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冷权臣清心寡欲,他装的》 第82章 我亏欠她 “嗐,你说她呀,”江灼脸上难掩失望,又忍不住问,“江焳跟你说的陈氏的事?” 虞笙:“就简单说了几句。” “不瞒你说,我跟你问过一模一样的问题。”江灼回忆了下,“陈氏身体不能生育,否则当初我母亲不可能同意她进府的。” 虞笙还是有些不明白。 “夫人和老爷希望壮大江家,江府后院却只有陈氏一个妾,我猜是受江焕的事的影响,但你的意思是,夫人不允许纳妾?” 江灼点点头:“我父亲希望壮大江家,开枝散叶,但我母亲不这么想啊,当初江家没落,我母亲下嫁,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许纳妾。” “上次她说平西王妃抱孙子,是催婚的借口,主要是希望有人陪着江焳,也不是真想要那么多啦,你别害怕。” 虞笙睁圆眼眸:“我害怕什么?” “不害怕就好,我就是说说。”江灼笑眯眯道,“来,吃柚子。” …… 江焳自那日从宫中回来后便没上朝,当晚的庆功宴也缺席了。 早就看江焳不顺眼的众臣,连续几日在早朝添油加醋,又是劝皇帝治江焳顶撞之罪,又是推举新的丞相人选。 皇帝不胜其烦。 殿堂内一张张熟悉的老面孔,个个心怀鬼胎满腹算计,他谁也不敢相信。 四日后,皇帝坐不住了,派人来到江府。 时间比江焳预想得还要快些。 皇帝的身边的大太监刘公公,态度谦卑,弓着腰满脸谄媚。 “丞相大人,陛下这气消得差不多了,你看这早朝你什么时候去?” 江焳面上没有起伏,听这话只觉得可笑。 “江某的话已说得很清楚。” 刘公公:“大人是国之栋梁,朝堂之砥柱,文武百官没了您仿若群龙无首,没了您居中调度,朝堂上下可就要乱成一锅粥了。” “朝堂关乎社稷兴衰,大人为官多年,想必不想看到那番景象。” “至于议和的事,陛下这几日过去,也有了不同的想法,让咱家请大人进宫,就此事商讨一二呢。” “大人也不想这事闹得不好收场不是?” 前面是示好的软和话,末了这句则是威胁。 连个太监都看得出他是假意辞官,皇帝不可能反应不过来。 不过短时间内没找到更好的替代品,不得不继续用他而已。 江焳睨他一眼,面上轻慢毫不掩饰。 “公公稍候,江某换身衣裳。” 刘公公躬身和善一笑,待江焳离去,笑容缓慢收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皇帝不得不跟江焳维持表面的平和。 借他的手再铲除一些蛀虫,待到来年春闱,大量优异的才子涌现,填补职位空缺,皇帝便不用受制于人。 …… 皇帝对江焳和颜悦色,依旧一口一个爱卿。 又是委婉认错,又是要处置靖武将军。 “朕去了几日才发现靖武将军虚报军功,边关情况与之前传回的战报截然不同。” “只是他戍边多年在军队中颇有威望,朕若贸然处置,恐有不测之事。” “能替代他位置的人臣已筛选出来,请陛下自行定夺。” 江焳将一份罪状书递上前, “靖武将军的侄子林望宇,横行乡里霸占民田,强抢民女无恶不作,需一并处置。” 皇帝翻看着,脸色骤变:“岂有此理,好大的胆子。” 江焳印象里,皇帝不是第一次听说此事。 所以他的反馈中,演戏的成分居多。 江焳垂下眼,没多说什么,将接下来的计划一一讲解。 再出宫时天色很晚,跟他一起回府的,还有陛下冠冕堂皇的赏赐。 回府时恰巧遇到要出去的江高朗。 江焳停下脚步,揖了一礼:“父亲这是又要找陈氏了。” 江高朗打量着后面的几个箱子,有些挂不住面。 早在午时,他就听说刘公公亲自来江府的事了。 为了什么显而易见。 他怎会还反应不过来辞官这是江焳的手段。 他几日前说带江焳去给陛下赔罪的话被衬得极其愚蠢。 江高朗什么都不想说,敷衍地嗯了声便要越过他。 “父亲。” “什么事?”江高朗回身看来,从他眼中瞧出几分执拗。 “父亲当真把江家荣辱看得那般重吗。” 江焳不明白。 他为了江焕,为了所谓门楣,能心无旁骛十几年,登上丞相之位。 江高朗口口声声荣辱兴衰,江家的脸面,却几十年都没起色,日日与害死他亲生儿子的女子厮混。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江高朗脊背一弯。 “焳儿,我亏欠她。” “多大的亏欠,一条人命还不清吗。”江焳麻木地问。 话落,江高朗不再说话,快步踏上门口的马车。 江焳站在原地许久,讽笑一声,转身进府。 陈氏无论被亏欠多少,都是她应得的。 江焳去了书房。 他径直走向书架,在其中某一列停下,抬手从最顶层抽出几本,回了院。 房间里意外燃着灯。 竹砚:“公子,是二姑娘,她在里面看小云。” 屋内,江灼捏着一片洁白的羽毛,在鸟架逗弄。 小云扑腾着翅膀扇个不停:“江焳~虞姑娘~” “爱听,多说。”江灼笑眯眯的,下一刻,手背被拍了下,她顿时龇牙咧嘴,“疼疼疼,你干什么!” 江焳面无表情放下书:“别欺负它。” 江灼翻着白眼,阴阳怪气地学他,“哟哟哟,别欺负它~” 江焳射来一记冷眼。 江灼啧了声,看见了一旁的书,惊讶地捧了起来:“盐铁论?梦梁录?这不是阿笙前几日看的书吗?” “讲经商的书,你看什么?” 江灼越想越觉得奇怪,不由翻阅起来,书页快速翻过,清雅的花香扑面而来。 江灼动作一顿,笑容逐渐浮上嘴角。 下一瞬,书被抽走。 “没事出去,我要忙了。” 江灼忍不住接话:“好好好,多学点东西好。” 第83章 还有一条路 “好好好,多学点东西好。” 江灼笑眯眯瞧了眼鸟架上被养得肥嘟嘟的小云, “如今你复职,父亲应该没什么好说了吧。” 江灼漫不经心道:“你有什么计划,就直白点跟他说呗,你是江家的顶梁柱,官位是大事,他被蒙在鼓里,自然要跟你吵。” “连你都能看懂我的计划。”江焳嗤了一声,“他做事畏手畏脚,若我说了他就能听懂,不至于这么多年还是五品。” 江灼本想帮江高朗说几句话。 结果江焳一开口就在贬低她。 “你跟阿笙说话也这么难听吗?”江灼哼了一声,“就你这张嘴,猴年马月能追到她。” 江焳眉心一敛。 想起虞笙的话。 她说,如果他能多说些话表达想法,她会很开心。 她开不开心跟他有什么关系。 追?开玩笑。 “人家沈景连可比你积极多了,你觉得沈景连没能力,瞧不上他。” 江灼凉飕飕说,“唉,你目中无人,看不见人家温柔细腻又体贴,进退有度又知道心疼人。” 江焳:“你想嫁给他?” 江灼一听这话,顿时气得捶胸顿足:“鸡同鸭讲!” 不欲多说,她转身要走。 江焳:“你正好提醒了我。” “什么?” 江焳瞥她一眼:“你过完年就十七了,来年开春宫中选秀,你最好趁早把婚事定下来。” 江灼的性子,定不甘心囚于深宫。 选秀不强制所有女子参加,掖庭局会从世家大族里挑选一部分,剩下再从民间的良家女子中选。 江灼品性恶劣,不学无术,不担心被选中。 但为了为了巩固皇权、平衡势力,皇帝会与世家大族联姻。 江焳跟皇帝的关系越紧张,待嫁的江灼就越惹人注目。 江灼须臾间明白他的意思。 她笑容凝固:“就剩几个月,太赶了吧。” “现在陛下未必有这个主意,我只是提醒你。” “知道了。” 江灼万万没想到,催婚的事会落在自己头上。 第二天就愁眉苦脸来虞府抱怨。 “几个月,要我找到个心仪的男人成婚,太不现实了!” “江姐姐对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所谓食色性也,跟京中大部分女子一样,即便虞笙不信情爱,也曾被江焳那张脸迷惑过。 京中才俊翘楚不少,除了江焳,江灼也有很多选择的余地。 一直没动静,难不成是眼光被江焳养刁了? 毕竟那张皮囊世无其二,想找到与之匹敌的不是易事。 “也不是吧。”江灼眯眯眼睛,“就觉得这里谈恋爱亲个嘴儿都费劲,磨磨唧唧挺没意思的。” “啊?” 虞笙大受震撼。 亲亲亲亲嘴儿!? 思及某些画面,她脸蓦地一热,不由捂住自己的小嘴巴。 “费劲吗……”虞笙小声反问,很快反应过来,瞪圆双眸,“江姐姐,你还想做什么!” 江灼看她吓这模样,嘿嘿一乐,压低声音给她讲解。 “就是那方面呀,每个人的能力水平不一样,表现有好有坏的,我什么都不了解,万一碰上个差的,吃苦一辈子不成?” 虞笙脸越来越红,伸手捂江灼的嘴:“江姐姐,你别说了……” “说说怎么了,这是现实问题。” 江灼满不在乎。 “对了,你有空也留意一下江焳。男人嘴上没有说自己不行的,实际操作起来,江焳未必有他话本中写得厉害,阿笙,你仔细听听,我这是为你好。” “……还是说点正经的吧。” 虞笙彻底听不下去了。 起身从箱子底翻出几沓画像。 “这是我娘之前为我选亲时搜罗的,上面有年纪和官职,你看看有没有看中的,我可以给你细说。” 江灼翻着画像,讶异地说:“这么多人,你全能记住?” “你忘啦,我自小就喜欢研究这些。” 江灼若有所思点点头,从相貌开始做初筛。 “这个不错,留下,这个也还行,备选……” 虞笙看着她挑出来的画像,越看越沉默。 五官端正,倒不算丑。 就是似乎有个共同点……鼻子大? “江姐姐,你喜欢这样的?”虞笙拿出其中一张,实在没忍住问,“这也太突兀了吧!” 江灼瞥了一眼,刚才没注意,再看去,画像上的五官结合在一起吓了她一跳。 她咳了咳,按住虞笙的手:“别着急,我一会儿再挑几遍。” 最后选出十几张画像。 江灼满意地点点头,把画像收进怀里:“先这样,我回去跟江焳打听打听。” 送走江灼,虞笙呈大字型仰在美人榻上,呆呆看着屋顶。 这是皇帝登基以来第一次大规模选秀。 不强制所有人参加,虞家不是世家大族。 但她是京城出名的才女,适龄未嫁。 前阵子赏菊诗会莫名又火了一把。 被选中的可能性还真不低。 要不然跟江灼选选,挑个好日子一起出嫁算了。 再怎么样,她也不想进宫。 这样想着,虞笙起身又翻了翻画像,在自己的名册上圈出几个名字。 翌日去找江灼。 “江姐姐,你昨天说向江焳打听那几个人,他怎么说?” 江灼回忆着江焳看完画像无语的表情,叹了口气,摇头。 “他说一个都不行。不仅如此,还把我精挑细选的画像给扣下了。” 虞笙蹙蹙眉心。 印象中,那十几个人都是挑不出毛病的,有几个门第能与江家匹配,居然都不行? 看来作为男子,江焳比她们知道的多了不少。 刚要追问,江灼又道:“不过他已经替我选好了。” 她递来一张纸,上面写着四五个名字。 江灼:“他让我最好从这里选。” “大理寺卿之子聂霖,工部尚书之子祁文赋,汤梁,殷……殷谨白?” 两个人联系到一起,虞笙光想想就觉得吵闹。 “哦,我觉得他那张脸还算能看,硬加上去的,不过江焳说他有喜欢的姑娘了,我先跟其余几个接触接触,要是都不行的话,可能会考虑强攻。” 强攻…… 虞笙沉默了。 屋外传来脚步声。 “江灼,还有一条路。” 江焳边进来边说,“宁王有意娶你为侧妃。” 第84章 不适合你 宁王,皇室。 先前虞笙曾打过宁王的主意,可惜出身低。 江灼身份倒是合适,只是,侧妃…… 她觉得江灼看不上。 果然,江灼果断摇头:“上回诗会见过宁王妃,我想起来跟那女的有过过节。” 虞笙垂头看着之上的名字。 其中几个早早被她淘汰了,如今被江焳选中。 她有些不解,问:“京中对祁文赋的评价多为负面,聂霖热衷于享乐,满脑子风花雪月,汤梁虽才华横溢胸怀韬略,年轻有为却性情急躁,你觉得他们是良配?” “你对他们很了解?”江焳静看着她,语气不咸不淡。 虞笙不知为何,无端有几分心虚,别开脸躲避他的视线。 江焳慢条斯理,一一反驳。 “近来京中关于我的传言也不少,你觉得是真是假。” 虞笙愣了愣。 他说的是他和秦芷柔? 她抿抿唇,如实说:“不知道。” 又低声道,“你没否认过,兴许是真的呢。” “……” 江焳有一瞬间的凝塞。 他不理会她。 “聂霖品德高尚,为人正直善良,家族显赫,家境殷实。热衷享乐也没什么,跟江灼爱好一致,正好相配。” 虞笙无话可说。 “汤梁。”江焳继续道,“有治世之才,安邦定国之能,日后必成大器。且家规森严,即便发妻无子也不准纳妾。脾气急躁对江灼来说不难应对。” 虞笙想到江灼舞剑的模样,咂咂嘴哑口无言。 还真是。 男子的好坏,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的评判标准。 适合她的不一定适合江灼,而他精挑细选给江灼的,无一不是好归宿。 “……哦。” 沉默半天,虞笙犹豫地抬眼看他,忐忑地问:“你看得挺透彻的,不忙的话能不能帮我也选几个。” “?” 江焳眼神一沉:“我是媒人吗。” 虞笙嘴角耷拉下来:“不愿意就不愿意,又呛人。” 江灼眼睛一转,从桌子上跳下来,“阿笙,我给你选啊!” “嗯?” “我觉得这个汤梁就很适合你!”江灼表现得十分激动,“他不纳妾,后院没有勾心斗角,将来成了重臣,你说不定被封个诰命。” 虞笙有点抗拒:“可他性情急躁,我最怕人凶我了。” “大不了你跟我说,我替你摆平!”江灼不假思索,“我觉得聂霖挺好,我们找个机会把他们俩一起约出来,熟悉熟悉如何?” 似乎合理。 虞笙正要点头,清冷的嗓音响起。 江焳淡淡看着她,眼中没有多余的情绪:“你跟汤梁不合适。” 虞笙想都没想:“哪里不合适?我觉得挺好的啊。” 往湖面丢完石子,江灼默默退到一边看水花。 “汤梁不喜欢你这般娇弱的。” “谁说的?” 虞笙仰头疑惑地看向他,觉得太没气势,直接从椅子站了起来。 虽然还是比他矮一截,心理上好受了很多。 “汤梁去虞家求娶过我。” 