人味。 散会的时候,蒋郁东跟程娟点了个头就当告别然后匆匆走了。 走到门口,李佳宁贴在他身边不知道跟他讲了什么。 蒋郁东侧头听完,笑着微微点头。 程娟忽然觉得有些刺眼,低下头。 祝宇轩过来帮程娟收拾桌上的资料,看她神色有些不对,关心的问:“你怎么了?” 程娟淡淡地说:“没事,可能这两天走累了。” 下班的时候,蒋郁东没来接程娟,也没有给程娟打电话。 接下来的两天都是。 而且以前就算是在忙,他中午也会抽一两分钟空打电话过来聊两句。 她要是不在办公室,他便会往她传呼机上发个信息。 这两天也没有。 程娟担心蒋郁东的安全打电话他去办公室。 是沈伯昭接的电话。 沈伯昭说:“蒋领导那天散会之后就临时被派去出差。” 程娟有些惊讶:“他一个人出差吗?” 自从上次泥石流之后,蒋郁东越发倚重沈伯昭。 再紧急,也不会连沈伯昭都不带去。 沈伯昭没出声。 程娟却从他的沉默里听到了答案。 蒋郁东不是一个人,他带了李佳宁。 上次她就是跟蒋郁东一起出差,培养出来的感情。 李佳宁出身好,有能力,相貌气质皆出众。 她想不到蒋郁东有什么理由不动心。 沈伯昭周日不忙的时候偶尔会过来找程时喝茶,也算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程娟难受,他也跟着不舒服,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安慰程娟。 一来他是蒋郁东的属下,不好多嘴。 二来这是程娟和蒋郁东两个人之间的事,他就算跟程时关系再好,也不好多说。 程娟被电话里“滋滋滋”的电流声惊醒,意识到沈伯昭竟然在那边一直沉默等着她,忙说:“知道了,你忙吧,我不耽误你了,有时间来家里坐坐。程时常念你呢。” 沈伯昭如释重负说:“好的。再见。” 程娟挂了电话,盯着电话机发呆:说不定这是好事。这种考验迟早会来的,迟来不如早来。 有人在旁边问:“程娟,你还好吗。” 程娟抬头,好一会眼睛才有了焦距,看清楚是祝宇轩。 程时的声音在脑海里说:“这也是考验。” 她猛然往后退了一步,如避蛇蝎一般躲开了祝宇轩。 祝宇轩的笑容僵在脸上:“你怎么了?” 程娟借着用手整理耳边碎发,掩饰着自己的尴尬:“没什么,可能累了。” 祝宇轩一脸关切:“要不,我送你回去?” 程娟:“不用了。谢谢你的关心。” 第179章 甘愿受罚 市联社第三季度评分,程娟竟然垫了底。 因为第三季度,她负责的助农贷款项目进展缓慢。 为这事,信用社里都议论纷纷。 有人为她抱不平:“这个项目本身就很难,推行几个月,那么多人试了都没进展,她一接手就全算在她头上,有些不公平。讲句不好听的,那就是拉新人来背锅。她好不容易讲通了那些人,信用社又不肯放贷,压根就不是她的问题。” 有人幸灾乐祸:“话是这么说,谁都不想垫底。要是今天她排名不理想,就为她找原因。那以后别人垫底,也要找借口?不找别人背锅,偏找她,那也是她自己有问题!!” “你这就是受害者有罪论,什么叫找她背锅就是她有错。合着无权无势的人就活该挨欺负。欺负人的还有理了?” 程娟自己却很淡然。 理事长叫她进去谈话:“程娟啊。你的努力,领导们都知道。这一次排名确实有些委屈你。希望你不要心怀怨恨。” 程娟:“没事,规则就是规则。我最开始的方法确实有问题,造成业绩不行,这是事实。我没意见。” 理事长:“还是程娟同志明事理,大气。不过按照我们社里的规定。排名垫底的要去县里的信用社支援三个月。你就当是去锻炼和指导县里的工作。年轻人,要能吃苦。” 程娟:“好的,我甘愿受罚。不过我有一个要求,这一次,我要一个人去。领导不要再给我派什么助手。不然我宁肯受处分,也不去了。” 理事长一哽。 