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做个小县官》 416.第416章 替你守位置 离开宗孺闻养病的房间,孟长青又跟宗守卿说了些闲话才离开。 走到宗家大门口,恰好见宗府的马车从面前经过,孟长青多问了一句,“师母去庙里还愿吗?” 宗守卿皱眉,纳闷道:“没听母亲说要出去啊。” 孟长青自觉多了嘴,再次行礼告辞。 席蓓等人已经收拾好行囊,在客栈门口等候,见孟长青回来,便准备出发。 “少爷。”八方提醒,“陈少爷不是说好了要送您么?要不要等等他?” “不等了。”孟长青牵了自己的马往城门走,“既然已经传过话,那能不能见着就看缘分吧。” 孟长青几人在城门过关卡时,听到身后一阵疾驰的马蹄声。 回过头就见陈兴奇骑在马上,嘴里喊着什么。 等他到近前停下,才听清他正骂道:“好个冷血无情的人!为什么不等我到了再走?” 孟长青见人急匆匆赶来送她,如何能不高兴,她笑着解释,“时间不等人啊,陈少爷。” 陈兴奇下马,两步到孟长青面前,冲着她的肩膀给了一拳,“你只想着北山县。” 他把自己马丢给守城的士兵,牵过孟长青的马,陪几人过了关卡,才将缰绳还回去,“路上保重。” 孟长青点头,熟人分别难免伤感,“你也保重,再见了。” 几人上了马,孟长青回头正要挥手,就听见陈兴奇冲她大声道:“我替你守着位置!” 孟长青错愕过后笑了笑,冲着陈兴奇用力挥了挥手。 莫离笑这边,也跟着宗老夫人回了家。 莫家,莫夫人收到消息,心里已经从先前的慌张无措,变成了愤怒。 但到底在外应酬了好些年,也练出一副假面孔来。 她满脸陪着笑接待了宗老夫人,将人迎进花厅招待,同时吩咐地下人,让她们带莫离笑回房间。 宗老夫人拉住莫离笑的手,“莫夫人,我今天来,是来向你告罪的。” “老夫人说这话,我可不敢应啊。”莫夫人惶恐道。 宗老夫人说:“有些话,我要当着您跟这孩子的面说,还请莫夫人晚些再带她回房。” “是。” 老太傅的妻子发话,莫夫人只能遵从。 进了花厅,宗夫人请宗老夫人上座,等她坐下后,莫夫人才陪着在下首落座。 莫夫人没想到,她才刚坐稳,上座的宗老夫人就站了起来,冲着她行礼,“老身年老昏聩,在莫小姐面前说了胡话,还请莫夫人宽恕。” 莫夫人哪里敢受这个礼,赶紧上前将人扶好,“老夫人此举真是折煞我,您快坐下。” 宗老夫人没急着坐,她说:“莫夫人,我想跟您私下说些话。” 莫夫人立刻让花厅伺候的仆从退下。 跟着宗老夫人过来的人,也跟着退了出去。 看着花厅的门关上,宗老夫人说:“莫小姐昨晚跟您说过,她要去凉州北山县的事,您定然觉得奇怪,为何好端端她会提到那个地方。” 其实不用往下说,莫夫人心里已经明白了。 “是我跟莫小姐提了这件事。”宗老夫人说,“实在是我不应该,从京城到凉州上千里路程,只说这路上的辛苦就非一般人能承受,那凉州更是比不得京城,生活穷苦,气候寒冷,想也不是一个景尊玉贵的小姐该生活的地方。” 莫离笑一直垂着脑袋站在一旁,听到这里略皱了皱眉。 宗老夫人按着莫夫人的手,“你自小养大的女儿,如何舍得让她离开你,到那样的地方受苦?” 莫夫人点头,表示认同,她确实不舍得、不放心。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莫夫人。”宗老夫人终于开始转折,“这孩子宁愿去那样的地方,也不愿意留在京城,这京城对她来说,已经不是繁华之地、享乐之城。 她在这里,只有痛苦。 我从没见哪个孩子,自愿在寺庙道馆待那么久。 莫夫人,言语如利刃,伤在她身上,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痛。 我虽对你了解不多,却看得出来你是个爱女之人,怎么会忍心看她小小年纪困死在闲言碎语之中?”(本章完) 417.第417章 我无比清醒 第417章 我无比清醒 宗老夫人没给莫夫人说话的机会,继续道:“你我都清楚这孩子的为人,可世上的人只愿意相信自以为的真相,流言难以澄清,她身处漩涡之中,你做母亲的难道不心疼吗?” 莫夫人表情复杂,显然她内心有许多话想说,但作为场面上的人,只能说场面话,“多谢老夫人为她操心,她既然回来了,我必会看好她,不劳您再费心了。” 宗老夫人坐直了身体,“好吧,既然你这样说,我也不便多嘴。”她的目光看向莫离笑,但话还是说给莫夫人听的,“上了年纪脑子糊涂了,我叫你相信我,不顾你的意愿把你劝回来,却只能看你困顿于此,我终究要余生难安了。” 莫夫人惶恐,“老夫人何出此言,流言终会过去,世人各为生计忙碌,有多少闲心挂记一个小女子。” “为生计所忙的人,如何有空传这些闲话,莫夫人也常出门交际,难道看不明白,势必有人在为难你家姑娘。”宗夫人追问,“此人是谁,难道你心里察觉不出吗?” 莫夫人被问的说不出话。 “你清楚。”宗夫人说,“这孩子心里更清楚,所以想远远躲开,她仅仅这点要求,你还不愿意吗?” “她……”莫夫人喉头梗塞,略调整后才开口道:“我也是准许她到寺庙小住的,只是夫人,您开口就说凉州,那是什么地方?不说穷苦,那可是大梁边关,有个万一,跑都来不及,哪个母亲,忍心自己的孩子到那样的地方去?” 宗夫人还要开口,莫离笑这时候说话了,“老夫人。”她对着宗老夫人行礼,“多谢老夫人为我操心,从今后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宗老夫人觉得莫离笑或要走向极端,可看她神色清明,又不像是要那么做的样子。 