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美人,但做1》
1. 捉奸
“您看这房子您还满意吗?”
销售眼神一瞥再一瞥地落在房屋中间的那个长发男人身上,他的眼神和小动作十分古怪,活像是把他的服务对象当做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事实上,长发男人是销售这辈子见过独一份的美人。
工笔刻画的五官没有一刀是手抖的,深邃却不凌厉,气质内敛。纯黑色的西装一丝不苟,外头只披了件不算厚的大衣,把十一月的严寒视若无物。
销售缩了缩脖子,一下子觉得自己西装里头专门买的那件贴身羽绒背心变得没那么暖和了。
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和气质是骗不了人的,要不是知道内情销售定然会把他当座上宾服务,毕竟谁能想到这样矜贵的一个美男子会是个……
“太小了。”
听到这话,走神的销售脸一沉,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着。
哂道:“万嘉是江城最好的小区了,您这都看不上不免……”
不免有些自视清高了,顾惊山在心里替他接了这句话。
他保持着淡笑,对销售面上的复杂情绪视若无睹,毫不留情地朝门外走去:“身价不过千万的不要。”
嗓音清润,却也十分打击人心。
落在后面的销售拳头一紧再紧,脑海中不断回荡着男人这一上午给出的犀利评价。
“隔壁有孩子的不要。”
“有老人的也不要。”
“厨房朝南的不要。”
“楼层数含7的不要。”
“看得见对面的不要。”
“……”
魔音绕耳,让他的血压噌的一下升了上来。
销售沉沉吸了一口气,硬挤出一抹笑忙不迭朝外跑去,边跑边道:
“十九号楼还有个三百米的大平层!”
半个小时后。
成功拿到合同的销售长吁了一口气,对着徒弟语重心长道:“这漂亮的男人可比女人还要害人……”
徒弟有些摸不着头脑,眼热地望着他手里抽成高达一百五十万的大单,“师傅,您今天运气真好!”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刚才那人可真有钱!”
销售沉默半晌,心里的天平在说和不说上来回翻转。
过多的怨念最后还是让天平压在了“说”上,他左右环顾一番,压低声音道:“那是他背后的金主爸爸有钱。”
“啊!”徒弟惊呼一声,触及周围疑惑的视线后忙笑着赔了个不是,声音细如蚊呐:
“这么美的人原来是个鸭子啊……”
路边,等了两个小时的迈凯伦终于踩下了油门,轰隆声响彻云霄。
这一幕要是让销售看到了少不得要唏嘘一句。
木质的香水味后调很淡,轻轻柔柔地按摩着顾惊山有些发涩的眼,他昨晚开了个跨洋的会议,没睡多久就被金主叫来看房子。
顾惊山一目十行翻阅着手里的纸质合同,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隐瞒的代价。
秦岩看着右手边心情明媚的人疑惑道:“好好的别墅放着不住,在这人挤人的集中箱凑什么热闹?”
秦岩小时候被他哥带到港市逼仄的出租房改造过,厕所正对厨房,卧室对着别人的厕所,前后左右都是屎味,从此对于小区楼盘深恶痛绝,断章取义地觉得这世上所有的小区都是这样。
顾惊山的视线在房屋金额那一页停了许久,听见这话温声道:“毕竟不是花我的钱。”
年纪轻轻的金主还没开始工作,他当然要节制一点。
一想到金主今天中午特意从学校溜出来带他看房,顾惊山眼底的笑意便越发浓了,也难怪销售会以那种眼神看他。
穿着校服还财大气粗的金主,叠加的光环让顾惊山被贬的一无是处。
吃软饭的小白脸,这个身份算是在今天坐牢了。
秦岩没能提到最关键的点,只对顾惊山真在这地儿买房的行为大为震撼,“你真买了个几百万的小房子?”
秦岩也还算了解市价,给顾惊山找了个适中的价格来,但就算如此他也完全不能想象,名下的房产大都是庄园古堡四合院,鲜少住平层的人会去买一个集装箱。
不是说不能,毕竟不差这个钱,只是说没必要。
顾惊山笑而不语,找这个价倒退恐怕只能住他嫌弃的第一间房了,有孩子有老人还有一位每天不定时拉二胡的邻居。
“再翻个十倍吧。”
“我说呢——”秦岩想压着黄灯冲的想法被前方一闪而过的交警制服压了下来,车停下来后他才品咂出不对,“你,你花的谁的钱?”
还能是谁?
顾惊山轻笑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却在秦岩心里洒了一地的惊雷。
“当然是我金主的钱。”
长达九十九秒的红灯里秦岩反复思考着顾惊山这句话,终于等到绿灯的秦岩瞪着个眼,一脚油门把尾气呼到了交警脸上,喃喃道:“你,包养,金主。”
这三个词怎么组秦岩都不敢相信会和顾惊山挂钩。
“你没——”
“没。”
骗我吧……秦岩神色茫然。
完全不能把从小品学兼优,被所有女生誉为白马王子,二十岁拿到硕士学位,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现任世界百强集团董事长,除了没响应国家婚育政策样样拔尖的人和包养联系起来。
不,是被包养……
是他的耳朵坏了还是顾惊山说反了?
顾惊山把合同随手放在腿上,心情不错地用指尖轻点着封面。对被惊到的秦岩没有任何反应,像是不知道自己吐露了一个好大的惊雷。
迈凯伦的拉风在半道被交警截停了,超速的罚单放在平时秦岩多少要跟顾惊山讨价还价一番,以此弥补自己的亏损。
但今天所受的打击太大,秦岩魂都飞走了一半,迷迷糊糊地签字交钱。
顾惊山越是平静和不以为意,秦岩就越是茫然。
迷茫的车主任劳任怨的当着司机,把顾惊山送到了北山苑。
保安亭的大叔探头探脑看了这辆车好一会儿,也得亏秦岩的车看起来贵才没当做踩点的犯罪分子。
顾惊山支着个脑袋,不慌不忙地等着秦岩消化,目光触及马路对面背着书包的人影后浅淡的眸光一下子凝聚。
人影越走越近,叩叩两下敲车窗的声音让安静如鸡的秦岩彻底清醒。
顾惊山主动降下车窗,对外头脸色发沉的人笑了一下。
“下车。”
少年人嗓音中特有的清亮掺杂着一点稍不注意就会消散的郁闷,强势的话说的没什么底气全靠那张拉着的脸撑场子。
人太过高大,车的底盘太低,把穿着校服的人衬得无比强壮。
顾惊山把金主的面子照顾得很周全,二话不说下了车,垂落在身侧的手伸出食指冲车内目瞪口呆的秦岩晃了晃。
他慢悠悠地跟在少年身后,完全不像是个被金主抓奸的人。
被少年狠了一眼的秦岩过了好半天才道:“我又不是奸夫……”
不过他怎么不知道顾惊山喜欢的是这款,难怪当了二十几年的老处男,感情以前那些细腰他都不爱!?
瞧瞧,这模特身材,强壮又有力,腰杆子挺拔,走起路来大刀阔斧的。
硬是让秦岩对这套校服有点心动了,青春啊……
他怎么想都觉得顾惊山压不住对方,该不会,“该不会是顾惊山强上的吧……”
秦岩可不信顾惊山这只老狐狸会乖乖地任人摆布。
“被抓奸的人”和他的金主一前一后地进了屋,见少年身上的怒火越来越重顾惊山无声笑了下,手上一个使力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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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把人按在了墙上,先发制人道:
“是朋友,车是租的,三千一天。”
顾惊山眼也不眨地把秦岩那才得手的限量豪车贬作了虚荣的产物,两人之间未道破的误会让顾惊山的借口像模像样。
顾惊山对金主生气的点心知肚明,一路上却什么都不做任由他的情绪发酵,硬要人变得硬邦邦才又想着去撬壳。
被包裹的砂砾几经研磨,成为一颗待采色泽匀亮的珍珠,晕彩的光让顾惊山一度驻足。
不是豹子号的车牌不甚惹眼,段崇明对车不算精通,一时间当真信了顾惊山的解释。
毕竟,他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一个典型的产出品。
顾惊山看他的神情就知道这人在短短几秒天马行空了些什么,他眨了下眼,眼神算得上清白。
纤长微翘的睫毛浓密,在眼下投射出一道阴影,把本就美丽的五官衬得更加惑人。
眼里荡漾的春水足以融化蚌的壳,让蚌没有分毫抵抗力地接受美色的诱惑。
段崇明压在墙上的拳头一松,嘴唇蠕动了一下,后知后觉的有些尴尬。
方才下意识的恼放到现在不免多了几分冤枉的愧疚,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顾惊山凑近了些,用自己根根分明的眼睫去蹭他的眼皮。
呼吸交缠,热气喷洒,真心道:“金主只有你一个,别生气。”
浓郁的黑包裹了段崇明所有的恼羞和愧疚,大脑空了一瞬,被目之所及的美色占据。
他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心跳如雷,只觉得有些脚底飞升的滞空感。
段崇明以前一直觉得美人计都是假的,正常人应该都有脑子,所谓的烽火戏诸侯不过是没脑子的昏君才干得出的事。
但现下……他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理解周幽王了。
只是一点点。
段崇明慌张地移开对视的眼,找补道:“我又没生气。”
薄荷糖清冽中带着点甜的味道浸润着顾惊山的口鼻,在肺里轮转一圈后反哺回它原本的属地。
没底气的话让顾惊山笑了笑,心里软了一瞬。
他把下巴往上一抬,轻而易举地让两人的唇畔相贴,不无不可道:“嗯,是我怕你生气。”
说话间唇畔相互摩擦,力道不大甚至算得上轻盈,柔柔的摩擦却远比猛烈的撞击来得厉害,生生点燃了引线让闷雷炸开。
段崇明喉结一滚再滚,心跳漏了一拍,一下子联想到许多不可描述的画面。
这,这天还亮着呢……
他把顾惊山推开了些,慌张地扔下一句“写作业”就猛地把卧室的门给关上了。
力道之大让木门发出“砰”的一声响,顾惊山都有些担心,再来几次门锁会不会报废。
他气定神闲地收回手,勾着唇望了木门好一会儿,才掏出兜里一直在震的手机。
秦岩:老牛吃嫩草!!!!!
秦岩:你故意的吧,专门挑周五放学的点让我送你到这儿!
秦岩:我说你怎么不回家,感情是去了别人的家!
秦岩:和未成年谈恋爱是犯法的!你有没有心?。?有没有心啊你!,!
秦岩:人的社会公德和道德去哪里了!?我真是看错你了,!!!!
……
铺天盖地的慰问占满了顾惊山的手机屏幕,不重样的白色气泡一条接着一条。
顾惊山轻点着屏幕,用三个字回答了秦岩的狂轰乱炸:
成年了。
对面的狂轰乱炸终于消停了,过了很久才发了六个黑点以示自己不屈的倔强。
顾惊山把手机一收,看着客厅那个黑色的行李箱,回忆着造成今天这个结果的所有前因。
不怪秦岩惊讶,放在几个月前顾惊山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2. 回国
五个月前。
“女士们先生们,A71689号航班正在检票……”
五月份的天气算不上热,但今天却奇了怪地挂着个大太阳,热浪一道接着一道地撞在行人身上。
机场四面八方的冷气驱散着邪气,让赶路的人得到些许喘息。
VIP通道把这些沉浮的躁动隔绝在外,气势十足的一溜黑衣人从金钱堆砌的通道走出,非凡的气质引来诸多瞩目,而为首的人则是重点关注对象。
他走路的步调不急不缓,所有的动作都泛着矜贵,让人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想到了克己复礼四个字。
剑眉星目,一袭长发宛如美神再世,为了迎合这个现代社会才屈尊褪下了他的神装。
顾惊山稍稍抬眼,扫了一眼对面略显拥挤的通道,没什么太大反应地转了下步子,从另外一头饶了出去。
最外围的追星女孩先是看了看完全被人群挡住的人再看了看身后那张令人惊艳的脸,稍一迟疑,彻底退出了大部队,站在原地举起相机闪了一张。
顾惊山若有所觉的偏了下头,浅勾着唇径直向外走去。
不用他说,身后的保镖便自觉朝女孩走去,面色冷峻:“请把照片删掉。”
女孩有些不知所措地当着他的面把相册里的照片删了个干净,不禁有些局促道:“不好意思……”
等门口那两三辆豪车开走女孩才摸着自己小鹿乱撞的心喃喃了一句:“这张脸,这个气质,太犯规了……就是有些可惜没能留下照片。”
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哎,下次可不敢乱拍照了。”
摄人心魄的玉面菩萨已然忘记了方才的所有,在后座仰头轻阖着眼,眉宇间有着淡淡的疲惫,眼下依稀可见一点青色。
窗户开了一条缝,让窗外的热风进入灌溉,吹起几缕他鬓间的发丝,温柔至极。
“顾总,直接去薛宅吗?”
顾惊山薄薄的眼皮下眼球微鼓:“嗯。”
顾惊山在北城有自己的一套房子,是成年以后从外公薛怡年名下划过来的一套四合院,虽说规格和布局比不上薛宅的底蕴,但却是薛怡年照着顾惊山的喜好一点点填满的。
宅子早就随着时代发展成了商圈里唯一的历史旧物,恢宏磅礴的府邸一度成了旅客拍照打卡的地儿。
不过,顾惊山也就在成年的时候去过一次,更多的时间还是待在国外倒也少了许多的纷扰。
车开得很稳,顾惊山乘坐的这辆车被很好地护在中间不但没有半点颠簸,就连超车和急刹都不曾有。
繁华的城市霓虹灯四起,属于夜晚的浪漫和放纵已然开始,但这一切都和天坛边的四合院扯不上一点关系。
偌大的四合院已经挂起了灯笼,中式的宅邸散发着很深厚的底蕴和喜庆,太阳和月亮一起遥挂东南枝短暂地坦诚相见。
顾惊山从大厅一路向后,进书房的时候薛怡年正提腕运笔,狼毫正正落在梅花边上,在留白的地方笔走龙蛇地提下一行字。
笔墨纸砚汇聚的味道顾惊山久久不曾闻过了,一直到红泥印上他才轻声唤了句:“外公。”
“回来了,”薛怡年把笔一放,笑吟吟道:“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顾惊山的目光从他霜白的两鬓划过,垂眸欣赏着桌面上才出炉的画作“嗯”了一声。
薛怡年把目光投射在梅花上,“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我以前总嫌这句话无病呻吟过多,”薛怡年把画拿起,沉哑的嗓音意有所指着什么,“现在想来确实是这个道理。”
顾惊山笑了笑,没打算继续深究这个话题:“您的七十大寿就这样操办会不会过于简陋了些。”
“总归不算什么特别的日子,”薛怡年摇了摇头,“你明知道外公是为了谁才去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薛怡年平日最不喜铺张,往年的生日也不过是和三五好友作伴,一碗长寿面就够了。
若不是听说顾惊山决定回国发展,他又怎么会办七十的寿宴。
薛怡年没打算用自己的人脉去给顾惊山铺路,年轻气盛的外孙有的是实力和手段,在他鞭长莫及的地方已然成了一方巨擘。
只是薛怡年还是不喜那些嘴碎的人,一想到某个人的存在薛怡年混沌的眼陡然深了一层,“这些年也没跟叔叔伯伯问个好,有些不像话了。”
“……”顾惊山默了好一会儿,只觉得房内的沉香舒缓心神的作用十分显著,深邃的眉宇没装太多的颜色,败下阵道:“我错了。”
他的低头和歉意来得很快也很合适宜,没有半点的勉强,只是歉意不深,眼里也没有过多的愧疚,公示的标准化让人找不到差错。
祖孙俩都知道薛怡年说的问好不过是个借口,交好的那几个叔叔伯伯顾惊山每年还是有送上问候的。
顾惊山知道自家外公想做什么,也没有拒了老人的这份心意,顺坡而下道:“我会好生跟他们取经的。”
薛怡年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把画放在了桌上继续晾晒,背着手仔细端详了一阵自己多年不见的外孙。
宽厚的肩膀和从容不迫的气质让薛怡年满心怅然,棱角分明的脸已经看不见太多当初的稚嫩和意气风发了,更多的是岁月的沉淀。
又浓又深,让人一眼望不到头。
在二十出头的年纪看到这种阅历和沉稳是很难得的,谁遇上都不免夸赞一句:天之骄子。
薛怡年见过很多这类的天之骄子,成熟稳重,却从未想过自己那个恣睢的外孙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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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也会成为其中一个。
风吹竹林,竹海翻涌,响起的碎叶声作伴让屋内的唯剩下的碗筷碰撞声不再显得孤独寂寥。
上菜的厨娘看着端坐的两人,忍不住感叹道:“也就小少爷回来了薛老胃口才好了起来。”
薛怡年对厨娘揭老底的行为也不生气,脸上的笑一直没落下:“多嘴。”
厨娘心领神会向顾惊山递了个眼神才退下。
等她一走顾惊山才不急不缓道:“外公,我不在您就不好好吃饭?”
薛怡年身体不好,一日三餐都多有掌控,该摄入什么该吃多少都是营养师精准把控的。能让厨娘说出这句话想必平时对吃饭是吝啬的可怕。
薛怡年倒是没想到这一茬,夹菜的筷子一停,那翠绿的芦笋啪叽一声又掉回了盘子:“……你不在,我食欲不振。”
若不是那一筷子竹笋掉了顾惊山多是会相信他这句话的,“以后我会不定时和张姨联系的。”
“好了,食不言。”薛怡年义正言辞地把顾惊山还想再说的话封禁了,又拿出了十几年不曾见的家规。
上一次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因为顾惊山在饭桌上当着薛蕴青的面把自己偷溜出去钓鱼的事情给爆了出来。
空气中流通的空气一滞,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并非不可说的人。
顾惊山若无其事地薛怡年盛了一碗汤,轻轻放在他的手边,“上次说这句话还是因为您偷溜钓鱼的事情被我说给妈听了。”
薛怡年把汤勺放进去搅动了一下,盛起一勺豆花:“嗯,自那以后蕴青就再不许我和小陈两个单独出门了。”
“夜深露重,妈不让您去是对的。”顾惊山仿若没看到薛怡年的欲言又止,自顾自道:“当时直接在饭桌上掀了您的底,您自那以后可是暗搓搓给我布置了好多任务。”
顾惊山把鱼刺挑开,聊起了寻常的家事,熟稔自然,看不出分毫的异样。
直到吃完饭顾惊山回了自己房间薛怡年才恍惚地对着门边的小陈道:“你听见了吗,惊山就这样跟我聊起了蕴青。”
小陈点了下头,肯定道:“听见了,薛老,这是好事,说明小少爷走出来了。”
好事吗?薛怡年眼里划过很多思量,“希望吧……”
顾惊山每年都会回来几次,对自己的房间倒也不算陌生。屋子的布局和记忆中一模一样,不管是墙上用来装饰的画还是圆桌上的瓷器都没有半分灰。
他静坐了一会儿,半阖的眼眸幽深,如玉的脸并没展露出多少的裂痕和不对。
直到房门敲响他才宛若回神般站起身来,不小心磕到桌角,带动着桌上那白玉瓷晃了两下。
幸亏被一只养尊处优的手扶住,才没有碎成一块又一块。
3. 白月光
顾惊山回来的消息,在第二天就席卷了北城最顶尖的那一小撮圈子。
第二梯队的二代们不免蠢蠢欲动,一个二个地跟相熟的爷打听着那位传说中的白月光长啥样。
秦岩皱着眉挥了挥手,“长啥样,当然长了个天仙样,要不然你怎么会追不上吴方怡。”
二代闷闷不乐道:“我不亲眼见到人我是不会放弃的。”
秦岩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斩钉截铁道:“不成,没得商量。”
他们对面略显兴奋的裴予安乐得拍了下张金伟放在桌上的手,“诶,真有人会因为顾惊山那张脸恨他诶!”
张金伟头疼地把自己被拍得通红的手收了回来,颇有些无奈道:“你说就说,打我干吗。”
“我不就轻轻拍了下吗。”裴予安抱着手,面上勾了个略显嘲讽的笑,“叶非白就从没说过我手劲大。”
张金伟不是叶非白,他可不惯着这尾巴翘到天上的彩羽鸡,直白道:“他是你男朋友我又不是。”
被哽了一下的裴予安最近正烦着这事,一想到那个借着工作躲到国外的人他心里瞬间就闷了口气,不上不下地卡在那儿,恹恹地往沙发一趟没再吱声。
只剩下二代和秦岩还在争执不休。
恋爱脑的力量是强大的,最后硬是把秦岩给说服了。
吴迪义正言辞道:“再不跑一跑,顾大公子留在乌山的车都要生锈了。”
吴迪很早以前就听说过顾惊山雨夜车神的名号,但没人会发自内心的欣赏自己的竞争对手,即使是单方面的。
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这个好方法,添油加火道:“上次吴海还大放厥词说顾少的记录是造假的,在外头一直抹黑他。”
吴海是吴迪的“弟弟”,婚外子半点没有拎清自己的身份,还真以为自己在北城这个圈子算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行事作风颇为傲慢,最爱搞拉踩那套。
秦岩一听顿时不乐意了,“吴海那个孬种也就敢嘴头上霍霍,你让他当着顾惊山的面诋毁一个试试?”
吴迪赞同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但那些人既然敢信脑子肯定不太好,不用事实证明是不能堵住悠悠众口的。”
秦岩睨了他一眼,对吴迪话里话外的意思看得一清二楚。都到他们这个层次了,哪还需要身体力行地去做这些掉价的事。
不过秦岩自己也好好久没跑了,一时间被吴迪说得有些心痒痒。想当年,他可是北城仅次于顾惊山的灵魂赛车手。
“行,我跟他说一声,”秦岩想了会儿,“时间嘛,就定六月一号好了。”正好是顾惊山创下纪录的第七年。
吴迪拍手叫好,赶忙把消息散布出去。车神再现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圈子,就连北城外的赛车圈都有所耳闻。
不过七年了大部分车手都应该不如从前,还能保持原先的成绩就算得上不错了。对于破纪录,不少人都觉得这不过是天人说梦。
顾惊山离开的这几年乌山已经更新换代了好多车子,唯一不变的只有他留下的记录。
雨夜,盘山公路,速度和激情留下的刻痕没有一个人有能力再为他增添一笔。
顾惊山全当没看见秦岩的喋喋不休,拒绝的话很快就发了出去。
秦岩的死缠烂打不成又来软磨硬泡那套,直接甩给顾惊山一张照片。
落灰的十九号赛车在车库灯光下更显年代久远。灰尘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东西,当它密密麻麻铺满了一层就足以彰显时间的长久。
顾惊山的十九号每年都会安排人保养维修,但即使如此距离年初也过去了快六个月,崭新的车衣又落下了一层灰,在顾惊山不在的这几年一直重复崭新陈旧这个过程。
顾惊山看了这张照片好一阵,才惜字如金地回了个“好”。
薛怡年啪嗒一下把暖玉做的棋子落在棋盘上,“秦家小子还是这么闹腾。”
顾惊山的手机平日没有几个人叨唠,秦岩算得上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也是最吵的一个。
但反顾惊山没把他往黑名单里放,就能一直说。
顾惊山眼尾稍弯,手上动作不停用白子挡住薛怡年这手小飞挂,“也该去露个面了。”
每个圈子的浪潮都在迭代,每一代都有自己的节奏和步调。顾惊山离开这几年圈子到底是更新换代了,他决定回国就少不得要和这些人有所交集。
露个面往后便能少许多不长眼的纷扰,这无疑是个划算的买卖。
“唔,”薛怡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平淡道:“别太绷着了,像秦岩这样有活力些也算不错。”
顾惊山温吞地蚕食着薛怡年的地盘,“年纪上来了,对那些都没了太大兴趣。”
“……”薛怡年下子的手顿了片刻,“你几岁?”
“年方二十五。”
“我几岁?”
“古稀之年。”
薛怡年没再说话,只是眼神带了点压迫。
顾惊山仿若不知,过了好久才道:“说不定再试试就捡起兴趣了。”
薛怡年“哼”了一声,把顾惊山的半壁江山都吃掉了。
……
秦岩说是六月初一,却也不过是明天的事。
第二天下午顾惊山才结束一通跨洋会议房门就被敲响了,他道了声“进”门外的人才轻手轻脚地把门给推开。
张姨有些畏手畏脚的走了进来,浑身拘谨:“医院那边打电话说让薛老一定再抽个时间去医院检查一次。”
顾惊山听完张姨的转述眼神一沉,薄唇勾勒的弧度还在没让眼底凉薄的锋芒漏出。
张姨虽说看着顾惊山长大却总是有些怵这远近闻名的玉面菩萨,总觉他的温和有礼只是冰山露出的一小截透亮的蓝。
用最让人没有防备的颜色隐藏住了海面下的深不见底。
张姨刻意避开了他的视线,摩挲着两只手,叹道:“薛老一直抗拒去医院,每年的检查我们都得劝他好一阵他才肯动身,往年没有问题也就罢了,一年也不过去那一次。”
“偏偏就今年出了问题,要是你不在我都不知道该和谁说去。”
张姨脸上的焦虑不似作假,是真担心薛怡年有什么事,只是语焉不详说不上是故意还是有意。
顾惊山无声和她对视了一会儿,就在张姨以为无果的时候平静道:“我来劝他。”
虽然张姨说是抽个时间,但顾惊山不难看出她的欲言又止。
薛怡年年事已高,早年间还做过心脏塔桥手术,遇到意外自然是越早发现越好。
只是……薛宅的人少有如此自作主张的。
顾惊山神色未变,推开书房门见到整装待发的薛怡年的时候又还有什么不明白。他敛下眼里的情绪,陪着气色不错的老爷子一同去了医院。
万主任是负责薛怡年的医生,知道他们今晚来复查便一直没走,派了自己手下的研究生去门口接人。
一行人畅通无阻地从医院的内部通道上去,直达贵宾区。
万主任看见顾惊山眼神一亮,眼神称的上熟稔。
只是当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忙,只好止住自己的话头先一步带着薛怡年去做更细致的检查。让他手下的得意弟子带顾惊山去办公室,交代一下薛怡年这些年来的检查情况。
顾惊山眼里没什么情绪,侧耳倾听着薛怡年近年来的检查结果,两手交叠在翘起的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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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时轻点着。
他这幅姿态很有上位者从百忙之中抽出个时间,给人一个见面的机会的意味,一点也不像是关心病人而焦心灼肺的家属。
研究生也姓万,叫万佳,算得上万主任离了十万八千里本家,不知是不是受顾惊山的影响说着说着不免带上了些专业术语。
“血肌酐的水平还算正常……肝胆管树枝状扩张,胆囊轻微肿大……”
万佳不带标点符号地说了一通,换气的间隙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输出对象是个普通人,他尴尬一笑,不好意思道:“对不住,最近在和万主任做病人的临床研究,一时间还没把语言系统转换过来,我再跟您重新说一遍?”
