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下山：我不当赘婿》 第1290章 破阵子·大仙之所长 林曼卿站在那仿若虚幻的天门之前，抬眸望向那模糊虚空之中隐隐流转的奇异光芒，心中明白，要突破眼前这由九名天都弟子所结的法阵，绝非易事。她深吸一口气，周身灵力微微涌动。 “阿西、多吉，你们主攻前方，阿东控制节奏，注意不要莽撞硬冲，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殷莺、戴婷，施展墨子五行术，扰乱他们的阵法运行，让其灵力运转出现破绽；黄大山、白荆荆，你们从两侧迂回，出其不意，伺机而动。” 林曼卿迅速下达指令，声音沉稳而坚定，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众人领命，周身灵力瞬间爆发，朝着那神秘的阵法冲去。 “夫人，可要老妇出一把力？”达瓦坐在板车上，面色祥和，目光里依然透着那么慈爱，仿佛在她眼里只有爱，而眼前的一切，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都是她的孩子。 林曼卿她知道达瓦是个神奇的人，笑了笑说：“达瓦大姐，现在还没到您出手的时候呢！” 达瓦便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仿佛在看孩子们即将开始的表演。 阿西和多吉仰天咆哮，周身妖力澎湃汹涌。阿西身上的五彩神光愈发耀眼夺目，多吉的幽蓝色妖光也与之相互呼应，交相辉映。它们如两道划破天际的闪电，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阵法的前方，每一次扑击都带着强大的冲击力，地面在它们的脚下纷纷龟裂，一道道裂痕如蛛网般迅速蔓延。 殷莺和戴婷则施展出墨子五行术，两人心意相通，配合默契。殷莺手中的玄机弩闪烁着墨色灵力，弩箭如灵动的游蛇，带着五行之力朝着阵法射去；戴婷手中的鱼肠剑在五行灵力的包裹下，剑身仿若有了生命，时而化作一道流光，时而隐匿于虚空之中，试图扰乱阵法运行的节奏。 黄大山挥舞着万年貂尾，貂尾上的灵力光芒闪烁，每一根毛发都蕴含着强大的妖力。他与白荆荆身形如鬼魅般，从两侧迂回进入阵法。白荆荆的尖刺闪烁着寒光，如同一把把利刃，随时准备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林曼卿手持火凤钗，轻轻一划，一道炽热的火焰瞬间燃起。火焰在空中盘旋飞舞，化作一只栩栩如生的火凤，带着无尽的高温和强大的力量，朝着阵法冲去。火凤所到之处，空气都被点燃，发出“滋滋”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这火焰的不凡。 然而，天都弟子的阵法岂是如此容易被攻破的。只见云鹤在阵法中心，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快速结印。刹那间，阵法瞬间发生变化，原本模糊的虚空变得更加虚幻莫测，无数道剑气从四面八方射出，如雨点般密集。这些剑气带着凌厉的气息，切割着周围的空间，发出“嗡嗡”的声响，让人不寒而栗。 阿西和多吉在剑气的攻击下，身上出现了一道道伤口，鲜血直流，染红了周围的土地。但它们毫不退缩，依旧奋力抵抗着。阿西喷出熊熊火焰，试图抵挡剑气的攻击，火焰与剑气碰撞，发出耀眼的光芒和剧烈的爆炸声；多吉则以极快的速度穿梭在剑气之间，寻找着攻击的机会，它的身影如同一道蓝色的幻影，让人难以捉摸。 殷莺和戴婷也陷入了困境。五行灵力在阵法的干扰下，变得紊乱不堪。她们的攻击被阵法轻易地化解，而阵法的反击却让她们应接不暇。一道道灵力冲击朝着她们袭来，她们只能不断地施展防御之术，勉强抵挡。殷莺的脸色变得苍白，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戴婷的双手也微微颤抖，手中的鱼肠剑光芒黯淡。 黄大山和白荆荆虽在两翼，却很快被阵法包围，在阵中迷失了方向，周围的景象不断变幻，让他们难以辨别真伪。无数道冰棱从地下刺出，朝着他们射去。黄大山连忙用貂尾抵挡，貂尾与冰棱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白荆荆则竖起尖刺，试图将冰棱挡下。但冰棱的数量太多，他们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林曼卿再次挥动手中的火凤钗，火凤的力量变得更加强大。火凤在空中盘旋一圈后，猛地冲向阵法的中心。与此同时，林曼卿取出紫云如意，轻轻一挥，紫云如意上立刻挥洒出紫气流云。紫气流云如同一道屏障，将众人笼罩其中，抵挡着阵法的攻击。紫气流云不断变幻着形状，时而如山峰般巍峨，时而如河流般灵动，巧妙地化解着阵法的一次次攻击。 云鹤在阵法中看见，惊道：“咦，天巫紫云！她竟然是天巫传人！” “哼，五师兄，这下你信了吧，他们不是巫就是妖，修的根本不是仙道！”洛青愤然道。 于卿卿说：“天巫也不过如此，不过是仗着两只上古大妖，只要把盘瓠和天狼拿下，其余人不足惧。师兄，变阵吧！” 云鹤微微皱眉，但还是点了点头，毕竟战斗时容不得半点犹疑。 “九易！八转！”云鹤大喝一声，指挥阵型变动。 九宫格局瞬间发生了变化，阵法中的空间仿佛被扭曲，时间也变得混乱起来。众人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尽的迷宫之中，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找到出口。周围的景象不断变化，时而出现万丈深渊，时而出现熊熊火海，让人防不胜防。 林曼卿感受到了阵法的强大压力，但她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畏惧。她深知，越是在这种关键时刻，越要保持冷静。她集中精神，仔细观察着阵法的变化，试图找到其中的规律。她的目光在阵法中来回扫视，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她发现，阵法的变化似乎与星辰的运转有着某种微妙的联系。每当星辰的位置发生变化时，阵法也会随之改变。 “阿东阿西，向左冲！” “多吉，向右上！” “荆荆，配合多吉向上，入惊门！” “殷莺，入休门！戴婷，入开门！” 与此同时，林曼卿左手挥动火凤钗，划出一条惊天火线，一只火凤从天而降，冲向死门。 她的右手控制紫云如意，洒下天巫紫云，护在他们周围，防止他们被阵中剑气所伤。 黄大山等了半天没听到自己的名字，急道：“我呢？” “你等一下，自有你的任务。”林曼卿道。 黄大山便只能等着，眼睁睁看着白荆荆和其他人冲锋陷阵，急得抓耳挠腮，身上的毛都炸起来，尾巴立得像一根棍子。 忽听林曼卿道：“阵眼出现了！” 便见前方漫天剑气之中，出现一个虚无之眼，仿佛太极图中的阴阳鱼在转动。 “大山！” “在！”黄大山激动地应着，“终于轮到我了吗？” “破阵眼！”林曼卿大声道。 “怎么破？” “用你最擅长的！” “啊？” 黄大山愣了一下，想了半天，才转过身，屁股对着那阵眼处，噗地放了一个屁。 第1291章 回头已无归路 一团浓烈的带着刺鼻气味的黄烟，以极快的速度，带着尾气，如发射的炮弹，冲进了阵眼之中。 砰！ 一声巨响。 瞬间黄烟弥漫，臭气熏天。 天都弟子都是仙家之身，在这纯洁的仙域里，哪里受得了这气味。 所谓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阵型一下子大乱。 林曼卿叫一声：“冲！” 阿西和多吉一声暴吼，身躯再次变大数倍。两头巨兽在阵中左冲右突。 眼看着大阵就要被冲破。 云鹤大喝一声：“九宫缩！八门移！三奇退一，六仪遁四，两仪微尘！” 便见大阵再变，九人瞬间移位，原本的八门消失了，阵眼也随之不见，周围虚虚渺渺，如布满微尘的原初世界。 阿西和多吉一下子扑了空，在虚空里暴怒乱吼。殷莺和戴婷的攻击也如石沉大海。 可是虚空里凝聚的杀气却越来越浓烈。 林曼卿心中一惊，知道阵法已变，刚才的破阵战术只差了一点，终究功亏一篑。 不过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是天都九位仙人布阵，若是被黄大山一个屁给崩了，那不是成了笑话。 而且她也明白，五师兄云鹤是对他们手下留情了。刚才的阵法，威力是大，变化也繁复，但杀气不足。若是换个人来指挥，绝不会这般之困而不杀。 如今杀气越来越浓，她知道，法阵更猛烈的攻击要到来了。 “大家小心！” 她手中如意急挥，成片成片的天巫紫云流荡而出，在他们周围形成了厚厚的云团。 云团刚刚将众人护住，便听虚空中一声雷响。 两仪微尘阵已经发动。 无数闪电亮起，交织成一张电网，朝他们袭来，却被天巫紫云挡住。 “好险！” 林曼卿暗道一声，然后仔细观察阵型。 黄大山道：“夫人，快把那阵眼逼出来，我再放他一屁！” 林曼卿笑道：“你的屁只能用一回，再用就不灵了！” 黄大山吹胡子瞪眼，表示不服。他对自己刚才那一屁深为得意。 一屁差点崩破了天都九仙结阵，无论如何，这个牛，够他吹上几百年了。 闪电慢慢隐去。 林曼卿知道，这是不可多得的时机，便指挥众人再次发起攻击。 阿西和多吉从阴阳两极的位置发起冲击，试图打破阴阳的平衡；殷莺和戴婷则运用五行灵力，干扰阵中阴阳之力的流转；黄大山和白荆荆从八卦的边缘切入，寻找破绽。 林曼卿自己手持火凤钗和紫云如意，在一旁辅助众人，用火凤的力量牵制两仪尘力，用天巫紫云保护其他人，免受攻击伤害。 云鹤迅速调整阵法，两仪微尘阵中，微尘弥漫，两仪之力相互交织，隐藏着无数的攻击手段，让人防不胜防。 “师兄，还在等什么，快发动杀阵吧！”洛青急道。 “是啊师兄，对这些妖类，不值得同情！”于卿卿也说。 “五师兄，慈不掌兵！两军对阵，不能犹豫不决。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人的伤害！”洪慕云道。 云鹤听完，看向杜青灰和唐婧徽。 杜青灰和唐婧徽也十分无奈，此时已经别无选择。 云鹤叹了一口气，道：“好吧，那就变阵！” 其余八人一听，有的无奈，有的振奋，但既然云鹤发令，便默契地展开了身形，从两仪微尘中现出身来。 九人犹如九座大山，高举各自的法器，霎那间，两仪中，杀气弥漫，天地为之色变。 远处观战的姜子丰看得面容激动，道：“要发动了！要发动了！九位师兄同时在两仪微尘中发动致命一击，这些人，必将被轰杀成渣！” 他身边的姜平和姜成却不发一言。 姜子丰看了他们一眼：“平伯、成伯，若是你们在阵中，可能逃过此劫？” “哼！”姜平冷冷地说，“我们根本不可能被困入阵中！” 姜子丰一愣，想想也是，真正的高手，怎么会被困入阵中呢！ 连四师兄都被他们杀了，其他师兄弟又怎么会是平伯成伯的对手，若真打起来，在他们布阵之前，就被杀了！ 想到这里，姜子丰心头一松，为自己身边多了这样强大的两位护法而感到欣慰。 那边九人变阵已毕，九件法器发出九道神光，向上在空中交织，交织处形成一团耀眼如太阳的光芒。 与此同时，两仪微尘中雷声大作，许多闪电如灵蛇窜出，也钻进了那日光里。 接着，一道极其耀眼的白光对着大阵中央落下来。 林曼卿大喝一声：“来得好！等的就是你们现身！” 手中火凤钗向上一撩，一只朱雀迎着那白光向上飞去。 但刚和那白光碰上，朱雀便如纸鹤投入烈火，瞬间消散。 而此时，林曼卿的另一只手，翻转紫云如意，如意头上镶嵌着的那一块小小的五色石瞬间放出五色神光，向上射出，与落下来的白光迎头相撞。 神光与白光相撞，竟然不散不灭，相持在空中。 云鹤心中一惊，这五色神光非同寻常，不是一般宝物能放出。 “这是……” 他隐隐想到了什么，但心中不敢确定，而此时也来不及想更多，因为在那神光与白光相交处，竟然出现了一团五色云霓，挡住了他们全力一击的白光。 而神光向四周溅落，竟然也凝固起来，变成五色的土，疯狂生长，在他们身边，将九人完全隔离开来。 “息壤！” 洪慕云、乐延平等人纷纷惊呼出声。 云鹤其实刚才已经想到了，但在此时真地见到息壤，还是感到震撼不已。 这可是女娲补天之物啊！ 东西两昆仑在第一次神魔大战中分裂，在第二次神魔大战后合并，将两昆仑合起来的，也是这息壤。 只是他想不通，为何林曼卿手里会有息壤？ 而她一个世间女子，又是如何掌握这息壤的使用方法的？ 息壤不断地生长，堆积如山。它的出现，阻断了阵法的移位，让法阵的运行变得迟缓起来。云鹤等人试图再次调动阵法的力量，但息壤的力量太过强大，他们的努力都化为泡影。息壤的力量与阵法的力量相互抗衡，使得阵法中的灵力变得紊乱不堪。 眼看着法阵已经失效，云鹤长叹一声：“罢了！” 便收起了阵法。 九人重新回到天门下。 而此时，林曼卿带着她的战将，裹在天巫紫云之中，飘然到了天门之后。 在那天门石柱的背面，也有一副对联： 莫回头，回头已无归路，从此只在高寒处； 当放眼，放眼自有通途，而今长做天上人。 第1292章 你根本不配啊 林曼卿回头抱拳道：“五师兄，承让了！” 云鹤微微闭上双眼，叹息道：“你走吧。” “五师兄！”洛青大急，“真的就这样放他们过去？” 除了杜青灰和唐婧徽，其他人也都有些愤愤然不甘心，只是赌阵输了，却也无话可说。 云鹤道：“不放又怎样？我们九人联手都拦不住她，怎还有脸死缠烂打？” “她……” 洛青心里不爽，她认定了四师兄曾忆之是被林曼卿所杀，面对仇人，就这样放过去，实在心有不甘。但是她也明白，仙人重诺，既然刚才五师兄亲口答应了，便不能再反悔。 而且对于林曼卿刚才破阵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她的确是服气的。整个过程里，林曼卿一直隐忍不发，直到最后时刻，阵法最强一击发动，此时阵法运转也停止，而林曼卿就是利用这转瞬即逝的时机，以五色神光破阵。 天门之中陷入了沉默。 这时候，车轮的声音响起，刚才一直在观战的达瓦，拉着板车穿过了天门。 “站住！”洛青突然喝道，“你们不能把四师兄带走！” 原来不知何时，达瓦已经将曾忆之放在了板车上。 云鹤也沉声道：“林曼卿，士可杀不可辱，四师兄已经死了，你还要带走尸身做什么？” 林曼卿笑道：“谁说他死了？” “什么？”众天都弟子都大惊，“莫非四师兄没死？” “他还有一缕残魂，附着在音符上，留在神宫之内。我虽略通音律，可惜这音符却是他的至爱之音，我无法解开。”林曼卿道。 “至爱之音……”洛青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失落，“我知道了，那是给三师姐的。四师兄心中，只有三师姐一个人。” “三师姐？”林曼卿微微点头，“看来只有找到三师姐，才能救活四师兄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云鹤等人终于发现了不对，林曼卿的表现完全不像是凶手。 黄大山冷笑道：“果然是强者才有话语权啊！你们现在要问怎么回事了？刚才怎么不听我们解释呢？” 天都众仙被怼得无话可说，但现在四师兄的生死事大，哪里顾得上自己的脸面。 也不怪黄大山心里有气，他刚才几经生死，关键时放了好几个屁，才勉强躲过死劫，身上的毛都烧掉了不少。 他正要继续骂几句解气，却被林曼卿挥手阻止了。 林曼卿便将曾忆之来天路阻拦，和她进行了一场音律比斗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最后道：“四师兄回去后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是二八神人把他送来的，可惜神人来去匆匆，没有说清楚谁是凶手。但我想，天都内部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云鹤等人听得将信将疑，可林曼卿已经闯过了天门阵，作为赢家，完全没有说谎的必要。 就在众人都疑惑的时候，一个声音传来：“不要相信她的话！” 却见姜子丰驾云而来，身后跟着两个中年人，怀中抱剑，表情冷漠而傲慢。 “十五师兄，你来得正好！你刚才说亲眼看见林曼卿杀了四师兄，对不对？”洛青道。 “老十五，究竟是怎么回事？”于卿卿也问。 姜子丰道：“这有什么好说的？我们是同门师兄弟，你们不相信我，难道相信一个外人？” “我们当然愿意相信你，但事关四师兄的生死，我们不得不谨慎一些，若其中有什么误会，大家说开了最好。”云鹤说道。 “误会？”姜子丰冷笑起来，“她带着一群妖魔来闯天都，十万阴兵就在下面，天下玄门道众为了解天都之围，正在下方厮杀，此刻不知又死了多少人，你们跟我说误会？四师兄的尸身就躺在这里，你们跟我说误会？” 这番话大义凛然，说得天都众人一时无语，心中略生出愧意。当初姜子丰想取代大师兄，他们都不支持，但现在，危机发生，却好像只有姜子丰挺身在前。 “老十五，她说四师兄还活着，你怎么说？”边子远问道。 “还活着？不可能！”姜子丰下意识地否定了这个说法。 他的态度让在场的天都仙人心中一寒，刚刚升起的对他的好感顿时消散。 姜子丰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纠正，道：“我当然希望四师兄还活着，但我亲眼看着四师兄被腰斩，如何还能活着？定是她骗你们的鬼话！” 林曼卿突然呵呵笑起来。 “你笑什么？”姜子丰怒道。 林曼卿看着他摇头：“我原本以为，你是个强大的对手，姜氏既然能选你做血脉传人，而你又想取代大师兄，接掌天都之位，那么无论修为还是智慧，都应该是上上之选。可没想到，你不但品性不佳，资质也极其愚笨。我若早知你是这样的人，我就不会兴师动众而来了，因为你根本不配啊！” 这话看似轻飘飘的，其实说得很重了。 天都众仙听见林曼卿如此讽刺贬低自己的同门师弟，心中不满之余，竟不知为何有那么一丝莫名的快感。 不过毕竟是同门，所谓内部矛盾内部解决，对外时，必须放下内部斗争，一致对外，这是任何一个种族和群体生存的必要原则。谁违背这个原则，必将受到族群的排斥和驱赶。 林曼卿侮辱姜子丰，等于在侮辱天都，因此众人皆不忿。 于卿卿怒道：“林曼卿，你不要转移话题，四师兄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云鹤沉声道：“你已经闯过天门，我们也答应不再拦阻，你没有必要说假话。我只想知道一个真相。” 林曼卿说：“真相如何，我并不知道。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至于他——” 她一指姜子丰，“他说的话是不是真话，很容易验证，他不是亲眼看见我杀了四师兄吗？你们就问问他，我用的是什么法器，怎么杀的四师兄。四师兄人就在这里，伤口一验便知。” 姜子丰立刻紧张起来，看见众师兄的目光投来，知道如果顺着林曼卿的话题去辩解，就落入了圈套，谎言是很容易戳穿的。 刚才林曼卿的话对他的侮辱极大，他心中正怒，趁着这怒气，他干脆把心一横，道：“哼，好一个恶人先告状！你杀人在先，诽谤在后，我岂能容你！平伯、成伯，给我杀了她！” 姜平和姜成便站出来，依旧双手抱剑，一脸冷漠，仿佛在他们眼里，面前的都已是死人。 林曼卿微微皱了皱眉，因为她从这两人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杀意。 “夫人！”殷莺和戴婷立刻挡在了她前面。 “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让开。”林曼卿说。 殷莺和戴婷知道林曼卿这么说，必然是真的，只能无奈让开，只恨自己修为不够，不能替夫人分忧。 就在这时，忽听坐在板车上的达瓦开口说道： “夫人，我一路跟来，无尺寸之功，这两个人，不如就交给我吧。” 第1293章 女人与蛇 所有人都有些吃惊地看着达瓦。 在他们眼里，这只是一个老妇人，连走路都吃力，需要坐在板车上，靠一条狗拉着前进。 当然，这条狗能化身天狼，说明这个女人绝不简单。可是当人们看见她时，还是无法和强大的战斗力联系起来。 她的脸上永远露着和蔼慈祥的笑容。她的眼睛是那样的清澈，好像雨后初晴的天空，没有半点杂质。她的目光亲切而充满着爱的宽恕，仿佛在她眼里，无论人还是狗还是路边的石头，都是她的孩子。 林曼卿在微微讶异之后，轻轻点了点头：“好，那就有劳了。” “多吉，安静！”达瓦安抚着有些焦躁的跃跃欲试的狗。 板车缓缓压着路面，移动到前面，停下来，等待姜平和姜成。 姜子丰哈哈大笑：“林曼卿，你刚才还笑我，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竟然让一个老太婆出来替你受死！你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吗？谁也替代不了，你今天必死无疑！” 姜平与姜成稳步向前，每一步都带着十足的压迫感，目光如冰刀般锁定达瓦。他们上下打量着这位老妇人，在确定她身上没有任何隐藏的威胁之后，脸上写满了不屑，甚至连剑都懒得拔出。 姜子丰等了半天也没见两人出手，急吼道：“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杀了她！” 他的声音如催命符，在空旷的天门上空回荡。 姜平与姜成这才缓缓抽出剑，剑身与剑鞘摩擦，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剑一出鞘，寒光闪烁，凛冽的剑气顿时四溢开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这剑气切割得丝丝作响，地面上的沙石也被这股剑气卷动，纷纷扬扬地飞舞起来。 正当人们猜测老妇将如何应对的时候，一直静静盘在车轮上的两条蛇动了。 刹那间，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被唤醒，两条蛇神现出真身。 九头那伽身躯庞大得超乎想象，宛如一座移动的小山，九个头颅高高扬起，每一个头颅都吞吐着鲜红的信子，信子上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古老而神秘的诅咒。 千头舍沙更是惊人，密密麻麻的头颅层层叠叠，宛如一片涌动的黑色海洋，每一个头颅都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仿佛来自无尽的黑暗深渊。 它们的出现，瞬间让整个战场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而压抑，空气仿佛都变得黏稠起来，让人呼吸都倍感困难。 “这是……蛇神那伽！” “千头舍沙？！这东西竟然还活着！” 有见识的人已经认出来，心中大为震惊。 姜平与姜成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脸色微微一变。但多年的战斗经验让他们迅速镇定下来，多年的生死历练让他们的心境如同磐石般坚定。两人对视一眼，那眼神中传递着只有他们能懂的默契。他们默契地挥舞着手中的剑，朝着那伽和舍沙攻去。他们的剑法凌厉，剑影闪烁，每一剑都带着强大的力量，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噗！ 随着一蓬血雨，一个蛇头落下来。 人们抬眼望去，但见千头舍沙的头依旧密密麻麻，如涌动的海浪，根本看不出少了一个。 噗！ 这一次是那伽的头落下。 那伽只有九个头，掉下一个，看上去就很明显了。只是，这头刚落下来，它那脖子就迅速伸长，断颈处又长出了新的头颅。 “竟然杀不死！”众人皆惊。 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姜平与姜成虽然剑法高超，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深厚的功力，但面对这两个拥有无尽再生能力的蛇神，渐渐感到力不从心。无论他们斩断那伽和舍沙多少个头，新的头颅总是在瞬间重新生长出来。而且生长出来的头颅更加凶猛，攻击也更加凌厉，仿佛带着一种被激怒后的疯狂。 姜平与姜成互相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焦虑，但随之，他们露出了默契的微笑。 因为他们有必杀的绝技——双剑合璧。 两人的身影瞬间重叠，周身的灵力疯狂涌动，形成一个巨大的灵力漩涡。乱飞两人一剑向左，一剑向右，两剑交叉，合二为一，剑气所出，如一把巨大的剪刀。这把剪刀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的力量，光芒中似乎还夹杂着丝丝雷电，噼里啪啦地作响。 就在这时，一直平静地看着战斗的达瓦突然出声。 她的声音柔和而坚定，如同春日里的微风，却又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孩子们，兄弟应如手足，爱是力量的源泉，爱你，爱你的手足，爱所有的人……” 这声音如同洪钟般在战场上回荡，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一种特殊的魔力，深入到每个人的心里，血液里，让人觉得温暖。 随着达瓦的声音响起，那伽和舍沙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指引。它们不再各自为战，而是缓缓地交缠在一起。它们的身体越缠越紧，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它们的鳞片相互摩擦，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在奏响一曲胜利的乐章。 当姜平与姜成的双剑合璧攻击到来时，剑气剪碎虚空，却没能剪碎那交缠在一起的蛇身。 接着，无数的头颅一起扭动，将那合璧的双剑紧紧绞住。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蕴含着强大力量的双剑竟被生生绞碎，化作无数碎片散落一地。金属的碎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纷纷扬扬地落下，宛如一场金属的雨。 姜平与姜成同时噗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鲜血喷在手中的断剑上，两人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情，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们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天空暗了下来，无数蛇头并排在天上，如浓密的乌云。其中两个蛇头，也不知是谁的头，一口一个，将姜平和姜成吞了下去。 姜子丰看得目瞪口呆，当那无数蛇头面对他的时候，他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 第1294章 隔山打仙 在那一刻，姜子丰甚至忘记了抵抗。 虽然抵抗没有什么用，连姜平姜成都被大蛇吞了。但像他现在这样瘫软在地上，却实在有失天都弟子的身份。 就连洛青等人看了，都不免皱眉。 当然，此时人们的注意力还被两条大蛇吸引着。 九位天都弟子心头震惊的同时，也不免有些懊恼和惭愧。刚才还觉得林曼卿能冲破他们的法阵是一时侥幸，若他们早知她手中有那样厉害的上古神器，不轻敌，不暴露阵型弱点和自身位置，也不至于被林曼卿用息壤隔绝法阵内的联络，从而轻松破阵。 可是现在看到这两条大蛇，才知道人家刚才还隐藏了实力呢。若一开始就让两条大蛇出来冲阵，不用林曼卿出手，那伽、舍沙，加上盘瓠、天狼，两蛇两狗，四只上古神妖，他们就拦不住。 云鹤心里有一些犹豫。他从一开始就不想与林曼卿为敌，所以刚才结阵的时候，他作为指挥，也没有上来就使用杀招。如果他决然一拼，那林曼卿就算能破阵，也不会这么轻松，至少如黄大山、殷莺等人，要想一个都不受伤，怕是不可能。 但现在，姜子丰眼看就要丧身蛇口之下，他不知道该不该出手去救。虽然出手也未必能救回来，但毕竟是同门师弟。 而且云鹤也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刚才姜平姜成最后出手的那一剑，是他所见过的除了二师兄外最强势凛厉的剑法。 他还没机会检查四师兄的伤，但能把四师兄拦腰斩断的，也只有这样的剑气了。 林曼卿队伍里的人都已经出过手，明显没有哪个人是符合的。 但这些都只是猜测，并无证据支撑。在一切未有定论之前，姜子丰还是他的师弟。师弟有难，师兄不出手，肯定说不过去。 而且如果姜子丰死于蛇腹，便是死无对证了。 四师兄究竟怎么死的，大师兄去了哪里，这些还要问姜子丰。 因此，云鹤便要出手阻拦，哪怕拼着自己葬身蛇口，也必须把姜子丰救下来。 就在这时，忽听达瓦说：“孩子啊，回来吧！” 两条大蛇忽然就收了凶性，身体急剧缩小，又变回了两条小蛇，游到达瓦的身上，仿佛孩子在向母亲撒娇。 天都弟子们同时松了一口气。 可是，一道火光亮起，林曼卿手中的火凤钗划过一条细细的赤色火线，从姜子丰的颈间绕过。 林曼卿手握金钗，往回轻轻一拽，那火线就收紧了。只要她意念一动，立刻就可以摘下姜子丰的头颅。 天都众人皆大惊。 “弟妹，不可！”云鹤道。 林曼卿笑道：“五师兄，事情的真相你还没看明白吗？四师兄就是他杀的！” “不！不是我！”姜子丰大叫着，突觉喉咙火辣辣的疼，便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 看着他懦弱的样子，云鹤不禁摇头。 “弟妹，他毕竟是我们师弟，若四师兄真是他杀的，我就亲手宰了他，请弟妹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弄清真相！” 林曼卿点头道：“好，五师兄，看在沐尘的份上，我给你这个面子。” 她一挥手，收了手中金钗，连同绕在姜子丰脖子上的赤色火线也消失了。 姜子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发现完好无损，这才放下心来。可是当他看到一众天都师兄妹的目光，尤其是五师兄云鹤的脸色，心中咯噔一下。 “姜子丰，你说，四师兄究竟是怎么死的？”云鹤厉声喝道。 姜子丰一凛，抬手指着林曼卿，忽然一道剑气飞来，刺透了他的肩胛骨。他唉哟一声惨叫，捂着肩膀，抬头看去，正碰上了十六师妹洛青那如刀一般的目光。 洛青和他差不多时候进师门，两人关系算不错，所以姜子丰说的话，洛青一开始最不怀疑。她又爱慕四师兄，伤心愤怒之余，不及细思，就下来找林曼卿报仇。但她只是脾气急，却并不笨，若到现在还以为林曼卿是凶兽，那也不配做天都弟子了。 “师妹，你……你干什么？”姜子丰一边后退一边说。 “姜子丰，你再敢胡说一个字，我立刻杀了你！”洛青面色铁青，满身杀气，手中剑指着姜子丰的咽喉。 “我说了不是我杀的！”姜子丰大声道。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杀的，你若有那个本事，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洛青冷冷地说，“我要知道的是真相！你们为什么要杀四师兄？为什么要嫁祸给别人？” “我……”姜子丰还想否认，但也知道否认是没有用的，这时候有两个选择，要么把责任担下来，要么全都推到老祖身上。 他最终把心一横，冷笑道：“好好好！既然你们都认为我是凶手，那还问什么？没错，是我下的命令，让姜平姜成杀了四师兄，你们满意了吧？杀了我吧！动手啊！” 姜子丰也豁出去了。 姜平和姜成死了，他失去了身边的依傍，这时候唯一能救他的只有老祖高傒。但他若表现得软弱一点，只怕高傒来了也不会救他。 “好啊，你终于承认了！”洛青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无比的愤怒和心痛，“我杀了你！” 说罢手中剑一挺，眼看就要穿透姜子丰的咽喉。 忽然，虚空里出现一只手，手指轻轻捏住了洛青的剑。那剑尖就停留在姜子丰喉咙外半寸处，再难进分毫。 接着，那手指轻轻一弹，洛青手中的剑就飞了出去，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众人大惊，个个法宝出手。 但那只手已经消失不见。 只听虚空里传来几声大笑：“哈哈哈哈，云阳子不但治教无方，连收的徒弟也都是废物，九人联手，都挡不住几只妖兽！我看云阳子还有什么脸做这个掌教！” 便见远处虚无的天空出现一个巨大的虚影，仿佛有人用投影仪向天空投射的画面。 画面中的人，正是高傒，占据了小半个天空。 虽然只是虚影，却也有令人难以承受的压迫感。 林曼卿看着那虚影皱起了眉头。 她从未敢低估高傒的实力，但这种以神念投影带来强大压迫的感觉，还是超出了她的估计。 第1295章 封神书 “老祖，救我！” 姜子丰看见高傒出现，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高傒看着他微微点头：“你虽本事差了点，但总算骨头还硬，没有给我姜氏丢脸。放心吧，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姜子丰终于放下了心来。 “高傒老贼！”洛青大声骂道，“你杀我师兄，乱我天都，是何居心？” “哼！我不过是替天都清理叛徒和无能之辈！”高傒冷笑道，“云阳子收了你们这帮废物，还有李沐尘那个逆种，逆天道而立，收魔养妖，反上天都，是为天下祸乱之根！” 说着又哈哈大笑起来。 林曼卿手中金钗一动，那道细细的火线再次出现，绕在了姜子丰的颈间。 “高傒，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保住他！” 远处天空上的高傒的虚影并没有动，但眼前的虚空里再次出现那只神秘莫测的手。 可是这一次，所有人都有了准备，不仅是林曼卿，她身边的人，还有九位天都弟子，全都出手了。 一时间，法宝乱飞，将那只神秘手所在的虚空打碎。 那只手也随之消失。 接着，众人便围成了一个圈，把姜子丰围在中间，法力震动，周围的虚空立起了一片看不见的法力屏障。 高傒就算再强，要救姜子丰，也要先突破这道法力屏障，而林曼卿只要手一动，就可以取姜子丰的性命。 林曼卿并没有急着动手。 因为她知道，姜子丰不过是个傀儡，死了就没有任何价值了。她也不相信杀四师兄这种事，是姜子丰一个人能做主的。罪魁祸首是高傒，而高傒既然摆明了要保住姜子丰，说明姜子丰对姜氏这一脉很重要。 林曼卿看着高傒的虚影，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姜子丰是你掌控天都的棋子，对吗？” 高傒没有说话。 林曼卿又说：“如果他死了，你的雄心伟业只怕都要付诸东流了吧？上古八姓……呵呵，那些老家伙们一定在天上看着吧！” 她仰头看向天空深处，太阳正从中天经过，在太阳的旁边，仿佛还有一个太阳。 “那七家一定在等着这一刻吧！”林曼卿手中金钗微动，将姜子丰脖子上的火线拉紧。 “你敢！”高傒威胁道。 “我有什么不敢的？”林曼卿笑道，“我连天路都来闯了，这邪魔的名也背了，你猜我敢不敢杀一个姜氏的低能小儿？” 姜子丰听得又羞又怒，一张脸胀得通红，胸膛剧烈起伏，双拳紧握，体内真气澎湃，可是颈间那火线时刻牵引着他的性命，让他一丝都动弹不得。 “你想怎么样？”高傒道。 “把我两个弟弟放了，还有大师兄。”林曼卿说。 云鹤等人一愣，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此刻听到大师兄在高傒手里，还是惊怒不已。 高傒冷冷地说：“有本事自己来救。” 林曼卿一把揪过姜子丰：“看来你不是很在乎他的生死！” 姜子丰大惊：“老祖！老祖救我！老祖救我……” 林曼卿有些厌恶地说：“你少喊两声吧，你这样很有失姜氏血脉的尊贵，你的老祖可能就不喜欢你了。” 姜子丰连忙闭上了嘴巴。 高傒看着姜子丰，脸色微变，冷哼一声，忽然一伸手，从虚空里抓了一个人出来。 “老十七！” “师妹！” “晚晴！” 天都弟子纷纷叫出声。 林曼卿也是吃惊，没想到向晚晴已经落入了高傒的手里。 她知道林云严谨以及大师兄都在山河社稷图里，暂时反倒是安全的，而且二八神人那边还有一线希望能把人救出来。 但向晚晴落入高傒手里，却是十分危险。 天都众弟子里，向晚晴和李沐尘关系最为亲密。林云严谨出事后，也是向晚晴不顾一切下山来给她传信，又回天都准备接应她。 林曼卿绝不能让向晚晴出什么事。 她正思考怎么和高傒交换人质，远处的天空那巨大的虚空忽然隐去，只剩高傒的声音传来： “想要救人，带着姜子丰，到紫霄殿来……” 声音渐趋缥缈，消失在重山云海之间。 林曼卿一皱眉，没想到高傒这个人如此难对付，不但法力高强，而且冷血无情，姜子丰在他手里真就只是一枚棋子而已。 她将火凤钗一转，火线从姜子丰颈间散开，却忽然从其肩头钻入，缠绕经脉，穿透琵琶骨。 姜子丰顿觉万蚁钻心，痛苦万分，而琵琶骨被穿透，神通锁定，无法施展法力对抗。 看着他满脸痛苦，牙齿打颤，声音都发不出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云鹤叹息一声，倒不是同情，只是感慨，百年师兄弟，怎么就落到如此下场？ 莫非天都竟在他们这一代手里没落了！ “紫霄殿在哪里？”林曼卿问道。 “紫霄殿是天都最高处，通常是门中比掌门还要德高望重的老仙长居住的地方。”云鹤答道。 “比掌门还要德高望重？”林曼卿讶然道，“这种人不应该都在万仙阵中吗？” 云鹤说：“一般进了万仙阵的人是不会出来的，但也有例外，比如天都掌门，通常五百年一轮换，此时八姓长老会下来考查新的接班人。这些仙长，一般就住在紫霄宫。当然，我们未经传唤，是没有资格进紫霄宫的，所以里面何时，住过哪些仙长，我也不清楚。” “呵呵，”林曼卿看着天空冷笑一声，“八姓轮值，任由高傒在下面这样搞，这另外七姓，看来都不怎么样！” 虽然云鹤也觉得天上的状况有些奇怪，但林曼卿贬低另外七姓，等于也贬低了师父云阳子，因此心里不太舒服。 不过他倒没有反驳什么，只是说：“姜氏一脉有些特殊。” “怎么个特殊法？” 云鹤微微沉吟了一下，道：“到了此时，也不怕说出来了。传说当年神魔大战，天地玄黄，天道几乎重建。昆仑先分而后合，祖师爷建天都，召集天下万仙，共结法阵，以承天道，靠的是一样神物。” “什么神物？” “封神书！” “封神书？”林曼卿微微一愣，“莫不是传说中的封神榜？” 云鹤摇头道：“封神榜是民间传说，是老百姓的美好愿望，以为天上也有个朝廷，有皇帝，有文武百官，和人间一样。其实天上什么也没有，所谓道，不过一片虚无，不可捉摸。” “那么封神书又是什么？” “封神书，是天道由虚向实的根本之物，也是支撑万仙阵的道基支柱。没有此物，万仙阵就不可能建起来。” “这和姜氏一脉的特殊性有什么关系？” “封神书如何由来，无人知晓，但最早的封神书出现在神农部落里。后来神农势微，炎帝退位，黄帝一统天下，但封神书还在姜氏一脉手里。当年祖师爷陆吾创天都时，也是向姜氏先祖借来的封神书。” 第1296章 你们都要死 “天道由虚向实……” 林曼卿喃喃念叨着，抬头看向天空，仿佛明白了什么。 “那么说，封神书就在高傒手中？” “这我就不知道了。”云鹤说，“关于封神传说，我也只是听师父偶然说起。” “师兄，我怎么没听过呢？”旁边的洛青道。 “你入门晚，不知道师父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说话，喜欢给我们讲故事。”云鹤露出微笑，仿佛想起了什么温馨的往事，“那时候啊，大师兄忙于宗务，二师兄沉迷剑术，三师姐负责外堂，行走世间，四师兄整日弹琴，只有我屁颠屁颠跟在师父旁边。师父就一边教我练功，一边给我讲故事。若说昆仑往事传说，我可能知道的比大师兄都多。” 听云鹤这么说，其他天都弟子脸上不禁露出羡慕之情。 “哼，师父真是偏心，我入门后，他老人家除了传道，就是考查功课，从来没给我讲过故事！”洛青怅然道。 边子远笑道：“老十六，你入门的时候，师父都多少岁了，五师兄又多少岁了！师父不讲故事给你听，我们可没少哄你玩呢！” 洛青噗嗤一声笑出来：“六师兄，我又没说师父不好，我也记得你们对我的好呢！” 看着天都弟子说说笑笑，林曼卿松了一口气。 她最担心的就是和李沐尘的这些师兄弟兵戎相见，因此想好了很多应对方案，现在这样，可以算得上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时候最难受的恐怕就是姜子丰了。 不但被火凤钗穿透了琵琶骨，封印了法力，体内经络如火烧蚁啃，肉身之苦已经苦不堪言，还要看着师兄弟亲热，让他在精神上遭受折磨。 无比的痛苦也激起他内心无限的恨意。 他痛恨一切，痛恨林曼卿，痛恨这些师兄弟，更痛恨师父云阳子。 云阳子明明知道他资质一般，却故意把他当接班人培养，从小到大，一直在说他是百年不遇的天才。师父这么说，师兄这么说，师姐这么说，今年说，明年说，说到后来，让他对自己的天赋深信不疑。 如果不是这样，他可能现在还是一个普通的姜氏后裔，靠着这个姓氏和家族传承，日子过得也不错。 他也恨高傒。 到了这会儿，他再笨也看出来了，高傒就是把他当成一颗棋子，一个傀儡，甚至当成一条狗。 在高傒的眼里，他唯一的价值，就是他姓姜。 而当他被林曼卿抓住，高傒明明可以来救他的，却只是让他们带着他去紫霄殿交换向晚晴。 虽然这给了姜子丰一线生机，但他感觉自己和死了差不多。 云鹤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这一眼，让姜子丰内心彻底爆炸了。 “你们得意什么！”他大叫着，“有种就把我杀了，给小爷一个痛快！” “老十五！”洪慕云有些痛心地看着，“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大家师兄弟一场，看在往日的情分和师父的面上，别说我们，就算沐尘，也不会太为难你。但你若执迷不悟，我们都帮不了你啊！” 洪慕云说这话的时候看了林曼卿一眼。 林曼卿当然明白洪慕云的意思，洪慕云特意提到李沐尘，就是提醒她，沐尘和姜子丰也是师兄弟。 林曼卿微微一笑：“十师兄说得对，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但师父的面子我和沐尘一定会给。姜子丰，你虽然是姜氏传人，但高傒只是把你当成一颗棋子，这一点，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了。你若肯回头，我就不杀你，将来只把你交给师父处置。” 林曼卿这话说得很巧妙，她给足了云鹤和洪慕云等师兄们的面子，但也没有轻易就放过姜子丰，只说把他交给师父云阳子处置。 至于云阳子会不会放过他，那就不是她的事了。 当年八师兄只是走火入魔，参与了世间战争，杀戮过重，就被师父废去了修为，逐出山门。姜子丰欺师杀兄，这个罪行，恐怕不是废修为那么简单。 洪慕云朝林曼卿微微点头，能得到这样一个回答，林曼卿这个面子已经给足了。 大家都看着姜子丰，希望他能浪子回头，挽回一点生机，也是挽回天都弟子的声誉和感情。 