只能留下话说,“明天我再来看你。”便离开了莫宅。 宗老夫人前脚刚离开,莫夫人便要叫人把莫离笑关回房。 “母亲不必急于一时,反正屋外有人守着,我也逃不出去,请您听女儿说两句话吧。” 莫夫人转过身去不看她,“你说。” “您说不忍,我知道。我被恶语中伤时,您也不忍,您都不忍。 可我想,我作为一个人,只因为您的不忍,我受她们污蔑辱骂,你们不准我辨解,我认了,好心人要帮我躲开,你们也不准,在你们眼中,我还算是人吗?我也有自己的直觉,母……” 她话没说完,莫夫人转身骂道:“你的教养到哪里去了?谁准你说话做事,如此任性!” “您非要问的话。”莫离笑苦笑道:“大概是老天准的吧。”说完这句话,她语速忽然加快,“老天准我这样想,准我这样说,准我这样做,他若不准,为何不降雷劈死我!” 莫夫人赶忙上前捂她的嘴,低声骂道:“你疯了。” 莫离笑躲开她的动作,“我无比清醒。” “我知道你们的难处,也知道你们的担心,可是……”莫离笑朝着莫夫人跪了下去,“娘,放我一条生路吧。” 418.第418章 洪四方 第418章 洪四方 七月二十,孟长青等人到达宏州下某县。 眼看天色将晚,八方跟孟长青打过招呼后,独自到前方寻找能过夜的地方。 他沿着官道走了好一会儿,没见到官驿、客栈,也没见到空置的房屋,正在他想着找个避风处将就一晚时,便见前方有一处不大的村落。 他在管道上留下记号,骑马到那村里打探。 刚到村口,就见一个牵牛的小孩从另一处过来。 八方下马跟他说话,“那小孩,你是这村的吗?” 小孩畏惧生人,把自己藏到了牛身后。 八方从怀里掏出果脯哄那小孩,“我是路过这里的客商,只想讨碗水喝,你是这村里人吗?你家大人在家吗?” 那小孩怯生生的说了一句话,但乡音浓重,八方没听懂。 就在这时候,离村口最近的一间房子里走出个中年男人。 他过来把小孩挡到生后,用很不标准的官员问八方是什么人。 八方解释说,“我是凉州的生意人,听从县衙的命令到京城去谈生意,现下正要返回凉州,经过这里,天黑不好赶路,想在你们这里借宿一宿。” 八方有意放慢说话的速度,好让对方听清。 中年人还是刚才那样防备的状态,他问:“你一个人到京城去谈生意?” “不止我一个人,我们一行四个人,还有三个人在后面。”八方回道。 中年人又说:“你谈生意还带刀?” 八方侧过身,方便对方看清刀的样式,“老哥,我这是衙门发的官刀。” “认不得。” 八方掏出怀里刻了章的路引,缓步走到男人面前,“您看,这是官府开的路引,有北山县衙和凉州府的印章。” 男人只认得纸上几个字,看那两个印章也看不明白,不过他知道,对方要是强盗,也不会准备这些东西。 “我们乡下人家,地方简陋,招待不好你们。” 八方听他这样说,就知道有门,“我们就是乡下人出身,家里也是这样的房子,您愿意行个方便,我们必有谢意。” 男人又将八方上下打量了几遍,“剩下的人呢?” “随后就来。” 男人见送到眼前的铜板,还是同意了。 八方正要跟男人进院门时,回头见那孩子牵着牛拐向别处,“老哥,那不是你家孩子?” “不是。”男人回的简单,显然不想跟八方多说什么。 没多久,孟长青等人也到了。 再次对男人道谢后,几人抓紧时间喂马休息。 男人看在钱的份上,让家人给孟长青等人准备了晚饭,虽不是多好的东西,但总归值那几个借宿的钱了。 孟长青端着饭碗再三对这家女主人道谢,又问起家里的情况。 她话多又脸皮厚,人家本不想跟她多说,可被她这一来一往的说下来,戒心也逐渐消减。 谈的正起劲,孟长青忽然没了声音,连碗筷都放到了桌上。 女主人心中疑惑,却见孟长青指向远处,“那是不是个人?” 那颗树干旁边,有黑影晃动。 应该是个人,但不知什么情况。 孟长青开口,“师父,麻烦您过去看看。” 419.第419章 半死不活的 第419章 半死不活的 “是个人!”席蓓大声补充,“半死不活的人。” 这家主人赶紧出去查看情况,孟长青这种好热闹的人自然要跟着。 来到树下时,席蓓已经将那人全身搜了一遍,只搜出一把并不锋利的小刀,显然只作防身用。 孟长青见是个面黄肌瘦的男人,身上脏污不堪,嘴唇开裂出血,猜想他多半是缺水少食,饿晕过去的。 想说让这家主人给点水米,却不想,她还没开口,这家男主人就已经吩咐起他妻子,“快去盛碗稀饭来。” 女人二话没说往家跑,很快用破碗端了一碗稀粥过来。 孟长青这时候已经给人把了脉,知道这人昏厥的原因不仅是饥饿,更是因为其身上有伤。 几口稀粥下去,男人惊醒过来,见给他喂食的是面善的村人,双手拱了拱道谢。 “你是谁啊?打哪儿来?为什么昏在这儿?”主人家轻声问他。 这男人嘴巴动了几下,但出口的只有气声,女主人道:“瞧着是没力气说话。” 男主人看他倒在树下也不是个事,让女主人去叫村里年长的人,他请席蓓搭手,将人背了回去。 孟长青等人很识趣,把原定给他们休息的房间让了出来。 男主人说了好几声不好意思,并保证把铜钱还给八方。 八方则道:“救人要紧,不说这些。” 没多会儿,女主人带了好几人回来,走在最前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老人进屋看了那男人的样子,判断道:“身上的衣服虽然看着不像样,但应该不是叫花子,仔细瞧他这一身衣裳,既成套又合身,那就不是偷来的,多半是遭了难,落魄成这样。 你这个人就是心善,既然弄回来了,就让他歇一晚再说,看明天怎么样。 要是缓过来了,自然叫他该干嘛干嘛去,要是缓不过来,你也别太好心,各人有各人的命,哪儿来的送回哪里去吧。” 