奇了怪了,怎么感觉在这人面前跟开组会汇报一样?
顾惊山:“不用,继续吧。”
万佳一时有些好奇了,问道:“您听得懂?”
顾惊山点头。
万佳惊了:“您平时对医学有所研究?”
这可了不得,万佳可没听说万主任说过这位是个医学生。
像这种高知分子应该是人自己平时就涉猎极广,万佳平时也会遇到储备了半壶水的知识分子和自己讨论病情。
不过那都有来有往,像顾惊山这样沉默寡言只顾着听的倒是少数。
顾惊山没打算细说,垂下眼帘,简单道:“以前学过一些。”
“哦,”万佳道,“害,那我抓紧说完。”
一大堆更为晦涩复杂的专业术语钻进顾惊山的耳朵,接受的信息在脑海里没有任何梗阻地直接转化为了通俗易懂的文字。
他的大脑里像是藏了一本书,自动翻译着这本该陌生的一切。
薛怡年的检查做得很快,万主任陪他一同从检查室走了出来,当着顾惊山的面心有余悸地舒了口气:
“薛老,放心吧,您身体健康着呢。想来是今天那台机子出了问题,好几个病人都查出了一样的问题。”
薛怡年没计较这本可以避免的错误,心情还算不错地和万主任寒暄了几句。
他看着等待的顾惊山宽慰一笑,“健康着呢,好了,秦岩那边不还催着你吗,赶紧去吧。”
顾惊山朝两人微微颔首,不失礼节地走了,从头到尾都没表现出任何差错和不对。
看着电梯门合上薛怡年才和万主任慢悠悠地转到了办公室。
万主任把白大褂挂上,带着几分怀念道:“我都有好几年没见着他了。想当初他在这桌前看病历的时候,活像是在审问我。”
薛怡年摇了摇头,“惯是这样的,端着个将军的架势看谁都是兵。”
万主任促狭地笑了下,“今天我可是给你做足了戏,你到底想干吗?”
万主任实在不解,这人为什么定要让他在今天故意打个电活过去。要他看,用的理由也不甚高明,那种低级的错误能发生在他万山身上?
薛怡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有些东西过去了才叫坎,过不去,叫山。”
“我看他当初也没什么异常,”万山叹了口气道:“要我说啊,就是自信心被打击了。”
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人活了十八年,每一步都走在金子上,金子越垒越高,人却是被风吹一下就掉了下来。
薛怡年唇角的笑淡了些,心思有些沉重。
他这个外孙心比天高,从来都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干什么都是最拔尖的,没受过一点挫折。
“人这一辈子关关难过关关过,偏偏就他卡在了最难过的一关。”薛怡年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浊气。
谁能料想到玉石做的观音像会生出青苔的潮湿。
“我现在只盼他找回点曾经的东西。”
4. 初见
乌山是私人开设的赛车场,借着天然的地势很受赛车手的欢迎。
后来出了一个更能炫技的南山车场以后来乌山来的人便少了,更多的还是当初那批靠着这里起家的车手和北城的二代。
对后者来说乌山的难度不多不少,属于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最适合拿来吹牛和泡妞。
起跑点有两块大屏,一块是比赛的实时转播,一块是各车的数据分析。
边上就是瞭望塔,里面是专业的监控设备和操控团队,时刻注意着各方的动向。
一旦发现什么不对便能立马行动,让救援队上场。
顾惊山到的时候已经错过了原先定的开场时间,他没凑热闹,在瞭望塔随意挑了个位置,往外一站就可以看见乌山最为险峻的几条弯道。
现在场上在跑的就有秦岩和张金伟的车子,顾惊山零星认出几个曾一起比拼过的老车。
一边的车队经理是这里的老人,活了大半辈子,看人一看一个准。
一眼就看穿了顾惊山表面的漫不经心。
那双眼睛冷下来的时候是凌厉的,让人不敢上前叨扰。
经理识趣地闭上嘴,派了个助理在进出的门口拦着不长眼的人。
助理工作有几年了,一直听说过灰幽灵的车主生的好看,却没想过会是这样一个大美人。
这种美无关性别,美得很有攻击力让人不敢小觑。
“这里不需要人,进去吧。”
独特润玉的嗓音让助理愣了下,对上那双不算温柔的眼心下一紧,默不作声地往后退了几步,退到门内朝一直关注着这边的经理摇了摇头。
夜晚的山和风都是凉的,把还未真正到来的属于夏天的热逼退了几分。
风鼓鼓地吹起顾惊山胸前自然滑落的长发,没得到任何反应后兴致怏怏地转了个圈就走了。
一辆通红的赛车刷地一下从顾惊山的视野盲区窜了出来,走位犀利,车位几乎是擦着护栏过的,轮胎和地面擦起的火花让顾惊山黝黑的双眸划过一簇细闪。
顾惊山眼前的天险有五道,红车也惊艳地出现了五道,每一道都近似复制粘贴,让人从肉眼完全难以分辨他的不同。
尾灯长亮,每一次扬起的灰都冒着摩擦的热气,抓地的刺啦声一阵接着一阵跨过山与山的间隔传来。
这辆车显然是个外地人,在排外的乌山并不受待见。本地的老牌车窥见了他的横冲直撞不由地想和他比拼个高下,拦着路没让他过。
顾惊山眼底没太大波动,脑海里却自动预测了他的下一步。
下一秒,红车马上就提了速,以更为犀利刁钻的角度把车头怼到了黑车的尾巴边,摆足了要超车的架势。
这要是被超了那才叫一个丢人,黑车马上把住方向盘分毫不让。
他不让,红车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在下一个拐弯的地方精准把控着车身,和他近似平行地来了个神龙摆尾。
不过分秒之差就让他拿到了机会,一脚油门冲出去,大摇大摆地把黑车堵在了后边,来了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光是看车屁股都能看出红车车手的得意。
夜色和头盔将人包得严实,只在大屏上留下了两个字——帅气。
围观的人群甚至没来得及一窥芳容,因为冠军还在往前开,头也不回地去了修理厂。
“红车谁啊?”
“不知道,听说是个新人第一次来。”
“这辆车我记得是几年前留下的时代旧产物了吧……”男人皱了下眉,“怎么感觉这辆车的配置的跑法都那么熟悉啊?”
控制台内的讨论声远比下头听不清的议论纷纷要有意思的多,顾惊山眼底的冷然被这份广为人知的莽劲驱散了几分。
秦岩不知是第几个冲线的,下了车却是一幅冠军的作态。顾惊山对他的这份自信见怪不怪,见状收回视线,抬脚朝电梯走去。
一边的助理本来打算跟着,被顾惊山抬手止住只好道:“顾少,您的车在十九号车库,密码还是当初那个。”
等电梯门关上助理才小声舒了口气,对控制台的人道:“那辆车和灰幽灵是一个配置啊!”
“小齐,没想到你记忆还挺好哈哈!”方才脱口而出的男人冲他挑眉道:“难伺候吧?”
小齐摇了摇头,诚实道:“就是有些不敢说话。”
控制台的电梯可以直通车棚,现下大多人都还在终点线,热议着方才的比赛,倒显得车棚很冷清。
一进门顾惊山就瞧见了那辆折损的红色,停在修理位等着专业的修理师维修,至于车的主人……
顾惊山环视一圈,没发现第二个人影。他顿足了一会儿,抬步朝修理位走去。
热乎的记忆足以让顾惊山几个呼吸间分析完车的磨损都在哪些位置,他围着车绕了一圈,在驾驶位停了下来。
折损的后视镜只留了一个丑陋的口子,车门上的划痕很深,快把钢材板露出来,硝烟的气息弥漫在鼻尖,让人难以忽视它刚才的激烈战况。
但这都不是顾惊山驻足的原因。
他低着头轻睨着脚边的那一小块卡片,优秀的视力足以让他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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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一米八几的距离,把上边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
最引人瞩目的当属右上角的学信网照片。
看得出来像素不太好,五官转行连接处都不够流利。
这样一张劣质的照片大抵是用电脑自带的摄像头拍的,顾惊山从前便见秦岩这样浑水摸鱼过。
硬朗的五官,板正的寸头,麦色的肌肤为他的阳刚再添几分。
饶是画质模糊,也藏不住眉宇间的自信飞扬,一如他今晚的表现。
平心而论,少年的长相算得上百里挑一,在人群里也是极为抓眼的存在。
但此刻唯一可以评判他样貌的人却是当仁不让的貌美,理所当然的,得了一句无声的回应。
最能抓住顾惊山的当属他的眼睛,鹰视狼顾的眼型,硬是被他生出了几分不着调的懒散。
少年人的心比天高混杂着一些说不清的东西,让人一眼看不透。
“段崇明,江城第一中学高二十班。”
顾惊山轻声念出上头的字,眼里闪了一瞬。
他弯腰拾起这薄薄的卡片,随手从开着的车窗扔了进去。不偏不倚,落在油表盘上发出一声轻响。
车棚有一大块LED屏,右下角标着时间:6月1号,星期一。
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学生怎么也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日子。
片刻后,特别的轰鸣声点燃了夜晚最晚亮眼的篝火。
灰色的跑车宛如幽灵闯荡在山间,动作的完成度和流畅度和方才很相似,却又要比方才更接近完美。
“哈,我就知道。”秦岩双手搭在控制室外的栏杆上,兴致洋洋道:“刚才那红孩儿学得就是顾惊山的跑法。”
顾惊山年少成名的事太多,赛车不过是其中一件,但仅此一项也足以让世间大多数人望尘莫及。
若顾惊山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大抵会把“红孩儿”拦下争出个优胜劣汰来。
但成年人的世界里,这些激情和莽撞显得有些幼稚了。
点燃引线的火还不够明亮滚烫,不用浇冷水都能自己熄灭。
灰幽灵破纪录的消息当晚就传了出来,坐着凌晨航班回去赶早课的人皱了皱眉:“啧,非得等我走了才出来吗?”
少年划拉了手机,看清楚了灰幽灵现身的时间后皱着的眉头又松开来:“……什么人啊,几年过去了还能跑这么好。”
他翻了又翻,愣是没能找到一张带脸的照片。
停在屏幕上的拇指犹豫了会儿,还是把这段视频保存了下来,收进名为“灰幽灵”的文件夹里。
5. 没意思
冲线以后顾惊山放缓了车速,取下头盔的瞬间便让周围的人止了声。
头发被尽数拢在脑后,用一根黑色的皮筋扎着。没了头发的遮挡,生硬的美迎面就撞了上来。
赛车服把他的身材勾勒得近乎完美。
交好的几个先一步上前,挡住了不少明知故犯的蓄意客套。
秦岩正准备伸手去勾顾惊山的脖子,才起手就被顾惊山轻飘飘的一眼给推了回去。
他也不在意,拍了一下身侧人的背,“这是吴迪,你是他的唔——”假想敌。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吴迪“啪”的一下捂住了嘴。
吴迪扯了个笑,“顾少,久仰久仰!”
他一边说着,余光却时刻关注着场边,状似不经意地挪动了下身位,直把那抹窈窕的身影挡在身后。
顾惊山不失礼节地点了下头,没有过多在意两人之间的奇奇怪怪。
等顾惊山和裴予安向外走去,吴迪才松开了对秦岩的桎梏,对上那眼里满满的无语赶忙道:“太丢面儿了,再怎么说吴芳怡还在边上呢!”
“呵,”秦岩冷冷一笑,脑袋一歪,看着踌躇不决的吴芳怡道:“你信不信,今天要不是我先拉着你上去,她绝对想跟顾惊山打声招呼。”
说是打声招呼,暗地里是什么个意思大家都清楚。
这不生不熟的关系,能让一个内敛的女孩儿主动上前,总归是和情爱沾上边了。
吴迪哪能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双肩一塌,“所以说,多亏了我的好哥哥。”
“哥,你的努力不会白费的,以后我结婚保准给你包大红包!”
得了好话,秦岩这才收回了自己绷着的嘴角,喜不自胜道:“放心吧,后来者居上,这个词能出现定然有它的道理!”
走在前头的顾惊山短短几句话,就让几年不曾和他联络过的裴予安一下子找回了当初的相处模式。
束手束脚的感觉散了大半裴予安才暴露了最真实的自我,“你别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去国外待了几年感觉你整个人都变了。”
顾惊山压了下眼,“哪里变了?”
“像把美学发挥到了极致,却又少了点光去照斑斓的玻璃。”
裴予安学艺术的,说话常不着调,用的形容词也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
这世上能理解他前言不搭后语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叶非白,再一个就是顾惊山。
“神秘又哀婉?”顾惊山把头盔顺手递到一边,淡然自若道:“看来你还没把哥特美学吃透。”
裴予安撅了下嘴,先征求了下沉默的张金伟是什么个看法。
张金伟默默摇头,“我没读过几年书,别问我。”
“……”
大学毕业的文凭是狗考的?那些年在考场外等过的时间终究是错付了。
裴予安恨恨收回自己的视线,暗自决定:下一次绝对不会再带张金伟出来玩了。
“叶非白呢,怎么不见他。”顾惊山淡声道。
裴予安:“……”你问我?
虽然他和叶非白情比金坚,但裴予安可不信叶非白这个家伙,会在谈恋爱以后忘记自己的灵魂搭子。
幸好秦岩及时跟了上来,才没让裴予安原地化作石像。
顾惊山神色温和,任由秦岩的话把沉默盖过。
一行人离开的动静不算大,却是牢牢吸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吴芳怡遥遥注视着,秀眉轻拧,脸色有些挫败。
“我原本以为你十几年的青春喂了狗,今天一看,确实值得。”郑芯妤“啧”了一声,感慨道:“我今天算是见识到,北城传得神乎其神的白月光到底长什么样了。”
她拍了拍吴芳怡的肩头,语重心长道:“这人不是咱能拿捏住的,换个人吧。”
吴芳怡低下眼,不甘道:“他身边没留过人,万一呢……”万一她就成了那个例外呢。
郑芯妤一噎,不知该说什么。
她一向情场得意,最为清楚像顾惊山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单着。
见识广了,眼界高了,瞧谁都觉得没意思。
这类人对于小情小爱最为看不起,恐怕对他们来说,情爱不过是浪费时间的东西。
郑芯妤没再劝,半强迫着把人带走了。
做朋友的劝不住,总能介绍几个优质的去分心吧,这万一成了呢?
……
薛怡年的七十大寿在七月份,张灯结彩了一个多月的灯笼在他过寿的前一天又换上了新的。
顾惊山回国后,全盘接手了这次别有目的的宴会。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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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人去请的掌勺是已经退休的国宴主厨,花甲之年的老人本不欲再出山,最后不知道顾惊山是许了什么好处才答应。
正式过寿这天薛宅来了许多人,薛怡年全交给了顾惊山招待,兀自在书房挑了本书看。
顾惊山正从善如流地和几个时常在电视上见到的长辈聊着,余光瞥见门口的叶非白才微微欠身,“方伯,陈叔,先失陪了。”
叶非白等顾惊山安排人把几位叔伯带去薛怡年的书房,才走近开口道:“薛老这是在帮你撑腰?”
顾惊山“嗯”了一声,和叶非白转到门外的长廊,“外公忧思太重。”
叶非白不置可否道:“他是为你好。”
顾惊山淡然一笑,“我爸的手伸不了这么长,医疗战略开发计划以江城为中心,他远在港市还做不了江城的主。”
顾惊山知道薛怡年是为了防谁,在薛蕴青和顾文生离婚后,这个上门女婿在薛怡年眼里便没有当初那么顺眼了,更别提顾文生这些年明里暗里的僭越。
“港市那边也想中标,这次开发的地盘太大了,停滞的体系会有很大的改动。”
叶非白是律师,平日经手的案子或多或少地涉及到些金融,久而久之也耳濡目染了,对一些显眼的风向也算清楚。
“人人都想吃肉,”顾惊山道:“但不是人人都吃得上肉。”
叶非白盯着远处摇曳的树好一阵才道:“本来就坐在肉堆里的人非得去抢别人的肉,这种行为向来是讨打的。”
叶非白从前把顾惊山看得很透彻,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看顾惊山就像隔了一层雾,朦朦胧胧看不清楚。
他想了会儿,大概是从顾惊山放弃继承薛蕴青的公司开始吧。
一个好生生的少爷非要自己创业,把所有的东西都扔在了身后。
至于顾文生的那份,顾惊山更是看都不曾看一眼。
顾惊山无声笑了下,“进去吧,到点了。”
薛怡年的七十大寿办得半大不大,只是有几个举足轻重的老友和一些新兴的弄潮儿。
推杯换盏,一顿饭吃得平常,看不出什么名利场的利益纠纷。
只是当天远在港市的的男人沉着脸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洒出来的水在手背上溅起几分滚烫也没能拉回他的心神。
6. 混不吝
自上次和叶非白聊过以后,顾惊山便起了和江城卫健委见一面的心思。
适逢薛怡年受邀去江城开讲座,作为外孙自然是陪同着一道去了。
江城一中作为百年名校,在国内知名度很高,算得上是拔尖的几所高校之一。
为了打造书香校园,也为肃清风气,专门请了任北城作协主席的薛怡年来开讲座。
这几年讲座的风越吹越热,好的坏的理念都被吹鼓起来。
以薛怡年为首的这群读书人,早些年可是拿着笔杆子舌战群儒的,哪能忍得下那些偏颇失真的理论广为传播。
也顾不得什么所谓的身份排场,一个接着一个跑到各大高校去开讲座,力求稳住国家未来的主力军。
这根,可不能烂。
顾惊山知道自己这张脸过于惹眼,只要一出现必定会喧宾夺主惹来争议,故而找了个资助的借口待在了年级主任的办公室。
从办公室往外看就是操场,身着军训服的学生就像沙漠边的小白杨,一个个挺拔直立地站在那儿。
注意到顾惊山的视线,陈主任解释道:“这是高三的学生,为了让他们紧紧皮,我们每一届高三学子都会进行一个为期三天的军训。”
顾惊山微微勾唇,侧耳倾听着,视线从一个个或倒立或插着的班牌上划过,最后停在唯一没有班牌的一个方队。
学生的军训服向来是最次的,不论是料子还是版型,穿在身上和套个绿色的麻袋无异,要什么没有什么。
偏偏江城一中最为财大气粗,给学生的军训服全是量身定做的,把那点军训费用发挥到了极致,致力于让这群孩子好好体验一番军人的英姿飒爽。
顾惊山的视力不错,隔着百步也能将靶心看得分明。
现在也能一眼捉到人群中最为挺拔帅气的腰杆。
队伍中间的一个人影已经有些站不稳了,摇头晃脑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向前一扑,从人群缝隙里栽了下去。
面朝下,栽得不轻。
这里是教官的视野盲区,才因为没守规矩被罚练军姿的学生只是眼睛动了下,长达四五秒的时间里竟没有一个人有动作。
“这……”
陈主任皱起眉头就想往外走,起身的动作才到一半就顿住了。
只见最后排的男生直接扒拉开来前面堵着的人,把倒地的人放到自己的臂弯,赶忙朝一边的救护车走去,双手捏成拳头分毫不逾矩。
他一动,最前排的小个子便立马追了出去,先他一步跑去喊人。
从头到尾顾惊山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看到这一幕后眼神才泛起了一点波澜。
主任叹了口气,笑道:“之前就有听说这一届的教官过于刻板,时刻秉承着令行静止,把这一届地的学生唬得够呛。
“也就只有这小子才敢这么真性情了。”
“噢?”顾惊山道:“隔着这么远您都认出来是哪位学生了。”
“这是我们班上的,平时见的多了给我一个后脑勺我都能认出来。”主任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段崇明这小子,是个聪明的。就是平时对学习完全不上心,课余生活太丰富了。我当他班主任两年了,不知道给他批了多少假。”
陈主任落下批判,言语间却多是偏颇的欣赏。
顾惊山扬了下眉,倒没想到这位教导主任会对这种混不吝的学生给出这种评价。
和印象中截然不同。
主任和顾惊山聊着天,心思却分了一半在被教官喝住的几个人影上。
顾惊山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通情达理道:“您要是有事就先去处理吧。”
主任先是为难地笑了下,左右权衡着,最后为人师表的心思还是占了上风,“对不住了,我去去就回。”
眼下有空的领导老师都在大会堂,主任现在也找不到人去接自己的班,只得留顾惊山一个人在办公室。
他倒也不担心这位来头不小的人,会对自己那堆破烂有什么非分之想,走得很是匆忙。
办公室很是安静,除了风吹纸张带起的刷刷声便什么也没有了。
顾惊山目之所及就是主任随手搁在桌上的一份文件,他无意窥探,只是眼神恰好落在了上边。
就着倒转的字,把这份资料看了个全。
A4纸上密密麻麻,全是主任对那位不同寻常的学生所展示的拳拳之心,不难看出惩罚下的一丝偏爱和无可奈何。
顾惊山很快就看完了一页,却没能等到风吹第二页。
他勾着唇,拿出手机在搜索栏打下几个字,铺天盖地的英文报道一瞬间沾满了顾惊山的屏幕。
主任回来的时候还以为顾惊山是在处理什么工作,看见那屏幕里翻动的身影他才发出了点声响,乐呵呵道:“久等了,做老师的对学生不免要操心些,我去和教官沟通了一下,交流了些想法。”
顾惊山把手机收回口袋,“那位同学还好吗。”
他这样问着但却没有太多关心的意味,陈胜良听出了他话里的客套,摆摆手道:“没事就是有点中暑,也多亏段崇明及时把人抱去了医务室……”
女生是越级上来的,陈胜良早先也不知道她的情况,知道女生有哮喘后脸黑了下,最后还是败给了这个想要坚持的女孩,只得让医务室的老师多关照点。
做老师的,总归是要护着点学生。
顾惊山听他说完才似不经意道:“我瞧您白板上贴的成绩单,倒也看不出是个不爱学习的学生。”
陈主任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瞟了一眼,笑了下:“只能说是个不太符合大众印象的学生。”
他回忆了下,“其实他本该去学文的,他之前的地理考试没有一次不是满分,那些刁钻的答案他会会都能踩在点上,让他们班的地理老师一度不愿意放人。”
地理是个什么学科?大概就是一个什么都考的科目。
地球上所有的存在都能成为它的考题,远不是课本上那几句话能够一以概之的。
顾惊山垂下眼帘莞尔一笑,没再过多关注这件事,“陈主任,您给我细说一下资助的事吧。”
来之前顾惊山对江城一中散财童子的名头很是好奇,一所公立高中能拿出这么多钱资助学生还把流水向内部公开,倒是让他好生意外。
聊到钱,陈主任话就多了,“我们学校的学生有不少都是从县城里考过来的,早期的时候我们学校的财政也就够允许一个学杂费全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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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那是帮不了什么忙的。”
陈主任边说边把书架上的一摞资料翻了出来,语气有些感慨:“后来是江应知,江总牵头,给江城的教育事业垫了好大一块砖。从那以后,江家举办的慈善晚会上,保留节目永远是希望小学和江城几所顶尖高校的资助。”
说完他抽出其中一张今年刚签订的合同递给了顾惊山。
顾惊山接过文件,目光落在下方的签署人上顿了片刻,眼神划过一缕暗芒,“四海集团,没记错的话,这就是江城十年来的主力军吧。”
十年前江城政府决心改革,大刀阔斧把自己的重工艺向新能源互联网转型。
这个举措说是把江城的发展拦腰截断也不为过。
顾惊山说的主力军,是在那个年代下破釜沉舟,冒出来支持政策的企业家。
一双手能数的过来的人几经波折,才成了现在江城人民津津乐道的“主力军”。
其中,最为出名和最有实力就是至今独占鳌头的四海集团。
原先的龙头江应知不知为何选择了让步,静看着这位新起之秀一路青云。
陈主任也是那个时代过来的,男人嘛,平时最爱关注点经济风波和时政军事。见顾惊山一个北城人都知道江城的过往,不免来了点兴趣,夹带了些自己的私货。
“是,这四海集团的掌门人段四海曾经可是我们那一代最为推崇的人。那时候各个都想着要是毕业找不到工作就去当包工头,说不定还能闯出一片天来。”
只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有段四海的魄力和前瞻的眼光,只能永永远远地做一个包工头。
“四海集团的掌门人姓段,那位同学也姓段……”顾惊山话说一半,意味深长地暗指着什么。
陈主任“害”了一声,许是因为方才聊了点男人的话题,现在全把对面的人当成了朋友聊,嘴皮子一张就解释道:
“一开始学校里的老师也好奇过,因为这孩子的特立独行,一度让人以为他是因为家里有钱才敢这样不管不顾。”
“后来家长会上人爸爸抽时间从工地上赶回来的,安全帽都没摘,就等着开完家长会再去上夜班。”
“自那以后谣言就不攻而破了。”
毕竟,没人会觉得一个集团的掌门人,会在发达以后还下到基层干苦力活。
顾惊山抬了下眉心,暗笑不语。
陈主任不禁好奇道:“怎么了,我这是戳中了您哪个笑点?”