他本来想下一句话就说,让祝宇轩一起去,相互有个照应,反正祝宇轩也有深入县镇了解工作流程的需要。 结果直接程娟直接把他的话堵死了。 这姑娘太聪明,八成是已经看出来了端倪。 理事长只能说:“好的。那就满足你的条件。不过你一个人下去县里一定要注意安全。下周一,你就去吧。我已经跟老林县打好招呼了。” 这个县听名字就知道,整个县域净是深山老林。 从向东市去到老林县城,要坐七八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再转汽车。 以为位置偏僻,老林县是整个向东市最穷的县。 它为新中国贡献了十几位,抗日英雄更是无数,是革命老区。 市领导总说不让老林县的百姓摆脱贫困的帽子,对不起百姓当年对革命的支持。 所以这些年,无论哪一任领导都对老林县进行政策倾斜,想帮他们脱困。 可现实情况在这里摆着。 交通不便,企业不肯去,农产品也运不出来。 光靠土里刨食,种几亩庄稼也富裕不起来。 关键就算是土里刨食也尽是石头间的巴掌大田地,只能种些玉米红薯。 当地老百姓有句话,说干了一天活,临到收工时才发现,草帽下还盖着一块地。 可见条件有多艰苦。 虽然都是下到县城信用社锻炼,可是选哪个县就大有讲究了。 之前程娟一直负责的是靠近向东郊区的樟树县,现在却让她去人生地不熟的老林县支援。 而且派去锻炼的时间是从一个月到三个月不等。 这么艰苦的地方,却让程娟待三个月。分明已经带着几分惩罚的性质了。 程娟不动声色,淡淡回答:“好。” 理事长知道程娟看出门道了,却不好多说,有些尴尬,小声说:“你就忍耐三个月,以后的路就好走了。” 这是在隐晦地提醒她妨碍或者得罪什么大人物了,大人物在给她使绊子。 等那位大人物走了,她的日子就好过了。 自从她进了市联社以后,身上发生的事都没头没脑的,现在也就说得通了。 程娟知道理事长也是身不由己,点头:“知道了,谢谢理事长关心。” 理事长感叹:果然是个聪明冷静的姑娘。 要是别人早哭天抢地,各种闹得很难看。 她却不争不抢,不恼不怒。 不是懦弱能忍,而是看得太透。 祝宇轩看程娟收拾东西,欲言又止。 程娟安慰他:“没关系的,就算我不在,理事长也会帮你配一个好搭档。” 祝宇轩压低了声音:“你有没有意识到,其实你被调走,是因为找不到你别的错处了。”尛說Φ紋網 程娟笑了笑:“谢谢你安慰我。” 祝宇轩攥了攥拳:“那你有没有意识到,我就是那个被派来找出你错处的人呢?” 程娟:“我猜到了。不过没关系,你并没有干扰我的工作,相反的,我们合作得很愉快。” 祝宇轩:“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想办法直接把你调去省城的银行,远离这些低端的勾心斗角。” 程娟:“不用了,谢谢。我还是想靠自己。而且不管到哪里,这些事都免不了。我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关键还是要自己够强大。” 祝宇轩微微点头,朝程娟伸出手:“我可能也要回去了,以后再见面,希望我们还能做朋友。” 程娟大大方方地握住了他的手:“好的。祝你一帆风顺。步步高升。” 祝宇轩轻叹:“我很嫉妒蒋郁东。不是因为他的出身,而是因为他拥有你。” 程娟抿嘴笑:“你也能很快找到相爱的人的。” ----- 程娟回家的时候,于大东和张自强也来了。 于大东最近跟个孔雀开屏似的,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有钱了。 今天他给蔡爱萍和程娟一人买了个老粗的金手链。 程时看到他拿出来,就怪叫:“你神经病吧。