这人她有印象,条件看起来一般,在赵氏那就被淘汰了。 江焳抿唇不语。 江灼道:“阿笙,我哥这样说一定有他的原因,不然看看祁文赋呢?跟传言不符,想必有很大反差,是个极好的人。” 虞笙憋着一口气,点头。 江焳:“祁文赋有三个叔叔八个弟弟,妹妹不计其数,家庭结构复杂。” 江灼欲要说话。 “江灼喜欢看热闹,你喜欢吗?” 虞笙在他开口时就准备好的“他也求过亲”堵在喉咙里,生生咽下去。 让他帮忙他不帮,别人说了他又说不行。 讨人厌。 虞笙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江姐姐,我想去戏楼听戏!” 江灼笑着应声,作势同她往外走。 江焳垂眼看着桌子,神色难以言喻。 “你在跟我发脾气?” 被拆穿的她似乎不敢承认,鼓着雪腮气鼓鼓地看他一眼。 十分有气势地说:“你感觉错了!” “……” 虞笙跟江灼出府来到百萃楼。 “虽然他性子这样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我还是要说,怎么有这样的人!” 汤梁性子再差,还能差过江焳不成? 虞笙越说越来劲,“谁合适我,他倒是说啊?就知道和稀泥!” 江灼斟了盏热茶朝她推了推。 “他不好意思说罢了。” “阿笙,这还用想吗?答案显而易见呀。” 看她挤眉弄眼,虞笙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嫌弃之色几乎溢出来。 她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才不呢,嫁给他简直是造造造孽!” 江灼笑而不语。 “婚事你不必着急,就算明年你被加入选秀的名单里,想必江焳也有法子把你剔出来。” “就像之前那个钟老头一样。” 回想那些不堪入耳,指责她轻浮、不自重的狠话,虞笙缓缓摇头。 她宁愿相信钟尚书被抄家是巧合。 总之不可能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江焳身上。 他可靠不住。 …… 几日后,京城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江府头一回以江焳的名义举办了宴会。 为了不让人察觉出江府让江灼出嫁的心思,宴会请了江灼夫婿的候选人外,还请了用来打掩护的年轻男女。 江府有一小片梅园,初冬,一些早花品种已经开放。 天空如洗,日光澄净。 积雪沉甸甸的压在枝头,嫣红的梅花从团团白雪中开出来般,很是好看。 这样重要的场合,虞笙自然在场。 明澈的双眸在来往众人间寻觅打量。 “江姐姐,你看到汤梁了吗?” 江灼笑着摇头:“他好像没受邀。” 想到某种可能,虞笙眼神抑制不住地往江焳那处飘。 众人的认知中,江焳从不维护人际关系,因此这场宴会在众人看来,是他在为自己选妻。 有故意引导的心思,江焳很应景地打扮了一番。 华贵的茶白色衣袍,外披着黑色大氅,走动间衣裳摆动,腰间系着的云纹锦带若隐若现。 一身搭配十分和谐。 女眷们三两结伴斗着胆子跟他攀谈,他破天荒地答复。 虞笙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却能清楚看见男人清冷淡漠的眉眼。 其中的冰冷不耐,隔这么远她都感受到了。 她们眼光好差。 真的。 第85章 请你帮个忙 虞笙收回视线,轻啧几声。 “诶?我方才恍惚间好像扫到秦芷柔了,她也来了吗?” “她适龄未嫁……哦不,大龄未嫁,又是高门贵女,跟江焳绯闻传得沸沸扬扬,要是不请她,会有人起疑的。” 江灼折下一枝梅花,努力欣赏,“江焳邀请的名单上没有她,我给添上的。” 虞笙颔首夸赞:“严谨。” 江灼笑笑不说话,坐等看戏。 不。 坐等话本素材。 “江姑娘,虞姑娘。” 一男子走至她们面前,拱手作揖。 举手投足间皆是文人雅士的风度,手中一柄白玉折扇,容貌端正但隐有风流。 不说做派,但论这张脸,跟殷谨白有几分相似。 江灼朝他颔了下首,还算满意:“你是,聂霖,聂公子。” 聂霖微笑:“正是在下。” 虞笙目光在二人之间转啊转,怪异感油然而生。 她微微屈膝:“方才我大哥说找我有事,我得去看看,你们先聊。” 说完给江灼使了个眼神,让她好好维持形象,好好装。 转身走了没一会儿,看见倚着树干的殷谨白。 他在看江焳,抱着双臂满脸揶揄。 看见虞笙,他打了个口哨:“这么多人争着抢着往上凑,虞姑娘怎么不去跟阿焳说说话?” 虞笙往江焳那瞄了眼,憋了憋:“我不喜欢跟他说话。” 殷谨白怔了怔,猝然发出一阵爆笑,惹得不少人往这处看。 虞笙绷着小脸:“他根本就不会聊天。” 殷谨白扶着大树,前仰后合,半晌笑够了,咳了咳。 “要是没这张脸和官职,估计没人愿意跟他接触。但他有,太不公平了。” “挺公平的。”虞笙望着远处,“江姐姐说,上天为你打开一扇门,就会给你关上一扇窗。” 殷谨白偏头,疑惑地端详她一会儿。 探究的眼神看得虞笙心里直发毛。 她防备道:“你干嘛?” “我记得你不是也喜欢他吗?” 虞笙双眸瞪圆:“你不要胡说好不好?” “那条锦带不是你亲手绣的?” “那是江姐姐说他眼光刁,我才……” 虞笙闭上了嘴。 她没必要跟殷谨白解释。 “我也不喜欢跟你说话。” 殷谨白笑嘻嘻:“别走啊,阿焳被女人缠着,我怪无聊的。” 虞笙脚步倏然顿住,转头问他: “你属意的是哪家的姑娘?” 殷谨白笑容瞬间消失。 哪壶不开提哪壶。 虞笙难得见他吃瘪,想要追问几句,余光中一个淡紫色的窈窕身影吸引她的注意。 秦芷柔去的那个方向,不是宾客能去的吧。 “喂,我问你呢,你跟孙姑娘认不认识?” “啊?”虞笙慢半拍回神,回忆了一番,“孙姑娘,孙秋月?你喜欢那个类型吗。” 跟江灼毫不沾边,简直两模两样。 强攻?能行得通吗? 怕惹人注目,江灼跟聂霖简单说了几句话就分开了。 江灼提着裙子快步走来,虞笙忙问:“怎么样?” 江灼咂咂嘴:“倒是同江焳所说一致,正直善良,家境殷实。至于热衷享乐……他一点都没表现出来,我喜欢直白痛快一点的。” 虞笙认为,初见想给对面多留些好印象,无可厚非。 江灼锐评:“装逼男。” “……” 江灼找机会,分别又跟另外几人接触了一番,都不理想。 江焳见差不多了,不再应付那些女人,走过来。 见江灼不顾形象地蹲在一片雪地上,敛眉:“起来。” 江灼又划拉了下,丢掉手里的树枝。 “京城这么多男人,你肯定还能找到合适的,是吧,我亲爱的哥哥?” 江焳眉头紧锁:“你哪里不满意。” 江灼很难形容。 “匪夷所思。我只能说他们看起来是正常人,但又会不经意暴露出恶心人的地方来。” “你可以挑剔。”江焳颔首,“如果你能接受明年参加选秀,继续挑吧。” 江灼垮下脸,在树枝上猛跺几脚,踩得稀巴烂。 虞笙忙碰了碰她的胳膊,打圆场说:“婚姻大事急不得,这不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慢慢来呗……” 对上江焳清冷的眉眼,虞笙忍不住缩了下脑袋。 江灼眼光是挑剔了点,但她本身容貌不差,家世也不差。 从小被家里纵着,跟江焳这么出色的人一起长大,看不上别的男子也很正常嘛。 江焳冷淡地嗯了一声。 “江灼,利弊摆在眼前,你看得清楚,好好考虑。” 江灼不吭声,心中把皇帝骂了千万遍。 “你……”她吸了口气道,“劳烦你好好维护跟陛下的关系,让他断了这个念头。” 话这么说,江灼也明白,皇帝真想做什么,没人阻止得了。 一个小厮快步跑来。 “公子,老爷有急事,让你赶紧过去一趟。” 小厮一脸焦急,江灼目光微闪:“可能是看出你的意思,要找你问话了吧。” “你刚跟他吵过架,别气他了,有话好好说。” 江焳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父亲在哪。” 小厮道:“偏房的茶室。” …… 秦芷柔贿赂江府的下人,跟江高朗见了一面。 江高朗听说是江焳找他,正想问个清楚,一进屋看见秦芷柔,难掩意外。 “你是秦大人的女儿吧,江焳呢?” “伯父。”秦芷柔温婉一礼,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谎言有什么不妥,“是小女,想请你帮个忙。” 江高朗将她上下打量一番,了然。 “是为江焳吧。” 秦芷柔笑着点头:“外面的传言伯父可听说了?” “实不相瞒,小女与阿焳确实有情……只是他不晓男女来往之事,婚事迟迟没能定下,这样下去,待到明年,我父亲就送我进宫了,阿焳他……” 后面不言而喻。 江高朗知道江焳不近女色,让他跟哪个女子接触,像要他的命一样。 好不容易出来个秦芷柔,若二人就这么断了,未免可惜。 他不是不怀疑秦芷柔所言的真实性。 思索一番还是应下了她的请求。 送走江高朗,秦芷柔走至桌角摆放的翡翠香炉,探向袖中。 江焳推门进来时,茶室空无一人,只有角落中的香炉徐徐燃着青烟。 他不耐地走向里屋。 身后咔嗒一声。 落锁了。 第86章 我有点害怕 江焳顿住脚步。 里屋缓缓走出一人。 秦芷柔屈膝行了一礼,动作轻柔缓慢。 “江大人。” 江焳目光沉冷:“你算计我?” 秦芷柔不紧不慢解开棉氅,露出里面相对轻便的衣裙。 “小女也是走投无路。” “大人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实在令人伤心,小女只是想有个僻静的地方,能没人打扰,好好跟大人说几句话。” 她穿得还算规矩。 江焳扫了一眼,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那只香炉上。 “你要说话,还是要拖延时间,待我按捺不住,对你下手。” 他收回目光,眼底晦暗平静,唇角挑起讥讽的弧度。 “你觉得可能吗。” 秦芷柔手慢慢收紧,随后弯起笑容,望着江焳的眼神愈发迷恋:“那香明明无色无味,大人好生敏锐。” 香的味道是江府常用的,是以江焳进来的时候没发现异常。 “可是现在晚了。”秦芷柔不在乎地笑笑,“西域最强劲的线香,吸入一口便会让人心痒难耐。” 江焳无动于衷:“你可以试试,我跟你谁先受不住。” 随着她走近,女子香料的味道扑面而来。 秦芷柔香料用的不是花香,里面似乎掺杂了白芷。 明明是干净清爽的味道,现下江焳闻着却觉得恶心。 “在我动怒之前,你最好让你不要命的丫鬟把门打开。” 江焳视线挪向茶室的门。 秦芷柔呼吸已经有些不稳,见他八风不动还觉得奇怪,频频往香炉的方向看。 听他催促,面色终于缓和。 “外面都传,说大人不近女色,是因为心思在男子身上,对女人根本没有兴趣,我好奇得很……啊……” 江焳抓住她探向他胸前的手,用力往开一甩。 秦芷柔跌在软榻上,燥热感愈发明显,趁着摔倒,把衣裳解开些许。 江焳没搭理她,看向里屋的窗子,开始烦躁。 事到如今,秦芷柔已经没有退路了。 若不跟江焳发生点什么,日后难以收场。 “伯父希望你早日诞下子嗣,为江家开枝散叶,他默许我的行为,事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又何必苦苦忍耐。” 她咬咬牙,主动抱住江焳的腰,磨蹭。 “就算你不喜欢女子,也不可能一辈子不成亲,总要有人帮着你瞒过长辈和世人,日子跟谁过都是过,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江焳被她的接近惹怒,斥责:“怎有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子!” 他力道大,扯着秦芷柔的手腕甩开,忍无可忍一掌劈向她后颈。 秦芷柔身子一歪倒在地上,终于没了动静。 江焳起身推窗,纹丝不动。 他双目重重一阖,走至香炉边,端起茶壶一股脑浇了下去。 微弱的浇熄声后,周围彻底安静下来。 他撑着桌沿,喉结滑动了下。 不多时,他似乎听见少女清软的嗓音。 虞笙按江灼说的方向走到茶室,没看见什么人。 她自顾自嘀咕:“没错,是这呀。但怎么挂着把锁。” 好像是荒废的。 难不成她又走错了? 虞笙捏捏手,压下心中的沮丧,转身。 “别走。” 男人低沉却有力地在门内响起。 虞笙步子一顿,蹙眉回过头,盯着那扇门。 “……虞笙。” 他嗓音沙哑得不像话,虞笙分辨了会儿才认出来,眼睛一亮。 “是你吗江焳?我没走错?!” “虞笙。”江焳又唤了一声,“把门打开。” “哦,好。” 虞笙听话地抽出门闩,将锁取下来。 下一瞬,门被急不可待地拉开。 速度把虞笙吓了一跳,瞪圆双眸:“你干……” “什么”二字还未出口,四目相撞,虞笙被他眼底的热度烫得一缩。 平日清冷的漆眸幽暗至极,掺杂着克制隐忍。 其中复杂虞笙难以形容,只觉得他要吃人。 大色魔要吃人了! 什么江灼的嘱托,此刻通通被她抛之脑后,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你你没跟你父亲吵起来就好,我先先走了,江姐姐姐还在等……” “虞笙。” 虞笙不敢回头。 但这还是他头一回这么郑重地叫她的名字。 不会真有什么要紧的事吧。 琢磨着保持安全距离,虞笙回身看他。 一转身,江焳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 她低呼一声惊叫出来,紧接着手腕被他的手攥在手心。 