姜子丰却突然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你们以为你们赢了吗？小爷我赢不了，你们也别想赢！哈哈哈哈！高傒是把我当棋子，那又怎样？你们斗得过他吗？大师兄和三师姐都被关进山河社稷图里了，四师兄死了，天都弟子，就剩下你们几个了，你们又能做什么？” “什么？！” 众人俱是大惊。 大师兄被关进山河社稷图，他们都已经知道了，但没想到老三欧阳霜也被关进去了。 “三师姐一直在凝冰谷养伤，从来没惹过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把他困进山河社稷图？” “哼，不光三师姐，你，你，还有你……”姜子丰瞪着眼一个个看过去，“你们都要进去，你们都会死！哈哈哈哈……什么封神书，哈哈哈哈，他手里握着的叫封魔书，不叫封神书！你们连高傒手里有什么都不知道，还妄想跟他斗！” “封魔书？”众人又是一愣，看向云鹤，因为大家刚刚才听说了封神书，这会儿又出来个封魔书，不知为何物。 云鹤也面露惊讶之色：“封魔书是什么？” “哈哈哈哈，你们连这玄冰之下是什么都不知道，还当什么天都弟子！” 姜子丰疯狂地笑着，眼里充满了讥讽，仿佛在无数次的失败后终于赢了一回，终于证明了他比这些师兄师姐们强。 “玄冰之下……”云鹤一惊，“你莫非在说……万魔封印？！” “不错，万魔封印！封魔书就在高傒手里，三师姐的肚子里已经种下了魔孚，只要他开启封印，万魔苏醒，你们都要死！都要死！哈哈哈哈……” 听见姜子丰这话，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别人不知道，但作为天都弟子，“魔孚”这两个字就像惊雷一样在他们耳中炸响。 “你们竟然勾结冥王？！” 刚刚还在为姜子丰求情的洪慕云怒喝一声，乾坤幡出手，幡面上雷霆滚动，紫电缠绕，对着姜子丰当头罩下。 第1297章 天道规则 “慕云！”云鹤一把将洪慕云拉开，“先别杀他，让他把话说清楚！” 洪慕云愤然：“亏我还想保他一条命，但若勾结冥王，那就是死一万次都不够了！” 云鹤还是相当冷静的，明白这时候若把姜子丰杀了，高傒很可能会把向晚晴杀了泄愤。用向晚晴的命换姜子丰的命，太不值当了。 “姜子丰，你最好把话说清楚，三师姐和魔孚是怎么回事？你刚才说的万魔封印又是怎么回事？” 姜子丰这时候已经冷静下来，他已经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和这些人重新做回师兄弟了，从高傒把大师兄关进山河图中时，他就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但那时候，他还以为高傒只是在帮他扫清掌门路上的障碍，他还天真的以为自己真的是天才，而大师兄才是那个资质平庸只是仗着大弟子的身份代行掌门令的人，他甚至还觉得自己这样做是为了天都的未来，以为自己接掌天都后，会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来。 而从四师兄来向他讨要解药的时候，他才意识到高傒骗了他。等到姜平和姜成斩了曾忆之，姜子丰便知道自己失去了过去的一切，从此只能一条道黑下去。 当棋子已经被摆上棋盘，命运便操纵在棋手的手中。 他是棋子，他不是棋手。 哀大莫过于心死。现在他的心就是死的，他甚至已经感觉不到身上被烈火灼烧经脉的痛苦。 他看向云鹤，眼神也是死的。脸上露出一个极度消沉的笑容，就像将灭的烟火。然后用死一般的声音说： “你们都在骗我，我是唯一的傻瓜，是吗？” 洪慕云骂道：“小兔子崽子，你以为你是什么？现在别说废话了，快把你和高傒的计划全盘说出来！” 姜子丰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我是傻瓜，所有人都在骗我！不过没关系，你们都会付出代价的！” 洪慕云还想再问，被云鹤拦住，摇头道：“不用问了，他只是一颗棋子，知道的不会比他透露出来的更多了。我们得去找高傒。” “可是你刚才说姜氏手里有封神书，老十五又说高傒手里有封魔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洪慕云说。 云鹤眉头深皱，道：“我没听说过封魔书，但我知道万魔封印。相传当年天魔入侵，一场神魔大战，天倾地覆，龙死凤枯，最后圣人不忍，以自灭为代价，封印万魔，换来天下太平。我不清楚他说的封魔书，是不是这个？” “当年师父给你讲故事，只讲了封神书，没讲过封魔书吗？”于卿卿问道。 云鹤思索着摇头：“师父只跟我说过封神书，没提起过封魔书。” “或许，封神书，封魔书，只是不同的叫法。”老六边子远说，“万仙剑阵本就是为了阻挡域外天魔，封锁幽冥，维护这世界而设，那么以封魔书为基石，也说得过去。” 云鹤点头道：“或许如此吧。” 洛青疑惑道：“可是，如果是万魔封印，为什么会在姜氏一族手里，连祖师爷都要去问他们借？” 胡冷山道：“姜氏乃神农后裔，当年圣人之后，便是神农掌天下，或许封魔书就传给了神农。” 大家都觉得这个说法靠谱。 可就在这时，坐在板车上的达瓦却忽然开口道：“不，封魔、封神，是两个东西。” “什么？”众人都看向她。 若没有刚才那一场大战，或许无人重视达瓦，但当那伽和舍沙现身，杀了姜平姜成后，谁还敢小看这位沧桑的老妇人的话呢！ 就连林曼卿也好奇地看着达瓦。 她并不清楚达瓦的真正身份，当初达瓦带着儿子到京城来看病时，林曼卿就觉得这是个神奇的女人。她那永远慈祥平静的面容和比雨后的天空还要清澈的眼神里，令人印象深刻。 李沐尘曾经说，达瓦是天底下所有母亲的影子。 林曼卿当时没有细想，因为达瓦带着重病将死的儿子桑吉，拉着板车，从藏区一路步行到京城求医，这不就是伟大的母性吗？ 直到后来她才明白，李沐尘说的不仅是这个。 达瓦身上拥有的母性的爱，不仅是对她的儿子桑吉的。她更像是所有人的母亲，众生的母亲，万物的母亲。 “夫……夫人……”云鹤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达瓦，“您知道封魔书和封神书的来历？” 达瓦目注远方，双手抚摸着还盘在她身上的两条蛇，蛇亲昵地缠着她，就像孩子缠着母亲。 她的脸上依旧慈祥，眼神依旧清澈。 “封神的真正意思是，封——印——神——宫！” “封印神宫？”众人大奇，“神宫乃修行之根本，我们每个人都有，没有封印啊！” “你们当然没有封印，因为封印的不是你们的神宫，而是他们的。” 达瓦的一只手抚着身上的蛇，另一只手去摸多吉的头。 “他们……”众人立刻明白了达瓦的意思，她说的“他们”是指妖类。 妖类当然没有神宫。 “您是说，我们妖类无神宫，是因为神宫被封印了？”黄大山吃惊地问道。 “没错。”达瓦的声音依旧平和，“封神书不是一本书，而是记载了一套规则。这种规则，将众生万物划分为种种不同，并分三六九等。这便是天道在世间所立的根基。它封印的，也不只是妖类的神宫，而是万物的神宫。” “万物的神宫？”洛青不解道，“可是我们的神宫明明都在，这也是我们修行的根本，所有修行人都知道的啊！” “别忘了你的身份。”达瓦说，“你是天都弟子，天都是天道在这世间的代言人，你们有神宫，并不奇怪。” “可我们也有啊！”殷莺说道。 “我说了，封神书是一套规则，既然是规则，就不会那么简单。封印神宫，不是把所有的通神之路都切断，而是留下打开神宫的后门，由天道规则来决定，谁可以打开神宫。” “我明白了！”林曼卿说道，“难怪说封神书是天道由虚向实的转换，只因道本虚无，而有了封神书，道就有了规则。这个封印神宫，又不完全封死的规则，留下了打开神宫的后门，也就建立起了权力制度。众生万物，皆为天命所囿，只能在天道规则下生存。” “这就像世间的法律和规则，世间本无法，而自从有了法，也便有了权力，法和规则的建立，便是社会由虚转实而成为国家的基础。法规看上去公平，是社会运转的基础，却总有一些特殊人群可以绕过它，就像我们越过封神书的规则，打开了神宫。天道就是通过这套规则来控制这个世界……” 林曼卿看着天空，“沐尘另立己道，有教无类，要打破的，就是这套规则。” 第1298章 入神宫 李沐尘被那道黑光撞飞出去，身体轻飘飘落到地上。 他摸了摸胸口，有种被人打了一记重拳的沉痛感。 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以他如今的修为，哪怕封印神通，仅凭肉身，这世界上也没几个人能把他撞疼。 这黑影是谁？ 从他出现的时机和位置来看，他好像是从天魂璧里跑出来的。 但如果他一直藏在天魂璧中，李沐尘却从无感觉，这可真是奇了怪。 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他曾经来过这里。 这让李沐尘大为好奇。 此时，那神宫刚刚开启的大门的那条缝隙正在慢慢合拢。 李沐尘没有多想，一头钻了进去。 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扑面而来，李沐尘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包裹住了。那是一种融合了古老、神秘与温润的气息，好似生命最初的悸动悄然浮现。 通道狭长，他几乎是贴着两侧温暖湿润的墙壁滑行。 那黑影就在前方，速度极快，黑光在其身后带起如流星的扭曲的尾焰。 李沐尘极力追赶，希望追上黑影。很快，他就滑过了狭长的通道，穿过了尽头的窄窄的快要关闭的门户，进入了神宫的内部。 眼前的景象令他呆立当场。 到处都是奇异如梦幻的建筑，也许不是建筑，甚至这不是空间，因为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空间。 如此陌生，却又莫名有股亲切的感觉。 远处巨大的半透明膜壁轻柔地起伏着，宛如呼吸一般，散发着柔和而朦胧的微光。那光芒不似外界任何一种光源，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安抚力量，让人心底的不安与躁动渐渐平息。膜壁之上，隐约可见一些若隐若现的纹路，这些纹路曲折蜿蜒，相互交织，如同天地初开时自然形成的神秘脉络，仿佛在默默诉说着宇宙诞生之初的隐秘故事。 地面上流淌着奇异的液体，发出潺潺的细微声响，那声音清脆悦耳，宛如一首轻柔的摇篮曲，在这神秘的空间里悠悠回荡。液体清澈得近乎透明，却又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微光，如同梦幻中的星河流淌在脚下，散发着奇妙的芬芳。 李沐尘缓缓蹲下身，伸出手轻轻触碰那液体，指尖传来的温热如同春日暖阳，温暖而舒适。他将手指放入口中，一丝淡淡的甘甜在舌尖散开，那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味道，让他的内心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仿佛触碰到了生命最本真的源头。 “这莫非是传说中的生命之泉？” 李沐尘寻找着泉水的源头，小心翼翼地向前迈进，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朵之上，轻柔而又充满了未知的探索欲。 他感觉身体轻柔得有些奇怪，连意识也变得轻飘飘的，仿佛被卷入了一场时光的漩涡，不断回溯到遥远而又陌生的过去。 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一些模糊不清的画面，温暖的怀抱，温柔的抚摸，轻声的呢喃……，虽然画面破碎而不连贯，但每一个瞬间都带着一种让人眷恋的安全感，那是一种生命最初始的美好与安宁。 在这片神秘的空间里，时间仿佛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一切都变得缓慢而悠长。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抟气至柔，能婴儿乎？” 李沐尘莫名其妙想起了《道德经》里的这句话。这是老子说的，据说老子也姓李。据说李唐认老子为祖。 很久以前，他就悟到了这里面的真意。但直到今天，他才切身体验到了。 难怪说修行靠悟，也靠修。光悟而不修，是不够的。所谓的修，不就是切身的体验么。 此刻一切外界的纷扰与繁杂都被彻底剥离，只剩下最纯粹的生命本质。他感受到自己的灵魂仿佛与周围的一切融为一体，如同婴儿般纯净无邪，没有丝毫的杂念与欲望。那种纯粹的状态，让他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力量，仿佛找到了生命最初的原点，也找到了修行的真谛所在。 生命最初的状态，就是这样，没有任何负担，没有任何束缚，纯净而自由的啊。 突然，眼角的余光扫到黑影一闪。 李沐尘一惊，立刻追了过去。 前方出现了一道光芒，那光芒比周围的光线更加明亮耀眼，仿佛是黑暗中的灯塔，散发着指引的力量。他加快了脚步，朝着那道光芒奔去。当他走近时，发现那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个散发着光芒的球体。 黑影在光芒处一闪，随即消失了。 李沐尘走过去，绕着球体缓缓走了一圈，仔细观察着它的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到进入球体的方法。可是这个球和他过去见过的任何物质都不同，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又或者，根本就是非物质的。 李沐尘看了看周围，黑影是在这里消失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进了这球体里面。 他试着闭上眼睛，集中神念在球体上。 轰，无数画面冲进了他的识海。 古老而惨烈的战场，天空中电闪雷鸣，乌云密布，大地在剧烈颤抖，无数的生命在这场战斗中消逝。 接着，画面一转，明媚的阳光下，一汪清泉叮咚，流淌过的地方，冰雪化冻，百花盛开，万物生长。 这种强烈的对比并不让人舒服。 李沐尘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把他吸了进去。他睁开眼睛，看见周围隐现红光。这红光就和刚才在神宫外看见的红光一样。 很快，他红光闪烁了几下，他落到了实处。 这里看上去是一座宫殿，但没有柱子，只有高高的穹顶，像一个巨大的蒙古包。红光从四周的墙壁上散发出来，那墙壁也不是墙壁，起伏不定，仿佛有生命似的。 一个声音传来：“你是谁？” 李沐尘转过身，看见一个站在红光里的女子，身上只披着赤色的轻纱，覆在雪白的肌肤上，愈显绝艳。 李沐尘总觉得有几分熟悉，但轻纱遮面，他看不清她的脸。 女人忽然撩起面上的纱。 李沐尘一惊，立刻想起了在药仙谷中看见过的那张画像。 “你是药姬？！” 第1299章 把它撕了更好 “药姬……”女人目光仿佛穿过虚空，望向遥远的远方，“已经太久远了，我都差点忘了，我还有这么一个名号。” “你真的是药姬？”李沐尘有一些激动。 药姬轻轻一笑，那笑容仿佛带着岁月的沉淀与神秘的韵味，在这散发着奇异红光的宫殿中显得格外动人。 “你去过药仙谷？”她的声音如同山间清泉，清脆又带着一丝空灵，“那里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被我一把火烧了。”李沐尘说。 “嗯？”药姬愣了一下，不过脸上并没有愤怒之色，只是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唉，烧了也好，反正众生悲苦，救也救不完，不如不救吧。” 李沐尘说：“前辈也不用惋惜，药仙谷早已变成五毒谷，有人借你之名，养蛊害人，我正是因此才一把火烧了它的。” 药姬微微点头，又有些讶然地看着他：“你刚才叫我前辈？” “怎么，有问题吗？” “呵呵呵呵……”药姬笑起来，艳若春花。 “笑什么？”李沐尘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好笑而已。”药姬说，“你不用叫我前辈，我叫宫月容，你叫什么名字？” “宫月容……”李沐尘默默念着这个名字，确认了对方是宫家的人，内心有一些兴奋，然后答道，“我叫李沐尘。” “你是李家的人？！”宫月容突然变了脸，刚才还温柔万分的目光顿生寒意。 “李家怎么了？”李沐尘问道。 “没什么，李家的人就不该到这里来。当年要不是你们，他也不会陨落。”宫月容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凄凉，“我知道李家一直在找这个地方，终于被你们找到了。” “你说的他是谁？” “你不知道？”宫月容有些不相信似的看着李沐尘。 “我不知道。”李沐尘说。 “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又是怎么进来的？”宫月容问道。 李沐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道：“我母亲也姓宫，她叫宫凌烟。” 宫月容愣住了。 “宫凌烟……”宫月容喃喃念着，“谁知高卧江亭客，即是凌烟阁上人……，没想到啊，终究是被李淳罡那厮算到了，宫家与李家竟真的联姻了，哈哈哈哈……” 笑罢，又好奇地打量着李沐尘，“我很想知道你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当年唐王没做到的事情，他竟然做到了？” 这下轮到李沐尘愣住了。 其实有很多事他都猜到了，但宫月容的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超出了他的想象。 “我……没有见过我的父亲。”李沐尘说。 宫月容讶然：“这样啊，那你是在宫家长大的？” “不，我也没见过我的母亲。”李沐尘看着她，“听说，我的母亲和药仙谷中那张画像上的人长得几乎一样。” 他说的当然就是眼前的药姬宫月容。 宫月容微微一愣，随即呵呵笑起来，眼神里多了些慈祥和温柔。 “知道宫家是怎么来的吗？” “我在天都，听宫伯讲过，宫家是宫里来的，宫家的任务，就是守护这座神宫。” 宫月容没有问李沐尘为什么会在天都，也没有问宫伯是谁。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看着李沐尘说：“你是李家和宫家结合的血脉，这是本不应该出现的，或者说，你是个错误。” “错误？”李沐尘皱了皱眉。 “天道本不应该允许你的出现。但问题是，你出现了。那么就一定是哪里出了错。不过没关系……” 宫月容微微一笑，“这世界本就是错的。自圣人陨落，天地崩坏，一切就都是错的。在错误的世界里，出现一个绝对的错误，未必不是一种正确呢！” 李沐尘听得茫然：“前辈何意？” “我说了，你不用叫我前辈。”宫月容似乎对这个词很反感，“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 李沐尘想了想说：“我只知道，宫家除了传承圣女，接续天魔血脉之外，还是魔教五行堂之一。那面黄色的五行旗，应该在你手里吧。” “黄色的五行旗……”宫月容笑着摇头，“你好像什么都知道，又好像知道得不多，真是奇怪。那面旗，叫做玄黄戊己旗。如果能和另外四面合在一起，便是玄天都统，可通四方绝域，开启五色之门……唉，算了，说这些没用，另外四堂，早已背叛了圣主……” “那四面旗在我手里。”李沐尘说。 “什么？”宫月容一惊，“你说的是真的？” “是，我把它们交给了我的小徒弟。” “啊？你可真是……”宫月容本想说他暴殄天物，把圣物乱送弟子，忽而又笑起来，“算啦，你这个被天道遗漏的错误，谁又知道你所做的究竟是对是错呢！” “天道恐怕并没有把我遗漏。”李沐尘说道。 宫月容看着他，点点头：“不管怎样，你已经来了神宫。只要能从这里出去，就可以带走我手里的玄黄戊己旗，打造玄天都统大阵了。问题是，这个地方，进来难，要出去，更难。” “为什么？” “你可知道，神宫为何物？” 李沐尘思索了片刻，道：“我曾听宫伯说，宫者子宫之意，乃生命源起之处。今日我进来一路所见所感，皆合此象。” 宫月容赞许地点点头：“你能悟到这些，的确不容易。你说得没错，这里蕴藏着生命之泉，为万物之母胎。万物之所以有灵，是为有神。而神之生处，便为神宫。” “所以修行人都要开神宫，以神宫的能量来衡量修为境界。”李沐尘说，“但是，我始终不明白，神宫是怎么来的？既然万物有灵，为什么只有人有神宫，且不是人人都能开神宫。而妖魔之类，身上就没有神宫呢？” 宫月容笑道：“你可听说过封神书？” 李沐尘摇了摇头。 “所谓封神，就是封印神宫。封神书，就是神宫封印和开启的规则。天道以此立世间之规则。” “我明白了，这便是天道由虚向实，掌控世界的权柄根基。” “如果你掌握了封神书，你就是天道在世间的代言人。你想要吗？”宫月容看着他，脸上似笑非笑，似乎很期待他的回答。 “不，我不想要，我觉得，把它撕了可能更好。”李沐尘说。 第1300章 三重门 “撕了？” 宫月容惊讶地看着李沐尘，继而咯咯地笑起来。 “你真以为那是一本书啊，说撕就撕了？那可是天道规则，是世界运行的根本！” “天道不公，这样的规则就没有存在的必要。”李沐尘说。 “可是没有了规则，凡人如何自保？弱者失去规则的保护，强者就可以践踏一切，世界必将陷入混乱，变成一个弱肉强食，人吃人的世界！”宫月容说完，一双美目紧盯着李沐尘，似乎很期待他的回答。 李沐尘笑了笑，说：“你错了。” “我错了？”宫月容好奇地看着他。 “弱肉强食，也是一种规则。”李沐尘说道，“强者之所以成为强者，就是因为有规则的保护，而弱者之所以成为弱者，就是吃了规则的亏。没有规则，哪来的强者，哪来的弱者？” “天道为了统御世界，就先建立一套混乱的底层规则，在这套规则下，虎吃狼，狼吃羊，强凌弱，大欺小。人们都以为这套生存法则是世界的本来面貌，弱者无所依，只能祈求上天护佑。然后天道再在这底层规则之上，封印万物的神宫，重建一套看似公平的新秩序。于是众生感恩，万民戴德。” 宫月容的眼睛里闪着光，道：“真没想到，你竟能看到这一步。但你看到了又能如何？你想对抗天道吗？” “若天道不公，为何不能反抗？”李沐尘反问道。 宫月容眼里的光芒更盛，甚至有些热烈起来：“你说话的口气和他好像！” “谁？” “圣教主！” 宫月容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怅惘。 “当年，他创圣教，带领我们反抗天道。人们把我们称为魔教，说他是天魔转世。他好像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一点，他说，魔在道中，仙在道中，是仙是魔，不过执念而已。只可惜……” 宫月容叹了口气，“反抗天道，何其容易！就连圣主这样的人，也终究没能成功。你觉得，你行吗？” “我不知道。”李沐尘并没有表现出自信和热血，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做不做是一回事，行不行是另一回事。修行的行，不是行不行的行。” 宫月容微微点头：“不错，你的确有接受神宫试炼的资格。” “神宫试炼？”李沐尘微微一愣。 “你刚才不是问，神宫究竟是怎么来的吗？”宫月容看着他说，“相传，圣人创世后陨落，神魂散于世间。故世间众生，承圣人之魂意，皆有神宫。而这里，便是圣人寂灭之处，也是生命源起之处。” “不是什么人都能来这里，你能进来，证明了你身上的血脉和你的福缘。但是，进来容易，出去却难。要想从这里出去，需要经过三重试炼。只有通过试炼，才能证明你拥有反抗天道的资格。那时，我也将追随你左右，认你为圣主，而我们宫家，也算完成了使命。” “哪三重试炼？”李沐尘问道。 “沉光、轮回、无垢。”宫月容说道。 “沉光……无垢……”李沐尘喃喃念着。 “你是不是很惊讶，为什么试炼之门的名字会和沉光海、无垢山相同？”宫月容笑问道。 “是的，沉光海是冥界之所在，无垢山乃西方光明之境，它们和神宫有什么关系？” “我刚才说了，神宫代表着生命的源起。而有生就有死，有死才有生。圣人陨落，神魂分而为三，其一为神宫，是生之魂；其二为沉光，是死之魂；其三为无垢，代表超脱生死的光明洁净之魂。” “那沉光海和无垢山，难道是圣人另外二魂的魂归之处？” “沉光海本是世界的一部分，与昆仑相连一起。天道主神宫之印，掌日月轮回、万物生发。后来，封神书出，万物神宫被封印。为对抗天道，天魔转世，圣主降生。冥王是圣主身边最得力之人，但他与圣主在理念上不合。圣主的是为了解放众生，人人平等。而冥王的目的，却是取天道而代之。” “后来，冥王窃取沉光之魂，操控众生之死，而自成冥界。从此阴阳两分，生死相抗，众生之命运，完全被天道和冥王玩弄于股掌之间。冥王的离去，也造成了圣教的分崩离析。而只有少数人知道，冥王不仅是离开，而是彻底的背叛。在圣教毁灭的过程中，冥王暗中于天道联手……” 说到这里，宫月容面现悲愤之色，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乎不愿意再提起冥王。 “至于无垢山，世界上并没有那样一座山。无垢者，超脱生死，光明洁净，唯有得道者能见，而凡人是无论如何也寻不见的。陆西夫曾追求无垢之魂，一路西寻，最后创了西方光明教廷。但最终，他也没能得无垢之魂，因为天道之光，无处不在。没有人能在老天的眼皮子底下成道。” “所以才有九重天劫？！”李沐尘道。 “何止九重！”宫月容说，“封神书一出，神宫封印，谁开谁闭，能开多少，都是天道说了算。九重之后，还有九点九重，九点九九重，永无止尽。” 李沐尘脑海里冒出三个字来：劫多多。 “那为何三重试炼中，没有神宫，而是沉光、无垢，中间加一个轮回呢？” “因为神宫为生之源起，最初的生命不需要试炼。而沉光为死，人最怕死，面对死亡，人性所有的丑陋和罪恶都会暴露出来。所以沉光的试炼最为凶险。” “死后即为寂灭，从无到有，需要轮回，轮回也是生，但不是神宫之生，不是生命最本源的能量。是在不停的轮回中悟道。这一关虽然不如沉光凶险，却最是熬人。” “轮回之后，便是无垢之身。但这一关，至今无人能过。我也不知道会经历什么。” 宫月容说完，看着李沐尘。 “你听明白了吗？如果愿意接受试炼，就跟我来。” 李沐尘心中还有一些疑问，比如宫月容是怎么知道三重试炼的内容的？她自己通过了前两重吗？如果不是，那么一定是别人通过了，那个人是谁？ 但宫月容已经走了。 他也便没有再多问，追了上去。 宫月容就在他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披薄薄的赤纱覆在她身上，隐约可见雪白的肌肤和玲珑的曲线，在弥漫着粉红的温暖的湿润的幻彩空间里，显得如此迷幻而有神韵。 第1301章 沉坠的灵魂 李沐尘紧紧跟随着宫月容，穿梭在神宫那神秘莫测的通道之中。到处都是奇异的符文闪烁着微光，耳旁传来一些轻微的低吟，仿佛古老而原始的生命在歌唱。 突然，一座气势恢宏的大门出现在眼前。 李沐尘愣了一下，因为这扇门和白山底下的秘境之门竟然如此的像。 “沉光……” 他抬头看见门上的两个字。 两扇门都是通往沉光的，这是巧合，还是圣人之作？ “你看到了什么？”宫月容突然问道。 “一扇门。”李沐尘说。 “一扇门？”宫月容的表情有些奇怪，“真有意思！” “为什么这么说？这里不就是试炼之门吗？难道你看到的不是一扇门？”李沐尘奇道。 宫月容笑笑，没有回答，只是说：“那你进去吧。只是你要明白，踏入此门，你将直面死亡的考验。失败者，将永沉死海，再也出不来了。” 门高大而厚重，宛如一座巍峨的山峰横亘在眼前，散发着一种让人敬畏的气息。门上铭刻着古老的篆字——沉光，字体苍劲有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每一笔每一划都是古老岁月的烙印。 李沐尘深吸一口气，伸手轻轻一推，门发出古老而沉重的吱呀声，仿佛万年铁锈摩擦。 门缝里透出一缕幽光。 李沐尘没有丝毫犹豫，抬脚跨了进去。 他忍不住想，门的背面，会不会像白山秘境那扇门背面一样，也写着“鬼神禁行”呢？ 于是便回头去看。 可是一回头，却发现门不见了。 接着，光芒如潮水般退去，色彩迅速从眼前消失，黑暗以一种压倒性的姿态汹涌袭来。 李沐尘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强大力量紧紧抓住，狠狠地向下拖拽。 起初，他还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体的重量，每一寸肌肉、每一块骨骼都在承受着那股可怕的拉力，仿佛要被生生撕裂。 可随着下沉的加剧，这种实感却渐渐消失，他仿佛变成了一片轻盈的羽毛，在无形的暗流之中无助地飘落。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他试图抓住些什么，却发现手中空无一物。 他下意识地想要运转真气，借助自己多年修行积累的力量来抵御这股未知的力量。然而，天地规则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剥夺。他体内的修为如同被一层无形的枷锁束缚，气息变得微弱而紊乱，神魂也仿佛被一层迷雾笼罩，变得迟滞而混沌。不仅如此，他的五感也在逐渐离他而去，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味觉，都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慢慢消散，他仿佛坠入了一个完全不属于他的世界，一个无尽的虚无之中。 只有一些微光，在身旁闪过。 他向下看，看见了一片朦胧的光晕。无数的光点，如流星雨一般坠落，落进了那片朦胧的光晕里。 而抬头向上看，黑暗如墨，浓稠得仿佛可以触摸。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一点声音，时间和空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一片永恒沉坠的黑暗将他紧紧包裹。 “沉光海？” 李沐尘不确定这究竟是沉光的试炼，还是真的来到了沉光海。 他看不见自己的身体，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仿佛他的肉身、他的灵魂，甚至他的意识，都正在被这片沉光的空间缓缓吞噬。 他微微皱眉，强压下内心的恐惧与不安，心念微动，试图让自己的神识外放，去感知这片世界的本质。他只能集中全部的精神，去追随下方那些流星般的光点，追着它们向下坠落。 光点越来越多，如闪烁的星辰，在沉光海底缓缓涌动。然而，星光的聚集并未如他所期望的那样照亮这片黑暗，反而在黑暗的映衬下显得愈发虚弱。它们像是被剥离的灵魂，在黑暗中拼命挣扎着想要升起，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拖拽，一点一点地沉入黑暗深渊。 李沐尘伸出手，想要抓住从身边闪过的一团光点。 就在指尖触碰到光的刹那，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冲击着他的识海，仿佛一道闪电划过黑暗的夜空，瞬间将他的识海撕裂。 紧接着，一股陌生而沉重的记忆如汹涌的潮水般冲入他的脑海，让他的意识陷入了一片混乱。 “李家，万世之罪，其恶滔天！” 一个威严、冰冷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李沐尘发现，自己身处一座断壁残垣的宅院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和焦糊味，周围是一片破败不堪的景象。断墙、残瓦、烧焦的梁柱，处处都显示着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火。 他猛然一惊，那院墙，那椽檐，那屋角，还有院子里那棵桂花树……，这一切他是多么熟悉。 这不正是京城李宅吗？ 院子里，许多人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不知为何，他明明从未见过这些人，却又能清楚地认出他们—— 跪在最前面的，是他的爷爷李天策。 李天策的身边，正是他的另一个爷爷，把他养大的李友全。 后面还有伯伯、叔叔、姑姑、婶婶……，还有家里的佣人、帮工，数百人都跪在这满是废墟的院子里，低着头，脸上满是恐惧与绝望。 李沐尘人群中搜寻，唯独没有找到他的父亲和母亲。 周围是一群模样丑陋的鬼差，它们身形扭曲，面目狰狞，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院子正中间摆放着一把高大的交椅，上面坐着一个身穿黑衣的神明。神明面容冷峻，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威严与冷酷，仿佛他就是这世间的审判者，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死。 神明冷冷地开口，声音在这片废墟中回荡： “李家，万世之罪，其恶滔天！” “判尔等入烈火地狱！” 话音刚落，周围瞬间燃起熊熊大火，火光冲天而起，将整个院子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惨叫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是一首悲惨世界的悲歌。 看见这悲惨的一幕，李沐尘心如刀割。 “住手！” 他想要和神明理论，李家究竟犯了什么罪，要受这样的苦？ 当火光照亮隐藏在黑暗中的神明的面容被火光照亮，李沐尘猛然认出来，这正是冥王。 第1302章 两难选择 一股怒火从李沐尘心底熊熊燃起。他大喝一声，如同一头愤怒的狮子冲进院子。他的身影在火光与鬼差之间穿梭，每一次挥动手臂，都有一群鬼差被他击倒在地。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阻止这场灾难，拯救自己的家人。 “放了他们！”他大吼着，拳头化作火焰，如天外坠星，扑向冥王。 冥王冷冷一笑，从椅子上站起来，手中多了一把散发着幽光的镰刀。 他左手一抖，身上那宽大的黑袍飞起来，化作一片浓稠的黑雾，挡住了李沐尘的拳。然后右手镰刀一挥，一道黑色的死亡之气撕开虚空，化作惨白的光，割向李沐尘。 李沐尘身形一闪，如鬼魅般避开了镰刀的攻击。双脚在镰刀之光上轻点，整个人如同一只灵动的飞燕，瞬间欺身到冥王身前，右拳紧握，带着呼啸的拳风，如同一发炮弹般轰向冥王的胸口。 冥王不慌不忙，手中镰刀一横，挡住了李沐尘的攻击。拳与镰刀相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强大的冲击力使得两人周围的空气都剧烈震荡起来，形成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 “李沐尘，你也不过如此嘛！”冥王阴冷地笑着，漆黑的深瞳中冒着幽蓝的光。 “放了他们！他们都是无辜的！”李沐尘咆哮着。 “李家的人都该死！没有一个是无辜的！”冥王狰狞着，“要怪就怪你爹，这是他的选择！” 撕拉，镰刀的刀光如闪电亮起，李沐尘身上的衣服被割开，胸膛上渗出了黑色的血。 “不！他们和他没有关系！” 烈火中凄惨的哀嚎渐弱，李沐尘悲愤交加。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阵铁链的声响。 李沐尘眼角的余光看见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子，手中拖着一条铁链，而那铁链的尽头，是一个被鲜血染红的身影。 铁链拖着她，穿过院子里的火海，从李沐尘和冥王身旁经过。 远处是虚无的深渊。 李沐尘看见了那张脸，和宫月容长得几乎一样，即使头发散乱，浑身沾满了血迹，也依然难掩其美。 他的心头狂震，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惊恐与焦急。 他知道，那不是宫月容，而是他的母亲宫凌烟。 “母亲！” 李沐尘想要冲上去救人，却被冥王死死缠住。那该死的镰刀和死亡的气息，让他难以脱身。 “沐尘……” 宫凌烟的声音虚弱地响起，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无尽的悲伤和愧疚。她的目光与李沐尘交汇，眼中满是不舍与牵挂。 “母亲！” 李沐尘再也顾不上别的，他不顾一切地朝着母亲奔去。 砰！ 冥王的拳头像山一样撞向他的后背。 他只觉胸口一阵剧痛，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般向后飞去，重重地摔在地上，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李沐尘从沉沉的昏睡中醒来，但是身体沉重得仿佛灌了水银，一动也动不了，就连眼皮也睁不开。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尽全力，猛地一个翻身…… 啊，终于能动了！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眼皮缓缓抬起，一丝幽光进入眼帘。 周围是无尽的黑暗，而冥王那巨大的身影，就静静地矗立在前方，手中握着镰刀，看着他，如同看着待宰的羔羊。 “你醒了！”冥王的声音虚幻而缥缈，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又仿佛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我母亲呢？”这是李沐尘的第一个念头。 “想救她？”冥王如审判者一般居高临下，“你怎么不问李家的人呢？看来你的血管里，流淌的宫家的血脉更多一些。” “我会救他们的。”李沐尘说。 “呵呵哈哈……”冥王发出了怪笑，仿佛鸭子在水底叫，“你救不了他们的，你越是想救他们，他们所受的苦就越多，因为你的执念，会让他们的生命残留在烈火之中。” 说罢，镰刀一挥。 虚光闪光，空间转换。 李沐尘再次看见了破旧的李宅，跪在院子里的李家的人，他们在烈火中痛苦地挣扎，有的皮肉焦枯，有的烧穿了胸腹，火焰灼烧着内脏，有的头颅化炭，却还在发出凄惨的叫声。 “李家万世之罪，其恶滔天！”冥王审判的声音响彻虚空。 “住手！”李沐尘大声呼喊，想要冲过去救人，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定住一般，根本无法动弹。他顿感无助而痛苦，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人在烈火中煎熬，却无能为力。 此时，那个拉着铁链的黑衣人又从远处黑暗里走出来，铁链在地上哗啦哗啦地响，宫凌烟满身血污，被拖在地上，一直拖到冥王面前。 冥王举起手中的镰刀。 “不！”李沐尘大声呼喊着。 镰刀高高在上，闪着虚白的光。 “现在给你一个选择，救李家的人，还是救宫家的人？”冥王如冰一般寒冷的声音响起，“记住，你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考验你的时候到了，这也将证明，你体内究竟流淌着什么血脉？你的道，将走向何方？” “不！我不会选任何一方！我要他们都活着！”李沐尘说。 “如果你不做出选择……”冥王再次发出那诡异的怪笑，镰刀寒光闪烁，远处的烈火更加炽烈，“他们都得死！” 李沐尘痴痴地望着镰刀，雪白的刀身上跳动着火光，光影反射到血泊中的母亲的脸上。 他看见母亲的在朝他笑，仿佛在说：“选他们吧，不用管我，我只是一个人，而李家有那么多人！” 他转过头，看向那烈火地狱，爷爷李天策那焦黑的脸上只剩下一只眼睛，目光穿过火焰，用眼神对他说：“选她，选你的母亲，当我们把她迎进门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有今天。如果她死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白做了。你是我们李家的血脉，有你在，李家的香火就不会断！” “呵呵呵，哈哈哈……”冥王的笑声在虚空里回荡，“快点吧，做出你的选择！地狱的烈火，和我手中的死亡之刃，已经等不及了！” 头顶有一点一点的光如雨丝般落下，沉入沉光海底。 李沐尘冷静下来，看着那雪白的镰刀，说：“好吧，我选择……” 第1303章 破执 “我选择……我自己！” 李沐尘的声音像拥有磁力一般，冥王手中的镰刀被磁力吸附，化作一道白光，朝李沐尘斩去。 “不！”冥王大叫着，“这样不算！你这个疯子！你以为你死了，他们就没事了吗？他们将会在烈火永受煎熬，在九幽中永远沉沦！” 可无论冥王如何叫嚣，也无法收回镰刀。 白光斩过李沐尘的颈间。 血色染红了沉光海，下坠的星光浮于血海之上，化作一片晶亮的星海。 …… 李沐尘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了那张美艳绝伦的脸。 不是他的母亲宫凌烟，而是宫月容，披着薄薄的赤纱，任何男人看见都会沉沦的女人。 周围是迷蒙的红光，脚下是温润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但透着芬芳的气味。 宫月容也在看他，眼神中透着几分好奇。 “失败了？”她问道。 “失败了。”李沐尘点点头。 “真是奇怪，失败了，你竟然没有死。”宫月容奇道。 “你希望我死？”李沐尘看着她。 “那倒不是，只是好奇，因为从来没有人通不过试炼，还能活着出来。”宫月容说，“我差点以为要为你收尸了。” “你曾经替人收尸吗？” “收过一次。” “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这里根本就没有门。” “为什么？” “如果有门，通不过试炼的人会死在里面，你也没办法收尸。所以，门并不存在，一切都是受试炼者自己的意识和想象，对吗？” 李沐尘转过身，回头看向那扇沉光试炼之门。 门还在那里，和白山秘境的那扇门很像。 他仿佛又看见了门的背后写着的“鬼神禁行”四个字。 因为那扇门是他见过的真正通向冥界、通往沉光海的门户，所以他想象出来的沉光试炼之门也是这样的。 “你很聪明！”宫月容的脸上带着几分赞赏，但眼神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你是怎么发现的？” 李沐尘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我终于明白沉光两个字的意义了。” “哦？是什么？”宫月容好奇地问。 “光是最轻盈，最洁净的，唯有在虚无得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才会下沉。因为没有比光更轻的东西，除了虚无，什么都没有的虚无。光无法漂浮在虚无中，必会沉沦。