要买也是我给她们买,你凑什么热闹。” 倒不是她们受不起这点东西。他跟于大东之前的金钱往来,也不只这点。 主要他都没想到的事情,让于大东给抢了先,实在是有些气人。 于大东羞涩的笑:“嘿嘿,你还吃什么醋。我以前没少给叔叔阿姨和姐姐添麻烦。这点东西算什么。再说我不是还上你家来蹭饭了吗?” 蔡爱萍笑得合不拢嘴:“哎呀,想不到,有一天我还能带上大东买给我的金手链。” 程娟:“给我妈也就算了,给我买算什么。” 第180章 有时候想毁灭世界 于大东:“你就当我是帮时哥买了给你们的。” 程娟:“行吧,我帮你收着,以后送给你媳妇。” 于大东:“不用,这是给你的。你要不收,那就是看不起我。” 吃饭的时候,程娟跟蔡爱萍他们说了要被派去老林县的事。 于大东一听就大叫起来:“怎么有这样的领导,明摆着在欺负姐姐。我要去找他理论一下。让他看看是我拳头大,还是他官威大。” 张自强:“就是,不去又怎么样。姐姐大不了帮时哥算账做会计,就不去受这个鸟气了。反正信用社每个月也才给你两百块钱工资不到。” 程时哭笑不得,无奈的说:“你们两就别添乱了。” 他们两才嘀咕着低下头继续吃饭。 程娟笑了笑:“你们不要这么担心。我之前读中专的时候,也不知道能考上市信用社的职位,还想着只能去哪个乡镇企业做个会计。现在只是下去工作三个月,又不是长期在那边待着。我还年轻,多些阅历没坏处。” 程时:“是,还是我姐姐明智。不多经历一点事情,体验人生,光空长了年纪,也没有用。” 等吃过饭,他叫程娟去办公室喝茶。 程娟说:“你是有什么事要嘱咐我吗?” 程时说:“姐,我想提醒你。虽然看着好像因为你被派管助农资金才导致被派去乡下,但其实这是两个人做的两件目的截然不同的事情。” 程娟有些意外,说:“这......我倒是没有发现。” 她本以为这两件事都是有人在报复她提醒蒋郁东假账的事。 现在想想,难道这一次是为了把她调离蒋郁东身边? 蒋郁东既然知道,还放任这种事情发生,可见也是默许了的。小說中文網 那她就更要离开了。 “嗯,反正这一次,你小心一点。”程时点头,想了想,说,“不行,我还是不放心,我去陪你吧。” 程娟笑了:“我都二十多岁了,哪还要你陪着。我虽然是去乡下,可是也是在信用社里工作。又不是去干什么危险工作,不碍事的。你去那穷乡僻壤能干嘛?再说你的机床研发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候,留在这里才能发挥最大作用。” 最近好多元件都会陆陆续续运到,确实要开始动手搞自制的数控机床了。 老林县那么远,来回跑也不可能。 可他实在是放心不下程娟一个人去。 程时抿嘴。 程娟说:“放心,你姐姐也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角色。横竖就三个月,他们大不了让我辛苦点,吃得住得差点,还能怎么样。要是敢用其他肮脏招数,我就撕破脸,告上去。这世道总有为我评理的地方。退一步说,我这么个信用社小职员,都乖乖去深山老林,远离争斗了,也不值得人家花那么多心思来对付,你说是吧。” 我的姐姐啊,他们哪有那么善良仁慈。 这个世界的肮脏你想象不到。 对于那些人,我们就像是蝼蚁。 他们踩死我们,有时候甚至只是为了解闷,都不需要太多理由,也不觉得浪费时间。 程时抿嘴坐了一会儿,说:“你注意安全。工作嘛,这种事难免。” 他是有能力让程娟辞职回来帮他,也跟程娟提过好多次。 可是程娟自己喜欢信用社的工作,他也只能随她去了。 人生短短几十年,做自己喜欢的事比什么都重要。 ----- 周一马厂长带着保密协议和图纸过来跟程时商量做零件的事,跟程娟打了个照面。 