动作看起来很轻,她往外抽了抽,却抗拒不得,只能顺着他的动作去。 眼看指尖要戳上他的前胸,虞笙瞳孔紧缩,手握成拳。 “江焳,你到底要干什么……我有点害怕。” 江焳眸子愈发地暗,一眼不错地看着她。 虞笙看见他棱角分明的唇动了动。 “你不是一直想吗?” 低沉的尾音微扬,仿佛一片羽毛,在虞笙的心尖尖上扫啊扫的。 她看着他无可挑剔的五官,有几许失神。 咽了下口水,讷讷地问:“想什么……” 拉着她的手往胸前探。 想什么呢? 她是往他前襟摸过。 想寻找话本,戳穿他,跟他摊牌。 他这样,今天是带话本在身上了吧。 周遭的气温越来越炙热,虞笙几乎能听见他略快的呼吸声。 她看到他额角的细汗。 ……现在委实不像摊牌的好时机。 她快要哭了,摇头拒绝:“不想,江焳,我不想了还不行吗。” 江焳没理会她,长长阖了下眼,睁眼时恢复些许清明,松开她。 手腕的疼痛唤醒虞笙的理智。 她皱着脸揉手腕,回想方才,差一点被他给迷惑了。 好没面子。 “江姐姐说怕你跟你父亲吵起来,她走不开,让我来看看,你没事就好,那我走了。” 虽然没得到回应,虞笙也不能再在这停留了。 她往外快走几步,又倏地停下,鬼使神差回头看去。 脸还是那张脸,言行却处处怪异。 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需要她的帮助啊? “你……要我帮忙吗?” 江焳走近,在她面前站定,倾身探了过去。 第87章 离我远些 虞笙努力压下心中的害怕,怯怯地试探。 “你……要我帮忙吗?” 江焳朝她走了过来。 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秦芷柔想勾引他,主动往他身上贴。 虞笙明明也想得到他的身体,却像个受惊的兔子,表现得他像洪水猛兽。 摸他一下也不愿意。 又不是没摸过。 他敛紧下颌:“你知道怎么帮吗。” 即便看起来需要帮助,他嗓音也带着浓重的压迫感。 虞笙握紧了拳头,有一瞬间后悔开口。 “怎么帮……” 江焳看着她微微湿润的杏眸,要跑不跑的两条腿,唇线扬起个极淡的弧度。 长臂一伸勾住她的腰,俯下身子。 俊美的面容放大,虞笙瞳孔紧缩,下意识想躲,最后双手抵住他的胸膛。 意外的是,靠近时,江焳动作稍稍错开,头埋在了她的耳畔。 确切地说,她感觉更像是颈侧。 江焳什么都没做。 深呼吸,然后松开了她,退后到一个礼貌的距离。 虞笙怔怔望着他,不知道他的举动是什么意思。 迷迷糊糊地想,这是帮完了? 还人情还挺简单的。 “秦芷柔在茶室里,她被我打晕了。”江焳说,“劳烦你帮忙把她的衣裳整理好。” “……嗯?” 虞笙的思绪刹那间百转千回,脑补出一场大戏。 “哦,好。” 进去的时候里面一片狼藉,秦芷柔晕倒在地。 衣裳有些许散乱,但不像虞笙想象的那般。 她把她滑落至肩的衣服拉好,斟酌几许,又把她从地面拖到窗边软榻上。 身为中书令的嫡长女,秦芷柔气质端庄,举止得体,外界对她无一差评。 就连迷醉江焳的那些女子,都说,如果秦芷柔做江焳的夫人,她们心服口服。 江焳方才跟她一起被锁在茶室里。 为什么要打晕她啊。 虞笙试图还原真相,不知不觉看了秦芷柔好一会儿。 忽然,秦芷柔发出一声嘤咛,幽幽睁开了眼。 “江……”她脸色骤变,打量一圈,“怎么是你?江大人呢?” 虞笙不知发生什么,如实道:“他走了,让我过来照看你一下,你没事的话……” “来看我的笑话是吗?”秦芷柔眼底迸发出一种狠毒,咬牙切齿,“你算个什么东西?!” 虞笙眉心一蹙,疑惑地问:“你闹笑话了?” 她知道很多贵女狗眼看人低瞧不上她。 有直接贬低欺负她的,也有秦芷柔这样,不参与欺凌,也不表达态度,袖手旁观的。 方才她还说秦芷柔举止有大家风范,转眼间她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但虞笙不知道,她突如其来的恶意来自哪里? “你是跟着他来的?”秦芷柔脸色愈发难看,低头查看衣裳,竟意外的规整。 她千算万算,没想到江焳一个文臣,居然能那么精准地,一下将她打晕。 但也无碍。 江焳吸着媚香,被迫跟她共处一室,忍不住对她做什么只是时间问题。 但门被打开了! 一定是虞笙做的! 虞笙摇头,一脸莫名其妙。 “你以为我会信?”秦芷柔撑着身体,语含愤恨,“虞笙,就凭你,也想跟我争抢?” 抢什么,抢着闹笑话吗。 虞笙见她越来越不对劲,转身想走。 “死了这条心吧,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虞笙脚步微顿,回眸看她,唇抿了抿,问:“那你为什么说江焳当街抱上马车的女子是你?” 这是传言沸沸扬扬时,江灼跟她说的。 江灼说,早先没人敢传江焳的事,如今大肆宣传是人为。 联合贵女们说的那些话,她觉得受益者只有秦芷柔。 虞笙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清醒过。 她冷静地看着秦芷柔,补充:“如果我不是对手的话,编那些话做什么。” 秦芷柔神色飞快地晃过一抹心虚,很快被更浓重的嫉恨覆盖:“胡说八道什么?” 她走到虞笙面前,高高扬起巴掌。 巴掌将落,门外传来江焳的催促。 伴随着渐近的脚步声,他道:“还没好吗。” 虞笙怔然。 江焳还没走? 秦芷柔手猛然一缩,还是没来得及,被走进来的江焳捕捉到。 男人眉间一敛。 “秦芷柔。” 少女倒腾着小碎步站到他身后,清雅的花香扑面而来。 他喉结一滚,五指克制地拢了拢。 “今天的事,我会一五一十告诉你父亲。” “江大人……”秦芷柔紧咬着唇瓣,“你觉得我不配做你的夫人,那谁做?虞笙?她当得起?” 江焳眉眼间嘲讽愈加浓烈。 垂眸扫了眼那颗才到他肩膀的毛茸茸的脑袋,挑唇道:“至少你的那番话,十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未必能说出来。” 虞笙咽了咽唾沫。 十十十十把刀。 都十把刀了还有什么说不出来的。 当然保命要紧啊! 见他转身,虞笙匆匆看了眼秦芷柔,赶忙跟上。 “江焳。” 他走得很快,虞笙有些追不上,不由喊他。 “江焳……你等等我不行吗……” 少女绵软带着乞求的嗓音一声声响起,江焳情不自禁停下。 江焳:“你现在最好离我远些。” 虞笙:“为什么。” 她不开心。 她刚刚帮了他哎! 连句谢谢都没有就算了,她想问几句话也不行吗? 她嘴角往下耷拉,垮着脸,眼底写满好奇。 “秦芷柔跟你说什么了呀?” 她微微仰头望着他,眼眸潋滟明亮,几缕乌黑的发垂落在胸襟前,衬得颈侧皮肤愈加雪白,似乎散发着幽幽香气,有些…… 可口。 想到这个形容词,江焳额上青筋跳了跳,闭眼一瞬。 再睁眼时,他视线挪至别处。 “你不冷吗?” “……啊?我吗?” 她穿得很严实啊。 他说的这是哪儿跟哪儿。 虞笙想要追问,江焳似乎没了耐心,提步便走。 步子迈得很大。 “看见竹砚没有。” 虞笙点点头,想到他看不见,又嗯了一声,“在花园里,跟江姐姐……” “让他回院来找我。” 虞笙下意识想应声,又觉得不对劲。 他这命令的语气会不会太自然了点。 她是江府的客人,又不是他的丫鬟。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她不敢反驳他。 抿抿唇,虞笙礼貌地小声提醒:“这是我帮你的第二个忙了哦。” “……” 第88章 不是错觉 江焳看着她默然无语。 “去。” “不客气,那我去了。” “……” 虞笙忐忑地捏捏衣摆,快步去花园给竹砚报信。 江灼扯着竹砚问东问西。 “最近江焳有没有多跟你提起阿笙啊?” “我暗中给他们俩制造了那么多机会,你觉得有进展没有?” 竹砚眼观鼻鼻观心。 江焳很少情绪外露。 不过毕竟跟了江焳这么久,他能从细微的变化中察觉到江焳的不同。 面对江灼的问话,竹砚不肯松口透露。 “二姑娘,除了你制造的,也有我制造的啊。” “你之前答应我,见一次面,奖赏我一个月的俸禄,我现在可连根毛都没看见呢。” 江灼:“你……哎!江焳风光霁月,两袖清风,你身为他的贴身小厮,怎么半点高雅都没学到,这么俗气呢!” 竹砚不为所动:“属下学到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江灼不成器地剜他一眼,重重叹息一声。 虞笙回来的时候,撞见江灼跟竹砚在角落中拉拉扯扯。 似乎在争抢一个钱袋? “竹砚,江焳说……” 江灼手蓦地一松,立马改口:“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跟我客气什么。” 她瞥了眼虞笙,做戏做全套,“但是拿了我的钱,事可要好好办,知道了吗?” 竹砚唇角抽了抽:“是,二姑娘。” 虞笙这才插上话:“江焳说让你回院一趟,有事找你。” 竹砚离去,虞笙疑惑地问:“江姐姐,他是江焳的小厮呀,你找他办什么事。” “嗐!”江灼一拍大腿,转转眼眸,“我说怕江焳跟我藏着掖着,托他多帮我留意江焳身边出现的出色男子。” “对了,你见到江焳了吗?他没跟父亲吵起来吧?” 虞笙面色怪异,把所见所闻跟江灼讲了一遍。 当然,省去了江焳忽然凑近她的那段。 “江姐姐,你说秦芷柔到底跟他说什么了啊?” 江灼眼含轻蔑:“当然是一些不要脸,不知廉耻的话呗。” 她捏捏虞笙的脸,笑起来:“阿笙,你在江焳心里又达到了一个新高度。” 虞笙点头,一脸认同:“那是自然,能帮上他忙的人可不多。” 说完她沉默下来。 江焳也说过她不知廉耻的。 她想着,将袖子撸起一节,小臂上有一圈红红的印记。 江灼瞪着眼睛问:“这是江焳干的?” “他没用多大力,我皮肤就这样。”虞笙摇摇头表示不在意,倏尔一顿,道,“但江姐姐,我有个重大发现。” 江灼很配合地压低声音:“什么发现。” 虞笙吸了口气,比她更小声:“江焳今天,好像把话本带身上了。” “你说什么??”江灼顿时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声音拔高好几个度。 她闭上眼,飞快回忆昨日话本摆放的位置。 周围全看了过来,虞笙哎呀一声拉住她的手腕,跟她模仿江焳的动作。 “当时他这样,这样……” 虞笙问,“你说,他是不是憋不住,想跟我坦白了?” 江灼缓缓松了口气:“他确实是憋不住了。” “……” 江灼:“我的意思是说,阿笙,你太敏锐了,这么说还真有可能!” 江灼:“我有办法了,以后他再惹你,你就碰运气往他胸前掏,当场拆穿他,让他没面子!” “我……我看情况!” …… 竹砚万万没想到,江焳喊他回来的急事,居然是要沐浴。 苍天啊。 光天化日,外头宴席还没散,江焳说要沐浴! 那脸色阴沉得像要滴水,竹砚连质疑都不敢,来不及数钱袋里的钱,匆匆把钱袋收好,喊人抬水。 江焳阖眼静静靠在太师椅中等。 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锦带上的纹路,面色晦暗平静,让人窥不出心中所想。 “虞笙~虞笙~” 他撩起眼皮看向鸟架。 “江焳~我好热~” 他唇线拉直。 “江焳~我好热~” 他动了动唇,绷着脸道:“江焳也热。” 小云歪歪脑袋。 “公子,水好了。” 江焳应声来到净室,试了下水温,蹙眉不悦道:“不是跟你说凉些吗?” 竹砚委屈:“公子,已经比往日的水温低了,刚下过雪,外面天寒地冻,再凉恐怕要着了风寒,影响……影响你处理公务的。” 江焳不冷不热瞥他一眼:“罢了,你去外面守着,不要让人闯进来。” 公子的院子,只有几个月前办花宴时,虞姑娘误闯进来,别人谁敢啊。 竹砚有几分匪夷所思,忍不住嘴欠:“公子是说虞姑娘吗?” “她闯进院子,闯进寝屋,又闯进净室。公子的意思是,虞姑娘会偷看您沐浴?” 虞笙? 他说的是难以收场的秦芷柔。 江焳脱去外衫的动作停下,冷冷看着他:“怎么,你觉得不可能?” 竹砚很想说,您真的想多了。 他闭上嘴,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公子简直担心到了点子上,属下这就出去盯着。” …… 江焳泡了个很长的澡。 出来时水已经很凉了。 守在院子里的竹砚也很凉。 竹砚:“公子,宴会已经散了。” 想到茶室中发生的,江焳淡声问:“全走光了?” “回公子,虞姑娘还没走。方才二姑娘来过,说虞姑娘今天救你于水火,立了大功,问你准备怎么答谢呢。” 救他于水火。 “确实。”江焳轻嗤了声,而后想起这水火的来源,眯了下眼,“父亲可在府里?” 竹砚摇头,“如今只剩下虞姑娘,二姑娘,跟夫人一同在前院,夫人还说让你去找她呢。” …… 前院正厅。 “要我说,江焳今天一定是中什么春药了。” 江灼翘腿嗑着瓜子。 “要不以他的做派,秦芷柔怎么可能觉得,把自己跟他一起关起来就会发生什么。” 虞笙缓慢发出一声疑惑的“啊?”。 然后反应过来。 她就说她今天在他眼睛里看见吃人的大色魔了! 真的不是错觉!! 第89章 不许追究 “江姐姐,你刚刚跟我不是这么说的啊。” 江灼拍拍她的手,安抚:“跟你说你听不懂。” 虞笙:“……” 怎么听不懂,她又不是傻子。 江灼跟江夫人旁若无人地就此事交谈起来。 虞笙抿着唇,不自觉抚了下耳后的皮肤。 江焳中春药。 