“没,”顾惊山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颇具礼数道:“时间不早了,礼堂的讲座应当已经结束了,我们今天就聊到这里吧,后续的事我会安排人再和您商讨。”
话放到这个地步,明眼人都该听出这笔资助的到账了,陈主任脸上的笑更真心实意了些。
顾惊山婉拒了陈主任的还要再送,转身上了车,司机对陈主任微微颔首缄默地把车门关上又转回驾驶位。
主任见状又赶忙去了礼堂要再送送那位作协主席。
行政楼外边直通后门的小道此刻并没什么人,虽说远处操场一声哨响的解放让人群涌入食堂和宿舍各处,但却没有让这偏僻的角落收到侵扰。
直到,一道不合时宜的惊呼响起。
7. 销金窟
“我靠,段哥,这库里南和我哥的好像!该不会是我哥被叫来了吧?”
“瞎说什么呢,你又没犯事儿。”另一道懒散的声音轻嘲了一下。
“但你犯事了啊!”被轻嘲一声的人大咧咧道:“你昨天才剃头今天就被良哥抓住了,他都说了,不让你留这个痞子发型!”
车的隔音算不上多好,顾惊山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单向的车窗黢黑,遮挡了所有的起伏。
顾惊山看着鞋尖,听到某个字眼才微转了下头,眼神放肆地把尽头的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九月份还坠在夏天的尾巴,一解散军训外套便被脱了个干净,只留了里面那件深绿色的短袖。领口往下被汗水浸透了,颜色较之周围更深一些。
贴身的衣服包裹着年轻的肉|体,磅礴的生机没被遮挡半分,不论是微微鼓起的胸口还是在腰线处的收紧。
段崇明神色不变,从容道:“你懂什么,我爸说我这头板寸又硬又帅。”
陈说一秒投降道:“是我落伍了,我要向你学习新思想,争做新青年。”
“对了段哥,你刚才可是当着大家的面扫了教官的面子,你不怕他暗地里给你使绊子?”
段崇明浑不在意道:“左不过是多些体罚的和挑刺,瞻前顾后那么多做什么。”
陈说闷声笑了两下,崇拜道:“放心吧,良哥虽然是教数学的,但多亏有个语文老师当老婆,不带一句脏话把那教官当着总教的面骂了个爽!”
“就差没指着他的鼻子说:‘不要以为自己混了个教官的位置,就可以为所欲为,把我的学生当成你的保安大队!’了!”
段崇明他们班的教官是走后门进来的,只有当保安的经验,和其他退伍兵相比,粗俗至极。
说话刺挠,言语鄙薄,每每拿着自己做保安的事阴阳怪气。把电视剧上演的犀利学了个四不像,只学会了尖酸与刻薄。
没有一点教官的样子。
十班的学生大多是温良的,想着忍一忍,左不过是一个没文化的痞子。
不料这越忍,那人越过分,竟把几个守规矩地给唬住了,见着人倒了都不敢扶。
段崇明看他学得像模像样,一下子乐了,低低笑了好几声:“不愧是我们良哥。”
熄火的车被两人视若无物,又或者说只是当做了个摆设,两人聊着天目不斜视地从车旁走过。
原本还算宽敞的道路被黑车一挤,只剩下个能让三个人通过的缝隙来。
段崇明长得人高马大,一个人顶1.5个陈说,主动落后一步,走在了后面。
他微仰着头,眉眼带笑,心情还算不错。
路过后车窗时段崇明若有所感地往里面看了眼,最后只看到了自己的帅脸。
他心不在焉地追了几步,和陈说走到了一起,把那股怪异感抛之脑后。
又是哪个大领导来视察了?
直到人声彻底消失顾惊山才动了下脖子,唇角微勾,重新陷入等待的沉寂。
小陈坐在前面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眼神很快从后视镜收回来。
直到后来顾惊山被秦岩半道“劫走”,小陈才和薛怡年说了这事。
薛怡年没从小陈转述的那几句话里听出什么来,只当顾惊山今天心情不错,“可能是触景生情了吧。”
虽然顾惊山的高中是在国外读的,但薛怡年还是觉得,高中的这种读书生涯和回忆,要远比大学来的纯粹和自然。
“秦家小子惯是个混不吝的,要不是老秦派人守着他们,我都不放心让惊山和他一块待着。”薛怡年捏了捏鼻梁,略显惆怅道。
“您太过多虑了,小少爷已经二十五了。”小陈跟着薛怡年有近十年了,和表面看起来平易近人的顾惊山相比,对着这位和蔼的老人更敢说些,“说来小少爷也到了该婚嫁的年纪。”
上了年纪的人总爱操心,薛怡年还是头一次想起来这茬,他沉吟片刻:“让他自己摸索去吧,活了大半辈子,一点爱情的萌芽都没让我瞧见过。”
薛怡年思索了一番,当真没在顾惊山身边瞧见一个长期驻足的异性,从头到尾总是那几个皮猴子。
他这一想,心里莫名地来了感觉。
虽然不甚理解那些和世俗不同的恋爱,却也尊重。
顾忌到顾惊山在国外待了这么些年都没有任何桃色消息,他不禁为自己的外孙想了个好借口:
“哪怕是个男的我也不介意,总好比他当一个孤寡之人要好。”
……
“哔——”
秦岩按了一下喇叭,猛地一下就超了边上那辆猪突猛进的出租车,喇叭声洪亮又刺耳,张扬的昂贵让出租车司机低声啐了一句。
副驾驶上的人蹙了下眉,不咸不淡道:“你赶着去投胎?”
顾惊山不喜欢在正常的路段感受车的偏移和猛然加速,惯性带来的推背感让他很是不喜。
“真服了你了,在山上跑的时候没见你受不了癫颇。”秦岩吐槽归吐槽,但还是没再像刚才那样乱开车当路霸了。
顾惊山把领带扯开,随手解了三两颗扣子露出一截润玉的锁骨,把秦岩不着调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秦岩扫了他一眼,不忿道:“你那张脸本来就是我们当中最帅的,现在好了,留一头黑发直接把最美的也拿走了。”
“皮囊罢了。”顾惊山随口道。
秦岩冷笑一声,“何不食肉糜算是让你玩明白了。”
最大利益受害者秦岩对顾惊山可是怨念颇多,每每想起过往拒绝他的女神转头让自己给顾惊山送情书,秦岩就气不打一处来。
顾惊山:“那不正好,自行惭秽的人就不会赶着上来了。”
话是这么说的吗?秦岩竟有些无言以对。
不过这人连机会都不给,也没人敢跟他玩烈女怕郎缠那套,这样一想秦岩又释怀了。
秦岩要比顾惊山早到江城一年,虽说统共就只待了几个月,但秦岩还是大言不惭地把自己当做了东道主。
先是拉着顾惊山去吃了一家很地道的江城菜再把人拉去了销金窟。
夜色将近,路灯一个接着一个地从昏暗中见缝插针地钻入车厢,短暂照亮一瞬顾惊山优越的眉眼。
一进门,重金属的声音你追我赶地往顾惊山耳朵钻。
衣冠楚楚的男人和周围有些格格不入,领口解开的白衬衫为他添了分慵懒,把他的矜贵和不好靠近降了几分。
明眼人望着他上楼的动作暗叹道:又是一个有钱人。
秦岩要的是个小包,他们到的时候里面统共就坐了裴予安和张金伟两个人,他毫无绅士风度地自己先一步走了进去。
顾惊山侧身推了把门,半大的缝隙逐渐装不住他那张脸,门缝紧闭后便什么也瞧不见了。
眼下坠着两个黑鸡蛋的男人在对面凝神看了好一会儿,才晃头晃脑地踏着虚浮的步子下楼。
女孩眼尖地瞥见了下楼的男人,热情招呼道:“蒋少,今天怎么没点人?”
被她叫做蒋少的男人嬉笑道:“怎么,今天想我了?”
“当然想了,您好久不来我的酒都卖不出去了~”女孩把他哄得高兴了才意有所指道:“涛哥那边来了好多鲜货。”
男人瞬间眼神发亮,色眯眯道:“待会儿送到我房间来,记着,都给我把红绳拴上。”
女孩儿留了个暧昧的笑,扭着腰先把男人送上了楼才去了后边被两个花臂守着的门。
不一会儿穿着清凉的一队女孩儿就从包间涌出,鱼贯而入到男人所在的包厢。
女孩的手上都拴着一根红绳,绳的另一头放在箱子里,就等着这群阔少选择。
男人半眯着个眼,色情地扫视了一番她们的脸和身材。在胸前停留了好长的时间,最后满意地点点头,随意从中间抽了一根绳来。
其他公子哥照猫画虎随便给自己找了个伴,一时间包厢又热闹起来。
正把自己的嘴巴往美人身上放的蒋西余光不经意间瞥向了对面,这一看就没收回神来。
女孩顺着他的视线去看,看见了对面隔着玻璃的美人后不满道:“蒋少~”
蒋西回了神,看着怀里这张满是脂粉的脸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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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索然无味起来。
刚才就只看见了阴影中的小半张脸,等那张脸光明正大的放在灯光下蒋西的一下子就口干舌燥起来。
他没意思地把女人推开,沉着脸看着对面,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边的狗腿上道地把女人赶开,坐到蒋西身边道:“蒋少,我看隔壁那个很像是秦岩啊。”
秦岩是一年前突然出现在江城的,这个二世祖据说是从北城来的,家里面有点背景。
但一年过去,蒋西他们除了知道这家伙在江城最豪华的地段盘了个酒馆,便什么也不知道,久而久之也不把这人当回事儿了。
他们一年也见不着秦岩几次,看这人也不像是个有大来头的,估计就是哪个三流世家的小弃子。
蒋西“唔”了一声,抬了下下巴,“你看对面那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狗腿心领神会道:“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只要是能被蒋少看中不都是福气?”
狗腿可太了解蒋西这个人了,这辈子最爱的就是黑发大美女。
就那张脸,男的又怎么了?
不过,狗腿转了下眼,看向对面的眼神带着一点思索,仿佛从这个人身上看到了点熟悉的东西。
但很快,他冒头的古怪便被蒋西的下一句话按下来了。
蒋西听到这话果然笑了,朗口道:“去,让严涛给我打听打听这人是哪儿的。”
其实蒋西心里大概有个底了,左不过是秦岩包养的小情人。
这身段,这脸,啧。
“妈的,这二世祖吃的真好……”
蒋西舔了下唇,仗着隔得远光明正大地盯着对面那张令他血脉喷张的脸不放。
二楼的包厢算得上是半开放的,顾惊山坐在窗边没少遭到注目,大半都是夹杂着恶心欲望的凝视。
顾惊山没把这些人当回事,不咸不淡道:“秦叔要知道你来这里潇洒,保不齐打断你的腿。”
秦岩乐道:“这不是有你吗?”
秦岩可太懂他爸了,虽然不让自己出入扫黄打非的场所,但只要顾惊山在他的保命金牌就在,“我听人说这夜色屹立江城多年不倒背后有点实力啊,但是……”
秦岩故作悬疑地停了片刻,引得桌上的裴予安好一阵不耐烦:“说话说一半,嘴不要可以捐掉。”
“但是我听说这里最近被盯上了啊。”秦岩没接茬,继续道:“我爸说江城还得大扫除一次。”
也就是因为这个秦岩才想着来看看这屹立不倒的销金窟。
秦岩的父亲秦有海是国内最大安保公司的头,为人大方,治下颇有一道。
给不少因为卡学历而无法转到好事业单位的退伍老兵提供了一手好工作。
因着这层关系偶尔还会和警方合作,派人埋伏在要打扫的“老鼠”身边,来个里应外合。
顾惊山瞥了眼墙边像装饰一样的门没吱声,敛下了眼里的沉浮。
方圆五公里都是废墟,出门一百米直接消失在监控中,一整个法外之地,确实不知道这样的地方是如何存活下来的。
太过显眼了。
裴予安还以为秦岩要说什么,见怪不怪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秦岩心里想着事也没去挑裴予安的刺,放在平时,他肯定是要把这句话用叶非白的口吻再说一次,以此刺挠裴予安一下。
“我就是好奇这个烂柿子为什么可以苟延残喘这么久,我刚才可看见了好多江城不着调的二世祖。”
如果有其他更恰当的词,秦岩想他应该不会说二世祖这三个词,他感觉江城的这群智障都配不上这三个字。
要什么没什么,凭着一点点财权就为非作歹的蠢货。
顾惊山轻笑一下,不置可否道:“我也好奇。”
这里的人到底生了怎样一副脑子才会觉得秦岩是个不入流的二代,也把他们几人当做了什么明码标价的货物。
以至于每个进来打探的人都漏洞百出。
不过……
这里确实有吸引他的东西。
顾惊山拿起酒杯晃了晃,眼神晦涩。
8. 惊艳
“诶,二楼来了个调酒师。”
卖酒的婷婷冲酒保递了个媚眼,轻绕着自己耳边的头发,面露羡慕:“好美一男的,头发比我还长。”
“能有多美?”酒保不以为意道。
“唔……美到涛哥他们把他当成‘肉’了呢。”婷婷用食指点着自己的下巴,思索了会儿道。
酒保擦酒杯的手一顿,“真的?”
“真的。”婷婷点头。
夜色的一楼只不过是普通的酒吧,但二楼却是别有洞天。
二楼是“夜色”专门准备的地,每个包厢都分了等级,看菜下碟地把客人分成了三六九等。
圈养着一水的美人,男的女的都有,把这些人送上他们的床,靠着皮肉买卖发家。
久而久之产业链便起来了,不知足的客人也渐渐有些腻了这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胭脂水粉,把目光放在了那些没什么背景的家常菜上。
夜色和这些人成了寄生关系,利益的来往让夜色做了那把杀人的刀,干起了卖“肉”的买卖。
被看上的家常菜不过多久便会被夜色收入网中,送入虎口。
“肉”可不常见,酒保也来了心思,好奇道:“这‘肉’能有多美?哪门子调酒师会跑到这里来卖艺。”
他话里带着很重的嘲弄,显然不是很相信女人口中的那个“正经身份”。
婷婷低着头笑了下,把视线从酒保那张平平无奇的脸移到他后移的发际线上,“当然是自诩清高不想轻易被得手的调酒师,反正啊——要比你美上一千一万倍。”
她把头发一撩,扭着腰就往舞池中间走,背过身的人拧着两条弯弯柳眉,柔声道:“有这么一张脸和气质,让我倒贴我也愿意啊。”
她哼着的小调在音乐声中并不惹眼,十分自然地摸了把在自己胸口塞钱的手,附赠了一个爱的吻。
沉默的酒保把酒杯握得死死的,望着调情的人暗骂一句:“妈的出来卖的装什么……男的长得美又怎么样,还不是摇着个屁|股在当鸭!”
睡得昏昏沉沉的人一字不落地把他们的话听了个全,等酒保转到了另一边才慢悠悠地坐了起来。
他趴着的地方正好被灯光遗漏,处在视野盲区,坐起来后挺直的腰板一下子暴露在暧昧的灯影下。
蜂腰猿背,块状的胸肌和手臂上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衬得他分外强壮,一件普通的白T硬是被他穿出了高定的感觉。
“……这都什么事儿。”
低哑郁闷的声音在空中绕了个圈,最后消散在群魔乱舞中彻底不为人知。
临近午夜场,“夜色”的大小乐队都忙活起来了。
不少企图在酒吧一唱出名的人现在都在幕后忙着倒腾自己,不时调试一下自己的乐器。
他们交头接耳道:“我刚才好像见着鱼乐的经纪人了!”
“那可得好好表现,万一被他看上眼了那就一飞冲天了,还用得着去接那些商场酒席的商演吗?”
“还是做梦来的实际,你什么水平你不清楚啊!”
“……”
打闹的人和专心准备的人混作一团,都无一例外的忙。
以至于最边缘抬头发呆的人一下子就吸引了汪洋的注意。
“段哥,你在看什么呢?”
汪洋顺着他的视线往上一瞧,除了反光什么也看不见。
他心领神会地扯着笑,“段哥,别看了,能上二楼的除了那些有钱人,就只能是少爷小姐了。”
最后几个字说的暧昧又含糊,段崇明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皱着眉心,问道:“‘肉’是什么意思?”
正喝水的汪洋被呛了一下,强忍着咳嗽道:“这,拉皮条的意思吧。”
汪洋说不清段崇明是什么来头,只知道一个星期前这人塞给自己十万要加入他们的乐队。
汪洋起初只当这人是个钱多的傻汉,看在钱的份上叫了声段哥。
后来见过段崇明弹吉他贝斯,知道这家伙肚子里有墨水才开始正视起来。
汪洋还不想让自己看中的苗子这么快就知道这地儿的肮脏,眼神躲闪了下不打算细说。
听出了汪洋话里的隐瞒,段崇明挑了下眉,“不是吧,这你都不知道?”
段崇明和汪洋组成乐队不过两天,临时拉的队伍虽说是第一次来这里表演,但段崇明可不信交际buff点满的主唱会不知道这里的暗语。
尤其是,他不经激。
被激了一下的汪洋立马道:“怎么可能!”
段崇明:“那你说啊,什么意思。”
汪洋左顾右盼一番,见四周没人注意自己才示意段崇明低头,附耳道:“我听人说‘夜色’背地会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其中一项就是给嗯嗯上供美人……至于‘肉’,那就是大家一起吃的东西了。”
对一带而过的东西两人心照不宣,说完汪洋赶忙推开他,状若无事地绕到后边和其他人说起话来。
被留在原地的段崇明头疼地按着自己的指关节,沉默地怼着那一块骨头磨。
这“肉”,这“鸭子”……不,这长发美人应该也不想做“肉”吧。
一人一口,这不得吃的渣都不剩,还赚什么钱?
一楼的舞台铺得很大,神魔乱舞的人熙熙攘攘地把舞台前的空地挤了个全,暧昧的紫色灯光彻底魔化了理性,让所有人沉沦于本能。
台上的是个小乐队,眼神里的天真周身外溢,在这浑浊的夜色高举梦想旗帜。
秦岩自小五音不全,旋律一句也没对上,把呕哑嘲哳四个字体现的淋漓尽致。
坐在他对面的顾惊山跟没听见一般,神色自然地在酒杯上点燃了一团蓝色的火,混不在意地把才调好的酒推到一边。
秦岩摇头晃脑道:“虽然你嘴上说着不愿意来这种地方,但心里还是挺诚实的嘛,每次到了不都玩得挺好?”
他拍了一下桌子,引得玻璃杯里的液体微微晃动一下。
然后立马被裴予安给了一拳,“我酒洒了,你看不见啊!”
张金伟沉默着把这一幕拍了下来,未雨绸缪地把自己的酒移得更远了些。
秦岩痛呼一声,连忙投降,勤勤恳恳地把顾惊山调好的酒让给了裴予安。
“翻来覆去都是这些,十几年了还没腻吗。”顾惊山眼里带着淡淡的笑,远不如上扬的嘴角来得浓烈。
秦岩真是服了顾惊山这个人,挤眉弄眼道:“顾公子,你还真把自己当成风月场的调酒师了?”
冰块在杯子里排排放好,每一个都很规整,顾惊山把银色的杯子靠在玻璃上,淡蓝色的液体缓缓流淌,晕染着最下层的橘粉。
顾惊山第一次踏足这种地方是被秦岩硬拉着来的,十岁出头的少年站在高处把人最原始的欲望看了个透彻。
属于人的兽性在擂台撒了一地鲜血,也在温柔乡变得粗鄙。
肉|欲的纠缠只剩下了白花花的一片,远不如酒精的反应来得令人心动。
顾惊山没理会秦岩,把酒吧当酒馆的人又好得到哪去。
自己这样特立独行也就罢了,偏生每次都要拉着裴予安和张金伟一道。
一个力大无穷,一个沉默寡言。
向来是风月场的显眼包。
顾惊山爱调酒却不爱喝,全把这当做了手部复健,眼花缭乱地动了一番又上了一杯度数复杂的酒。
等了许久的张金伟终于等到了自己心水的了,把每杯都喝了一口,边说边点评,话从顾惊山的左耳穿到右耳没留下太多痕迹。
顾惊山向后轻靠,目光投射到下面的舞台,视线掠过被欢呼拥簇的主唱停在那把贝斯上。
扎眼的红被有力的手拨弄着,低频的声音和在其中,风光被掩盖,难以察觉的风景淹没在没有灯光直射的边缘。
他极具侵略性的眼神被暧昧的灯光模糊,没被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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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发现,包括他自己。
等一曲结束顾惊山才道:“走了。”
秦岩眨巴了下眼,手上的酒杯微微晃着,“谁来接你啊?”
“小杨。”
不是吧,这么念旧,司机硬要从北城薅过来。
不过小杨不是顾叔以前的司机吗?
秦岩恍惚了一瞬,脑子不算清明地小声道:“小杨应付得来江城弯弯绕绕的路吗?”
裴予安朝顾惊山挥了挥手,顺带给秦岩送了个白眼,“喝不了就别喝,小嘴巴,叭叭叭叭叭叭。”
张金伟赶忙拦住两个要吵起来的人,有些头疼地向顾惊山投去求助的眼神。
两个酒鬼要他怎么办……
顾惊山微微一笑,安慰道:“放心吧,打不起来。”
一个不敢打,一个装腔作势。
秦岩和裴予安硬是等顾惊山走出这个门才收回上抬的下巴,而后一致转向张金伟:
“哼!”
张金伟:“……”
和陷入沉默的小包厢不同,一层的躁动尘嚣而上。转角处那双贪婪的眸子自上而下地包裹着楼梯上的长发美人,蛇信子嘶嘶作响,让顾惊山想不注意都难。
他眼眸微眯,笑意未达眼底,秦岩当真是找了个好地方。
时刻关注着楼上动静的段崇明表演完后从善如流地从人群里挤出一条路来,每一步都恰好地把想揩油的手隔开。
他紧紧盯着备受瞩目的那人,看清他走的方向后立马转向从侧门钻了出去。
跨过遍地的烟头和酒瓶,段崇明叹了口气。
看不见脸,摇曳的暧昧里乌泱泱的人群被雾化成一片模糊的影,只有那个人的存在清晰特别。
无关乎相貌,只是一种感觉,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仿若在另一个图层。
光是一个背影就让段崇明直观地感受到所谓的“肉”是什么意思了。
二楼向外的通道是单独隔出来的,一个个醉汉除了干巴巴地望着鲜美的肉从自己眼前走掉外什么也做不了。
喝大了的人只会摇摇晃晃地指着他的背影道:“美,美女,今天晚上我要她!”
“呵,臭不要脸,长这样还想着人家能看上你啊?”
身着豹纹皮裙的女孩嗤笑一声,浑不在意地让自己身后人高马大的男友去拦醉汉软趴趴的拳头。
她满意地在男友脸颊落下一个吻,表扬道:“真厉害!”