程时仔细看了看图纸,图纸上画的都是驾驶舱内部的零件,想来想去,可能他们是想弄个模拟飞行训练舱,让飞行员熟悉国产战斗机。 这样一来,以后国产的战斗机做出来,飞行员就能更快上手。 不过,他看破不说破。 因为只要他们没跑偏,他就会尽量配合。 所以保密协议什么的,他也签得很痛快。 程时让马厂长等了一天就给他做出了第一批零件带回去。 马厂长还没走,喜都市的汽车厂也不远千里过来找程时,说他们已经想办法弄到了一些特种钢,所以要程时加工一批零件。 汽缸的铸造工艺,他们也在想办法了。 程时一看图纸,暗暗咂嘴:啧啧,原来在是要做军用吉普啊。难怪舍得花这么大本钱。 也是,军用吉普水里来泥里去,翻山越岭,需要更加皮实一些。 程时也配合,假装不知道,叫工人加工了几个寄过去。 那边程娟到了老林县信用社才发现,她被派去的,还不是县里的信用社,而是一个乡里的基层信用社。 网点就设在农贸市场边上。 条件自然比她想象中还要艰苦。 信用社宿舍里老鼠蜘蛛乱爬。 都入秋那么久了,床上却只铺着一床烂凉席。 她跑遍了整个镇子,才买到一床薄薄的褥子。还不知道是用什么棉花做的,一股子怪味。 程时不放心,把121厂的零件寄出去后,就去看程娟了。 结果他一看宿舍的情况顿时就炸了, 特么的,我姐姐你们也敢欺负。 看我这么配合,就以为我是那软柿子? 程娟还安慰程时:“没事。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程时夜里睡在隔壁,床太硬翻来覆去睡不着。 隔壁忽然响起敲门声。 “姑娘,你要多少钱,我给你,我有钱,只要你陪我一晚上。” “别害羞啊。我知道你也想要人疼。” 平时这事肯定少不了。 这穷山沟里,光棍多。 貌若天仙的程娟孤身在这里,跟羊羔被扔在狼窝里没区别。 有时候,这个世界很黑暗,越是弱小穷困的人,越喜欢欺负比自己更弱小的人。 特么的,有时候好想直接干死全世界。 程时气得脑子嗡嗡响,起来摸了一根棍子就出去了。 只见月光下,连衣服都穿不整齐的老男人一身酸臭浑身酒气,摇摇晃晃站在程娟门前嘴里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程时阴森森逼近,照着那人腿上就是一棍子。 一声骨头脆响之后,那人杀猪一样哀嚎起来,然后抱着腿满地打滚。 第181章 自己够强才是硬道理 程时还要打那人,程娟忙开门出来拦住他:“别。打死了他,你还要坐牢。教训一下就行了。” 程时将那人一脚从台阶上踹了下去,把棍子擦干净扔到沟里,然后报警,说有个醉汉在在楼梯下乱叫,不知道发什么什么事。 警察来后,叫了救护车把那人拖走。 醉汉自己说不清楚,按现场勘察情况看,是醉汉踏空摔断了腿。 这个菜市场也不是第一次有人在这里摔伤腿了。 所以警察最后便以这个结案了。 程时也不回去,就要张自强给他送了些东西过来,然后坐在信用社大厅里做元件。 有人敢来言语调戏程娟,他上去就是一耳巴子,打得那人满地滚。 信用社的工作都没法进行下去。 程娟哭笑不得,把他赶回了宿舍。 这些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反正整个镇上,都知道新来的那个漂亮姑娘有个凶神恶煞的弟弟,几乎没什么人敢来程娟门口晃悠了。 这乡下地方,实在是没有娱乐项目,连个电视机收音机都没有。 晚上两姐弟坐在宿舍门口一边喝茶一边看星星,聊天。 向东市的重工业太多,空气污染严重,晚上的天空都是灰蒙蒙的,压根看不到什么星星。 程时深吸了一口气:“山里面的空气真好。” 程娟:“嗯,我也好久没看到过这么多星星了。” 程时:“你记得吗?有一次回老家,我把人家双抢之后堆在田里的稻草堆点燃了,然后就跑到远处看热闹。