然后揽着她的腰,克制地,吸了她一口? 半晌,她万分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救命。 她居然在江焳中春药的情况下,问他需不需要她帮忙? 好吧,她是傻子! 要不是她溜得快,等江焳药效彻底发作,她是不是已经被吃干抹净,连渣都不剩了? 屋外响起脚步声。 “夫人,公子来了。” 江焳紧跟着踏进来,低首:“母亲。” 他深深看了虞笙一眼。 眼中那种说不清的热度已经散去,恢复一片清明冷然。 四目相对时,虞笙不受控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眼底写满防备。 “你没事就好。”江夫人叹息一声,“我听说是阿笙把门打开的,否则你真着了秦家女儿的道了。” 江焳自然地又看向虞笙。 在他的注视下,少女脸上的表情逐渐僵硬,慢慢染上一层薄粉。 虞笙等了半天没听到他说谢谢,憋了憋道: “也是恰巧啦,江焳先前也帮过我很多次,我还一直挺过意不去的。” 江焳挪开眼:“她确实来得很及时。” 虽然即便她不来,他也有很多办法出去。 虞笙脊背直了直。 以前,因为江焳薄情寡义的做派,显得他帮她的情分格外的重。 跟他面对面时,她心里总有种亏欠的感觉,说不上的气势虚。 然他又神通广大,她都找不到机会把这份情还回去,只好送谢礼。 今日的事让她格外有成就感。 “不客气,应该的。” 虞笙一边说,一边悄悄地观察他。 帮秦芷柔整理衣服的时候,她看见她满脸的汗。 后来说话时,秦芷柔也满脸媚态,语调婉转,应该也中了春药。 可这东西怎么解呢。 总不可能抱着一个异性,吸一口就行了吧。 江焳站在不远处,将虞笙语气中的假谦虚听得一清二楚。 她哪是在谦虚,明明沾沾自喜极了。 思及自己在茶室外对她做的,江焳拢了拢掌心。 想对她说什么,又顾及一旁的江夫人和江灼,咽回腹中。 他阖下长眸:“我还有公务要处理,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虞笙还在暗自琢磨,胳膊忽被拉了一下。 “阿笙,时候也不早了,你该回府了。” 怎么突然赶人…… 虞笙愣了下,望向江焳似乎顿了顿的脚步。 再回神,她已经被架着胳膊站起来。 “嗯……”虞笙只好跟江灼和江夫人告别,“那我先走啦,江姐姐,明日见。” 江灼连忙摆手催促。 出正厅时,江焳还没走也。 望着他的背影,虞笙有些不甘心。 她救他一次是什么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她虽然说了不客气,他难道就不能说句谢谢? 又不会掉颗牙。 虞笙闷闷往前走,想着想着渐渐直起脊背,再反应过来时,已开口叫住了他。 “江焳。” 一不做二不休,虞笙索性走到了他面前,微微仰头颇有气势地盯住他。 江焳并未开口,面上也看不出喜怒。 质问的话到了嘴边,看着他无波无澜疏冷的眸子,虞笙忽然心生好奇。 她犹豫着问:“江焳,你刚刚,是真的中春药了吗?” “……” 江焳有片刻的凝噎,掀起眼皮看她。 少女澄澈的杏眸中满是好奇的打探,与未经人事的单纯。 香味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鼻尖。 像是一种勾引。 虞笙看见他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然后他向她耳朵的方向瞥了一眼。 棱角分明的薄唇轻启。 “方才的事,你就当做没发生过。” 虞笙眨巴着眼睛。 他说的好像是……他那时勾着她的腰凑近她的事。 脸上漫上窘迫的热意,她不自然地别开脸。 那个举动就在她说帮他之后。 虽然没有更过分的,可以算得上轻薄她的动作。 但她还是觉得自己被占了便宜。 她揪着衣角,有几分委屈地开口:“可是,已经发生了啊……” “……” 她嘴角不断往下耷拉。 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似的。 江焳知道她在委屈什么。 她的手在他胸前摸来摸去的时候他都没哭。 眼看她眼圈越来越红,江焳敛起了眉。 虞笙动了动手腕,弱弱地问:“而且你那时候,是不是想让我……摸摸摸你……” 江焳脸色愈发难看。 但他又确实做了那样的事,无言反驳。 他尝试解释:“秦芷柔在茶室中燃了媚香。” 虞笙:“你是想说,事出有因。” 江焳眉心敛得更紧:“不然呢?” 居然还理直气壮的。 虞笙嘀咕:“凶什么凶……” 江焳:“说什么?” 虞笙:“没听清算了。” 她不重复,心中反复琢磨着事出有因几个字,倏尔察觉一丝怪异。 抬头端详着他,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江焳道,“过了今天,我不想再听到跟这件事有关的话。” 哦。 于是虞笙大胆发言。 “事出有因,你……是不是对秦芷柔也那样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大抵是对他们的关系实在好奇吧,她想。 而且太可疑了,秦芷柔衣衫散乱成那样。 若说这个大色魔真的做了什么,她觉得完全有可能。 说不定就是他兽性大发了。 虞笙想着,越发盯紧了男人俊美的脸,不放过上面一丝一毫的变化。 只见江焳面色似乎更沉了些,目光中有两把利剑般,直直射向了她。 “你这样看着我,是……有?” 虞笙缩了下肩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我答应你,不告诉别人还不行吗。” 在她一句句追问下,江焳逐渐开始烦躁。 他企图在她脸上找到除了好奇以外的表情。 但什么都没有。 江焳更心烦了。 “没有。”他说。 如果说中媚香时,他像要吃人。 那虞笙觉得,此刻的他看起来要杀人了。 她不敢再问,忙点了几下脑袋。 “我答应你,以后不提。” 虞笙顿了顿,补充,“但有个前提……” “如果有一天我也不慎中了这种东西,对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你也跟我一样,不许追究。” 第90章 你知道那个话本? 虞笙没中过春药,目前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中春药的机会。 但是,这样才公平啊。 …… 江焳很难不觉得这是一个阴谋。 如果他答应不追究,岂不是代表她做什么都行。 她本来就觊觎他的身体,怕要借机发挥。 故意给自己下药也不是没可能。 空气一时静默下来。 虞笙等他的答复,时间一点点过去,她愈发不满意起来。 虞笙抿唇:“我的要求很过分吗?” 江焳:“很过分。” 虞笙:“……” 虞笙:“那我可就追究了!” 怎么追究。 跟虞承怀告状,说江焳抱了她,请他弹劾江焳,让陛下严惩他? 天方夜谭。 江焳面不改色:“我允许你现在对我做同样的事,但你所说的,不可能。” 虞笙飞快垂眼一看,脸“腾”地红了。 “江焳,你不要脸!” 她总不能也拉着江焳的手,往她的…… 正过来反过来,占便宜的都是他! 江焳唇线绷直。 他原本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无论有意无意,他们都有过拥抱的经历,甚至她主动亲过他。 但是看着少女红得几乎能滴下血的耳朵,他沉默了。 “想到哪里去了。” 她那时候攥着拳头,又没碰到他。 再说,碰到也是他被摸。还要算他占便宜不成。 “你还敢说?”虞笙双手环胸往后退了一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 罢了。 反正她说了,不会再提。 江焳不欲跟她纠缠,看她一眼,提步离去。 男人背影中透着一股坦荡,虞笙越想越羞愤。 对他做同样的事? 想得真美。 他现在都不知道遮掩了吗? ……是什么让他变成现在这样的。 “阿笙,你还没走?” 江灼推门出来,看见虞笙环胸的动作,眼底略带兴奋。 她朝周围看了看,“江焳已经走了?” 虞笙回过神,幽怨地看着她。 “江姐姐,我是不是太好欺负了?” “你确实是个软柿子。”江灼笑着捏捏她的脸蛋,“所以你得找个厉害的人保护你。” 虞笙脸由红转白。 完蛋。 她是软柿子的事,江焳一定发现了。 才越来越放肆。 “有事跟我说,我替你出头。” 回忆江灼在江焳面前的做派,虞笙觉得她不能替自己做主。 她摇头,江灼道,“别想那么多,快回去吧,明天记得多穿点。” 聂霖邀请江灼和几个公子小姐明日去长阳江冰嬉。 虞笙怕冷,但江灼说选亲这样的大事,想让她帮忙参谋一二。 正好那个汤梁也在。 …… 回府的路上,虞笙不可控制地回想今日发生的事。 男人饱含热度的漆眸紧盯着她,似乎带着某种渴求。 很难想象那种目光会在江焳眼中出现。 好新奇。 如果要吃的不是她就好了。 虞笙甩甩脑袋。 不对劲,她得加强防备。得在江焳面前硬气些。 就算他是一人之下的丞相,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当官。 是他自己的小心思见不得人,反抗一下,他不至于小心眼到去为难虞承怀吧。 为了让自己下次见到他不打怵,虞笙开始在脑海中预言将来可能发生的场景。 左右思量,她回府后翻出一本空册子。 不就是创作吗?谁不会? 江焳幻想如何吃掉她,她合该幻想一下怎么戳穿他,反抗他。 提笔蘸墨。 每想出一个回怼的点子,虞笙就狠狠点头,眼神越写越坚毅。 把可能发生的情景和应对方式都假设一遍,她心里舒服不少。 沐浴后已是深夜。 虞笙心满意足上榻,合上眼睛。 兴许白天发生的事太有冲击力,夜里,她毫无防备地梦见了江焳。 …… 如白天发生的一样,梦里,男人力道轻,却不容抗拒地握着她的手腕。 把她的手往他胸膛上带。 跟其他的文臣不一样,他偷偷习武,一身玄衣罩在身上,瞧着单薄,摸上去却一片紧实坚硬。 虞笙吓得使劲往回缩,但这次他没那么好糊弄。 硬是让她将他摸了个遍。 低沉悦耳的嗓音,带着诱哄的意味,在她耳畔响起。 “你不是一直想的吗?” “用名册把我骗去殷府花房,偷偷摸我。” “怎么这会儿又不愿意了。” “做你想做的啊……” 他的眼睛似乎有个巨大的漩涡,虞笙望了一眼就泥足深陷,意志开始动摇。 她开始想自己的小册子。 一边被迫摸他,一边说:“我那是摸你吗?我我我在找什么,难道你不知道?” “你知道那个话本?” 江焳弯了下唇,丝毫没有被戳穿的羞赧。 “你终于承认了!” 她趁机抽出手,退了好几步。 “之前倒打一耙说我不知廉耻,江焳,你才是真的小人!” “知道了也好。” 江焳浑不在意地颔了下首,慢慢逼近她,语气不明。 “正好我也装累了。” “什么?!” 江焳没说话,用行动回答了她。 腰被紧紧箍住,下一瞬她整个人双脚离地,被打横抱了起来。 一颗心要跳出嗓子眼。 “江焳,你要干什么!” 江焳抱着她,一脚踢开了寝屋的门,将她扔在榻上,滚烫的身躯紧跟着压了上来。 “你应该早有心理准备了。” “我们直接开始吧。” !!! …… 梦境骤然坍塌,虞笙猛然睁开眼。 周围暗得没有一丝光线。 她心脏狂跳,撩开床帐,看见窗上映照细微月光。 还是深夜。 虞笙倒了一整杯水压惊,然后走到桌边抽出刚写了几页的手册。 不行。 这跟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虽然是梦,但她觉得,江焳做那样的事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死猪不怕开水烫。 被噩梦吓醒,虞笙毫无困意。 看了眼时辰,果断燃起烛灯,翻开手册修改。 这回直到天蒙蒙亮,也没能改到满意,倒是她挺不住,开始打瞌睡。 天亮还要去长阳江,趁着困劲,虞笙忙吹了灯,上榻小憩一会儿。 鸢尾叫醒她的时候,她眼下挂着两团黑眼圈。 鸢尾吓了一跳:“姑娘这是没睡好?要不然派人去江府说一声,今日不去了?” 虞笙浑身没劲,每步都仿佛踩在棉花上。 但怎么能不去呢。 江灼的婚事是大事啊,而且她答应了的。 她咬牙:“去。” 第91章 参谋 穿上厚厚的袄裙和大氅,虞笙乘车来到长阳江。 江面已经完全冻住了,在暖阳照射下像块琉璃。 江灼紧跟在她后面到,看见她时低呼一声。 “阿笙,你怎么看着没精打采的!” 虞笙心道还不是因为你哥吗。 江灼跟江焳是亲兄妹,即便一个像父亲多,一个像母亲多,也还是有几分相似。 她目光幽怨地看着江灼。 “我做噩梦了。” 江灼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嗯…江焳那好像有很多种类的安神香,应该挺好用的,改日我问他要点给你送去?” 虞笙点头,裹了裹身上的大氅。 “江姑娘,虞姑娘。”聂霖走到她们面前,笑容和善。 “听说虞姑娘体弱,若不便穿冰鞋滑行,也可以坐冰橇游玩。” 顺着他目光看去,旁边准备了许多精巧的冰鞋和冰橇。 虞笙身体调养好后,不是没冰嬉过。 但今日确实疲得滑不动,指了指冰橇,道:“聂公子有心了。” 她推了推江灼,挤挤眼睛:“江姐姐,你去吧,深入接触接触。” 众人在冰面嬉戏追逐,她坐着个笨拙的冰橇在他们之间反倒碍事。 虞笙跟拉冰橇的仆人指了指不远处的方向:“我们去那边吧。” 