果然,女孩子来这种地方还是得带一个强壮的男朋友。
顾惊山畅通无阻地走到门口,听着电话那头的抱歉道:“不急,你慢慢来。”
几条简短精炼的信息罗列在短信界面上,顾惊山一按,把所有都停在了黑屏。
越过外边三三两两的人群,备受瞩目的长发美人兀自挑了个人少的角落站着等待。
笔挺的西装让他和周围格格不入,吸引了所有人的瞩目。
留长发的男人多一分显得妖艳,男生女相般让人别扭;
少一分显得邋遢,不帅不美的样子让人只能暗示自己这是审美自由。
段崇明两者都见过,却没见过和这人一样的气质,多一分显锐退一分显顿的造型他却拿捏得刚刚好。
等让人惊艳到心脏骤停的样貌过了阵,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极深的冷和漠然,像极了盛大过后的荒芜。
段崇明没有在这人身上看到任何浮于表面的浅陋和想象中的精明算计,目之所及尽是难言的优雅矜贵,让人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会是个在夜场调酒的人。
风月场的故事只有少许现实的骨感,更多的还是为了温柔乡的沉溺和金钱的诱惑。
段崇明分不清男人是哪种,又觉得两种都不是。
思来想去,只下意识地把他认作了第二种。
兴冲冲的步伐一下子停了下来,段崇明顿悟:空着手过去是没办法规劝这位的。
得加钱。
9. 做鸭
九月的风是温热的,即使是在深夜也掩盖不了热浪。
即便如此,顾惊山也没有脱下外套。
神态自若,仿佛感受不到热气的冲撞和蒸腾。
在群狼环视之中依旧泰然,让人不知他是底气十足还是因为太过钝感。
酒吧内的摇滚声太重也太大,饶是站在外边顾惊山也能感受到震动。
他浑然不知自己的身价在背地被人重算了一番,不加配饰的西装也被当做了普普通通的成衣,像只是因为人的加持才显得昂贵。
浓密纤长的睫羽翕落在半阖的眼眸,平白为他添上了一点极为浅淡的寂寥,游离在人群之外泛着不可言说的精致。
没过一会儿周围变得喧嚣,人群变得有些躁动。
阴影中的保镖警惕地关注着周遭的一切,无死角地把每一个跃跃欲试、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用眼神锁住。
但在群魔乱舞中,少年实在是太过无害了。眼神澄澈,步伐坚定,见多识广的保镖只抬头看了一眼就藏住了眼里的犀利。
稍松警惕,却也仍旧防范。
一道阴影顺着路灯打在顾惊山身上,他的眼神擦过来人鼓囊的胸口一点点滑到脸上,看清脸后眼眸闪了一下。
方才的贝斯手已经换了身衣服,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阳刚正气地立在了他眼前。
宽肩窄腰,扑面而来的力量感得以让顾惊山把人体最完美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
健硕的胸肌太过惹眼,顾惊山一时忽略了他手上厚厚的一叠纸钞。
少年的晶亮的眸子和顾惊山一触即分,垂着眼把钱塞进了顾惊山的西装口袋,睫毛轻颤,手上动作不停。
顾惊山向暗处递了个眼神,无声挥退了想上前的保镖。
他眼眸微动,借着近在咫尺的角度打量眼前这张略显紧张的脸。
眼睫眨动的次数过于频繁,下巴紧收,胸腔也在不规律地起伏着。
顾惊山垂下眼眸,看着平坦的两处心里少有地划过一丝疑惑。
他的一言不发和逆来顺受让段崇明更加紧张,勾搭着西装的口袋半天没把钱塞进去。
纸钞很新,被扎带捆得很牢,按道理来说很轻易就能塞进了顾惊山空着的衣袋。
顾惊山勾了下唇,对他一错再错的原因心知肚明。
却依旧没吱声,更没去打搅。
放纵极着这场无礼的行动,直到两边都被塞得鼓鼓囊囊,成为这身价值不菲的西装唯一的败笔。
设计师应当也想不到自己引以为傲的作品有一天会被铜臭塞满。
自诩追求美和理想,只愿意把它定以高价,却不愿意它和钱紧密相贴的人此刻若是在场,定会替顾惊山一把推开这为非作歹的人。
喜庆的红在黑得透彻的口袋里无比鲜明。
少年松了口气,看着自己的杰作,下意识拍了下被塞满的口袋,手一落到那腰上就僵住了。
腰线微凹,空隙却被他的手掌填满,布料升温,烫到了最内侧的腰窝。
顾惊山稍低的体温被惊扰,热源以腰为中心开始向外周扩散,激起一圈颤栗。酥酥麻麻,远比九月的盛夏来得灼热。
和冷静的顾惊山不一样,上手的人显然更为慌乱。
段崇明就着这个姿势抬头,对上那张脸后喉结半点不遮掩地在人面前滚了一下。
他瞬间忘了自己的腹稿,空荡荡的脑子只记得起吧台听到的交谈,盯着眼下那颗藏在睫羽的小痣鬼使神差道:
“别做鸭了,回去吧。”
这番话说得半大不小,语重心长的规劝意味太重,让顾惊山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眼里的不以为意褪了一点。
他没有错过少年眼中的错愕,料想到这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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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意外,于是深邃的眼眸缓缓升起一圈真实的玩味。
顾惊山没回话,只是轻扫了眼自己身上多出的那只手,下一秒手就以闪电般的速度倏地收了回去。
他好整以暇地望着对面瞳孔猛然放大的人,品出了点后悔的意思。
段崇明半点不知眼前这人心里的勾勾绕绕,右手的酥麻让他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现在很像一个嫖|客:
给钱就上手的那种。
不管是说出的话还是行为都特别冒犯。
不知由来的助人情节一旦发酵,就掌握不了后续的走向了。
段崇明脑袋空无一物,只剩下人体的基本功能在维持运转。
凑得近了鼻尖全是男人身上的味道,和陈说身上偶尔出现,腻得让他皱眉的雪松味不同。
这股味道过于好闻,带着香味的气体分子连绵不断地随着他一次又一次的呼吸进入鼻腔,被每个嗅觉细胞捕获。
淡雅的味道却让心跳得更快。
凝滞的空气和男人带着打量的眼神让段崇明猛地后退一步,从沉溺的香味中抽离找回了一点应有的理智和清醒。
开弓没有回头箭,再填补几句解释不免有些冠冕堂皇,像极了找补的借口。
段崇明中气不太足地点了下头,转身就走。
反正……他话送到了。
功成身退的人并不知道,他这一出堪称放肆的举动,为周遭本就蠢蠢欲动的人添了一把火。
一个二个揣着色情的笑慢慢靠近角落里的美人,走到半路就被人高马大的黑衣壮汉给钉在了原地。
他们是醉了不是傻了,还是知道什么样的人打得过惹得起的,于是又悻悻然地转了个身。
顾惊山神色莫名,视线从人群的间隙穿过,看着少年走远的身影轻笑一声。
他看起来很像做鸭的吗?
10. 麦色
直到司机小杨开着其貌不扬的黑色宝马从路口进来,顾惊山才收起了眼眸中交织的戏谑和兴趣。
三系的328为顾惊山半折的脊骨在暗地加了砝码,时刻关注着他的眼睛指着秦岩那身花里胡哨的衣服嘲弄道:
“二楼的这个傻缺暴发户就是他的金主吧,硬拿钱扯面也没想过给自己的小情人换辆好车。”
说完刀疤男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阿谀道:“有点资产的小开,很缺钱,可以试着下手。”
…
小杨虽是第一次来江城,今天这一趟却把里头的弯弯绕绕掌握了个透彻。
轻而易举地借着红灯甩掉了后边从出来就跟着他们的车,他截断跟踪的技术很高明,一点也没让后边的人起疑心。
顾惊山一直把玩着手里的那叠钞票,问道:“今天周一?”
他的尾调微微上扬,像是询问,也像是一份确定。
“是的,少爷。”小杨一愣,仔细回顾了一番,确定今天是周一没错才回了话。
这个问题的答案像是无关紧要,等小杨说完,气氛便安静下来。
新钞的边角很锋利,尖尖的一角戳着顾惊山的指腹,传来一阵微不足道的痛。
等车速放缓,顾惊山才和许久不见的小杨道:“我爸的身体还好吧。”
这两句话都来的突然,饶是顾惊山的语气算得上平缓,小杨还是在一瞬间绷紧了心弦:“好着呢,我来之前特意叮嘱我,一定要好好给您开车。”
他说完,却听不到后座的人有任何回应。
小杨偏了下脑袋,视线对上后视镜里顾惊山那张看似带笑的脸,心里顿时一咯噔。
自觉多说多错,他立马闭上了嘴,专注开起车来。
这位远近闻名的小菩萨,要比他小时候还要让人捉摸不透……方才还心情不错,不过一秒眼神就冷了下来,让人如临大敌。
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许是才过几秒,后座的人终于发话:“去松山别墅。”
兜兜转转在附近绕了半天圈子的小杨这才舒了口气了,照着导航把方向盘一转,一下冲上了高架桥。
真不容易,他还以为这位少爷会随便找个地儿让他放下来呢。
来之前小杨收到换车那条消息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位少爷要让他开着这辆车自己回北城。
还好,不是他想的那样。不然这近两千公里的距离,他不得不眠不休开二十多个小时。
不过……
小杨无声叹了口气,想到来之前在薛怡年跟前的的审问又觉压力山大。
三代人,代代的压迫都不尽相同,却又如出一辙地让人不敢抬头。
要不是工资高,小杨说什么也不想蹚进这趟浑水。
顾惊山对小杨将表未表的心思一清二楚,那些迟来的,久经忽视的东西冒失地钻出来,让抬头的心情猝不及防地被压下。
惹人生烦。
顾惊山把纸钞随手放到一边,浅浅闭上眼。
没了美人的侍弄,纸钞显得十分平平无奇,除了值钱什么也没了。
黑车一路疾驰,畅通无阻地绕过江城市内的霓虹,来到静谧奢华的松山别墅。
早些年松山还只有占地广阔的一座庄园,被四海集团开发后从山顶往下这里早已错落有致地伫立着多栋别墅。
每一栋占地面积都很大,装修风格独特,审美和设计遥遥领先。每栋房都隔得很远,一点也不会相互打扰。
顾惊山把别墅的密码告诉了小杨,留下一句“有需要再叫你”后就下了车。
晚风吹过顾惊山的长发,让他整张脸都浸在莹莹月光之下。
眼里的那点漫不经心被深深的厌倦覆盖,天然微向上扬的嘴角把上下两半张脸割裂开来,让人捉摸不透他的真实情绪。
夜色的人顺着车牌去找了两三天却什么也没摸到,那个晚上出现过的人仿若水中月,只是他们的一个幻想。
不但捞了个空,想要从秦岩身上下手的人也不出意外地踢到了铁板,惹了一身骚,自顾不暇。
顾惊山没忙着回北城,等薛怡年去了下一个地,才和江城卫健委的领导班子来了场友好会晤。
如他所想,国内的医疗设施和国际差了一大截,就目前顾惊山所掌握的资料来看可以用两个字概括:
贫瘠。
他垂下眸子,波澜不惊的样子让对面的人心里打鼓。
眼角带着细纹的女人深知他们在这场谈判落入下乘,但仍旧不卑不亢,找不出分毫卑躬屈膝的谄媚:“顾总,如您所见,江城的医疗资源不太好。再往边上走,那些偏僻的小县城连一台最普通的CT机也拿不出。”
“小病拖,大病抗。山沟沟里的人骑着摩托车再转大巴,坐一天一夜到市里来检查,最后却又得了个天价的治疗费。一来二去,就都选择不看病了。”
“ 基层机构配套不足,业务水平有限,设备落后……”
“医疗倾斜是大势所趋,可问题是,我们根本没有可以倾斜的资源。”肖箬带了几分无可奈何道。
她不知道作为国际巨头之一的莱芙为什么会选择他们,但百利而无一害的买卖他们定然是要把人留下来的。
说完目前的情况,肖箬才将这次的医疗战略计划娓娓道来,把莱芙能从中获取的利益藏在背后说与顾惊山听。
句句不提好处,却又句句是好处。
商场的谈判向来是离不开利益的,肖箬要的就是让顾惊山知道——这是一场双赢的合作。
即便战线会拉得很长,即便收益会来得很晚。
顾惊山双手交叠搭在膝盖,身体向后靠着,听肖箬说完才温声道:“我明白您的意思。”
国外引进的器材太过耗费,一家三甲医院要不间断营业好几年才足以把本收回来,入不敷出的买卖的确很难普及开来,这还是比较好的情况。
实际上,很多医院完全没有经费去购入机器,更别提收银了。
被垄断的技术和专利让国内的医疗器械发展举步维艰,为了保证治疗的效果,只得由国家牵头,花费数亿美金去统购先进设备。
后续的维修但凡涉及到一点技术问题,都需要原厂家出面解决。中间的时间一耽搁,便让数以万计的病人被迫等待。
事关生命,便一秒都不容许浪费。
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笔生意如果谈成,毫无疑问是顾惊山所在的莱芙在做慈善。
莱芙将背弃北欧的联盟,做一个正义的“叛徒”。
顾惊山轻点着左手手背,缓缓道:“我可以答应技术转让,但有条件。”
女人并不意外他的但是,眼里闪过一抹暗芒,诚意满满道:“请说。”
“我的人需要全程跟进这些设备的下放。”
所谓下放,便是顾惊山这边的慈善生意,用远低于国际的价格把自产的机器卖给他们。
女人等了一会儿,没见到他的下文,略带些惊讶地停下手中记录的笔。
顾惊山仿若不知她的惊讶,看着肖箬微瞪的双眸,口吻温和:“肖科长,这就是我的条件。”
此话一出,肖箬眼里的距离和防备终于全部瓦解,全然没有想过今天的这场交锋会如此轻易结束。
她笑了下,脸上是真心实意的感谢:“多谢。”
等顾惊山走后,肖箬仍看着远方没动,直到一边的同事唤了她一声:“肖科长?”
“啊,”肖箬温婉一笑,“走吧,我们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同事们。”
转过身后,肖箬嘴角的笑依然没有落下。快进门的时候又回头看了眼数字全为九的车牌号,喃道:“跟他母亲真像。”
车后座坐了两个人,一个是才从谈判桌下来的顾惊山,一个是千里迢迢从北城赶来的叶非白。
叶非白把手里的文件夹合上,看着姿态略显慵懒的顾惊山道:“谈妥了?”
“大概吧。”顾惊山云淡风轻道:“但江城本土的企业应该没那么容易松口。”
江城领头的医疗公司当属夏利集团,所有的子公司渗入在西南一片。用低成本的工艺仿制国外的机壳,再引入国外的核心器件组装,半包装成自己的产品出售。
钻着专利的空子,这十几年攻占了国内绝大部分市场,尝到了独家的好处又怎会愿意别人来分一杯羹。
“西克莱已经向他们发起诉讼了。”
叶非白的同僚接的就是这个案子,夏利趁十余年前相关法律还不完善,钻了许多空子,但终究还是没能逃掉来自西克莱的围追堵截。
“西克莱和菲力愿意拿出来的技术都已经过时了,北美和欧洲这一块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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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放弃了所有的引进计划。”顾惊山指尖敲打着交叠的膝盖,轻声道:“与其说是夏利钻了漏子,不如说是他们故意为之,想收一笔横财。”
这便是那些淘汰掉的技术最后的价值。
叶非白点点头,不否认顾惊山的一针见血。
“你打算和夏利合作?”叶非白问道。
“嗯,”顾惊山道:“夏利拥有国内最大的工厂,产业链完善,刚好能顶上莱芙的缺口。国外生产好的器件再运回来过于麻烦了,直接扔给夏利做更好。”
只不过,这一次顾惊山断了夏利一家独大的野心,把技术转让给了真正为民生服务的人。
顾惊山:“夏利能不能拿到技术,就看江城的卫健委是否愿意松口了。”
叶非白轻叹了口气,“我当你是托特,没成想最后还是做了奥西里斯。”
顾惊山嘴角稍弯,坦然接受了他的赞誉。
等这场交谈过了趟,顾惊山才问起叶非白来江城的原因。
“为了某个从早上就开始喝酒的人。”叶非白着重强调了喝酒两个字,不难听出他言语间的无可奈何。
顾惊山:“你回来予安没跟你闹?”
叶非白:“没。”
难怪。
顾惊山笑了笑,霎时不意外他千里迢迢来江城的原因了。
“早上秦岩就给我打电话让我把裴予安拉走,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你在他会更听话些。”
裴予安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顾惊山顶着那张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叶非白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毛病,好在这毛病对他而言利大于弊,不失为一种制服手段。
叶非白短短几句讲明了来因,又道:“秦岩的酒馆也开业一年了,正好你能去看看。”
顾惊山挑了下眉,没继续探讨他后加的这句话所存在的意义,通情达理地让小杨转道去了暮色。
叶非白领着顾惊山从后门进,轻车熟路地绕到最里面的卡座。
这一片是秦岩专门隔出来的位置,只给自己关系最好的人备着,周边用一个大屏风隔着。
里面的人能从缝隙窥探到点外面的动静,外面的人却不能窥探到里面一丝一毫的动作。
江城闻名遐迩的暮色酒馆很是热闹,顾惊山打眼看去所有位置几乎都坐满了。
顾惊山在秦岩对面坐下,“今天生意不错。”
“哎,别提了,我之前搞了一个包店活动,把包场特权随机送给幸运客户。”秦岩吐槽道:“我本来想着包场的人应该不会傻到来我这地儿寻欢作乐的,谁能想今天还真被我遇上了。”
秦岩也就是图个乐子,送了十一个月了,也就这个月才把空话落到了实地。
“不过这群人还算好,都挺守规矩的,就是打扮得有些过头了。”秦岩挠了挠脑袋不解道。
“哗啦…”不知谁的酒杯掉了,炸开一地的玻璃。
顾惊山循着外面的丁点声响看去,不看不打紧,一看就定住了视线。
秦岩:“怎么了,你认识啊?”
顾惊山收回视线,淡淡道:“不认识。”
他掸了下衣服,朝墙边的酒柜走去,把瓶塞打开轻嗅了一下酒的芬香,问道:“不介意我直接用吧。”
秦岩摇了摇头,左看看自成结界的叶非白和裴予安,右看看玩上酒的顾惊山,最后仰天长望。
秦岩这里备得都是顶好的酒,酒香甘冽,醇厚。
顾惊山抽出了几瓶浅尝,挑了最合他心意的几瓶。
发散的思维随着酒水的混合凝聚,不多时一杯全新的酒出现在了桌面。
通身红的酒散落着冰块,冰透寒凉的气息氤氲了顾惊山的指尖。
顾惊山叫来领班,把他手里的单子拿过来,指着桌上的布局板,道:“把这杯换过去。”
他站在吧台后,单方面地注视着这杯酒畅通无阻地穿过人群,放到江边唯二的两人面前。
麦色的掌托举,红得滴血的酒杯远没有牵张的肌肉来得惹眼。
同龄人的圈子大多热闹,让人真情流露。
在外端着的那些故作成熟在熟悉的人面前褪去,露出更为柔软和天真的一面。
顾惊山慢条斯理地把手放到水流下冲刷,心想道:
有十八岁了吗?
11. 随你
秦岩不满地嚎了一嗓子,声音不大,正好能让无视他的三人听得一清二楚。
“喂!你们到底来这里干嘛的?!”
裴予安瞥了眼面无表情的叶非白,嘴硬道:“……喝酒。”
秦岩闭着眼缓缓扯出一抹笑,来一上午了都没见你喝一口。
叶非白淡声道:“来抓人。”
顾惊山头也不抬道:“来陪他抓人。”
秦岩:“……”真服了。
被他这一打岔裴予安顿时有些面红耳赤,也不和叶非白争论了。两人约定暂时存条,等晚上再说。
现下四人慢悠悠地喝着秦岩最为推崇的特调,微醺的意头上来了,叶非白一把捞起真醉了的裴予安道:“先走了。”
“……”秦岩沉默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狗情侣能不能别把我当工具人。”
秦岩没喝醉现在却恨不得自己醉了。
他对沉默的顾惊山道:“我醉了,先睡了。”
说完秦岩稳稳当当地上了楼,撂下了顾惊山一个人在卡座。
摇晃的酒杯折射出的光打在顾惊山的眼畔,把他本就浓密的睫羽映射成了一条灰黑色的线。
过了不知多久,顾惊山把杯子放下。起身离座,脚步沉稳有力,一如他这个人。
穿着西装男人在这一众花蝴蝶的衬托下格外惹眼,直把这里映衬做了秀场。
大半的原因都要归因于他的脸和气质。
当然,那头顺滑光亮的黑色长发也算。
角落的艺术家摸了把自己头顶的小揪揪,郁闷道:“这发质要比我好多了,这么长得是留了多少年?”
紧闭的百叶窗挡住了太阳,却没有挡住外边的人向内爬的视线。
透过没人在意的玻璃,依偎在男友怀里的女孩,和油头粉面的小生一一映入眼帘。
许南禾一直盯着泛着金光的湖,耳边的话停不知停了多久,他慢半拍地扭头,“怎么突然不说话?”
段崇明收回视线,脸上看不出什么异常,他笑了下:“没,突然忘了我要说什么了。”
许南禾“嗯”了一声,没多在意。
段崇明抿了抿唇,继续道:“刚子和黑子生了好几只小猫……”
那个人怎么会在这儿。
“刚子最近食欲不太好,也走不大动路,医生说可能也就最后半年能活了。”
是别人把他叫来的还是他自己想来的?
“它还是喜欢和奥利奥打架,奥利奥每次都让着它。”
还好这里是清吧。
“清吧好……好适合聊天。”
段崇明顿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连忙刹住车僵硬地转了个弯。
他抬眸看了一眼许南禾,从他略显空洞的眼神里松了口气。
还好没仔细听。
纵然眼前已没了那抹身影,被扰乱的心却怎么也回不去。
暮色酒馆边上的湖泊很大,柳树也很多。浮光跃金的景让段崇明少有的平静下来,人一静下来脑海里压制的思绪就会发散。
散了场,离了地,心却没带走。
“暮色酒馆你知道吧,从酒保到酒都很可人。”
“哈,怎么会,都是成年人了,左不过是个你情我愿罢了。”
不知道哪年哪月听到的话翻了个身,把身上的灰抖一抖又来秀了下存在感。
“王叔,停车。”
黑车停在路边,半陷的轮胎恢复几分,车身短暂晃了一下,一切都发生地悄无声息。
玻璃门开了又开,纸袋从空扁变得鼓囊。
江边的座位是秦岩特意留出来的清净地,平日这里会有不少人。
但今天包场的酒馆成了名利场的中心,让所有人趋之如骛,江边的卡座只剩下孤独和驱逐。
段崇明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天和景都离那人很远,手指轻点着喝到一半的酒,清脆的碰撞声简单到只剩下单调的频率。
段崇明耳朵动了动,把音调相同的每一道敲击收进耳蜗。
“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从背后投注的视线像一根绵软的针扎在顾惊山的挺直的脊背,他打断沉默率先开口道。
段崇明没应声,走到他对面坐下,随手把纸袋放到了地上,目光落到冰块化了一半的杯子上,“这杯是你调的。”
他的语气相当笃定,与其说是问不如是在替顾惊山回答。
“嗯。”
顾惊山向后一靠,把手收回来搁在膝盖上。
双腿交叠,坐姿松弛,没有一点被抓包的窘然,问道:“怎么样。”
他顺着话茬接了下去,聊天的动作神态语气都太过自然从容,仿佛他们是相识了好久的朋友而不是只有一面之缘的……
“……还不错。”
段崇明默了一会儿诚实道。
段崇明很清楚暮色的酒在什么水平,今天喝的这杯算得上是他今年的年度最佳了。
唯一奇怪的点是,对方这场不清不楚的靠近。
段崇明低头,沉默地盯着那纸袋里的红色。
气氛莫名安静下来,不凝滞,只以缓慢的速度在周围绕圈。
几个呼吸过去段崇明才弯身把纸袋提到了桌面,目光平直:“钱给你。”
银货两讫。
虽然没有明说,但少年却把这四个字展示的淋漓尽致。
顾惊山眼尾微扬,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没出声。
“上次……”对面的人顿了片刻,“上次冒犯了,抱歉。”
顾惊山眨了下眼,眼底荡开一圈笑意,很是宽宏大量道:“没关系。”
他看着少年别扭的脸又道:“你上次不是给我钱了吗。”
此话一出段崇明眼眸怔了一瞬。
顾惊山若无所觉地向后一靠,不慌不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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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货两讫,做我们这行的一直记着这个道理。”
这行,哪一行?
他噙着笑,饶有意味的样子让段崇明心跳扑通直跳。
“你,你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顾惊山不轻不重道。
顾惊山宛若装了追踪器的目光颇有压迫,让段崇明都有些不敢直视他,撇过头去含糊道:“你怎么会去夜色当调酒师。”
“朋友邀我去的。”
顾惊山的回答没有半句虚言,甚至称得上诚恳。
只是没有主动解释那来头莫名的身份。
得到回答,段崇明舌头动了动,不知该说什么。
他不想说话,却耐不住对面的人不放过他。
“为什么要给我钱,”顾惊山笑看着他,强调道:“这两次。”
段崇明躲了下对面赤裸的眼神,直言道:“夜色不适合你去,赚快钱是没有好下场的。”
顾惊山挑了下眉,用眼神标记了藏在袋子里的钱,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所以这算慢钱?
段崇明看着他游刃有余的神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落了个审问的下场。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问题,可是这钱虽然给出去了,却把段崇明架在了火上。
没烤出油,只把皮烤焦了。
顾惊山那架势摆在那儿,像极了审讯。
明晃晃地立了块牌子:今天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不收钱。
段崇明皱了下眉,压下心里百般的闷:“夜色背后的皮肉生意但凡你有所耳闻就不应该去,皮囊是你自己的财富,不管你想不想出卖它,首先都要保证自己安全,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他不信这个人对自己那张脸没有任何自知之明。
顾惊山微微歪了下头,晚饭吹拂湖面,带着水汽摸上他的脸,把他锤落在锁骨的秀发吹开,露出上帝精心雕刻的一张脸。
他眼尾上挑,目光沉凝。
“可我不想上朝九晚五的班,也不想拿着一点微薄的工资聊以度日。
去那种地方调酒,随便哪个的小费就抵得上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
来钱快,活又少,还不用出力。”
他的声音听起来一点也没有脸上的表情温柔,反而泛着淡淡的凉。
当他吐露的语句越多,话里的漫不经心和不以为意就越多。
是个正常人都能品出其中的故意冒犯,迎面撞上了他的尖刀利刃。
若是旁人说出这句话,段崇明少不得在他们脸上看到点世俗的精明,还有自甘沉沦贩卖自尊的无所谓。
但偏偏他面前的这个人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明明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却还是让他升不起半点反感。
段崇明静了一会儿,拇指紧咬着食指的第二关节,贴近肉的指甲没能留下一道痕迹,只传来了淡淡的痒。
“随你。”
12. 嫖资
段崇明喉结一滚,扔下这句话就走,也不去看对面的人是什么反应。
少年高大的背影渐渐远去,看不出什么外溢的情绪。
顾惊山恍若未闻,神色不变地看着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杨柳岸边。
晚风还在吹,九月底的落日降落得很快,月亮出来的也很早。
顾惊山注视着水天一色的橘黄,看着这抹颜色晕染着月亮周边守卫的蓝。
冰块已经化了,再也看不见原先的形状。
顾惊山嘴角勾着浅笑,虽然神态和平日不尽相同,但任谁都能看得出他心情不错。
“还挺意外。”
“意外什么?”秦岩绕过门边的保镖,一把把这守了不知道多久的门推开,打了个哈欠一屁股坐在早已凉透的凳子上,“一个人在这儿待着不无聊吗。”
“这不是你主打的宣传点吗。”顾惊山倾身把桌上的纸袋放到了地上。
秦岩一哽,囫囵道:“主打不代表我得喜欢啊……对了,十月小舟山来了批新货,张金伟他们想让你一起去打猎。”
秦岩转换话题的技术一点也不高明,但很会用更具吸引力的话题去勾起别人的兴趣。
顾惊山在读书的时候就是玩枪的好手,国内经官方允许可以在靶场玩的枪没过几次就让他没了兴趣,后来便常常和叶非白去西伯利亚猎狼。
即便后来国内开了几个狩猎场,也没能留住顾惊山的心。
顾惊山目光稍有些涣散,无所谓道:“嗯。”
秦岩嘴跟机关枪一样,不停吧啦,说了半天也没得到任何回应。
本来是习以为常的事了,但秦岩把望天的脸抬了下来,盯着顾惊山那双若有所思的眼眸,语重心长道:“我再也不想当你的舔狗了。”
单方面的输出令人窒息,尤其是对面的人在毫无遮掩地走神。
顾惊山半垂着眼,随口应了一声:“到时候把Shally带上。”
秦岩:“……”
所以要带一只真的狗吗?