你一边哭一边找水灭火。”Www.XSZWω8.ΝΕt 程娟说:“嗯,一想起来这件事,我就恨得牙痒,想打你。” 程时:“你就是担心太多了。那是人家不要的稻草。光秃秃的田里也没有别的东西,你怕什么?” 程娟:“我还是好想打你。说不定那些稻草人家要用呢?” 程时:“用什么,人家就是堆肥的。烧成草木灰一样堆肥。” 程娟看着星星不出声,忽然呢喃着说:“你是男人,更了解男人的心。你说说看,他既然都来追我了,是不是证明还是喜欢我的。如果喜欢我,怎么又这么快又不理我了。我不理解。” 程时:“男人不去追女孩子未必是不爱,拼尽全力去追未必就是真的喜欢。” 程娟:“为什么?我不明白。不喜欢为什么要追。” 暗恋,出于某种原因不挑明,她能理解。 但是后一种,她不理解。 程时:“从基因上来说男人天生就是猎手。” 程娟:“你这个歪理又是哪里来的?!” 程时:“按平均水平,男性天生就在体力,空间认知能力、视觉和反应能力比女性更强,具有更出色的狩猎能力。而且按照自然选择规律,这些能力越强的男人,越受异性青睐,能留下更多后代。所以这种趋势随着时间流逝会不断被加强。” 程娟:“这跟你刚才说的那些有什么关系。” 程时:“这就意味着,有些男人就喜欢比较有挑战性的事情,喜欢征服别人的感觉。漂亮的女人,对这种男人而言就是完美的猎物,可以炫耀的战利品。拼尽全力追到以后,就没意思了。就好像,一件限量销售的昂贵裙子,即使你不需要,也会念念不忘,想尽办法攒钱买下来。可是买下来以后就一定会经常穿,很爱惜很喜欢它吗,那也未必。因为得到了,你就会觉得不过如此。所以常有人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程娟沉默了。 她身边就没断过追求者,十有八九都是奔着她的长相来的。 也常听身边的异性吹嘘自己追到了班花,校花。 所以,程时的意思是,蒋郁东追她也是为了满足征服欲? 程时:“再跟你讲一个残酷的真相,大多数男人心里其实都是事业第一。女人和爱情都只是成功时的锦上添花和落魄时的雪里求炭。女人却大多数把爱情当最重要的东西。这也是遗传特性决定了的。” 程娟气笑了:“你虽然是我弟弟,但是你这话,我不能苟同。自私就是自私,说什么遗传特性决定了的。” 程时:“你看,自然法则和生物特种决定了男人天生就以把自己的基因尽量多传播开为目的。所以多数男人恨不得三妻四妾,只有少数忠诚。其实女人也会下意识为后代挑选最强基因。只不过一旦选定了,会更坚定一点,因为生理上来说,女人就只能保留一个男人的基因。” 程娟羞得锤了程时一下:“你现在瞎话张口就来。” 程时揉了揉自己的上臂:“嗷呜,你自己要说这个,我跟你讲,你又接受不了,怎么还动手了。” 程娟:“嗤,你才多大,哪来那么多感悟和歪理。就是故意气我的。” 程时说:“我还知道一个真相。蒋郁东这种人,身边每天有各种漂亮女人出没,他早见怪不怪了。就算他有征服欲也早被磨没了。这种人一心搞事业,压根不屑于在女人身上花功夫,反倒是要担心那些女人接近他目的不纯。所以,他们多半会选门当户对的,喜不喜欢不重要。如果他愿意花时间追你,而且以结婚为目的,那肯定是真的爱你。因为这已经违背他利益优先的本性。” 程娟苦笑:“有时候,我真看不懂你。他靠近我的时候,你天天跟他对着干,叫我小心他。现在他对我不理不睬,你倒为他说好话。” 程时咧嘴一笑:“我就是天生的反骨。” 他总阻止蒋郁东靠近,是怕程娟受伤,因为蒋郁东太强。 可是又怕程娟错过相爱的人,一辈子后悔。 况且他一眼就看出是蒋郁东家里人在背后搞小动作。 蒋郁东要不是真的爱程娟,压根不需要跟家里对抗。 