刚玩了一会儿,就觉得冷风吹得脸疼。 抱着温热的手炉叫停:“我自己坐一会儿吧。” 她逆着光眯眼朝江灼那边看。 几个公子身姿矫健,其中聂霖滑行速度很快,甚至能做出在冰面旋转跳跃的花样,最为惹眼。 江灼是爱玩又不服输的性子,见他这般威风,忙让他教。 虞笙能清楚从他们的动作中感受到氛围的融洽。 但她怎么都无法从二人的相处间看出什么男女之情。 她没喜欢过哪个男子,但从小参加过很多宴会,见过别的姑娘谈起心上人的样子。 或憧憬或娇羞,都离不开一个词——脸红心跳。 虞笙仔细打量着江灼。 脸是有点红,似乎是天太冷了,冻的? 她忽而一怔,脑海中无端响起男人清冷的音色——“你脸怎么又红了。” …… 不对。 把“脸红心跳”作为衡量一个女子是否动心的标准,也不全然准确。 脸红心跳可能不是害羞。 是生气。 是愤怒。 “怎么又想起他了!” 虞笙气得拍了下额头,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朝那堆男子中看去。 “虞姐姐这是同谁置气呢。”一个穿着桃粉色小袄,扎着俏皮的双螺髻的姑娘,拉了个冰橇过来。 她道,“我叫汤贞,汤梁是我哥哥。” 虞笙微微讶异,然后友好地朝她笑笑。 汤贞十分自然地坐在了她旁边:“你是京中第一才女,我哥哥还求娶过你,所以我认识你。” “看你在这挺孤单的,就过来陪陪你。” 汤贞晃荡着脚上的冰鞋,虞笙看着她的小动作,唇边牵起笑意,道了声谢谢。 初次见面,没什么共同话题。 她抿抿唇,从共同认识的人展开:“我听说你哥哥前不久刚升了官,恭喜。” 汤贞满不在乎道:“外面人都说他前途无量,我却觉得他无趣得很,当初我就说你不可能看得上他,他还不信。” 虞笙起身理了理冰橇上歪了的软垫。 “别这么说,你哥挺好的,是……” 汤贞凑过来,葡萄眼盯着她,将她打断:“那是为什么?虞姐姐有喜欢的人了?是谁呀?是谁有这么大的福气?” 虞笙:“没……” 汤贞兴奋道:“虞姐姐能看上的人,让我猜猜……不会是小江大人吧?” “咳!咳咳咳……” 虞笙从没想过,会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汤贞虽说得不对,却也说对了一半,只是说反了而已。 不是她看上了江焳,是江焳看上了她。 在汤贞担忧又好奇的眼神下,她越来越心虚,咳得憋红了脸,好半晌才平复下来。 “虞姐姐这么大的反应,难不成是我说对了?” 虞笙连连摇头。 “不……咳咳,我是想说,你哥哥他挺好的,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没有选择的机会,跟别人没有关系。” 又补充,“而且我不喜欢江焳。” 汤贞将信将疑,片刻想起什么似的,点点头:“我就说不太可能嘛,毕竟我前一阵还听人说,他在背后说你坏话。” 虞笙微微一怔:“他,说我坏话?” 怎么可能。 “对啊……” “贞儿。”汤梁走过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虞姑娘。” 虞笙拉回思绪,起身见礼。 他们打过照面,这样近距离接触还是头一回。 汤梁身姿笔直,浩然之气由内向外散发,整个人看起来端方平和。 光看外表,很难想象他会有急躁的一面。 “虞姑娘不想试试滑冰吗?很有意思的。” 虞笙朝不远处聚集着的众人望了一眼,捏捏衣角。 汤梁看出她的局促,笑笑:“我可以教你。” 不知他们要玩到什么时候,虞笙也不想一直在旁边坐着。 但比起汤梁,汤贞是更好的选择。 她开口正要婉拒汤梁,一旁的汤贞吐吐舌头,转身滑远了。 “……” 虞笙憋住,只好道:“那先谢谢汤公子了。” 她去一旁换好了合适的冰鞋,试探着向前滑动。 “我二哥带我滑过冰,但是是好多年前了。” 虞笙念叨着说,“那时候我身体不好,回府便染上了风寒,他就再没带我来过。” 汤梁伸出小臂让她扶着。 “别害怕,先找平衡。” 虞笙有基础,观察大家滑冰的动作,很快就能滑出几步。 不适应跟汤梁的接触,没一会儿松开扶着他的手。 然后路过一片不太平整的冰面,整个人趔趄了下。 “诶……” 汤梁快速上前一扶:“你松开我干什么?” 他语气不似方才平和,拧着眉,显然不高兴了。 虞笙身子一僵,不知所措地停下来。 这就是江焳说的性子急躁吗…… 这也太急躁了吧。 汤梁也意识到态度不好,放轻语气:“别着急,慢慢来。” 虞笙神色复杂,没应声,往江灼的方向望。 就在这时,江边传来一道爽朗的男声。 “聂霖,有这样好玩的事你怎么不叫本王?” 是宁王。 旁边,江焳跟他并肩而立。 虞笙蹙了下眉。 宁王有意要纳江灼为侧妃,总不能是江焳把宁王引来的。 他跟宁王来这,应该是监督宁王不接近江灼? …… 虞笙带着探究看去。 隔着不近的距离,视线相撞,她下意识松开了汤梁的小臂。 汤梁:“虞姑娘?” 虞笙后知后觉也是一怔。 宁王来了,众人合该一起去行礼拜见。 此处距离江边还有一段距离,她靠自己滑不过去…… 汤梁的小臂又递了过来。 虞笙默默搭上,借力往前滑。 汤梁刚才变脸,应当是收敛过的反应。 内里说不定更加急躁…… 不熟悉就是不好,需要维持表面的平和和体面。 如果是江焳凶她,她还能反驳几句。 这样想着,虞笙瘪起了嘴。 到达江边,聂霖去跟宁王寒暄解释,江灼才过来找她。 “阿笙,汤梁人怎么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虞笙总觉得她的声音有点异于往常的大。 好在其余人并没听见。 刚松了一口气,身后响起男人清冷的嗓音。 “江灼,你是这样让人帮你参谋的?” 第92章 讨厌他? “那怎么了?” 江灼浑不在意。 “时间紧迫,你一起挑出来那么多人,我总不好同时跟他们接触吧。” 她说着碰了碰虞笙的胳膊,追问,“汤梁到底怎么样?” 虞笙先看了江焳一眼,抿抿唇:“还可以?” “人是挺好的,但如传言所说,确实没什么耐心。” 江灼的性子和汤梁在一起,说不定会打起来,光想想就鸡飞狗跳。 她思忖一番,先挑优点说, “不过他看起来不像偷偷练武的样子,应该不是你的对手。” “那就好,一会儿我去会会汤梁,看能不能打过他。”江灼故意口误,“总不能让你嫁过去受……不,我是说不能让我受欺负。” 整个过程毫无表演痕迹。 江焳冷峻的面庞神色莫辨:“江灼。” “怎么了?” 江焳不语,目光挪向虞笙。 才刚看过去,就见她微不可见地往后挪了挪,磨蹭着躲到江灼身后。 冻得发红的脸颊又红了不少。 颊边鼓鼓的,似乎很……愤怒? 江焳眯了下眼:“怎么,我坏了你的好事?” 虞笙满脑子都是昨晚罪恶至极的梦。 说什么,正好他也装累了? 还撕破脸皮对她那样那样…… 她越想越羞愤,见江焳嘴巴动了动,好像在跟她说话,下意识开口回复。 “江焳,你可一定要装下去啊。” 气氛倏然一静。 江焳:“什么?” 虞笙尴尬地僵在原地,耳边慢半拍传来他刚才的问话。 她眨着眼睛,不解地问:“什么好事?” 宁王忽然来长阳江,江焳心情本就烦躁。 看见虞笙跟他给江灼挑选的夫婿走得那么近就更烦。 她还倒打一耙说些奇怪的话。 模样说傻不傻,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 江焳耐着性子提醒:“汤梁人品如何,不用你来考察。” “把相处的机会给江灼,不要越俎代庖。” 虞笙不赞同他的说法。 明明是江灼对汤梁没意思,主动说让她跟汤梁接触一下试试的。 而且她没主动接近,是汤梁自己过来搭话。 算了,随便他说什么。 她不想搭理他,也没必要解释。 她敷衍地点了下头,裹紧身上的棉氅,转头对江灼道: “江姐姐,那我去聂公子那边了。” 虞笙忘了脚上穿的是冰鞋,迈步的瞬间,她身体失衡,杏眼睁得老大,整个人不受控地向前滑去。 江焳一伸长臂将她捞了回来。 这是下意识的行为,将人扶稳他就要松手。 然不等他松开,或者说,虞笙还没有站稳,他就手中一空。 虞笙被烫了般,迅速缩手推开了他,挣扎几下,硬是靠自己稳住身形。 四目相对,两脸怪异。 在男人意味不明的冗长注视下,虞笙憋出两个字:“谢谢。” 但江焳不太满意。 他一没触碰什么隐私部位,二免了她摔倒太狼狈。 不等站稳就推开他。 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江焳:“你那是什么眼神?” 语气饱含质问,虞笙轻易就听出他的不悦。但她不可能将真实想法告诉他。 她没忘自己刚总结出来的,要防备江焳,同时还要硬气。告诉他她不是软柿子。 既然硬气,他的问话就不是非答不可。 她看着江焳,没听见般兀自点头重复:“谢谢你。” 然后转身,艰难地往人多的地方滑去。 江焳默不作声。 诚然,虞笙是满京城,唯一一个不把他放在眼里,还毫不掩饰的人。 “啧啧啧啧啧……” 江灼连连摇头,见江焳面无表情看来,她咳了一声,颇为同情道,“阿笙看起来越来越讨厌你了。” 江焳:“是吗。” 江灼:“你没看出来?” 江灼:“你碰她一下她都难受哎!” 江灼:“我看刚才汤梁扶着她教她滑冰的时候,她也没这样啊。” 江焳不语。 因为他也看见了。 但,讨厌他? 虞笙不是很喜欢他吗。 还是说,她方才跟汤梁相处得很好,怕汤梁看见他们有肢体接触。 江灼表面看着虞笙的身影,心中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旁边响起一声阴沉的冷哼。 江灼狂喜,不动声色地问:“你怎么了?” 江焳神色一顿。 远处,宁王换好冰鞋,热情地招呼他们:“江相,江姑娘,你们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玩啊。” 江焳阖了下眸。 虞笙怎么想根本不重要。 重点是,宁王想娶江灼为侧妃,他不能让宁王在这里多停留。 江灼朝宁王颔首,问他:“你要滑冰吗?” 自然不。 他嘱咐:“尽量避着宁王。”转身上了岸上的马车。 竹砚坐在车辕上,见江焳上车看书,有点不理解。 “公子既不跟他们一起玩,又已经提醒了二姑娘,何不直接离开?” “我走了,你来守着宁王?” 竹砚沉默半天,问:“属下愚钝,想知道隔着这么远,公子是如何起到监督作用的?” 宁王跟江焳表达立江灼为侧妃的想法时,他就跟在江焳身后。 当时江焳不留余地地拒绝了。 照竹砚看来,江焳今日来长阳江根本多此一举。 因为宁王再怎么想立侧妃,也不会越过江焳的意思胡作非为。 江焳瞥他一眼,推开车窗,敞开视野。 这个角度,他能清楚看见众人嬉戏的身影。 谁与谁走得近,谁跟谁笑得欢,一览无余。 得不到回复,竹砚不再说话,顺着他的视线朝冰面看了一会儿。 倏然,车窗“啪”的一声合上。 “……” “去叫江灼,让她回府。” 滑冰对虞笙来说可谓久违。 汤贞在旁引导她,教她花样,夸她聪慧。 被众人带着,虞笙不一会儿就找到了感觉,玩得全然不知疲累。 忽听不远处一声呼唤:“二姑娘!” 虞笙放慢速度看去,见是竹砚,转头搜寻江灼的身影。 分神之际,后背被一股大力猛地一撞。 虞笙毫无防备,跟撞来的聂霖一齐摔到了地上。 冰面冷硬坚实。 聂霖反应迅速,率先爬起来:“我在给宁王殿下展示花样,我明明见你朝前滑的,没想到撞到了你” 他过来扶她:“姑娘可有大碍?” 虞笙疼得眼眶里直泪花,摇摇头说:“不怪你,是我不该突然停下。” “阿笙!”江灼快步赶过来,不由分说瞪了聂霖一眼。 “衣裳都摔脏了。”江灼边帮她清理,又瞪了眼小跑过来的竹砚,“你最好有要紧事。” 竹砚也委屈:“是公子让你回府。” …… 很快,江焳就看见江灼回到岸上。 意料之中,她的好姐妹虞笙跟她一起回来。 只是她眼眸湿润,嘴角往下耷拉着,一脸的不高兴。 江焳敛眉:“你怎么了?” 虞笙抬眸,近乎幽怨地看着他。 要说摔倒这事她跟聂霖各占一半责任。 那她的这一半里,江焳肯定又占了一大半。 “你让江姐姐回府,最最最好有要紧事。” 江焳看了她片刻,唇角一个极淡的弧度转瞬即逝。 “说这么有气势的话,也磕巴吗。” 第93章 很讨厌你 “说这么有气势的话,也磕巴吗。” 虞笙说不出话,憋着一口气暗自下决心,回去后苦练口条。 可一细想,只要面对的不是江焳,她说话明明很利索。 空气凝固了一般,过了许久,她道:“那怎么了。” 江焳视线从她憋得通红的脸颊上挪开。 对江灼道:“你与宁王不便有多余的接触,免得他算计你,横生事端。” 江灼心不在焉地点头:“阿笙,你要是没玩够,改日我单独陪你来,不会有这么多不长眼的闲杂人等。” 江焳面色微滞,将虞笙重新打量了遍,目光最终停在她手肘的衣料处。 沾染了灰白的泥雪。 他明白过来。 “你摔倒了?” 想起刚才在他面前差点摔了的窘境,虞笙抿紧唇。 江焳不会觉得她很笨吧。 而且又笨又贪玩。 胳膊隐隐传来痛意,虞笙越想越生气,遂不遮不掩地指责:“都怪你。” 江焳侧目睨向竹砚。 竹砚凝滞一瞬,很快反应过来。 “呃,都是属下疏忽,一不小心惊扰了姑娘,属下给姑娘赔……” 虞笙想都没想:“不怪你。” 话落,气氛宛如江面,越发冻住。 江焳眉间缓慢敛起。 在他开口之前,虞笙拉住江灼的袖子:“江姐姐,我们走吧。” 说罢率先转身,快步上了马车。 那模样看起来不想跟他多说一句话。 江灼凉飕飕道:“啧啧,你看吧,我就说她很讨厌你。” 江焳神色莫辨,阖上眸,许久掀眼,终于恢复几分清明。 