秦岩故意等了会儿,也没等到顾惊山的下一句话。
他简直受够了,破罐子破摔道:“带可以,但绝不能和我一辆车。”
Shally是顾惊山养的一条蓝湾,毛发蓬松,深灰色的毛发从头顶往下递减,化为更浅一层的灰。
身体里流淌的属于狼的血液实在耀眼,每次都在猎场意气风发,着实让大家喜爱得紧,以至于让秦岩避之不及的不苟言笑的狗脸都变得可爱起来。
“怕什么,Shally又不咬人。”顾惊山听着他如临大敌的语气,眼皮一抬,笑道:“它三岁的时候吓你那次还记着呢?”
他不提还好,一提这件事秦岩瞬时面如菜色。
Shally两岁前除了顾惊山,见到的都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第一次见和顾惊山一样的纯血东方人顿时兴奋不已。
在秦岩睡觉的时候守在他床头,两只眼睛不带什么情绪地一直盯着,把半夜醒来的秦岩吓得够呛。
秦岩:“Shally身体里有一半的血统是狼啊!”
顾惊山:“百分之六。”
“……”秦岩道:“可是他的舌头和眼睛都特别像狼,你不能想象两只狼眼半夜盯着你的那种感觉吧?”
顾惊山才养Shally的时候它还很怕生,总是用那双拥有着蓝色眼白的豆豆眼打量他,持续了足足一个星期。
顾惊山坦然的态度给了Shally非常错误的导向,让Shally爱上了这种令狗心安的观察感。
不过,这些说出来只会让秦岩恼羞成怒。
顾惊山没再反驳,温声道:“你说得对。”
得到想要的答案秦岩立马喜笑颜开:“Shally被你寄养在哪呢?你中间两年把人家一丢,拍拍屁股就出门玩了,缺德。”
他半玩笑似的翘着二郎腿,打趣道:“我的宝贝Shally多可怜啊。”
顾惊山压了下眼,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注视着天边的那轮新月没说话。
深邃的眉眼和着墨色,说不出哪一个更为黝黑。
秦岩吊儿郎当的表情僵了一瞬,顶了下自己腮帮。
不怒自威这个词不适合顾惊山,要硬要形容,秦岩只能淘尽自己的字典找出一个:不恶而严。
以前披着小孩儿的皮端着大人的架子看起来还有几分异样。
到了现在,这份虚无的威严却像是融进了顾惊山的血肉。
秦岩心大,却不是缺心眼。
那些明里暗里的试探,若是被顾惊山三言两语翻过也就罢了,但偏生他不言不语。
秦岩无趣地哼了一声,闭上眼吹着晚风又觉得有些困了。
……
松山别墅很大,也很空寂。
到了晚上,偌大的别墅灯火通明,却只有书房有动静。
电脑上的页面开了两个,纯英文的报道在左,右边则是接通的视讯。
“精氨酸的比例和上次呈递的报告不一样,结合百分比不高,按照理论最终的产量应该高达……”
顾惊山的眼神比平时要冷一些,矜庄威严。
他的伦敦腔非常性感,抑扬顿挫的深沉把对面还有些不在状态的合伙人一把拉入了学术的严谨探讨中。
对面很快就给出了回应,“卡梅尔教授推翻了以前的设想,计划从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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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角度切入,材料的尺寸和颗粒都在试验阶段。”
顾惊山“嗯”了一声,一目十行地把后面的一大串实验室数据和一期临床结果看完。
“Plati那边接洽得如何。”
听顾惊山聊起了其他话题,女人才切换了自己的语言系统,用略显蹩脚的中文道:“还不错,Plati上个月又在《Nature》上发表了自己的第二篇支撑论文。看得出来,他已经忍不下去了。”
顾惊山看着电脑上那篇点开的论文,望着第一作者的名字,轻声道:“年轻的诺奖得主还是太着急了。”
他顿了片刻,“Ella,准备一下,后天我会回德国和Plati亲自聊一聊。”
名为Ella的女人不赞同道:“Plati并不喜欢上门的商人。”
“所以说,我们会和Plati来一场巧妙的邂逅。”顾惊山叉掉网页,不紧不慢道。
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Ella笑着摇了摇头,耸肩道:“好吧,一场计划中的意外,还有什么能比在慕尼黑的球场见到更为巧合呢?”
对深爱足球的Plati来说,下周的德比他必会到场。
结束议会,顾惊山闭上眼静了会儿。
消化着各部门的情况进展,在脑海中执棋,落下一子又一子。
“扣扣——”
书房门被轻扣了两下。
“进。”
顾惊山缓缓睁开眼,眼神落在管家放在桌上的那几叠红钞上。
“这是小杨托我转交给您的,是您上次在车上落下的。那辆车听从您的吩咐已经捐了出去,但小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钱,便托我来问问。”
管家有条不紊地把来龙去脉说完,静静等待着这些钱最后的处置结果。
顾惊山无声望了好久,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处理。
钱的数目不大,几万块而已,只是来路不正,和另一个房间的纸袋一样,不管怎么定义都跟嫖资离不开关系。
一个嫖了人,一个嫖了酒。
管家等了好一会儿,顾惊山才终于发话:“拿个盒子装起来。”
顾惊山点了点桌面,等管家转过身去,又道:“和纸袋放在一起。”
听完这句话,管家的视线往下一瞥,看着手心的托盘有些欲言又止。
这么多年了,管家还从不知道顾惊山有在收藏室放钱的习惯。
“是。”
出于职业素养,管家压下心里的疑惑,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
按照顾惊山的吩咐,把东西放在了一众奇珍异宝和名人书画中。
但不论怎么看,他也看不出它们的特殊之处。
13. 修士
九月的德国下着秋雨,风吹落叶,扫起一片寒凉。
私人飞机很快在德国的一座庄园落下,自建的小机场由专业的机组人员包揽了全部的工作。
“Alfred,Ella正在实验室进行第二次药物测试,抽不出时间来接您。”
迎上来的正是Ella的助理,浪漫的法国男人话说得很漂亮,把陆依娜那句冰冷的“没空,不想去”转述得十分有情有味。
顾惊山没揭穿他,把他手里的设备接了过来,手指划拉,略看了一眼陆依娜先前没过多提及的药物研究进展。
Pierre时刻关注着他视线驻足的地方,补充着其他的细枝末节。
把设备重新接手,Pierre又道:“Plati教授一直拒绝和我们见面,各大公司前去商谈的人全被他挡了回来。”
Plati是意大利的一名研究电场治疗的教授,前几年发表在柳叶刀论文提出了一种全新的理论,十分具有研究前景。
但理论尚且处在空想阶段,临床的试验并没有专业的仪器支持,所以一度陷入了僵局。
直到后来莱夫推出了一项新技术,才解决了Plati的燃眉之急。
没过多久Plati就在《Nature》发表了自己成熟的理论成果,一度成为当年最有望的诺奖得主。
虽然最后遗憾败北,但在四年后还是成为了诺奖的归宿。
“Plati不会放弃自己开拓市场的想法的,”顾惊山眼神动了动,料想到陆依娜定然是又沉迷于实验,忘记告知她的特助了,“年轻的诺奖得主很有野心。”
Pierre:“已经饱和的市场只有西克莱和莱夫才能提供他需要的零件。”
顾惊山不置可否地敛下眼,全新的理论技术意味着全新的仪器,要在临床大规模使用就一定要搭建出一条完善的产业链。
对于没有财力和根基的Plati来说,无疑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先不急,等Plati先感受一下西克莱的霸道。”
“人只有站在狮子面前才会感到害怕。”
顾惊山这句话说的意味深长,眼神里夹杂的势在必得让Pierre安下心来。
第二天早晨德国下了点小雨,连带着远山一片薄雾。
“手。”
顾惊山立在门边发号施令,看完了两只没留指甲的爪子表情才有所松动。
身价昂贵的蓝湾强装的冷酷在顾惊山面前一退再退,捕捉到顾惊山放软的眼神后,高兴地摇着尾巴,和顾惊山隔了半米进了屋。
后脚跟聪明地一带,把大开的大门合上。
顾惊山从一楼的柜子里抽出一双黑色的皮质手套,对明显变得更加兴奋的Shlly道:“坐下。”
他慢条斯理地把手套带上,直到遮住了自己那双修长骨节分明的双手后,才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把手放在了它头上。
Shally用脑袋蹭了蹭顾惊山的手心,舒服地眯了眯眼。
顾惊山顺着毛捋,黑色的手套从头顺着往下从蓝色的毛发淌过,“长胖了,再睡床,床都得塌。”
他这番话说得十分温柔又刻薄,把Shally这几个月的体重一一报出,总结道:“再长胖就让你每天早上负重五公里。”
Shally像是听懂了顾惊山话里的嫌弃,很委屈地把下巴搭在了顾惊山的手心,眼神难掩落寞,喉咙蛄蛹着细碎的呜咽。
顾惊山和Shally那双迷人的小眼对视良久,捻着它的耳朵感受着耳骨的轮廓,审量了许久才道:
“求我也没用。”
“汪……”
门外跑车的轰鸣声过大,让聊天的一人一狗停了下来。
叮咚——
门外的人意思了一下后直接打开了大门。
烈焰红唇,红底高跟,大波浪,这三个词被女人完美组合在一起,散发着成年女性最为致命的魅力。
“陆依娜,换鞋。”
但很不幸的是,在场的观众并不会欣赏她的美。
高跟鞋清脆的点地声一下子停了下来,陆依娜优雅地翻了个白眼,“Shally的爪子难不成比我的鞋底干净?”
顾惊山淡笑不语。
陆依娜沉默。
作为Shally的半个饲养员,陆依娜冷冷道:“Shally,你没有告诉这家伙你每天晚上都会去外面刨土吗?”
狠厉的狗眼流露出一抹不自信,Shally颤巍巍地举起了自己的狗爪,摆了个投降的动作。
“……”陆依娜把高跟鞋一蹬,光着脚踩在羊毛地毯上,懒洋洋道:“Shally,中国有句古话“吃水不忘挖井人”,还有一句叫“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很显然你这只德国的土狗没有学到一点博大精深的中华传统美德。”
顾惊山用手指勾了勾Shally的下巴,没打岔。
“顾惊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跟他私下眼神交流着什么。”陆依娜坐在沙发微侧着头道。
陆依娜从冰冷的实验室和繁琐的公司事务脱离以后,便自动切换了中文系统,相较于其他字眼,“顾惊山”三个字显得非常的字正腔圆。
顾惊山轻笑一声,给了Shally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Shally夹着个尾巴小心翼翼地走到面带愠色的女人脚边,讨好地“嚎”了一声,活像个伪狼。
“哼,”陆依娜这次可不打算放过这个背叛她媚主的家伙,对着顾惊歪了下头,道:“慕尼黑的球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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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lti博士确定会到场,我已经派人将隔壁的包房定下来了。”
说完,她又嫌不够地加了句:“严谨的德国人总是逃不过球赛和啤酒。”
“嗯,”顾惊山脱下手套,轻轻一扔,丢在墙角的框篓。
陆依娜摇了摇头,“也只有Palti博士先在群狼之中周旋一番,才能知道莱夫会是他最佳的选择。”
顾惊山低声道:“他首先想要的是成立自己的公司,次选才是技术入股。”
他神情不变,一点都不为Plati久不松口的决然态度所困扰,缓缓道:
“全新的理论和技术代表全新的市场,也意味着没有任何值得借鉴的经验。
自主开发全新的仪器要花费难以想象的人力和物力,没有任何资本敢随意投入看不到未来的买卖。”
许多年前,顾惊山也见过一位“Plati”。亲眼见证了他的蜕变,从被实验数据长期折磨的邋遢老人到精神矍铄。
名望如滚雪球一般堆积变大,让往日的灰暗全都成为了一笔带过的实验试错。
“他坚持不了多久。”顾惊山收回心神,道:“德国人不会允许他在这片冷硬的土地再筑起一栋高楼分掉暖阳。”
莱芙五年前横空出世,把本地的龙头产业打了个措手不及才得以站住脚跟,Palti想要效仿顾惊山多年前的壮举显然是白日做梦。
陆依娜:“唔,中国有句古话,不撞南墙不回头。”
“你下次可以直接说,‘中国有句古话’,这句话并不是必要的开场词。”顾惊山道。
这位参杂中国血统的英国人天生向往着东方的文化,学得却又十分古怪。
“中国有句古话,这点很重要。”陆依娜并不赞同他的提议,反驳道。
顾惊山习以为常地转身上楼,头也不回道:“准备一下待会儿的话术吧,Plati会臣服在你不间断的文化输出上的。”
陆依娜才不在意顾惊山的暗讽,摸了把Shally的狗头,任由那灰色带蓝的毛发留在自己身价上百万的黑色裙摆上。
“Shally,我觉得你还是放弃顾惊山这个老古板吧!”
陆依娜循循善诱道:“我发誓你绝对会喜欢我的新情人,他浪漫又帅气,还可以每天都带你去刨土。”
Shally讨好地蹭了蹭她的小腿,狗眼快速地眨巴了几下:等我从猎场回来。
陆依娜满意道:“顾惊山这辈子都只能是一个冰冷的修士了,或许等他开花的那一天,才会让你的女主人带你去刨土吧。”
话音刚落,陆依娜像是想到了什么,心疼地捧着狗脸,深沉道:
“噢,Shally,我可怜的宝贝……我忘了,你永远也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14. Alfred
慕尼黑的足球氛围浓郁,去年德国拿到世界杯冠军以后球迷更显狂热。
足以容纳八万人的足球场内声势浩荡,人浪一波接着一波,旗帜摇曳,红色的围巾在头顶绕圈。
最上头的包厢坐着名流权贵,不少俱乐部的主理人和教练正在用金钱权衡着球员的价值,以迎接下一个转会窗口的到来。
Plati开门的时候恰逢隔壁的门打开,一身红裙的陆依娜款款走出,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道:“Plati博士,真巧。”
她的意大利语说得婉转动人,流利正宗的发音让Plati对她眉眼展露出的那点意大利血统了然于心。
这位混血儿要远比他想得更为执着。
“Ella,我想今天可能是个不算意外的意外。”他和蔼地笑着,把话又推了回去。
“哈哈,事实上今天就是意外呢,你知道的我并不喜爱身体的对撞,”陆依娜朝门内扬了下下巴,“我今天是为了陪我的上司来的。”
门大开着,Plati稍一抬眼,半眯着的眼在那人转过头来的时候睁大了不少。
“Alfred,没想到我还能在这里遇见你。”
陆依娜挑了下眉,识趣地从门边让开。
顾惊山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站起身:“Plati博士,上次见面应该是八年前了。”
“是啊,Joson上个月才和我见了一面,和我聊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我很惋惜你决然的离开,那不是你的错。”
Plati蔚蓝的眸子此刻盛满了怜惜和沉重,话语间的熟稔撞上了顾惊山不失礼节的外壳,没有牵引出几分怅然。
顾惊山神色不变道:“承蒙您挂念。”
Plat惜才之心让他时常感慨:他见证了一代新星的陨落。
这个时候再说这些不免有些扫兴,他在顾惊山身边的位置上坐下,眼睛盯着滚动的足球,“莱芙是你的。”
“是。”顾惊山为他倒了一杯茶。
Plati顿了顿,若无其事道:“五年前哈尔德异军崛起,一路过关斩将把老将伊森压在冷板凳上一整个赛季。”
“更衣室的氛围对球队很重要,伊森不会允许自己在退役前落到这个下场。”
更衣室背后的纷争早就被各大小报印在了报纸头条大肆报道,所有人都在围观,等着最后的赢家。
顾惊山的视线滑落在绿茵场:“球界的新星倨傲自信,年轻的肌肉和力量是最好的助燃剂,要想向上得到最大的利益,就不能因为外界的压力退缩。”
就在这时,一直被孤立在外哈尔德从边路直接抢断了队友的球权。
一路带风过人,以出色的表现瓦解了对手的防线。
“人们最爱看黑马逆袭,最爱看无名之人登顶。”Plati浅尝了一口茶汤,回味着和多年前如出一辙的茶香,“每个人都妄想成为哈尔德。”
“但并非每个人都能成为哈尔德。”顾惊山盯着在球网砸起一片浪花的足球温声道。
两人打哑谜似的谈话陆依娜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点头附和,不爱看球的她都顺着有来有往的对话摸明白了场上的小人在做什么。
Plati祥和的目光投射向下,把主队的欢呼和客队的落寞尽收眼底。
哈尔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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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的第一个球彻底点燃了拥簇他的球迷所有的热情。
鼓声敲击的声音越来越大,盖过了所有的不看好和唏嘘。
“今晚的宴会你会来吗。”Plati望着记分牌道。
“会的。”
顾惊山答得从容,好似不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
年轻的小将披风斩棘成功进入了商人的操纵盘,更衣室的不合在球场上彻底爆发。
顾惊山和Plati没再说话,认真看起这场日后被认为哈尔德成名之战的球赛来。
包间内有实时转播的频道,摄像机扫过观众台,出于私心,在好几个长相俊美的人脸上驻足。
美裔亚裔,黑的白的,美得各有千秋。
但亚洲人的长相在一众白人里还是太过突出,这两秒的瞬间还是让顾惊山给抓住了。
他看了眼屏幕左上角的日期,眼神里的笑不知是为了那声拉长的“goal”还是其他。
等Plati的儿子找了过来,年过半百的人才和顾惊山说了再见,临走前深沉的眼神饱含了太多太多。
球场的比赛已经分出了胜负,但场下的比赛却进入了白热化。
等包厢只剩下他们两人,陆依娜才狐疑地看了顾惊山一眼,“你刚才是在笑吗?”
虽然顾惊山每时每刻都端着虚假的笑,时间长了,陆依娜还是能辨别出几分真心假意。
顾惊山望着下面绿豆大小的脑袋,随口道:“嗯。”
陆依娜望着那个方向思考了会儿,在脑海里揪出方才见过的所有亚洲面孔,虚无的视线在某处定格。
噫,还没见过这款呢!
15. 十八岁
赛后,慕尼黑陷入了巨大的狂欢。
借着足球比赛小捞了一把的商人和球迷短暂地达成了一致,隔着一条街开启了各自的庆祝。
金碧辉煌的欧式建筑内,亮着的灯远比外面的天更亮。
长桌上摆放的甜点并没有多少人眷顾,反倒是侍者托盘上的酒水被拿了一次又一次。
成年人的世界里高脚杯的红酒香槟才是身份的象征,他们聚在彼此的圈子里高谈阔论。
金钱、权势、地位滋养出来的傲慢和得意一览无余。
隔壁大街花车游行传来的群众欢呼声传入二楼的阳台,他们隔着一个花园刚好能看到大巴上举起奖杯庆祝的哈尔德。
“Alfred,今天可真是出师不利。”陆依娜坐在桌边,把下巴放在手背,面无表情道。
“意料之中。”
顾惊山端着酒杯站在一边,身姿挺拔,看不见半分被刻意排挤生出的幽怨愤懑。
在来之前他便知道结局,只是有些好奇这群人会怎样去做。
顾惊山掀起眼皮,黑目沉着,“埃尔金下任后,西克莱的进攻都变得软弱无力了。”
埃尔金是西克莱的上任执掌人,顾惊山曾一度和其分庭抗礼还有几次不慎落入下乘。
“英雄就算迟暮也是个强大的对手,”陆伊娜晃了晃酒杯,“新上任的小毛孩只懂得拉帮结派那一套,埃尔金要是知道,定会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揍他。”
顾惊山微微勾唇,遥看着花园另一头的花街淡笑不语。
花街的人头撺涌,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啤酒从酒瓶里飞出溅起一人高的浪花。
属于小麦的精酿味被风吹了过来,顾惊山动了下鼻翼,一下子觉得手里的酒索然无味起来。
陆依娜把视线定格在晃动的腹肌上,眼睛找到了乐趣嘴也没闲着,“皮埃尔他们明摆着想要抱成团垄断车间的产品输出,我们没有工厂是讨不到好的。”
莱夫这些年一直走的技术研发这条路,手下只不过有这几个配置极高的小型实验室,只够研究新技术和迭代换新。
莱夫这次想插手Plati的归属,妄图自立门户瓜分市场的目的性太过抢眼,让才上任的皮埃尔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机感。
“德国的市场我本来也没打算要抢,”顾惊山波澜不惊道:“这里的人圈地久了,就只能看见自己身边的对手了。”
固步自封的人终究会从高处跌落,狠狠栽进泥里。
这五年间顾惊山借着德国的跳板很快就掌握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闭门造车,只研究技术和新设备却不批量生产。
把这些东西以专利入股,借着各大龙头的工厂大批量生产,很快就发展起了自己的产业。
技术的更迭只会继续,不会停止。
顾惊山把零件分得很碎,每个工厂分到的东西完全不相干。
被顾惊山跳过的龙头无法从零件突破,只能看着当初依靠自己的小公司一步步壮大,吞并他们的市场,在五年时间成为可以和西克莱比肩的公司。
“哈,所以说嘛,怪不得皮埃尔很讨厌你。”陆依娜乐道。
虽然她当初就是看上顾惊山和外表截然不同的腹黑和恶劣才选择和他合作的,但陆依娜每每带入皮埃尔的视角都会被气一下。
谁能想到当初还要依靠他起家的小东西一下子就要超过老东西了?