而虚无，一定是黑暗。” 李沐尘说着，伸出手掌，掌心燃起一团黑色的纯净火焰。 宫月容看见那黑火，惊讶得张了张嘴，喃喃道：“你……真的是他？！” 李沐尘却仿佛没有听见，继续说道：“沉光之海，便是光穿越虚无的过程，是光明洁净，接受黑暗洗礼的过程，也是自我毁灭的过程。在沉沦中，灵魂所有的罪恶、丑陋、执念，都会暴露出来，唯有让它们消散于黑暗中，只剩下最洁净的光，沉入海底，在海底汇聚。那时汇聚起来的，才是无垢的光明之魂。” “我有执念，执念太深，没能洗净灵魂，所以我失败了。”李沐尘诉说自己的失败，但他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的颓丧，只有平静，“也幸亏这次试炼，让我明白了沉光真义，否则我真的去了沉光海，面对真的冥王，必将失败。” “你是说，你这次试炼，见到了冥王？”宫月容更加惊讶。 “是的，我见到了他。但我现在知道，那只是我心中的执念，我必须斩断执念。” 李沐尘站起来，走向那扇试炼之门。 宫月容看着他，脸上充满希冀，又带着一丝担忧：“你要再试一次吗？不是每一次都能醒来的！” “如果我不能醒来，请将我葬于黑暗。” 说罢，他伸出手，去推那扇门。 就在手指触及门的一刹那，一切都消失了。 …… 熟悉的冰冷从指尖蔓延至全身，周围的一切再度陷入黑暗，他又一次坠入了那无尽的沉坠感之中。 世界仿佛被一层厚重的幕布遮盖，所有的色彩与声音都被剥离。 身体在急速下沉，耳边呼啸而过的是虚无的风声，可这风声又似有若无，仿佛只是他意识深处的回响。黑暗依旧如墨般浓稠，无边无际。如星辰般闪烁的光点从身边闪过，在黑暗中挣扎着下沉。 一座断壁残垣的宅院缓缓浮现，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和焦糊味，断墙、残瓦、烧焦的梁柱…… 院子里，他的家人和佣人们齐刷刷地跪在地上，脸上满是恐惧与绝望。 李沐尘看着这一幕，心中不再慌乱。他深知，这一切都是他内心执念的具象化，是他对家人的牵挂与愧疚所衍生出的幻象。他的目光扫过人群，没有被情感左右，而是冷静地审视着这一切。 “李家，万世之罪，其恶滔天！” 冥王那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院子中央，面容冷峻，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威严与冷酷。 一阵铁链的声响传来。 李沐尘转过头去，看见一个黑影，拖着铁链，走向深渊。铁链上拴着一个浑身血迹的女人，面目和宫月容依稀相似。 李沐尘的心微微一阵刺痛，但他很快压住了翻涌的血气，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冥王挥动手中的镰刀，周围瞬间燃起熊熊大火，火光冲天，将院子里的人笼罩其中。惨叫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是一首悲惨世界的悲歌。 火光在李沐尘的眼里闪烁，但他的眼神却愈发坚定。 “李沐尘，你想救她吗？” 铁链哗啦啦响着，黑影将宫凌烟拖到冥王的脚下。 冥王举起镰刀，雪白的刀身泛着冰冷的死亡气息。 “呵呵呵，哈哈哈，桀桀桀……”冥王诡异的笑着，“现在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救李家？还是救你的母亲？我要看看，你体内流的，李家的血多一些，还是宫家的血多一些？” 李沐尘没有回答。 他缓缓朝着院子走去，走进汹汹的烈火。 他的身上，燃起黑色的火焰。 黑火与地狱的烈火相遇，寂灭，火星如沉入海底的星光，消失在虚无之中。 他走过的地方，一切都消失。 他穿过院子，走到冥王面前。 他伸出手，轻轻抚过镰刀。 雪白的镰刀，便被黑暗一点点吞噬。 当镰刀完全消失的那一刻，周围的一切也随之寂灭，包括冥王和宫凌烟。 仿佛地板突然塌陷，空间突然坍塌，李沐尘跟随者星光，一起坠向更深的海底，坠入了洁净耀眼的沉光之界…… 第1304章 初入轮回 光影交错，李沐尘感觉被无形的力量席卷着，在无尽的时间长河中，冲入了未知的深渊。意识在剧烈的拉扯中变得模糊起来。 然后，他看见了一扇大门。 这扇门是如此熟悉，门上的朱漆已经有些斑驳，仿佛在诉说曾经的辉煌以及控诉岁月的无情。 李沐尘认出来，这不正是京城李宅的大门么？ 门在虚无的光里悬浮着，两边的围墙在光影里扭曲。 他伸出手，轻轻去推。 刚一触及，就觉电流从指尖传遍全身。 门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旋涡，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瞬间将他狠狠吸入。刹那间，他的意识如飘零的落叶，被卷入一个混沌的漩涡。周围的一切疯狂地旋转、扭曲，时空的经纬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巨手肆意揉搓，世界在他眼前支离破碎，又以一种荒诞不经的方式重新拼凑。 当他再次恢复意识，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身体被紧紧裹在温暖的襁褓中，柔软的布料摩挲着他的肌肤，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 他费力地转动着脑袋，映入眼帘的是宫月容的脸。 哦不，不是宫月容！宫月容脸上没有这样的慈光，眼神里没有这样的爱怜。 “母亲……”他心底呼唤着，却发不出声音。 母亲那张绝美的脸上略带几分憔悴，宛如被岁月侵蚀的美玉，曾经的光彩已被忧虑与疲惫所掩盖。她的眼眸中满是深深的不舍与无尽的担忧。 “这是唯一的办法。”一个洪亮、威严又透着几分沧桑的声音响起，“友全，你带着沐尘走，去禾城找林尚义。” “现在就走吗？”另一个声音响起。 这个声音，对李沐尘来说是如此熟悉，那正是从小把他养大，和他相依为命的爷爷林友全。 “现在就走，过了今夜，你就是沐尘的爷爷。” “老爷，林家有能力保住小少爷吗？” “林家和江湖没有瓜葛，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林尚义当年落难京城，我救过他一命，也帮他实现了林家复兴。但这件事外界无人知道，我也会放出烟雾弹，掩护你们的行踪。” 李沐尘听出来了，这说话的是他的亲爷爷李天策。 他很想说话，但在襁褓中的他，无论如何张嘴，也说不出话来，只弄了个面红耳赤，发出些咿咿呀呀的声音。 母亲哄着他：“噢噢，沐尘乖，不闹！” “老爷放心，我这条命，便是为了守护小少爷。哪怕拼上一切，我也定会保他周全。” 李友全的声音坚定而有力，然后伴随着他的脚步声，他的脸出现在李沐尘的视线里。 李友全伸出宽大的臂膀，要从宫凌烟手里接过李沐尘。 宫凌烟显然有些不舍，但还是松开了手。 李沐尘大急，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整个李家，都会在这场灾难中覆灭。 他想要阻止，想要告诉李天策事情的真相。 以他今天的能力，这件事是可以阻止的。即使只是提前告知剧情，他相信，凭李家的能量和爷爷的智慧，也能避免这场灾难。 可是他开不了口。 他脸涨得更红了，表情狰狞着，所有的话，都变成最后那一声啼哭，哇的一声从嗓子里冲出来。 刚刚松手的宫凌烟一把从李友全手里把孩子抢了回去。 “噢噢，不哭！沐尘不哭！妈妈在这儿呢！” “凌烟，放手吧，不要耽误了他们的行程。”李天策的声音很沉很沉，沉着里带着一点哽咽。 母亲的手微微颤抖，如秋风中簌簌的树叶。她满眼的不舍几乎要溢出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随时可能决堤。她缓缓俯下身，将自己的脸颊轻轻贴在他的小脸上，那温柔的触感带着无尽的眷恋与担忧，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爱与力量都传递给他。 “孩子，你一定要平安长大……”母亲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哽咽，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心底最深处挤出，带着无尽的痛苦与无奈。 李沐尘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他眼睁睁看着李友全接过襁褓，转身大步离去。母亲的身影在他的视线中渐行渐远，他只能用绝望的哭声和母亲告别。 泪水模糊了视线，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如肥皂泡一般，在他的记忆里破碎。 漆黑的夜幕如同一块沉重的铅板，沉甸甸地压在大地上。狂风呼啸着席卷而过，如同一头头愤怒的猛兽在咆哮。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砸得粉碎。 无数黑影如鬼魅般在风雨中穿梭，朝着李家疯狂涌来。喊杀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场恐怖的交响曲。鲜血在雨水的冲刷下四处流淌，将地面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 就在这血雨腥风最为浓烈之时，一道粗如巨蟒的天雷陡然落下。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被点亮，刺目的光芒让一切都无所遁形。天雷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直直劈下，仿佛要将这罪恶的一切都化为灰烬。 在眩目的白光照耀下，李天策手握长剑，站在李宅院子的中央。 那一道天雷，就落在他的头顶。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止。 接着，画面闪烁，在遥远的禾城的一个破旧不堪的房子里，昏黄的灯光如豆，在风中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李友全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轻声哄着襁褓中的李沐尘。 “小少爷，来，吃点粥。”李友全的声音中带着疲惫与慈爱。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亮起一道刺眼的闪电，眩目的白光，瞬间将黑暗的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轰然炸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声巨响中颤抖。 李友全被雷声一惊，手中的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呆呆地看着窗外，看向遥远的北方，口中喃喃念着：“完了！” 哇的一声啼哭从床上的婴儿喉咙里冲出来，冲破那漏雨的屋檐，冲进黑暗的旷野里。 李沐尘感觉咸湿的水沿着脸颊流淌，不知是漏下来的雨滴，还是自己的泪水。 第1305章 梦回大唐 当悲伤和无奈和混凝土一样浇铸进他的身体，李沐尘的意识再次出现了迷幻的沉沦。 在无尽的黑暗与混乱中挣扎，意识逐渐凝聚。恍惚间，他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沉香气息，那是一种古老而庄重的味道，丝丝缕缕，萦绕不散。 沉香的气味让他神气变得清明起来，他缓缓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让他一时有些恍惚。 这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四周的墙壁上镶嵌着璀璨的宝石，反射出五彩的光芒。脚下是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他略显迷茫的面容。 殿顶高悬着华丽的宫灯，光芒柔和而温暖，将整个宫殿照得亮堂堂的。 “殿下……”一个女人柔媚的声音传来，光听这声音，就让人浑身酥麻，“今日天气甚好，不如我们去凌烟阁赏画吧！” 他转身看见一位身着凤袍的女子正笑语嫣然，她的面容绝美，肌肤如羊脂玉般白皙，眼眸中透着温柔与深情。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着一袭华丽的服饰，绣着金龙的锦袍在灯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袖口和领口处的绸缎柔软而光滑，触感细腻。 “殿下……”女人轻轻挽住他的手臂，摇晃着，撒娇地笑着，“你怎么不说话？” “凌烟阁可从来没有女人进去过。”他说。 “我是未来的皇后呢！” “当今皇后也没去过。” “可是有明文规定，女人不能进？”女人眨着眼睛说。 “那倒没有。”他说。 “那就是了啊，没有规定，就不算犯法。” “可是惯例……” “惯例就是用来打破的。” 他有些无奈，只好点头道：“好，我带你去，但先说明，里面的东西不能乱碰，尤其是贤臣画像。” 二人未带护卫，轻车简从，携手来到凌烟阁。 凌烟阁建成不久，却散发着古朴而庄重的气息。飞檐斗拱，恰似苍鹰展翅，欲上九霄，在天际勾勒出刚劲又灵动的轮廓。朱红色的梁柱高大而挺拔，雕刻着祥龙瑞兽，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踏入阁内，一股陈旧却迷人的墨香扑面而来，夹杂着幽幽的沉香气味。四周墙壁上，一幅幅画卷高悬，虽历经岁月洗礼，却依旧色彩鲜艳、笔触细腻。画中，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的面容清晰可辨，他们身着华服或铠甲，神色各异，有的目光如炬，透着不怒自威的霸气；有的眉眼含笑，却难掩骨子里的睿智与深沉。 李沐尘缓缓踱步，目光在一幅幅画卷上扫过，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 “这些画画得真好！”身旁的妃子象蝴蝶一般在阁中穿梭，仿佛在赏画，又好像在寻着花的气味。 “听说凌烟阁有镇国之宝，是真的吗？”妃子寻了一圈，仿佛有些失望，又娇笑着来问他。 “这二十四人，不就是镇国之宝么？”他说。 “他们是人，不是宝。那宝物可是能镇国运的呢！” “大唐江山都是他们打下来的，还有什么宝物能比他们更能镇得住国运呢？” 女人好像被他说服了，不再问他，又好像不甘心，继续在阁中寻找。 “这是什么？”不知何时，女人手里多了一块残破的玉璧。 李沐尘看见，猛然一惊，这不是天魂璧吗？ 错乱的记忆让他有些头疼，他捂着脑袋，身体晃了晃，脚下有些不稳。 就在这时，天突然黑了下来。 他走到阁门外去看，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乌云密布。 “媚娘，天要下雨了，我们走吧。”他说。 “嗯！”女人脸上露出一丝惊恐。 突然，凌烟阁上方的乌云急速旋转，出现一个黑色的旋涡。 旋涡中伸出一只巨大的黑色大手，径直朝着太子妃抓去，一把将她抓住，朝着天空幽暗的旋涡中拖去。 “不！”李沐尘怒吼一声，拼命抓住女人的手，想要将她拉回来。 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长空，直直地朝着他劈落下来。李沐尘只觉眼前白光一闪，一股强大的电流瞬间传遍全身，他的意识瞬间陷入了黑暗。 ……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体虚弱得无法动弹。他的喉咙干涩，每呼吸一下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太子妃就坐在他的身边，容颜依旧绝丽，只是少了几分娇俏。 她拿起一旁的药碗，轻轻吹了吹，舀了一汤匙，喂到李沐尘嘴边。 李沐尘轻轻推开，问道：“发生了什么？” 女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已经是他的人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服侍你。” 李沐尘心中一震，他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谁，愤然道：“不！” “你斗不过他的。”女人说。 “我会让你回到我身边的。”他说。 “等你登基以后再说吧。” …… 若干年后，他终于登基为帝。然而，他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他如愿让女人回到了自己身边，但他知道，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她。 他看见自己再一次躺在病床上，婢女在给他喂药。雍容的皇后坐在对面，平静地看着，眼睛里没有一丝感情。 李沐尘感觉生命在快速地流逝。 他想起了凌烟阁上的画像，想起了黑暗的云层里伸出的那只手，想起了那一道闪电。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看着她，眼中没有愤怒，只有疲惫和无奈。 他轻轻推开婢女端着药碗的手，看着他的皇后，缓缓说道：“我死后，你为帝，我只求你一件事，保全李家血脉。” 皇后站起来，走到窗前，窗外正下着雪。 “我可以答应你，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把完整的天魂璧交给我。” 他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皇后转身看着他，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你保全李家的血脉，天魂璧自然会出现，否则，我告诉你了，你也拿不到的。”他说。 皇后冷冷地看着他，目光如刀，慢慢又变得温柔起来。 因为躺在床上的皇帝，已经闭上了眼睛，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第1306章 千秋轮回，不过一梦 李沐尘的意识在混沌中漂浮，像是被卷入了一场永无止境的风暴，四周是无尽的黑暗与混乱。他的灵魂在这黑暗中不断挣扎，试图抓住一丝真实的存在。就在他几乎要被黑暗完全吞噬的时候，一股浓烈的硝烟味猛地钻进他的鼻腔，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的意识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一股沉重的力量包裹着，每一寸肌肤都能感受到那坚硬冰冷的触感。他听见隆隆的鼓声、嘈杂的厮杀声、兵器碰撞声、战马嘶鸣声，震耳欲聋。 一阵风吹来，拂过他的脸颊，冰凉冰凉的，硝烟的气味被吹淡了些，但血腥味却更浓了。 他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身披厚重的战甲，稍微一动，甲片就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晨雾如薄纱般笼罩着大地，远处的山峦轮廓模糊不清。大地上旌旗飘扬，数以千计的士兵排列成整齐而又严密的方阵，铠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长枪如林，箭矢如雨。将领们骑在高大的骏马上，身披重甲，手持宝剑或长矛，目光坚定而冷酷，巡视着自己的部队，激励士气。 号角声响起，骑兵率先冲锋，马蹄扬起尘土，仿佛一片移动的乌云。步兵则紧随其后，盾牌相接，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墙，抵挡着来自前方的箭雨。 箭矢划过天空，带起一阵呼啸，落在密集的人群中，每一轮射击都会带走数条生命。受伤的士兵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但他们的战友没有时间去救助，只能继续向前推进。 到处弥漫着硝烟、泥土和鲜血的气息，生命的消逝在这里显得如此平常却又无比沉重。 战事焦灼，日头驱散晨雾，从东边的天空经过中天，晒干地上的血迹后向西而去。 夕阳如血，映照着满目疮痍的土地和疲惫不堪的士兵们。 局势越来越不利，敌军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防线，而己方的士气随着每一次碰撞逐渐低落。预备队已被悉数派出，但依然无法扭转颓势。 他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台上，凝视着远方混乱的战场，心中默默计算着每一个可能的转机。 他转过身，看向身边的队伍。 已经没有人了，只剩下负责保护他的亲卫队。 呛啷一声，他拔出宝剑，剑身映着夕阳的红光，高高举起在半空。 “将士们，跟我冲！” 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比号角更加鼓舞人心。 亲卫们迅速列队，紧握手中的武器，眼中闪烁着对胜利的渴望与忠诚。 “为了李唐江山，为了我们的家园，今日一战，不成功，便成仁！” 他策马奔腾而出，亲卫们紧跟其后，仿佛一支无坚不摧的箭头直插敌阵核心。 原本低迷的士气被重新点燃，战士们受到鼓舞，士气大振，发起了最后的反攻。 敌军被这突如其来的进攻打乱了节奏，瞬间陷入混乱。 趁这机会，他带领着亲卫队突破了敌军的核心防线，冲进了指挥大营，一剑将那两面分别写着“武”和“周”的大旗的旗杆砍断。 失去统一指挥的敌军渐渐陷入混乱，最终全面崩溃。 欢呼声响彻云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象征着这场艰苦卓绝的战斗以胜利告终。 大军继续前进，直入长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接受降臣和万民的朝拜，带着他的将士浩浩荡荡走向皇城。 皇城的城墙上早已飘扬起“李唐”的旗帜，威武的士兵持枪荷戟。 承天门广场中央，密密麻麻跪了上千人。这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大部分人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偶有抬起头来看他的人，也迅速避开了他的目光，身体瑟瑟发抖，或眼神空洞地看着地面，透着濒死的绝望。 只有一些年轻的小孩，有的不知死亡降临，还在好奇地观察这位新到来的王者，或有血气方刚者，不服气地注视他，眼里带着仇恨和不甘。 周围是如林的刀枪，闪烁着寒光，散发着从战场上带来还来不及抹去的血腥杀气。 “陛下，武家满门及其扈从都在这里，少数潜逃者已发布追捕令，任他天涯海角，保证一个不漏！” 一个将军身着盔甲，单膝跪地，向他禀报。 他站在高台之上，俯瞰着这一切。 看着跪在那里等死的武氏众人，他的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出现了另一幅画面—— 在离长安两千里外的幽州古城，一千多年后，将成为北方乃至全国的都城，那里有一座古老的宅院，在他那不知是真是幻的割裂的记忆里，有一个夜晚，那座被称为李宅的宅院里也这样跪满了人。 那个从黑暗中响起的声音还在他脑海里回荡： “李家，万世之罪，其恶滔天！” “判尔等入烈火地狱！” 他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他想起了那些无辜死去的亲人，想起了李家的辉煌与凋零。 现在武氏满门的命都在他的手里，他心里涌荡着着复仇的快感。 可他知道，武氏不是输给了他，而是命运。 而被称作“命运”的东西，操控在一只看不见的大手里。 就在这时，城门外一阵骚动。 士兵来报：“启奏陛下，外面有一僧人求见。” 还没等李沐尘回应，僧人已经穿过高大的城门，走进宽阔的广场，仿佛行走在梦幻泡影之中。他面容慈善，眼神清澈，步伐沉稳，虽身处这肃杀的刑场，却周身散发着一种超脱尘世的宁静气息。 “贫僧从五台山显通寺来，特来为武氏一门求情，请陛下开恩，留他们一条生路。”僧人行礼道。 “给我一个不杀他们的理由。”他看着他说。 僧人微微一笑：“武氏虽夺了天下，却也保全了李家的血脉，如今江山已还，陛下又何必赶尽杀绝，何不留他们一条生路，也是给自己留一线生机。” “我若留他们，他日他们必再来反我。”他说。 “贫僧会把他们带回晋州，并立下誓言，只要世间李家传承还在，武氏便绝不踏出晋州一步。”僧人说道。 李沐尘点了点头：“好，你带他们走吧。” “阿弥陀佛！” 僧人唱一声喏，一挥手，大袖一卷，广场的人和僧人就都不见了。 虚空里只传来僧人的禅语： “千秋轮回，不过一梦。” 第1307章 众生是我，我为众生 凌烟阁内，年迈的皇帝独自一人缓缓踱步。 他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回响，仿佛是岁月长河中的孤寂回音。 墙上悬挂着二十四位功臣的画像，依旧栩栩如生。 夕阳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在这些画像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为这些昔日英雄披上了金色的战袍。 但这些人早已不在。 谁也逃脱不了命运的制裁。 他们曾扼住命运的咽喉，最终却不得不向命运低头，在岁月中化作尘土，只留下画像和他们的传说。 皇帝从每一幅画像前走过，然后走到那藏着天魂璧的机关前。 机关一共有三处，其中一处已经打开，那里的天魂璧被人拿走了。 他知道它在哪儿，但他不打算去追回来。 他打开另外的两处机关，取出其中的残璧。 然后走到凌烟阁的大门外。 他的贴身侍卫就在门外等着。 皇帝看着侍卫那张已经有些沧桑的脸，感慨道：“你跟随我征战多年，早该封侯拜将了！” 侍卫惶恐道：“侍奉陛下是卑职的荣幸，岂是王侯将相的虚荣所能及！” 不知为什么，明明是晌午，天空却暗了下来。 侍卫皱了皱眉，道：“陛下，天有变，请陛下移驾！” 皇帝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仿佛早有所料，平静地说：“无妨！”然后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焦卿，我记得你祖籍是宣州的？” “是。”侍卫不解，“陛下何有此问？” “宣州可还有亲人？” “只有远亲，并无往来。” “祖宗所在，不可妄离，虽无近亲，也应置家业。你跟随我多年，也该回去想享享清福了。” 侍卫吓得急忙跪下：“陛下，臣不知犯了何错？” “呵呵呵，你没有错。”皇帝拿出一块残璧，“焦卿，朕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即刻回宣州，我会让太府寺拨一笔钱款给你置办家业，但你回去后，不能透露你的身份，不能说你曾是我身边的亲卫。这块玉璧，十分重要，由你保管，代代相传，将来自会有李家人来取。” “是！”侍卫郑重接过残璧，如捧泰山。 但他还是记挂皇帝的安危，看着越来越黑的天说：“陛下，风雨将至，请移驾回宫吧。” 皇帝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目光深沉地看着头顶昏暗中的椽檐翘角和檐角上的瑞兽，喃喃道：“这是一座好宫殿啊！” “陛下，请移驾！”侍卫大急，也不顾君臣之礼了，上前搀扶着皇帝，离开了凌烟阁。 就在他们刚走不久，咔嚓一声霹雳响。 一道闪电从他们身后落下，落在屋顶炸开，化作无数电光，如群蛇缠绕在阁楼上。 瞬间，大火吞噬了整个凌烟阁。 …… 李沐尘回头看见了火光，火光吞噬了凌烟阁，也吞噬了他的意识。 他的意识在无尽的时空中肆意飘散，化作无数凡人，在这滚滚红尘之中经历着各自的人生。 他有时是市井中为了生计奔波忙碌的小贩，天未亮便起身，挑着沉重的担子，走街串巷，只为能多卖出几样货物，换来一家老小的温饱。每日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讨价还价声、吆喝声充斥着他的生活。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生活的压力却如影随形，疾病、天灾、苛捐杂税，每一样都能轻易将他的生活拖入深渊。最终，在一个寒冷的冬夜，他在破旧的茅屋中，带着对家人的愧疚和对命运的不甘，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有时他又成了寒窗苦读的书生，一心渴望着有朝一日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在昏暗的烛光下，他日夜苦读，手中的笔写下了无数的诗词文章。他满怀憧憬地踏入考场，期待着命运的转折。然而，官场的黑暗、权贵的倾轧，让他的仕途充满坎坷。他屡屡碰壁，满心的抱负无法施展，最终在贫病交加中，孤独地死在异乡的客栈，那未完成的诗篇，成为他一生的遗憾。 有时，他也是驰骋沙场的将军，为了国家的安宁，身披战甲，浴血奋战。战场上，他奋勇杀敌，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心中满是悲痛与无奈。胜利的荣耀背后，是无数的牺牲和伤痛。 他是暗夜里行走的贩夫，他是小巷里唱曲的歌伎，他是侯门外提笼遛鸟的公子哥，他是午门外被斩首的死囚犯…… 每一次的人生，都有着截然不同的经历，或平淡，或精彩，或充满希望，或满是绝望。但无论起点如何，过程怎样，都有着相同的结局——死亡。 死亡本身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命运。 人生无不被命运束缚，无论你是王侯，还是乞丐。 而一切，都在轮回。 他突然想起了五台山显通寺僧人在承天门广场上说的那句话：“千秋轮回，不过一梦。” 刹那间，一道灵光在他脑海中闪过。 然后，他看见了粼粼的湖光。 青山远黛，湖面上泛着许多轻舟。 三座白色的石塔呈品字形，坐落在岸边不远处的湖面上。 湖边的垂柳依依，细长的柳枝随风飘舞，仿佛是大自然舞动的精灵。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泥土的芬芳，让人感到无比的宁静与祥和。 他看见了智忍大师，手里拈着一朵奇绝艳丽的花。 “大师何来？”他问道。 “从众生中来。”智忍说。 就在这一瞬间，李沐尘的心中豁然开朗。 他终于明白，众生便是他，他便是众生。所有的轮回，看似不同，实则相同，都是命运的循环，都是灵魂的考验。他在这无数次的轮回中，体验着众生的苦难与挣扎，也在这苦难与挣扎中，寻找着生命的真谛。 “众生是我，我为众生。”智忍看着他笑起来，然后身体慢慢随着湖光一起消失。 那些曾经经历过的千千万万的破碎画面，那些在轮回中产生的千千万万破碎的意念，如同归巢的飞鸟，迅速聚集起来。 它们相互交织、融合，最终变回了一个完整的李沐尘。 他再次睁开眼睛，看见了正惊讶的看着他的宫月容。 第1308章 无垢之门 “你……你竟然能从轮回中归来！” 宫月容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叹。一双美目瞪得滚圆，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震惊、疑惑与难以置信交织在一起，目光在李沐尘身上来回打量，仿佛在审视一个从未见过的奇异存在。 “你好像很意外？”李沐尘笑道，“难道你希望我死在里面？” “我以为你会陷入轮回里出不来。”宫月容说，“你是第二个能从轮回中归来的人，在你之前，仅有一人做到过。” “那人是谁？”李沐尘问道。 宫月容却不回答，只是笑道：“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啊，我是真怕你出不来了！” “出不来会怎样？” “出不来的话，对我来说，就少了个伴，身边多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对你来说，就是一世又一世的轮回，就像世界上的芸芸众生一样。” 李沐尘叹了口气。 “为什么叹息？”宫月容好奇地问，“你已经成功了，从此再不用入轮回。” “我不是叹息我自己，我是在叹芸芸众生……” 李沐尘想起了轮回中的记忆，那千千万万次从生到死的经历，对现在的他来说，只是一个梦，但就在刚才，那些经历还是如此真实，仿佛真的一世又一世的，永无止尽地活着。 “我虽解脱，众生却尚未解脱。” 宫月容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话说得像佛陀，你是想要普渡众生吗？” 李沐尘摇摇头：“佛陀只能于苦海泛舟，渡人彼岸，却不能消除苦海。舟楫虽好，能渡几人？不破天道，众生都不得解脱！” 宫月容的眼中泛起几分惊异的神光，似有些痴态，喃喃道：“若不是他在你前面，我真要把你当成他了……” 李沐尘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刚欲开口询问，却见宫月容忽然正色道： “轮回之后，便是无垢的试炼，但是，那扇无垢之门后面究竟是怎样的世界，我也一无所知。因为，还从未有人能从无垢之门归来。” 她顿了顿，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关切，“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虽然不通过试炼就无法离开神宫，但你可以留下来陪我，也好缓解我这长久以来的寂寞。” 李沐尘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挽留之意，也察觉到她似乎并不希望自己去参加这第三重试炼。 “你说不通过试炼就无法离开神宫？” “是啊，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多年再也不出去？除了等待，就只有等待，天荒地老，不知何时尽头，你知道这种日子，多难熬么？” 她说着，眼泛一丝媚，面现娇态，笑道，“但若是两个人，就不那么寂寞啦！” 李沐尘总觉得她的态度很奇怪。 “你入神宫，等待又等待，承受这天荒地老无尽头的岁月，不会是为了等一个来陪你的男人吧？” 李沐尘笑着站起来，眼神中却透着坚定与决绝，没有丝毫犹豫。 “如果我能通过，也就能带你出去，对吧？这应该也是你期待的，除非你等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宫月容没有说话，轻轻叹了口气。 李沐尘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会带你出去的。” 说罢，他毅然转身。 那里本是试炼之门的所在，如今却只剩一片虚无，虚无中有一个光点，他知道，那就是无垢之门的所在。 他迈着决绝的步子，走进了虚无之中。 宫月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透出一丝担忧和惋惜，但她终究没有阻止。 一片无边无际的纯白色光海展现在李沐尘面前。 那光芒纯净而耀眼，仿佛是无数细碎的星辰汇聚而成，每一道光线都闪烁着灵动的微光，交织出如梦似幻的光影。周围所有的一切都被这纯净的光芒所笼罩，没有一丝杂质，没有一丝阴影，仿佛是宇宙初始时的混沌与纯净。 在光海的中央，一座白玉般的门户静静地矗立着。这座门户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与周围的光海融为一体，却又显得格外醒目。门户上雕刻着古老而神秘的符文，每一道符文都像是活物一般，微微闪烁着光芒，仿佛在诉说着宇宙诞生之初的秘密。符文的线条流畅而复杂，交织出一幅幅神秘的图案，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和智慧。 李沐尘深吸一口气，缓缓踏入光海。在踏入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扑面而来，他只觉所有杂念瞬间消失，身体仿佛变得透明，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灵魂正在被净化。一切情绪、执念、欲望，都在这纯净的光芒中被逐渐剥离。 他闭上眼睛，沉浸在这奇妙的净化过程中。他的内心从未如此平静，仿佛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和意识全部融化在光里，成了光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个声音： “你终于来了……” 他睁开眼睛，看见一道黑影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 那黑影静静地站在光海中央，周身散发着浓郁的黑暗气息，与周围的光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黑影的轮廓模糊不清，像是被一层浓稠的墨汁包裹着，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人形。它的出现，仿佛打破了光海的宁静，让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氛围。原本灵动跳跃的光线，在靠近黑影时，都像是遇到了无形的阻碍，纷纷扭曲、消散，形成了一圈诡异的黑暗光晕。 黑影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是从无尽的黑暗深渊中传来，带着一种古老而沧桑的质感，又像是无数冤魂的低语，在光海之中回荡，久久不散。那声音仿佛有一种奇特的魔力，让李沐尘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你是谁？”李沐尘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想起了从天魂璧中跑出来的那个影子。 黑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它的沉默让李沐尘有些不安，他的目光紧紧锁住黑影。 “原来你就是那个在我之前唯一通过轮回试炼的人！”他想起宫月容的话。 但他很疑惑，宫月容肯定知道黑影进来了，为什么不告诉他？ 第1309章 无垢的真义 “原来你早就在这里等我了……” 李沐尘沉声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冷峻，在这纯净的光海之中，竟也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回音。他心中暗自警惕，脑海中闪过从天魂璧里出来的那个影子。 他肯定眼前这家伙就是那个影子，但是从天魂璧中出来，他无法确定对方的身份，究竟是李家的先辈，还是天魔的残魂。 “我当然是在等你。”黑影说道。 声音在光海中流动，比刚才清晰了许多。 不知为何，李沐尘听见这声音，竟有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在哪里听过。但他翻遍轮回记忆，也没有找到这种熟悉感的根源。 这种莫名的感觉让他感到一丝恐惧。 他的目光如炬，试图穿透那层浓稠的黑暗，看清黑影的真面目。他的手中多了一把剑，剑身微微颤动，发出低沉的嗡鸣。 剑当然不是玄冥剑，因为玄冥剑留在的神宫外，镇压着那条龙。 这把剑是他心中的剑意汇聚而成，在这光的虚无世界里凝聚成了实体，光明皎洁。 然后，他看见黑影的手中也多了一把剑，剑身漆黑，和他手中的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上去，对方手中的剑更像玄冥。 李沐尘更加笃定黑影的身份，就是那个曾经来过这里，镇压过真龙，留下玄冥剑和天魔之舞的人。 “你等我干什么？”他问道。 黑影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那笑声如同破旧风箱发出的声响，沙哑而又刺耳，在光海之中回荡，震得周围的光线都泛起了层层涟漪。 “我在等你穿越轮回，一起通往无垢的世界。” 李沐尘仿佛看穿了对方的心思，道：“我明白了，宫月容说，在我之前，有一个人通过了轮回试炼，却没有通过无垢的试炼，你就是那个人，你的魂魄在无垢试炼中损毁，借助天魂璧才活了下来。” “你来自域外，你身上的暗域能量无法通过这光明无垢的考验，所以你在等我，你要借我的身体，穿过这道门。” 他举起手中的剑，“但我，不喜欢别人算计我，你要走自己走，我不会阻拦你，但我绝不会为你保驾护航的。” 黑影也举起了手中的剑。 “没有我，你是无法通过无垢之门的，你会沉沦在光里，永远无法出来。” “那就试试，看看我们谁能通过这道门，谁会沉沦在光里！” 李沐尘的战意爆燃，话音刚落，身形一闪，化作一道白光，瞬间欺身到黑影面前。手腕一抖，剑花闪烁，一道凌厉的剑气朝着黑影呼啸而去，所到之处，光海的光芒都被这股剑气逼退。 黑影也同样燃烧战意，手中剑挥出，黑色的剑气在这纯净的光海之中，掀起一道撕裂光明的裂痕。 两道剑气相撞，刹那间，黑暗与光明相互交织、扭曲、碰撞，然后湮灭，形成一个个虚无的旋涡，将周围的光都吸了进去。 李沐尘身形一变，剑气再发。 黑影也不甘示弱，挥剑战斗。 两人一白一黑，剑气也是一白一黑，在光海中战斗，你来我往，将纯净明亮的光的世界撕成碎片，仿佛破碎的镜面。 每一块那破碎的“镜面”里，都出现一个舞剑的影子。 李沐尘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黑影与他，无论体型、体态，挥剑的动作，都一模一样。 这让他顿时心神震荡。 “你……到底是谁？”李沐尘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震惊，他从未想过会遇到一个与自己如此相似的存在。 “我是你。”黑影的声音如同魔咒一般，在剑气间回荡，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我是你的黑暗，你的愤怒，你的杀意，你的执念……，我是你一直不愿承认的自己。你虽经历轮回，我始终与你相伴，你永远别想摆脱我。” 