男主人听着不住点头。 老人又道:“你家今天生人多,叫你媳妇她们到你婶子那边睡,我跟你两个兄弟在这里陪你。” “哎!谢谢叔!” 孟长青等人歇在灶房,主家在村里找了几块旧门板和几捆干草给他们。 孟长青不问好坏,有地方做个窝,她倒下就能眯一觉。 但到底在不熟悉的地界,一觉醒来还是半夜。 这时恰好轮着八方守夜,见孟长青从干草堆里坐起身,低声询问情况,“草里有虫吗?” 孟长青摇头,“睡够了,你接着睡吧,我看着。” “我也刚起。”八方打了个哈欠,“等明天到家再睡吧,这里睡不踏实。” “少爷。”八方凑到孟长青旁边,小声道:“您说巧不巧,咱前脚到这儿,那个不知身份的后脚就晕在路边,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孟长青如实道:“我也不清楚。” 正说到这里,灶房的门忽然被人敲响了,外面传来主家的声音,“有人醒着吗?” 八方顿时警觉起来,将刀握紧。 孟长青见八方准备好,这才开口,“有事吗?” “哎呀,你醒着就好。”门外人急道,“晚上捡回来的那个人烫的不行,我瞧你像是会看病的,能不能请你给他看看。” 两句话的功夫,席蓓和楚沐风也醒了。 孟长青开了门,首先申明,“我学艺不精,只会看一些简单的毛病。” “唉,你好心帮他看看就不错了,要是看不好,也是他的命。” 孟长青等人跟着男主人进了房间,房内只凭月光照明,只能看个人影,根本看不清床上那人是何脸色。 孟长青搭上那人手腕,还没摸到脉搏,就先感觉到这人身上滚烫的温度。 这样烧下去多半活不成。 “老哥,可以的话,麻烦你烧些热水来给他擦身。”孟长青说。 男主人没推脱,“我这就去。” 孟长青把过脉后,对屋内最年长那人道:“他是身体亏损过度,加之身上的伤一直没有得到治疗,这才引发高热。” 老人问:“有得治吗?” “不是大毛病,但不吃药肯定要不了。”孟长青说。 虽然看不清脸色,看从身影就能看出他们的为难。 老人的其中一个儿子说,“我们这样的人家,自己有病都不舍得吃药,这个人…” 话虽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孟长青说,“恰好我身上有几颗药丸,虽不十分对症,但对他也有些用处,麻烦倒碗水来,我给他吃下去。” 善行终受能力大小的限制。 让他们出钱为陌不相识的人买药,显然不现实。可他们愿意在能力之内给水,给粥,给地方睡一觉,已经是难得的好心人了。 孟长青将随身的药丸化在水中,给那人灌下,又叫人用烫手的热水,不停擦拭男人的后背、脚底。 如此一个时辰过去,热度退了下去。 420.第420章 祝你一切顺利 第420章 祝你一切顺利 这人的病情逐渐稳定下来,天蒙蒙亮时还清醒了过来。 孟长青没着急回凉州,她看的出来,这人沦落成这样,身后必然藏着事,她既然已经出手相救,总要弄清楚这人的身份。 眼看着递到面前的稀粥,这人冲着床边的众人拱手致谢,“各位的大恩大德,我洪四方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别说这种话。”村中老人坐到床边,“你现在觉得好点了吗?” “好多了。”洪四方接过粥,眼中含泪声音哽咽,“给你们添麻烦了。” “多亏了这位。”老人指向孟长青,“你先前身上滚烫,看着实在危险,多亏这位大夫给你喂了药,你才能醒过来啊。” 这个时候,虽然外面的天色正逐渐变亮,但屋内仍旧是昏暗的,洪四方看屋里的人也只能看个大概的轮廓。 洪四方掀开被子,对着孟长青的方向磕头,“谢恩人救命,我要是能活着回来,这条命就是您的。” 这话听的人直皱眉头,显然他是预备去做一件容易没命的事。 “年轻人。”老人问,“你打哪儿来,要做什么去啊?” 洪四方垂下脑袋,几次话到喉头,又重新咽了下去。 主人家劝道:“你有什么难处,说出来大家好帮你想办法。” 洪四方身形发抖,或许是病痛使其难受,又或是受情绪冲击。 “杀父杀母之仇,我无论如何要报。”洪四方的声音满是决绝。 “什么?你爹娘叫人杀了?”主人家也跟着激动起来,“你怎么不报官呢?” 洪四方声音悲苦,“报官要是有用,我爹娘也不会死了。” 孟长青这时候出声问道:“你家住哪里?家人为何被杀?” “是啊。”老人也跟着道,“你家人为什么被杀?” 洪四方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我家原本在凉州的杨门县,我们那里多少年一直有盗匪拦路抢劫,但只发生在乡野路上,像我家住在县城里开小铺子,做杂货买卖的,只要在镖局交足钱,就不太受影响,但是去年,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伙匪徒竟然直接进了县城,强占了我家。 他们霸占我家房子,叫我们一家人伺候他们。”洪四方说到这里,眼眶通红眼泪不受控制的掉出来,“他们不把我们当人看,动不动就是一顿打。 我趁他们不防备,逃出去报官,谁想到,我们县老爷根本不理会,还叫手下的那群狗腿,把我送回匪徒手里。 我这才知道他们有勾结。 我爹娘受不住他们折磨殴打,前后都走了,我几次跟他们拼命,却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留着我的命,就是为了折磨我。” 