打开车门,动作顿了顿,道:“我说的话你可记住了?” 江灼连连点头。 江焳见状便知她在敷衍,放重语气:“我精挑细选这几人出来,不是要为她人做嫁衣。” 江灼恍然大悟。 “放心吧。想让她穿嫁衣,你还得多努力。” “……” 冻了大半日,离开长阳江,她们没有立刻回府。 而是去茶坊吃茶暖身。 脱下大氅,虞笙不停揉着胳膊。 “摔得重不重,伤到骨头没有?” 虞笙摇头,叹息:“不至于,但淤青是少不了了。” 江灼知她细皮嫩肉,闻言道:“这个聂霖咋咋呼呼的,冒失起来让人讨厌。” “是我忽然停下来,不全怪他。” 怕因为这个插曲影响江灼的判断,虞笙试探, “我看你们刚刚相处得还挺和谐的。” 江灼直摆手否认。 “算了吧,我觉得不合适,他好幼稚。” “有吗……” 虞笙咂咂嘴。 江灼比她大一岁,平常有拿不定主意的事她会问江灼的意见。 但要说江灼比她成熟多少……好像也没有。 聂霖比她们还大几岁呢。 虞笙沉默下来琢磨着,脑海中浮现男人清冷的眉眼,恍然。 江焳那张脸八风不动,江灼看了这么多年,心中对成熟和沉稳的定义,或许自有一套标准。 有江焳这种极端的例子作为参照,别说聂霖,就是满京城的才俊翘楚,都很难不幼稚。 虞笙委婉地提醒。 谁知江灼不解,反而奇怪地看着她。 “跟江焳有什么关系?” “聂霖满脑子玩,就是很幼稚啊,而且面对宁王,那谦卑的态度你是没看见。” 江灼边啧边摇头,语气满是不赞成。 虞笙不再追问,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江灼把殷谨白加在名单上时,说他样貌不错,会考虑强攻,不知性情方面可曾考虑过。 “……江姐姐,你觉得殷谨白幼稚吗?” 江灼放下茶盏认真思索。 “他是江焳为数不多称得上好友的男子,任指挥使一职,看着咋呼,真遇上事并不含糊。” 江灼顿了顿道,“聂霖,连接触正事的机会都没有。怎么说呢,感觉缺了些男子气概。” 殷谨白模样好,行事潇洒风流,勾着京中不少女眷的眼睛。 身为武将,男子气概自是不缺。 这样一想,江焳会武的事幸好没传出去。 要是有机会看到他一身劲装舞刀弄剑的模样,本就痴迷于他的女子势必更加狂热。 虞笙不受控制地想到了江焳。 不等察觉怪异之处,她想起汤贞方才的话。 “江姐姐,江焳现在还会说我的坏话吗?” 江灼注意力瞬间被吸引。 “阿笙,你怎么会这么想?” “早先他看上去对我意见很大,就算是喜欢我故意那般表现,曾阻止你我来往的事是实打实的。” 这也是虞笙把汤贞的话听进心里的原因。 江焳一度就差当面说她不知廉耻了,若背后说她什么,不是全然没可能。 虞笙难得聪明,眨着眼追问,“阻止我们来往,对他有什么好处?” 难道不是来往越多,他接触她的机会才更多吗? 江灼欣慰地看着她,从善如流:“他心思弯弯绕绕,我们想一层,他已经想八十层了,说不定怕心意被你察觉,不敢跟你接触呢。” 很难想象,世界上会有江焳不敢做的事。 见她神色复杂一言难尽,江灼“嗐”了声。 “江焳根本不是那种会背后嚼舌根的人,他有不满,会当场从动作或语言就表达出来。” 江灼提起茶壶将茶盏斟满,朝虞笙推过去。 “阿笙,其实我们根本不用在意男人怎么想。” “聂霖为了讨好我,开口十句话有八句是假的,我若把这些假话放心上,翻来覆去从中推断他的想法,就是想破天去,得到的结果也是假的。” “岂不是自寻烦恼?” 虞笙听明白江灼是劝她专注自身,别理江焳。 但…… 她抬头看去,江灼神色与往常一般悠然自在,又有几分说不出的怪异。 以前她提江焳的时候,江灼可不是这样说。 虞笙只当她是今日受聂霖影响,忽然有的新感悟。 很快将这种怪异抛之脑后,问:“聂霖骗你?” “大抵是希望我对他印象好些,便跟我吹嘘夸大了些,人之常情。” 见她不在意,虞笙点点头。 江灼和聂霖没戏,聂霖究竟如何也不那么重要了。 二人小坐一会儿,各自回府。 一回虞府,虞笙被门房告知,府里来了客人。 来了大抵也不是找她的,虞笙没放在心上,先回院处理手肘的淤伤。 不多时,虞正羽竟然带人追了过来。 虞笙好奇地披上棉氅出屋,见虞正羽身后跟着一女子。 “笙儿,这是孙二姑娘。” 虞笙看着那张温婉的脸庞,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孙秋月。 怎么被二哥给带回府了。 第94章 欠我一个人情 二人颔首见礼。 孙秋月和善地对虞笙笑笑,动作有着不易觉察的拘谨。 虞笙道:“姑娘不必紧张,我们从前见过。” 孙秋月唇边挽着笑,闻言微露好奇。 京城高门贵女不计其数。 圈子不同,即便年纪相仿,很多人不曾正面交流过。 但其中总有让人印象深刻的,比如以才女著称的虞笙。 更别说虞承怀刚升了官,她成了尚书之女。 相比之下,孙秋月家世和才学都平平无奇。 “虞姑娘知晓我?” 虞笙笑着点头,不着痕迹地将人打量一番,目光转回虞正羽脸上。 想必这就是门房所说的客人。 委实出乎意料。 “二哥这是……” 虞正羽抓了抓脸,干咳几声:“秋月说想要精进棋艺,我记着你这有几本难寻的棋谱,便来问你借。” 虞笙还是眨巴着眼睛,没说话。 虞正羽出面借,只要张口,她不可能拒绝。 将孙秋月邀来府上便显得多此一举。 “……秋月?” 虞笙感受着二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这种氛围,不就是她尝试在聂霖和江灼之间找的氛围? 她意味深长点头,当即眼神示意鸢尾去找。 嘴上道:“只是那几本棋谱不知道被放到哪去了,找起来恐要费些时候。” “恰好厨房方才送来了芙蓉酥,不如秋月姐姐跟我进屋等?” 孙秋月犹豫着跟虞正羽对视一眼,后者正要拒绝,虞笙抢先搬出江灼的名言。 笑眯眯说:“来都来了。” 见虞正羽还欲再言,虞笙挽着孙秋月的胳膊就往里走。 直接把人引到屋中,倒了热茶递去。 孙秋月道:“多谢虞姑娘。” “你比我大不了多少,还跟二哥相熟,不必客气,叫我笙儿便好。” 孙秋月从善如流:“多谢笙儿。” ……居然不否认! 虞正羽平日在军营厮混,不会无缘无故跟一个姑娘走得近。 蹊跷。 虞笙诧异,整理表情。 “实不相瞒,我从别处听说过你的事。” “殷二公子中意的孙姑娘,是你吧?” “你……”孙秋月面上浮现几分错愕:“笙儿姑娘跟殷谨白认识?” 虞笙轻抿着唇,没有答话。 良久听孙秋月道:“原来你请我进来是这个意思。” “秋月姐姐莫要见怪,事关我二哥,我自要问清楚。” 若除了虞正羽,孙秋月还跟别人不清不楚,作为妹妹,虞笙有必要提醒他一下。 孙秋月面色如常,没有怪罪的意思。 “笙儿姑娘放心。”她温和地解释,“该说的话我早已跟殷谨白说清楚,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越矩的行为。” 虞笙又是诧异。 平心而论,殷谨白无论外形还是家世都优越,官至三品,条件在京城数一数二的好。 居然被拒绝得这么彻底? “姑娘要的棋谱。” 鸢尾找到棋谱返回,孙秋月道谢离开。 待人走了,虞笙慢慢地蹙起眉心。 说不怀疑是假的,孙秋月方才都那么说了,她追着问总归不礼貌。 ……可究竟为什么啊? 鸢尾端着药罐走近:“姑娘今日出门摔了何处?涂些药,好得快些。” 思绪被打断,虞笙撩起袖子,把淤青的位置露出来。 想知道也不难,她跟殷谨白说得上话,实在不行问问当事人就好了。 几日后,虞笙借江灼的关系,把殷谨白请出来喝茶。 虞笙觉得自己已经问得足够委婉,可他还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拍桌而起。 “虞笙,你什么意思!” 砰的一声,虞笙猝不及防被吓了个激灵。 江灼也吓了一跳,当即怒声道:“殷谨白,你那么大反应干什么?” 殷谨白深呼吸,抱起双臂,臭着脸冷哼。 “这就是你们找我的真实目的?有你们这样往人痛处戳的吗?” 确实像被不留情面地拒绝了。 虞笙默默抿了口茶水,跟江灼对视一眼。 反应这么激烈,难再问出什么。 她清清嗓子想往回圆,对面,殷谨白端起茶盏猛地干了一口,拿起一旁的佩剑,出了雅间。 虞笙:“……” 虞笙:“江姐姐,我们是不是太冒昧了。” 江灼不以为意:“我们事先也不知道他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啊。” 虞笙沉默。 确实。 她原本还想问问虞正羽在不在他手下做事,若他公报私仇可就不好了。 谁知他直接抬屁股走人了! 空气安静下来,许久,江灼一拍大腿,“哎”了声。 然后神神秘秘凑过来。 “阿笙,想打听殷谨白跟孙秋月的事,我还有一个别的法子。” “什么法子?” 江灼笑起来。 “江焳啊!” “殷谨白的挚友,江焳!” “我听说殷谨白追求孙秋月的时候,没少求江焳帮他出谋划策,这中间始末,江焳肯定一清二楚。” 虞笙面色复杂。 回想起孙秋月坚定的神色,她越发觉得匪夷所思。 “他帮人出谋划策……就帮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江灼憋了憋:“这不是重点!你不是想知道他俩的事吗?去问江焳就好了。” 虞笙颔首:“那麻烦你了,江姐姐。” 江灼:“?” 江灼:“你是说我去问?” 接着她连连摇头。 “他本就不让我跟殷谨白接触太多,若忽然问,我就算说实话他也不会信的。” “阿笙,你正好跟我一块儿回去,他也差不多回府了。” 虞笙撇嘴看着她。 “怎么了,不是你说担心你二哥被骗吗?” 想到虞正羽,虞笙妥协。 为了二哥,她忍一忍。 “好吧。” “你不情愿也正常。”江灼抓起一把瓜子,试探,“江焳这个人是讨厌了些。” “不是讨厌。”虞笙晃了晃脑袋,“应该算不上讨厌吧。” 江灼两眼冒光。 虞笙叹气:“就是感觉他有时候,有点小气。” “阿笙,你们现在已经很熟了,他再小气也不会连话都不跟你说,放心吧。” 话是这么说,但虞笙觉得,以江焳那个性子,完全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所以当她跟江灼去江府,老远看见江焳的时候,认真观察了他许久。 企图从他的神色看出他今日的心情。 可谓是,无波无澜。 瞧得出神,反应过来时,江焳竟然走到了她面前。 “你是在等我?” 低沉清冷的嗓音陡然在头顶响起,虞笙莫名心口一窒。 “啊……是,上次中媚香的事,我怎么想怎么觉得吃亏……”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她只觉得不敢抬头看江焳的脸色,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说完。 “江焳,你欠我一个人情,是吧。” 第95章 关心 气氛越发冻住。 一片寂静中,虞笙慢慢抬起头。 江焳漆黑的眸直视着她,脸色有些难看。 虞笙有些透不过气。 “……我不是故意提的,是真的有事想请你帮忙。” 江焳轻抿薄唇,挪开视线。 “说。” “殷谨白的事你知道多少?你能告诉我他跟孙秋月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江焳提步要走。 可对上少女水润透亮的双眸,他又停了下来。 那只原本快搭上他袖口的细白小手收了回去。 他视线上移:“江灼让你来的?” 虞笙愣了下,摇头,跟他说虞正羽的事。 “我是担心我二哥,跟江姐姐没关系。” “孙秋月是什么原因拒绝他呀?” 江焳看了她好半天才收回眼。 “看不上,还需要什么原因。” 这算回答吗。 好敷衍。 虞笙抿了下唇,感觉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但如果真是这么简单的原因,说明孙秋月不是贪慕外貌和权势的人。 当她二嫂也挺好的。 见江焳不像会透露更多的样子,虞笙点头。 “好吧,谢谢你啊。” 她行礼准备提步离开,忽被叫住。 “你拒绝沈景连是什么原因。”江焳问。 当初虞承怀被陷害入狱,沈景连趁人之危,后来二人的婚事迟迟没有动静。 江焳记得,沈景连去找过虞承怀。 虞笙动动唇,解释:“沈景连是个好人,帮过我很多,我没有拒绝他。” 是虞府上下都不同意。 虞笙不知道他为什么扯那么远,狐疑看去。 诚然,江焳也帮过她不少。 她这么说,他不会自作多情,觉得她也不会拒绝他吧。 不对。 不是自作多情。 是自作主张。 果然,他紧接着问:“只要是好人,你都不会拒绝吗。” 看看! 还有王法吗? 她不能让江焳觉得她是个没主见的软蛋。 她眼神努力露出几丝凶光,企图震慑住对面。 “当然不是!”虞笙连忙摇头,补充,“你和我是不可能的。” 江焳对她的回答丝毫不感到意外。 但他忽然很好奇。 每次见面,虞笙害羞与防备两种状态不时交替出现。 这其中或许存在某种规律? 沉吟片刻,他问:“永远都不可能?” 话落,他垂眼细细看去。 只见少女明澈的双眸中,生机逐渐枯萎。 …… 虞笙确实感到绝望。 因为她没从江焳脸上看见知难而退。 他分外认真,像在思考一件大事。 她很难觉得他不是在打算用强。 这可怎么办? 她一边想言辞激烈地拒绝他,一边又怕话说太死激怒了他。 实在无法接话,虞笙假装忘记后面的对话,硬生生把话题扯了回去。 虞笙:“你刚刚是说拒绝吗?” 虞笙:“对不去,刚才我好像听错了。” 