李沐尘停了下来，手中的剑斜斜举着，剑身微微有些颤动。自他学剑以来，执剑的手从来没有颤抖过。 黑影也停了下来，黑剑斜举，剑身也在轻颤。 李沐尘想起了自己在轮回中那些挣扎的瞬间，那些被愤怒和执念支配的时刻，难道这黑影真的是自己内心深处的黑暗面？ “不，不可能！你是天魂璧中的魔魂，你休想骗我！” 李沐尘坚定了自己的心神，周身气息流转，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手中剑突然散开，化作一条耀眼的光之龙，朝着黑影扑去。 黑影也不甘示弱，它的动作与李沐尘如出一辙，手中黑剑化作一条黑龙，扑向李沐尘。 两条龙在虚空中相撞，爆发出耀眼的光，整个空间都仿佛被炸裂，形成了更多的碎片，而每一个碎片里，都有一个黑影。 “你看，你赢不了我！你摆脱不了我！你的战意越旺盛，你越愤怒，就会分化出越多的我！” 每一个碎片里的黑影都在说话。 李沐尘的内心产生一丝动摇。 “你战胜不了我的，因为我就是你自己！” “杀我，就是杀你自己，你做不到的，即使你自杀，也只是杀死了那个自以为光明的伪善的你，而我却会永远活着。” “我会越来越强，你只会越来越虚弱。” “要么接受我，要么被我吞噬！” 黑影的声音不断响起，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四周到处都是破碎的镜面，到处都是影子。 “脱离了轮回，也无法摆脱你吗？”李沐尘喃喃念叨着。 他忽然想起了轮回中的最后一幕，他和智忍在钱塘湖中相遇，看到那三潭印月的影子。 他听见智忍说：“众生是我，我为众生……” 刹那间，一道灵光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终于明白了，无垢，并非排斥黑暗，而是接受黑暗；真正的净化，不是摒弃，而是超越。 李沐尘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他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他感受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黑暗，那是愤怒、杀意……那些在轮回中没有摆脱，反而积聚越多的执念…… 他不再抗拒，而是选择接纳。 他放下了手中的剑，剑化作一片平静的光，散入虚无中。 黑影也放下了手中的剑，散入那破碎的镜面的裂缝里。 破碎的虚空缓缓弥合。 黑与白，光与暗，在混沌中交融，此消彼长，永生不灭…… 第1310章 玲珑岛 黑与白交融，阴与阳交替，光与暗共生。 李沐尘看见了在阴阳中的宇宙变迁，万物生灭。 “都以为无垢者是光明洁净，但镜子擦得再干净，也会惹上尘埃。而你若去擦拭它，便有了执念。” “真正的无垢，是包容一切的存在，是黑暗与光明的和谐共生。” “未经沉沦，未尽轮回，又怎能明白无垢的真义！” “难怪陆西夫追寻无垢之路，却最终六翼陨落，重回世间。让陈文学去重走陆西夫的路是错的，世上根本没有无垢之山，那座山就是自己。” “但陆西夫又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却执着追寻，为什么？” 一个又一个的念头在李沐尘心中闪过。 “我明白了，像我这样在神宫中悟道，在试炼中沉沦，历尽轮回，最终也只是我自己的明悟，是我个人的得道。” “而要让众生得道，就必须找到那座不存在的无垢山。无垢在沉光之底，在轮回的尽头，所以必须穿过沉光海，打碎地狱，打破冥与明之界，才能解放众生。” …… 李沐尘感受着体内黑暗与光明力量的交融，那不再是相互对抗的冲突，而是一种相互滋养的平衡。他的灵魂在这一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升华。 他缓缓抬起头，凝望虚空，感受到了在遥远的无极之外的一股强大的力量在翻腾，仿佛有一双超越轮回的眼睛在凝视着他。 他微微一笑，目光与那双超越轮回的眼睛对视上。 “你终于正视我的存在了！”他说，“我也感觉到你的存在了！” 没有回应，光海中爆发出一道耀眼的光，仿佛银河里的一颗超新星爆发。 眩目的光遮蔽了一切，挡开了双方对视的视线。 接着，光芒散去。 一切都平静下来。 他从光海里走出来。 无垢之门已经消失，他又回到了神宫试炼最初的原点。 宫月容的脸上充满了震惊。 “你……你……通过了三重试炼？你成就了无垢之魂？！” 她的声音颤抖着，透着难以置信，在她漫长的等待岁月里，从未想过会有人能够成功通过三重试炼。 李沐尘平静一笑：“不，我只是找回了自己。” 宫月容沉默良久，眼中的震惊渐渐被更复杂的神色代替，仿佛看到了希望，又透着那么一丝恐惧和不安。 “恭喜你。”她说，“你可以离开这里了。” “你不跟我走？”李沐尘看着她，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宫月容叹了口气：“我走不掉的，通过试炼的是你，不是我。”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出去。”李沐尘说。 宫月容迟疑了一下：“不，我等的人不是你，你也带不走我。” “你怎么知道我带不走你？”李沐尘问道。 宫月容笑了笑：“走吧，我送你到出口，你就知道了。” 李沐尘跟着宫月容，穿过那些崎岖狭窄但温暖湿润的通道，来到一片仿佛沼泽一样的地方。 宫月容指着前方说：“出口就在那里。” 李沐尘看向她手指的方向，目光穿过沼泽迷蒙的湿气，看见远处似乎有一座隆起的山丘，像是沼泽湖中的岛屿，上面长满了丰茂的水草。 “要离开神宫，还有最后一步。”宫月容说道，“神宫是生命的源起，是孕育万物之根。你需要经历一次如婴儿一般的出生，才能从从这里出去，获得新生，拥抱世界。” “你不是说，通过三重试炼，就能出去了吗？”李沐尘道。 “那只说明你有了出去的资格，如果不能通过试炼，你根本到不了这里，看不见眼前这片象征生命的最初的湿地。”宫月容说。 “那你为什么能看到？”李沐尘问道。 “因为我姓宫，宫家的女人，传承着玲珑血脉，当然能看见玲珑岛。”宫月容望着远处说。 “玲珑岛？”李沐尘微感吃惊，“玲珑岛不是传说在沉光海的一角吗？” 宫月容笑了：“你历经三重试炼，应该已经体会到圣人之心了，也应该明白圣人之魂的归处。神宫、沉光、无垢，是圣人陨落后遗落的三魂，也是灵魂世界的根基。” “冥王、陆西夫、玲珑女巫，就是圣人三魂的显化。冥王对应沉光，故在沉光海；陆西夫对应无垢，值守无垢山；玲珑女巫对应神宫……” “所以我所见的这座神宫就是玲珑岛？”李沐尘讶然道，“原来玲珑岛不在冥海，而是在荒泽的秘境里！” “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境。”宫月容说，“神宫主生，万物皆有神宫，所以万物皆可入神宫。神宫本不设防，只是有缘能进来的人实在太少太少了，除了他和你，这么多年来，只有一个凡人闯进来过。” “凡人？” “那个年轻的猎人，误打误撞地进来。”宫月容仿佛在回忆着什么，嘴角露出了笑容，“他以为我是仙女，以为这里是我的仙宫……” 李沐尘猛地想起了一个人，但想了想又觉得荒谬。 “其实也未必是凡人。”宫月容说，“因为他误打误撞进来，又误打误撞地出去了。” “他也通过了三重试炼？” “不，他没有。他把我当仙女，我把他当凡人，所以我根本没有把他带到试炼之门前。”宫月容笑着摇了摇头。 “那他怎么出去的？你不是说，没通过试炼的人，根本不可能出去吗？”李沐尘道。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至今都没有想通，所以我才说，他也许不是凡人。”宫月容说，“他没有通过三重试炼，也不会任何法术。他在我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也许是几天，也许是几年，时间不怎么准确，因为在这里，没有时间，我也不知道外面的岁月变迁。” 宫月容轻轻叹了口气，“那段岁月，我倒是很快乐，有一个凡人陪伴，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我记得我还是少女的时候，也谈过恋爱。那时候我很叛逆，我不想当圣女，我只想自由地活着。但我拗不过命运，我身上流淌的血脉也不允许我做一个凡人。” “我成了圣女，我没法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我只能等待那个我命定的人到来。而且我知道，天道是容不下我们的，所以我的命恐怕不会太好，就像在我之前的那些圣女一样。” “不过我很幸运，因为我等到了他。”宫月容看了李沐尘一眼，“你和他很像，如果不是他比你早一步来，我差点就把你当成他了。” 第1311章 骨脉传承 “他是那样威武，那样英勇！他举起剑的时候，整个宇宙都在他的手中。” 宫月容的脸上焕发着神光，眼睛明亮，就像少女看见了爱慕的英雄。 “尽管他被天道所不容，所有的人都把他当成魔，他所创的教被称为魔教，但我愿意跟在他身边，哪怕明知结局是无限的悲苦。” “仙又如何，魔又如何，既然找到了真爱，为什么要在乎这些，为什么还要觉得悲苦？”李沐尘道。 宫月容苦涩地一笑：“他爱的不是我，我们也不可能相爱，因为他是我生出来的。” “……”李沐尘愕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你看，你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爱吧！”宫月容自嘲地笑道，“不过没关系，别说你，我也接受不了，所以我只把这份爱默默留在心里，化作母亲的爱去关怀他，并且鼓励他去寻找自己的真爱。当他和乌木妾在一起的时候，我是真心高兴的啊！” “乌木妾？！”李沐尘猛地一惊。 “乌木妾也是玲珑一脉的传人，和我们宫家不同的是，我们传承的是血脉，她传承的是骨脉。”宫月容解释道。 “骨脉？”李沐尘不解。 “玲珑女巫是神宫显化，为了三魂合一，圣人复归，她牺牲了自己，血脉留下圣女传承，就是我们宫家。然后身体与玲珑岛合一，留下这座神宫。在此之前，她从自己身上取出了一根肋骨，做成了一支骨笛。那根骨笛所代表的，就是玲珑骨脉的传承。” “玲珑骨笛！”李沐尘想起了拉着板车给儿子千里治病的达瓦。 “看看吧！” 宫月容突然双手在肩头轻轻抚过，那层薄薄的赤纱就从她身上滑落，露出雪白如凝脂的肌肤。 她的手指点向胸口，划过那饱满的圆弧，指向肋下。 那里一条青色的痕迹，沿着两肋弯曲，仿佛画了两根肋骨样子的纹身。 但仔细看去，就能看出，那不是纹身，而是疤痕。 “宫家的女人身上，都有这样的胎记。因为我们生来就少一根肋骨。” 李沐尘看得呆了一下，这确实能解释很多他原先想不通的问题，让他顿觉豁然，但他还是有许多疑问。 “这和乌木妾有什么关系？” “第一个从玲珑女巫那里接过骨笛的人，是玲珑岛上的一株乌木之精，作为玲珑一脉在世间的骨脉传承，也是巫法的传承。她后来化作女人，名字就叫做乌木妾。” “骨脉的传承和血脉传承是分开的，我们只彼此知道存在，却并不接触。直到我生下了他，然后那个女人出现，在他面前吹响了那支骨笛。” “说实话，当初看到他们在一起，我有些嫉妒，我分不清那是爱的嫉妒还是母性，或许母亲总是嫉妒女人夺走自己的孩子。” 宫月容看着前方的沼泽说着，仿佛不是在和李沐尘说话，而是在对另一个人说。 “但我后来明白了，真正的爱，是无私的，是无条件的。所以我祝福他们。” “在所有的宫家的女人当中，我是幸运的，因为我等到了那个命定的人，我开启了宫家真正的圣途，我几乎完成了宫家的使命。而在我之前的那些圣女，却只能枯守一生，在等待中老死，像一朵开在荒野里的花，只能孤芳自赏。” “我的幸运还在于，我在这没有岁月的神宫里苦等的时候，竟然还能遇到一个凡人，让我感觉重新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回到了少女时代。” “他给我讲荒泽的故事，给我讲他打猎的奇遇，讲那个荒泽边的小镇的变化。那些都是我从来没听过的，琐碎，但很温暖。” “后来，他说他想家了，他盛情邀请我去他家里做客。我不忍告诉他，这里只能进，不能出，进了这里的人，其实已经死了，要出去，只有通过三重试炼，然后穿越洪荒沼泽，经历生命最原始的过程。于是我对他说，你走吧，如果想我了，就再回来。” “我以为他出不去的，在神宫里迷路之后，我再去见他，再慢慢把真相告诉他。可是没想到，他走了。我甚至不知道他怎么离去的。临走之前，他还带走了我一样东西……” 宫月容微微笑着，那笑容，仿佛苦涩，又仿佛带着慈祥，像极了一个许久没见到孩子的母亲。 “我不知宫外岁月，想必，他的孩子也很大了吧！” 李沐尘想起了蓝田的爷爷蓝岩山。 当初他发现蓝田身上具有神奇的天生灵觉，灵觉之精微，甚至比修行入了先天的高手还要强。那时他就觉得这孩子出身不凡，绝对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可是从他们家里人，不管是她父亲蓝巴子，还是爷爷蓝岩山身上，他都没察觉到异样。 或许宫月容说的，不是蓝田的爷爷吧。 当然这也不重要。 “你可以自己出去看看，或许能再见到他，或者他的孩子。”李沐尘说。 宫月容笑了笑：“算啦，都是过眼云烟。有些东西，曾经拥有过就够了。而神宫的传承，却是我的使命。” 她转头看向李沐尘，眼中带着几分歉意，“所以，对不起了！” “为什么说对不起？”李沐尘道。 “因为你马上要死了。”宫月容说。 “所以他就在这里，对吗？”李沐尘道。 宫月讶然道：“你怎么知道？” 李沐尘笑了笑：“是我用天魂璧打开的神宫大门，他从天魂璧里跑出来，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果然很聪明！难怪能另立己道！”一个声音响起。 然后，在沼泽的雾气里，出现了一团黑影，慢慢凝聚成一个人形…… “辛苦了！”黑影对宫月容说，语气诚恳而恭敬。 宫月容叹了口气：“他虽然姓李，但道心独立，不是天道一路，还通过了三重试炼，要不是为了你，我真不忍心……” 李沐尘道：“你帮我通过三重试炼，不至于就是为了让他在这里杀我吧？” 宫月容道：“不是杀你，而是为了重生。你的天赋之身，是最好的容器，你的觉醒，是为了承载天魔的复生！” 第1312章 我才是你要等的人 “承载天魔复生的容器……”李沐尘一点儿也不惊慌，反而笑了起来，“真有意思啊！这不就是想夺我的舍，和杀我有什么区别？” 宫月容道：“我更希望你们两个都能出去，那样的话，或许你们可以合作，共同来对抗天道。但是可惜啊，只能出去一个。” “为什么？” “因为只要有一个人出去，这个空间就会坍塌，神宫将和出去的那个人合而为一。”宫月容说道，“这是神道，也是母性，只有做过母亲的人，才能理解孕育生命的意义……” 李沐尘点了点头，看向宫月容的目光里没有恨意，反而多了几分关怀：“母性的确伟大，但你有没有想过，母性的自私是与造物的恩赐相违背的。而自私，往往会蒙蔽你的眼睛，让你做出错误的判断。” 宫月容微微一愣，总觉得李沐尘的话里有所指。 有那么一丝明光从她识海中闪过，但她又无法抓住。 “你的意思是我错了？”她问道。 “他只是在用言语迷惑你！”沼泽里的黑影说道，“不要受他的迷惑，你是圣女，记住你的使命！” 宫月容轻轻叹息一声：“是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我是圣女，我使命已经完成，我的价值也到此为止了。” 她仿佛有些留恋地看了一眼黑影，又看向李沐尘，眼中的神色十分复杂。 “你错了！”李沐尘突然说道，“没有什么使命！没有人需要去承担使命，为了那些不存在的所谓的道义。每一个人，每一个生命的个体，都是独立的，都是自由的。你应该为了自己而活着，去追求自己的所爱，追求自己向往的生活。你无需为了你的身份而背负什么使命，那不过是最初的设计者强加在你身上的不应有的强迫义务。无论是家族，还是曾经的那个圣教，都不应逼迫你去承担什么狗屁使命！” 宫月容身体一震，大为吃惊。 “你……你胡说什么！没有人逼我，这是我自己自愿的！” “你仔细想想，真的是你自愿的吗？” “这……”宫月容沉吟着，“这是从血脉中带来的使命，与生俱来！” “你又错了。”李沐尘道，“万物秉阴阳而生，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你与生俱来就要承担这样的使命？你再好好想想，那是你真实的想法，还是别人从小强加给你的？” 宫月容再次一震，陷入了沉思当中。 “巧舌如簧！”黑影的声音飘荡于沼泽的上方，“他在动摇你的道心！不要听他的！不要忘记我们创立圣教的目的，为了还万物神宫，救众生于苦海，个人的命运又算得了什么！” “李沐尘！”黑影转向他，“你能成为圣魂的容器，承载天魔的复生，你应该感到荣幸！我不想破坏你的躯壳，所以不想和你动手，只要你同意，我们就可以身魂融合，破出神宫，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出去以后，重振圣教，接掌天都，收回冥海，取天道而代之！” 李沐尘看着那个黑影，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黑影似乎有些不耐。 “我笑你太沉不住气了。”李沐尘说，“你都等了上千年，为什么这时候那么着急呢？如果你耐心一点，说不定真能骗过我，让我误以为你是我的神魂。” “你在说什么！”黑影怒道。 “是啊，你在说什么？”宫月容不解道。 “你有没有想过，”李沐尘看向宫月容，“他根本不是你要等的那个人！” 宫月容一愣：“不可能！我生的儿，我爱的儿，纵然身死，他的魂气我也识得，我怎么可能认错！” “只是魂气，并不足以判断一个人，只要染上另一个人的魂气，把他自己的真魂掩藏起来。”李沐尘说道。 “这怎么可能？”宫月容几乎有些愤怒了，“你莫在胡说八道！” 李沐尘叹了口气：“我才是你要等的那个人啊！” “啊？”宫月容大惊，“你……你……” 她看着李沐尘，不停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虽然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的气息和他很像，你的魂气也在某种程度上相似，但你不是他啊！如果你是，你这样活生生的一个大活人，我又怎么可能不认识！” “他在骗你！他是个骗子！”黑影愤怒起来，带起狂暴的杀意，“小子，你再敢胡说，我立刻就杀了你！” 李沐尘冷笑道：“谁是骗子，恐怕只有你心里清楚。需要我揭穿你的身份吗？” “找死！” 杀意变得越来越浓，仿佛整个沼泽都化作一把利剑，指向李沐尘。 “住手！”宫月容突然喝道。 黑影似乎有所顾忌，杀意暂息，没有爆发出来。 “李沐尘，你究竟在说什么？”宫月容问道，“我对你本无恶意，你的身魂与他融合，也没有坏处，你为什么要这样？” “你还是不相信我说的？”李沐尘说。 “当然不相信！”宫月容道，“你凭什么说你才是我要等的人？” “因为乌木妾不会爱上两个人！因为玄冥剑不会认两个主人！”李沐尘看着宫月容，“那么，一个女人，也不会在时空里两次生下同一个孩子。” 宫月容震惊地看着他。虽然这理由听上去很虚幻荒谬，但宫月容却开始有点动摇了。 “你是说，你见过乌木妾？玄冥剑认你为主了？” 李沐尘点了点头：“其实光有这些，我还不能确信，连我自己都不信，何况是你？我之前一直以为有另一个人进来过，用玄冥剑镇压住那条真龙，而我只是在模仿他。直到我通过三重试炼，历尽轮回，我才明白，那个人就是我！” “啊！”宫月容花容失色，只死死地盯着李沐尘，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黑影的笑声在沼泽上空回荡，“编！继续编！我看你能编多少谎言！今天你说破了天也没有用，我才是真正的天魔转世！” 李沐尘冷笑一声：“你不要忘了，我姓李，在我的轮回里，除了天魔，还有刻印在李家血脉的记忆。” 黑影的笑声戛然而止，沼泽里一下子变得寂静，仿佛时间突然暂停在那里。 “你不是天魔。”李沐尘看着他说，“你是李唐的皇帝！” 第1313章 李氏遗秘 仿佛一颗炸弹，在无声的静止的画面中爆炸，但又被瞬间停止，时间凝固在那一刻，一切都变得稀碎、混乱。 宫月容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和生命沼泽里的魔影。 黑影似乎也被李沐尘的话给震住了。 就这样，死寂死寂的，在没有岁月变迁的神宫内，不知静止了多久。 “是……真的吗？”宫月容终于颤抖着声音问了出来，也不知是在问李沐尘，还是在问沼泽里的魔影。 李沐尘没有回答。 魔影也没有回答。 但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宫月容的身子一歪，往地上摔去。李沐尘一抬手，让她倒在了自己怀里。 “是你……”宫月容伸出手去抚摸李沐尘的面颊，“真的是你！贴这么近，我才感觉到你体内的天魔之魂！为什么它藏得这么深？” “因为我姓李，我也是李家的人。”李沐尘说道。 宫月容忍不住掩面哭了起来。 “既然你知道了，你也是李家的人，那么我们更应该身魂合一了。” 沼泽里的气息骤然发生了变化，那涌动在沼泽里的原始的能量开始朝着黑影汇聚，以黑影为中心，形成一个旋涡。 原本只是一个虚无的魂影，慢慢凝聚出了若有实质的模样，化作一个雍容的帝王模样。 而这个帝王的五官样貌，竟依稀和李沐尘有几分相似。 “呵呵，因为我姓李，就要把灵魂让出来，把身体无偿地送给你？”李沐尘冷笑道。 “我们李家的祖先，曾是最接近天道的人。” 皇帝的脚踏着一层流动的黄色的光晕，缓缓从沼泽里走出来。 “我也曾无限接近拥有整个天下！” 他的步伐从容坚定，仿佛踏在通往皇权的最高宫殿的台阶上。 “但是，天道却并没有选择我们李家，而是选择了陆吾，选择了上古八姓。他们高高在上，代天立道，我虽贵为天子，却只能听从其号令。” “我拥有天下时，也曾尽力为世间百姓造福，也曾想以我之力，创造一个和平无争的大同世界。但我做不到，不是我能力不行，而是天道有缺，大同世界根本就是幻想。” “今日，你我合体，就能弥补这天道的缺憾。待我们出去，先得天下，再上天都，最后杀入冥界，收回沉光、无垢之魂。到那时，我就是超越天道的存在！哈哈哈哈！” 他笑起来，仿佛在庙堂之上，对着群臣，对着天下苍生，豪情满怀。 这种气概，果然是天生的帝王，就连李沐尘都不得不佩服，甚至有那么一点小小的震撼。 但是可惜，如今的李沐尘又怎会被一个帝王震慑住。 他叹息道：“你本是绝代人物，可惜啊，你走错了路，选错了方向。” “哦？”皇帝沉声看着他，“朕错在何方？” “你看你，还自称为朕，还保留着你那帝王思想。”李沐尘轻轻摇头，“你所作的一切，不过是帝王心的膨胀，根本不是为了天下苍生，更非道心之本。你这样的心思，又怎么可能超越天道？！” “哼！”皇帝冷哼一声，“朕自乱世而起，平天下，立法令，安民生，开创盛世。无论在位之时，还是身后，哪个不夸朕乃千古明君！你一个晚辈，敢如此与我说话！” “以帝王而论，或许你可称为千古一帝，但你的道却是立不住的。” “朕窥天心而见道，才布下此局，眼见将要成功，如何立不住？” “布下此局……”李沐尘微微一笑，“我明白了，原来我的出现，也在你的局中。李家和宫家的联姻，是你早就设计好的，你设计了一个千年的大局，因为你知道，只有宫家圣女生出来的孩子，才有可能继承神宫，而只有李家的后代，才能融合你的神魂，让你获得重生。” “你有李家和宫家的双重基因，在轮回中应有所见。不过你能想通这些，也算你聪明了。”皇帝不痛不痒地赞许了几句，似乎并不为自己的行为而感到惭愧。 “我一直以为和宫家的联姻，是我父亲对天魔血脉的贪心，但我一直不明白的是，他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人，既然有如此野心，甚至连李宅那么多人都能舍弃，到了即将成功的关键时刻，为何会突然放弃一切，去冥海九幽救我母亲？” 李沐尘目注远方，仿佛又回到了轮回，见到了李宅发生的那一幕。 “我现在才明白，和宫家联姻，是你传下来的使命，对宫家天魔血脉的贪念，也不是我父亲的贪念，而是来自于你！只是我还有一件事没想明白，你是怎么跑进天魂璧中去的？那里面原本封印着的，应该是我吧？” “哈哈哈哈！你果然很聪明，不愧是我李氏儿郎！” 皇帝似乎对自己的血脉颇感自豪。 “自第二次神魔大战，魔教覆灭，魔主陨落，两昆仑合并，万仙聚天都，天下大定。虽然陆吾召集八姓代天，设万仙剑阵，以对抗域外魔气。但天魔自有其转生之道，为了防止其转世，先祖李耳在昆仑搜集天魔残魂，封印在天魂璧中。这块天魂璧，就一直在我李家传承。” “我定鼎天下之后，知道天道有缺，而李家也永远不可能超越天都那帮老家伙，唯有释放天魔，才能与他们对抗。于是，我将天魂璧打破，放出天魔残魂，然后与魔教圣女联姻，希望能诞下天魔转世之子，与我李家血脉相合，必然能变得更强大！” “但是可惜，那一代魔教圣女没有能帮我诞下魔胎，反而窃取了我的江山。袁天罡曾警告我‘武代李唐’，不过我并不在乎。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自古以来，谁的江山能千秋万代呢？唯一的办法，便是取天都而代之，弥补天道之缺！” “于是我便将自己魂魄封印于残璧之中，并传下李氏家训，后代要不遗余力寻找魔教圣女传承，一旦找到圣女，不惜一切代价与之联姻。我在天魂残璧中一千多年，才终于等到今天这个机会。” 第1314章 反局 李沐尘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远处的雾气在沼泽中飘散。 一幕一幕的画面从他眼前闪过，他把所有的记忆和线索串起来，勾勒出完整的故事轮廓。 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现在，除了他那个谜一样的父亲李云华，还有母亲宫凌烟的下落，已经没有什么让他困扰的了。 “你的计划的确很周详，布局也足够精心。”他对眼前的皇帝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为何？”皇帝不以为然。 “因为你再怎么算计，也不可能算得过天道！”李沐尘说道。 皇帝愣了一下，突然笑起来：“我曾经也有你这样的担忧，所以这个局才布了这么长的时间。我知道无论是我李家，还是魔教余孽，都是天道监管的对象。所以我才放任武代李唐，我眼看着后代葬送了我一手打下来的江山而不闻不问。只有散尽李家的王气，将李氏子孙散入寻常百姓中，才能脱离天道的监控。” 李沐尘却直摇头：“你错了，天道无处不在，你在天道之下布局，又怎能逃过他的眼睛？你纵有神鬼之才，有天星辅佐，也无法脱离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连人的思考也在规则的范围内，你的一举一动、一思一想，都是规则的结果。只怕你布局之处，天道就已经知道了，并且做好了反局。” “反局？”皇帝面容严肃，思考了一会儿，摇头道，“不可能！我所有的计划都已经实现，只剩下眼前这最后一步，只要你跟我合体，天魔之魂和我李家仙脉相合，让我拥有肉身，从这里出去，就能继承神宫，拥有对抗天道的力量。” 他的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那种等待了千年、隐忍了千年的神采，在他那张属于帝王的极度自信的脸上飞扬。 “放心，你是李家的血脉，可以与我完美相融，天道也不会发现的。这正是我一定要等一个拥有纯正的李家后代的人才合体的原因。” “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为什么不答应？”皇帝一愣，满脸不解，“我说了那么多，你难道没有一点动心？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剥夺你的记忆，这样你也不会死去，相反，我会给你带来帝王之气。合体之后，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所拥有的，也是你所拥有的。” “我不是你，我不喜欢帝王的感觉，你那身帝王之气，还是留给你自己吧！”李沐尘道。 “你……”皇帝的脸沉了下来，君王一怒，气势逼人。他一甩那宽大的袍袖，“真是无知之徒！你非君王，自然不知君王之味，等你坐上了这个位置，你就永远忘不了那种滋味了。何况，我们成功以后，可不止是一国之君，也不止是天下共主，而是取代天道。那时，你就能手握乾坤，言出法随！那种感觉，你可曾想过？” “那只是你一个人的想法。”李沐尘说，“万物秉自然而生，众生得自然之道，各个不同，不是都像你这样想的。而且，你这种想法，你所想要的那种言出法随、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感觉，也是在现有的天道规则下才有的东西，若推翻了天道，天道不存在了，这些法则也就不存在了，你的感觉也自然不存在了。” “咦！”皇帝有些惊讶，“你的道根不错，很有先祖老子之风。如此更合我的心意，真不枉我等了那么多年。你说的不错，天道不存，则一切不存。所以我们要取而代之，而不是毁而灭之。” “所以还是王朝更替，城头变幻大王旗而已。”李沐尘道。 “不是大王旗，而是天道之旗！”皇帝豪情溢身，哈哈笑道。 李沐尘却冷笑不已：“我曾学习先祖老子之道德经，老子言，天法道，道法自然。我当时不明白，为什么自然在天之上，后来感悟在天道之外，更有大道之本，洪大无边，精深无穷，才明白老子所言。我也才明白，为什么老子要骑牛出西关，而不在世间传道。可惜啊，李家传承的，却不是老子之道，而是你这帝王之道。” 皇帝大笑：“哈哈哈，你怎知我没有传承先祖之道？我告诉你，先祖并未骑牛出西关而去，他只是上了昆仑，穷尽一生之力，搜集了天魔残魂，将之封印于天魂璧中。这是陆吾都做不到的事情！他的本意是不让天魔转生，重现那场神魔战争的灾难。所以他也把他的一身修为封印进了天魂璧，用来压制天魔。” 李沐尘微微皱眉：“所以你在打破天魂璧的时候，吸收了道祖的魂力？” “若非有老祖的魂力，我又怎能一分为三，在天魂残璧中苟活千年，不但修为不减，反而境界大增！”帝王得意道，“他本就是我李家先祖，与我相融，等于是他重生。也就是说，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既是大唐的皇帝，也是春秋的老子，更是上古的真龙道祖！” 李沐尘摇头道：“不可能！你写不出道德经。或许道祖早已化道而去，你所得的，也不过是他在世时修行的能量而已。” “那就足够了！”皇帝说，“道是虚无的，只有力量是真实的。李沐尘，我说得够多了，你若答应，我们一起从这里出去，掌乾坤，握日月！” “我若不答应呢？” “那就灭了你的魂魄，我只借你的身出去。虽然少了圣女血脉所带的魔魂，无法成就天魔，但我还是可以吸收魔魂之力，那样也足够让我去挑战天都那帮家伙了。” 皇帝的脸上充满了自信。他自信于自己的能量，自信于李沐尘无法抗拒这诱惑，也自信于自己做了这千年大局的智慧。 李沐尘却抬起头，看着远处的虚空，说道：“我不会答应你，他也知道我不会答应你，所以这一局，你必输无疑。” 皇帝的脸色变了变：“你说什么？他是谁？” “天道！”李沐尘说道，“我刚才说了，从你一开始设下这个局，天道就知道了，并且做好了反局。” “什么反局？”皇帝还是不信。 “我！我就是他做的反局！”李沐尘微微一笑，“我们都在天道之下，谁也逃不过天道之眼。本来像我这样的人，天道是不会让我活下来的。这也是我一直疑惑的事。现在我终于明白，正因为你的局，天道才让我活下来，让我一直成长，因为他知道，我不会答应你的！” 第1315章 王道之战 皇帝颇有些震惊地看着李沐尘。 “你在说什么？” “以你的智慧，应该很清楚我在说什么。”李沐尘说道，“你只是被贪婪蒙蔽了眼睛，被帝王的欲望填满了心。你本是绝代之人，若能放下这些，你的成就或不亚于先祖李耳。可惜啊，你走错了路。” 皇帝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时而深沉，时而愤怒，时而乖张，时而豪情万丈，时而又透出一丝悲哀。 他那由沼泽中的洪荒生命气息汇聚而成的虚无的身体似乎有些颤抖。 终于，他暴怒起来：“胡说八道！小子，说再多也没有用，成与不成，出去就知道了！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只能灭了你神魂，夺了你的舍！” 狂暴的气息在沼泽之上弥漫，天地间的原始能量骤然躁动，宛如苏醒的远古巨兽，席卷出毁天灭地的风暴。 皇帝舞动宽大的袍袖，卷起狂风，踏碎虚空而来。 他脚下的沼泽不再泥泞，而是化作一片浩瀚的黑暗天地，似虚似实，像是一片未曾被人触及的宇宙原初之境。那一方天地漆黑如墨，流动着仿佛从时间深处渗透出来的古老波纹，每一道波动，便像是千百年的岁月流转。 “李沐尘，你不该拒绝我！” 皇帝的声音低沉而恢弘，每一个字吐出，都在虚空中震荡出一道涟漪，震得整个空间如水面般轻颤，连远方的虚无都泛起了一圈圈扭曲的光影。 “命运早已为你铺设了道路，可惜，你竟然选择反抗。” 他的手掌缓缓抬起，一股磅礴的帝王之气瞬间席卷天地，在他背后，九重王座虚影浮现，每一座王座之上，都铭刻着一段古老的王道法则。 每一座王座，代表着李家王朝统治的九重天命，每一道法则，便是他身为帝王的秩序！ 李沐尘站在光明与黑暗交界的地方，他的脚下并非黑暗，而是一片璀璨的星海。那星海浩瀚无垠，仿佛整个宇宙在他的脚下流转，每一颗星辰都在缓缓运转，宛如天地法则的具现。 “天命？帝王？” 李沐尘微微一笑，双手负后，眼中浮现一丝淡淡的嘲讽。 “你自称天命，可你的天命，不过是凡俗帝王的残响。你执着于王朝，执着于帝王之道，却从未看清，你的道……不过是牢笼。” 皇帝眼神骤然一冷，脚下的九重王座轰然震动，他的声音仿佛贯穿了时空： “放肆！天命归我，天道当灭！” 他抬手间，九重王座之中，一道浩瀚的紫金神光冲天而起，直贯宇宙，那紫金光芒化作亿万条锁链，在天地之间交错蔓延，顷刻间，整个空间都化作一片紫金色的法则之网，将李沐尘包裹其中。 “此为帝王领域——紫气九重天！” 皇帝低喝，一步迈出，天地共鸣，九重天旋转，一股镇压万物的威严降临！ 这一刻，李沐尘仿佛被封印在一座无形的神囚之中，每一条紫金锁链都蕴含着无穷的规则之力，锁住他的气机，禁锢他的力量，让他无法超脱！ 然而，李沐尘依旧平静。 他抬头看着那漫天的封锁，嘴角微微勾起，笑道：“你这九重天，封得了天地，却封不了我手中的剑。” “你的剑？哈哈哈哈……”皇帝大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的玄冥剑还在神宫门外，镇压着太古魔龙！” 紫金锁链构筑的囚笼越来越密集，空间被极度压缩，到处都是狂暴的紫色闪电交织而成的电网。 李沐尘意念一动，额头前白光一闪，一道璀璨的剑意缓缓凝聚，化作一柄晶莹剔透的光之剑。 “唔！这是什么？”皇帝感受到了那奇特的剑意，剑气并不强烈，但其中蕴含着至真之道，似乎已经触及剑道的至上境界。 “这是我二师兄一生所悟，名叫含光一剑！” 李沐尘缓缓伸出手，将额前那道虚无的光的剑影摘下。 “就借二师兄的剑意，斩断你的九重王座，和你那千古一帝的梦吧！” 轰——！ 剑气冲天而起，化作一道极其耀眼的光，撕裂了整个空间。 接着，光芒炸裂，空间轰然破碎！ 紫金锁链寸寸崩断，九重天剧烈震荡，竟在顷刻之间，在含光剑气中化为乌有！ 帝王的脸色微微一变，眼中浮现一丝讶异。 “你……竟能破我的九重王座？！” 李沐尘立于星海之上，目光深邃：“你的帝王道，不过是小道，你以为天命加身，便能左右乾坤，你以为这样出去，就能取天道而代之，可惜，你的命还在天道掌控之中，你永远无法摆脱天道的桎梏。” 话音落下，他的周身突然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金光，那金光非凡俗帝王的王道之气，而是一种更古老、更神秘的力量。 那是大道的气息，是超脱于天道之外的自然之力！ 轰——！ 天地剧震，整个沼泽之地骤然升腾起无尽的混沌气息。李沐尘的身影与这天地融为一体，他的每一个呼吸，仿佛都在牵动整个世界的法则。 一股深邃强大的来自远古的气息弥补了被剑气破碎的空间，消退了九重王座碎裂后的帝王领域。 “哼，别以为能破我的九重王座，就能赢我！帝王不仅是气概，也是道！让你便看看我的帝王道，能否镇住你的自然道！” 皇帝缓缓抬手，一指点出。 这一指，仿佛贯穿了万古时空，化作一片浩瀚无垢的光明，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缕晨曦，撕裂黑暗，映照天地！ 一轮旭日从虚空中升起，再次照亮帝王领域！ 刚刚碎裂的九重王座，在他的身后重新出现。这一次，在旭日的照耀下，王座更加恢宏。 “李沐尘，受死吧！” 九重王座化作九条神龙，分为九色，朝李沐尘扑了过来。 李沐尘平静地看着九龙飞舞，猛然一声大喝：“亢龙有悔，破！” 双手的掌心燃起黑色的火焰，双掌向中间合拢，黑火自掌心溢出，天地间的黑暗法则如潮水般翻涌，扑向那一轮旭日。 第1316章 法则的力量 仿佛天狗食日，旭日瞬间被黑暗吞噬，只留下一圈若隐若现的金边。 失去了日光的照耀，帝王领域的气势顿时减弱。 那九条神龙身上的鳞片也失去了光泽，仿佛刚从泥沼中爬出来。 “域外魔火！”皇帝大惊，随即放声大笑，“哈哈哈哈！你竟然已经掌握了天魔的暗面之能！这样更好，我等我吸收了你的魂力，拥有了暗面之能，我就更有把握对抗天道了！” “暗面之能……”李沐尘第一次听到这个叫法。 “哈哈，你竟不知道暗面之能？看来你体内的天魔还没有完全觉醒。”皇帝说道，“我来告诉你吧，都以为天魔来自域外，可其实哪有什么域外？所谓的域外，便是世界的另一面，也就是天道法则之外。所谓的域外天魔，便是掌握了天道法则之外的力量的那个人。” “原来如此！”李沐尘顿觉一切恍然，“原来天都万仙剑阵要对抗的，是天道法则之外的力量！难怪大阵要齐聚万仙之力，携天地枢机。因为它发动的不是普通的剑气，而是法则的力量。法则湮灭，一切皆灭。怪不得冥王真身躲在冥海，不敢出来啊！” 他抬头望向远处，目光仿佛穿透重重云雾，穿透神宫的虚无空间，看向遥远的昆仑，眼中多了一丝担忧。 皇帝趁机发动了攻击，袍袖一抖，黄袍放出金光，一条九爪金龙从黄袍上跑出来，冲云破雾，驱散那一轮旭日周围的黑暗，盘绕在旭日周围。 旭日放光，再次照亮了帝王领域。 “玄黄戊己旗！”李沐尘微微皱眉，“你将旗给了他！” 旁边已经知道了真相的宫月容此时后悔不已，没想到自己被骗了，认错了人。 “我以为他是你……”她的心里充满了懊恼、后悔和愤怒，可是在两个迸发出如此强大的能量的男人面前，她已经无能为力。只能眼带泪花，对李沐尘说：“对不起……” “没关系。”李沐尘轻声安慰，“你没有错，我也不会怪你。” “你放心，他不会得逞的！”宫月容突然停止了哭泣，目光充满了坚定，“你若输了，我便陪你一起死。没有我的帮助，他出不了神宫。就让他困死在这里吧！” 听到这话，皇帝面色大变，怒道：“生与死，都掌握在我手里！” 九龙咆哮，九重王座震动，宛如天崩地裂，万古星河倒转，整个帝王领域在这一刻彻底复苏，化作了一座亘古不灭的圣皇神殿，镇压天地，笼罩寰宇！ 九色神龙带着九道王道法则，从四面八方同时扑杀而来，每一条龙的身躯都铭刻着不朽的帝皇铭文，口中吐出的并非寻常火焰，而是王朝兴衰的气运之火，燃烧一切命运，扭转时空长河！ “九龙归墟——天子镇界！” 皇帝冷喝，眼中透出无穷霸道之意，帝王之气随龙腾涌，将整个空间压缩到了极致。 这一刻，时空凝固，天地规则塌陷！ “李沐尘，你纵然超脱天道，另立己道，今日也难逃此劫！帝道封天，万物皆亡！”皇帝的声音仿佛跨越了历史长河，带着无可匹敌的帝威。 李沐尘抬头，目光如炬，他看着那吞噬一切的九色神龙，嘴角微微一扬，神情依旧平静。 “帝道封天？” 他轻轻摇头：“你封不住天，你也封不住我。” 轰——！ 掌心之中的黑色火焰瞬间爆发，化作一片焚天灭地的业火，迎上了那九龙之势！ “是你告诉我的，这黑火乃规则之外的力量。” “而你的帝道再强，也不过是偷天之力，在依旧在天道规则之内。” 借着那黑色的火焰，李沐尘将他在沉光试炼中的心魔、轮回试炼中的万世因果、无垢试炼中的自身执念所化，蕴含在其中，爆发出超越一切的涅槃之力！ 九龙咆哮，在黑色的海洋中翻腾，始终无法前进一步。 接着，李沐尘手一招。 神宫之外，那把镇压着真龙的玄冥剑突然飞起，化作一道虚无的黑气，遁入虚空之中，下一刻就出现在了李沐尘的手中。 “玄冥剑！”皇帝大惊，“这不可能！宝剑怎么能刺破神宫之壁？” “因为它突破了规则！”李沐尘说道，“感谢你的提醒，我也终于知道了玄冥剑的来历。它是由这黑火打造的，蕴含的也是规则之外的力量。我若执着于规则，就也就是一把锋利的宝剑。而如今我明白了它的内在本质，它在规则之外，自然能突破这时空的桎梏，无论我在哪里，它都能随时出现在我的手中。” “二师兄一生追求的剑道极致，大概也是在规则之外吧！”李沐尘望向虚无，“我想，他已经知道，天道之下，他的剑再不可能进步，所以才从容离去，却把含光一剑传给了我。” 说着，他的头顶再次浮现出那道纯净光明的剑气。 他轻轻摘下，左手含光，右手玄冥。 双剑一合。 黑白相融，瞬间湮灭，两把剑都消失了。 而与此同时，他眼前的空间也以极快的速度湮灭。 在黑色海洋里冲撞的九条神龙，开始扭曲、崩溃，龙鳞寸寸碎裂，化作尘埃，然后节节消失。 “这不可能——！”皇帝骇然大吼。 九重王座的法则崩塌，连带着帝王领域也开始寸寸瓦解！ 整个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剑气撕开了一道口子，那些王道符文化作尘埃飘散，一切都在这裂缝中湮灭。 九龙灭，旭日沉，帝王领域彻底化作虚无。 “不！这不可能……” 皇帝不甘地叫着，但这强大的力量让他所有的抵抗都变成徒劳。 他的身体轰然碎裂，凝聚的实意消散，落入沼泽里。 只剩他那虚弱的魂气还在挣扎。 在他彻底消散之前，他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不管怎么样，你姓李，你是我李家的子孙，你身上流的是我的血！取天道而代之的，还是我李家儿郎！我没有失败！我的计划成功了……哈哈哈哈……” 笑声渐息，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只剩下翩翩飞舞的黄袍碎片，如被秋风卷起的飘零的落叶，漫天飞舞。 …… 第1317章 圣人有悔 李沐尘一招手，那些飞舞的碎片就聚拢来，化作一面小小的黄色旗帜。 宫月容满脸的震惊和激动。 “沐……尘……”她看着他，满眼温柔，伸出手去，想要去抚摸李沐尘的脸，“你叫沐尘？” “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知道我是谁。”李沐尘说。 宫月容身体一震，手臂僵在半空，然后缓缓收了回来。 “我明白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我既没有资格做你的母亲，也没有资格做你的爱人。” “若万物本为一体，众生何来分别？”李沐尘看着她，露出一丝微笑，“我提醒你要知道我是谁，不是让你辨别你是不是我的母亲，或者有没有资格爱我。我是要让你放下使命，放下心中的责任，一身轻松地去面对一切。