床边的几人,无不可怜他的遭遇,但也好奇,“那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我没有跑。”洪四方说,“是那伙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见了。” 这话听得人莫名其妙,但孟长青瞬间就明白了,她知道那是些什么人。 去年十月,她带人围剿险山,那个被她砍死的头目就曾说过,他们有人住在杨门县的县城中。 想不到,当初因为人情犯的错,会再次摆到她眼前。 孟长青心情复杂。 “怎么会不见?”主人家追问。 “我不清楚,只知道有天他们出门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可怜呐。”老人感叹,“真是个可怜人呐。” 洪四方说,“只要我还有口气在,我就要替我们全家报仇。” “你一个人怎么去对付那些强盗?” 孟长青不安的移动了几下脚步,就听那洪四方说,“我要上京告御状!我要叫皇帝知道,他手下养的这些官就是土匪!” 老人其中一个儿子问,“你们那儿的县老爷勾结土匪,你可以告到州府啊。” 外面的光线透进窗户,照到洪四方的脸上,孟长青看他眼里通红身体紧绷,咬牙切齿的说着话,“我去过!我去敲过鼓,挨过他的板子,天下狗官是一家,当官的哪里有一个好人!” 孟长青垂下眼眸,不敢看他。 “你们州府的老爷也不管?”老人叹道:“那凉州可真凶险呐。” 主人家想起孟长青一行人的身份,转头对八方道:“我看你们也小心着点,哪里的生意不能做?办完手上的事,就离开凉州吧。” 八方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多谢主家好意,我们交完差就走。” “你们要去凉州?”洪四方警惕起来。 “生意人,被县衙点了名不能不去,听你说凉州的情况,我们也担心的很呐。”孟长青一句带过,并试图转移对方注意力,“你说要去京城,那你身上可有路引?” “他们谁不知道我的心思,谁敢给我开路引?” “没有路引,一路上的关卡你要怎么过?”孟长青问。 八方也问道:“正是啊,没有路引,你怎么过的凉州关?” “我运气好,碰到一个猎户,他带我从山上小道出来的。” 八方看向孟长青,又悄摸去看楚沐风的表情。 孟长青又问,“从这里到京城千余里路,身上的盘缠可够?” 洪四方摇头,“无所谓,饿了可以吃树叶树根,渴了有河水,我只要有口气留到京城。” 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 老人劝洪四方,“既然那些人走了,你怎么不留在家里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咱们老百姓想要告官,如何告得赢……” 后面的话孟长青没有再听,她知道洪四方铁了心。 孟长青回到灶房,解开自己身上的包裹,趴在灶台上写了封假路引,盖上她北山县知县的印章,连同十两的银票,一起塞入小布袋中。 临别前,孟长青把小布袋交到了洪四方手中,她说,“这是我的一份心意,不必特意打开看,如果不巧被守关的士兵抓到,你只说去京城探亲,再交出这个袋子,或许可以保你平安。” 洪四方觉得奇怪,看着手上的袋子有些不敢接受,“这是什么?” 孟长青没有解释,只说祝你一切顺利,便离开了这个村子。 421.第421章 回到凉州 这天中午,孟长青等人就到了凉州。 看着府衙门口的台阶,脑子里却还想着之前碰到的人。 守卫的衙役见到孟长青,热情上前迎接,“孟大人回来啦!大人正在府中,已经有人替通传了,您几位的就交给我。” “多谢。”孟长青难得表情木然,那衙役察觉出孟长青心情不佳,关切道:“大人,太傅大人身体还好吗?” 孟长青重拾心情,微笑道:“还好,多谢关心。” “不谢不谢。”衙役笑着牵马走开。 很快又有另一位衙役过来,“孟大人,我家大人在书房等您。” 孟长青点了点头,转身对八方交代道:“你去一趟医馆。” “是。”八方牵马走出几步,方才上马。 走到书房门口,孟长青彻底调整好心情,她只当自己没有遇见过那个人。 既然她已经知道卫方耘的心意,那么再问也是自讨没趣。 “大人,孟大人到。” “进来。” 衙役推开房门,退到一旁,“您请。” 卫方耘正从书桌后起身,“长青,几位坐吧。”他到小桌旁坐下,孟长青在他示意下,坐到他下手。 “太傅大人身体可还好?”卫方耘问。 “多谢大人关心,师父病情已经有所缓和。” 卫方耘又问:“来去路上还顺利吗?” “多亏各州官道通顺,来去很顺利。” 卫方耘细看孟长青,“你瞧着脸色很不好,想是赶路所至,其实你我叔侄之间不必如此客气,你叫人来打个招呼就行。” 孟长青说,“叔父待我的情谊,更叫我不敢怠慢。” 卫方耘抬手,示意她不要再说,又对门外的人吩咐,“弄些汤饭小菜来。” “在我这里吃点东西,稍作休整再回北山县吧。” “多谢叔父。” 卫方耘这时候才问:“怎么不见八方那孩子?” 孟长青说:“他到胡大夫家医馆去了,胡大夫受我所托留在京城照料老太傅,我让八方去跟胡大夫家人说一声。” 卫方耘转头吩咐门口的衙役,“到门口候着,人回来就叫他过来吃饭。” “是。” 吃饭期间,卫方耘问起京城的事,“这次回京除太傅之外,可还见过其他人?” 孟长青放下筷子回答:“陈小将听闻我到京,来看了我,除此之外倒没别的……还请叔父宽恕,我做事粗陋,忘记去探望叔母。” “你本就时间不充裕,不必将这些虚礼放在心上。” 之后卫方耘也没再说别的话。 吃到中途,八方快步走进来,卫方耘道:“来,坐下吃饭。” 