更别说这样费尽心思暗中保全程娟了。 程娟:“有时候琢磨这些,其实就是自寻烦恼。能一世一双人固然最好,但是只要自己足够优秀,就算对方变心,又怎么样?我一个人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第182章 工具人 程时双手枕头,仰头望着星星说:“不用那么悲观,耐心等等。人生那么长,不用在意这么几天。” 其实也不是他对蒋郁东多有信心,而是,太了解这个世间的运行方式。 程娟说:“啊,对了,我们来说点正事。我最近这段时间,接触了那么多农户,觉得助农贷款还按照现在这个模式,是没有办法发挥它的作用的。” 两头相互不信任,她在中间就很难办。 程时:“嗯。信用社的顾虑也没有错。” 在商言商,信用社是金融机构,不是慈善机构。 贷款范围那么广,信用社也不可能仔细考察每一个贷款人,盯着他们有没有按照合同去使用贷款。 所以风险太大。 只管撒钱,不管收益,整个金融体系就会崩。 程娟:“所以要怎么破局呢。” 程时:“企业贷款的时候是有固定资产作为抵押,相当于有担保。如果农户也有担保,信用社自然就肯放贷了。” 程娟:“但是他们正因为是贫困才要申请助农贷款。” 程时:“虽然没有东西抵押,但是他们可以相互作为保人。比如同一个村,或者一个生产大队,相互熟悉、信任且符合条件的农户自愿组成联保小组,由联保小组成员相互承担连带保证责任。好比张三和李四是邻居,相互比较了解。如果张三是个好吃懒做的,想造假申请贷款,李四肯定不会给他作保。一旦相互承担连带保证责任且收到贷款以后,就会相互监督。哪怕有一家某期没还上,他们都会帮信用社去催促。” 程娟:“这个想法好啊。多少户一组合适呢?” 程时:“不用太多,不然手续麻烦。也不能太少,不然容易联合起来造假骗贷。一般3至10户。要设置成分期发放贷款,分期还款政策,要建立严格的信用审查制度。以前有不良记录的,或者没有还清前面贷款的,坚决不再放新的贷款。” 但凡是人想出来的东西,都有漏洞,就连法律也不例外。 所以这个联保贷款的风险远不止这些。 比如银行或者信用社的员工为了完成目标得奖金,拉人头贷款,也不管对方到底需不需要,还不还得起。尛說Φ紋網 甚至有些为了诈骗,伪造贷款资料和贷款人的。 而且就算程娟不提,也会有其他人提出来,因为在现阶段,这是解决农民贷款难的最好办法。 他只能帮着程娟用更细化全面的条款来堵上这些漏洞。 ------ 马厂长把零件带回去测了测,兴奋地给程时回电话。结果程时厂里说程时去乡下了。 马厂长又打到乡里的信用社才找到程时,说:“东西我们很满意。最近也能弄一批特种合金材料回来,到时候拿过来给你加工。最近你先赶紧加工内部的这一批,不然到时候忙不过来。” 程时:“哎呀,不好意思最近没空。家里出了什么事。” 马厂长下意识就问:“什么事?” 程时家里那点事,只要不是生死的大事,他都能解决。 任何事,在军工大事面前都得让步。 程时:“我姐姐不知道得罪了谁,被人调到这鬼地方来。她一个姑娘家,不安全。所以我要留下来陪她。” 马厂长:你特么。那天我来的时候,就看你姐姐走了。你早不去,迟不去陪她。把我们的胃口吊起来了,才去。玩我们呢? 程时:“我跟我姐姐感情很好,她要是有个什么不好,我也没心思干别的了。” 马厂长在那边咬牙切齿:你个小兔崽子,这是要挟我吗? 我要不是找不到人替代你,才懒得跟你说这么多。 最可气就是那天去找你还不知道你到底行不行,所以没跟你签长期合同。 他忍着气说:“你安心加工零件,这个事,我去解决。” 喜都市汽车厂厂长遭遇了同样过山车一样的待遇,也骂骂咧咧去打电话了。 理事长一天接了好几通总行和省分行领导打来的电话,个个都是骂他为什么把程娟一个女同志派到乡下去。