爱，不需要资格，也不必担着责任。” 宫月容的眼神亮起来，短暂的惊讶后，露出了惊喜的笑容：“我明白了，爱无分别，也不需要认同，爱与生命同源。谢谢你，我的使命终于结束了！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是圣女，而是……真实的我！” 李沐尘欣慰地点了点头。 可是此时，他再次感受到了那双来自遥远的虚空中目光的注视。 那强大的能穿透一切的力量，笼罩在他身上。 他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笑道：“我的使命也结束了。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是谁的棋子。” 下一个瞬间，那笼罩在他身上的力量消失了，那双注视他的神秘的眼睛也不见了。 宫月容说：“现在，你可以出去了，让我来帮你。” 李沐尘点点头。他知道，没有宫月容的帮助，除非毁掉神宫，否则他无法离开。 “跟我来。” 宫月容披着红纱，赤着脚，踏进了沼泽，走向远处那座微微耸起的朦胧而丰茂的岛。 李沐尘跟在她身后。 沼泽里湿润而温暖，脚下的泥泞绵软却并不陷人，让人感觉无比舒适。 宫月容走上岛屿，古老的藤蔓和遍地的野草自动分开，让出一条深邃、宁静的路，通往不可知的领域。 宫月容转过身，看着李沐尘，双臂张开，赤纱如翼带飘展，人与纱一起，化作一片红光，将李沐尘包裹起来。 四周的沼泽之气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纯净的能量流，仿佛天地初开，万物初生时的那一抹清澈。 李沐尘看不见自己的身体，但他能感觉到一个真实的存在。 没有肉身的沉重，却又不似只剩灵魂的无依。 他从未感觉如此轻盈，如此纯净，宛如从凡胎进入混沌，又从混沌之中归来，看见了生命的最初本源。 红光旋转，仿佛太初之风，引导着李沐尘走向未知的世界。她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那片光芒之中，只余下一道温柔的声音，轻轻回荡在这片温暖的天地间。 “沐尘，感受这生机吧！” 光芒在李沐尘的身体周围缓缓旋转，像是一条生命之河，将他包裹其中。他低下头，看见自己化作一团明亮而温润的光体。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丝血肉，都在被重塑，那是一次彻底的蜕变，仿佛世间所有杂质都在这一刻被净化。 他的意识正在回溯，回到生命的最初，感受生命的源起 他仿佛进入了一个辽阔无垠的温暖世界，四周充满了柔和的水流声，那些水流不是普通的溪水，而是充满生机的能量之河，它们在这片广袤的天地间缓缓流淌，荡漾着生命的气息。 这里并非实体，而是一切生命之起源，一切神魂归宿的地方。 那一刻，他不再是天魔转世，不再是道祖后裔，也不再是人间李公子——他只是一颗生命的种子，一个万物最初的样子——那样玲珑，那样可爱！ 他终于知道这里为什么叫玲珑岛，玲珑是内在的秀美，是内在的机巧，是天真的活泼。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要经过三重试炼，才能从神宫出去。因为不经过沉沦，不历尽轮回，根本无法回到原点，无法看见这生命原初的模样，当然也看不见出去的路。 四周的光芒变得明亮无比，仿佛一道大道之门正在开启，引导他走向新的世界。 他感觉被一股温柔的力量推动，缓缓向前，穿过狭长的通道。周围是温暖的包裹，柔软，紧迫，带着生机的指引，承载着生命的祝福，承载着整个神宫的馈赠，也承载着李沐尘自身真正的涅槃。 他仿佛听见了母亲的声音，痛苦的呻吟和呓语。 在那一刻，李沐尘的身体彻底挣脱了旧有的一切，他从神宫的核心缓缓走出，沐浴在耀眼的晨光之下。 他听见风的声音，听见水流的声音，听见天地之间万物复苏的声音。 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幽静的湖泊旁，湖水清澈透明，倒映着苍穹的流云。微风轻轻吹拂着他的脸庞，带着一丝湿润的气息，仿佛是天地间最初的问候。 他回过头，神宫已经不见，只有宫月容静静地站在那里，怀中正捧着那面黄色的旗帜，还有一卷仿佛竹简一样的东西。 李沐尘知道，整个神宫都已经湮灭，化作生的力量，与他融为一体。 “我们走吧。”他对宫月容说。 宫月容把那一卷竹简递给李沐尘：“这是你的。” “什么？” “圣人所留，唯有继承了神宫之魂的人才能看懂。” 李沐尘疑惑地接过来，果然是一卷竹简，便展开来，可里面却一个字也没有。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神念如剑，刺入了他的识海。 “世间悲苦，悔造众生，因创此剑，灭尽大道，重归虚无。然见众生有情，终不忍，唯自灭己身，藏剑于神宫……” 接着，他仿佛看到了一把剑，横悬于天地，无所不在，剑气所指，无所不灭。 就连他自己，仅仅是识海中感受了一下剑意，身魂就好像要被撕裂湮灭了。 若不是经历了三重试炼，又经重生，继承了神宫，以过去的修为，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剑意。 这就是二师兄说的“有悔一剑”吧！ 然而这样的剑，谁又能用呢？ 第1318章 保一线生机 二师兄一生所求，就是这灭尽一切的剑意。也唯有这样的剑意，才能斩断天道规则的束缚。 可问题是，此剑一出，大道灭尽，一切重归混沌。 众生何辜？ 天道早已将众生绑定，要毁天道，先灭众生。 难怪圣人只能自灭，而终究被天道所取代。 李沐尘仿佛感受到了圣人的悲悯之心，也感受到了天道的有恃无恐。 他想起了虚空中那看不见的注视他的目光。 竹简化作烟尘飘散，失去了影踪，唯有剑意刻印在了他的魂魄，随时可以发动。 但他知道，此剑大概是永远不会发动，他甚至想不出任何一种情况，可以让他有发动此剑的理由。 他轻轻的吁出一口气，然后对宫月容说：“我们走吧。” 宫月容笑了笑：“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你说得对，人不应该为了使命活着，现在，我要做我自己了。三千年花开花落，而我却从来没有盛放过。” 她把手中的玄黄戊己旗递给李沐尘，“这是当年的魔教五行旗，五色合一，可成玄天都统，重造地火水风。这也是圣人所留之物，生于混沌之中，经圣人炼化。圣人有言，若有灭世之灾，此旗或可保一线生机。” “保一线生机……”李沐尘喃喃念叨着，然后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此别过，祝你找回真我。这面旗，你帮我带出去吧，荒泽外有一个小镇，名叫临荒镇，你把旗交给镇上一个叫蓝田的女孩。你见到她，或许会喜欢她。” …… 天都群山悬浮于虚空之中，无数建筑隐于群山之间，而自天门向上，有一条中轴线，起起落落，两边建筑巍峨，那便是万仙宗的宫殿群所在。 宫殿群最中央的便是天琼苑，那是天都掌门发号施令的地方。再往上，到云霄深处，穿过几重虚空，突然紫光迸发，那里便是天都群宫的最高处——紫霄宫。 此时，高傒站在紫霄宫的云台上，望着那条中轴线一直延伸到远处隐没入虚云之中，尽头云雾中有一座冲天大门耸立，那便是天门，也是林曼卿等人现在所在的位置。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你说，他们能到这里吗？” 在他的旁边，有一个女子，身上被一条发光的绳子绑缚着，正是向晚晴。 “当然能！”向晚晴怒视高傒，“你就等死吧！” “哈哈哈哈！”高傒大笑，“你是太高看他们了？还是太小看了天都的护山法阵？等他们闯过玉龙天甲阵再说吧！” 向晚晴轻蔑地哼了一声：“你的阴谋已经败露，五师兄他们会和林曼卿联手，他们自会关闭护山大阵。” “呵呵呵呵……你以为，天都弟子就能掌控护山大阵？那要是天都出个叛徒，岂不是就山门洞开了？真是太幼稚了！” 高傒笑着摇头，转身看着向晚晴，然后一指紫霄宫那高高的紫金殿宇。 “知道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吗？天琼苑不过是体现掌门威仪和议事的地方，天都真正的指挥中心，就在这紫霄宫。这里是天道之下的最高处，也是真正能发出天道指令的地方。整个天都，所有的法阵枢机，都在这里。” “你那几位师兄，自以为能关闭守山大阵，必会自投罗网，带着人大摇大摆地进来。等他们进了阵中死地，我再发动大阵，到那时他们就插翅难逃了！哈哈哈哈……” “你……卑鄙！” 向晚晴大骂着，心中焦急，用力挣扎，想要挣脱绳索的束缚。可她一挣扎，绳索就立刻放出电光，在她身上乱窜，发出噼啪的响声。细小的电弧透过衣服，钻进皮肤，直刺骨髓。 她身体痉挛，痛苦的叫起来。 高傒看着她痛苦的样子，露出满足的笑容。 “我劝你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这捆仙索你永远也挣不脱，你越是挣扎，它只会越来越紧。三天之内，如果没人来救你，捆仙索就会收骨入髓，将你的肉身绞碎，魂魄也会受尽九天离火之刑。” 向晚晴感觉自己如在地狱。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倒下去。一旦倒下去，一定会在地上打滚惨叫。她不想在高傒面前露出这样的丑态，便咬着牙坚持。 高傒却没有再多看她，只是对旁边的守护弟子说：“我去一趟八神宫，你们看紧她。” 弟子应喏，高傒便踏步虚空，一晃身就不见了。 向晚晴深吸了几口气，尽量让自己放松，才慢慢感觉好了一些。捆仙绳松了下来，也不再放电。 她看向远处天门的方向，心里不禁充满了担心。 她不确定高傒是吓唬她的，还是真的所有的大阵枢机都在紫霄宫。 紫霄宫是师门长辈居住的地方，晚辈弟子没有资格进来，她自然也从来没来过。以前每次经过这里，也只能抬头仰视，心怀敬仰之情。 如果是真的，高傒改变了大阵枢机，五师兄他们就必然会落入陷阱之中。 原本大阵提前发动，他们在阵外硬闯，凭借诸位师兄和林曼卿一行人的实力，加上师兄们对阵法十分熟悉，闯过大阵还是很有希望的。 但若是进入了大阵中央，在毫无防备之下，被困阵中，尤其是在阵中死地，要突围就十分困难了，除非外围有人接应。 现在整个天都，除了她，还有谁能去接应他们呢？ 可她被捆仙索捆着，旁边还有守卫人员，如何脱困？ 这些守卫都不是天都人员，而是高傒从姜氏一脉中调来的精锐。姜氏在人间竟然还有这么多高手，可见其谋划之深，恐怕不是百十年能完成的。 不过守卫不足惧，最重要的是先想办法解开这捆仙索。 向晚晴相信，以自己的实力，对付两个姜氏守卫弟子还是绰绰有余的。担着捆仙索，她不知道咒语，却无法解开。 捆仙索也是天都重宝，原本放在藏宝阁二楼，虽不如山河社稷图宝贵，但也不是谁都能动的。 她记得咒语好像在《仙器谱》中有记，小时候看过仙器谱，只是仙器谱中那么多法宝，再好的记忆，这咒语现在也想不起来了。 向晚晴正想着的时候，忽听那两个守卫出声喝问：“什么人？” 唰唰，两道剑气出手，劈开前方的虚空，却什么也没有。 但接下来，云台的琼玉栏杆上的两个螭首石雕却动了起来，化作两个头大身矮的老头。 “你看，我就说这里肯定有法咒守护，被发现了吧！”一个老头说。 第1319章 我们大意了 向晚晴一眼就认出来，正是在酆都见过的日夜游神——野仲和游光。 她不禁大喜：“二位神人，快去天门给我诸位师兄送信，告诉他们不要冒进，守山大阵的枢机已经被高傒改变了。” 野仲笑道：“小丫头莫急，我们先把你救了，你自去报信就可。我们还要画画呢！” “画画？”向晚晴一愣。 “画画是细致活，需要时间，我们先来救你。”游光说道。 “哼，哪儿来的侏儒，当我们不存在吗！”两个守卫弟子见他们自顾自说话，不禁大怒，举剑朝二八神人攻来。 “嘿，你骂谁侏儒呢？” 游光大怒，将身子摇一摇，顿时化作和紫霄宫一样高大的巨人。 两个守卫弟子的剑刺在他腿上，仿佛刺在了金刚铁壁上。 嘣一声金属断裂的脆响，那两柄仙家淬炼过的法剑竟然断了。 两人被震荡之力反弹回来，落在地上，滑出去好远，砰一下撞在云台的玄玉栏杆上。 “喂，我们是来救人的，变那么大，怕人看不见吗？”野仲提醒道。 “哦，对对对！可是这两个小子骂我们侏儒，实在可恶！” 游光说着，一抬脚，把两个姜氏守卫弟子像蚂蚁一样踩扁了，才重新变回原来的模样。 他伸手去解向晚晴身上的绳子，手指一碰，闪电迸发。 游光倒是没什么，但向晚晴却痛苦地叫出声来。 “咦，这绳子这么结实！”游光松了手，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这是捆仙索。”向晚晴说，“要用咒语才能解开。” “你知道咒语？”游光问。 向晚晴摇头：“我不知道。不过藏宝阁内有一本仙器谱，仙器谱上有记载捆仙索的咒语和使用方法。” 野仲说：“先别管了，连人带绳子一起带走，以后再想办法解开。” 游光点头，便架起向晚晴，向云台外的虚空遁去。 突然虚空中出现一道紫气，化作一面紫色的光壁，游光避让不及，迎头撞了上去。 光壁上被撞出一个紫色的凹坑，但很快复原，强大的能量将游光给弹了回来，落在云台之上。 “糟了！有埋伏！”野仲道，“快跑！” 二人带着向晚晴朝云台另一边遁去。 可是那边也升起紫气光壁，挡住了去路。 二人再朝别的方向遁，也是如此。 但见四周紫气蕴蕴，一道道光壁升起，罩住了云台。 再仔细看，原来云台四周有十八道立柱，放出紫光，形成了一只巨大的紫色光罩。 “哈哈哈哈！” 高傒从紫霄宫中走出来，飘在云台上方，隔着紫光罩，看着他们哈哈大笑。 “早就听说二八神人法力高强，当年看守日月，有通天彻底之能，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嘛！我看你们怎么逃出这紫霄天罡阵！” 野仲皱眉道：“原来你早就在这里下了埋伏，等着我们！” “哼，我早知道你们会回来盗我的山河社稷图，所以我才故意透露我在紫霄宫，好让你们自动送上门来。”高傒冷笑道。 “原来你向天门传神念，说你在紫霄宫，不是说给他们听的，而是说给我们听的！”野仲道。 “那是当然！”高傒轻蔑地笑道，“那些乌合之众，怎能闯过天都守山法阵，到紫霄宫来？倒是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不胜烦人！” 野仲朝四周看了看，笑道：“你就这么自信你这破阵能困住我们？” “呵呵，我知道要让你们两个老东西上当不容易，所以才把这小丫头放在云台，你们见到了，一定会施救。但你们一定想不到，我把天罡阵的启动枢咒放在了她身上，只要你们救她，大阵一触即发，你们根本来不及逃，比我在里面发动大阵更加稳妥。哈哈哈哈……” 高傒又是一阵大笑，仿佛十分得意。 游光大怒道：“别和他废话，我们先冲出去再说！” 野仲点头，道：“天罡三十六，可是我看这紫霄天雷柱只有十八根，是个残阵，看你如何困住我们！走！” 二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就要施展二八连臂的手段。 可是两人的手刚伸出来，互相还没搭着，在两人之间就出现了一面紫光之壁，将两人隔断了。 与此同时，刚才困住他们的十八根柱子，每一根都一分为二，变成了三十六根，两两相对，依旧是十八根为完整一组，形成两紫霄天雷罩，将他们两人分别罩住。 “糟了！”野仲大惊，“我们被分开了！” “哈哈哈哈！”高傒大笑，“谁不知道二八连臂，横断天地！我当然要防着你们这一手。你也知道天罡三十六，见到十八根，怎么就想不到是我做了两个阵呢？只要你们不能连体，失去了二八横断，我看你们还有什么本事破阵！” “卑鄙！”游光怒骂道。 “呵呵，卑鄙？你们偷东西就不卑鄙了？”高傒冷笑道，“怪就怪你们自己太大意了，真把这天都圣境当成你自己的地盘了？我告诉你，这紫霄宫不但有紫霄天罡大阵，天罡之下，还有七十二地煞副阵。今天你们是插翅难逃！” 向晚晴惭愧地说：“是我害了你们！” 野仲说：“与你无关，的确是我们大意了。” 游光往地上一坐，吹胡子瞪眼地说：“出不去就出不去，你又能把我们怎么样？老子就坐在这里，就当来观光旅游累了歇一会儿。等娘娘带着那些娃儿打上来，再收拾你！” 高傒却不以为然：“你们别想了，就凭那几个精怪和手里几样法宝，就想闯天都？天都若是这么弱，又怎么可能成为万仙祖庭？怎么能代表天道？” 向晚晴怒道：“天都是天都，你是你，代表天道的是我师父，是万仙剑阵！不是你高傒！” 高傒脸色一沉，目中杀机闪过，冷笑道：“哼，天道枢机，早晚掌握在我手里。至于你那师父，就坐在万仙阵中，做个亘古恒仙吧！” 向晚晴大急，一急之下，身上的捆仙索电光迸射，疼得她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喂，姓高的，你先把她放了，捆一个晚辈小娃，算什么本事？”野仲道。 高傒笑道：“放了她，当然可以。不但她，你们我也可以放。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山河社稷图被你们改了，只要你们把它改回来。” 高傒说着从身上拿出一幅图来，轻轻一丢。 山河社稷图就掉进了紫霄天罡阵中。 “我现在要去八神宫，等我回来之前，你们最好已经把图改好，那时我自然会放了你们。但若是没有，我就启动大阵，让紫霄天雷炼化了你们的身魂！” 第1320章 八神宫 高傒走了。 山河社稷图缓缓落在地上。 野仲和游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姓高的是个傻子？” “不像。” “那他为什么把图给我们？” “让我们修图。” “我们修好了，还能还给他？” “当然不能，修好了就把人放了。” “不但放了，改个启动方式，回头就用画把高傒装进去。” “真是个好办法！” “可高傒有那么笨么？会不会是个圈套？” “屁个圈套！我们已经被他困住了，就算把人放出来，也还是在天罡阵里。” “唔……” 野仲和游光双双托着下巴，坐在地上沉思起来。 向晚晴看得大急：“喂，管他怎么想的，先把人放出来再说啊！” “丫头说得有点道理。”野仲说。 向晚晴说：“那就快救人啊，把大师兄救出来，大师兄最了解天都秘宝和机关，一定知道捆仙绳的咒语，到时候我们一起合力，说不定能把这大阵破了。” “丫头说得很有道理。”游光说。 可两个人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向晚晴急道：“那你们还等什么？” “画在他那边，我过不去。”野仲指了指游光，他们两个中间隔着一重紫色光幕。 向晚晴看向游光。 游光指了指野仲：“笔在他那里，我画不了。” 向晚晴又看向野仲。 野仲手里多了一撮毛，银白色的，不知用什么绑在一起，后面接了一根树枝做笔杆。 向晚晴也无语了。 三个人安静地坐在紫霄天罡阵里，一筹莫展。 …… 高傒并不担心野仲和游光会把山河社稷图里的列乘风和欧阳霜等人给放出来，因为放出来也跑不掉。 他对紫霄天罡大阵有充分的自信，唯一担心的就是野仲和游光的合体，二八连臂，横断天地，这两个远古巫人让他略有些忌惮。所以他利用法阵把他们两个分开，只要不能合体，天罡大阵足以把他们困死。 至于列乘风之流，他根本没放在眼里，何况另外两个小屁孩。 他要的是欧阳霜。 虽说有了肩吾，不需要魔孚也能控制封印的妖魔，但反过来，他也没有很好的办法去制衡肩吾。 高傒现在有点后悔，若是早点把瑶池那个女人控制在手里就好了。 如果肩吾失控，反过来与他为敌，那么最后的依仗，就只有万仙剑阵了。 唯有万仙剑气能斩肩吾。 可偏偏万仙剑阵的枢机密钥掌握在云阳子手里。 一想起云阳子，高傒心里就像堵了一块石头。 过去他低估了云阳子，以为联合另外几大姓，以域外魔气动荡为由，要求他留在万仙阵中，自己下界就可以掌控局势。 但现在看来，云阳子早已留下了足够的后手，甚至今天的局面，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高手对弈，布局深远。 姜子丰就是云阳子给姜氏一脉埋的一个大雷。 用一个废柴冒充天才，几乎把姜氏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 要不是高傒另有所谋，亲自下界，他还不知道姜子丰是个废物，等到将来临近换届时再发现，那就一切都晚了。 别看另外几大姓现在支持他们，一旦姜氏出丑，他们还不在背后偷着乐？ 李沐尘也是个雷，而且已经提前引爆了。高傒敢断定，这也是云阳子布下的棋子。 高明啊！ 这个雷本来需要云阳子自己来排的，可现在，他在万仙阵中出不来，这个烫手的山芋就扔给了高傒。 这么看来，借域外魔气动荡为由，把云阳子留在万仙阵中，这件事又何尝不是在云阳子的算计之中？ “哼！任你谋算再深，你也料不到我有封魔书在手。而你或许也忘了，封神书原本就是我姜氏的东西，除了万仙阵中八姓共掌，我姜氏手里还有副本！” 高傒已经想好了，如果欧阳霜顺利产下魔孚，就按照原计划，用欧阳霜这个魔母控制魔孚，再用魔孚控制玄冰之下封印的妖魔大军。 若是欧阳霜这里出了问题，就只能借肩吾之力，但那样的话，就要防着肩吾反水，必须提前把万仙阵的控制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一路穿过紫霄宫，来到后方的冰原。 这是天都的另一处禁地。 和封印肩吾的荒凉禁域不同，这里繁花似锦，云蒸霞蔚，偶有仙禽飞起，好一派仙家气象。 高傒踏着云霞前行，前方云雾中露出八座山峰。 仔细看去，却不是山峰，而是八座宫殿的屋顶，放着琉璃彩光。屋顶上蹲着许多异兽，见高傒来，一个个扭转奇怪的脑袋，瞪着硕大的眼睛盯着他，充满了警惕。 高傒单手结印，在身前画了几下，口中喃喃念咒，虚空中便出现一个发光的符印。 宫殿屋顶的那些异兽看见这符印，便收敛了目中警惕的凶光，转回头去，蹲在屋脊上，犹如石化。 高傒从云端落下，飘身落到八座宫殿中央的空地上。 从这里可以看见整个宫殿群的全貌。 每一座重点都是方形，八座相连，形成一个八角形，犹如八卦。 这就是八神宫——上古八姓祭祀先祖的地方——八姓宗祠——也是八姓的神宫根基所在。 之所以八姓传承不断，每一代都有修行天才出现，直到今天，依然能掌控天下，就是因为八姓神宫在这里。 封神书封印了万物神宫，却独留下了八姓根基。 高傒也不知道这是八姓祖先争取来的，还是天道的遗漏。 他朝着正南方的那座红色宫殿走去。 红色代表火，那里就是炎帝神宫。 而姜氏一脉，正是炎帝神农后裔。 站在那扇巨大的朱红色的大门前，高傒也不免有些紧张。 他整理了一下仪容，将手掌放在大门上。 一股烈火燃起。 高傒感到自己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他没有动，他知道，这是在验证他的炎帝血脉，唯有通过了验证，大门才会打开。 也就是说，这道门，非神农后裔，是进不去的。 过了没多久，火熄灭了。 大门无声地打开。 一条红色的燃着火焰的长长的地毯出现在眼前。 高傒跨过门槛，踩在红毯上，一步一步地小心的前进，不敢有丝毫的轻佻或傲慢。 两旁有许多雕像，栩栩如生。 红毯的尽头，是炎帝的王座。 高傒先在炎帝像前，恭恭敬敬地跪下来，行叩拜之礼。 然后起身，往左边走。 在王座左边不远处，有一尊比炎帝小了许多，但比其它雕像要大一些的像，坐在一张椅子上。 雕像中的老者，须发皆白，面上沟壑纵横，眉宇间还有一股疲态，看着一点也不像仙人。 高傒对着他跪下来，一边叩拜，一边口呼：“八世孙傒，拜见太公！叩请太公显圣！” 说完，将打神鞭取出，横置身前，咬破手指，一滴血滴在鞭上。 第1321章 太公显圣 打神鞭上的符文亮了起来，放出蕴蕴红光。 接着，一道神光从打神鞭中冲出，射在端坐在椅子上的老者雕像上。 雕像的身体便被神光笼罩，如烟雾升起，在头顶凝聚成一个虚无的人影，那武官模样，和这雕像一模一样。 高傒虽有准备，但见了那神光虚影，还是心头震动，连忙俯身下拜，恭声道： “孙弟子傒拜见太公！” “唔……”虚影的目光注视着他，发出神念，“我能感受到你的血脉纯正，打神鞭在你手上，看来你是如今的姜姓之主了？” “正是。” “抬起头来。” “是。” 高傒抬起头，正视太公虚影。 “既然是姜姓之主，就应该知道，我虽于封神有功，然享尽人间之福，而未尽仙道，留一缕神念在此，显圣一次便弱一次，非有灭族之难，后人不可扰我。” “我知道！”高傒连忙解释道，“眼下正是大难之时，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来扰太公清梦。” “哦？是何大难？”太公虚影问道。 高傒早就想好了措辞，说：“代天行道，八姓轮值，是当初东西两昆仑合并后就定下的规矩。本轮之后，便应轮到我们姜姓一脉，但那姒云阳，却故意在我族中挑选了一个废物，当作天才培养，其心可诛。如今域外魔气动荡，群星不定，龙蛇起陆。姒云阳的一个弟子李沐尘叛出师门，在天道之外，另立己道，勾结冥王，率领天下妖孽，进攻天都，天都已岌岌可危！” “天都有万仙阵，真有妖魔犯境，发动万仙剑气即可。” “可是万仙剑阵的枢机密钥掌握在云阳子手里，他不肯发动，我们也没有办法。” “他为何不肯发动？” “李沐尘是他徒弟，他有偏私之心。而且我怀疑，这一切都是他故意布的局，目的就是独揽大权，打破八姓轮值的古训，把另外七家踢出局。而下一届轮值掌门本应是我们姜氏弟子，故姜氏一脉首当其冲，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若不采取措施，恐有灭族之灾！” 高傒说完，偷眼去瞧太公虚影。 只是虚影并非实体，那只是太公一缕神念所化，不知是没有感情，还是超脱淡然，竟然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虚影沉默了片刻，问道：“若真如此，七姓长老如何能任由他胡作非为？天道又岂能旁观？你无需担心罢。” 高傒早就料到太公可能会这么说，想好了应对，道：“太公有所不知，姒云阳此人城府极深，谋局深远，又擅花言巧辩，七姓长老被他蒙蔽离间，无法形成合力，而我姜氏受害最深，只能先求自保。至于天道，虽不会旁观，但也不会保我一族一姓。等到天道自发纠错，我姜氏一脉还有没有人都不知道了呢！” “你说的倒也不错，八姓轮值，万仙共治，本就已经代表了天道，你们内斗，便是天道自己的内耗而已。”虚影颔首说道，“你打算怎么保姜氏一脉，渡过此危机？” 高傒道：“姒云阳的弟子都靠不住，我发出天都令，天下玄门道众前来护道，也被十万阴兵挡在山下。如今天都已无御敌之力，而万仙枢机又在姒云阳手中，不肯发动。所以我只能去禁域绝地放出了肩吾……” “什么？！”一直淡然的太公虚影悚然动容，脸上的皱纹骤然加深，沟壑中仿佛藏着可怕的往事，“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蠢事！你可知肩吾是什么人？” “我当然知道。”高傒说，“他是当年的西昆仑之王，也是天下妖巫共尊的首领。” “你既然知道，怎能将他放了？当年仙魔大战，肩吾左右摇摆，以一人之力，影响整个战局。要不是陆吾去瑶池说服了杨回，以天下苍生为念，让杨回说服肩吾退出纷争，那一场大战是什么结局还未可知。陆吾合八姓之力，好不容易将他封印起来，你把他放出来，乃纵虎归山，必成大患！” “禀太公，那李沐尘乃是魔教余孽之后，身上或有天魔血脉余温。二十年前，冥王分身上天都，掩护李家产下魔胎。如今李沐尘羽翼已丰，若任由他攻上天都，万一唤醒了沉睡玄冰之下的天魔大军，唯有肩吾能够应对。故而弟子斗胆，才去和肩吾谈了条件，以魔制魔，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有封魔书在，天魔大军出不来。”太公虚影依旧沉稳，并没有因为高傒的话而露出半点担心。 高傒可不敢说自己拿到了封魔书，准备把魔军放出来。 “太公有所不知，如今魔气动荡，地脉不稳，天下各处秘境纷纷开启，就连龙宫都重现世间了。昆仑秘境也有重开之象，凝冰谷的玄冰层已经越来越薄，随时可能裂开。” “我怎么没有感受到？”太公讶然道。 “我已经发动紫霄天罡大阵，将魔气暂时压制住了。”高傒道。 “难怪我刚才感到天罡异象，原来是你发动了紫霄天罡阵。” “太公，不仅昆仑秘境，弱水也早已断流。” “弱水断流……那冥王可有异动？” “不久前，天都一个女弟子中了魔孚之毒，怀了魔胎。” “魔孚？！”太公终于微微动容，“魔孚一出，天下必乱！那女弟子现在何处？” “已经被我关进了山河社稷图里。”高傒回道，“图中无岁月，可以暂时压制魔胎发育。” “唔……”太公似乎有隐忧，“山河社稷图中洪荒未开，日月不行，若魔胎动气，引起灵气暴发，图中世界，或将不可控。” 高傒一愣，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不过他也不担心，反正那两个矮子和图都在天罡阵中，翻不了天。 “太公，一切都是冥王的阴谋，而姒云阳为了一己之私，毫无作为，当对我处处掣肘，意欲毁姜姓根基。我个人受些委屈也就罢了，但我神农一脉，岂能受辱？” 高傒抬头偷瞧了太公虚影一眼，又道，“最重要的是，天道已岌岌可危，若无人挺身而出，恐又回到远古之时，妖魔横行，生灵涂炭啊！” “可是冥王还在冥海，肩吾就在昆仑，你放了肩吾，等于纵眼前之洪，灭未来之灾。肩吾之可怕，不下于冥王。” “太公放心，我已经掌握了肩吾的弱点，不然我也不敢放他出来。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需有万全之策。” “什么万全之策？” “如今陆吾祖师已经化道而去，能克肩吾的只有万仙阵。”高傒将身体重重伏倒在地上，叩首道，“孙弟子傒，请太公赐封神书！” 第1322章 付此残身于天道 八神宫里一片寂静。 高傒跪在地上，有些忐忑紧张，心砰砰跳起来。两千年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上一次这样紧张，还是在辅佐桓公登基时。 那一次他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改变了宗族的命运。 正是他拥立桓公有功，又和管仲一起辅佐桓公，成就春秋霸业，才让他得到了祖先的认可，成为了姜姓后裔中的佼佼者，得以传承神农法脉，接掌打神鞭。 他相信自己就是那个天命之人，这一次，他将做出比太公更伟大的伟业，甚至超越神农氏，成为古往今来，天道之下最伟大的人。 可是长时间的沉默和寂静让他十分不安。 “傒再拜！” 高傒再一次将头重重磕在玄玉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咚咚的响声，在大殿里回荡。 “叩请太公赐封神书！” “你刚才说……你是我的八世孙？”太公的神念传来。 高傒心头一喜，他就怕太公一直不说话，这又不是真人，而只是一缕神念，若是不再和他说话，那他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通过打神鞭滴血认脉，唤醒神农意念，让太公显圣，这法子也不能多用，用一次，太公的神念就会弱一点。 “回太公的话，我祖父乃齐文公，我父亲是公子高，算起来，我正是太公的八世裔孙。” 高傒又生怕太公觉得他传承不够正，毕竟他父亲没有当王，所以又补充了一段，趁机表功。 “自文公之后，国君渐昏弱，国事渐衰。当时襄公在位，公子无知弑君篡位，是我在雍林密谋，杀了公子无知。公子小白当时在莒国，我有迎公子小白回国，拥立为君，是为桓公。此后，我辅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乃成春秋霸业。我姜氏也是春秋第一霸主！” 太公道：“唔，我只一缕神念，留此护佑族脉，后世霸业，非我所知，也非我所关心。王侯霸业，不过空中楼阁，万岁千秋，终归尘土。我放弃仙道，享尽荣华，其实也不过是想给姜氏多留一点香火。” 高傒没想到自己这一顿吹，吹在了空气里，太公竟然一句夸奖都没有，不免有些失望。 “太公……”他再次把话题引回来，“这一次，我一定会力挽狂澜，让姜氏一脉重现神农时代之荣光！叩请太公赐封神书！” “你可知道，封神书乃天道根基，不可轻易妄动，稍有差错，天道根基若毁，必将万劫不复。” “傒知道。”高傒肃然道，“我不会乱动天道根基，我只是要用封神书来控制万仙剑阵，控制肩吾，对付冥王。” “封神书在万仙阵中，八姓共掌，你为何不去问他们要，而来找我？” “八姓长老都已被姒云阳控制，若他们能同意，只要给我枢机密钥即可发动万仙剑气，又何必动用封神书？封神书本为神农所掌，传至太公手中，太公无私，才让了出来，让八姓共掌，以定乾坤之基。我知道我们姜氏必有副本，太公……” 高傒匍匐在太公雕像的脚下，痛心疾首地说： “如今天下大乱，生灵涂炭，祖先门辛苦维持的天道江山，恐难以维持。请太公念及天下生灵，赐我封神书，以戡乱救世！” 八神宫再次陷入了沉寂。 高傒伏在地上，又是恸哭，又是哀求，终于有些不耐了。 忽听太公说：“天道根基，不能轻易乱动，封神书也不能交到一人手中，所以我不能给你。” 高傒面如死灰，心中顿时涌起无限的愤怒，正要发作。 却听太公又说，“封神书虽不能给你，但我会将我此身残念，付于打神鞭中，到危急时，你可发动打神鞭，将我残念付于天道。此法，亦可调动天道之力，发动一次万仙剑气。” “真的？”高傒先是一喜，随即做出哀容，“太公！如此一来，你岂非……” “一缕残念而已，不值得可惜。”太公说道，“我本有机会做天道化身，但我贪念人间富贵，而放弃了仙道，如今只剩这一缕残念，也是时候该彻底向这个世界告别了。” “太公谦虚了，您是我们姜姓子孙的骄傲，怎会贪恋人间富贵，定是有其它原因，才让您做出这样的选择。” 这不是高傒的客气话，而是真心这么想。作为姜姓子孙，他当然不会认为自家先祖会是个贪图富贵的人。 “呵呵呵，”太公笑起来，“你说得对，也不对。说你对，是因为我的确另有所图。当初我决定留在人间，其实是为了寻找遗落人间的神宫。只是可惜，我穷尽一生，也未能如愿。” “说你不对，是因为我虽有寻找神宫的使命，却完全尽力，而是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了人间。你可知道，天道封神，才有了那可供享乐的花花世界。仙半生，凡半生，我的人生并无遗憾。姜傒，你听好了，我现在教你发动天道之力的神咒，你要善听之，善用之……” 高傒便觉一道神念冲进了自己的识海，眼前无数咒语闪烁。 而与此同时，太公的虚影化作一缕幽烟，钻进了打神鞭里。 看着手里的打神鞭，高傒不知是该惊喜，还是该懊恼。 惊喜的是，现在他有了调动天道之力的手段，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发动万仙阵。 懊恼的是，他只有一次机会。 用过一次之后，太公残念消散，天道还是天道，不是他高傒能随便掌控的。 他有些怪太公，明明是自家先祖，竟然不帮子孙！ 自己拿到了封神书，难道还会害了姜氏一脉不成？ 想到这里，刚才累积在心中的怒气倾泄而出，他抬起脚，一脚踢向太公的雕像。 咔嚓一声，没有了太公残念的昆玉玄铜雕像，裂成了四瓣。 高傒看也没有多看一眼，转身离开了炎帝宫。 第1323章 做仙先做人 天门是天路尽头的大门，过了天门，就算是正式进入天都仙境了。天都也被称为上昆仑，仿佛昆仑群山在天空的倒影，漂浮在云天之上。 从天门向远处眺望，可以望见无数山峰，如水墨画一样铺陈开去，在漫漫云气中浮尘。 沿着天门往前，有一条直线，笔直向上，穿过几重云海，两边金光闪烁，隐约可见许多宫阙建筑。 林曼卿看着这浩瀚的世界，感叹道：“不愧是仙境，真是个好地方！可惜啊，一条天路阻隔了人间，凡人只能仰望。” 黄大山说：“狗屁仙境，不就是垄断了资源，做个结界，不让凡人上来么？这和世上的帝王宫殿有什么区别？还不如我的黄大仙庙，谁都可以进，来去自由！” 白荆荆笑道：“你就记得你的庙！” 黄大仙摸了摸头，嘿嘿笑了起来。 云鹤担心向晚晴，说：“弟妹，我们快些去紫霄宫吧！” 林曼卿点头道：“好，正有劳师兄带路。” 边子远沉吟道：“高傒这样说，肯定是有所防备，我们要小心一点。” “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什么！”洛青看了一眼林曼卿等人，然后目光落到姜子丰身上，不免透出几分复杂，又是恨，又是惋惜。 她和姜子丰年岁差不多，进天都的时间也差不多，姜子丰比她早些，两个人算得上青梅竹马。所以他根本就没想到姜子丰会撒谎，更想不到姜子丰会害四师兄。 边子远说：“高傒那古之剑仙，如今的姜氏之主，他的实力不容小觑。而此去紫霄宫，还有千里之遥，一路上关隘重重，高傒肯定不会让我们那么容易到紫霄宫的。” 云鹤说：“一路上的天都阵法，我们都知晓枢机，可以畅行，唯一担心的是紫霄宫的紫霄天罡大阵。紫霄天罡阵，只有师父和门中万仙阵中的长老知道怎么掌控阵枢。” “五师兄，你入门那么早，也不知道吗？”于卿卿问道。 云鹤摇头道：“紫霄宫不是弟子能进的，弟子辈当中，大师兄或许知道，但现在大师兄也不在这里。” “管他那么多，先去了再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困在了阵中，破阵便是！”洪慕云说。 众人纷纷点头。 云鹤对林曼卿说：“弟妹，过了天门，到万仙宫阙之间，还有一座结界法阵，那是天都守山大阵所在。一会儿你们要跟紧我，千万不要乱走，免得激活阵法，被大阵所困。” 林曼卿点头道：“明白了，云师兄只管带路。” 云鹤又对乐延平和洪慕云说：“老九老十，你们在后面断后，免得弟妹的人走散。” 乐延平和洪慕云答应一声。 云鹤便在前面带路，一行人跟在其身后，乐延平洪慕云断后，向着远处的那条中轴线而去。 眼看着离那片宫阙越来越近，云鹤却突然向左变道。 林曼卿没有说话，旁边的黄大山忍不住问道：“咦，为什么要绕远路？” 殷莺说：“跟着人家走就是，那么多话！” 黄大山翻了个白眼：“问一声都不行么？” 又说：“谁知道他们安得什么心，万一把我们带进陷阱里呢？我总觉得越是仙人越不靠谱！” 白荆荆扯了扯他的衣襟，让他闭嘴。 黄大山收小了声音，嘴里却还在嘟囔：“我黄大仙在庙里从来不骗人！” 白荆荆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还不骗人呀？那些来烧香请愿的，哪个愿望被你实现了？” “诶——那可不关我的事！我只负责坐在庙里，烧香请愿，那是他们自愿的！我从来没说过要帮他们实现，我也没有义务帮他们实现。再说了，街坊乡邻的事儿，我可帮了不少！” “行行行，你厉害！”白荆荆说，“还你也不能说仙人不靠谱啊，你自己名字里还占个仙字呢！” 黄大山说：“所以公子帮我把仙改成山了呀！” 殷莺笑道：“仙字去掉人字边，才是山。公子把你的人字边去了，是说呀，你不是人！” “唔，什么？”黄大山涨红了脸，瓮声瓮气地说，“我怎么不是人了？公子早就帮我化形成功了！” 殷莺还想取笑他，被林曼卿阻止了：“殷莺，别逗他了。大山，公子去掉你的仙字，取名大山，是让你在人世间好好修行，好好学做人，等你什么时候学好了做人，在人间的修行够了，你就从大山变成真正的大仙了。” 黄大山摸了摸头：“还是夫人说得有道理！” 又白了殷莺一眼，“有些女人啊，什么都不懂，就知道胡说八道！难怪古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殷莺叉腰怒道：“你说谁小人？说谁难养？” 黄大山难看殷莺手里拿着弩，周围的虚空里冒出一些杀气，却找不到那弩箭在何方，便认怂道：“没说你，我说小人呢，就是刚才那两个小人，小矮人，专喜欢拔人家毛的小矮人！” 众人都哈哈地笑起来。 这时候，走在最前面的云鹤已经绕了一圈折返回来，回到了正对中轴线的位置。 “看见没有，前面就是万仙宫阙。”云鹤手中拂尘一甩，指着前方说。 众人抬头，便见一条向上的玉阶铺陈，两边亭台楼阁，宫阙重重，建筑之精美，布局之巧妙，实属罕见。 “真该让建道的张总来看看。”林曼卿说。 “谁？”云鹤讶然问道。 林曼卿噗嗤一笑，摇头道：“想起了一位故人而已，我们继续走吧，云师兄。” 云鹤点点头，继续在前面带路。 刚走了几步，忽然一阵风起来，白云滚滚，云海顿生，一片片浓云组成的高山云崖挡住了去路。 “怎么回事？”边子远疑惑地问道，“我们并未引动护山大阵，怎么会有云崖拦路？” 云鹤也十分不解，皱了皱眉，掐指结印，神念感受着周围的灵气变化。 忽然大惊，道：“快退！这里的阵枢已经被人改动过，阵法已经发动，我们现在正处在死地！” 第1324章 守山使 “大惊小怪！不就是一片云嘛！” 黄大山在天门一场苦战中吃了不少苦头，身上毛都掉得变稀疏了，因此对这些天都弟子很是不满，见云鹤那震惊的样子，就嗤笑起来。 林曼卿道：“大山，不要莽撞，听云师兄的。” 黄大山撇撇嘴，不再说话。 云鹤便带领大家急退。 可是刚往后退了没多少，便见周围雾气翻涌，瞬间弥漫了整片空域，视线受大雾阻挡，不足三丈。而且这雾气有阻隔神识的作用，就连神识也不能放远。 “大家小心，不要走散！”云鹤大声道。 黄大山说：“这雾能覆盖多大地方，为何不飞出去？” 云鹤道：“这是云雾大阵，雾中不辨方向，阵法变幻，一味乱冲的话，只会在阵中乱转。而且阵中到处都是机关，千万不可盲目乱走，大家一定要跟紧我。” 黄大山似乎有些不信，往前几步，道：“你们退后，看我来破它！” 便转过身，对着前方雾气浓重处，放了一个屁。 一团黄烟冲进了浓雾之中。 雾气果然被冲开了几分，不过很快又卷回来，还带着刺鼻的气味。 黄大山尴尬地咳了几声：“呃咳呃咳……那个……我刚才元气消耗过大，气量不足，待我休息休息，定能破阵！” 原本紧张的众人被他这一出给逗乐了，纷纷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忽听前方雾气中有人也咳嗽了两声，又骂起来：“哪儿来的臭鼬，竟敢在仙家法阵当中放臭屁，果然是一群妖物，找死！” 黄大山大怒：“什么人，敢在爷爷面前乱说话，小心老子一个屁崩死你！” 他的话音还没落，雾气中就射来两道金光，一左一右。 “小心！”云鹤熟悉阵法，早有防备，手中拂尘一挥，卷起万千丝绦，将金光卷住，又将黄大山拉了回来。 浓雾中传来声音：“哼，云鹤，尔等身为天都弟子，竟然与妖孽为伍，反攻山门！” 云鹤朝着云雾中一抱拳：“在此守阵的可是南宫师兄？” 林曼卿觉得奇怪，怎么又冒出来一位南宫师兄？ 云阳门下的弟子当中，云鹤排名第五，排在他前面的，大师兄在山河社稷图中，二师兄已经化道，四师兄的“尸体”现在就在达瓦的板车上放着，原本准备让阿东送到下面去，但现在误会已经解开，就干脆带在身边，若能救出欧阳霜，或许还有救活曾忆之的可能。 除了这几位，又哪里还有别的师兄？ 只见前方雾气散开，仿佛开了一道门户，浓雾之外的虚空中站着一个人，貌如童子，但举止神态老成，一看就知道不是小孩，而是修行法门特殊，保持了年少时的相貌。 在那人的身边，还跟着几个年轻弟子，不知是不是天都的三代或四代弟子。 那人看着云鹤说：“云鹤！你身为云阳门下，为何带头反叛，与妖孽为伍？！” 云鹤道：“南宫师兄，他们可不是妖孽，这是小师弟李沐尘的夫人，林云和严谨的姐姐，带人上山，也是为了讨个公道。” “讨公道有这样讨的吗？这里是天都，万仙祖庭，岂是宵小之辈胡闹的地方！”南宫说道。 云鹤说：“南宫师兄，这都是误会，一切都是高傒那老贼搞的鬼，他把大师兄和三师姐关进了山河社稷图，又杀了四师兄，师父也被困在万仙阵中。如今十七师妹也落在了他手上，我们正要去问他要人，请南宫师兄收了法阵，让我们过去。” “哼！”