八方看向孟长青。 “少爷,您总站着不累吗?心情不好吗?要不还是回后院歇息吧。”八方换了孟长青书桌上的蜡烛,又朝着她走过去,“夫人一直想见见您呢。” 被复杂情绪压抑了许多天的孟长青,只觉得他烦,伤人的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但好在她理智尚存。 孟长青动了动站麻的脚,“胡夫人和小花姐怎么样?” “挺好,有兴威镖局的人护送胡大夫,她们也放心。” “没跟她们多说会儿话?”孟长青努力闲扯。 八方说:“不是您让人叫我的吗?我本来准备在医馆蹭顿饭,刚坐下府衙的衙役就来了,说您那边等着我吃饭。”(本章完) 422.第422章 太不够了 孟长青轻声道:“真是同个地界不同的面孔。” 八方很快明白她说的什么,“府衙不受理洪四方的诉状也是情有可原,到底隔着一层,取证本就有难度,再说那也不是个小案子,卫大人今年就要调离凉州,贸然插手,万一没有处理妥善,说不定洪四方更要遭殃。” “这说的什么话?”孟长青说,“卫大人对咱们是有许多关照,可不代表他做的事就没有错。” 孟长青情绪上头,她的理智已然控制不住她的嘴,“他一个知府想查洪四方所告是否属实,有什么难的?让他为难的是自己前途!是官场的人情!说到底不过一个官罢了,权利的附庸罢了!” 孟长青紧握的右手止不住发抖,“封建主义的走狗。”她靠上窗台无力道:“我不过也是一条狗罢了。” 八方心下惊慌,他极少见到孟长青如此失态,当下不知如何劝慰。 “少爷,您不是常说人不该自轻自贱吗?好端端的,怎么把自己说成这样?”八方没有再靠近,说话也放低了音量,“不管官场上别人怎样,可您实实在在做着父母官的事。” 孟长青没有回应,她短暂发泄后,又快速整理自己的情绪。 书房里虽然站着两个人,但长时间只有烛花炸响的声音。 “少爷。”还是八方首先打破沉默,“回后衙休息吧。” “走吧。” 等穿过窄巷,孟长青又变成了之前的孟长青,对后衙里投来的每道视线,回以微笑。 文氏和梁啾啾还等着她吃晚饭。 关上房门坐下,两位长辈都看得出来,她不同于往常。 “吃点炖鸡蛋。”文氏给她盛了两勺,“好消化。” “多谢母亲。” 梁啾啾也给她夹了一筷子炒肉,“多吃点,瞧着又比之前瘦了。” “只是看着瘦。”孟长青掀开袖子给梁啾啾看,“都是肌肉。” “你常年练武,理所应该是这个样子。”文氏仔细思索后,依旧是觉得有些浓疮,不戳破不容易好,所以她说,“瞧你一回来就在书房待了许久,是京城出了什么事吗?” 孟长青玩笑道:“怪了,八方竟然没把那事告诉您。” “你情绪不佳,他担心的很,找不同的借口,进书房看了你好几次。”文氏点明,“他虽然比你年纪大些,却一贯依赖你,你一个不好,他哪里还有闲心跟旁人说话。” 听文氏这样说,孟长青心中庆幸,好在先前没有不管不顾对着八方撒气,否则她非得忏悔大半年。 “我在回程路上碰到一个叫洪四方的人。”孟长青放好筷子缓缓道:“他身上最新的伤痕是棍棒伤。” 文氏立刻明白过来,“可是衙差用刑所至?” “多半是。”孟长青接着道:“那人说他全家被匪徒迫害,爹娘丧命,自己也深受折磨,明明就在杨门县城中,却求助无门,杨门县不管,好不容易等匪徒走了,他告到凉州府,府衙还是不管。 他痛斥为官者没有好人,要到京城告御状,要给自己一家求个公道。” 梁啾啾听着听着,也吃不下饭了,设想人处在那样的情况,跟堕入地府有什么区别? 文氏接着问:“你是如何做的呢?” “给了他路引和十两的银票。”孟长青说,“我的良心告诉我,必须要帮他,但理智又告诉我,任何我所能给出的帮忙,都不够有力,或许帮他就是在害他,甚至害更多人。 所以藏在布袋中,又告诉他被官兵抓到,需要保命时再用。” “即便有你给的两样东西,那人也不一定能走到京城。”文氏说,“就算上天眷顾让他到了京城,他也不见得能告得了御状。” “我正是清楚这点,所以才觉得悲哀。”孟长青说,“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可出生却决定这个人要过怎样的一生。 生来是平民,便要处处妥协,为当官者的利益妥协,为所谓朝廷大局妥协。 什么是民啊?”孟长青眼前模糊起来,脑子里又想起宗孺闻对她说的那些话,嘴里喃喃道:“这世上的公道,太不够了。”(本章完) 423.第423章 等待时机 第423章 等待时机 孟长青病了。 这些年,但凡受到的冲击过大,她总要生病。 那天吃过晚饭没多久,她就走路打飘,跌倒在院子里。 还是蹲墙上的御林军第一个发现,叫出院里的众人把她抬回了房。 梁啾啾着急忙慌,招呼来财去凉州城去请胡小花时,孟长青又醒了过来,她自己给自己把脉,并诊断道:“不是什么大问题,太累了,睡一个晚上就好。” “你可不要逞强。”两位长辈都这样叮嘱她。 “不逞强,确实如此。” 梁啾啾不放心,在孟长青床边守了一夜。 第二天梁啾啾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孟长青的床上。 本该在床上的人却不见了,她找来满仓询问才知道,孟长青天刚亮就到前衙去了。 时值七月,是各类作物争相成熟的时节。 “……最多再过十几天,学院也要开始放农忙假。”齐人立坐在孟长青对面,说着当前衙门要处理的事,“测量产的几位衙差,已经划分好了区域,都是按您的意思安排的。” “有劳齐大人代为操劳这些天,北山县有您看着,我再放心不过。看县里祥和太平,一切井井有条,我的眼光果然不错。”