赶紧把她调回来,要是耽误了事,就让他去把程娟换回来。 理事长有苦说不出,只能硬着头皮同一回答:“是工作需要。” 他又不好说,打电话叫他把程娟派下去的人,来头更大。 程时正在宿舍里聚精会神干活,外面忽然有人敲门。 他以为自己幻听了。 因为他在这里,除了程娟压根没有熟人,程娟这会儿还没下班。 坐直了,仔细听了听,确实是有人敲门,而且那人还叫:“程时,是我。” 这声音听起来,怎么那么像蒋郁东? 他阴沉着脸起来开门。 蒋郁东风尘仆仆,说:“我来了,你可以回去忙你的了。” 程时眯眼看着他,眼里寒光微聚,声音冷冰冰的:“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我姐姐当什么?我说过,你要是过不了你父母这一关,保护不了我姐,就不要来招惹她。” 蒋郁东抿嘴,说:“本来没必要跟你解释的,因为这是我跟你姐姐之间的事。不过我不想你来妨碍我,就跟你也说说,我被他们用进修困住,连电话都没法打。不是我刻意冷落她。我预先也不知道市联社会派她来这里。具体是谁操作的,想必我不说你也知道。” 哦,原来是被困住了,而且还是个高大上且不能拒绝的理由。 程时:“嗯,你去学习,身边自然还有个佳人相伴。” 两边同时都出现完美的替代者,背后策划者心思昭然若揭。 只要蒋郁东和程娟中的一个意志不坚定,跟安排的人暧昧,他们都会分手。 当然,两个“工具人”最后也未必真的就跟蒋郁东和程娟成为恋人,但是能让蒋郁东离开程娟,接受家里安排去娶门当户对的人了。 程娟或许是为了清净才坚持独自来这里吃苦,但是却歪打正着,避免了被人硬塞一个“完美对象” 蒋郁东:“那都不碍事。谢谢你帮我保护她,现在你可以走了。” 第183章 沉得住气 蒋郁东在李佳宁出现的时候就警觉起来了。 关键是李佳宁想假戏真做,表现得太急切,对他的态度完全不是一个秘书该有的。 而且程娟身边也几乎同时出现了优秀的异性, 这就更诡异了。 不过,他想给程娟几天时间,看看她怎么应对这种情况。 留在他身边,程娟就要面对各种诱惑和各种人心怀不轨的接近。 她必须学会应对和甄别。 结果没等提醒程娟,他就被“关”起来了。 程时:“什么叫我帮你保护她,那是我姐姐。再说你来能待多久,还不如想法子把她弄回去。” 蒋郁东:“你想的那些法子没什么大用。再说,回到市里,我父亲肯定又会想别的招,还不如窝在这里生米煮成熟饭?” 他后半句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得极其含糊。小說中文網 程时:“昂?你说什么?什么生米?什么熟饭?” 蒋郁东把他桌上的东西塞到包里:“没什么。你听错了。我叫司机开车送你回去。赶紧走。” 程时站在那里琢磨了一下:算了,两害相较取其轻,蒋郁东再渣也比那些乡下老光棍好。 门被人推开,进来的人是下班来叫程时去吃午饭的程娟。 进来对上蒋郁东,程娟愣了一下,下意识就转身走了。 蒋郁东一边追着程娟出去,一边回头对程时说:“限你十分钟内离开。别在这里碍事。” 程时气笑了:我特么......搞了半天。我也是工具人啊。这会儿你嫌我碍事了。前两天我打醉汉,教训色狼的时候,你怎么不嫌我碍事? 程娟先一步进了房间,然后反锁门。 蒋郁东在外面敲门小声说:“你让我进来跟你解释。不然叫程时小子听见了又要嘲笑我们。” 程娟这才开门。 蒋郁东从门缝里闪进去,利落的反锁门。 程娟转身背对着他站着。 蒋郁东也没动,而是站在门边侧耳听。 程时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路过时在外面叫了一声:“姐姐,我走了。” 