虞笙:“我会拒绝的,不过是分人而已。” 对,就是这样。 打马虎眼。 让他猜自己会被分到哪去。 所幸江焳没再说什么,只是颔了下首。 她岔开了原本的话,说的就不那么重要了。 江焳不关心,抬手蹭了下颈侧的皮肤,准备离开。 转身时余光扫过她的手臂,随口问:“你摔伤的地方如何了。” 虞笙暗松一口气。 “多谢大人关心,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她边客套边目送江焳离去,却不知道哪个字刺激了江焳。 他眉心一蹙,脚步停了下来。 虞笙僵硬地扬起唇:“大人还有事吗?” “大人”二字已经很久没有规矩地从她嘴里出来。 她自己也觉得别扭。 但也没办法,江焳就是有这种力量,让人时不时地想跟他拉开距离。 江焳眯起眼睨着她。 “我关心你?” 虞笙被问得一愣。 好端端问她的胳膊,不是关心是什么? 关心就关心了,这又没有外人。 他至于吗。 虞笙干巴巴说:“……你怎么想都可以。” 江焳没走,短暂沉默后,清冷的声音响起。 “那日你把摔跤之事怪到我头上。” “我问起,不过是怕你赖上我。” 他顿了顿, “毕竟你惯会倒打一耙。” 虞笙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此时,竹砚迎着二人走上前,递来信件:“公子,京畿大营临时有事,吴大人那应当去不了了。” 虞笙视线随着江焳拆开信件的手移动。 听到京畿大营,忽然想到一事。 她道:“……江焳。” 江焳冷瞥过来。 虞笙不自然地清清嗓子。 见他不是很着急的样子,问:“听说我二哥要升到千户一职去,虽然还没升,但你知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殷谨白手下呀。” 江焳:“知道。” 虞笙:“……?” 什么意思。 知道,但不说? 虞笙憋了憋刚要追问,见江焳合信件,不紧不慢睨向她。 “怕殷谨白公报私仇?” 虞笙干笑两声:“他会吗?” 她是真的挺担心的。 情敌相见向来分外眼红,见过殷谨白对孙秋月的态度,她更担心了。 “思虑过度损耗心神,上次你在街上晕倒,大夫嘱咐过,你半点没听进去?” 虞笙下意识想要反驳。 然江焳的下半句话像一盆冷水泼下。 “殷谨白会或不会,你能做什么。” “你很喜欢关心别人的事?” 虞笙没吭声,良久嘴瘪了起来。 江焳没说重话,但她听着就是不高兴。 “因为是重要的人,才会关心。” 她不满地解释, “因为重要,所以担心他遭受苛待,上战场有危险,这很难理解吗?” “你也关心江姐姐的婚事,对你来说她是别人?” 这么长时间接触下来,她有时候还觉得外界说不近人情是对江焳的误解。 她关心自己的亲二哥,他居然能这么说? 看来是她对江焳有误解。 见气氛不对,竹砚忙出来打圆场。 “咳……公子,大营那边催得急,现在得过去了。” 江焳盯着虞笙,少顷不发一言转身离去。 他跟江灼是亲兄妹,对江灼的关心,是出于兄长的责任。 去往京畿大营的路上,江焳阖眼靠着车壁,脑海中少女清脆的嗓音挥之不去。 因为是重要的人,所以关心吗。 关心? 他阖起眼。 第96章 很登对 从江府出来,虞笙去了一趟芙香阁,查看近日的账目。 往日有序的文字今日变得格外难懂,她捧着账目几度出神,一页看了一盏茶的功夫不止。 鸢尾少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问:“姑娘有心事?” 虞笙这才发现自己出神半晌,闻声索性合上账册。 “我就是觉得很奇怪。” 话本中,江焳对她的爱意热烈狂放,现实中他的言行却背道而驰。 她梳理过,也在不久前想清楚了。 她认为话本描写的情意,十有八九是江焳为了掩盖他的欲望,编撰出来的。毕竟这样才不显得他那么禽兽。 “鸢尾,你说江焳关心我一下,很奇怪吗?” 鸢尾如实说:“姑娘,江大人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关心别人。” 哪样的人。 稳重自持不近人情?江焳只是外表那样而已。 想着想着,虞笙恍然大悟。 “所以他今日反应那么大,是因为……江灼说那个叫什么来着。” “崩人设?”她一点头,“对,就是崩人设!他怕自己崩人设!” 鸢尾努力领悟:“姑娘的意思是,为了维持高岭之花的形象,江大人必须约束自己的言行吗?” “你说得很精准,就是这个意思。” 这样一来就更说得通了。 他心底很惦记她的身子,但不能表现出任何,可能会让人察觉异常的关心。 可她早就已经知道了啊,且明里暗里警告他很多次了。 若在外人面前那样,她可以理解。可就他们两人,有必要吗? 这张嘴真有够硬的。 “姑娘别想那么多了,伤身。” 虞笙揉揉太阳穴,起身。 “算了,我今日看不进去,我们走吧。” 经过她这段时日的打理经营,芙香阁来往的客人比之前多了些。 一片热闹嘈杂,主仆二人从后院出来时没有吸引众人的注意。 虞笙琢磨了一路。 “鸢尾,你说江焳这样的性子,我想在他面前找面子,找场子,是不是该挫挫他的锐气。” “锐气?”鸢尾略显迟疑,不可思议起来,“跟江大人对着干……姑娘还是三思吧?” 虞笙不服气:“我三思了,而且我已经有对策了。” 打败江焳第一步,就从治他的嘴开始。 “他越不愿承认什么,我就越说什么,把他心里那些想法都摊到明面上,看他怎么应对。” 鸢尾还是觉得不太合理。 毕竟以江大人的行事作风,众人最常得到的他的态度,是漠视。 换言之,他根本不用应对,不搭理她家姑娘就好了。 “姑娘,奴婢觉得……” “虞……虞三姑娘。”一个灰头土脸的小乞丐挪到二人面前,小心翼翼唤道。 虞笙看他面熟得很,一愣:“是你?” 那个她被污蔑时帮她作证的小乞丐! 虞笙眼睛一亮,端详着他,“你似乎长高了些,但还是太瘦了,今日正巧遇到,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带你……” 小乞丐摇摇头,什么都没说,朝虞笙身后看。 虞笙不解地跟着朝后看了几眼,问:“怎么了?” “……姐姐,后面有人跟着你。” 虞笙心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毕竟她方从芙香阁出来,若被人察觉可就糟了。 “对不起,姐姐,我最近总是……总是跟着你。”小乞丐坚定地看着一个巷口,“有个年轻的小姑娘,远远跟了一路了。” 一听年轻女子,虞笙心又坠了坠。 她跟鸢尾对视一眼,正要朝小乞丐说的方向走,这时自巷口处走出一名妙龄少女。 看见她们,她欣喜地加快脚步走了上来。 “虞姐姐?”汤贞忽闪着一双葡萄眼,跳到几人面前,“这么巧,在这里遇见你!” 虞笙朝她弯了弯唇。 她对汤贞的印象还可以,但小乞丐的话让她心中不免怀疑,担心汤贞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虞笙朝着周围看了看,这条街上多书肆。 于是她问:“你来这买书吗?” “是呀虞姐姐,我哥哥说几日前翰林院有位侍讲在此开了一家书肆,我心中好奇,今日得空便来看看。” 汤贞朝远处努努嘴,笑得灿烂无邪,“虞姐姐,你也是来凑热闹的吗?” 虞笙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汤姑娘说的莫非是沈景连,沈侍讲?”鸢尾先一步问道。 “正是正是!”汤贞啧啧称奇,自然亲昵地挽住虞笙的胳膊朝书肆的方向走,“你们居然认识吗?果然虞姐姐也是来捧场的。” 虞笙没否认,侧目望了眼小乞丐,后者已乖巧地退开到不远处跟着,举动依旧是小心谨慎的模样,又瘦得皮包骨,看得人心里发堵。 她使了个眼色给鸢尾,鸢尾会意,掏出钱袋朝小乞丐去了。 汤贞看在眼里,赞道:“怪不得我哥总是夸赞虞姐姐心善。” 话间二人已来到书肆门口。 “文卷堂,就是这里了。”汤贞道。 门匾上的朴素的字迹在一众花哨的匾额中分外特别,老远便能看见不少书生在门前驻足。 虞笙没想到沈景连真的开了个铺子出来,算走上了经商的路。 书肆内陈设简洁温馨,书架整齐地排列着,各样书籍应有尽有。 “笙儿?”沈景连从一众人中探出头。 这般称呼,一般交情可是唤不出来的,汤贞挽着虞笙的手一顿。 沈景连匆匆安顿好旁边的人,来到虞笙面前,笑意温和,带着几分期待。 “沈大哥生意不错。”虞笙笑着说道,余光瞄着汤贞,破天荒撒了个谎,“我……我原想来捧个场的,看来多此一举了。” “我还真有不懂的需要问你,不过眼下不是时候,回头我去虞府向你请教。”沈景连打趣道,“捧场就不必了,你看有什么喜欢的书,拿走便是。” 汤贞葡萄眼在二人直接转呀转,忽然有了主意。 待沈景连又忙碌起来,她问:“虞姐姐,我前不久听的那个小道消息,难不成是真的?” 虞笙一本正经挑着书,闻声讶异。 “小道消息不可信的。” “哎呀虞姐姐,没什么不能说的。”汤贞压低声音,“虽然我哥很喜欢你,但我觉得你跟这位沈侍讲看起来更登对,很相配。” 虞笙不由好奇:“何出此言?” 第97章 治治他的嘴 汤贞朝沈景连的方向望了一眼,低声道:“沈侍讲端方平和,为人正直,样貌出众待你又好,虞姐姐你呢更不用说了,半点瑕疵都挑不出来。” “而且方才你们二人站在一处,我几乎已经想象出你们成婚后的画面了。” 她边说,边端详着虞笙的神色,却见后者黛眉微微一蹙。 虞笙怀疑地收回目光。 她跟沈景连登对?头一回有人这么说。 且汤贞夸了那么多,对二人的家世背景只字不提。 虞笙摇头浅笑:“你想多了,我们不合适的。” “好可惜。”汤贞叹息一声,转而问道,“那姐姐喜欢什么样的?我哥哥那样的如何?” 虞笙心中的不适愈发明显,避而不答:“婚事急不得。” 汤贞不再说话。 二人分别挑了些书册,虞笙不顾沈景连的话,坚持把银钱给了他。 书肆门口,她拒绝了汤贞一同逛街的邀请,跟她道别。 “改日吧,时候不早,我该回府练琴了。” “好吧虞姐姐,那我们改日见。”汤贞恋恋不舍朝她挥手,“姐姐记得考虑一下我哥!” 虞笙转身,脸上的笑淡去几分。 先前她觉得汤贞开朗可爱,但今日接触下来,总觉得有些奇怪。 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 “姑娘,奴婢给那个小乞丐买了糕点吃食,但他不肯走。” 模样怯懦的小乞丐慢腾腾挪进视线,扬脸看着虞笙。 虞笙蹲下身:“你叫……你有名字吗?” “我叫阿良。”阿良小声说。 “阿良,你确定方才跟着我的人是她?” 阿良点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耳根:“姐姐,你出府的时候我就跟着你了,她是半路出现的,我怕她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才过来跟你说的,我不知道你们认识……” 他有些慌乱地瞪大眼:“我不是要骗吃骗喝的!” 虞笙一怔:“我没有这样觉得。” 而且汤贞认识她,不代表可以跟踪她啊。 她拍了拍阿良的肩膀:“谢谢你把这件事告诉我。” “姑娘,回府吗?”鸢尾问。 虞笙站直身子,没说话,只是看着阿良。 阿良咬唇低头纠结了半晌,鼓起勇气:“我……我可以跟你回府吗。” “不可以。” 虞笙果断拒绝,然后便见小男孩眼底的光暗了下去。 她是还未出嫁的管家小姐,即便小乞丐也是外男,贸然带回府去不合礼数,还可能引发诸多流言蜚语。 她眨眨眼:“但有别的办法,你跟着我便是。” 阿良愣愣点头。 虞笙一路回了府,让阿良在门口等候。 阿良乖巧地站在府墙下,不多时,一个年轻男子走了出来。 他在虞府周围转了许多天,知道这是虞府的大公子,虞修旻。 虞修旻环视一圈,朝他走来:“先前笙儿被欺负时,是你站出来帮她作证?” “嗯,但我被欺辱时姐姐也救过我,我作证是应该的。” 虞修旻打量他一番,颔首:“跟我来。” 另一边,虞笙交代完便回了院。 “姑娘,你说那个阿良,会不会是什么坏人派来的啊?就看中你心软好骗,塞进来这么一个奸细……也有可能吧?” 鸢尾边说,边将买来的书册往架上整理,完全没注意到虞笙无语的表情。 “心软我承认,好骗我不服。” 虞笙分析,“难道你觉得阿良是坏人?距离我第一次遇见他已有几个月了,什么人为了害我,布这么大一个局啊。” “奴婢就是随口一说,姑娘莫要多思了。”鸢尾道,“再说,奴婢都能想到的事,大公子一定也有分寸的。” 她这样说,虞笙又放下心来,她阖起眼,听着鸢尾搬挪书本的声音,思绪拉远。 汤贞若是为了汤梁跟踪她,今日便不会说她跟沈景连登对。 若不是为了汤梁……难不成是发现她开铺子的事了? 还是前者,只是汤贞在故意用沈景连试探她。 但是汤贞的性格,有什么话应当会直截了当问出来才对。 “欸?这是……” 虞笙侧目看去,瞳孔一缩:“鸢尾!” 鸢尾翻开书册的动作顿住:“姑娘,这是今日买的吗?从前并未见过。” 她不该过问虞笙的东西,可是这册子封面空无一字,她不知里面内容便不知该摆到何处。 虞笙连滚带爬下了榻,将册子接了过来。 “这个你不用管,一会儿我自己收。” “……哦。”鸢尾一脸怪异地出了屋子。 虞笙坐在案前,翻开那本封面空白的手册,面色复杂。 这是她用来对付江焳的手册。 虽说只那日心血来潮写了几页,内容却也是有些疯狂的。 京城千百贵女魂牵梦绕的小江大人,在册子里被她用各种不留情面的话狠狠拒绝。 