陆依娜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活学活用地把从顾惊山那里学来的词和话全都套在了顾惊山身上。
顾惊山没反驳,只道:“等莱芙在国内站稳脚跟Plati会主动拉着我们的橄榄枝过来的。”
他很清楚这位正值壮年的野心家想要的是什么。
“需要多久。”陆依娜自问自答:“一年,明年的这个时候莱芙会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医疗公司。”
顾惊山侧过头和她相视一笑,两人能成为合作伙伴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们要比所有人想象的更加野心勃勃。
“会的。”
他们轻碰酒杯,紫红色的液体并不挂壁,滑过玻璃内层向下坠,咬着空气中的尘埃一起沉没。
花车走后,空无一人的大街现在满是鲜花的残肢,被人群淹没的门面终于露了出来。
暖黄色灯光一如它招牌上那大大的啤酒杯,金黄灿烂。
“我先走了。”顾惊山把酒杯放下,对陆伊娜道。
“等等我,我也要去。”她才不想和这群人待在一起,多无趣啊。
花园里一直等待的保镖挥退了想要上前的门童,接过他手里的钥匙毕恭毕敬地跟后边。
保镖健硕的体格和把西服撑到爆的肌肉十分有力量,让两人得以畅通无阻地在举办啤酒大会的酒馆,用钱换来一个视野极佳、人也不多的位置。
半官方的举办让无名的酒家得以得到潜在的市场推销自己的酒,对于冰馏博克得创新便是今天最大的卖点。
长桌尾部,熟悉的肌肉线条和头颈部比例让顾惊山压了下眼。
二楼的灯光比一楼更昏暗,从一楼的角度只能望到他们的鞋尖。
顾惊山往那儿一坐,双腿交叠,身上捎带的压迫并没有收回。
两人一个西装革履,一个一身礼服,精致的样貌和昂贵的穿搭都和周围格格不入。
顾惊山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陆依娜的话,似笑非笑地看着少年的酒杯满了一次又一次。
少年坐了不到半小时就走了,酒馆的热闹依旧,忙过阵的老乔治绕到二楼来和顾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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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个招呼。
他们是老相识了,早年间因为一次意外结缘,在得知顾惊山喜欢调酒后便极力推荐了自己的精啤。
老乔治的酒馆很出名,每年都会办一次品鉴大会,他本以为顾惊山回国后会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哈哈,”老乔治笑了笑,看着陆依娜道:“Ella你好久没来过了。”
陆依娜:“还不得怪他,让我在实验室住了整整一个月。”
老乔治已经熟悉了两人的相处模式,没把这句玩笑似的抱怨当回事儿,“Alfred,我刚才遇到一个你们的小子,很对我的味口。”
顾惊山敲了下酒杯,温声道:“在中国,未成年人是不允许喝酒的。”
“我问过,他已经十八岁了。”老乔治俨然是觉得自己找到了忘年交,迫不及待地想和顾惊山分享关于少年的一切。
说完老乔治感慨道:“他活得真洒脱。”
“这个家伙没在任何社交账号上传他的经历,我问他为什么这样做,结果,”老乔治停顿片刻,耸了耸肩:“结果他告诉我,没有目的。”
老乔治的眼睛十分明亮,俨然是非常满意少年的这个答案。
顾惊山对上他的眼,轻笑道:“难怪你会这样喜欢他。”
“人很难不为这样的生活态度讴歌。”老乔治耸了下肩,认可了他的话。
顾惊山状似不经意地撇开眼,盯着一楼长桌尾巴的那个空位,道:“一个学生,在该上学的日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哈哈,当然是为了哈尔德,”老乔治给顾惊山倒了杯白开水,这是他特意为顾惊山准备的,“他说他总有一种预感,这会是哈尔德的成名之战,他不想错过巨星的崛起,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尝一尝我的酒。”
“唔,也不知道他是在那个小网站闻到了我的酒香。”老乔治嘟囔了句。
陆依娜沉默了很久,几乎弱化了自己的存在,没放过顾惊山所有的面部表情的和动作,逐字逐句分析着两人的谈话。
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顾惊山抿了口水,瞳孔泛着幽深的波光,声线低沉:“确实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酒馆的热闹把这句近似呢喃的话裱上了欢乐,除了陆依娜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字里行间的辗转缠绵。
陆依娜把所有的线索串到了一起,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有些吃惊地捂住自己的嘴。
她觉得,她今天上午对Shally说的话太过武断了。
陆依娜忙喝了口啤酒,咽下所有好奇的打探。
或许,Shally有生之年真的能有一位女主人……
哦不,是男主人……
不对,是两位男主人。
16. 莱夫
落叶总在一瞬间变得金黄,让所有人无知无觉地走向秋天。
顾惊山再听到“夜色”的名字已然过了半个多月,才洗完澡的他穿着黑色的浴袍,微湿的头发浸湿了肩头的真丝布料留下一团更深的黑。
手机嗡嗡作响,顾惊山都不肖看就知道是谁。
他划开锁屏,一目十行地把秦岩的喋喋不休扫了一遍。
“夜色”的人远比顾惊山想的要蠢,这个在前几次大扫除中幸存下来的灰色组织并没有什么实力。只是上天眷顾,让这只老鼠藏进了阴沟。
探头的老鼠让“夜色”不过几天时间就被警察清扫干净。
似是嫌打字费劲,秦岩直接给顾惊山拨了个电话。
“百密而一疏,这夜色的老鼠在下水道藏得也忒深了……我跟你说,夏利的二把手也在这里面横插了一脚,不过他是个人名义注资的……”
顾惊山漫不经心地听着电话那头的滔滔不绝,只在听到几个字眼的时候眼神才动了一下。
他随意应付着,骨节分明的手在键盘飞舞,一封接着一封的邮件从他手里发出去。
红点很快就占据了邮箱。
等秦岩把这个毒瘤的前世今生说完,顾惊山已把自己搁置了半个月的计划重新跑了起来。
秦岩:“喂喂,你怎么一直嗯嗯不说话啊?”
顾惊山沉声道:“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说什么。”
“哼,你就装吧,夏利难道不是莱夫想在国内大展身手遇到的第一只拦山虎?”秦岩戳穿道。
他可不信作为莱夫老板,顾惊山半分反应也没有。
顾惊山半点不惊讶地应了一声,手指轻敲一下把拟定的名单发了出去,“本来想循序渐进的,没成想夏利内里烂成了这个样子,能屹立不倒这么多年看来夏利的那个私生子相当厉害。”
提到那个私生子秦岩的倾诉欲一下子高涨,“那家伙回了汪家都没改姓,叫什么来着……潘,潘登!他这名可好记了。”
“听起来他好像很对你胃口。”顾惊山把手机扬声器打开,搁在一边的台子上,姿态随意地躺进了为他量身定做的头发烘干机。
“对什么胃口啊,那家伙跟你一样是个笑面虎。不过吧,我觉得他更像是一条阴冷的蛇,时不时朝你吐着蛇信……”
静音的烘干机让顾惊山把秦岩的每一句都听得一清二楚,嗡嗡的活像个蜜蜂在他耳边转悠,顾惊山阖着眼道:“没事就挂了。”
把话吐了个干净的秦岩痛快道:“行!”
等每一根发丝都没有了水汽顾惊山才直起身来,脚上靸着一双棉拖进了浴室。
浴室的镜子很大,很清晰,但也不能让顾惊山数清楚自己浓密纤长的睫羽。
黑发,黑衣,他身上为数不多的东西把他露出来的所有皮肤衬得格外的白。
顾惊山看着镜子的眼神远比平时要淡漠,也要更陌生,仿若在透过反射形成的虚像去看谁。
第二天停在别墅门口的车就不再是那辆灰扑扑的宝马328了。
迈巴赫车身流畅锐利,像镀了层釉的黑尽显其奢华,当人们从开了半截的窗户看见里面身着西装气质优雅的长发男人后,羡慕的表情又成了嫉妒。
上帝到底为他关了那扇窗?
今天的路况很好,顾惊山没在路上耽误半分。
等他进门,近门边的一溜人马立刻站了起来,朝他颔首致意。
“顾总。”
顾惊山面不改色,径直走向那空着的位置。
陈文把凳子拖出来,留了个刚好能让顾惊山那双大长腿进出的空隙。
潘登半眯着眼,静看着这群人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地盘。
他抬了下手,制止了蠢蠢欲动想要出声的秘书,等喧宾夺主的人全部落座以后才开口道:
“顾总,百闻不如一见,真没想到莱夫公司背后的老板是这么个美人。”
他话说得轻浮又轻佻,半点没把顾惊山当回事。
顾惊山无言,只是轻扣了两下桌子,清脆的响声像是触发了什么信号,沉默的陈文把包里的文件拿出来递给了顾惊山。
“顾总,昨晚已经完成了对夏利集团5%的股份收购,每股报价要比之前低了三个百分点。”
顾惊山凝眸听着陈文的汇报,好似不知道潘登脸上诧异的神情。
潘登:“顾总——”
顾惊山:“继续。”
顾惊山到场这么久才说了第一句话,不容辩驳的两个字轻飘飘地盖过了潘登的不满。
陈文的报告一字一句敲打在潘登心上,收购夏利5%的股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稀奇的是这人能这么迅速地下手。
潘登早听说过莱夫的人要在国内招标,几个月过去他还以为这群人决定屈服了。
难怪……
主位的男人慢慢收起了自己的漫不经心。
顾惊山直把这里当做了陈文的汇报会,眼神平静深邃让人感到亚历山大。
那股久居人上的气质很厚重,直接碾碎了夏利所有的不以为意。
等陈文说完顾惊山才接过文件,把东西推到潘登面前。
摩擦的动静在安静的会议室放大,让每个人的鼓膜都动了一下。
“潘总,”顾惊山把眼皮轻轻一撩,黑目沉着,简明扼要道:“我今天来是为了合作,不是为了等你给我一场下马威。”
所以这场下马威,顾惊山先给了。
潘登没看这份已经被陈文口述过的文件一眼,微眯着眼和顾惊山对视良久。
似是看够了,潘登眼神更深了一分 ,把文件推到秘书面前,“让王一雯他们进来,你们出去吧。”
等对面的人换了一波,莱夫的人才有条不紊地把随身携带的电脑打开,静静等待着接下来要交锋的对手。
和自己的顶头上司不同,莱夫的人都如出一辙的严肃,和对面稍显慌乱的人形成了强烈反差。
征得顾惊山同意,陈文推了下自己的眼镜道:“贵司的报价太低了,先不说技术评估的可实现性和对我司的好处,但从技术转让这一点就已经初步宣告了我们合作的失败。”
陈文按了下手里的控制器,操控着屏幕跳到下一张PPT。
“这个技术目前在国内是绝无仅有的,也就是说是莱夫的独家技术,以前的……”
王一雯因为紧急传唤而紊乱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凝神看着陈文提供的资料。
等陈文说完,王一雯正色道:“我们知道贵司的技术在国内是头一份,这个技术如果能运用到医疗器械,那定然会推动历史向前一大步,但是比你们更为有名的西克莱也声称拥有此技术。”
她先把态度向后退一大步,表达了自己对于莱夫公司前瞻性技术的赞叹后,立马把更为有名的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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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出来。
和久负盛名的西克莱相比,成立不过五年的莱夫所占据的权重要少得多。
“西克莱的招标文件中提出了技术转让,单凭这一点不得不说西克莱要比莱夫更具优势。”
对于王一雯迂回的拉踩顾惊山表情没有分毫改变,要真像她说的那样更钟情于西克莱,今天莱夫的人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她随意搭在桌上的手轻点着桌面,半点不退道:“技术转让不会成为这次交易的内容。”
“顾总,那我们这笔买卖怕是谈不成了。”观望了半天潘峰可惜道。
顾惊山不甚意外地起身,声音低沉:“嗯,看来今天是谈不拢了。”
合作没谈拢,莱夫的人却没有半点着急。跟无事发生一样,沉着冷静地收拾东西就要跟着顾惊山走。
潘登皱着眉,盯着顾惊山走到门口的背影,提高声音道:“顾总,难道你领着莱夫回国来就是为了到处转转吗?”
潘登不是因为顾惊山那张脸才选择和莱夫合作的,作为德国的医疗新星,莱夫这几年大有赶超西克莱的架势。
研发的技术和申请的专利,让莱夫这个不以生产量为主要方向的公司赚得盆满钵满。
潘登不信顾惊山毫无准备,就这样放弃夏利在国内的市场。
走到门边的顾惊山停了下来,闻言轻轻笑了一声。
“潘总,二桃杀三士的计谋对莱夫没用。”
说完顾惊山也不在意潘登是什么表情,步履不停,带着身后的人浩浩荡荡地走出了会议室。
他走路带风,气场十足,半点看不出来是铩羽而归的合作方。
会议室里被留下的另一半面面相觑,想看一眼主位的人又担心自己摸到虎须。
主位的人倒像个没事人一样,吊儿郎当地打了个哈欠,回起了消息。
“上班呢,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闲。”潘登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衣摆上边的面包屑,“今天见着个大美人,包是你的菜。”
发完这条语音,潘登若无所觉地扫视一番还坐着的几人,督促道:“还在这儿干嘛?赶紧去给我那不成器的叔叔找一个好公关吧。”
真是个败家子,一晚上就给他送出去了5%的股份。
-
顾惊山站在大门口,沉声道:“继续联系海伦集团,报价依旧不变,先探探口风。”
“等西克莱开始招标后再让陆教授把那篇论文投到《Nature》”
半阖的眼眸弥漫着精明的光,顾惊山对于夏利想要不费吹灰之力就吃掉莱夫的心思一清二楚。
这条有政府站队的医疗填充线很诱人,要想成为最大的受益人就要足够大胆。
阳谋,既然要用诱饵就得大。
顾惊山很有兴趣让潘登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二桃杀三士。
江城市中心最豪华的一栋办公楼很快就入住了一家外企,他们不仅租下了三层楼还包下了一部电梯。
每一次出门都被人指指点点:“瞧,那就是那个财大气粗的外企里头的幸运儿。”
总有人问:“他们老板是谁?”
最为著名的顺风耳摆摆头,“没见过,不过听说是个大美人。”
“新时代女性啊!”
“虽然但是,建议不要刻板印象。”
“……难道是个男人?”
“恭喜你,答对了。”
17. 嘎嘎嘎
漆黑的夜在硕大的落地窗边展开,限电以后,江城的霓虹灯没了先前的灿烂。
顾惊山晃眼间以为自己还在纽约,他浅抿了一口水,翻阅着陈文递交上来的文件。
等他处理完堆积的工作已经接近十一点了,顾惊山许久没工作到这么晚了,“今晚就近休息吧。”
陈文明白了他的意思,立马联系酒店定了房。
酒店下面连着宴客厅,绕是这么晚也有不少人在聚餐。顾惊山没让陈文跟着,拿着房卡刷开了独属于套房的那栋电梯。
酒店的电梯门缓缓合上,发出很轻的一声响。
“叮——”
关上的大门又被打开了,错乱的脚步一下把这片空间的静谧冲走了,顾惊山稍了稍眼皮,看不出什么情绪。
外面的人似乎是没想到里面不仅有人,还是一个高攀不起的大美人。
穿的花枝招展妆容精致的女生们一下子噤了声,彼此看了看,犹豫了一瞬还是挤上了电梯。
刚才还聊得热火朝天的女孩们此时安静如鸡,偶有一两个还时不时地接着电梯的反光去看顾惊山,从头到脚不断打量着,似是要从顾惊山穿着的这身皮看出个内里来。
顾惊山敛下眼眸,余光中那截白皙而不失力量感的手腕空无一物,搭着的袖口只保留了最原始的银质袖口。
既非绿宝石也不是什么钻石镶嵌,和昂贵沾不了半点边。
叮——
楼层到了,高跟鞋踢踏踢踏地往外走,不过一会儿还算人满为患的电梯就只剩了顾惊山一个。
他颇具风度地松开一直放在开门键上的手,不急不缓地跟在她们后边。
就在女孩们以为这人和她们是一道的时候,就听见身后的脚步突然停在了他们隔壁的总统套房。
其中一个老是看顾惊山的女孩吁了口气,用自以为顾惊山听不到的音量道:“我还以为真是我们的小姐妹呢,也看不出来他有钱啊。”
西装的料子是好了点,但是衣服架子穿什么不好看,也看不出版型有多贵。
“你懂什么,”她边上的人粉衣女孩粲然一笑:“真正的有钱人从来不显山露水。”
“啊!”女孩惊呼一声,指着她道:“难怪你刚才那么文静,还一直端着,我说你表演给谁看呢!”
粉衣女孩把她的手拍开,低声道:“学着点,做我们这行的,就是要每时每刻都保持个名媛样,每天出入在这些场合说不定就和谁对上眼了呢?”
“你以为那些大佬看得上上赶着的人吗?得学会矜持。”
套房的隔音很好,顾惊山关上门后,外边的声音便再也没办法从门缝里钻进来了。
他边走边把领带扯开,想起电梯门将将合上时从缝隙里对上的那双眼,动作停了一瞬。
有些人像是注定了有缘,总会在每一个即将遗忘的窗口猛地冒出来,连带着以前支离破碎的记忆一起,打破顾惊山惯有的不以为意。
合心意的地方太多了。
未交合的几次遇见犹如堆积的砝码,一点一点引导着天平倾斜。
顾惊山从不是什么良善之人,骨子里的道德感微乎其微,只是对那些擦线的事不感兴趣,才显得温润如玉,儒雅有礼。
金字塔尖的人,又能有几分廉价的好心。
耸入云端的风是冷的,吹走了顾惊山眼底的沉浮。
站在落地窗边,江城最为豪华的地段尽收眼底。
辉煌的盛大在白天只剩下了收敛的光泽,单调得极致。
人只有米粒大小,散落在各个街道,缓慢移动。
一个米粒若有所感地抬头看向那不能窥探的玻璃,往日的不着调收敛了几分,神情凝重,和周围赶路的人格格不入。
“今天是A团啊,B团排在明天早上,大家待会儿抓紧时间拍,妆发不包只包衣服。”
“放心吧,都是定制款,一比一做出来的。除了料子差点,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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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跟正品没有区别,加上滤镜呐拍出来一眼真。”
说话的女孩轻扫了旁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接着道:“少爷班子已经到了,他们今晚还得包下宴会厅拍个生日照。朋友圈装扮装扮,小富婆不就上钩了。”
“要蹭的抓紧了,多露个脸,多几分可信度,把关系网都做起来。”
女孩投入式的交流过于大声和详尽,让只是和他们擦肩而过的段崇明把她们的去向和今天的行程摸了个透彻。
他眼睁睁看着那电梯门关上又打开,把他心里的疑惑打散,重新填装了严丝合缝的真相。
少爷班,这个词对段崇明来说过于陌生了。
想起那个人和庸俗毫不搭边的美后,对这个词又有了实感。
本以为那是意外堆砌出的东西。
没想到,原来是只“学识渊博”的高级鸭。
“帅哥!”
段崇明晃了下神,转向声源。
男孩先是露了个不好意思的笑,而后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帅哥是这样的,我们是大学生创业的,你看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来来往往这么多人,男孩可算在这儿逮住一个学生了。
学生好啊,学生单纯又善良,说点漂亮话,忽悠一下就能卖出去了。
“这和本土的柯尔鸭可不一样,是国外进口的。你看它的毛发多好,头型也板正,是它众多兄弟姐妹中最漂亮的一只。”
“最重要的是我们这只鸭全世界仅有一只,你再也找不到在脑袋顶还有心形的鸭子了。”
段崇明默默看着那团黑,瞅了半晌终于便认出点心脏的形状。
“帅哥,很便宜的,只需要520,多吉利的数字啊!”
说完,男孩儿期待地看着他,两只眼亮闪闪的,盛满了期待。
“不了。”段崇明把鸭子推了回去,无视他的星星眼,斩钉截铁道:
“我讨厌鸭子。”
18. 嘎嘎嘎
汽车从铺张的落叶碾过,碎掉的声音和着秋天一起凋零。
到了要出发那天,奢华张扬的汽车一辆接着一辆从秦岩家出发,落在最后边的就是秦岩那辆最为质朴的卡宴。
低调奢华,和车主人的张扬全然不同。
等下了车,秦岩下意识摸了把自己脚边的狗头,笑道:“Shally,今天我带你去撒泼打滚!”
“……”
只得到一阵沉默的秦岩嘴角扬起的弧度缓缓下降,放在狗头上的手慢慢抬高。
他怎么没听说过狗的记忆只有七百天。
秦岩:“我开玩笑呢。”
Shally高冷地横了他一眼,等他把手彻底拿开才迈着步子去追前面的顾惊山。
顾惊山今天穿得干练,外头套了一件黑色的皮衣,脚踩一双及膝的皮靴,头发随意往后边一拢,比平日多出几分锐利和势不可挡。
“不愧是你家主子的忠仆。”一人一狗一个样。
秦岩毫不怀疑自己从这双狗眼里品出了“鄙夷”二字,看着Shally那骄傲的步子咬牙。
顾惊山他们一行人到的时候营地正值人流高峰期,一群公子少爷开着炫酷的跑车从一边呼啸而过,大摇大摆地成为了停车场最靓丽的风景线。
小舟山是国内少有的合法狩猎场,把数量庞大到破坏生态平衡的物种从各地引入,用枪支弹药吸引了不少人前来狩猎。
每种动物都有一定的对应金额,这些钱都会以狩猎人的名义捐赠给保护组织用于生态保护。
后边的狩猎场有专业的猎人驻扎在边界线,这些猎人的身手极好,保障着辖区内所有人的安全。
为了更好地保护顾客,猎场为按照人头,为每支队伍都分配了一定比例的工作人员。
顾惊山不喜欢热闹,身边只留了几个相熟的人,还有几个混入工作人员的保镖。
怕狗的张金伟坚定地选择了另一只队伍,以谋求更好地锻炼。
知道内情的人看到这一幕不免有些好笑,裴予安扶着一边的树,乐不可支道:“来之前张金伟听说Shally要来还没什么反应,我当他好了呢,没想到哈哈哈哈哈……”
等笑够了,裴予安才擦了擦眼角的泪,“原来是看不着就不怕。”
“你还不知道他,怕狗怕得要死。”一边的秦岩摇了摇头,嘴上跟风,脚上也没闲着,默默远离了被Shally贴着的顾惊山,他也有点子怵。
顾惊山低笑一声,熟练地给枪装弹:“还不是因为你放狗咬他。”
往事被拿出来鞭策,秦岩烦地拿着没装弹药的枪对着地指指点点。
漆黑的枪口往下,戳进泥里,粘上一圈湿润的泥土。秦岩不在意地把枪往后一递,换了把新的:“那还不是因为你嫌弃Pappy脏,非要我把它抱出去。”
秦岩小学游学的时候在山上抓了只土狗,说什么也要把狗带回帐篷,和秦岩住一个帐篷的顾惊山毫不犹豫拒绝了秦岩的恳求的眼神。
冷酷无情地对秦岩道:“你要是接受去父留子我就让它在门口住下。”
初为狗父的秦岩权衡了半天,还是觉得自己的命更重要。
悻悻然地把狗抱了出去,辗转半天,惊觉沉默寡言的老实人张金伟是自己最好的求助对象。
眼瞅着就要和好大儿过上好日子了,结果,秦岩一个没抓住,Pappy就咬上了张金伟的屁股。
就为了他身上的那股羊肉的香味。
万幸,因为顾惊山讨厌羊肉,让秦岩逃过一劫,没第一天就被好大儿反咬一口。
顿觉闯了大祸的秦岩哭啼啼地去拽它的好大儿,死不松口的狗儿子被迟一步赶来的顾惊山提着脖子后的皮拎了起来,一个冰冷的眼神就让撒泼的狗立马安静了下来。
“哼,到头来反倒是你做了个好人。”秦岩冷哼一声,对顾惊山的怨念颇大。
那天的最后,哭哭啼啼的秦岩被顾惊山按在张金伟身边做了整整一个月的丫鬟才得到解放,也终于见着了被他爸养得膘肥体壮的好大儿。
虽然土狗已经不认他这个爹了,为了纪念它的壮举秦岩还是为它取了个小名:Pappy。
啪的一下就劈上去了。
小土狗几年前就老死了,秦岩给他风光大葬埋在了自家院子里,时不时就要去看一眼。
“狗是你要养的,人是你自己找的。”顾惊山淡淡道。
咔嚓的上膛声让Shally立马警惕起来。
“这不是给你偿还的机会了吗。”
裴予安看着秦岩吃瘪的表情笑得肚子疼。
他不喜欢枪,选了个合眼缘的弩箭,指尖摩挲着箭头的锋利,定神望了会儿,对着不远处的草丛射了一箭。
破空的声音很快就被羽毛的扑腾声替换了。
裴予安高兴道:“嘿,我准是射到了一只野鸡。”
Shally有些蠢蠢欲动,等顾惊山一抬下巴他就冲了出去,直奔裴予安箭头所指的方向,不一会儿就叼了一只羽翼斑斓的野鸡放到顾惊山跟前。
喷涌而出的鸡血把Shally的嘴染得血淋淋的,让它本就狠厉的样貌更加残酷。
猎物的鲜血牵引出了狼的血脉,沾血的毛发流露出几分阴鸷。
这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放在别人眼里却不算融洽,尤其是Shally的气场太过凶狠,顾惊山的表情在两人的衬托下更显淡漠。
被包绕在中心的人是视线的焦点,也是舞台的中心。
段崇明不知道这是表演、作秀,还是带着恶意的打趣。
“段哥,你看啥呢?”陈说胆战心惊地把视线从段崇明手上的那把散弹枪移到他脸上。
段崇明皱着眉收回视线,心里咯噔一下,“没什么。”
陈说才不信,但他现在被枪迷惑了心智,也没想着再问。
拿着自己的弩箭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哥身后进了林子,哎,他什么时候才能摸一把枪啊。
再往前几步,密林便彻底挡住了段崇明的视线。
持枪的少年心不在焉地踢了脚草,盯着那溪边的野鸭心里发闷。
他很清楚对面两人脸上斜睨的眼代表着什么,他们身上高人一等的倨傲段崇明经常在各种酒会上看见。
洋洋得意,自视清高。
段崇明不是个滥好人,不会自作主张插手他人命运。
他爹从不把他放在温室里养,从小到大,该接触的,该知道的,都让段崇明了解得透彻。
有这么一个爹在,段崇明从小就对别人的情绪十分敏感
好的坏的,恶意的,善意的,大概一眼就能看得明白。
对这个长发美人,段崇明的感官过于复杂了。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便打破了以往所有的规矩和坚守。
段崇明是为了调查夜色才踏入了那个地方,也是因为听到相似的故事才选择了插手。
他不想让那个人成为第二个埋尸地底的人,如果有的选择,那个人是不是就能有一条退路。
段崇明想到了所有的可能和后果,不管是被赖上还是好运地得到份感谢,但他唯独没有料到一件事。
一见到人,他的心就开始发烫。
饶是知道那人周身的气韵从何而来发烫的心也没被浇灭,甚至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喜悦。
段崇明深呼吸了一口气,讷讷道:“好难……”
“啊?段哥,不要前途尽弃啊!”陈说满脸恳切道。
苏省朝陈说的脑瓜子弹了个蹦,“都还没开始哪来的前途。”
段崇明习以为常地略过了打闹的两兄弟,漫不经心地打了两只鸡,对于乱窜的狍子野猪鞭长莫及。
整个人都有些焉巴。
“嘭——”
远处传来的枪响在林间炸开,远比段崇明的枪声更大。
随行的工作人员拿起对讲机交接一番,“01,什么情况?”
对讲机的里传来沙沙的电流声,略显低哑的人声回道:“没事,两个人一起开枪射了同一头马鹿。”
“马鹿,我靠。”陈说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他的羡慕一半是因为马鹿那吃起来比羊肉肉味足,比牛肉口感嫩的口感,一半是因为马鹿价值五万的重头彩。
段崇明沉默了会儿,突然道:“我们能去瞻仰一下吗。”
瞻仰?
陈说的眼镜从鼻梁上滑了下来,不解地看着他段哥,这个字眼怎么从他段哥口里冒出来了?