程娟忙隔着门回答:“嗯,路上小心。” 把程时困在这里多时,她已经很内疚了。 不管以后她跟蒋郁东如何,她都不想再拖累程时。 蒋郁东听见汽车发动的声音,才走过来,从后面抱住了程娟:“不是我狠心不理你,我也被人诓了。上面通知我去京城出差,结果是去封闭培训,连电话都不让我打。我想办法出来后就马不停蹄的来了。” 程娟挣扎着,说:“你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不要动手动脚的。” 他说:“我申请了贫困专项调研,要常驻一段时间,深入了解贫困状况,督促各项扶贫措施的执行,帮助县里解决扶贫工作中的难题。” 程娟身子一僵,回头惊讶望向他:“啊,你......” 蒋郁东知道她在想什么,回答:“是的,父亲不会这么轻易放我,所以我以把工业那一块让给别人来管了。我现在只管农业。” 程娟:“你这样牺牲太大了。” 蒋郁东一笑:“你不用担心那些。这三个月,你负责助农资金宣讲,我负责落实扶贫工作,刚好相互配合,天天待在一起。” 程娟说:“这里这么艰苦,你要住三个月?” 蒋郁东:“你能住,我就能。再说乡政府还有招待所,县里也是。你也不用住在这里了,跟我去住招待所吧。他们再想分开我们,也不舍得伤我。我们就把这三个月当成旅行。以后也难得有机会安安静静单独相处这么久了。” 程娟:“你的秘书呢?” 其实她还是有点吃醋的。 蒋郁东假装听不懂,问:“你问的哪个秘书?” 程娟脸一红,偏开头,说:“沈伯昭。” 其实她说的是李佳宁。 可是转念一想,蒋郁东以后在工作中会遇见各种各样优秀的女人。 她要是都吃醋,哪里吃得过来? 蒋郁东继续装傻:“我让沈伯昭出差去办别的事了。我来找你,自然不会带个电灯泡。” 程娟不好意思再追问,不然会显得她很小气。 蒋郁东笑了笑:“我知道你想问谁,李佳宁是我父亲战友的女儿,下来锻炼两个月。我已经让她回去了。你知道李佳宁和祝宇轩是来破坏我们俩的吧?” 程娟一顿,低头:“嗯,程时提醒我了。” 蒋郁东很无奈:“你怎么一点都紧张,我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程娟抿嘴笑,拉起蒋郁东的手:“你也很大度,没吃我的醋啊。” 蒋郁东:“不不不,我吃醋了。我很吃醋。你跟他在一起笑的次数太多了。笑的样子太美了。以后除了对我,不准对男人这么笑。” 程娟不知道的是,其实蒋郁东收到了一些程娟和祝宇轩的照片。 有一张在亭子里,祝宇轩伸手给程娟披外套,看着十分亲昵。 但凡他对程娟的信心不那么强,都要以为程娟变心了。 祝宇轩的背景和能力都挺强的,是个绝佳的对象。 如果程娟真的变了心,也怨不得蒋和平的手段。 可见父亲为了破坏他们,真是煞费苦心。 在蒋郁东的坚持下,程娟跟着他搬去了乡政府的招待所。 乡政府的官员叫苦不迭。 市信用社隔一段时间就会派个人下来住几天,程娟这么漂亮,被下放到这里,要么就是得罪了人,而且是个花瓶,所以他们压根没把程娟当回事。 早知道程娟是蒋郁东的人,他们肯定一早就把程娟安排在招待所住着,食堂里吃着。 这个程娟也真是能沉住气,都来了这么久,硬是一个字都没说。 蒋郁东安慰勉励了他们几句,只说他跟程娟都是来做扶贫工作的,让大家不要紧张,不要特殊对待,该怎么样怎么样。 伺候,白天蒋郁东带着官员们去田间视察。 程娟就在村里跟农户宣传助农资金。 蒋郁东看完田间的情况就会回来听听农户意见。 程娟就顺手把会谈纪要做了,等于兼职做了蒋郁东的秘书。 一连走访了好几个村,程娟和蒋郁东越看心情越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