孟长青笑道,“今天晚上请你跟杨校尉吃饭,下午可别着急走。” 齐人立没有客套,“正好这两天,我母亲派人给我送了一坛腌笋,炒肉香的很,我这就叫人送些过来。” 孟长青看他喜滋滋的走出去,仰靠到椅背上,看着书桌上的光斑怔怔出神。 齐人立走后没多久,杨正找了过来,同样也是汇报这段时间的工作,“…前两天张校尉来信问,今年预备给野人的粮食要不要多备点。 我想您不在的消息还是少些人知道为妙,所以自作主张给了回复,让他秋收之后再来问。” 杨正说这话时,神态上有些不安,怕自己的回答不符合对方的心意。 “他确实应该等到秋收之后再问。”孟长青说。 杨正心里高兴,接着道:“除了这件事,其余就没什么了。” “好,晚上请你跟齐大人吃饭,有空吗?” “有空!”杨正笑道:“我准时到,……不过,大人,瞧您似乎不高兴。 不怕您生厌,我实话实说了,您昨天在这儿待了许久,我见着八方的样子,像是在为您着急,是路上出什么事了吗?” 果然人一旦相处久了,免不了要被看透。 “是有些事,但跟我相关不大。”孟长青久违的叫了对方一声杨大哥,“有件事我想让你私下查证。” “您吩咐。” “你找两个人往京城方向去,凡路过关口,就问一问守关的人,有没有一个叫洪四方的人经过。”孟长青又嘱咐,“打听的时候,别暴露自己的身份。” “大人。”杨正追问,“这个洪四方是什么人?” “我也好奇他是什么人,所以才让你派人去打听。” “属下知道。” 杨正前脚刚出去,八方后脚就进来了,进来也不说话,就往书桌旁边一站,眼睛时不时往孟长青身上瞟,看了好几回就为了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说话。 孟长青想到昨晚文氏说的话,转头对八方道:“让你担心了。” 只因为她心情不好想不开,身边人就这样为她紧张,如此郑重的对待,她又何德何能。 想来想去,以她一人之力,如何扭转天下? 不是她一时气愤就有用的,皇帝照旧是皇帝,乞丐照旧是乞丐,人生而平等这句话,不知要到多少年后,才能传进多数人的耳朵里。 那是社会的进化,是人民的觉醒,注定要经过漫长的时间或彻底的鲜血洗礼。 她要做的,是顾好这一县百姓,然后,静待时机。 424.第424章 送佛送到西 第424章 送佛送到西 八方挠了挠鼻子,“刚才我在外面,听到您吩咐杨大哥办的事。” 孟长青让他坐下说。 八方说:“这样做,不是更容易暴露?虽说您关照他们不要表明身份,可您也说过,只要是人做的事,难免有疏漏。” “既然我开了路引,就不怕有人查到我头上。” “您这样做,卫大人将来要是知道,恐怕要责怪您。”八方转念又想到,“不过,那个人说这些话的时候,白大人就在旁边,您就算想替卫大人隐瞒也不能够了。” “倒不是因为这个。”孟长青说,“此事如果他上报,那是他的职责,我从后推手,却上不得台面。 卫大人对我有恩,自我来这儿后,给了我们许多方便。 他做错事情,我原可以出言劝建,也可以将人带回凉州府,护着那个人的同时,要求卫大人给他一个交代。 这样做,我才是个记恩的人。” “但如果您那样做了,皇帝或许会以为您太重人情。” “说是这样说,可他难道会喜欢一味讲规矩守死理的人吗?”孟长青摇头,“也不会。他喜欢什么样的人,愿意用什么样的人,取决于那时那刻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这样说,又是人治下,她身为下属的不得已。 罢了! “我想过洪四方做假身份,深入大梁复地只为了破坏。”孟长青说,“我倒情愿他是那样的人,他一个人对上国家或是城镇,破坏的能力始终有限,其次他有他的信仰相伴,就算最终被人识破,致其身死,他也并不孤独。 可他的来历如果真如他所说,那就太可悲了。他去做那件几乎不可能成功的事,甚至不是为了复仇,只是要求一个公道,让错的人承担他该承担的责任。 如此大的风险,去碰一个可以预见的结局。 我真想看看这个结局,到底能不能超出我的预料。” 几天之后的一个早晨,孟长青走出衙门时被杨正叫住。 “大人。”杨正四下看了看才说,“您叫我查的事,有信传回来了。” “信上说了些什么?”孟长青问。 杨正从怀里掏出一封没拆过的信,双手递给孟长青,“刚收到,属下没来得及看。” 孟长青拿过来撕开信封,信上内容是说,他们在宜州某个关卡内,打听到了洪四方的消息,那人四天前刚刚经过这个关卡,说是到京城探亲。 信件末尾询问,是否还要接着往南查? 孟长青将信还给杨正,“接着查,告诉他们加快脚程,最好追上这个人,远远跟着,跟到他进京城,进城后找到孟府管家再回来。” “是,我这就给他们回信。” 杨正离开后,孟长青在衙门口站了一会儿,刚准备接着去做先前的事,却一转身跟人撞了一下。 罗沙看清撞自己的是谁后,吓得脸上都僵住了,“大人,是小的没长眼睛,您没事吧?” 只是轻轻一碰并不要紧,孟长青不想计较这些小事,当下摆了摆手。 又见他右手虚握,便问:“你手上拿的什么?” 425.第425章 所谓好日子 “噢,这是喜糖,村里有人做喜事,托我给杨大人送点糖。”罗沙说完才察觉到自己言语不当,着急忙慌的要给孟长青手上塞糖,“没想到会碰上您,早知道我就多拿些了。” 孟长青躲开了,微笑道:“不用这样客套,你该送谁送谁去。” “那怎么好意思。” 孟长青又多嘴问起来,“谁家办喜事?” 罗沙回道:“是我们村罗老丰娶女人。” “罗老丰。”孟长青觉得这名字听来熟悉,仔细回想起来,脑子里也有那么个印象,“我记得那人年纪比罗三木还大些,一直没成婚吗?” 