南宫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会信你吗？高傒乃上古仙人，此次出万仙阵，带着八姓之命，暂时接掌云阳之位，主理天都一切事务。你们几个莫要被妖孽的说辞欺骗，中了魔道的奸计。你们是云阳门下，这次是一时糊涂，长老也不会怪你们，快快投降，回头是岸！” 云鹤还要再解释，旁边的洛青已经听不下去了，怒道：“南宫，你不过一个守山使，怎可对五师兄如此说话！我们乃天都正印弟子，快快收起法阵，不要等师父下来，撤了你们天使之职！” 南宫冷冷地说：“不错，我只是一个守山使，你们是正印弟子，平日自然不将我放在眼里。但守山使这个职务，乃是天授，可不是你们想撤就撤的，就算云阳子下来，也要考察我有无渎职，万仙阵中汇报，才能换人。如今掌门不在，我只听高长老的命令。高长老有令，一个妖魔都不得放入天都，凡与妖魔为伍者，视为同类，可就地诛杀！尔等若不投降，就只有死路一条！” 说罢，剑指一点，那云雾的门户便收拢来，只留他的话音还在雾气中回荡。 “快快投降，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话音渐弱，仿佛从一个空间飘向了另一个空间，被什么神秘的能量阻隔了。 接着，浓郁的雾气中杀机渐生，人们什么也看不到，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仿佛那浓雾里埋伏着十万大军，随时都会冲杀进来。 “大家小心，阵枢已经发动，杀机重重，一定要跟着我的脚步，不能踩错！”云鹤大声道。 天都弟子都对护山大阵十分了解，虽然阵枢被改了，但大阵的基本原理不会变，只是不再受他们控制，但阵法发动的大致顺序和方位，他们还是知道的。 林曼卿也知道天都守山大阵绝不是一般的阵法，一旦发动，一定威力巨大。 当初她和丁香跟着李沐尘到蜀山，那蜀山的护山阵法发动，就能调动八百里山川之力，差点把他们困住。而后来危急之时，蜀山的终极大阵，差点把巴蜀千里山川夷为平地。 这天都的大阵自然比蜀山大阵要强上很多。 “大家都听云鹤师兄的！”林曼卿生怕黄大山等人对云鹤有意见，特意提醒一句。 众人便互相靠拢来，跟着云鹤，小心翼翼地在雾气中前进。 林曼卿问云鹤：“这南宫是什么人？” 云鹤道：“天都除了他们这些弟子外，还有职务仙人，也称为令使，非掌门弟子，但归掌门调度。比如四方传令使，四方守山使等。这南宫就是四方守山使之一，除了他，另外还有三位，分别是东方、西门、北郭。” “这都是姓氏，他们没有名字吗？”殷莺问道。 “其实就是他们的名字，以方位命名，也可以说是以姓为名。”云鹤边小心地前进，一边解释着。 “这人这么无礼，你怎么还对他那么客气？”黄大山不满道。 云鹤说：“令使虽非正印弟子，平时我们有什么事，也都可以请他们去做，只要在他们职责范围内的，他们从来不推脱。但真要论起来，他们完全可以不理会我们。除了师尊之外，他们可以不听任何人的命令。因为他们的任职，是从万仙阵里下来的。” 第1325章 三重法阵 “从万仙阵里下来？” 林曼卿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大雾弥漫，什么都看不清，但依旧有一个光点，隐隐约约，仿佛再浓的雾也阻挡不了它的光芒。 可是刚才没有雾的时候，看上去也没有觉得有多刺眼。这就是万仙神光吧！ “万仙阵不是一个阵法吗？怎么听起来像是一个……”黄大山摸着鼻子思考着用词。 “像权力机构！”在京城做过高管的戴婷说道，“天都万仙宗只是一个执行机构，监察天下道门，真正的权力来源就是万仙阵。” “权力不应该在掌门手里吗？”黄大山奇道，“为什么一个结阵能发号施令？” “因为强权的根基是力量，天下玄门共尊天都，不是因为天都有多么高尚，而是因为天都掌握着最强的力量。虽然天都掌门在修行境界上，已臻仙道之极，但一人之力，还不足以令天下畏惧。真正的力量，来自于万仙剑阵！” 戴婷解释道。 黄大山嘿嘿冷笑道：“原来天下人对天都不是敬，而是怕呀！” 对于戴婷的说法，天都众弟子心里都不舒服，但又无法反驳。事实的确如此，万仙剑阵代表的是天道威能，世间没有力量能与之抗衡。 可是在他们心里，却从来没有想过天下人是怕他们，而不是敬他们。因为他们被敬习惯了，从踏入这片仙境开始，他们就拥有了令人羡慕的身份，无论走到哪里，他们都会得到最尊崇的接待。世间只要是修行人，无论普通修士，还是一派掌门，从眼神到姿态，无不流露出对他们的尊敬。 这种感觉久了，就成了一种习惯，仿佛世界本来就是这样。却从没有想过，究竟为什么会这样？也从来没有想过，世人对他们的百依百顺的态度里，除了尊敬，有没有害怕？ 直到此时，林曼卿带着一群“妖孽”上了天都，而高傒和姜子丰的一通骚操作，让他们恍惚间看到了天道的伪装。 只是作为天都弟子，要彻底撕下这层伪装，心里总是难以接受。 云鹤叹息一声道：“诸位，现在先别说这些了，出阵要紧。守山使的法力深不可测，我们也不知其底细。而高傒临时改变了阵枢，让我们直接陷入死地，要出去不容易。” 林曼卿说：“云师兄熟悉阵法，就告诉我们，该如何破阵吧。我们这么多人，相信总有办法。” 云鹤眉头紧皱，道：“天都护山大阵共有三重，一重为玉龙天甲阵，玉龙一出，十万白衣天兵从天而降。此阵在十年前，小师弟和穆王回山时发动过一次。” 他看了一眼被控制住的姜子丰。 当时发动玉龙天甲阵的就是姜子丰。 “玉龙天甲，十万天兵……”林曼卿喃喃道，“那第二重呢？” “第二重是四灵阵。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四灵汇聚，五行终始，是天道灵气所聚，守御四方的神力。” “第三重呢？” “第三重我们也不知道，因为自东西两昆仑合并，天都建都以来，就从来没有发动过第三重大阵。”云鹤说道。 “我知道。”黄大山说，“你们真是笨，刚才不还在说万仙阵多厉害多牛逼吗，显然，这第三重大阵就是万仙剑阵了。” 云鹤却摇头道：“不会，护山大阵是护山大阵，万仙阵是万仙阵。护山大阵是祖师爷设的，而万仙阵却是天道所立。” “天道所立？”黄大山不解道，“不就是一万个仙人集合在一起吗？天道要立，为什么不立九天雷劫，要你们一万个仙人干啥？” “具体原理我也不知道。”云鹤解释道，“但这的确是天道所立，浑然天成的阵法，只不过需要借万仙之力才能发动，所以才叫万仙阵。” “也就是说，万仙阵的威力，远不止万剑合力？” “当然，万仙剑气只是发动法阵的引子，真正的威力，是天道威能，不然又怎么能对抗域外天魔，又让冥王不敢越界一步！” 说起万仙阵，云鹤依旧有一股自豪之气。 林曼卿微微皱眉。 此时周围雾气越来越浓郁，并且浓雾中始终有杀机隐藏。 云鹤一边说，一边带领着大家小心前进。 他迈的步子很谨慎，因为只要一步迈错，引发大阵杀机，那就相当危险了。 “我们现在就是在第一重大阵——玉龙天甲阵中了？”殷莺问道。 “不是。”旁边的边子远说，“高傒改动了阵枢，我们已经陷入了死地。四方守山使一般只会出现在四灵阵，用来控制四方阵灵。刚才南宫大使出现，说明我们已经在朱雀阵边缘。” “是我大意了，中了高傒的圈套。”云鹤道，“看来高傒早就准备好了，要将我们一网打尽，所以才故意让我们去紫霄宫。我们都知道紫霄宫有紫霄天罡阵，把注意力放在了那里，却忽略了守山大阵。高傒改动阵枢，等我们入阵以后，突然发动大阵，让我们一进来就陷入死地。” “什么叫死地？” “死地就是大阵中最特殊的虚无之地，你们所见的浓雾是一种特殊的空间法术，阻隔视线的同时，也能阻隔灵觉。没有神念灵觉，我们就跟凡人无异。而浓雾之中，杀机重重，大家一定要小心，跟着我，最重要的是不要走散，一旦走散，凭个人的力量对抗大阵，就是死路一条了。” “高傒这个老贼！”洛青和于卿卿等天都弟子也忍不住骂了起来。 “我们与高傒无怨无仇，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洪慕云道。 “十师兄，你这还看不明白吗？”于卿卿说，“高傒这是要夺权！师父在万仙阵，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我怀疑又是高傒耍了什么诡计，让师父出不来。高傒下界，先关了大师兄，再将我们全都杀了，然后让姜子丰这个笨蛋当掌门，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当太上皇了！” 姜子丰被绑缚在板车上，听见这话，真是恨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涨红了脸，瞪大了眼珠，眼睛里几乎流出血来。 可惜身为阶下囚，他毫无反抗之力。只剩下心中的恨意，也不知在恨谁。 “这该死的大雾，能不能走出去啊？”黄大山见走了半天了，还是在雾中，便有些不耐烦。 云鹤道：“阵枢已变，若外面无人接应，要走出去十分困难。只能尽量不触发机关，等我边走边算，算出阵枢奇门变动之处，才有走出去的希望。” “那要等到猴年马月？”黄大山道，“不如就硬闯看看，凭我们这么多人，好歹能冲出去一半吧！” 林曼卿突然道：“云师兄，你刚才说外面有人接应是什么意思？需要怎么接应？” 第1326章 灵犀螺 云鹤道：“人在阵中，看不清阵法，但在阵外，就可以将阵法布置看得清清楚楚。若有人在阵外将阵石位置告诉我，我就能破阵。” “你这是废话！”黄大山说，“这破雾连神识都穿不透，别说阵外没人，就是有自己人，又如何传递消息？” “唉，我也知道无可能，所以才说我们只能靠自己。”云鹤叹息一声，便又小心地前进，一边走，一边研究阵枢的变化。 “五师兄，这雾气太浓，视线太短，这样探阵，不知要多久！”对阵法颇有研究的唐婧徽说道。 “时间倒是不怕，就怕高傒再来变阵。”边子远说。 “等一下，我有一个东西，也许可以拿来试试。” 林曼卿说着拿出来一支螺号。 “这是前些年陈文学派人送回来的，说是有两只，一只是沐尘在拉斯维加斯的泰姬曼哈灭毕舍遮的时候拿到了，给了莉莉丝。后来陈文学在寻找无垢山的星辰之路上拿到了另一只。他说两只螺号，无论相隔多远，即使不在同一时空，也能互传神音。他送了一只来京城，原本是要给沐尘的，但沐尘一直不在，便由我收着。我还从来没用过，也不知好不好用。” “是灵犀螺！”边子远是炼器大师，对法器最有研究，喜道，“这是上古神器，应该有用！” “哦，它叫灵犀螺吗？” 林曼卿把螺号放在唇边，轻轻吹了一声。 螺号发出呜咽之声，声音不大，却仿佛能击穿人的躯壳，直入灵魂，让人听着也不知是难受还是舒服。 …… 在昆仑西边的一座雪山之上，陈文学骑在马上，眺望着远处的群山。 连绵起伏的山脉像巨龙蜿蜒的脊背，被岁月的风雪雕琢出冷峻而磅礴的轮廓。山尖的积雪在日光的轻抚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宛如镶嵌无数钻石，纯净而明亮。 近处的雪地上错落分布着形状各异的冰棱，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山谷的阴影处，积雪深沉，泛着幽蓝的神秘的光泽。 山风呼啸而过，带着彻骨的寒冷，却又裹挟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新。风撩动着陈文学的发丝，也吹起了马鬃，骏马轻轻地刨着蹄子，鼻孔里呼出热气，似乎在等待着冲锋，冲向这片冰雪世界。 陈文学抬起头，湛蓝的天空像一块巨大的宝石，与洁白的雪山相互映衬，对比强烈又和谐。 凡人看见这天，定会被它的纯净广阔所震撼，让天空洗涤内心的污秽和阴暗。 但陈文学的目光却刺破了那蓝宝石般的天光，看见了浮泛在天空的许多山影，仿佛是昆仑群山在天空的倒影。 他知道，那不是倒影，那是天都。 一点金光从云端落下，那是一匹骏马，驮着身披金甲的骑士。 “报告！”金甲骑士来到陈文学面前，勒住缰绳，“我们已经查探过上方结界，没有发现破绽。” 陈文学眯起眼睛：“原本想另辟一条路上去，打他个措手不及，看来是不可能了。不愧是天都，我一路寻找无垢山，连星河结界都破了，这昆仑结界，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挥了挥手，让骑士退下。 这时候，虚空中有两只银色的大鸟一闪。 仔细看时，却是两个张开双翼的银翼天使，翅膀扇动间，从极远处，一瞬便到了眼前。 正是他的得力助手，两位大天使——安士白和卡麦尔。 他们也是去查探结界情况的。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陈文学问道。 “结界牢不可破，若不是您提前告知，我们甚至看不出那里有结界。”卡麦尔赞叹道，“这结界是世上最完美的屏障！” “那么说，我们只能去和李阿四的阴兵会合，从天路上去了！”陈文学失望地说。 “不，结界牢不可破，但还是有进去的办法。”安士白说。 “哦，快说！”陈文学喜道。 “我们在昆仑外围发现了一条水系，不知其源，不知所向，很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弱水。”安士白说道，“这条水系出现了断流，在断流处，我们找到了一处隐秘通道，应该是通往上方结界的。” “你能确定？”陈文学问道。 “确定。”安士白十分肯定地说。 “好！”陈文学精神一震，“那我们就从弱水上天都。都说神兵天降，今天我就来他个神兵上天！哈哈哈哈！” 就在这时，忽然身后响起一阵奇怪的呜咽声，仿佛有人在吹号，但声音又不真切。 他回头看去。 在他身后不远处，便是另外两位天使——林天豪和莉莉丝。 莉莉丝从身上拿出一只螺号，那呜咽的号角声，正是从这支螺号发出来的。 莉莉丝把螺号放到耳旁，一股神念从螺号中传入了她的识海。 她先是一惊，随即大喜，然后把螺号递给了陈文学，说：“是李夫人传音！” 陈文学喜道：“哈哈，没想到，当年沐尘在拉斯维加斯捡了一只，我在星河界外捡了一只，居然能成对，而今天竟发挥作用了！” 便接过螺号，与林曼卿传递神念。 “她们被困在天都护山大阵中了，需要我们前往接应！”陈文学听完，脸上露出一丝担忧，“她是中军统帅，不能出事！六天使听命！” “在！” 林天豪、莉莉丝、安士白、卡麦尔、乔伊斯、多米尼克，六人同时出列，来到陈文学面前。 “你们六个，带着法螺，即刻前往鬼营，和鬼王李阿四一起，上天路，入阵接应李夫人。” “是！” 六天使得了令，展开翅膀，飘身而起，六对银翼在阳光下闪过一片银光，随即消失在雪山之间。 “众将士！”陈文学举起手臂，小臂上的纹身放出光来，化作一杆长矛，指向天空，“随我涉弱水，杀上天都！” 第1327章 论放毒的能力 李阿四正在大营里看着战报。 那数千所谓正道修士已经被团团围住，只是为了少造杀孽，同时也减少自己这一方的兵力损失，所以没有急着将他们歼灭。 战斗已经持续了一天一夜，战况已经不像刚开始那么激烈了，看上去将他们全部俘虏也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在昆仑东边，又有许多修行人正在集合。 李阿四有些发愁。虽然蜀山、青城这些大派都不会来，但天下修行门派千千万，一些小派加上隐世门派以及闻风而来的散修，源源不断，也是个麻烦。 他倒不是怕，而是担心天上的情况。 林曼卿上去以后，还没有消息传来，也不知情况如何了。 “报！”守卫前来报告，“外面有六个长着翅膀的怪人求见，说是陈教主派来的。” 李阿四微微一愣，随即大喜：“快请！” 不一会儿，守卫就带着六天使进来。 李阿四是第一次见他们，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大笑着迎上去，道：“久闻六位天使大名，没想到你们能一块儿到我这寒营中来，快，请坐！” 六人当中只有林天豪是华人，见李阿四自然亲切一些，走在最前面，拱手道：“我们也久仰鬼王的大名，今日奉教主之命，特来拜见鬼王。” “哦？”李阿四肃然道，“陈教主有何指教？” 莉莉丝拿出灵犀螺，给了林天豪，林天豪就将林曼卿被困阵中，借灵犀螺请求阵外接应的事说了一遍。 李阿四大惊，道：“六位天使来我营中，本该好好招待，但事发紧急，我就不客气了，我们即刻启程上天路，接应夫人。” “好！”林天豪点头道，“请大王带路！” 李阿四命人将判官崔玉、左将军方宁安、右将军宋泽文都叫了来，交待道：“我要登天路接应夫人，我走之后，营中大小事务，皆由崔判负责。方将军，宋将军是军中老将，深得军心，在军事方面，崔判要多倚仗二位将军之力。这十万阴兵，是我们酆都的根基，你们三人要戮力同心，守住天路的同时，也要注意保全将士性命。” 崔玉、方宁安、宋泽文一起躬身道：“遵大王命！” 李阿四又道：“修行人中，也有许多我们的朋友，你们不要弄错。你久在酆都，不通人间事，我给你介绍两个人，你可以多听听他们的意见。” 崔玉正奇怪李阿四会介绍什么人给他，就听李阿四对守卫说：“去请张道长和张总。” 不一会儿，营门外进来两个人，一个道士打扮，精神矍铄，颇有仙风道骨。另一个虽非道士，但精神风骨，神采不输旁边的道长。 李阿四介绍道：“这位是龙虎山当代天师张锡坤张天师！这位是建道集团的张道远张总！” 张锡坤和张道远一齐拱手，和营中诸人打招呼。 李阿四一一介绍。 张锡坤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堂堂龙虎天师，自入门以来，就以捉鬼降妖为己任，可如今却在十万阴兵大营里，和一群“鬼”坐在了一起。 更令他诧异的是，这里不但有“鬼”，还有“天使”，而且是长着翅膀的西方天使。 众人认识之后，李阿四就带着伍玉奇和六位天使，离开了营房，来到营地正中央的九阴大阵。 为了贯彻林曼卿守住天路，不让进出的宗旨，李阿四在天路下方布置了九阴大阵，共有五千精锐驻守。 “六位天使，这就是天路了。”李阿四指着上方说。 林天豪等人看了一眼，惊叹于这条直入虚空的天路，更惊叹于这座由阴兵布置的大阵。 阵中五千阴兵，论单个的实力，比起教廷的三千铁骑肯定差远了。不要说金甲骑士，就算普通的铁甲骑士，单出一骑，放在阴兵当中，也是将领级别的实力。 但三千铁骑列队，只会简单的纵横排布，攻击战法也是横冲直撞，哪里会如此精妙的阵法？ 原本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天使，有点看不起这些阴兵。所谓阴兵，在他们眼里，不过是连吸血鬼都比不上的阴魂而已。他们甚至也没怎么把李阿四这个“鬼王”放在眼里，若不是看陈文学和李沐尘的面子，他们才不会这么客气地来拜访。 但是看到这五千阴兵我摆下的九阴大阵，六人的态度终于有所改变。五千人所展现出来的战斗力，已经非同凡响，何况有十万之众？ 其实他们并不知道，这五千精锐是李阿四精挑细选出来的，外面的十万大军和这五千精锐哪里可以同日而语？ “走，我们上去吧。”李阿四说。 随着他们进入，兵马阵型如行云流水般变幻，不知不觉间，他们就已经来到了天路的入口。 李阿四和伍玉奇并排在前，六天使随之在后，便一起踏上了天路。 …… 浓雾弥漫，雾气中的人们已经不知走了多久，经历了几场危机。 云鹤的额头微微冒出了冷汗。 他小心的踏着脚步，计算着阵法的变化，带领着众人在迷雾中前进。 忽然，绿色的光芒一闪，雾气中闪现几道绿色的幽光，如幽灵一般出现在大家面前，又猛然炸开，化作一片绿色的幽雾。 云鹤大惊，急忙喊道：“是蚀灵湮息！大家小心，封住灵觉，不要呼吸！” 但此时众人已经吸入了不少幽雾，修为低一些的比如阿东、戴婷和白荆荆等，都感觉到了头晕。 好在云鹤提醒及时，才没有中毒太深。 “师兄，我们没有踩错方位，怎么会触发阵枢机关？”边子远道。 “一定是阵枢再次被改变了。”云鹤愤然道，“高傒这厮，置我们于死地，又岂会轻易放过我们！大家小心点，蚀灵湮息随灵息而入，会腐蚀修行人的真灵。” “但若关闭灵觉，我们就成了他们砧板上的鱼肉！”边子远说。 云鹤皱眉道：“你们闭住就是，我要探阵，不能封闭灵觉。若有危险，我自会提醒。” “但那样一来，五师兄你……”胡冷山忧心道。 “伤我一个，总好过大家都死。”云鹤说，“等弟妹阵外接应的人到了，我们就能出去了。” 黄大山看着那幽幽绿雾，忽然道：“我有个办法，就是不知道你们受不受得了。” “什么办法？”众人问道。 黄大山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然后嘿嘿一笑，肚子里发出骨碌碌几声响，撅起屁股，放了一串屁出来。 黄烟弥漫，臭气熏天。 人们被包裹在黄烟里，却正好隔绝了绿雾。 “这叫以毒攻毒！”黄大山嘿嘿笑道，“我黄大山法力不如你们，但论放毒，却不输任何一位仙人！” 第1328章 无鹫山 就在黄大山用黄烟隔绝了雾气的时候，林曼卿也从灵犀螺中收到了李阿四的神念传音。 “他们已经过了天门！”林曼卿说。 云鹤喜道：“来得正及时！不过高傒一定已经开启了外围法阵，他们如果冒然进来，必然陷入玉龙天甲阵的包围，到不了我们这里。” “那怎么办？” “让他们不要进中轴线，进天门后左转，先向西遁，很快就能看见一座独立的山峰，形似一只大鸟，那里是无鹫山，站在无鹫山上，能望见天都宫殿群和天门之间的云海中有八十一座仙岛，你让他们把这八十一座岛的排布位置告诉我。” 林曼卿按照云鹤所说，以神念传递给李阿四。 过了没多久，灵犀螺中又传来李阿四的神念，说他们已经到了无鹫山。 林曼卿正要说话，忽然灵犀螺中传来一片杂音，神念纷乱，似乎那边灵气动荡，让灵犀螺受到了影响。 云鹤猛地一拍额头：“哎呀，忘了提醒，无鹫山上有一个散修，名叫灵鹫散人，修为极高，但脾气怪异，怕不是起了冲突！” …… 李阿四站在山顶，看着对面那个前额凸起、半头长发飘散在脑后的人。 “敢问老仙是何方神圣？” 李阿四客气地问了一声。 这里是天都，情况比较复杂，有敌人也有朋友。比如李沐尘的那些师兄师姐，就有很多是朋友，李阿四不认识他们，怕弄错了。 “我乃灵鹫散人，你们是什么人？”老人的目光锐利如鹰。 李阿四拱了拱手：“原来是灵鹫老仙翁，我叫李阿四，打扰清修，请老仙莫怪。” “唔，小娃娃倒是有礼貌，老夫就不为难你了，快下山回家去吧。”灵鹫散人说道。 李阿四皱了皱眉，哪有人一上来就赶人走的？ “呵，天都的仙人都这么不客气吗？我们来了，你茶水没有，好歹说几句客气话，不用赶人走吧？”伍玉奇说道。 灵鹫散人神色一凛：“别以为我闻不出来你们身上的鬼气，几个鬼修，居然敢上天都！快走吧！” 李阿四笑道：“我若不走呢？” 灵鹫散人叹了口气：“唉，原本我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放你们一马，既然你们不识抬举，那就只剩死路一条了！” 李阿四哈哈大笑：“哈哈哈，我还以为天都仙人有多了不起，原来也是喜欢识‘抬举’的俗人，还是你压根就不是天都仙人，在这里装逼唬人呢？” 灵鹫散人大怒：“哼，你个小鬼，敢出言不逊！我在此山修行八百年，如何不是天都仙人？我告诉你们，高上仙早已在此地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你们了，你们根本逃不掉！” 李阿四没有被这话吓到，反而放下心来，这老头不是正式的天都弟子，在这里修行了八百年，估计和李沐尘也不会有什么交情。有可能是天都的散仙，被高傒蛊惑利用，埋伏在这里。 本着不滥杀无辜，以及尽量多结交盟友少树敌的原则，李阿四还是没有发脾气，说道： “老仙翁，我现在告诉你，高傒不是好人，他和冥王勾结，要害天都。现在云阳门下的弟子都被困在护山大阵之中，我们就是来救他们的。既然你在这里修行了八百年，我称你一声老仙翁，请你辨明是非曲直，站在正义的一方。” “胡说八道！危言耸听！”灵鹫散人大骂道，“也不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撒谎也要编个好点的理由。天都弟子需要你们来救？何况，天都弟子怎么会被困在天都的护山大阵里？” 李阿四见这老头冥顽不灵，想着林曼卿那边时间紧急，就不愿再和他废话，把灵犀螺交给伍玉奇，道：“玉奇，你去观察八十一山的方位，然后报告给夫人，这个老头交给我。” 伍玉奇点点头，接过灵犀螺，便往无鹫山最高处的悬崖走去，只有站在那里，才能完整观察到远处云海内的八十一山。 “哼，想登无鹫崖，当我是摆设吗？” 灵鹫散人飞身而起，双臂一张，形如一只大鸟，半头长发飘在身后，若远远看去，就是一只秃鹫。 只见他周身灵气狂涌，双掌迅速舞动，掌心处凝聚出两团幽绿色的光芒，光芒中隐隐有雷电闪烁，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那两团光芒竟化作两只巨大的灵鹫幻影，振翅怒号，一只朝着伍玉奇，一只朝着李阿四迅猛扑来。 灵鹫所过之处，空气先是凝固，随后炸裂，仿佛虚空都被抓碎。 伍玉奇感受到背后那致命的威胁，眉头微微皱起，暗道：天都的仙人果然不同凡响，这么多年来，她还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如此强大的法力威胁。 不过她并没有躲避，更没有转身，而是依旧站在无鹫崖边，远望云海，仔细观察着云海中那些起伏不定的仙山的位置。 她相信李阿四，只要李阿四在身后，无论任何时候，她都不需要担心。 眼看着两只绿色灵鹫撕裂虚空，就要扑到两人身上，灵鹫散人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 “不过是些不长眼的小屁孩，高傒真是小题大做也！” 就在他得意之时，虚空中突然闪过一点黑光，两只绿色灵鹫迅速被黑色吞没，消失在虚空中。 灵鹫散人定睛一看，只见刚才灵鹫消失的地方，出现了两朵黑色的莲花，但只一现，便又消失了。 “幽冥鬼术！果然是魔道中人！我本想教训教训你们算了，但既然是魔道余孽，那就死有余辜！” 灵鹫散人说罢，身法一变，手中多了一柄似剑非剑，似刀非刀的法器，晃一晃，化作一只鹰的巨喙，仿佛神鹰天降，朝李阿四啄来。 而与此同时，灵鹫散人大袖挥舞，口中念念有词，附近的虚空中闪现无数金光符咒，将整个空间锁住。 若是法力寻常一点，在这个锁定的空间里，根本动弹不得，只能任由那虚空巨喙啄下来。 “哈哈哈哈，我这破霄灵喙已经五百年不曾开口咬人，今日定将尔等妖魔，撕成碎片！” 灵鹫散人笑声未落，忽见李阿四抬起手掌，掌心绽开一朵黑色莲花，漆黑如墨，对着前方，轻轻一掌拍出。 掌心所向，一路黑莲绽放。 所有的金光都寂灭，所有的符咒都隐去。 砰一声响。 那破霄灵喙裂成了两半。 第1329章 那我就放心了 灵鹫散人一口老血喷出来。 那是他的本命法器，八百多年前，他遇到一只老鸮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又是机关，又是陷阱，花了两年多时间，才把鸮妖磨死，用那只鸮喙，炼成了这破霄灵喙。 八百年来，这件法器早已有了自己的器灵，并与他心意相通。 五百年未用，不曾想今日一出手，就被对面一个鬼修破了法，只一招，就将他的本命法器给毁了。 灵鹫散人落到地上，捂着胸口，想起刚才虚空中那一连串的黑色莲花，不知为何物，简直闻所未闻，才知道高傒并不是小题大做。 原来就在不久前，高傒让姜子丰传了天都令，不仅天下玄门，就连在天都修行的散修们也接到了通知。 灵鹫散人就是其中之一。 他本不是很情愿听从万仙宗的调遣，奈何在人家宗门口修行，总要给个面子。 正要准备动身，忽然又接到了高傒的传令，让他在无鹫山守着，说不要让人来这里云崖观察云海仙山方位。 让灵鹫散人不高兴的是，高傒还把其它散修也都调集到了这里。 这简直就是看不起他灵鹫散人。 无鹫山是他的主场，在主场驱赶几个邪魔外道，还需要别人帮忙？真是笑话！灵鹫散人一开始是这么想的。 他没想到，这几个邪魔外道这么厉害，竟然一招就毁了他的破霄灵喙。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灵鹫散人指着李阿四惊问道。 “我跟你说了，我叫李阿四。我是天都云阳门下弟子李沐尘在世间的家人。”李阿四看着灵鹫散人，以防大水冲了龙王庙，问道，“你和我家公子认识吗？” 灵鹫散人在这里修行八百年，而李沐尘在天都才待了十三年，哪里会认识。 “李沐尘……不认识！六十年前瑶池会，云阳门下弟子我都见过，根本没有姓李的。” “哦……”李阿四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你放心什么？” “放心地打你啊！” 李阿四说完，一个箭步冲上去，朴实无华地一记冲拳，把灵鹫散人打飞了出去，落在了无鹫崖外的云海之中。 他拍了拍手，回头对六位天使道：“我最讨厌这种道貌岸然的家伙，让诸位见笑了。” 几位天使原先对李阿四并无感觉，区区一个鬼王，当然不会放在“天使”的眼中，只是因为陈文学的交待以及李阿四和李沐尘的关系，他们才客客气气的。 但李阿四刚才露的这一手，却让他们刮目相看。 “大王好身手！”林天豪赞道。 李阿四笑道：“说了不要叫我大王，叫我阿四就行了。” 然后走到伍玉奇身边，一起观察远处云海中的仙山方位。 云海茫茫，许多仙山漂浮在云海之中，远远不止八十一座，而且云海动荡起伏，时隐时现，很难确定总数。 仔细观察，发现这其中有一些山头的位置不是固定的，而是在漂移，就好像无根的浮岛。 伍玉奇正用灵犀螺和林曼卿交流，根据云鹤的要求，把阵枢所在的八十一山方位一一找出来。 就在这时，一声鸮鸣传来。 灵鹫散人竟然又从崖下飞了上来，这一次，他骑坐在一只大鸮的虚影上，衣衫散乱，半头长发凌乱在风中，面目狰狞，再无一丝仙风道骨。 “啊……”灵鹫散人大叫，“你们这些妖魔，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吗？你们谁也休想离开无鹫山！” 李阿四皱眉道：“你这老头，我念在我们无怨无仇，你也是受了高傒的蛊惑蒙蔽，才没有下死手，留你一条活命。本以为你就此远遁，没想到你还要来送死！” “哈哈哈哈！”灵鹫散人骑在鸮魂上大笑，“谁死还不一定呢！这无鹫山是我的道场，整座山都与我通灵。我刚才只是一时大意，才被你偷袭成功。” “灵鹫老仙，何必跟他废话，这等妖魔，灭了便是！”虚空中传来一个声音。 只见周围云海中，闪现出许多光点，迅速靠拢，原来是一群散仙，各御法器，将无鹫山团团围了起来。 李阿四冷笑一声：“哼，你们自己找死，那就休怪我无情！” 他正要施法，忽听大天使安士白说道：“李鬼王，你暂且休息，保护好王妃，让她安心传音，这一仗就交给我们吧！” 一路行来，六天使中只有林天豪与他有交流，其余人很少说话。现在安士白开口，自然是有意要展现一下实力。 李阿四也想看看这些传说中的西方教天使，曾经连李沐尘都差点吃了亏的西方“神明”究竟有怎样的本事，正好伍玉奇要传音，也的确不能被打扰。 他就点点头说：“有劳各位了！” 云海中光芒闪烁，人数越来越多，总有二三百人之多。 从这些人的御器手法和身上的神光可以看出来，实力不弱，有的甚至还在灵鹫散人之上。 他们个个神色冷峻，周身灵力澎湃涌动。 为首的一位中年男子，身着玄色道袍，手持一柄散发着古朴气息的混元如意杖，杖身刻满符文。 他高声喝道：“今日定要将这些邪魔外道斩尽杀绝，以正天都清誉！” 言罢，手中混元如意杖一挥，杖头绽放出一圈圈金色光晕，所到之处，空气仿佛被煮沸，发出“滋滋”声响，向着李阿四所在的方位而去。 “正当如此！” 另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双手快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乾天八卦，封邪禁祟！” 瞬间，他身前浮现出八卦图虚影，阴阳鱼飞速旋转，释放出强大的封禁之力，朝着六天使的方向急速涌去，意图将他们禁锢其中。 “呵呵，还有我的，好男要让女，你们可别与我争功！” 一个身材婀娜的女子，手中舞动着一条软鞭，软鞭上镶嵌着奇异宝石，闪烁着幽光。她手腕一抖，软鞭化作一条巨蟒，如苍龙从天而降，冲向无鹫山中央。 “分什么男女，斩妖除魔，人人有责！” 身着火焰长袍的魁梧大汉双手猛地一拍，掌心瞬间燃起两团熊熊烈火，那火焰呈诡异的幽蓝色，温度高得惊人，周围的空气都被灼烧得扭曲变形。 他大喝一声，将两团火焰朝着六天使投掷而去，火焰在空中迅速变大，化作两条巨大的火蟒，张牙舞爪地扑向目标，所经之处，空间仿佛被融化，留下一道道炽热的痕迹。 “烈火真人说得有理！” 一个身形瘦小却眼神锐利的男子，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在空中飞速比划着奇怪的手势。随着他的动作，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无数尖锐的岩石从地下破土而出，如同一根根拔地而起的巨矛，刺向六天使和李阿四。 数百散修，各施法宝，剑气纷飞、灵蛇狂舞，宝光乱闪、风沙迷眼。 霎时间，无鹫山顶就被宝气结阵封闭，形成了一片光怪陆离的世界。 第1330章 天使之光 李阿四专心护在伍玉奇身后，掌心黑莲隐现，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出手。 当然，他不会抢几位天使的风头，安士白既然说了这一仗交给他们，那他也乐得看戏。 只是看这阵仗，要对付这么多散修可不容易。这群散修的实力不弱，可惜不懂结阵，只是围攻，若是结阵而来，还真是个麻烦。 李阿四决定，让安士白等人先出手，万一他们不敌，自己就及时加入，不要等他们落败，免得尴尬。 这时候，六位天使已经出手了。 只见卡麦尔率先展开背后那对洁白如雪且散发着神圣光芒的翅膀，轻轻一扇，一层银色的光幕瞬间在他身前形成，光幕上流动着神秘的符文。 那两条由幽蓝色火焰化作的火蟒撞击在光幕上，瞬间被光幕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火星都没有留下，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旁边的莉莉丝也展开翅膀，飘然而起，随之，一轮巨大的银色满月在她身后缓缓升起，临照无鹫山顶。月光轻柔如纱，如瀑布一般倾泄下来。 那瘦小男子召唤出的尖锐岩石在月光的照耀下，瞬间失去了力量，坚硬的岩石变得脆弱不堪，纷纷破碎成粉末，随风飘散。 接着，林天豪也展开双翼，两翼托举如盾，那条从天而降的巨蟒正落在他头顶，撞在翼盾上，轰然炸开，光芒四溅。 乔伊斯和多米尼克也纷纷展开翅膀，飘身在虚空之中。 他们五人分别面向五个方位，组成一个五芒星形。只见他们的身形越来越大，五对翅膀几乎相连，将无鹫山围了起来，任那些法器宝光无论如何也渗透不进来，半点落不到李阿四身边。 李阿四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赞叹不已。不愧是天使，看样子还都未尽全力。尤其是大天使安士白，就站在五人中央，一动没动。 看他们的施法手段，似乎力量并不来源于本身的修为，而是来自于神秘虚空。 李阿四听说过，他们都是西方那位神明坠落在人间的羽翼，而陈文学接管了那位神明的神位，也接管了他遗落在人间的势力。 灵鹫散人骑在鸮魂上，看着眼前的战局，心中无比震惊。 “怎么可能！” 他喃喃自语，数百昆仑散修，竟然攻不破这几个长着翅膀的鸟人的防守。 “你们这些来自昆仑外的异类邪魔！”他目眦欲裂，骑在鸮魂上，双手不停变幻结印，给在外围进攻的所有散仙传音道，“大家不要在吝啬自己的法宝和法力了，若我们不能消灭此等邪魔，还有什么脸在昆仑界修行下去？” “灵鹫散人说得对！大家齐心协力，莫再保留！” “对！斩妖除魔，我们责无旁贷！” 灵鹫散人见众志成城，时机已到，目光中闪过一丝杀机，道：“我在这无鹫山修行近八百年，吸收日月精华，早已与此山身心相通，融为一体，此山既是我的道场，也是我的根基。现在，我要以无鹫山之能，发动最强一击，列位道友助我一臂之力！” 说罢，跨下的鸮魂突然化作一道流光，向下冲去，在云海中破开一条通道，撞向了山体，瞬间没入山中不见。 灵鹫散人漂浮在空中，长发在脑后根根竖直，如雕刻一般向后直刺。 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脸上的表情扭曲着，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山体一阵震荡，接着所有人都感觉整座无鹫山被拔了起来。 山当然不会被拔起来，那只是一种感觉，是山体连带着地脉的能量的上冲。 灵鹫散人的身形猛然暴涨数百倍，化作一个巨人，头顶压着一座大山的虚影。 “哈哈哈哈，妖孽，受死吧！” 灵鹫散人咆哮着，整个人连同这大山之影俯冲下来。 李阿四眉头皱起来。 他没想到灵鹫散人会使出这么一招。 不是说灵鹫散人本身有多强，而是这家伙竟然能调动无鹫山的山脉之力。这天都的神山，虚空生根，连接的地脉灵力比世间普通的山脉要强上很多。 而与此同时，外围那数百散修也同时发动了进攻。 要说刚才那一波进攻，不可谓不华丽，但那些人显然还没有把他们当回事，所以虽然出力，却各有心思，没有哪个用出全力的。 而现在，他们已经见识到了这群天使的力量，都不敢再保留什么。 数百件法宝一起抛向空中，全力发动一击。 李阿四看着五天使之翼集结而成的屏障，不知道能不能承受这一击。 即使能承受，这无鹫山的山峰也未必能承受吧？ 从这一点来说，灵鹫散人也算是不计后果、舍生忘死了！ 他看了一眼伍玉奇，还在专心汇报八十一山的方位。看来这大阵方位变幻，不是那么容易破的。 李阿四正想要出手，忽然见站在五翼中间的大天使安士白动了。 安士白从五天使中间飞起来，升到半空。 他的背后也有一对翅膀，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不是他的翅膀是金色的，而是在他的身后，升起一座巨型十字架，闪耀着金光。 从李阿四的角度看过去，安士白整个人就好像绑缚在十字架上一般。 只见安士白双臂张开，仰起头，仿佛在拥抱这个世界，脸上露出悲苦之色。 另外五位天使的翅膀都闪耀起来，无数银色和金色的光芒在翅膀上缠绕，像细密的闪电爬行，连接成一张网，最后都注入到安士白的身上。 安士白仿佛很痛苦的样子，脸上的悲苦之色更重了。 接着，一道耀眼的十字金光从他胸膛射出，正撞上俯冲而来的灵鹫散人。 化身巨人的灵鹫散人来不及反应，只把手中拖着的巨大的山影砸下，企图压住这十字光芒。 轰！ 无声却令人神识震荡的巨大的法力碰撞。 巨大的山体虚影破碎，化作无数碎块，四散崩裂，消失在虚空里。 而那十字金光也炸裂，变成一团巨大的耀眼的光团。灵鹫散人消失在耀眼的光团里，不知去向。 在瞬间的爆炸性的耀眼之后，光芒收回，又变回一个巨大的金色十字。 接着，十字光向四方射出，在虚空里留下一个个十字光印。 光印扩散，一个比一个大，一层叠着一层，空间仿佛被切割成了无数碎块。 空中的一切，无论是剑气还是法器的宝光，都被十字光切碎，消失在金色光芒之间的虚无裂缝里。 一些修为略低的散修，法宝碎裂，人也纷纷跌落云端。 只有其中的几个强者，见机不妙，收了法器，化作几道流光，脱离了战场，远遁而走，消失在茫茫天际。 第1331章 四灵现 在茫茫云海的另一端，天都禁域的上空，漂浮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正是高傒，而站在他旁边的，不是实体，只是一个虚影，正是被封印在冰瀑之下的肩吾。 肩吾的虚影拉得很长，双脚下有着若隐若现的幽光，仿佛两条锁链，深入到云海之下的山谷中。 两人望着远处闪耀的十字金光。 “无垢之光！”肩吾的虚影微微动容，“当年陆西夫西行，踏入星海，寻无垢之道。据说他斩下了六个分身，最终本体却迷失在星海，未能得道。看这光能威力，应该不是陆西夫，是他遗落人间的堕落之翼吧！” “前辈好眼力！”高傒笑道，“前辈既然这么了解，想必手到擒来。” “哼！”肩吾似有不屑，“区区几个堕落之翼，你若搞不定的话，那老夫要重新审视一下，你有没有资格和我站在一起说话了！” “我有没有资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有我能放你出来。”高傒的脸上带着几分傲慢。 肩吾微微一笑：“你要搞清楚，不是你放我出来，而是你求我出来的。” 高傒脸色变了变，微微有些怒意，却不敢发作：“前辈，这种文字游戏，就不要计较了吧。” “我不计较，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若是没有资格和我站在一起说话，那么老夫也不会稀罕你把我放出来。”肩吾并不因高傒的神态语气变化而生气，依旧十分平和。 但他越是这么平和，高傒心里就越不舒服。 “前辈放心，这些个小喽啰，当然不用前辈出手。” 高傒一挥手，身边出现一群白衣修士。 “你们去无鹫山，把他们引入玉龙天甲阵。” “是！” 白衣修士领命而去。 高傒得意地说：“莫说前辈，就连我也无需动手，玉龙出动，天甲列阵，这区区一个鬼王，六个堕落天使，又怎会是十万天甲的对手！” 肩吾道：“也好，就让我看看，东西两昆仑合并后，陆吾又搞出什么高明的阵法来。不过我看那边八十一山方位暴露之后，他们就要走出来了，你怕是顾得了头，顾不了尾。” 高傒哈哈笑道：“前辈困深山已久，不知现在阵法的厉害。天都乃天道之代表，护山大阵怎么会只有玉龙天甲一重？四方守山使早已在那里埋伏，一旦他们走出死地，就会发动四灵阵。四灵一出，他们一个也别想活。” …… 云鹤面容紧张，一边屏住呼吸，尽可能不让毒雾侵蚀灵觉，可要破阵，他又不得不动用灵觉，因为法阵的变化全凭周围灵气的微妙变动来识别。 一边还要以灵犀螺指挥伍玉奇识别八十一山方位，然后还要记录下来。 好在他们人多，人多就可以结阵，以阵抗阵，能对抗毒气侵蚀。 而天都弟子当中，除了他，老六边子远、老十四唐婧徽，也都是阵法高手，可以作为他的副手，来带领大家破阵。 “左山五七，右水三三，前四后六……” 随着云鹤不断的提醒，边子远和唐婧徽带领着大家不停变幻着方位。 忽听云鹤大喝一声：“左三前三，退四进五，甲辰在壬，起戌去寅，破！” 霎那间，云开雾散，眼前一片光明，无边云海呈现在眼前，云海中，仙山座座，星罗棋布。 众人大喜：“终于出来了！” 云鹤也松了一口气，把灵犀螺还给林曼卿，道：“幸亏弟妹有这样的神器，要不然，我们可能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林曼卿笑道：“不会的。” 云鹤一愣：“哦？弟妹何以如此自信？” 林曼卿说：“这灵犀螺我能带在身边，冥冥之中仿佛天意。可你知道，我和沐尘都不信天道，说天意未免有些自欺欺人。我现在想来，这冥冥中，岂非是沐尘的安排？他当年拿到这灵犀螺，给了莉莉丝，莉莉丝给了陈文学，而陈文学又找到了另一只，然后将这只送来了京城。若沐尘当时不把灵犀螺给莉莉丝，哪怕带回来直接给我了，我今天带在身边，也绝不会知道另一只在陈文学手上。陈文学在星河捡到另一只，怕也不会想到京城还有一只，就算不丢掉，也不会留在身边当宝物。” 云鹤微微发呆，总觉得林曼卿的说法有些牵强，可仔细回味，仿佛又的确如此。李沐尘的一念，影响到了今天。问题是这一念，是一种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说李沐尘这一念是有意的，他早已算到了今天的局面，这未免太夸张了。世间修行者，哪怕强如师尊云阳子，庙算又岂能如此深远？ 但若非有意，而是无意为之，这种无意之间，一举一动，皆合道的境界，岂非更加可怕？ 云鹤有点不敢想了。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厉喝：“云鹤，尔等叛逆，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和这些妖孽斩断关系，回归正道，否则，四灵一怒，万化成灰！” 