他段哥是谁啊,虽说义气重像个江湖汉,但什么时候说过这种没头没尾的崇拜话。
不就是个马鹿吗?陈说觉得他段哥只要今天支棱起来了,包是可以打两只的。
02以为这群小年轻是不服输想要围观一番,立刻和01沟通了一番,征得那边的同意后才答应段崇明的要求。
两方离得不远,跨过一个小山丘,溪边的一群人映入眼帘。
听到动静顾惊山抬头看了看,看清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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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的脸后半阖的眼又睁开了些。
“你丫真给力,这几年你技术见长啊!”
秦岩用枪戳了戳脚下没了鼻息的马鹿好几下。
听到后面的动静转过头来看了眼,看见是几个学生模样的男的,便浑不在意地又把头转了回去。
段崇明没打算靠太近,就这样不远不近地瞧了一番就说要走,眼底的暗沉始终没有消掉。
除了沉默,看不出几分不对劲。
陈说和苏省倒要比段崇明活跃多了,不一会儿就找到了诀窍,猎了好多东西。
东西有点多了,段崇明叫了许南禾过来,让他挑了下要留的东西,这一堆肉最后就挑了个山鸡出来。
许南禾边看边道:“这个肉太腥,这个肉太柴……就要个□□,其他的都拉走。”
说完许南禾撇过头去,看着段崇明道:“鸡你来杀?”
段崇明愣愣地“噢”了一声,等人走了才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什么。
答都答应了,他只好把外套一脱,穿这个无袖衫蹲在一边拔毛。
神色凝重,手上的力道也十分大,像是在借着拔毛泄愤。
少年人的肌肉没有太多刻意塑造的形状,更多的还是平日里因为各种运动的沉淀。
肌肉饱满发达,线条清晰,每一步动作所牵拉的肌肉透着蜜色,和逐渐下沉的夕阳交相辉映。
这样诱人的一副画却只让早退的人瞧了个遍。
顾惊山撇下秦岩他们回来的时候,迎面撞上了这幅苦大仇深的表情。他笑着在山崖边的位子坐下,和一边身着便服的女保镖对了下眼。
闲来无事,拔毛的少年变成了顾惊山唯一的乐子。
他也不在意自己的视线有没有被人察觉,和那杀鱼的同伙直直对上才不慌不忙地收了回来。
没一会儿,玩尽兴了的张金伟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喜洁的人不少都回屋简单收拾了一下,把身上的血腥味洗干净了才在顾惊山隔壁的桌子落了座。
靠近山崖这群人也没敢作妖,老老实实地逗弄打趣,吹嘘着自己今天的战绩。
山崖靠里有个小舞台,也有移动的酒水铺子,不少小年轻都在炫技,好生热闹。
秦岩知道顾惊山喜静,特意把远离喧嚣风景又好的一桌留给了他们四个,让保镖在中间和其他人隔开。
段崇明杀完鸡回屋洗了个澡才去超市拿酒水,他随便挑了几瓶看度数,顾及那几个不常喝酒地便又放下超过八度的。
“诶,今天秦岩边上那个长发美女是谁?”
不着调的话落在段崇明耳边,让他的耳朵原地立正。
“不知道,”同伙有些疲软地塌着肩,“你要是喜欢可以去向他讨一下。”
“勾八,我才不去呢。”先说话的那个撇了撇嘴,对同伙的不安好心了然于心:“要我说,还是直接和她聊一聊,私下交易好了秦岩难不成还不会放手?”
“啧,悬。”同伙摇了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秦岩这人占有欲多大,他想要的东西谁都不能让他吐出来,就算他不要了烂在泥里也不让人捡……”
“譬如他院子里那具尸体,他爸想在那建个喷泉硬是被他拦住了,简直就是死了都要爱的代表。”
“哎,”那人用想说不敢说的眼神瞥了下他,故作镇静道:“秦岩是个长情的,要不然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找第二个。”
段崇明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易拉罐捏得变形,只差一点就能让里边的液体蹦出来。
他走得早,浑然不知身后的两人突然的沉默。
“他最好不要。”张金伟皮笑肉不笑道。
他可不想再来一只咬他屁股的土狗。
张金伟把从智利空运过来的车厘子放进篮子里,后知后觉道:“等等,秦岩身边哪有美人?你说的不会是顾惊山吧?”
张金伟疲软的神经一下子拉紧了,回味了下两人的谈话,用“你想死直说”的眼神看着他。
“啊?不是,你别瞎说,我说的是那个棕色头发!!!”
“你不早说……”张金伟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冷汗,心有余悸道:“这不同频的交流要是让秦岩知道,少不得要嘲笑我一星期。”
身边那人比他还害怕,虚弱道:“我看你接话这么自然还以为你秒懂了呢,你差点污蔑了我的清白。”
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肖想顾惊山啊,不等薛老爷子来他家亲切问话他就得先被顾惊山削一顿。
19. 嘎嘎嘎
段崇明拿着从超市买的酒水在路口顿了会儿,眼神划过那唯一一个空着的位子,眼神闪了一下。
他坐下的动作很轻,又或者说是有点谨慎,小心翼翼地把控着动作的幅度。
但就算如此,当背完全往后一靠,不论是衣角还是脖颈,都能碰到身后那人被风吹起的长发。
风一吹过,比紧张更先一步到来的是那股淡淡的木质香。
这一成不变的淡雅没有掺杂任何血腥味。
段崇明无端沉默下来,直到许南禾来之前都提不起什么兴致,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陈说的话。
还好,不一会儿陈说兄弟俩就沉迷于游戏了。
终于还他个清净。
左边是如胶似漆的小情侣右边是在游戏里杀红眼的兄弟俩,坐在中间的段崇明有些左右为难,破有一股自己被四面八方包围的感觉。
尤其是身后,感觉跟一堵墙似的,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终于从程晚手里得到一会儿许南禾使用权的段崇明大松一口气,闷了一口他们口中不好喝的酒水,回味着那浅淡似水的味道,道:“不如暮色。”
话音刚落,段崇明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臂有什么东西滑过,轻得像羽毛,给那块皮敷上一层瘙痒的药。
他手一顿,眼神稍有些僵硬。
身后、身前、身边都各有各的热闹。
耳朵背包上了一块布,过滤着所有的话语,那些话语像无意义的字符,从左耳钻进又从右耳钻出。
顾惊山并不知道自己的头发干了什么好事,只是不经意间的一瞥让他发现侧边的那只手时不时抽动一下,貌似得了帕金森。
穿上外套以后,线条流畅的肌肉全被挡住,没了让人一饱眼福的机会。
“诶,你应该见着夏利那私生子的面了吧。”秦岩吃了口肉,又喝了口可乐,十分喜欢汽水辣嗓子的感觉。
顾惊山“唔”了一声,给他切了一大块肉,“看面相确实有几分能耐。”
说到面相,最近有些沉迷风水玄学的秦岩又来劲了,当下也不想知道顾惊山和潘登的事了,转头就和裴予安讨论起了手相面相。
裴予安淡淡地打了个哈欠,“我不信这些,我只信塔罗牌。我上周刚毕业,需要吗,我给你算算你的正缘什么时候出现。”
秦岩忙不迭点头:“需要需要!!”
段崇明偶尔清醒一阵,听着后边的夸夸其谈压了压眼皮,这都什么东西。
这年头还有人信这些?
不过,他倒是能确认一件事。
身后的这些家伙,确实是些不着调的人。
段崇明直到兄弟俩和小情侣都走了也没走,他冷冷清清地待在那里,听着背后的热闹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先回去了。”
身后这道润玉的嗓音让段崇明的眼神闪了一下。
顾惊山弯了下唇,余光把侧方那只紧绷的手所有的动作尽收眼底,缓缓道:“今天就不要让Shally和我待在一间房了,我走的时候会和你说。”
秦岩动了下耳朵,莫名觉得顾惊山这番话说得奇怪,他说不出个所以然了,只疑惑道:“就凭你那两条腿走得出这儿吗?”
秦岩可是知道小杨最近被顾惊山遣返的事。
顾惊山勾着唇,眼底一片笑意,应了声:“知道了。”
离席的大美人没往人多的地方走,找了条较为寂静的路,才将将消失在大众的视线就被身后的人一把拉住了手腕。
隔着厚实的布料,掌心的温度没能和上次一样传递开来。
顾惊山掀起眼皮,一点也没反抗,顺着力道转了个面。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仿若当真不知身后那如影随形的跟随。
“你别做鸭了。”
少年和初见时一样,一开口就是钉死的劝道,字字箴言。
只是比之先前,今天的这句话夹杂的情绪显然更为复杂,远没有当初的干脆利落。
顾惊山眼眸闪过暗芒,多了些和上次截然不同的游刃有余。
他压着嘴角,视线从段崇明的脸慢慢往下滑,停在裸露在秋风中的领口。
美人垂眸,遮掩住眼里所有的计量,只留了张令人心痒的无辜面孔。
象牙色的丝绸衬衫质地柔软,作为内衬看不出几分温度的存在。
段崇明晃了下神,一时间有些好奇:穿这么少,不冷吗。
顾惊山反手勾住他的手,用自己冰凉的皮肤汲取着他的热。
等回过神,段崇明陡然变身,成了那个被牵制住的人。
手上的力道不重,却也不是他想抽手就能抽手的。
段崇明咽了下口水,下巴一紧,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
顾惊山脸上带了点笑,不说话,跟着往前走了一步。
他进一步少年退一步,一退再退。
最后退无可退地被顾惊山压到墙上,粗粝的砖块压在背部,把每一点的凹凸和不平放大。
段崇明很高,足有一米□□,但却发现顾惊山要比他还高,不多但确实存在。
今天的衣服和造型为顾惊山减了几分优雅,加了几分英气和强势。
脖颈间的隆起一滚再滚,眼神飘忽,眼珠到处转却一次都没落到顾惊山那双眼上。
顾惊山轻笑了一声,另一只手手心空无一物,倒有些羡慕自家兄弟的温暖,在晚风的捉弄下有些蠢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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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动。
手指几经摩擦辗转,以肉眼可查的缓慢向上,轻轻覆上那张瞳孔骤缩的脸。
从指腹到指关节再到掌心,一只手完完全全地把那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包住。
清清冷冷的白一盖上,什么东西都显得更黑了。
见段崇明没有分毫挣扎,顾惊山嘴角的笑扯得更大了些,用拇指摩挲了下他红润的唇角,颇有些迁就纵容:
“我不做,你养我啊。”
美人的英姿配上这冷冷的嗓音,巨大的反差让这句话比所有的淫词艳曲都来得脸热。
段崇明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像极了冒热气的水壶,心脏跳动的每一下都清晰可闻。
直到亲口听到人承认,段崇明也还是升不起一点反感和厌恶。
欣赏够了人脸上的窘迫,顾惊山款款然向后退了一步,温声道:“这么财大气粗,小心我赖上你。”
这句玩笑话说得闲散,但那双眼却没什么开玩笑的迹象,反而盛满了认真和打量。
段崇明毫不怀疑,自己今天要是真头脑一热答应了,下一秒就能覆盖他爸的光辉历史,为他甚至他爸的人生增添一笔包养的履历。
祸不及家人,但情人还是有些关系的。
起码,得跟着他叫爸吧。
段崇明愣愣地看着他,眼神呆滞。
他只是想着提醒,却不料接了这么大一个惊喜。
落荒而逃的勇气向来是人类最不缺乏的,待顾惊山眼里的审视和侵略性越来越重,段崇明才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很不争气地跑了。
被留在原地的人注视着脚边的那块灰色地砖,深邃的眼里没什么情绪,只是抬起自己的右手放在眼前,很轻地磋磨了一下拇指。
刚才接触过的柔软像被印在了上面,让指腹发烫。
“十八岁……”顾惊山轻喃道。
他给他一个后退的机会。
秦岩一伙人并不打算把整个国庆都浪费在小舟山,第二天中午就撤了。
一群人声势浩大地来,也声势浩大地走。
路人的眼中有羡慕,有嫉妒,也有那么几分不可言说的迷茫。
段崇明浑浑噩噩地度过第二天,看着许南禾程晚两人越发如胶似漆,心里更加闷了。
包养……这可不是个好东西,
段四海以身作则了一辈子,完完全全没让段崇明知道一点包养的好与坏。
那些道听途说的见闻少了许多说服力,让段崇明竟升不起一分抗拒。
昨晚听见的那几句话魔音绕耳一般缠着他,冷静下来以后段崇明完完全全地知道了这人的故意试探。
如果包养对象是这个人,好像,也没那么坏……
20. 嘎嘎嘎
国庆过后顾惊山便忙了起来,Plati被豺狼虎豹环视许多后终于松口,放弃了挣扎,寻求谋生的捷径。
等忙完手上的事,顾惊山向后一靠,眉宇间聚着不少的疲惫,“你怎么来了。”
顾惊山的办公室和他这个人一样低调、典雅,不管是实木质感浓郁的办公桌还是柔软的皮质沙发都透着和主人一样的贵气。
沙发上正襟危坐的叶非白硬是把这缜密的贵气驱散了几分,陡然把人拖入了对簿的公堂。
法庭上舌战群儒的大律师往那里一坐,不苟言笑的脸多了几分生活气:“狮子座流星雨预计会在这周三晚上出现,是继三十四年后又一次超强爆发,江城的燕山是最佳观测点。”
平铺直叙的语调一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讲什么故事。
顾惊山扶了扶额,很清楚叶非白为什么会找上门来。
左不过是裴予安不愿让他一个人,自己又不愿意大晚上去吹冷风,这才找到了顾惊山头上。
两个突然进入新关系的人还没来得及转变相处模式,这漫长而又不平凡的过渡期到底是包裹了周边的人。
万千思绪在脑海中一下子略过,顾惊山轻阖上眼,低声道:“一次可以载入史册的流星雨。”
“嗯,难得一见。”
顾惊山沉思了许久,不知是在思量些什么,片刻后,“好。”
叶非白也没想过顾惊山会拒绝,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装备和行程发给了顾惊山,很严谨地用表格列了一份清单。
虽说是周三,但也就明天的事,若非叶非白早一步预定了山顶天文台的营地和机位,在当天少不得要填补更多的钱去换一个。
难得一遇的天文景象吸引了各地的天文爱好者,到了周三那天,从中午开始,通往燕山的路就已经开始堵塞。
一连串的车,尾灯长虹,以龟速向前移动。
但车到了山脚就被迫停下,山顶修了个天文台,花了大价钱,为了这次的难得一见的超强爆发,景区在山顶简单地装了几个集装箱似的屋子。
山顶的繁华却和山体五官,整座山目前只开发出了让人徒步往上的道路。
顾惊山把自己那头长发随意用发圈挽了个马尾,英姿飒爽,美中带着凌厉,乌黑的尾巴随着他的动作无规律地摆动着。
他和叶非白往那里一站,硬是让这个不甚起眼的停车场蓬荜生辉。
气质突出,长相俊美,让周围那几个和他们撞衫撞设备的人生了几分窘迫。
上山的路有两条,一条是几经修缮坡度较缓的石板路,还有一条则是原先山脚下的村民踩踏出来的原生道路,更陡峭难度也更大。
对顾惊山而言,走这些路如履平地。在转角的位置,顾惊山按照习惯环视了一番前方未被密林遮挡的道路。
神情淡淡,不知看到了什么,眼神一亮,停了下来。
叶非白没听到后边的动静,回头道:“怎么了。”
顾惊山:“没事。”
再往上有一个小亭子,原是做休息用的,但顾惊山和叶非白两人显然并不需要。
叶非白速度不停,想要趁天还没黑赶紧上山,却不想顾惊山又停了下来。
这次叶非白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着亭子里的花花绿绿的人,不知道顾惊山是在看哪一个。
“你认识?”
顾惊山也没说认识还是不认识,只是道:“你先上去,我等会儿就来。”
叶非白定睛看了顾惊山好一会儿,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他拔腿就走,路过亭子时,不动声色地把在场的所有人扫视了一圈,目光在极个别人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抛下刻意拖后腿的顾惊山,叶非白不过片刻就消失在了这片密林。
顾惊山垂下眸子,嘴角缓缓勾起一个上扬的弧度。
段崇明本来在亭子里和自己的网友交流着年初在噶市出现的流星,话说到一半瞬间戛然而止了。
网友疑惑道:“怎么了。”
段崇明蹙了下眉,语气一下子没那么明亮了,“没,我们继续。”
等顾惊山慢慢摸到亭子的时候,里边的人早就更新换代了几波,只有东南方位的两人一直没动过。
他一进来亭子里说话的声音都轻了不少,明里暗里的视线全往他身上靠。
“走吧,天快黑了。”段崇明跟没看见一样,拍了下大爷的肩膀,拿起自己的登山杖就往外走,路过顾惊山时速度一点没慢。
大爷在后面喊了声他才放缓了步子,和大爷一道继续往上走。
顾惊山神色不变,坐了足有一分钟才开始往上爬。
他的步子很慢,动作也很生疏,从上半段路的熟稔流畅一下子切换到了卡顿,但却没有半点表演的生涩迹象。
他就这样自己一个人走,也不管身边路过了谁,别人又对他投以了怎样的目光。
偶有一两个热心肠的好人停下来问他需不需要帮助,也被他礼貌地回绝了。
像是走累了,顾惊山停下来歇了一会儿,视线不经意地往上对上山间那人的双眸后也没移开,就这样望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埋头苦走起来。
这本该是平常的一眼对视,若是那眼神里没有传递出过多的疲惫,若是没有持续这么长的时间,段崇明都不会让网友先走而自己回头。
亭子独坐的一分钟就和现在顾惊山又重遇段崇明的时间一样长。
他一直低着头,看到视线之中的那双鞋才带着些许困惑地抬头看了来人一眼。
踌躇的吞声早在回头的那一瞬散了个干净,段崇明把人拉到了一边,在这唯一的三岔路口得到了最好的交流空间。
往边上走,是一块很大的平台,往下看就是一望无际的山川,云层模糊了山峦与山峦的参差。
山河大地的荡气回肠没能化作勇气,让那紧闭的双唇张开,冒出点零星的话语。
明明没出声顾惊山却像是从他的眼神里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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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些什么,主动道:“做陪玩,还挺赚钱。”
他聊天似的把话抛出,莫名地调动了这凝滞的气氛。
段崇明一时有些难以分清自己是个什么感受,闷声道:“你不是……”做鸭的吗。
哪门子的富婆还带着男宠来爬山。
“是,所以今天是兼职陪玩。”顾惊山听出了他的后半截话,压低声音道:“我要求很高的,一般人,我可看不上。”
结合上次见面那太过清楚的撩拨,段崇明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你,我看上了。
段崇明的耳根通红,张张合合几次都不知道该怎么回。
惯有的伶牙俐齿却偏偏对这人生不出劲来。
顾惊山看了眼手表,道:“还有二十分钟天就黑了,赶紧上去吧。”
说着他就要推开阻挡在他面前的人往外走,只是这一推的力道轻微,没能让段崇明移动半分,最后倒让顾惊山那只白色透玉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上没了动作。
“你自己爬得上去吗?就你那个速度再给你一个小时都上不去。”
段崇明发现自己每次遇到这家伙心情都很不好,总有一种闷闷的感觉,“徒步不是你买了身顶尖的衣服和登山杖就能走的,新手就不要去挑战超出自己能力的赛道。”
他的话不中听,多是数落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又带了一番别样的味道。像小孩子受气后,瓮声瓮气的埋怨。
顾惊山笑看着他,把段崇明看得后知后觉地有些尴尬,好像,太熟络了点。
两人维持着这个奇怪的姿势好一会儿段崇明才感觉不对,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顾惊山就先一步收回了自己作乱的手。
顾惊山让右手自然垂落在身侧,含笑道:“老板要求的。”
他总是这样不咸不淡地说出让段崇明语塞的话。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段崇明还没有任何正当的身份和立场去说他,没有人可以为难一个靠自己的双手赚钱的人。
顾惊山坦然的态度和不闪躲,让段崇明直觉他没有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出卖身体、出卖自尊去换一笔横财。
这不,还知道用自己的美色做陪玩赚钱。
“一起走。”段崇明沉声道,看到顾惊山乖乖点头才肯转身继续向上。、
很快,这一对奇怪的组合就成了人群的焦点。
一个身手矫健,一个步履蹒跚,时不时身子就要歪一下,要不是身后那人注意少不得滚下坡摔个踉跄。
顾惊山感受着自己腰上那只托举他的掌,低声道:“谢谢。”
这句“谢谢”段崇明今天听了太多次,照本宣科地回了个“不用”。
只是这两句话出现的次数过于频繁,让段崇明很难想象这个人前半段的路是靠自己走过来的。
全须全尾的有些奇怪了。
顾惊山余光中瞥见他思索的神情,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下自己的脚步和重心,接下来的路总算是少了些挫折,进步斐然。
21. 嘎嘎嘎
顾惊山和段崇明到山顶的时候正赶上余晖的尾巴。
段崇明松了口气,跟顾惊山道了声再见就去了他预约的营地位置。
被撇下的顾惊山等人走后才步履轻松往里走,哪还有方才的疲惫。
越往里走帐篷的数目便越少,配置也越发高级,与其说是帐篷不如说是简便的房子。
叶非白早布置好了一切,坐在里边用手机翻看着气象局发出的预测报告,听见声响头也不抬道:“遇见熟人了?”
他疑问的语气调子不高,更像是带着答案去提问。
顾惊山把包随手搁在墙边,随口道:“法庭上多了,怎么问人都是一股胸有成竹的审讯味儿。”
叶非白这次总算正眼看了他,盯着他脸上不同以往的笑:“有证据自然有所推断。”
早在亭子那儿,叶非白就觉得顾惊山的眼神不对。
眼底的侵略性和饶有趣味太浓,让叶非白想注意不到都难。
他略看一眼,大抵明白了处于风暴中心的主角到底是谁。
顾惊山淡然一笑,微微转头看着叶非白道:“半生不熟。”
也就是想变成熟人了,叶非白挑了下眉,懂了他的暗示。
原来千年老树也会开花。
不过,那人应该还是个学生,就是不知道是高中生还是大学生。
屋子不大,顾惊山在边上的小沙发坐下,微博的图标转了两秒就变亮了。
顾惊山没注册,直接点进了主页飘红的热搜——“狮子座流星”。
他粗粗看了几个帖子,把基本的信息掌握了个全,足以和人流利交流不打抖。
高山的营地为了这次难得的盛况做足了准备,到了饭点便挨门挨户地提供晚饭。
顾惊山手上的那份餐和外缘的盒饭完全不同,摆盘精致,冒着热气,是刚用直升飞机从江城的聚春园送过来的。
他看了半晌桌上摆放好的餐盘,默不作声地把它们都收进了红木盒子。
“我出去一趟。”顾惊山打了声招呼,径直出了门。
他绕到营地外围,用这个红木盒子和其他人换了一份盒饭,而后才走到另一边随意找了块石头坐。
山顶的风萧瑟,景也萧条,山川的绿和厚重全被夜色掩盖。
此情此景倒让露天吃饭的美人显得格外萧索孤寂,和周围三五作伴的人格格不入。
顾惊山表情淡淡,把一盒荤素得当的饭菜吃得食之无味。
他喂了一小口白饭,咀嚼的腮帮因为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双的沾灰的登山鞋打断。
顾惊山若有所感地抬头,把饭咽了下去,对着来人笑了一下:“怎么了?”
怎么了?段崇明还想问怎么了呢!?
怎么他一回来就见着自己的帐篷前边多了一个忧郁的美人,林黛玉都没他楚楚可怜!
若非之前几次打下了认识的根基,他都快以为自己是陷入了什么仙人跳又或者其他的陷阱,怎么好巧不巧就坐在他的门口吃上饭了。
还吃得这么可怜,像一穷二白的小白菜。
“你老板呢?不给你帐篷住?”
其实段崇明还想问那个所谓的老板是不是只给顾惊山吃这个,红烧肉色泽均匀但却看不见多少瘦肉,豆芽菜简直像是只焯了遍水,寡淡至极。
顾惊山神色不变,诚实道:“没帐篷。”
只有一个小房子。
“……”段崇明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他给你多少钱。”
顾惊山眼眸闪了一下,“没给钱——”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眼前的少年立马拧起了眉头,眉心升起一团火气,“没给钱你还跟他来?!”
没钱没房,他这是想在山顶当野人吗?
所有的东西都在溢价,现在就算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一顶帐篷,更不要去肖想更高级一些的集装箱了。
“我身上这套行头就是这次的报酬,下了山再把它卖掉应该值不少钱。”顾惊山瞥了眼自己身上这身衣服,温声道:“我有数,不赚钱的买卖,从来不做。”
这算哪门子的赚快钱?