罗沙脸上的笑容奇怪起来,“成了,之前成过。” “哦?”孟长青也跟着笑起来,“仔细说说呢。” “这不是日子好过了,想法也多了。”罗沙说,“还得是罗老丰他妹子脑子好使,上回来探亲知道咱这儿人不论男女都有地分,这不,就想着给罗老丰再说个媳妇,家里能多分两亩地。” “他妹子说的人家,不是咱北山县的吧?”孟长青问。 罗沙夸张道:“咱北山县的女人,哪个想不开给罗老丰那样的人做小?是杨门县人,老丰他妹子就嫁在杨门县,他们那比不上咱这儿,卖儿卖女的人家多得是。” 孟长青示意罗沙边走边说。 能跟县老爷说上话,罗沙心里暗自高兴,见孟长青对这事感兴趣,自然得多说几句。 他略落后孟长青一步,边走边道:“罗老丰前天才去人家相看过,回来跟我说,那女娃虽然长得不好看,但胜在年轻,才十四五,娶回来养两年说不准又能生俩儿子。” 孟长青心中冷笑,脸上却还维持着之前的表情,“想来那女娃,以前得罪过罗老丰家妹子吧?” “瞧您这话说的,谁被得罪还乐意给对方做媒呢?老丰妹子跟那女娃家是邻居,平常相处的还不错。”罗沙想说,就是处的不错才想拉拔那一家。 可后面的话刚要说出口,猛然意识到,刚才孟大人那话,不正表示这媒保的不好么。 罗沙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擦了擦额角冒出来的汗,跟在后面不敢开口了。 “到了。”孟长青在门框上敲了敲。 里头正在写信的杨正立刻起身相迎,“大人。” 孟长青让开位置,“罗沙找你有事。” 罗沙冲杨正干笑了两声,没敢说话。 杨正开口问,“有什么事?” 罗沙看向闪到一旁的孟长青,“我……” 孟长青朝他笑道:“该说什么说什么。” 罗沙重新措辞道:“我们村罗老丰想娶个小的,托我来跟您打个招呼。”说话间他把手上的糖块放到杨正桌上,“说过几天挑个好日子办喜宴,到时候请您赏光去喝个喜酒。” 杨正听完这一长串也是愣了片刻,“你说什么?” 罗沙舔了舔嘴唇,纠结着是不是要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就听杨正问:“娶个小的?” 这几个字,杨正是以一种怪异的语调说出口的。 罗沙听完一激灵,心说这趟真是跑亏了,白替罗老丰挨骂,难怪那几个不肯来。 “他罗老丰什么身份?什么家底?”杨正怒道:“你还想娶个小的?叫他自己过来,看老子不拿他下狱。” 罗沙胡乱点头,“我这就叫他过来。” 罗沙走后,孟长青对杨正道:“你忙你的,这种事情我最乐意管,罗老丰再来直接让他找我。” 杨正不放心道:“大人,下面人什么都不懂,骂几句吓一吓就成,别真把人关起来。” “放心吧,我有数。” 看着孟长青走出门,杨正小声嘀咕道:“您真有数就不会管这事。”他低下头重新沾墨,“自己不正经才落到我家大人手上,怪得了谁?自求多福吧。” 杨正的预感果然不错,这天傍晚,衙门里的事忙的差不多准备回家时,他见到了站在院中的罗老丰。 “孟大人让他站这儿的?” 衙役回道:“不算吧。” “什么叫不算?” “您不是让他见孟大人么,孟大人正巧在忙,一直没空见他。” 杨正又问:“他在这儿站多久了?” 衙役算了算,“得有两个时辰了吧。” “行。”杨正转身就要走,衙役小声叫住他,“校尉,您不进去跟大人说一声?” 杨正指了指说话的衙役,走了。 再说罗老丰家,罗老丰妻子一直不见自家男人回来,心中慌张,知道罗沙今天不当值,便到他家打听消息。 “去了好几个时辰,也不见回来。”罗老丰妻子问,“会不会是他在衙门里乱说话,得罪了哪位官爷,他叔,你是衙门里的人,在那里头说得上话,能不能请你去打听打听?” 罗沙当即拒绝,“我可不去。” 罗老丰妻子听出了其中的意思,“都是一个村的人,他叔,你给我个明白话,衙门到底因为什么把他叫过去的?” “还不是你们家的好事。”罗沙在两位大人面前没脸,自己憋了一肚子气,先前回来传话时,还压着点脾气,现在罗老丰家的又问到门上,他的脾气再也控制不住,当下发起火来,说话口气也非常难听。 “就吃你们家一颗糖,我搭进去多少面子,你说说你家办的什么事!我跟你说,咱们村,不,咱们整个县,从来没有因为娶妻得罪衙门的,你家是第一个。 你也别到我门前讨情,我也没办法,上面有什么责罚,你们自己受着吧。” 罗老丰妻子脸上血色尽退,只觉得脑袋上有天大的祸。 其实要说给罗老丰纳妾这件事,她本来就不情愿,哪个女人愿意分享自己的丈夫? 可是经不住旁人的劝说。 她看上了那女人嫁进来后,官府会分给她家的两亩地。 也相信了妻尊妾贱的话,想着那女人过来,自己也能多个人差遣。 想到那女人到她家后,会给她带来的好处,她男人纳妾这件事,似乎也不那么荒唐了。 她就这样不情不愿、满心复杂的同意了这件事。 结果,这就不是件好事。(本章完) 426.第426章 下有对策 第426章 下有对策 天色逐渐暗下来,罗老丰站在衙门院中,内心的恐惧不断扩大,他偷眼瞧着,觉得自己就要被这些房子吞掉了。 他想跟旁边的衙役说说话,可衙役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就这样等着。 在人跟人本就不平等的当下,居于上位者的孟长青,想要为难一个毫无背景的人,再简单不过。 罗老丰以为自己要在衙门里等到死时,突然有人叫他,“那边的,孟大人找你呢,你怎么还在这儿站着?” “哎!”罗老丰往前迈步时,膝盖窝一酸,差点跌倒。 