便见四方云海翻涌，天地变色。 东方的云团呈现青灰色，旋转如斗，斗中伸出一个巨大的龙头，怒睁双目，犹如两颗太阳。 西方的云团呈白色，间隔有黑色的条纹，横向拉升，成一斑纹猛虎，回头一声虎啸，啸起云海翻天巨浪。 北方的云团漆黑如墨，呈一龟形，玄龟踏浪，首尾却长如巨蟒，缠绕龟身。 南方一片赤红，仿佛火海连天，火海中飞起一只凤凰，其翼张开，横隔南天。 四灵出现，众人立身云海中央，面对四方灵兽，感觉自己渺小如尘，脆弱如蚁。 四灵之上，出现四个人影，正是四方守山使——东方、西门、南宫、北郭。 “云鹤，尔等还不快快受降！” …… 伍玉奇收了灵犀螺，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把八十一山方位都搞清楚了，天都阵法，果然玄奇！” 李阿四笑道：“也是你冰雪聪明，若换成我这样笨的，未必分得清。” 伍玉奇白了他一眼，呵呵笑道：“当了鬼王，嘴倒是变甜了。” 李阿四哈哈大笑。 这时候六天使也已收了翅膀。 安士白从天空落下，道：“两位都是有智慧的人，就不要谦虚了。我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下一步，该和李夫人会合了吧？” 李阿四道：“理应如此。” 他们正准备往八十一山方向去，忽见数道白光贴着云海飞来。 第1332章 玉龙天甲 白光贴着云海，速度极快，而每一道白光，又射出一道剑气，以更快的速度，破云开雾，朝着无鹫山顶的众人袭来。 伍玉奇站在悬崖边上，离得最近，最先受攻击的自然是她。 “小心！”李阿四提醒了一句，黑莲出手，铺向云海。 但伍玉奇比他还快，抬手间，十指放出净光，射穿云海，将袭来的剑气消弭。 安士白微微一愣，暗道：这女人的净光术怎和我们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他也只是这么一想，没有多问。 此时，那边白光已经到了无鹫山前，刷一下停在云海上，化作一群白衣修士，个个手持宝剑，动作几乎一模一样，一看就是专门训练过的。 李阿四的黑莲在云海上绽放，层层铺开，朝他们席卷而去。 那些白衣修士挥剑在身前横切，将云海切断，也将黑莲阻隔开。 “哼，以为这样就能挡得住我的黑莲业火！” 李阿四冷笑一声，那些黑莲便一下子燃烧起来，黑色的火焰腾空而起，吐着火舌，越过刚刚被剑士划开的云海深涧，朝剑士们卷去。 那群白衣剑士齐齐后退，一边退一边挥剑阻挡。 “看你们往哪里跑！” 李阿四飞身而起，踏着云海上的黑莲，疾追而去。 “阿四！”伍玉奇皱了皱眉头，直觉告诉他，这些人来得奇怪，不应该冒然追去。 可一来李阿四已经追过去，无法阻止，二则追去的方向，也正是八十一山云海深处，林曼卿就在那里，这本来就是他们要去的方向。 伍玉奇便也追了上去。 安士白等六天使当然不会丢下他们不管，也纷纷疾追而去。 眼看着就要追上，忽然，那群白衣剑士身体往下一沉，隐没在云海之中。 “阿四，小心埋伏！”伍玉奇提醒道。 李阿四哈哈笑道：“我怎会不知这几个人在诱敌？只是我们既然敢上天都，就没有退路，夫人在前面，比我们要面对更多的危险。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哪怕它有十万天兵，我们今天也要闯上一闯！” 说罢，一拳轰出，砸在云海之上，将云海砸出一个大洞。 只见云海之下，竟是茫茫万里冰川，无边无际。 大洞边缘的云浪涌起，向更高处堆叠，很快在他们头顶形成了另一片云海。 周围的云海很快消失，他们漂浮于半空之中，头顶是无边涌动的浓浓的白云，下方是茫茫万里冰川。 冰川闪烁着幽冷的光，刺骨的寒意便扑面而来，仿佛寒冰中冻结着无数宝剑。 而刚才那些白衣剑士已经消失不见，仿佛与那冰雪融为了一体，难觅踪迹。 “听说东方有古老的阵法，这冰川之中杀机重重，大家要小心了。”安士白警惕地说道，翅膀微微张开，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四周。 “小心！”李阿四突然感觉到强大的灵力波动，提醒道。 他的话音未落，就见无数冰刺从四面八方破土而出，如密集的箭雨般射向他们。 李阿四掌心黑莲一闪，黑色的莲瓣突破空间限制，隔空绽放，将周围的冰刺尽数粉碎，化作漫天冰屑。 伍玉奇十指连动，净光再次射出，将漏网的冰刺一一消融。 安士白见李阿四和伍玉奇配合无间，十分默契，暗自点头。 眼见冰刺消融，六天使还没有动手，仿佛李阿四和伍玉奇两个人就已经控制住了局面。 一阵低沉的咆哮从冰川深处传来。 大地震荡，巨大的冰山突然开裂，化作一条冰龙，周身覆盖着坚硬的冰层，每一片鳞片都闪烁着寒光。它张开大口，喷出一道极寒之气，所到之处，空气瞬间凝结成冰，地面也被冻结出一道道深深的裂痕。 “小心！”李阿四大喊着，同时身形一闪，朝着冰龙冲去。 他手中黑莲燃烧得更加旺盛，黑莲业火在空中划出一道黑色的轨迹，直奔冰龙而去。冰龙感受到黑莲业火的威胁，挥动着巨大的爪子，试图将李阿四拍落。李阿四身形灵活，在冰龙的攻击中穿梭自如，看准时机，将黑莲狠狠砸向冰龙的头部。 冰龙吃痛，发出一声怒吼，身体剧烈摇晃起来。它的龙尾横扫过来，李阿四连忙侧身躲避，龙尾擦着他的衣角扫过，将旁边的一座冰山拦腰截断。 伍玉奇施展净光术，一道道净光射向冰龙。冰龙被净光射中，身上的冰块不断碎裂掉落。 六天使也没有闲着，他们在空中迅速展开阵型，各自施展神力。 乔伊斯和多米尼克连连扇动翅膀，制造出一股股强大的风暴，风暴裹挟着冰块和积雪，朝着冰龙席卷而去，将冰龙的身体紧紧缠绕。 一轮巨月升空，莉莉丝出现在月光里，水银般的月光洒下来，消解大地上的冰寒之气。而林天豪也飞到月下，站在莉莉丝身前，银色的月光里出现道金色的闪电，狠狠劈在冰龙的身上，在龙身上击出一道深深的裂缝。 安士白和卡麦尔从两个方向，打出两道十字光印。 李阿四看准时机，双掌一合，一朵巨大的黑色莲花出现在虚空，猛然坠下。 黑莲砸在龙头上，与此同时，两道十字光印交叉穿过冰龙的身体。 轰！ 龙人碎裂，化作无数碎冰乱石，在冰川上，如洪流一般滚动，带起漫天白雾。 “呵呵，冰川雪龙，天都大阵，也不过如此！”李阿四凌空而立，傲然有王者之风。 正当他们以为此战已定，准备离开的时候，周围的冰川再次发生变化。 只见那些冰块纷纷悬浮起来，相互组合，形成了无数身着冰甲的士兵，这些冰甲士兵手持冰枪，目光冰冷，朝着他们整齐地逼近。 而漫天的冰雾里再次传来龙吟。 只见两条雪色巨龙穿出雾海，冲天而起，在空中盘旋。 天空的云雾被它们搅成了两个巨大的漏斗团。 群山震荡，冰雪崩塌。 两条雪色巨龙在云中盘旋，抖落一身冰雪。 冰雪如雨，铺天盖地，带着龙吟之气，落到地上，竟化作一个个白衣剑士，和刚才出现的那群白衣剑士一模一样。 第1333章 黑莲燃尽此心光明 李阿四看得直皱眉。 刚才在无鹫山袭击他们，引他们追击的白衣剑士是真人，但眼前这些由巨龙抖落的鳞甲所化的白衣剑士却不是真人，而是阵法幻化出来的，是阵中的杀气。 他知道刚才那几十个白衣人就隐藏在这漫山遍野的白衣剑士当中，控制着这座大阵。 但随着两条雪龙抖落的鳞甲冰雪越来越多，化成的白衣剑士越来越多，仿佛十万神兵天降，白茫茫乌压压，要想把那几十个人找出来，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要破阵，要么找到这座大阵的阵眼，一举击破。 要么就把这十万白衣剑士杀光，也就是把大阵的杀机耗尽，然后杀死那两条飞天雪龙。 李阿四不懂阵法，他知道伍玉奇对阵法研究也不深，而六位西方天使想必对东方的奇门法阵更是不甚了了，要找到阵眼破阵只怕无望。 他不再犹豫，周身法力汹涌澎湃，掌心黑莲疯狂生长，瞬间化作千丈之大，黑焰汹涌，腾空而起，想要将那两条雪龙焚毁。 只要雪龙一灭，那些白衣剑士便是无根之木，大阵杀气自然化解。 但这焚天业火刚刚燃起，冰川上起了暴风雪，狂风怒号，冰雪如瀑，将焚天业火压住。 而与此同时，无数白衣剑士蜂拥而来，杀气如大海上的怒潮，疯狂地朝他们席卷而来。 李阿四也只得先顾眼前，收回焚天业火，掌心一推，让黑莲业火向外扩散。黑莲所到之处，空间扭曲，黑色的火焰如汹涌的潮水。 轰一声巨响，黑色与白色的浪相撞，互相穿透，形成两条潮线，又很快断裂成无数细浪，腾空而起，湮灭在风雪之中。 然而，一波方消，一波又来。白衣剑士和冰甲士兵仿佛无穷无尽，前面的倒下，后面的立刻补上，狂风骤浪，汹涌不断。 伍玉奇双手快速结印，十指间净光爆射而出，每一道净光，都能穿透一整排白衣剑士和冰甲士兵的身躯，化作冰块轰然倒地。 六天使也纷纷施展出各自的强大神力。 安士白背后的金色翅膀光芒大盛，他双手高高举起，口中念念有词，一道巨大的金色十字架缓缓浮现于空中。十字架上符文闪烁，散发出神圣而强大的力量，朝着下方的敌人压去。所到之处，白衣天甲纷纷被强大的力量碾碎，化作齑粉。 卡麦尔的翅膀闪耀着炽热的光芒，数十张弓在他背后的虚空中闪现。弓弦拉满，射出一道道火焰，带着高温，贴着地面飞行，将周围的空气都灼烧得扭曲变形。大地上留下一条条冰雪被燃烧过的痕迹，但很快就被无情的风雪消弭冻结。 莉莉丝召唤出的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而下，在月光的笼罩下，一部分白衣剑士和冰甲士兵的行动变得迟缓起来，仿佛陷入了浓稠的液体之中。林天豪趁着这个机会，挥动翅膀，掀起一阵强大的飓风。飓风裹挟着冰块和碎石，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朝着敌人冲去。所到之处，敌人被飓风卷得东倒西歪，一片混乱。 乔伊斯和多米尼克在空中紧密配合，他们的翅膀闪烁着星辰之光，两人不断释放出强大的能量波。能量波如同一圈圈涟漪，向四周扩散开来，将靠近的敌人震飞出去。然而，敌人的数量实在太多，能量波的威力在面对如此庞大的敌人队伍时，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尽管八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左冲右突，不知消灭了多少天甲奇兵，融化了多少冰雪，但白衣军团杀之不尽，越来越多，他们很快就被分割成了几块。 李阿四一边抵挡着源源不断涌来的敌人，一边观察着战场局势，心中不免有些焦躁起来。 大阵借昆仑山川之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人力终有竭尽之时。这样下去，等到法力耗尽，自己就会被风雪吞没，成为这冰川中的一具僵尸。 “大家结阵，尽量节省法力！”李阿四说道。 但是他们八人，来自不同体系，也从来没有演练过，自然无法结成一个统一的阵。 李阿四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的提醒，只是让六天使结阵，而他和伍玉奇，自然另有办法。 六天使当然也明白，安士白一声令下，六人同时发力，扫清周围的敌军，向中央汇聚，然后和刚才在无鹫山一样，五人在外，展开双翼相连，形成环形，安士白在中央，由他调度，可攻可守。 “李鬼王，你们也入阵来！”安士白说道。 “不用！”李阿四说，“我们自有办法。” 说罢，暴喝一声，周身无数黑莲绽放，在大地上铺开，然后砰砰砰连续爆开，将他和伍玉奇之间的空间清理干净。 “玉奇，上莲台！” 只见他掌心向天，在头顶升起一座黑色莲台。 “好！”伍玉奇飞到李阿四头顶，落在莲台上，双手结印，盘膝而坐，双目微闭，面色安详从容，犹如佛面。 “闭！” 李阿四叫一声，莲台座四周的莲瓣便升起，向中间闭拢，将伍玉奇整个包裹在里面。 忽然，原本漆黑的莲台亮了起来，变成了半透明色，仿佛里面点了一盏明灯。从光影里，隐约可见端坐的伍玉奇的影子。 接着，强光刺透了莲瓣，一道道净光从莲台上射出来。 而与此同时，莲台底座向外涌出黑色的火焰。 净光与黑火交替，向四周扩散。 李阿四头顶着莲台宝座，仿佛顶着一盏永不灭的死亡之灯，那些白衣天甲只要一靠近，就在光与暗的交替中湮灭了。 …… “哼，居然能扛住玉龙天甲这么久，也算有些本事！”远处云海之外观战的高傒冷笑一声，“不过也只是多支撑些时间罢了，人力终有尽时，又怎么耗得过这万里冰川灵气汇聚的十万天甲！” 旁边的肩吾并不作声，只是默默看着。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流光疾驰而来。 “报！”流光到了近前，几乎有些狼狈地化作人形，隔空对高傒礼拜。 “慌什么！发生什么事了？”高傒有些不满地问道。 “天柱断裂处发现一股铁甲骑兵，不知从哪里来，也不知意欲何为。” “铁甲骑兵……”高傒微微一愣。 旁边的肩吾突然开口道：“你说的是他们吧！” 高傒抬头望去，只见玉龙天甲阵方向，出现一股金色洪流，冲进了茫茫风雪之中。 第1334章 惺惺相惜 当看到那股金色洪流的时候，李阿四心头一紧，还以为是阵法又发生了变化，发动了更强的攻击。 此时他与伍玉奇虽然以莲台合体之身，稳稳抵挡住了白衣天甲的围攻，六天使也结阵减少了法力消耗，但人终究是人，哪怕已修炼成神成鬼，也难与天相抗。这大阵代表的就是天地之力，那些白衣天甲，就是天地杀气所化，源源不断，杀之不尽。 天地消耗不尽，而他们，终将耗尽法力，气血枯竭。 不过安士白等人看到那金色的洪流，却兴奋起来。 “教主来了！” 原本已经结成圆阵以节省法力的六天使突然散开，对着周围的白衣天甲发动了猛烈的进攻，向远处那股金色的洪流移动。 “教主？”李阿四微微一愣，立刻明白过来，他们说的教主是陈文学。 难道那是陈文学带领的骑士军团？ “哈哈哈，来得及时，真乃神兵也！” 李阿四大笑着，也不管陈文学没有经过天路怎么就从这里杀出来了，顶着黑莲宝灯，也奔了过去。 金色的洪流席卷而来，骑士的盔甲在寒风中闪耀，如同流动的群日，照亮了整个冰川战场。 如同锋利的剪刀裁剪白布，十万白衣天甲大阵被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 接着洪流分成十股，呈弧线形向两边扩散，犹如炸开的金色和银色交织的烟花流光。 每一股洪流的前方，都有一位光明圣骑士带领。他身后的骑士队列整齐，每一列都有一名金甲骑士带领，后面的银甲和铁甲骑士呈扇形散开。 他们手持十字圣剑，每一击都带着神圣的光芒，仿佛来自神之审判。天地之间回荡着他们的战吼： “光耀万世！荣耀不朽！” 他们的到来，仿佛带来了太阳的辉煌，撕裂了黑暗的风雪，将原本笼罩整个战场的寒冰之气驱散。 天空传来两声龙吟。 雪龙巨大的身躯在云雾中忽隐忽现。 暴风雪变得更猛烈了。 冰川上的杀气越来越浓郁，刚刚被金色洪流冲散的白衣剑士军团又重新聚拢来，密密麻麻，如潮水般反扑而来。 剑气在风雪中交织，凝聚成剑浪，滔天汹涌，瞬间将整个骑士军团淹没。 “教主！” 六天使一声大吼，扇动翅膀，奋力向骑士军团靠拢。 但是十万天甲的阻隔，何似远隔星汉，哪里那么容易冲破。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刺破寒冰剑浪，从冰川的那头，直射这头，将十万天甲大阵划成了两半。 金光过后，冰雪中露出一条笔直的缝隙，仿佛刚刚铺就的大道。 一匹骏马站在金光大道中央，马上一人，身披战衣，左手长矛，右手坚盾。 战马嘶鸣，昂首立起，将马上的人高高托起，犹如战神。 远处的六天使大喜，顺着长矛开辟的大道迅速向骑士军团靠拢。 虽然冰雪迅速淹没了大道，潮水般的白衣剑士又涌了过来，剑气再次弥漫整个冰原。 但有了这一点时间，足够让六天使和马山喘上一口气。 他们已经离陈文学的位置已经很近很近了。 李阿四顶着宝灯，大步奔行于天甲阵中。 他的脚下，黑莲朵朵绽放，而头顶的宝灯更是放出道道明光，黑白交替，将周围的风雪湮灭在光暗之中。 陈文学立在马上，看着李阿四左冲右突，好生勇猛，高声道：“这位是鬼王李阿四吗？果然神武非凡！” 李阿四哈哈笑道：“哈哈哈，教主大人你也不差，能让我李阿四佩服的人不多，你算一个！” 就在这时，远处密密麻麻的白衣剑士中，突然出现几面旗帜晃了一下，瞬间又隐没在风雪之中。 风雪再次暴起，天地间的温度骤然下降，一座巨大的白骨战阵从冰川深处升腾而起，那是一座由万千白衣剑士组成的天甲战阵，他们如同傀儡般，没有灵智，却拥有无穷的杀意。 雪龙怒吼，一些庞然大物从冰川之下破冰而出。 那是天甲将军——身披银色铠甲的巨人，他们手持长枪，气息威压全场，仿佛天地意志的具现。 “尔等凡人，胆敢亵渎天道！受死！” 声音带着威严，在暴风雪中扩散。 但李阿四却知道，那声音绝不是来自这天甲巨人。 刚刚被骑士军团冲得七零八落的十万天甲在天甲将军的带领下，力量再次凝聚，兵力更胜刚才。 李阿四大声道：“陈教主，这大阵源于山川之力，源源不断，杀之不尽。刚才那些白幡就是阵中指挥，要破此阵，需要把那些控幡人找出来。” 陈文学笑道：“我早就发现了，不过此阵玄奥难解，与其找那隐于阵中的掌旗者，不如直接一点。” “怎么直接？”李阿四问道。 “破阵枢！”陈文学长矛对着空中一指，“这两条雪龙，便是昆仑冰雪龙脉在天都的倒影，也唯有龙脉之气能够连接十方仙山之力。只要杀了这两条雪龙，大阵不攻自破！” 李阿四说：“我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大阵有空间结界，那两条龙看似在天上，我却攻击不到它们。” “哈哈哈！”陈文学大笑三声，“看我的！” 说罢，调转马头，后退数箭之地，然后回过身来，两腿一夹，喊一声：“走！” 那匹马，发出一声长嘶，随即扬蹄急奔，发起了冲刺。 随着它的奔跑速度越来越快，马的身形也越来越高大，很快变成了一匹巨马。 马蹄嘚嘚，震得大地颤抖。涌来的白衣剑士被它踩在脚下，瞬成雪粉。 无数剑气呼啸而过，划过马身，划落许多鬃毛，和大雪一起在风中飞舞。 接着，战马一跃而起，冲向前方那一尊最大的天甲巨人。 巨人举起长枪，刺向扑来战马。 陈文学举起盾牌，挡住长枪，顺势向下一压。 战马借力跃得更高，越过了天甲巨人的头顶，前蹄在巨人肩上一踩，随即后蹄也踏上肩头，用力一蹬，飞天而起，直奔天上的雪龙飞去。 而刚才那尊天甲巨人，轰隆一声垮塌下来，崩塌成无数冰块，犹如发生了一场雪崩。 战马飞天，陈文学站在马背上，手握长矛，奋力向前刺去。 …… 第1335章 六翼焚天 矛尖仿佛刺中了坚硬的金刚罩，在透明的虚空里，刺出火花，一圈一圈的光晕向四周荡开。 这是世上最锋利的矛和最坚韧的护盾之间的较量。 凝聚十方仙山之力的结界，阻隔虚空，又岂是那么容易破的。 随着力量的消耗，战马上冲的势头已尽，眼看着就要掉下来，而陈文学手中长矛，还没有刺穿虚空结界之壁。 他大喝一声：“天使之翼！” 接着双脚在马背上一蹬，战马急速下坠，而陈文学借这一蹬之力，长矛又向上刺了几分。 原本无形的虚空结界被刺得隆起，形成扭曲的空间，火花与流动的光晕也扭曲着向外扩散。 下方的六天使早已做好准备，听见陈文学的叫声，再也不管周围那汹涌如潮的剑气和无数天甲的围攻，扇动翅膀，飞身而起。 每个人都放出一道白光，射到陈文学身上。 六道白光与陈文学相连，远远看去，仿佛陈文学拖着六条白色飘带，而每条飘带后面都带着一对翅膀。 李阿四见状，大声道：“我来助你们！” 说罢顶着黑莲宝灯，冲到了六天使的下方。 此时他再也不用顾惜战场，不用节省法力，他知道，今日成败，就在陈文学这一击。 他的任务，就是帮助六天使驱散脚下剑气，挡住十万天甲的围攻。 …… 李阿四一跺脚，一朵巨大的黑莲在脚下绽放，升起九重莲台，每一重莲台，绽开十二片莲瓣，层层叠叠，如黑色的怒潮般向外涌去。 头顶的黑莲宝灯在九重莲台上，燃起黑色的火焰，与六天使的白色光芒相互映衬，在这冰天雪地的战场上形成了一幅诡异而壮丽的画面。 宝灯旋转，莲瓣透明，透射出伍玉奇婀娜的身影。 只见她在黑莲宝灯内翩翩起舞，随之，宝灯上射出万道净光，与黑火交织，向着周围喷射。无论冰雪还是天地杀气所化的白衣剑士，在这光与暗的双重力量下化为乌有。 霎那间，以李阿四为中心，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带。 趁这一空隙，李阿四抬头看去。 他知道，成败就在这一刻。他已经发挥出十二成功力，如果陈文学不能一击成功，他坚持不了多久。 只见六道天使之光变得越来越亮，陈文学就在六道光相交的尽头，一身盔甲战衣被照得无比耀眼。 他双手紧握长矛，再次大喝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长矛向前刺出。 虚空中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原本坚不可摧的虚空结界在这股强大的力量冲击下，出现了一道道细密的裂痕，裂痕迅速蔓延，如蜘蛛网般布满整个结界。结界中的光芒开始闪烁不定，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开！” 陈文学一声大吼，再次发力，长矛猛地向前一送。 “轰！” 一声巨响，如同天地初开时的轰鸣，整个冰川世界都为之震颤。 虚空结界终于被彻底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凛冽的寒风呼啸着从缺口处灌入，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天空传来两声愤怒的龙吟。 两条雪龙不停地舞动着，天穹扭曲，虚空震荡。 看着这一幕，李阿四心头震惊于陈文学的力量，但同时又不免担心。 刚才这一枪，实在强大，一枪刺穿了十方仙山结界，这样的力量，在世间简直难以想象。 可是一枪之后，陈文学也已是强弩之末，而天空还有两条龙。 它们虽不是真龙，却胜似真龙。它们是昆仑寒冰龙脉在天空的倒影。 李阿四正想着，怎么才能帮一下陈文学。 作为上古九品莲台重塑肉身的酆都鬼王，刚才虽然已经用尽了全力，但真要拼命，豁出这条性命不要了，他还是可以再爆发一下的。 毕竟，他除了九品莲台真身和融入莲台的黑火，还在五台山吸收了古佛真意，又在酆都极阴之地炼化莲台真身时，融入了老鬼王的万年极阴之气。 “玉奇……” 李阿四唯一放不下的是伍玉奇，他担心自己若走极端，会伤害到伍玉奇。 可伍玉奇仿佛与他心灵相通，从黑莲宝灯中传来神念： “阿四，你我已经合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你想好了怎么做，就去做吧，不用管我。” 李阿四正下定了决心，准备拼死一搏，忽觉头顶一股暖意，仿佛红日凌空，洒下万道红光，地上的冰雪正在消融。 他抬头看去，只见陈文学还在天空，维持着刚才刺破虚空结界之壁的姿势。 但他的背后却生出了六对翅膀，每一对都燃着熊熊的烈焰。 两条雪龙仿佛也感觉到了危险，一阵盘旋之后，如临大敌，死死盯着生出六翼的陈文学。 其中一条仰起龙首，张开大口，喷出一道极度寒冷的气息，这股气息所到之处，虚空成冰，在天上凝成一条长长的冰带，犹如冻结的银河，横贯天际。 另一条则挥动着巨大的爪子，朝着陈文学抓过来。龙爪所过之处，虚空碎裂，出现五道幽暗的深深的裂缝。 而与此同时，陈文学背后的六翼一齐扇动。 炽烈的火焰散向四周虚空，整个天空都仿佛燃烧了起来。 而随着翅膀扇动带来的强大风力，陈文学整个人仿佛导弹一般射出去，带着长长的尾焰，在天空留下燃烧的痕迹。 长矛刺破坚冰，刺穿银河，刺入第一条雪龙的身躯。 雪龙一声悲嚎，疯狂扭动，却无法阻止那神来之矛。 燃烧的烈焰横穿整条龙身，从龙头刺入，又从龙尾穿出，接着刺入了第二条龙。 …… 从极远的地方看这一幕，有一种特殊的美感。 举着长矛的战神，骑着一匹巨马，踏碎冰雪巨人的肩膀，高高跃起，刺破了虚空结界。 六个天使，将天使之力汇聚在他身上。 他背生六翼，六翼燃火，焚烧了天空。 长矛刺穿冰龙。 冰龙坠落。 大地上绽放黑色的莲花。 天空只剩下一道烧灼过的焦红的痕迹。 高傒的眉头越皱越深，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握住了打神鞭。 一直面容平静的肩吾，此时也微微挑了挑眉，赞叹道：“六翼焚天！真乃猛将也！” 第1336章 此阵无巧 “糟了！”云鹤看着四灵现身，不觉心一沉，“四灵阵发动了！” 他原本以为走出死地之后，总有喘口气的时间，以他对天都护山大阵的了解，可以从玉龙天甲和四灵阵之间的间隙出去。 可他没想到，四灵阵这么快就发动了。仿佛高傒早已料到他们会从这个方位出来似的，这让云鹤更觉不寒而栗。 “兵来将挡，既然是阵，破阵便是。”林曼卿说道。 云鹤暗自摇头，道：“别的阵都有枢机巧妙，但此阵无巧，全凭力量，我们唯一能出去的机会，就是击败四灵，硬冲出去。” 林曼卿皱了皱眉，因为她也感受到了四方四灵的强大力量。 四灵阵还没有发动进攻，仅仅是四灵身上释放出来的气息，就已经让人窒息。 如黄大山、白荆荆、殷莺、戴婷等人，法力略低一些，被这强大的气息压得难受，只能勉强护住自己的心脉，几乎就失去了战斗力。 “这四灵是什么来历？太古神兽？”林曼卿问道。 “可以这么认为，但并不完全是。”云鹤说道，“相传太古之时，的确有此神兽，但现在这四灵阵中的四灵，却非神兽真身，而是天道意志的显化。” 林曼卿原本还想多了解一些，比如四灵的弱点什么的，但时间已经不允许。 阵中杀气越来越浓郁，压迫感越来越强。 “你们几个护住心脉，不要乱动。”林曼卿见黄大山等人脸色难看，立刻叮嘱，然后对云鹤说，“云师兄，你们结阵对抗西方白虎。” 云鹤心知艰难，但也只能点头答应。 眼下这点人手，要对抗四方灵兽，简直不可能。 “布阵！”云鹤大喊一声，摇身一变，化作三头六臂，面朝西方。 边子远、乐延平、洪慕云、胡冷山、于卿卿、杜青灰、唐婧徽、洛青等八人紧随其后，各执法器，站好方位，组成九宫八卦阵。 林曼卿又说：“达瓦大姐，青龙玄武，你选一方。” 达瓦说：“那就青龙吧。” 林曼卿点点头：“好，那你对付青龙，我来对付朱雀。” 她回头朝北方看了一眼，那是玄武的方向。 “阿西，你去北边，记住不要硬碰，纠缠即可。” 阿西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声，然后身躯骤然变大，化身盘瓠，背生五彩双翼，朝北边浓墨的乌云飞去。 “多吉！”达瓦叫一声。 多吉立刻明白了达瓦的意思，嗷呜一声狼嗥，化作天狼之身，一个纵跃，追着盘瓠而去。 达瓦有些怜惜地看了多吉一眼，轻叹一口气，又道：“孩子们，去吧！” 在她怀里的两条蛇，猛然窜起来，一条化作九头那伽，一条化作千头舍沙，朝青龙扑了过去。 而林曼卿面向南方，如玉十方天巫紫云，层层叠叠，铺展开去。手中发簪向上一挑，一条烈焰划破长空，一只火凤贴着紫云，向南疾驰而去。 南方烈焰当空，那里有一只更大的朱雀在等着它。 火凤在真正的朱雀面前，就像麻雀遇见了大鹏。 天空传来一声清脆的鸣叫，朱雀挥动翅膀，天边的烈焰被卷起，仿佛整个天空都在向这边移动。 火凤瞬间就被烈焰吞没，失去了踪影。 烈焰的天空还在逼近，林曼卿感觉到了灼热。 这是一种能熔融万物的热量。 好在有天巫紫云阻挡，烈焰席卷的速度开始变慢。 林曼卿手中金簪一挥，那只火凤又从紫云中钻了出来。 然而，面对天道意志在南方离朱天的显化，面对那燃烧的整个天空，即使有天巫紫云的托举，这只火凤依然是那样渺小。 当烈火之潮再次涌来，当朱雀巨大的身影铺满视线，林曼卿不得不举起如意，释放出五色神光。 这本是她的绝招，准备用来在恰当的时机，一击制敌。但现在却提前用了出来。 而情势也似乎并未朝对她有利的方向转变，五色神光和迎风而涨的息壤也只是延缓了朱雀的攻势，无法困住它。 战斗陷入了短暂的僵持。 可林曼卿的手臂和肩膀渐渐感到一丝酸软，法力正以极快的速度消耗。 而南方的火焰，却没有一丝熄灭的迹象，整个燃烧的天空还在不停地挤压这边的空间，火海怒潮冲击着息壤和紫云。 林曼卿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太久，如果不能找到一个突破口，这场仗根本打不赢。 而此时在西、北、东三个方向上，战斗也进行得十分激烈。 在西边的天空，云鹤的三头六臂分别舞动着不同的法器，散发出阵阵强大的灵力波动。他的眼神坚定，紧紧盯着白虎，口中念念有词，指挥着阵中众人。边子远等人各执法器，按照八卦方位站定，彼此之间灵力相通，形成了一个紧密的防御与攻击体系。 白色的云层中传出一声虎啸，震得天空和大地都在颤抖，周围的云层四散开来，显露出白虎真身。黑白相间的条纹在天空构成一幅奇异的画，在视觉上形成闪烁渐变，仿佛它的条纹是活的，一直在动。 白虎探出一只爪子，虚空一抓，西方的天空出现四道裂缝，群山都仿佛裂开。 云鹤见状，大喝一声，手中法器一挥，一道金色的光幕瞬间在阵前形成。 九宫八卦阵中的众人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纷纷咬紧牙关，全力维持着阵法的运转。 轰！ 金光四散，云片翻飞。 阵前的金色光幕碎了。 九人一阵摇晃，法力最低的洛青差一点飞了出去。 好在他们师兄弟之间十分熟悉，配合无间，阵型依旧稳固。 但白虎仅仅只是一抓，就有这样的威力，让众人心头也是大惊。 “六三，七九，太乙出，太甲藏，变阵！”云鹤大声道。 这次变阵，他不是要进攻，而是防守。云鹤很清楚，进攻没有任何希望，唯一能做的只有防守。能拖一点时间是一点时间，只希望林曼卿那边能打开局面。 在北方，阿西化身的盘瓠背生五彩双翼，在空中盘旋着，与玄武对峙。玄武的身躯庞大无比，龟身蟒首，周身散发着浓郁的黑色雾气。它的每一次游动，都能带动周围的云层翻滚，仿佛整个天空都在它的掌控之中。 多吉化作的天狼紧随盘瓠之后，它仰天长嗥，狼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 黑云涌动，玄武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四肢伸开，长长的蟒头探出云端，仿佛根本没把面前的两只神兽放在眼里。 天狼和盘瓠几乎同时发起了进攻。 他们快如闪电，一左一右，同时咬向玄武左右伸出来的腿。 刚刚还显得笨拙不堪的巨大龟灵，猛地以极快的速度，将头和四肢缩进龟壳之中。盘瓠和天狼咬了个空，一口咬到了龟背上。 尖锐的兽牙被龟壳撞得生疼。 可它们还没来得及松口，灵龟的四肢又以极快的速度伸了出来，踢在它们身上。 盘瓠和天狼同时被踢飞出去，在云层中划出两道痕迹，翻了好几个跟头才停下来。 它们远远对着玄武发出嘶吼，却已不敢再冒然进攻。 战况最激烈的还属东方。 九头那伽和千头舍沙双战青龙，无数蛇头和龙鳞从天空落下，如一场悲壮的大雨…… 第1337章 我们还有人 四方云动，杀气漫天。 可是天之四灵，并不是四种神兽那么简单。 如果是兽，就和人一样，无论灵力或是妖力，总会消耗。双方比拼的就是耐力。 而天之四灵，是天道意志借灵兽之形的显化，在东方为青龙，在西方为白虎，在南方为朱雀，在北方为玄武。 四灵阵一旦发动，它们的能量是源源不断、用之不竭的。 眼下，除了林曼卿仗着天巫紫云和五色神光形成的息壤，抵挡住朱雀的滔天火海，还能偶有反攻之力，其余三个方向，基本就是纯防御态势，拖延时间而已。 云鹤带领的天都弟子组成的九宫八卦阵，虽然阵法玄奥，但在白虎的利爪下，已是节节败退。好在他们自幼在天都长大，对这里的灵气十分适应，对四灵阵也有一定了解，靠着阵法变化，还能和白虎周旋。 而北方的盘瓠和天狼略显狼狈。玄武的防御极强，盘瓠和天狼的进攻几乎不起作用，无论抓挠撕咬，都无法伤害到玄武，而玄武随便一击，其力磅礴，哪怕被边缘扫到，也能让两只神兽翻着跟头飞出去。 好在玄武似乎有些慵懒，气势虽为四灵中最盛，杀气也重，但攻击频率不高。 战斗最激烈的当属东方。 那伽和舍沙都是好战之兽，对面的青龙看上去又和它们接近同类，便激发出了凶性，越战越是凶猛。任凭蛇头掉落千百个，也不退缩半步。 可这样下去终究不行，双蛇气血渐渐流逝，而东方青龙之气源源不绝，这是个必败的局。 “哈哈哈哈，居然都是上古神兽，林曼卿，难怪你敢来闯天都！”沸腾的云海中传来四方守护使的声音，“可惜啊，兽终归是兽，妖终归是妖，浩浩大道，邪不胜正，想靠几只上古的妖兽，来挑战天道的权威，岂非异想天开！” 林曼卿一边控制紫云和息壤，和朱雀战斗，一边对着云海大声道：“什么浩浩大道，你们也配！你们不过是借大道之名，为自己谋私而已！真正的大道，哪有什么仙魔之分？我今天来，也不是挑战你们的权威，在我眼里，你们也不是什么权威，我只是来救我的两个弟弟！你们连两个孩子都容不下，有什么资格以大道自诩！” “狂言狡辩！”云中的守护使倒也不怎么愤怒，声音里依旧透着几分不屑，“林曼卿，念在修行不易，我们也不想赶尽杀绝。你若此时投降，我们愿意撤去四灵阵，并保你平安无事。你带来的这几只妖物，以后可以留在天都，随我等守山，成为天都灵兽。” 林曼卿差点被气笑了。 “做你们的坐骑是吧？真是不要脸！” “哼，敬酒不吃，那就休怪我们无情了。”守山使终于有了几分怒意。 而这怒意也似乎体现在了天之四灵上，阵内的杀意更加浓烈，四方的战意滔天。 “林曼卿，你想死，我们就成全你。” “呵，我正等着呢，你们真以为我上天都，就这点人马？” 林曼卿冷笑一声，手中如意挥洒，全力一击，五色神光绽放，息壤迎风而涨，筑起一道高墙，暂时挡住了朱雀之路。 趁这短暂的喘息之机，她转身对着大阵中央的虚空一指，口中念念有词。 只见大阵中央所在的空地上，出现一个圆圈，仿佛一轮明月自地下升起。而这明月之中，不是桂树琼楼，而是一圈一圈的环形，每一圈都有符咒闪烁，隐约可见是一个罗盘的模样。 “咦！”云层中传来四方守山使惊讶的声音，“这是……六道轮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击破它！”另一个声音传来。 接着，四方云层中出现四道闪电，撕裂云空，落在中央的虚空罗盘之上。 爆裂的电光在罗盘上炸开，但是，那能撕碎虚空的爆裂的能量却没能把罗盘撕裂，反而好像是被什么吸收了似的。 那原本应该出现的耀眼的光芒，被一瞬间出现的黑暗之墟吞没。 接着，一只黑背白腹的三足龟，从旋转的罗盘里钻了出来，踏着虚空的符号。龟背上，有七颗闪亮的宝石，宝石间还盘着一条白蛇。仔细看去，那白蛇与龟，竟似一体。 “玄武！”云层中传来守山使有些惊讶的声音。 因为这三足蛇龟，与北方天空那巨大的玄武竟有七分相似。 接着，一条白龙从罗盘转动的虚空里飞出来，一个青面金刚，骑在白龙身上，手持金刚杵，愤怒的目光扫视着周围。 再接着，一头白牛从虚空里缓步走出，牛头轻轻晃了两下，步态悠闲，仿佛在刚刚耕作暮归的老牛在田间散步。 牛背上坐着一个女人，手中托着一面罗盘。 “丁香！”林曼卿大喜道，“幸好我没有念错你教我的罗盘经！” “曼卿姐那么聪明，怎么会念错呢！”丁香笑道。 原来，早在上天路之前，她们就已经通了消息，丁香传了一段罗盘经咒给林曼卿，危急时刻，只要念动此咒，打开大地脉轮，丁香就能发动虚空轮回，找到她的位置。 刚才陷入死地之时，林曼卿之所以一点不着急，就是因为手中有丁香这张王牌。天都虽然在天上，但也不能隔离地气，天都群山，也是大地之组成，只是因为不周山断，又经众仙之手，形成结界而已。 只要有大地脉轮，就总在六虚轮转的空间里。 之所以当时不用，是因为林曼卿知道天路不是那么好闯的，高傒也一定会安排重重陷关给他们闯。她要把这张王牌留到最后，用作绝境中的绝地反击。 而且当时有灵犀螺，和陈文学联络上，也是她手中的一张牌。 只是林曼卿没想到，四灵阵如此强大，到了这时，她不得不把丁香拉进来。 有了丁香和六虚轮转，哪怕不敌天之四灵，至少大家也能全身而退。 “小黑小白，你们去北方，助力多吉和阿西！” “南迪，你去西方，协助诸位天都师兄，对阵白虎！” “白辰，小北，你们去南方，协助曼卿姐！” 丁香下达了命令。 而她自己则从白牛上下来，坐在罗盘中央，维持着六虚轮转。 林曼卿说：“我这里还能支持，让白辰的小北去对阵青龙吧，达瓦太吃力了！” “不用！”丁香笑道，“曼卿姐，你忘了，我们还有人呢！” 说罢，双手连环结印，虚空轮转。 一道七色彩光闪过，虚空中飞出一条七彩神龙来。 第1338章 瞬息万变 “梅姐！” 林曼卿看见七彩神龙，惊喜地叫了一声。 随即七彩神光一收，梅姐出现在六虚轮转盘上。 跟在她后面的，还有一群人，除了荣师傅和王老板，还有武夷三妖——乌龙真人、红袍老怪和半天妖。 在他们之后，还有一个和尚，拄着一根竹杖，正是天竺寺僧人无花。 “曼卿，我来晚了一步，不过你放心，禾城那边的事我都安排妥了。原本钱家大小姐跟我一起来的，我把她留在山下阴兵大营里了。今天咱们就放开手脚，痛痛快快干上一场吧，也不枉跟着沐尘了悟此道！” 梅姐笑靥如花，也难得她在如此沉重的杀气中还能笑得轻松，让大家都忘记了生死，仿佛不是来战斗的，而是来郊游的。 “好一个‘不枉跟着沐尘了悟此道’！”林曼卿大笑，“那就战他一场！” 返身挥手，手中金簪划过，一道火线刺破天际，火凤乘紫烟巫云，踏五色神光，扑向南方离火之天。 梅姐则将手中七宝降龙罩丢出，七颗龙珠各显其色，节节相通，化身七彩虹龙，载着她腾空而起。 “老荣老王，你们留在六虚轮转地，替丁香护法！” 空中传来梅姐的声音，而虹龙蝃蝀已经化作一道彩虹，在东方架起一座虹桥。 乌龙真人、红袍老怪和半天妖也化作三道流光飞起，立身彩虹之上，与梅姐一起，加入了与东方青龙的战斗。 原本局势相当不利的那伽和舍沙，有了蝃蝀和三妖的加入，获得了喘息的机会。舍沙的千头早已损失过半，但剩下那几百头颅却更显勇猛，此起彼伏。而那伽也迅速重生完整的九头，张开大口，朝青龙咬去。 与他们相对的西边，一头巨大的白色神牛，四蹄蹬踏虚空，越过天都弟子的九宫阵，低着头，发出哞哞的叫声，猛地向前冲去，与扑过来的白虎迎面相撞。 轰！ 整个天空都仿佛碎了一般。 云海沸腾，能量的潮水如海啸一般涌来。 “小心！”云鹤大喊一声，“一六左转，二七退！” 九宫阵瞬息一变，在前方立起一面虚空的防护盾，如城墙一般，挡住了这一波能量冲击。 轰！防护盾一下子碎裂，整个九宫阵向后平移了百里之地。 云鹤心中暗自惊叹，幸亏早就将阵型转成了纯防御阵型，要不然这一波非被冲散了不可。一旦冲散，再要组织起阵型来，就困难了。 再看西边，白虎和白牛巨大的身形几乎占据了视线内全部的天空，它们就那样对视着，也不知道刚才那一撞，谁占据了上风。 而北边的方向，原本天狼和盘瓠完全处于劣势，几乎无法和玄武对抗，要不是玄武懒洋洋的，动作比较慢，他们早已一败涂地。 但现在突然出现了另一只“玄武”，和北方天空的玄天真武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背上多了七颗宝石，而这也成了盘瓠和天狼辨别敌我的依据。 小黑和小白的出现，似乎激起了玄武的斗志。原本懒洋洋的巨龟突然动作激烈起来，龟足乱摆，掀起乌云滚滚，风雷浩荡。 长长的龟颈从乌云中伸出，如乌龙出海，嘴一张，喷出黑色的冰寒之气，将一切冻结。 小黑和小白也不示弱，龟背乱摇，将寒冰之气震碎，白蛇出动，和那玄武的头绞在一起，互相撕咬起来。 天狼和盘瓠一声长嚎，也扑了上去。 但那玄武真灵毕竟是天道显化，其身裹在浓如墨的玄天黑气当中，涌动的玄武真力越来越强，它那坚硬的外壳根本不是盘瓠和天狼能伤害的。 就在这时，一片紫竹花开。 无花拄着竹杖，踏着虚空而来。 他那弱小的身躯在这些庞然大物面前，仿佛蚊子飞在巨像前。 然而，他手中竹杖轻轻一指，前方便展开无数繁花，根根紫竹从云层中升起。 他踏着紫竹花开的路，走到小黑和小白的背上，在那七颗宝石间盘腿而坐。 七颗宝石放出了耀眼的光芒，刺破了浓墨的玄天黑气，将整个北方的天空割裂。 支离破碎的玄天黑气让玄天真武的力量也有所涣散，那外壳似乎也不那么坚不可摧了。 东西北三个方向，局势瞬间发生了逆转，尤其是东方的战斗本就最激烈，有了蝃蝀和三妖的加入，原本的劣势已经渐渐转变成优势。 反倒是南方，白辰和徐晓北似乎无法对朱雀构成威胁，只能帮着林曼卿在外围进行游斗。好在林曼卿本就有法宝在手，可以维持不败之局。 林曼卿偷眼观察局势，心中略有些焦急。 战斗越来越激烈，而且自己这方似乎占尽了优势。但要一举破阵，却还差着很远。 而且四灵阵最强之处在于，对方非人力所为，天之四灵源于天道意志，只要天道不灭，其能量就源源不断。 自己这方若不能一举破阵，哪怕占据优势，也总会被慢慢消耗。 “哼！看你们还有多少人马！”云层中传来守山使的冷笑。 接着，响起一阵咒语：“天道煌煌，万象归宗，四灵为神，守御四方，诸星共鸣，神律降世！” 便见四方天空中的风云更加猛烈的涌动起来，四灵阵中的杀气比刚才又浓烈了许多。 林曼卿知道四方守山使正在催动大阵更强大的天道之力，虽说这样强催必然会让大阵露出破绽，但自己这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优势也会消失。 她将灵犀螺丢向六虚轮转盘，朝丁香喊道：“和陈文学联系，确认他的位置，想办法把他们带进阵来！” 丁香虽没接触过灵犀螺，但神念一扫，便知是何物了。 她拿起灵犀螺，以神念传音，很快联系上了陈文学，确定了他们所在的方位。 罗盘转动，六虚轮转，层层叠叠的山，翻涌滚动的雾，以及星辰日月在她面前变幻。 隐藏在四灵阵中的四方守山使也意识到了此时盘坐在六虚轮转中央的丁香才是今天成败的关键。 “四方震雷，击破它，不要让六道在此轮转！”虚空中传来守山使的声音。 东南西北，四方天空中亮起四道极为耀目的电光，比刚才击向罗盘的电光更加强大。 四道电光将天空裂成四半，在中央汇聚成一道更加强大的光柱，自上而下，朝着丁香落下。 第1339章 四灵残 “丁香，小心！” 林曼卿大喊。 但丁香此时正在全力运转六虚，要将陈文学和他的三千铁甲一起拉进四灵阵，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这比刚才她们偷渡入阵要难多了。 丁香不能动，在她身边的只有王老板、荣师傅等人，他们显然挡不住这无上的天雷。 而征战四方的白辰、徐晓北等人更是来不及护法。 就在这时，忽然白光一闪，一对巨大的翅膀出现在丁香的头顶。 仔细看时，那不是一对翅膀，而是六对。 六对翅膀形成一个圈，犹如一把伞盖打开。 电光正好落在伞盖上，沿着伞盖的周围，如瀑布一般流下来。 而在伞盖的下方，生出一朵黑莲，绽开的莲瓣，将流溢下来的电光全部接住。 电光烧灼莲瓣，虚空中弥漫出一股奇怪的刺鼻味道。 “洪荒真莲！”守山使显然认出了这朵黑莲的来历，“哼，看你能坚持多久！无量威能，天雷滚滚！” 四方云涌，雷声阵阵，闪电密布整个天空，不断向中央汇聚，那一道落下来的笔直的光柱不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强。 眼看着那一朵黑莲就要在天雷烈火中燃烧殆尽，而六翼护盾也坚持不下去了。 忽然，六翼一闪，露出一个圆洞，洞口射出一道金光，笔直向上，将那耀眼的落雷顶起在半空中。 金光中有一人影，在金光与电光相交的耀眼夺目中，看不清他的样子，只有一个轮廓。那是一匹战马，马上一人，右手持矛，左右持盾，盾牌高高举起，横在头顶，挡住了那道闪电。 接着，在下方轮转的虚虚空中，无数铁甲骑士涌出，汇聚成一股洪流。 待三千铁甲骑士完全进入四灵阵，丁香念动咒语，收起六虚轮转，将罗盘托在手心，身形一动，窈窕的身影飞天而起，来到半空，罗盘自手中飞出，出现在陈文学上方，替代陈文学的盾牌，挡住了天雷。 只见罗盘急速旋转，幻化出无数空间，层层叠叠，犹如迷宫。而那道光柱落在罗盘上，如剥丝抽茧，重又分化成无数细小的闪电，流入六虚轮转的空间里。 “这里交给我，你带着你的兵，去破阵！”丁香对陈文学说道。 “好！” 陈文学答应一声，纵马落地，手中长矛一挥：“将士们，随我冲阵！” 