旁人若不知道江焳那个话本,单看她的手册,还不得觉得她疯了? 虞笙越看越觉得,这更像一个被拒绝后恼羞成怒的人能写出来的东西。 可不能让人看见。 鸢尾也不行。 她知道了一定要告诉赵氏,到时候虞府上下全觉得三姑娘病得不轻。 想到今日发生的,虞笙翻到新的一页。 她撑着下颌想了一会儿,提笔蘸墨,先把今日的事记录下来。 然后在下面标注对策。 喜欢维持形象?她非要治治他的嘴不可。 总不能每次都是她没面子吧。 “关、心。” …… 翌日,虞笙接到汤府递来的请帖。 汤贞邀她去北青山赏梅。 出了跟踪的事,不知道汤贞到底要做什么之前,不能跟她私下接触。 虞笙摆摆手,窝回软榻上:“找个接口推了吧。” 鸢尾点头,问:“姑娘,只你们二人,还是有其他人?” “没说。”虞笙抿抿唇,“或许……还有汤梁?” “奴婢怎么记着先前说汤公子跟江姑娘相配来着?” 鸢尾看出她眼底的好奇,提议,“若想弄明白怎么回事,您不妨把江姑娘叫上,一起赴约?” “人家邀请我,我带别人去算怎么回事。”虞笙晃了晃脑袋,“不成。” 鸢尾正想继续出谋划策,虞笙站起身,咳了一声。 “正好我有事找……走,我们去江府。” 第98章 怎么不算一种关心呢 出府前,虞笙去找了一趟虞夫人,将被跟踪的事说明。 虞夫人先是斥责她一番,然后多派了一个暗卫保护她。 身边有暗卫的事,除了虞家的人没人知晓。 若真有人想对她使坏,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然她心中还是有些忐忑,所以准备让江灼帮忙参谋一二。 马车上,鸢尾想起方才发生的,忍不住抱怨。 “姑娘若被人算计,影响的是虞家的名声,增派个人手的事,夫人瞧着不情不愿的,话里话外说你拈花惹草不安分。” “人心隔肚皮,有钟家的前车之鉴,防一防怎么了。” 虞笙抿唇,轻叹一声。 多亏虞夫人跟赵氏两看相厌,不喜插手对方的事,才达到现在微妙的平衡,多年来相安无事。 将心比心,如果她是虞夫人,对她们这对母女也喜欢不起来。 “母亲又没拒绝,我们就不要挑剔了。” 鸢尾不再说话,马车内恢复平静,街上商贩货郎的吆喝声愈发清晰。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九山神僧亲授的九转续命丹!昆仑山千年雪参磨成的金创止血粉!应有尽有,药到病除!” “哎哎?你……您就是去年救我家孩子的活菩萨吧!终于又遇见您了,我老娘近几月眼睛花得厉害,可有什么妙药?多少钱都成!” 虞笙眉心蹙起,忍不住撩开侧帘。 “小问题,老夫给你开药,不出三月,你娘穿针引线都不成问题。” 鸢尾听了一骇:“看病讲究一个望闻问切,他连病人都没见便开药,有这么神的事?” 虞笙正好奇,人群中又冲出一老妇,朝卖药的汉子跪下就是三个响头,边磕边道: “您可记得我?我那下不出蛋的儿媳吃了您的药,前几月头胎就生了大胖小子!” 听到这,虞笙心头一动,道:“停车。” 鸢尾眼睛要从眼眶里瞪出来:“姑娘亲事都没定,这有点太早了吧。” 虞笙默然无语,率先掀帘下了车。 街角光秃秃的槐树下支着一个褪色的布棚,一位穿着藏青色棉袍的老者半倚着药箱坐在中央,袖口磨得发亮,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旁边各类药包堆成小山,上头歪歪扭扭地写着各类药的名字。 鸢尾实在想不出哪有用药的地方。 “姑娘需要什么,不如去前头的济世堂看看?” 虞笙道:“暗卫虽能保护我,却有局限性,一旦我进了别人家府邸,便不好跟了,我得找点东西防身。” 她想过了,匕首类的利器,她未必能用明白,说不定还伤了自己。 带毒药一类的更合适些。 虞笙站在不远处观察许久,待围着的人不多了上前询问。 “大师,有没有女子用来防身的药粉?” 老者阖着的眼睛眯开一条缝,瞧了她一眼,见她衣着不凡容貌出众,心下了然。 便老神在在地颔首:“自然有,姑娘要什么功效?” “毒药有吗……也不用太毒的,人能脱身便可。” 老者拍拍旁边堆积的药包,不多时就掏出七八个来,只是上面没有标注。 “喏,这些,比寻常的软筋散好用多了,包你下次还来找我。” 虞笙沉吟半晌,不太确定地问:“这……分别是什么功效呢?” “老夫悬壶济世几十载,从不做害人的买卖,姑娘若要毒药,老夫这没有,若求防身这些任意一样足矣。” 虞笙看着他霜白的眉毛,点点头:“多少钱。” 老者竖起两根指头。 鸢尾立马从钱袋翻出二两银子递去。 “姑娘瞧不起老夫,何必来此处寻药?”老者摇头。 “啊?”虞笙微微一怔,重新递去二十两银子,已经有些肉疼。 见老者还无动于衷,她往后退去,“这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难不成二百两?那还是算……” “就是二十两。”老者伸手一捞接过银子。 虞笙心中怪异感徒增,旁边小童已将药包好塞了过来。 鸢尾:“姑娘,这……” 还未说出什么,又有几个路过的百姓激动上前,认出了老者。 虞笙被挤到一边。 凝噎半晌,她道:“走吧。” 马车上,主仆二人面色一言难尽。 “鸢尾,我怎么觉得,这二十两银子花的有些冤枉呢。” “姑娘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奴婢看那人在民间似乎颇有威望,说不定这些药粉真有奇效。” 虞笙叹气,轻嗯一声。 抵达江府时,天上飘起了细密的雪花,地面已有一层薄薄的积雪。 想着手册上写的计划,虞笙心中微微忐忑。 她问门房:“江焳在府里吗?” “巧了虞姑娘,公子前脚才刚进府,不过估摸很快又要出去,您有事需快些说。” 虞笙下意识摆手:“我是来找江姐姐的。” 门房微笑:“姑娘在府里。” 虞笙心虚地快步穿过大门,旋即四处张望。 鸢尾看着她极力放慢的步伐,问:“姑娘莫不是真找小江大人有事?” “没事……但也不完全没事,主动找他显得太刻意,我需要在不经意间跟他偶遇。” 鸢尾不太理解,余光扫到那抹矜贵颀长的人影,她立马低声提醒:“姑娘姑娘,人来了。” 江焳从后院出来,出府只有这一条路,虞笙飞快地一瞥,摆正神色,目不斜视地朝前走。 距离越来越近,虞笙有种他似乎放慢了脚步的感觉。 于是她也愈发磨蹭,等男人开口。 她脑子里急切地充斥着四个大字,已经迫不及待想脱口而出。 然二人几乎要擦肩而过了,江焳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仿佛没看见她一般。 她承认她比他矮了些,不过一个头而已,不至于看不见吧? 虞笙眼睛一圆,千钧一发之际,侧身行了个礼。 “见过江大人。” 与此同时,她踩着积雪的脚下“一滑”,身形不稳,向前扑倒在了地上。 被拦住去路不得不停下的江焳:“……” 昨日见过她后,他心中总有种莫名的烦躁,不打算跟她有什么不必要的接触。 加上事务加身,所以他即便从她神色中看出一些蹊跷,也没打算跟她寒暄纠缠。 然后。 就目睹了这蹩脚又刻意的一幕。 她在做什么? 江焳唇线抿直,垂视着地上的一小团,想绕过去,又委实没忍住。 江焳:“你有病?” 虞笙大喜过望,嘴边的话脱口而出:“你关心我?” 下一刻,空气陷入一片死寂,笑容以缓慢的速度僵在脸上。 尴尬的几息之间,虞笙默默地想。 这也算是一种关心。 吧。 回府,听说虞正羽升官了。 第99章 他应激了 虞笙很急。 急着戳破江焳,逼他承认他心中的在意。 她承认自己有点不择手段了。 但她也确实没想到,自己脑子跟嘴没事先商量好,闹出这么大一个笑话。 话落的瞬间,她整个人僵在地上,瞬间俏白的小脸涨得通红。 江焳怎么回事! 不是应该眼疾手快扶住她,然后再说一句小心吗? 再不济,她摔了这么半天了,他总该搀一下吧! 时间缓缓流逝,虞笙抬起眼睫望着那双深不见底的漆眸,面上越来越挂不住。 她准备自己爬起来。 刚一动胳膊,与此同时,面前男人的登云靴方向一转。 “下次不必多礼。” 男人离去的动作带起一股拂面而过的冷风。 江焳不咸不淡地扔下这样一句话,然后绕过她,走了。 脚踩积雪的咯吱声越来越远。 竹砚心急如焚,见状刻意跟江焳拉开距离,扶虞笙起身。 “虞姑娘莫着凉了。”他瞄着前头的背影低声道,“陛下召见,公子眼下有火烧眉毛的要务需进宫去,姑娘别放在心上。” 虞笙下不来台,只有小部分原因是江焳冷漠的态度。大部分还是她接的那句话…… 她挤出个难看的笑:“没事的。” 竹砚想再找补几句,在余光瞥见江焳骤停的身影时声音戛然而止。 他匆匆朝虞笙一礼,快步跟上前去。 “公子。” 江焳立在不远处,直到此时,方越过竹砚朝后瞧了一眼。 少女微红着脸呆站在原地,模样颇有几分不知所措。 他看去时她似有所觉,也抬眸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前,江焳不着痕迹地挪开眼,迈步朝侧门走去。 “看起来你很关心她?” 竹砚顿了一瞬,平静叙述:“是的公子。” 江焳睨他一眼:“为何。” 竹砚:“虞姑娘为人剔透温和,跟咱们姑娘和夫人来往密切,待我们这些下人也好,礼尚往来,属下关心回去,乃人之常情。”谁跟你似的天天板着张脸,不管不顾不留情面。 这话搭配某人方才的袖手旁观,几乎是指着他鼻子说他冷血。 江焳冷淡地收回视线,不为所动:“你看不出来她是故意的?” 竹砚:“……” 竹砚:“那怎么了。” 竹砚:“按咱们姑娘的话说,您不觉得很可爱吗?” 竹砚:“这种女子能有什么坏心思?” 竹砚:“跟公子最为相配了。” 江焳:“多嘴。” 竹砚:“是,属下多嘴。” …… 江焳一走,鸢尾立马上前,面色复杂地帮虞笙拂去衣裳上的残雪。 “姑娘这般,奴婢觉得,似乎也没有很不刻意。” 虞笙:“……不说了。” 虞笙:“情急致此。” 不过江焳方才说什么。 下次不必多礼? 几个深呼吸后,虞笙前往江灼院子。 原本只想说关于汤贞的事,出了这个插曲,她先跟江灼抱怨。 “我心急想看他难堪呀,毕竟那场景可不多见,江姐姐,你说是吧。” 江灼眯眼思考:“同一屋檐下多少年了,我都没见过有什么事能让他方寸大乱的,不,别说方寸大乱了,就是情绪起伏都不怎么有。” “是吧是吧。”虞笙连连点头,“我倒不是非要他注意我对我表现关心,我是想戳破他。” “我们算熟悉了吧,我也帮过他的忙,他怎么还像以前一样连我摔倒在他面前还能无动于衷……” “所以呀,很显然。”江灼拍手笑起来。 “显然什么?”虞笙不解。 “显然江焳是应激了。” 对上虞笙不解的眼神,江灼解释,“他实际面临的事,跟他内心的认知出现了巨大心理冲突,就会发生这种情况。” “你是不是说,先前你说他关心你的时候,他跟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那就是有点应激了。” “所以再遇到你,他会有逃避心理。” 江灼美滋滋地端起茶盏,笑弯了眼睛。 “真的吗江姐姐。”虞笙有些怀疑,“不过确实奇怪,往常就算着急,多少也会打个招呼,今日连看我一眼都没。” “没事阿笙,你不用着急,他这么喜欢你,肯定会自己露出马脚的。” 虞笙没有反驳。 以前她怀疑过江焳的情意,但这段时日过去,她觉得他慢慢真的喜欢上她这事不是不可能。 妥协道:“我尽量。” 江灼颔首:“对了,你方才说汤梁妹妹怎么了?” 终于进入正题,虞笙把汤贞跟踪和今日邀约的事讲了一遍。 “我是觉得可以试试跟汤公子再接触一下,但又不敢贸然前去。” “江姐姐,你说汤贞为什么跟踪我?要是她发现芙香阁的事会不会说出去……那可就完蛋了。” 江灼沉吟思索了半晌,起身寻了一把匕首藏在袖中。 “在哪个山赏梅?走,我跟你去看看。” 虞笙不放心,又想着汤贞就算有坏心思也不敢对江灼怎么样,加上她身边有暗卫保护,便同意下来。 — 北青山。 汤贞邀了几个年轻才俊和望族小姐踏雪游玩。 而此时,一众人显得兴致缺缺。 “汤妹妹,你不是说将京中第一才女介绍给我认识,怎么这时候了还不见人?” 说话的并非汤梁,而是一个眉眼风流长相俊美的男子。 汤贞抿唇看他一眼:“她今日临时有事,我也没办法呀,下次我再帮你找机会,我看说不定虞姐姐真喜欢你这种类型的男子呢,你别心急。” 闵文瑞闻言双目一亮,正色欣喜道:“当真?” 汤贞笑着颔首:“我看虞姐姐婚事定不下来,替她着急多介绍她认识一些罢了,这事要看她自己的心意。我心可是在她那头的。” “好说好说。”闵文瑞大喜,“最近有没有喜欢的衣裳首饰?回头我让下人选些全送到汤宅去。” 汤贞努嘴:“有这银子你花在虞姐姐身上吧。” 正说着,远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虞笙和江灼到了。 北青山树木繁茂,目光所及之处草木皆披着厚厚的白雪,朵朵梅花从中探出头来,煞是夺目。 虞笙正挪不开眼,被江灼拉着快步往山上走。 “找了这么久都不见人,究竟在哪儿呢。” “兴许我们来晚了?” 穿过一片梅树林,两伙人就这么撞上。 “……江姑娘?”错愕间,汤贞又看见她身侧的虞笙,一时表情有几许复杂,终是露出个笑来,“虞姐姐!” 江灼粗略扫了一圈,没看见汤梁的身影,又细细将其余人看了遍。 见几个男子目光牢牢扒在虞笙身上,她心中有了几分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