段崇明强压下自己的冷哼,眼不见心不烦地回了自己的帐篷。
然而上天并没有给他闭眼的机会,因为段崇明的帐篷只要开门,就能看见那坐在石头上可怜人。
段崇明坐在帐篷门口支着一条腿,表情难得有些沉。
顾惊山的第二口饭刚咽下去,就再次被段崇明遮住了上头的光。
他抬起下巴,一幅任君采撷的样子,眉眼的锋利少了几分落入下乘的味道。
他可以一言不发,冒然闯入的人却不能不说话。
“今晚和我睡。”
这份邀请没什么暧昧,只是出于好心,顶多再添上几分被美□□惑的不清醒。
再多的,就不能够了。
说出这些话的人显然是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多大的歧义,又会让人联想到其他什么。
顾惊山静静地看着他,眼底酝酿着不为人知的风暴。
“好。”
几分钟后,高价收购了几床被子的段崇明任劳任怨地开始重新布置自己的帐篷。
他把唯一的一张带床垫的床往边上移,在旁边打了个极厚的地铺。
顾惊山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借宿的人。他手里的饭菜早被人夺走,随手搁在了一边。
狭长的眼眸透过大敞的门往内瞧,视线裸露地顺着背阔肌往下,最后停在腰大肌没再冒昧地探索。
紧绷的肌肉,微妙的气氛让半跪在地毯上的人动作一错再错,不知折了几次床单才终于把这张布铺了个整齐。
迂折过的被角慢慢恢复原样,留在两人之间的褶皱却没办法像无事发生一样消声灭迹。
段崇明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所有的起伏的情绪,镇定道:“晚饭待会儿有人送过来,你,你先坐会儿。”
顾惊山没吱声,安静地看着他拿着装备去了一边的天文台。
饭菜早在寒风中凉透了,顾惊山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掏出手机给叶非白发了条消息。
【今晚不回去了,你自便。】
段崇明给顾惊山准备的饭虽然没有顾惊山原本那份精致,但也算是下了不少功夫,是口味较为清淡的江城菜。
准备的份量不多,正好够顾惊山一个人吃个半饱,再辅以饭后的甜点也就差不多填饱肚子了。
他端着那碗浇了桂花汁的豆花端详了片刻,支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用勺子把碗周边的爆爆珠往中间带,把中间挖了个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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槽出来装。
“回来了。”
听到门口的动静顾惊山仰面看着来着,一只手把碗端起,递到他面前,“给你留的。”
段崇明瞳孔缩了一下,不知道这个人借花献佛的底气和理由在哪里,偏生这么理直气壮,当真像是把什么顶好的宝物留给了他。
心里想了许多,最后却只能吐露出一句:“哦。”
“不客气。”
顾惊山全当没看出他的不自然和诧异,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光明正大地盯着滚动的喉结。
打量的视线过于强烈,宛如实质,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该吃不下去了。
段崇明只觉得心脏跳得厉害,脸好像也有些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天文台走过来这节路出了汗。
顾惊山不催他,也不说什么,就只用眼睛去看。
漆黑的眼眸被睫毛覆盖了大半,浓郁的墨色带出了点骨子里的压迫,很淡,犹如远山薄雾,雾蒙蒙的,看不大清。
红色的舌尖每每张开,都要和白里带黄的豆花接触,两相接触竟不知哪个更为柔软。
段崇明一碗甜品吃得古怪至极,他放下碗,清了清嗓子,“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顾惊山笑容不变,反问道:“哪种眼神?”
要把我拆吃入腹的眼神……
“就是现在这种眼神。”
顾惊山轻笑一声,答应道:“好。”
他说归说,却不见有任何改变,等段崇明望来的时候反而无辜地看回去,似是疑惑为什么要这么看他。
来往几次段崇明就泄气了,他想了下两人仅有的几次见面,对方确实一直都是这种眼神。
带着笑,带着一点浅薄的睥睨,还有几分看不出来的黑。
但是,他就是感觉今天晚上这人眼底的情绪更重了。
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得避而不谈,把碗里的东西一扫而空后看了看时间。
主动道:“还有十五分钟流星就该来了,你是要先去休息,还是,还是和我一起。”
段崇明卡壳了一下,本想说让这人去找那个不负责任的老板,转念一想对方现在在这里的原因又换了个问法。
顾惊山眨了下眼,好奇道:“你不问我为什么不回去吗?”
“……为什么。”
话都被对方主动递出来了,段崇明不顺着问才更显奇怪。
“嗯,因为我只负责陪他爬山。”顾惊山道。
就你那水平也有人雇你爬山?段崇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看着顾惊山比夜更深的眼一时有些哽。
他忘了,有些人只是想要一个貌美的挂件。
“虽然我爬山水平不高,但脸长得好,能让人在休息的时候放松身心。”顾惊山直直望着他,轻声道:“放心,我不卖身,只卖脸。”
被压了一下的心脏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痒,段崇明撇过头去,闷声道:“你跟我解释什么,行了,赶紧走吧,待会儿那边就没地儿站了。”
说完他不带停歇地就往外走,很快就甩开顾惊山一大截。
顾惊山站了一会儿,等他的步子慢下来才跟了上去。
嘴角勾起的幅度半分没有落下,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背影心想道:当然得解释,不解释又该炸毛了。
22. 嘎嘎嘎
夜空中银蛇飞舞,一小时能看到上万颗流星。
百年前用版画记录过的美,终于在今天得到了现实的映照。
段崇明的摄影设备放在三脚架上,设定好的模式让他空了双手,只得惊叹于自然的美。
人的眼睛当真是世界上最高级的相机,肉眼捕捉到的闪亮把记忆里贮藏的同类拉出来鞭策,用最豪华、最美丽的一幕深深覆盖。
眼前的景只抓住了顾惊山一分钟,剩下的时间里他目光投向身侧。
深邃的眼眸暗藏着不为人知的情绪,借着夜色的黑和那人的分心,在那张锋芒毕露的脸上进行隐秘的探寻。
过了会儿,顾惊山突然出声道:“你的网友呢。”
他刚才很不凑巧地听到了两人的关系,又是一个忘年交。
“去找他另一个网友了。”段崇明随口道。
顾惊山刚想说话就被冷风直接灌入了喉咙,低低咳了两声,“咳咳——咳——咳——”
段崇明下意识扭头,把手边的水杯递了过去,“喝点热水。”
“谢,咳咳,谢谢。”
顾惊山忍着咳嗽道了句谢,把杯子拿在手上却不见有要喝的迹象。
段崇明默了一瞬,品出了他的几分嫌弃,默不作声地收回了视线,不再理会身边的叮铃哐啷。
顾惊山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没有分毫不好意思地又把水杯还了回去,“多谢。”
段崇明看着他泛红潮湿的眼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才对,心里还记挂着这人方才的嫌弃,便只硬邦邦地回了句:“不用。”
顾惊山全当没看见他的别扭,自顾自道:“有些冷了。”
“……”
“就这么回去倒是可惜了。”
“……”
“要是有个暖手的就好了。”
“……”
顾惊山强忍着笑,一点点抛出个台阶,“你说呢?”
段崇明只和顾惊山的眼睛对上了一瞬,不做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许是不知多少流星从天边滑落的这么久沉,沉默的人才终于松了口:“把手放我兜里。”
顾惊山看了眼那空无一物的口袋,动了动有些不太灵活的手指,顺从把手放进兜里。
里面很暖和,不仅有才离开的手掌留下的余温,更有身体内侧的热量顺着布料传递到顾惊山手上,冻僵的手指重新回温。
少年人的身材壮实,身板硬朗,穿的并不算多。
顾惊山的手张开往前探,还能依稀摸到点不平的凸起,半点不见外道:“身材不错。”
段崇明还没被谁摸过这里,有些奇怪地缩了缩肚子,压着声音道:“你别乱摸。”
自己没有吗?
顾惊山想捏两下,最后却止步于因为外界侵入而生出的绷紧。
只得可惜地按捺住探索的欲望,温声道:“好。”
嘴上应了,手却没说得那么乖,时不时就要来一套手操,动作幅度也不大,只恰恰好从凸起划过一次又一次。
软下来的肌肉就这样被刺激了十来次,委委屈屈地找主人诉苦。
主人忍无可忍地去借了个暖水袋,一把塞进嚷着要暖手的家伙怀里。
硬邦邦道:“摸吧,这个手感更好。”
顾惊山望着手心的暖水袋,有些可惜地张了张手指。
等宇宙的烟花谢幕,两个人回到四目相对的独处。
段崇明慷慨地把自己的大床让了出去,毫无芥蒂地躺在了地铺上。
山上的条件有限,不能指望在这个地方洗个澡。
段崇明把唯一的一桶热水留给了顾惊山,自己摸了根自来水管接了半桶凉水,找了个卫生间简单擦了一下。
顾惊山没带其他衣服,只把外套脱掉,换了条干净的裤子上床。
他难得想起来自己现在住的是别人的帐篷,收拾完后便坐在床边等着帐篷的主人回来。
等人进来,顾惊山本想再说几句,不曾想灯立马被来人关掉,帐篷陷入一片漆黑。
还附带了一句干脆利落的:“睡觉。”
随后便是布料摩挲的声音,或轻或重,充斥在整个空间。
营地的大灯已经关了,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听力反而灵敏了不少。
过了一分钟顾惊山才躺上床,平静地看着乌黑的帐篷顶,一直到耳边的呼吸均匀起来才缓缓闭上眼睛。
半夜因为尿意被憋醒的段崇明全程闭着眼上完的厕所,脑子糊涂,眼神也不好,到了帐篷门口一言不发地就往床上躺,觉得有点冷了才想起来去摸被子。
一扯就把被子的三分之二扯到了自己身上。
和冷空气亲密接触的顾惊山掀起眼帘沉默了许久,坐起身来,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亮仔细审量了一番现在的情况。
二分之一的床和三分之二的被子都被抢走了。
顾惊山无声看了会儿,把冰凉的手往鸠占鹊巢的鹊脖子上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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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敷上的凉让睡着的人不安地动了动,伸手把作乱的东西一把逮住,等冷源离开便想松手。
手掌残留的那点水汽就快没了,顾惊山反手握住,不让滚烫的掌心抽离。
就着这个姿势,顾惊山顿了许久,等手脚都变得冰凉才缓缓低下了头。
晦涩的眼神藏在黑暗中,生出无尽的蠢蠢欲动,所有的选择摆在眼前,几经联想,最后推翻重来。
直到眼睛有些干涩顾惊山才眨了下眼。
给了他的床,他为什么不睡?
被子一掀再一盖,成功容纳下了两个人。
年轻的身体要比所有的制热设备都要来的管用,胸腔那颗沉稳有力的心脏跳动的周期一个接着一个,传递着主人本身的强大和温暖。
如同催眠一般的鼓声极富节奏和韵律,顾惊山侧耳倾听着,没过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身上突然多出的重量让少年抻了抻脖子,闻到一股淡淡的木质香后才慢慢松开眉头,接受了这份突如其来的压力和冰凉。
大亮的天光,帐篷外走动的脚步声,不算小的交谈混杂在一起,赶走了身陷温暖的人所有的瞌睡。
段崇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神朦胧地看了帐篷顶好一会儿,后知后觉地觉得呼吸有点不太顺畅。
好像有什么东西压着他的胸口。
他向下一看,先是看到一个漂亮的发旋。
再往下一瞧,就见到了一个睡美人,呼吸平稳,还没醒过来。
哦,是个人啊。
段崇明把眼睛一闭,混混沌沌地又要睡过去。
等等……
他再把眼睛睁开认真思考了一下,过了好半天才冒出点疑惑,他们怎么睡到一张床上了?
“早。”
惺忪沙哑的嗓音从胸口传来,又让段崇明找回了几分清醒。
顾惊山闭着眼慢慢找着迷失的清醒,一点不尴尬地继续枕着这颗让他清醒的闹钟——
一颗即将撕开胸壁跳出来的心脏,每一声都如雷贯耳。
顾惊山过于自然的沉稳让段崇明有些愕然,脑子里的开机键进行到一半戛然而止。
是不是有点不对?
他没敢动,只是眼珠子不停往下瞟。一时间不经有些感慨,这人的睫毛怎么这么长。
顾惊山慢悠悠地支起身,手撑在一边,乌黑发亮的头发借势下滑,掉落在半空中。
“你昨晚——”
“我不记得了。”
23. 嘎嘎嘎
被打断,顾惊山也没恼,重复道:“不记得了。”
才睡醒的那股慵懒劲遍布在每一处,那双半阖的眼占了六分,剩下的四分则全融进了暗哑的声线。
段崇明压根抵抗不住,头脑发蒙地把身上的被子拢了拢,致力于把自己的所有遮住。
“你不记得,我记得。”顾惊山俯下身去,柔声道:“我记得,你昨晚爬了我的床,还不让我走。”
段崇明缩了缩脖子,大脑一片空白,“那,你,你睡的我的床。”
顾惊山:“嗯,是你的床,但你不是把它让给我了吗?”
段崇明:“那我便睡不得了?”
“睡得,但是,”顾惊山刻意顿了顿,意味深长道:“和我睡,要负责的。”
一次次的相遇,一次次的试探,一次次的大步向前,顾惊山知他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只是不挑破,权当不知。
但,他不允许这份故作不知存在。
顾惊山紧盯着段崇明的眼,缓声道:“我可是第一次和别人睡觉,清白都没了。”
段崇明愕然地张了张唇。
他们,他们昨晚不就清清白白地在一张床上睡了一晚上吗???
顾惊山没再说话,平直的目光看着他,等着他的反应。
“你,”段崇明咽了咽口水,觉得嘴巴干得紧,“你要怎么负责。”
顾惊山温声道:“你把我的第一次都拿走了,以后我就不值钱了。”
“你说,你该怎么负责。”
段崇明还没见过这么会颠倒是非、胡言乱语的人,被他几句话一说,自己硬像是个罪犯。
明明他们什么也没干,就躺在一张床上盖着棉被纯睡了个觉。
段崇明咬了咬下唇,按住眼眸的晃荡,小声提了个建议:“我可以资助你开家酒馆,你自己当老板。”
这世上没有比当老板来钱更快的生意了,有这张脸在,还愁没客户生意不好吗。
顾惊山低声笑了笑,“不行。”
“……送你间酒馆?”
“不行。”
“那折现?”
“不行。”
这不行,那不行,段崇明皱着眉头,“那你想怎么样,难不成真要我养你?”
话音刚落,段崇明就见上方的人眼睛更深一分,蛰伏的欲望缓缓抬头。
一锤定音:“可以。”
早恋,高三,学生……这一切禁词都在顾惊山这里失了效。
只要他想,他可以给这场相遇画下最完美的圆。
也能为被他步步紧逼的人成就一个完美的青春。
绚烂,多彩,不留遗憾。
段崇明仰视着他,心里默念:我觉得不可以。
顾惊山坐了起来,气定神闲的样子让今早这个不伦不类的逼迫又换了个味道。
“你要养我,可以。”他云淡风轻地道:“但,前提是我得满意。”
段崇明愣愣地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我说了,我要求很高的。”顾惊山没理会他的诧异,自顾自道。
段崇明不解道:“你要怎么满意。”
这一早上的经历太过魔幻,不管哪一点都和正常扯不上关系,惊得段崇明半天没缓过劲来。
顾惊山:“你得先追我,让我满意了我才答应你。”
段崇明不解,段崇明大为震撼,这和谈恋爱有什么区别
虽然他心里也有那么一点不可言说的喜欢,但是,这是怎么被牵扯出来的……
怎么就开始倒追模式了呢?
顾惊山眯了下眼,声线有些不太热:“你不愿意?”
平铺直叙的冷调犹如一根绵软的针,柔柔地戳着段崇明的身心。
这人像是秉持着事不过三的原则,在第三次见面以后就踏出了边界线,明目张胆地打着要赖上他的旗子走上前来。
不论是小舟山上的大胆开麦还是这次的相遇,无一例外地让段崇明想看不见都不行。
他已经落入洞底,面临的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就此停手,以后再也不要插手这个人的一切。
二是彻底插手,从今以后渗入这个人生活,谈钱更谈感情。
现在想来,这位少爷鸭之所以单着,怕不是因为眼界太高了。
要钱,也要人的身心。
段崇明出神地看着藏在眼睑下至的那颗痣,对自己面临的怀孕逼婚情景反而多了几分尘埃落定的踏实。
说来奇怪,其实他不喜欢男人。
但偏偏这个没有模糊性别界限的人,却恰到好处地卡在了他的心动点。
雾气终于被吹散,月亮张扬地霸占了整个整个浩瀚的夜空,繁星缀在它的裙摆,拥簇着它成为夜晚唯一的盛大。
顾惊山的心静了下来,从眼底浮上来的灰被风吹散,露出眼眸中最真实的黑。
这是第二次机会。
他再让他选择一次。
“你让我考虑考虑。”
“一分钟。”
“五分钟。”
“三十秒。”
“一分钟。”
顾惊山双手后撑,微侧着头静等。
五十八秒,五十九秒……
段崇明睁开眼,看着帐篷顶,脸热道:“怎么才算追成功。”
顾惊山眼神暗了一瞬,视线缓缓平移至半空中,道:“追到了,自然就算成功。”
得了句白话,段崇明也不恼,偏头去看他,后知后觉道:“……你叫什么。”
两个半生不熟的人不知姓名不知身份,见了几次面,口头上定下了不清不楚、不伦不类的条约。
在这个草台班子上演绎着露水情缘。
对美色的觊觎堂而皇之地把两人扯到了一起,再辅以其他的佐料,一锅乱炖,炖得人昏昏沉沉。
顾惊山低头看着他,把亘古的长夜星河缓缓在他面前展开。
弯了一瞬的眼眸不知是段崇明的错觉还是确有其事。
“顾惊山,月出惊山鸟的惊山。”
这个名字伴随了顾惊山二十五年,却是第一次附带了由来。
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来自于这句诗。
段崇明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多年前学过的诗词换个地方吻了上来,得到截然不同的心悸。
语文书里的那轮月惊了山鸟,他眼前的这轮月却是惊了山川。
嘴唇蠕动了一下,轮到自己段崇明却有些羞于开口,觉得这种官方的介绍做作又客套。
那三个字滚了半天,就是没能顺着出口滚出去。
见他不语,顾惊山微微勾唇,沉声道:“君来诚既晚,不覩崇明初。”
没有抑扬顿挫的激情昂扬,性感的嗓音折了味道,传出一阵昨晚的月桂清香。
“段崇明。”
被叫到的人神情茫然,眨巴了好几下眼睛,喉结一滚,把蹦到嗓子眼的心咽下去。
故作镇定道:“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顾惊山垂下眼,神色自然:“你学生证掉桌上了。”
段崇明向那边一看,桌上那小块反光的卡片正正方方地搁在桌上。
按照计划,他今天应该在下午刷卡进校,去上下午的课来着。
不覩崇明初……段崇明在心里默念了一下这句话,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还有第二种说法。
从小到大,他只知道自己的名字来自于四个字——四海崇明。
四海是段四海的四海。
顾惊山唇角扬起一抹浅笑,从这平淡无奇的“交换姓名”中得到了以往没有的感触。
他并没打算在把自己未来的金主逼太紧,把外套穿上后随手扯下一张抽纸,用油性笔在上面写下一串数字。
他用笔把纸压住,轻睨着床上还缩在被窝里的人,声线微哑:“我先走了。”
段崇明的神情呆滞,看着人出了门才慢半拍地捂住自己的心口。
暗念道:坏了,心跳得好厉害。
等帐篷里最后一点木质香消失,被忽略的别扭一下蹦了出来。
“怎么感觉……我被嫖了?”段崇明喃喃自语道。
莫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被传染了?
段崇明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一进门就遇上了特意等他的皇阿玛。
段四海大马金刀往那一坐,硬是让段崇明找回了几分小时候难以承受的压迫感。
“去哪了。”
“去看流星。”
段四海向他伸了下手,“照片儿呢,我看看。”
段崇明眉心跳了下,他还以为他爸今天鬼上身了,要不然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要揪他小辫子。
知道皇阿玛现在是正常状态,段崇明瞬时少了几分紧张,炫耀道:“我跟你说,这次的规模可要比你以前见到的更壮丽。”
段四海接过包,冷声道:“它壮不壮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最近有些太不像样了。”
段崇明见势不对,连忙后撤到对面坐下,面露乖巧,“爸,生气对身体不好。”
“你去便去了,怎么老是用我当借口。”段四海冷笑了一声:“这学期才开学多久,我就发了五次高烧,腿断了两次,甚至误诊了一次肺癌。”
单亲家庭剩下的唯一一个爸硬是被他玩出花来了。
“这不是为了让你的身份更贴切包工头的形象吗,你一天天都在工地干活,不生点病怎么行。”段崇明言辞凿凿道。
“……”提到这茬段四海顿觉心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他要求穿着包工头的衣服去开家长会。
为了逼真,还特意弄了些泥点子,让身边穿得人模狗样的家长不动声色地往外移动了好几分。
“你还好意思说?”
段四海基本不在外露面,能推的活动全推了,把段崇明最想要的安宁给足了。
没成想,到头来自己的形象被霍霍了个全。
“嗯——”段崇明沉思了会儿,“你的体弱多病正好全了我的孝心不是?”
段崇明说完,没听到他爸的反应,忙不迭往楼上跑。
头也不回道:“爸,我下次注意!”
段四海皮肉不笑地把拖鞋重新穿上,打开相机翻了翻,看着显示屏里密集的星光点点,笑骂道:“臭小子,什么时候才能稳重点。”
段崇明把门关上,一下子扑到了床上,他把头埋在被窝里闷了会儿才去掏手机。
和他爹插科打诨半天,心里的复杂情绪也还是没消散,反而越发重了。
手指轻点着键盘的数字,很快就把口中记下来的十一个阿拉伯数字按了个全。
段崇明垂着眼帘,大拇指在搜索键的上方悬浮。下一秒,手指一滑,从这个界面退了出去。
“烦死了……”
他把身子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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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面躺在床上,只觉得脑子还是发懵。
怎么就跟一个半生不熟地人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虽然你长得美,但是——”
段崇明抿了下唇,喃喃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其实也算是做好事,总比他摊上一个变态要好吧。”
如果故事的终点必须是金主,他勉为其难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被他爸发现了大不了就是抽一顿。
而且,他们也不是畸形的表面关系。都有追求这步了,怎么不算合法的情侣……
段崇明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幻想了两个黑白的小人开启辩论。
头顶犄角的恶魔嚷道:“不行!太草率了,你还没谈过恋爱呢,难道要把自己美好的初恋和这么一个心机深沉的人挂钩吗?”
洁白的天使摸了摸自己头顶的光环,确定它正正方方才道:“可是这个人长得多美啊,错过了你不后悔吗?你别忘了是你对人家那张脸一见钟情的,不然干嘛给人钱啊。”
恶魔:“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美。”
天使:“难道你想看见他和其他人玩这出先追后养?”
恶魔瘪了瘪嘴:“他眼光高着呢,怎么会随随便便再去拉个别人。”
天使:“谁说得准呢,毕竟,他想要来钱快的买卖。”
恶魔:“我可以给他钱啊!”
天使缓缓一笑:“对啊,我们可以给他钱啊,以后还可以对他指手画脚。只要你想,你大可以像许南禾一样,把自己的对象好好养大。能用钱解决的问题算问题吗?”
天使摸了摸恶魔的头,诱惑道:“祛魅最好的方法就是拥有。与其耿耿于怀一辈子,不如抽刀断水。”
恶魔若有所思地点头,赞同道:“你说的有道理!养个人罢了,我有的是钱,千金难买我高兴!”
达成一致的两人一致把目光转向发呆的段崇明,异口同声道:“快去追他!”
……
“海伦那边已经松口了,只要求技术评估到位。”
下位的女人有条不紊地汇报着,“但那边希望我们能放宽计划转交的条件……”
“滴滴——”
猝不及防的一声铃响让会议室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开会期间谁的手机没有静音。
顾惊山蹙了蹙眉,循着声源看见自己发光的手机屏幕。
他把手机拿起看了一眼,眼神柔了一瞬,淡声道:“继续。”
“本部的研究员已经开始教学了,预计在三个月后完成第一阶段的技术交接……”
顾惊山垂下眼,点开那则消息验证,看着那凶狠的小孩儿头像眼里落下一层笑意。
小明。
名字大众,做的事却相当惹眼。
顾惊山把备注改成了“金主”,顺带给对面发了个表情包,刚从秦岩哪里拿的,很热乎。
“滴滴——”
段崇明捂着眼睛,从指缝去看对面给他发了什么。
一看,心就被暴击了。
一个大男人,怎么存这么可爱的表情包。
存就算了,还发出来。
谁要和他亲!
段崇明欲盖弥彰地关掉微信,一头埋进被子,在即将被自己闷死的上一秒猛一抬头,极速摄取着空气。
结实的手掌握着高科技石砖,轻车熟路地打开浏览器,一字一句地输入:
怎么追人。
等段崇明攻略都做了满满五页顾惊山才开完会。
回到办公室,顾惊山放着满桌子的文件没处理,转而拨通了叶非白的电话。
开门见山道:“帮我准备一份包养合同。”
对面沉默了许久,“根据《民法典》第一百四十三条第三款和第一百五十三条第二款的规定,违背公序良俗的民事法律行为无效。”
“不需要有效。”顾惊山道。
叶非白把咖啡机的开关打开,把杯子放在下边接着,听到这话挑了下眉:“他还是个学生。”
从路过那个亭子再到后面天文台的遥遥相望,叶非白并不意外顾惊山会对那个人感兴趣。
当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叶非白对顾惊山的喜好也算是有了一些了解。
不爱循规蹈矩关在笼子的困兽,尤为钟情活在规则之外的东西。
总之,就是要不同寻常。
仅是两面之缘,叶非白都看见了少年的野性,更别提那双眼又是如此的出彩。
皮囊下的内里怎样吸引着顾惊山这个人叶非白不得而知,原以为只不过是一时的兴趣,但就现在来看,应当不简单。
“成年了。”
叶非白:“……”
出于最基本人道主义,叶非白多嘴了一句:“他还是个学生,你收着点。”
叶非白知道顾惊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没有修所谓的清规戒律,这些年身边没有留人也只是因为不感兴趣。
不管是脸还是其他,都没看上眼。
顾惊山嘴角上扬的弧度没有变,只是眼神多出几分审量和回忆:“嗯,我有数。”
鸡同鸭讲,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若真有数,也干不出这种“诱骗”的勾当。
要是别人,叶非白少不得举着正义的旗帜痛批一番这要当禽兽的人。
叶非白:“你是包养方?”
“不是。”
“……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