他一马当先，先奔向战况最激烈的东方。 三千铁甲紧随其后，形成一股洪流，向东而去。 李阿四顶着黑莲宝灯，见陈文学向东去了，而林曼卿所在的南方似乎有些吃紧，白辰和徐晓北对林曼卿的帮助有限，便急忙向南而来。 “夫人，我来助你！” 黑莲宝灯射出黑白之光，冲入南方离火云天之中。 “阿四！”林曼卿大声道，“我这里还能顶住，不要分散力量，你去和陈文学汇合！” “可是夫人……” “不要可是！四灵阵乃天道显化，其力无穷，和它打消耗战，我们必败！必须集中力量，一鼓作气，东南西北，逐个击破！” 李阿四微一犹豫，但见紫云漫天，息壤横天，夫人一时半会儿不会败，也知道夫人说得是对的，便转头向东而去。 “你们也去！”林曼卿对白辰和徐晓北说。 白辰和徐晓北答应一声，也朝东边去了。 此时东方的战况正激烈。 梅姐只会七彩虹龙与青龙纠缠战斗，加上千头舍沙和九头那伽，双方势均力敌。 三千铁甲如洪流一般冲过来，蹄声震碎了云霄。 梅姐知道援军到来，七彩虹龙一收，将七重宝函收在手中，分向七个方向掷出，化作一条龙魂。 七龙分开，力量虽不如蝃蝀强大，但成功分散了东方青龙的注意力。 青龙龙尾扫荡，挡开舍沙和那伽，舞动龙爪，扭身去追七色龙魂。 就在这时，铁甲洪流冲入东方云团，忽一分为二，一左一右，将青龙团团围住。 陈文学身披六翼，手持长矛，高高跃起，跃过几重虚空，长矛对准青龙之背，用力刺下。 青龙感觉到杀意，一声龙吟，返身挥动巨爪，想要将陈文学拍掉。 可就在此时，一朵黑莲虚空绽放，正迎上它的龙爪。 轰，黑莲碎裂。 但莲台中放出万道净光。 净光晃得青龙目光迷离，龙头猛地甩向一边。 而就这一瞬的功夫，陈文学的长矛已经刺进了龙背。 嗷呜！青龙发出一声悲吟，轰然倒下。 整个东方的天空倒卷了起来。 “杀！” 陈文学知道，这青龙不仅是灵兽，更是天道神力的显化，绝不能掉以轻心。 便带着三千铁甲，冲进了倒卷的云天怒海中。 “破！” 很快就听到陈文学的一声怒吼，青光炸裂，云海分道，铁甲洪流从分开的云海中间冲了出来。 为首的陈文学，骑在马上，一手持矛，一手拎着一个人。 一边策马疾驰，一边将此人往地上一丢。 这人正要起身，却被后面驰来的无数战马踩踏，让他根本站不起来。 而此时，那天道显化的青龙已经消失，只剩蒙蒙青光，在东方的天空闪烁。 青龙一死，四灵阵残。 陈文学举枪怒吼：“向南，继续，杀！” 铁甲洪流向着南方滚滚而去。 …… 就在众人在四灵阵中大杀四方的时候，紫霄宫前的云台上，被困在天罡地煞阵里的野仲游光以及向晚晴正一筹莫展。 山河社稷图就在他们面前，但他们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野仲和游光被阵法分开，一个手里有图，一个手里有笔，却无法穿过那道紫色的光幕。 “看来，我们真是要被困死在这里了。”野仲叹了口气。 “唉，阴沟里翻船，说出去被人笑死！”游光说道，“早知道就先去藏宝阁多偷几件宝贝出来了。” “偷宝贝有什么用？”向晚晴不理解游光的死路，都这时候了，还想着偷宝贝。 “山河社稷图都有，想必那几件打乱阴阳，扭转时空的宝贝也在藏宝阁里。不求六道轮回那样的无上至宝，只要找到昆仑镜就行。”游光说着有几分懊恼，“唉，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昆仑镜……”向晚晴忽而一惊，“啊！我这里有一面镜子，我差点忘了，或许有用！” 说着便拿出来一块三棱锥形物体。 此物晶莹剔透、四面反光，四个三角形面，仿佛装了四块镜子。 野仲和游光一见此物，大吃一惊： “太虚阴阳镜！丫头，你从哪里弄来的？” 第1340章 虚实相构成世界 “太虚阴阳镜？”向晚晴有些意外听到这个名字，“这是我和沐尘在黄泉路上、忘川河边，捡来的三生石，能见三生三世。” “什么三生三世，不过是虚妄的幻觉罢了！”野仲说。 “我知道，沐尘说此镜有三面幻觉，但有一面可以照见真实。”向晚晴说。 “那是你所以为的真实！一入太虚终是幻，丫头你仔细想想，黄泉路，忘川河，三生石，这一切难道很真实吗？”野仲问道。 向晚晴愣了一下，然后陷入了沉思。 “行了，别聊天了，什么真啊幻的，现在要先把我们救出去。”游光催促道。 “怎么救？”向晚晴问道。 “丫头，快把镜子三面虚幻对准我们三人之间的天罡紫幕，正好三个空间，你用意念锁定你认为的真实面。” “然后呢？” “镜子在你手里，那是你的三生三世，虽然是虚幻，但也是你所拥有的，你可以在真实与虚幻之间穿梭，这样，你就可以到我们的身边来了。” “我明白了，那样我就可以把你们从虚幻位面带出来。”向晚晴说。 “嘿嘿，丫头你想得太美！”游光笑道，“你也知道是虚幻位面，而我们是真实的存在，你在虚幻位面怎么能带走真实的东西？何况是我们这样两个大活人！” “那我能把你身上的笔带出来给他吗？” 笔在野仲身上，而山河社稷图在游光身边，向晚晴的意思是把野仲身上的笔拿给游光，这样游光就可以用笔来改画，把画里的人放出来。 谁知野仲却摇了摇头：“不能！笔也是实物，你拿不走。” “啊？！”向晚晴一惊，“那怎么办？” “你可以动山河社稷图。”游光说。 “为什么？”向晚晴不解，“山河社稷图不也是实物吗？” “不，山河社稷图是虚幻的，你看它，哪里有什么山河社稷？那是圣人虚构的世界，里面鸿蒙未辟，和这个世界根本不在一个维度，你说，它哪里来的真实？” “也就是说，我不能动笔，但可以动画，我可以把画拿到你这边来。”向晚晴说。 “丫头，你又错了。”野仲道，“图是实实在在的图，有纸、有墨、有轴，你又怎能将它拖入虚妄中去？” “你刚才不是说它是虚幻的？”向晚晴越听越不明白。 游光摇了摇头：“虚幻的是画中世界，而非画本身。所谓虚在实中，实在虚中。这个世界，本就虚虚实实，若没有实在的本体，如何承载虚无的空间？若没有虚无的空间，实体也失去了作用。” “比如你吃饭用的碗，它里面是空的，空的才可以用来盛饭，这就叫虚。如果没有这个虚，它就不叫碗，也失去了碗的功能。没有功能的世界，就不是世界。而这个虚，又是建立在实的基础上的。如果没有那些实实在在的泥土烧制成胚，虚无便无处安放，也就不存在碗这个东西。” “我明白了。”向晚晴说道，“这是器与用的关系，器是实体，用是虚的。六师兄常说，炼器最重要的，不在其材质，而在其体用。知其用，才能解其质。这就像教孩子，有教无类，因材施教，才能把一个人培养成才。” “那么你现在明白该怎么做了么？”野仲问道。 向晚晴想了一想，说：“前辈是想让我通过太虚阴阳镜的虚幻之面和山河社稷图内的空间产生联系，然后穿梭于其中，这样我就能进入山河社稷图里了。可问题是……我进去了，又能做什么呢？我能把大师兄他们都带出来吗？” 野仲笑道：“丫头有几分聪明，资质悟性也算上等，难怪李公子会把太虚阴阳镜给你。不过你要去山河社稷图中，却不能把他们带出来。” “为什么？” “因为他们也是真实的。山河社稷图中是一片虚无的空间，里面甚至没有时间。你无法把一个真实的东西带进虚无中去，又如何从一个虚无的世界里，把真实的东西带出来？” “可是……如果那是一个虚无的世界，他们又是怎么进去的呢？谁能把真实的东西带进虚无中去？高傒有那么强大吗？”向晚晴问道。 “高傒？”游光冷笑道，“别说他，他祖宗来也不行！” “这是圣人造物的巧妙。”野仲说道，“你要想，画中世界是虚的，但画本身是真实的，所以你的大师兄他们，表面看是被摄入了画里，实际上，他们只是被化作了墨点，附着在了真实的画上。要不然，我们怎么可能凭一支画笔，就想把他们救出来呢？” “墨点？！”向晚晴大惊，“你是说，他们已经……” “他们没事。”野仲说，“变成墨点，只是表面形态上的变化。用现在时髦的话说，他们变成了二维生物。你看着他们是墨点，他们自己却感觉不到。” “所以他们并不在那个虚无的世界里？” “在也不在。” “什么叫在也不在？” “在，就是他们确实在画上，和画上那些山山水水同在一个画布上。不在，是因为他们还是真实的生命，而那个虚无的时空是没有生气的，如果他们真进了那个世界，他们早就死了。” “那……我究竟需要做什么？怎么才能救他们？” “你不用去救他们，要让他们自救。你需要做的是，把那片虚无的世界，变成真实。” “怎么才能让虚无的世界变成真实世界？” “太虚阴阳镜，三假一真，虚实相通。你只要进入圣人所造的那个虚无的世界，通过太虚阴阳镜的三个虚无之镜，与之联通，将真实一面的生气注入其中。只要一点，哪怕一丝丝的生气，就能扰动整个山河世界。” “那会怎样？” “鸿蒙顿开，洪荒涌流，到那时，画轴自然消融，他们也可以出来了。而借这洪荒之力，我们正好可以破了这天罡大阵！”野仲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圣人真迹，十大神巫联手制作的这件宝物，从此就要消失了。” “这也没什么可惜的。”游光说道，“圣人作画时，怕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天。丫头，你快做好准备，记住，一定要以至强念力守住真实一面，否则，太虚一通，你自己就回不来了。” 第1341章 连破两阵 此时，东方青龙已破，四灵阵残，陈文学带着六天使和三千铁甲又冲向了南方。 达瓦驾驭双蛇、梅姐乘着蝃蝀，李阿四托着黑莲净光宝灯，再加上白辰、徐晓北和武夷三妖，全都往南方汇聚。 这一股洪流，一下子冲进了南方离火赤焰天中。 林曼卿的息壤紫云原本堪堪挡住朱雀的攻击，守山使南宫见东方青龙已破，知道再不加紧把林曼卿拿下，等对方兵力汇合，四灵阵必将被各个击破。 便念动咒语，将大阵威力发挥到极致，企图速战速决。 林曼卿当然料到了对方的心思，将手指咬破，以自身精血在紫云如玉上抹过，一道红光射出，脚下的天巫紫云猛然膨胀滚动起来，而那五色神光更是耀眼。 朱雀一声长鸣，火焰汹涌如海，铺天盖地，漫过天巫紫云，撞上五色神光所化的息壤之壁。 息壤不碎，但整个防御之壁，连同天巫紫云团，被烈焰推着后退，眼看着烈火已经漫过南天，烧到四灵阵的中央。 而东方的军团还在赶来的路上。 就在这时，一面罗盘的虚影出现在紫云之上，四方虚空裂开，无数南明离火的烈焰如岩浆般涌入虚空裂缝之中。 原来是东方青龙一破，四方汇聚往中央的天雷无法凝聚。没有了天雷的攻击，丁香便抽出空来，立刻控制六虚轮转，来解林曼卿的危机。 林曼卿得了这喘息的机会，调整呼吸，火凤钗用力投掷出去，化作凤凰，冲向前方那巨大的朱雀。 而如意上五色神光盛放，将南方天空照得光怪陆离。 此时，一道七色的彩虹自火焰铺就的海面上升起。梅姐驾着七彩虹龙先一步到达。 紧接着，伴随着铁蹄震荡，金色的洪流冲了进来，如瀑布激流冲进了泥沙之滩，将这片赤色的天域裁成了两半。 接着黑色的莲花在火海中绽放，净光四射。 火海中闪过蜿蜒的蛇影，飞翔的天使和蝙蝠的影子在空中掠过。 虚空中传来一声悲鸣。 巨大的朱雀的身影倒下，在半空中化作火雨，落了下来。 陈文学依旧一马当先，从火海中冲出，腋下夹着一人，冲出来后，就丢在了地上。 此人正是曾经出现过的守山使南宫。 林曼卿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南宫守山使，你好像失职了。” 说罢，也没有对他做什么，便收了天巫紫云和五色神光，看了众人一眼，见陈文学、梅姐、丁香、李阿四等众人皆在眼前，不禁有些感慨。 但她也知道现在是危机未除，不宜叙旧，便下令道：“文学、阿四，你们率众继续向西，破天灵白虎！梅姐，达瓦大姐，我们去北边破玄武。丁香你继续坐镇中路，我怕高傒见四灵阵破，会搞什么花样。如今我们都在阵中，虽然凝聚了实力，但万一有危险，却也无人救援。所以大家都要小心一点！破阵之后，我们就到中央汇合。” “好！” 众人答应一声，正要各自行动。 忽听丁香道：“我送大家一程！” 便发动六虚轮转，无数虚空裂开又叠加，分散天地四方的四灵阵内的空间便被六虚轮转盘扭曲，原本到西边和北边有很远的距离，突然就变成了近在咫尺。 西边，云鹤正吃力地指挥着九宫阵，阻挡四面八方的强大的法力波动。 那头白色神牛正和白虎斗得难解难分。 白虎凶猛，白牛强壮。 只是白牛虽壮，依仗的体力终究有限。它的动作越来越迟缓，而天灵白虎背后是源源不断的天之灵力，不但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越战越勇。 眼看着白牛已经遍体鳞伤，云鹤知道，如果白牛一倒，凭他们几个是挡不住这天灵白虎的。 就在这时，虚空轮转，忽然无数黑色莲花在虚空中绽放。 数千铁甲奇兵如从地缝中渗出的溪水，很快汇聚成洪流，在白牛的身后向两旁一分，分成两股，随即又向中间合围而去。 中有一匹骏马，扬蹄而嘶，高高跃起。马上骑士手握长矛，如举标枪，对着天边尽头的白虎丢了出去。 标枪化作一道流光，如流星划向天际。 忽听一声喊：“陈教皇，你已经杀了两阵，这一阵让我也过过瘾！” 一盏巨大的黑色莲花宝灯在空中显现，化作一道黑色疾光，追着那流星而去。 白虎知道来者不善，身形一闪，想要避过流星，却不想那流星竟然破了虚空，出现在它面前。 白虎伸出虎爪，随手一划。 巨大的爪子将整个天空划碎，长矛被投入碎裂的虚空中。 但此时，那黑莲却已到了白虎头顶，急速旋转。 莲瓣间亮着光，光影中隐约可见一窈窕美女。 随之，在宝灯的下方，白虎的周围，出现九座莲台。 忽然，顶上宝灯犹如超新星爆炸，释放出一道无比耀眼的净光，落在白虎头上。 白虎发出一声凶狠的吼声，身体猛然向上顶起，想要冲破这净光的压力，并以虎爪将黑莲宝灯撕碎。 可是它的面前还有一头白牛，见这样的机会，刚才已经斗了半天，占不到便宜，反而落了一身伤，此时见这样的机会哪里会放过。 白牛哞一声叫，低头冲了过来，两只牛角刺向白虎。 白虎被九品莲台锁住，只能放弃上面的宝灯，先应付白牛的攻击。 它双爪猛烈地拍向牛头，身躯扭转，想要躲过白牛的攻击。 可就在这时，刚才被引入虚空裂缝中的那杆长矛，又鬼魅般从虚空中出现，从白虎的腹部刺了进去。 白虎发出一声悲痛而沉闷的吼声，身体躬起来，仿佛十分痛苦。 周围九座莲台忽然消失。 李阿四从虚空中跳起，顶起宝灯，化身巨人，一只硕大的拳头从虚空中砸下。 轰一声，砸在虎头上。 与此同时，白牛那尖锐的牛角也刺破了白虎的身躯，巨大的牛身撞过来，将天灵白虎撞了个粉碎。 西边的天空云开雾散。 一个人影从虚空中坠落，被李阿四一把抓住。 陈文学一招手，流星悠然转回，化作一杆长矛，落入他的手中，随即消失，变成他手臂上的纹身。 第1342章 封魔书 李阿四和陈文学破天灵白虎阵时，林曼卿、梅姐以及达瓦等人也到了北方玄武之地。 昏暗的天空出现两只玄武，正在搅动风云，三足踏云浪，巨背负青天。若不是其中一只背上有七颗宝石，此时正放着微光，她们几乎分辨不出来，哪一只是天灵玄武，哪一只是小黑和小白的合体。 无花和尚就坐在七颗宝石中央，手握竹杖，不时念动咒语。 许多紫竹在云层中时隐时现，时而摇曳，时而花开。 七颗宝石仿佛七盏明灯，灯光照耀云海，云层晕染，出现一尊佛像，流彩的轮廓，溢出的金光流向战场，阻挡天灵玄武的强大的法力。 天狼和盘瓠在两边伺机攻击。 只是天灵玄武实在太过强大，它是天道显化，真武意志的化身。 而小黑和小白合体的“玄武”却只是妖身。 几大神兽，加上无花和尚以及智忍的舍利佛光，也只是勉强维持住了北方了局面，一时无法战胜天灵玄武，久耗下去，也是一个败局。 好在林曼卿等人赶到。 漫天紫云垂落，五色神光围绕着天灵玄武，筑起了一道高墙。 一只燃烧着赤焰的火凤，和一条七彩虹龙同时冲入了战场。 接着便是九头的那伽和千头舍沙，游动于云海之中，卷起汹涌云浪。 小黑小白、无花、天狼、盘瓠，皆知援军到来，精神一振，也都不再保留，全部冲了上去。 乌龙真人、半天妖、红袍老怪等也都加入战斗。 霎时间，整个北方天空变得炫彩流光，澎湃的法力如汹涌的浪潮，仿佛整个天空都将要塌陷下来。 …… 远处的高傒看得心头震惊，眉头深深皱起。 他本以为对方不过是几个小修士，带着几只有上古血脉的妖兽，怎么可能破四灵阵？ 唯一让他有些忌惮的是来自西方的那批骑士军团，以及那个骑在马上，一枪破了玉龙天甲的骑士。 就连肩吾都说此人是个勇士。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四灵阵中竟然出现了能无视时空法则的至宝六道轮回。 原本玉龙天甲和四灵阵是两套大阵，虽同在上昆仑，但有不同结界，无论飞还是遁，不是一时片刻能到的。 高傒原本还交待四方守山使稍微控制一下四灵阵，担心阵中林曼卿等人太弱，很快就被四灵阵解决，那他就实施不了后续的计划了。 但现在四灵阵中竟然出现了六道轮回，一下子来了很多援军，还把整个骑士军团拉入了阵中，让战局一下子发生了扭转。 “李沐尘这小子，短短几十年，在人间怎么会培养出这么大一股势力？”高傒不禁自言自语地发问。 他感到有些不寒而栗，并暗自庆幸，自己引林曼卿上山的决断是多么明智，如果现在不解决掉这些人，让他们再发展个百年，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几十年？”旁边的肩吾摇头道，“这些人，可不是几十年能培养出来的。洪荒神兽，仙圣血脉，依我看，这是神战之余烬，是圣人之手笔，是那一颗种子又发芽了！” “什么种子发芽？”高傒一愣。 “反抗的种子，也是生命的种子。”肩吾说道，“它埋藏于天道未立之前，如今又一次燃起烈火，你的计划，怕是要落空了。” 高傒不屑一顾：“不管什么种子，我今天都要灭了它，把它埋在灰烬里！” …… 轰！ 整个北方的天空猛然破碎。 云层炸裂，天塌地陷。 天灵玄武终于被攻破。 一声惨叫从云中传来，守山使北郭自虚空坠落。 天狼嗷呜一声扑上去，一口叼在嘴里，脑袋狠狠地一阵乱晃，才将他丢在地上。 此时，四灵阵已经完全破去，四方结界缓缓散去，混乱的光影逐渐熄灭，露出清澈的天空。 铺陈的云雾掩映天都群山，眼前是一条中轴线，两边建筑巍峨，直通向北，起起伏伏，直到那一片紫气覆盖之地。 那里便是高傒说的紫霄宫，也是他们的目的地，向晚晴，以及被关进山河社稷图的林云、严谨和大师兄等人都在那里。 众人汇聚到中央，正要向着紫霄宫出发。 忽闻一声冷笑，天空出现高傒的幻影。 只见他，手里握着一封书卷，大笑道： “哈哈哈哈，林曼卿，我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多盟友，之前是我小看你了。我原本还想放你们一条生路，但你们入魔已深，妖魔汇聚，作乱犯上，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几位天都弟子这次被困四灵阵中，险些丧命，早已怒不可遏，此时再也顾不上尊卑之分，大骂起来。 “高傒！你个混蛋，将我们困在阵中，究竟意欲何为？” “哼，你们几个，是非不分，我自然要惩罚你们。原本只是想给你们一点教训，但你们竟然联合外道邪魔，与天都为敌，攻打仙宫，如此倒行逆施，岂能饶你！” “我们是天都弟子，怎会与天都为敌？”云鹤大声道，“你把大师兄困在山河社稷图里，又抓了十七师妹，还老十五杀了四师兄，又给三师姐下毒，我们总要讨个说法。你竟然改了护山法阵，把我们困在阵中，是你逼我们的！” 高傒冷笑道：“我逼你们？你们自己看看身边，都是些什么？天狼、盘瓠、那伽、舍沙、南迪，哪一个不是太古妖兽？还有蝙蝠、猴子、乌龟、蛇……一大堆妖怪，你们竟然带着他们进山门，还有脸说自己是天都弟子？我说你们是叛逆都说得轻了！当然，责任也不全在你们，你们是云阳子的徒弟，我自会向万仙述职，说清云阳子的罪过。” “你……”云鹤等人气得发抖。 林曼卿嗤笑一声，道：“各位师兄，你们还听不出来吗？他就是要你们死，你们死了，他做的一切，就死无对证，然后再给你们扣个勾结魔道的罪证，再把责任推到你们师父云阳子身上，把他赶下台，然后他就可以控制整个天都了。” “呵呵，小丫头，你很聪明，不过再聪明，也难逃一死，今天，你们都会死在这里。哈哈哈哈……” 高傒狂笑着，将手中书卷托起，然后一抖。 整卷书展开，释放出无数符文。 “封魔书！”云鹤看到那些符文，大吃一惊，不自觉地喊了出来。 第1343章 万魔尽出 “高傒，你疯了！”云鹤大叫，“你动用封魔书，会解冻玄冰，将封印在玄冰下的妖魔全都放出来！天都和整个昆仑，都会被毁掉的！” “封印的妖魔？”林曼卿吃了一惊，才知道天都的玄冰之下竟然还封印着妖魔。 别说她，这件事就连天都弟子，知道的也不多。 云鹤排行第五，资历老，因为性格原因，也很受师父喜爱。他在修行方面并不精专，所学颇杂，知道的事情也多。 “五师兄，究竟怎么回事？”洛青问道。 “相传上古之时，域外天魔来犯，带着天魔大军，又收拢天下妖族，与昆仑修士在此一战，最终被天道封印在昆仑玄冰之下。封魔书，就是封印的引咒，一旦解开此咒，妖魔尽出，除非天道降临、祖师爷重生，否则无人能压制。我过去听师尊和大师兄说起，以为是个传说，没想到封魔书竟然在高傒手里。” 云鹤眉头深锁，看着天空展开的书卷十分紧张。他知道，此时只要高傒一动念，无数妖魔就会被放出来。 “云鹤，你还算有些眼光，认得封魔书。”高傒笑道，“念你在天都修行日久，你若肯投奔我，我就放你一马。” “高傒！”云鹤有些痛心疾首，“你若动用封魔书，放不放我又有何用？不要说我们这里的人，你也一样会受群魔之噬！” “哈哈，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高傒说道，“只要你投奔我，我自有办法救你。你答不答应？” 林曼卿知道高傒是想留下云鹤，给他做个证人，因为云鹤资历够，如果愿意帮高傒说话，那么事后万仙阵中面对万仙质问，高傒就更有把握让云阳子背黑锅。 只是她想不明白，若真如云鹤所说，封印的天魔大军这么厉害，被放出来，高傒又能怎么办？ 她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心头一动，莫非是要动用万仙阵的力量？ 妖魔尽出，这倒是动用万仙阵的好借口。 只要云鹤同意，甚至可以把动封魔书的罪名都安在云阳子或大师兄的头上。 难怪只把大师兄困在山河图中，困而不杀。而如四师兄，就直接杀了。 林曼卿瞬间明白了高傒的整个计划。 她没有说破，因为此时说破没有任何意义。 关键是云鹤自己的态度，还有如何面对妖魔大军。 她甚至闪过一个念头，假如自己这些人真的必死无疑，那是不是让云鹤答应高傒的要求，至少留一个人活着，将来有机会把真相告诉云阳子或李沐尘。 不过她很快就把这个念头抛在一边。 她告诉自己：不能死！ 今天在这里的人，几乎是李沐尘在人间发展出来的势力的全部，也都是他的亲人。 怎么会死呢？ 她相信，今天这一步，李沐尘一定算到了。 还有云阳子。 他们怎么可能算不过高傒？ 一股信念从林曼卿心中升起。 云鹤大怒，看着高傒道：“呸！高傒，我本来还把你当前辈，但是现在我看清了，你才是妖魔！你根本就不配进万仙阵！你甚至不配为人！你连妖都不如！” 高傒脸色一变，露出一抹狠色：“好，既然你们找死，那就成全你们！” 说罢，手中书卷再次一抖，书卷如云一般平铺开去。 整个天都群山的上空，覆盖上了一张半透明的纸，奇怪的金色符文密布天空。 接着，符文如雨一般落下来，落入群山之中。 远处高山上覆盖着的茫茫冰雪开始融化，白色的冰盖褪去，露出苍茫的山色。 一股莫名的奇怪的气息开始在天都群山间蔓延。 说不清那是什么，不是血腥，不是煞气，也不是杀意。 但所有人都觉得脖子凉飕飕的，仿佛有人在背后吹气。 冰雪融化了，周围的温度却降低了。 整个天都，明明在云端之上，明明晴空万里，明明艳阳高照，可人们只觉得掉进了地狱，到处都阴森森的。 一些奇怪的声音从云深处的山壑间传来，一阵一阵，如古老的咒语，如呜咽的歌声，随风飘荡。 接着，一团又一团的幽气升起，奇形怪状，仿佛扭曲的幽灵。 呜！ 一声怪吼，一道黑气冲天而起，化作一条黑龙，在远处的天空盘旋。 吼！嘶！噜噜！咕！嗷呜！…… 伴随着啸叫和嘶吼，不停地有各种各样的奇兽和天妖冲破云层。 有龙，有凤，有虎，有鹤，有猿，有蛇，有羊，有狗…… 还有很多叫不出名字，从未见过，甚至从未想象过的物种。 无数的妖怪，很快就密密麻麻填满了天空。 云鹤看得头皮发麻。 可是最让他不安的，还是那如幽灵一般的一团一团的扭曲的东西。 这些不是妖，不是怪，也不是煞气，更不是鬼魂。 难道这就是域外之魔？ 传说域外天魔无形无相，唯沾染了世间阴阳之气，才显化成形。 “哈哈哈哈，千魔万妖，我看你们还有多少战斗力！”天空的一隅，高傒的幻影大笑道。 “高傒，你就不怕反噬？这些妖魔可不认人！” 随着妖魔越来越多，周围的压力越来越大，任凭修为高深，云鹤也差点被压迫得说不出话来。 “呵呵，不用你担心，这些妖魔，被封印已久，心中除了仇恨，什么都没有。你们所在的位置，也就是四灵阵的中心，也是当年神魔大战的中心。我已在那里下了引子，他们的仇恨，会向你们宣泄的，你们就好好享受吧，哈哈哈哈！” 高傒大笑着，“等他们宣泄够了，我自会引万仙剑气，扫平昆仑，将这些妖魔和你们一并消灭。就看你们能撑多久了，撑得够久，或许有机会死在万仙剑气之下，那也是你们的荣幸！” 说完，他的气息便消失在了越来越浓郁的妖气当中。 面对如此场景，林曼卿也有些不寒而栗。 现在整个天都上空，成千上万的大妖，密密麻麻，比四灵阵恐怖多了。 最重要的是那一团一团的幽气，虽不像太古大妖散发出那么强大的妖气，但其气息却让人毛骨悚然。 “丁香，能不能用六虚轮转把大家引出去？”林曼卿心里很清楚，面对这万千妖魔大军，硬战，是死路一条。 丁香摇了摇头：“不行，封魔书把地脉切断了，现在这里已经被妖魔包围。” 林曼卿吃了一惊，但此时不能再犹豫，只能强作镇定，把心一横，道：“结阵！抗敌！大家集中起来，千万不要分散，不要各自为战！” 第1344章 等来的希望 虚无的转盘轮转着时空，在阴沉的天地间，闪耀着光芒。 每一个人都在这六虚轮转的空间里有一个位置，龙蛇玄龟，金甲银甲的骑士…… 这是一个庞大的阵型。 但是它在密密麻麻如蝗虫一般占据了整个天地的妖魔面前，显得那么渺小。 六虚轮转，却无法转动时空。时空已经被千魔万妖的气息包围，压缩成了一块。 灵气越来越稀薄。 他们就像第一次来高原的凡人旅者一样感到无法呼吸。 陈文学将手中的长矛丢出，刺透了那只巨大的龙鸟怪的身体，又飞行了一段距离，刺进另一只妖怪的身体。 长矛收回来的时候，他感觉到手臂有些酸软。 稀薄的灵气让他无法很快恢复力量。 他的骑士们分列成圈，围绕在六虚轮转盘的外围，十字光剑组成的光圈阻挡着敌人的进攻。 不停地有人倒下。 三千铁骑听上去很多，但在眼前这密密麻麻的妖魔面前，却还是显得有些单薄了。 六天使张开羽翼在上空梭巡，调动人马，弥补阵型的缺陷。 每一个骑士倒下，都让陈文学感到心痛。 这些年来，他早已和他们打成一片。 他曾和这些人一样，被挖去心脏，洗净内腑。他经历过那种失心的痛苦。 获得骑士之心后，他和他们建立起了共情。他把他们当成兄弟。他秉持李沐尘的万物一体一心的道，他将骑士之心分享给了所有的将士，让他们重获心灵。 这是他获得拥戴的根基，而不仅仅是权柄和力量。 现在，看着兄弟们倒下，他心如刀割。 他想要冲出去，和那些妖魔拼了。可是他清楚，只要他一冲出去，所有的骑士都会跟着冲出去。 而冲出去，只会死得更快。 而正如林曼卿所言，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结阵，把力量集中在一起，在苦苦煎熬中等待。 至于等待什么？ 谁也不知道。 或许只是心怀一线希望。 又或者，他们心中在想念同一个人。 林曼卿的视线有些模糊，紫色的云，五色的光，到处溅洒的不同颜色的妖血，蓝的、绿的、红的…… 她并不忍去杀这些妖怪，在她看来，这等于自相残杀。 可是这些妖魔并不认识她们，也无法进行沟通。 林曼卿能感觉到，这些被封印了不知几万年的妖魔身上有一股戾气，一股要毁灭一切的杀戮之气，它们要报复，报复这个世界。 它们仿佛丧失了理智，失去了大脑。 若放在过去，她一定以为妖魔本没有理智，但这么多年来，她身边就有很多的妖，她也接触过魔，她知道它们和人一样，有智慧，有理智，有思想。 所谓的暴戾，只是被人逼的而已。 “是封魔书！” 林曼卿看向远处，高傒早已消失在群魔的后方。 这是高傒导演的一场戏，一个圈套。 可她还是踏了进来。 原本是带着群妖来向高高在上的仙界讨一个公道，却没想到，在这凡人所不能企及的高处，封印着比下方世界加起来还要多的妖魔。 原来仙最多的地方，才是妖最多的地方。 原来最干净的地方，也是最污浊的地方。 “原来这才是守山大阵的第三重！” 这是云鹤才明白过来的道理。 守山大阵有三重，前两重是玉龙天甲阵和四灵阵，而第三重法阵没人见过。 过去云鹤怀疑过究竟有没有第三重法阵，天都的弟子们聚在一起闲聊时也讨论猜测过，有人说是无相阵，有人猜就是万仙阵。 直到今天，他们终于见到了这第三重法阵，原来就是藏在万年玄冰之下的亿万妖魔。 “啊——” 云鹤的身边传来一声惨叫，他一扭头，看见洛青倒在了血泊之中。 “保护老十六！”他喊着。 人们迅速变换阵型，六虚轮转盘也在不停闪烁。 洛青被转移到了中央，胡冷山查看了她的伤势，给她服用了灵药，让她原地休息。 胡冷山没有再投入战斗，因为有越来越多的伤者集中到六虚轮转盘的中央来，他干脆留下来专门照顾伤者。 好在他身上别的不多，就是药多。 可问题是，这里的灵气越来越稀薄，没有灵气，灵药的消耗就会成倍增加，因为伤者无法依靠自己的能力恢复伤情。 周围的气氛越来越压抑，坐在轮转盘中央的丁香已经香汗淋漓。 她现在是整个法阵的核心，如果她坚持不住了，六虚空间一散，人们根本抵挡不了太久，很快就会被妖魔吞噬。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暴起一团紫色的光。 巨大的响声，仿佛天地崩塌。 烟尘和光雾爆散开来，强烈的冲击波，一圈一圈向周围震荡，竟然将那个方向密集的妖魔都冲散了一些。 雷声不停，闪电一道接着一道。 整个北方的天空都被照亮。 “是紫霄宫的方向！”云鹤又惊又喜，“难道是师尊下界了？！” 众人也都心中狂喜。 忽然，数道流光从那个方向飞起，其中三道最快，眨眼就到了眼前。 当中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在她的两边，各站着一个矮小的老头，似在为她护法。 “二八神人！”林曼卿和李阿四等人立刻认出来，惊喜地叫道。 而云鹤等一众天都弟子，更是喜出望外，惊呼着：“三师姐！” 原来那中间的女人，正是云阳门下排行第三的欧阳霜。 奇怪的是，那些无比暴戾、强大的妖魔竟然没有去攻击他们，反而让开了道路。 整个天空都安静下来。 这是一幅奇怪的场景： 云海之中，群山之上，漫天是魔，漫山是妖。铺天盖地，密密麻麻，如蝗虫一般。 中央有一方罗盘，六虚轮转，时空闪烁。 罗盘上人影憧憧，有骑士巡边，有将军荷戟，有神龙盘卧，有灵龟浮游。 一个女人，怀抱稚子，在两个矮老头的陪伴下，飘然立在半空。 在她的身后，是无边的风雨雷电，仿佛洪荒初开的世界。 接着，又是数道流光飞来，落到女人身后。 “林云！严谨！”林曼卿一眼认出来。 “大师兄！”云鹤等人看见出现在欧阳霜身后，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情难自禁，差点落下泪来。 虚空中浮现出一个身影。 高傒一手举着封魔书，出现在他们的对面，疑惑地看着他们： “你们竟然破了我的天罡阵！” 第1345章 打神 此时的大师兄刘崇俊虽然衣衫褴褛，但气质未失，飘然立在那里，神色沉着，目光坚定，脸上透着一股从容。 云鹤等人甚至有种感觉，觉得大师兄的境界好像比从前更高了。 而林曼卿也有同样的错觉，她的两个弟弟，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不但气质变了，就连面容都好像发生了改变，仿佛一下子长大了很多。 当然，林曼卿已经有十年没见过他们，所以也不觉得有多么惊异，只以为这是他们上天都十年修行所致。 没人会想到，他们早已在山河社稷图中，经历了不知多少岁月。 “天罡阵不是你的，那是祖师爷借斗转星移的变化，合星宿之力，布下的紫霄神阵，用来守护紫霄宫和八姓宗祠的法阵。” 刘崇俊淡淡说道。 他的声音如雷声一般，在云层中滚滚响彻。 高傒冷哼了一声，显然对刘崇俊的说法十分不屑，不过也无法辩驳。 “你们逃出来又如何？还不是死路一条！” “是吗？”刘崇俊冷笑一声，“高傒，你为了一己私欲，勾结冥王，陷害同门，私开封印，放出上古妖魔，其罪当诛！你还有什么话说？” “哈哈哈哈！”高傒大笑起来，“刘崇俊，在我面前，你摆什么大师兄的架子？真把自己当天都掌门了？就算你师父云阳子亲来，也不敢这样跟我说话！其罪当诛？哈哈哈哈！你都快死了，还想给我定罪！” “你敢做却不敢当吗？”刘崇俊凛然质问道。 “哼，敢当又如何？”高傒冷笑道，“反正你们快死了，我承不承认有什么意义？等你们死后，这一切罪名，自然由你们承担。勾结冥王，私开封印，放出万魔的，就是你这个天都的大师兄，至于你是受了云阳子的授意，还是说自己的决定，就没人知道了。哈哈哈哈……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云阳子怎么说？他还有什么脸面坐在天都掌门的位置上！” 虽然早在预料之中，但众人听了高傒的话，还是觉得不寒而栗。尤其是天都众弟子。 刘崇俊面色依旧从容镇定，没有人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此时云鹤朝刘崇俊身后看了一眼，不无忧虑地问：“大师兄，高傒抓了老十七，你们破天罡阵出来，有没有见到她？” 刘崇俊说：“正是老十七用沐尘给她的太虚阴阳镜，破了山河之壁，将生气注入山河社稷图中，扰动枢机，才让图中世界鸿蒙顿开，洪荒涌流。你放心，我让老十七去了八姓宗祠，向万仙阵上报高傒的罪状去了。” 他这话一出，云鹤等人自是喜出望外。 而高傒却吃了一惊，没想到向晚晴去了八姓宗祠。 这让他一下子变得急躁起来。 虽说他在万仙阵中早已做了安排，八姓之中也有暗中支持他的氏族。但云阳子毕竟是现任掌门，手握万仙枢机，除非八姓共议，直接剥夺了他的掌门之位。 但这个计划还在后面，要等他把这里的事情完成，然后嫁祸到云阳子头上，至少给他按一个教徒无方、领导不力的罪责。 高傒急忙念动封魔咒，群山响彻，咒语如雷。 “杀了他们！”他以封魔咒下令。 群魔涌动，妖气冲天。 众人以为又是一场大战不可避免，虽然自己这方多了二八神人和刘崇俊等人的加入，但还是个必死的死局。 唯一的指望大概就是向晚晴能快点向万仙阵汇报完毕。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娇斥。 “魔孚在此，众魔听命！” 却见欧阳霜将怀中稚子高高举起在头顶。 看见那孩子的样子，人们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这哪里是人？ 这孩子要多丑有多丑，关键是有一种形容不出来的让人心里发毛的感觉。 欧阳霜这么一喊，周围汹涌的妖魔竟然都安静了下来。 高傒的脸色瞬间变了，表情扭曲地看着欧阳霜举起来的魔孚。 “魔孚食母，你既然将它生下来了，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嘿嘿，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旁边的游光笑嘻嘻地说道，“魔本无善恶，所谓魔孚食母，不过是因为魔种上带了戾气和煞气。你们正道压制魔道无数个纪元，魔道的反抗从未停止，才让其中的戾气和煞气越来越重。可是如果让魔孚在一个平静的世界里出生，一个没有仙魔之别，没有人鬼之分的世界，它的戾气和煞气自然会平息消散。而山河社稷图中，阴阳初开，正符合这样的世界。它在胎中时，就消去了煞气，生下来，自然就不会食母了！” “还有这种事？我怎么没听说过？”高傒有些不敢置信。 “你才活了几千岁，没听说过也正常。在我们面前，你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而已！”游光嘲笑道。 “找死！”高傒大怒，不再念封魔咒，而是举起了手中的打神鞭。 打神鞭节节展开，一共二十一节，每一节上都清晰地显示出四道符印，共八十四道符印，放出金色的光芒。 “小心！” 二八神人知道打神鞭的厉害，警告众人。 “打神鞭乃神农赭鞭所化，有百草之毒，加上天道符印，专伤元神。打人则神散，打妖则丹散。大家千万要小心！” 啪！ 一声清脆的鞭响，打神鞭被拉得笔直，无限伸长，从高傒的手中，穿过虚空，笔直朝着欧阳霜射来。 高傒的本意，是要用打神鞭先把欧阳霜灭了。没有了欧阳霜这个魔母，魔孚就无人能掌控。哪怕它在山河社稷图中被洗去了戾气，但它本性是魔，而旁边到处都是刚刚被放出来的封印已久的充满了戾气的妖魔，魔孚必会被感染。 野仲和游光早有准备，两人一左一右，夹住了欧阳霜，嗖一下遁进虚空，出现在虚空的另一头。 “往哪儿逃！”高傒冷笑一声，手腕一抖，打神鞭紧追不舍。 忽然五色神光一闪，空中凭空出现一面由五色石砌成的墙壁。 打神鞭的鞭头啪一下打在墙壁上，冒出几点火星。 “息壤！”高傒知道是林曼卿动用了法宝，微微皱了皱眉。 他不想和林曼卿纠缠，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先灭了欧阳霜。因此手腕一抖，打神鞭节节分开，化作二十一节，消失在虚空之中。 紧接着，就从欧阳霜附近的虚空中钻了出来，犹如二十一条灵蛇，从不同方向，朝欧阳霜扑了过去。 第1346章 是人就有弱点 眼看着欧阳霜避无可避，二十一节鞭身就要打到她身上，忽然虚空转动，欧阳霜仿佛被拽进了时空裂缝里，凭空消失，接着就出现在了六虚轮转大盘的另一端。 “六道轮回！”高傒眉头一皱，冷哼一声，“先解决了你！” 手腕轻转，那二十一节鞭身便又迅速回到了他手中，连接成一根完整的打神鞭。 随即打神鞭再次延伸，穿过虚空，直奔罗盘中央的丁香而来。 忽然一骑奔来，疾如闪电，挡在鞭子的来路上。 战马前蹄仰起，马上的陈文学举起左手，手中多了一面金色盾牌，横在身前。 打神鞭击中盾牌，激起金色闪光，在虚空中泛起金色涟漪。 “光明盾！”高傒冷笑一声，“呵呵，就算有光明盾，也休想躲过天道神鞭！” 便见那打神鞭猛然爆裂，又分成二十一节，节节再分，变成八十一节，分散在虚空中，从各个方向，绕过陈文学手中的盾牌，朝着陈文学身上刺去。 陈文学早有准备，手臂一晃，手臂上的盾牌卷起金光，和他身上的金色战衣连在一起，在身体周围形成一层金色护盾。 正当所有人都为陈文学的安危担忧时，林曼卿却发觉到了不对。 “二十一节打神鞭，每鞭四道天道符印，节节再分，应该分为八十四节，怎么会只有八十一节？”她立刻明白了那三节去了哪里，手中如意紫色神光喷涌，一边大喊，“丁香小心！” 可是她的提醒还是晚了一步，那三节神鞭已经出现在罗盘中央，丁香的身前，离她不过半尺之遥的虚空中。 丁香正在全力运转罗盘，毫无准备之下，如此近的距离，根本来不及躲避。 她全力运转虚空，也不过把两节神鞭拖入裂隙，甩到了远一点的地方，而剩下那一节，无论如何也躲不掉了。 就在这时，一直在她身边护法的徐晓北突然出现，伸手就将那一节神鞭给抓住了。 “不要！”丁香出言喝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徐晓北刚抓住那神鞭，浑身犹如触电一般颤抖起来，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可他兀自抓着身边不肯放手。 “小子找死！这是打神鞭，可不是玩具！”高傒念动咒语，那一节打神鞭嗖一下就从徐晓北手中挣脱，继续扑向丁香。 好在这时林曼卿放出的五色神光已经到了，化作息壤，围绕丁香一圈，将丁香和徐晓北护在中央。 “小北！” 徐晓北轰然倒下，倒在丁香怀里。 丁香摸着他的胸口，还有心跳，只是他目光呆滞，脸色青绿，显然是神魂已散，且中了剧毒，虽然一息尚存，但好不容易找回又重新拼接起来的魂魄却已经被打神鞭给打散了。 “哼，我看你们还有多少法宝，能护住几人！”高傒见对方手中有许多强大的上古至宝，便将八十四节打神鞭节节散开，不再有特定目标，如此对方便难防护。 “打神鞭难对付，咱们擒贼先擒王！” 野仲和游光化作两道游光，冲破虚空之障，在远处的天空勾肩搭臂，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八分十六，十六人连臂，犹如十六座山脉，横断天地之间，朝高傒所在的位置起伏而去。 高傒对二八神人也有些忌惮，好在他此时躲在禁域虚空上方，那里有禁咒隔断，相当于一个独立空间，二八神人再厉害，要伤他也要先打破空间禁咒。而这天都禁域的禁咒，可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这也是他有恃无恐的原因。 他计划着，等把其他人的元神打掉，再收回打神鞭，对付二八神人。 可是他却忘记了一点，此时的欧阳霜怀中抱着魔孚，魔孚可以控制这漫天妖魔。 欧阳霜再次抱起怀中稚子，对着漫天妖魔大声道：“魔孚在此，群魔听令！杀了高傒这老贼！” 那稚子丑陋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咧开嘴，仿佛在说什么，但没有声音。可是所有人仿佛都听到了他在说话，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一些类似神念的东西在虚空中散播，同时传入了众人的识海。 刚刚已经平静下来的妖魔突然转向，铺天盖地，如云团一般朝着高傒所在的禁域扑过去。 高傒大惊。 禁域的禁咒虽然厉害，但也不可能挡住这天魔大军。 一旦被卷入其中，自己哪怕打神鞭在手，也会被撕成碎片。 “肩吾，你还不快出来！”高傒喊道。 接着，便听见下方的山谷中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响声，仿佛铁链颤动。 一个人影飘升上来。他的身上有两条细线，连着下方的山谷深处。 只见他张开双臂，做了一个奇怪的姿势，仿佛在迎接什么，接着口中念了一些什么，仿佛咒语，又仿佛是在歌唱。 刚刚还涌荡的魔气逐渐平息下来，漫天妖魔都停了下来，不再扑向高傒。 “哈哈哈哈！”高傒大笑，“我没想到魔孚会在山河社稷图中出生，更想不到魔母未死。这一招棋是我走错了，但我既然敢启用封魔书，打开封印，又怎会不做万全之策！当年的西昆仑之王在此，你们掌控了魔孚也没用，哈哈哈哈！” 众人皆是大惊。 怎么又冒出个肩吾来？ 而最震惊的是二八神人，直接从二八横断的连臂状态中恢复二人模样，以野仲游光的身份面向肩吾。 “肩吾！你竟然还活着！”野仲吃惊地看着他。 “我也没想到，你们还活着。”肩吾说。 “我们早已死过了，现在的我们不过是万年鬼修之身。”游光说道。 “难怪。”肩吾点点头，“能以鬼修之身，重修二八绝技，再现横断天地之壮举，实在难得。” “唉，可惜不及当初之一二。”野仲叹道，“否则，我也不惧你！” “你们本不用惧我，我也只是个铁锁加身的废人而已。”肩吾说道。 “肩吾，就为了解开身上的铁锁，你竟然肯为高傒这种人卖命？”野仲皱了皱眉，露出几分可惜和不屑，“你竟堕落如斯了吗？” “哈哈哈哈！”肩吾突然大笑，“我若要走，这区区缚龙锁又怎能困住我？我也从不为谁卖命，别说高傒，就算他祖宗神农来了，我也不会卖命与他。” “那你是为何？”野仲不解。 “唉，是人总有弱点，每个人都有。”肩吾的脸上露出几分怅惘。 “人？你本就不是人，如今的修为只怕比当初更强，哪里还有人的弱点？”游光道。 “大道未竟，就总还是人。或者，姑且算是个人吧。”肩吾说。 见他们聊起了家常，高傒又怒又急，大声道：“肩吾，你废什么话！快将这些人都给我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