忍着腿部不适,来到衙役指向的方向。 他在门口探了几次头,没敢进去。 “进去啊。”衙役在后面不耐烦的催促。 “哎哎。” 罗老丰只好进去,推开门,见里面有人坐在长桌后,手上拿着个他没见过的东西在倒水。 再仔细一瞧那坐着的人,正是县老爷。 罗老丰赶忙跪地磕头,“小人拜…拜见县老爷。” “不必那么客气。”孟长青笑盈盈的跟他说话,“听下面人说你等了许久,不好意思了,实在是公务繁忙。” 罗老丰哪里敢受官老爷的不好意思,只是听对方的口气,当中没有为难他的意思,罗老丰这才有些放心。 “听说你要办喜事了。”孟长青说,“恭喜你啊。” “不敢不敢,乡下人娶个女人,上不得什么台面。” 孟长青喝了口茶,继续道:“听说你这回是纳妾?” “是是,我家妹子做的媒,是知根知底的乡下人。”罗老丰是要告诉孟长青,这人可不是从人贩子手里来的。 “嗯。”孟长青说,“我不反对你纳妾,你有本事再找一个女人,我也为你高兴。只是有一点我事先得告诉你,咱们大梁无论哪里,小妾名下是不准有财产的。 知道你听不懂,换个你能听懂的话说吧。 那女人要是来北山县做妾,官府是不会给她分田地的。” 罗老丰傻愣在原地,听上座的官老爷问,“明白了吗?” 他恍惚的点了点头。 孟长青说:“明白就回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罗老丰回去当天晚上就生了病,知道些内情的邻居劝罗老丰,“歇了娶小的心思吧,咱这儿的官府向来不为难人,你肯定是得最上面了。” “咱县老爷一个都没娶,你张罗着娶第二个,他哪里能高兴?” “就是,这件事别提了。” 邻居们说的话,罗老丰觉得也有些道理,确实如旁人所说,躁动的心逐渐平息了下来。 谁想转过天来,罗老丰的妹子上门,罗老丰的想法又变了。 这又是过了两天,杨正为罗老丰家的事情,再次找到孟长青。 “大人,这人脑子可真歪!”事情还没说,杨正就先感叹道。 “怎么?” “那罗老丰您还记得吗?您让他在院子里站两个时辰的那家伙,他今天又来衙门了,找到我说要和他现在的妻子和离。 他大字不识几个的人,居然还能知道和离。” “和离要他妻子也同意,他妻子来了吗?”孟长青问。 “他叫去了。”杨正对罗老丰的厌恶不加掩藏,“他妻子能不同意吗?恐怕和离这个结果还是他妻子争取来的。” 话到这里,杨正深吸一口气,然后才道:“这事追到底,还是我不好,我那时候还让您收着些,不要真怎么着他,这样的人,简直枉费我一番好心。” 看着不停摇头的杨正,孟长青给他倒了杯茶,让他坐下冷静。 “反正这事是我来管,你不必动这么大的气。” “哎,我怎么能不气啊大人。”杨正端着茶不喝,“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和离之后他原先的妻子还能一个人过吗?他罗老丰家里的田还是得多两亩出来。 咱北山县像他家这样条件的可不少,要被他开了这个头,后面不知道多少人要跟着学。” “只要他妻子同意和离,咱们也就同意,分家分地分孩子,分他个干净清楚。”孟长青安慰杨正,“放心吧,他开不了这个头。” 没多会儿,外面衙役来报,“罗老丰带着他女人来了。” 孟长青道:“直接叫他们来我这儿。” 罗老丰还在外面教他妻子衙门里的规矩,“别到处看,让站这儿就站这儿别动。” “那哪受得了?”他妻子问,“要等上一会儿吧?” “且有得等,呆着吧。” 这话刚说完,先前去通报的衙役就过来喊人了,“过来,孟大人亲自见你们。” 进了门,还是那张长桌,只是长桌一侧放了条长凳。 “坐下说话吧。” 今天的县老爷跟之前罗老丰见到的不同,看起来很好说话。 两人带着些恐惧,坐下了。 “听说你们要和离?”孟长青语气轻松,似是闲谈。 “是。”对面两人一起点头。 孟长青的目光锁定罗老丰的妻子,“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叫红香。”红香回应,她脸上是符合年纪的沧桑,话了又补充道,“我娘家姓林。” 孟长青说,“这名字真不错,听着就知道你是个好脾气的人。” 红香笑着挠了挠脸。 “话说回来,你们知道和离是什么吗?”孟长青盯着红香问。 “知道,问过人的。”罗老丰说。 “和离就是你们两个人都同意分开。”孟长青说,“睡觉的床要分开,家要分开,家里的钱和孩子也要分,从此后官府户籍里,你们就是两家人,不论是再嫁还是再娶,都跟对方没有关系。 也不能说,因为你从前跟我有一段,我就要来管管你家的事,这是不允许的。” 孟长青再次跟红香确认,“都想好了吗?” 先前还能果断点头的红香,此刻犹豫了。 孟长青看出这点,让罗老丰出去等候,房里留下她跟红香两个人。 红香这才说,“我也是没有办法,可说到底我是嫁到人家做媳妇的,他们全家拿的主意,我还能说什么呢? 这个和离也就是为了我面上好看,本来他是要休了我的,我死也不肯,他们才说和离。 跟我说只在官府这里过一道,家里还是跟先前一样过。” “你相信他的话?” “不信又有什么办法?”红香反问。 427.第427章 接着等吧 第427章 接着等吧 改变一个人的想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孟长青开办学院,免费教学技术和文化,或许再等上几十年,问她有什么办法的人会少一些。 “我知道你的难处。”孟长青说。 面前的人屈从她多年来的认知,被不利自己的礼教和习惯压迫,她没有敏锐的感觉到,自己所处的环境,已经发生了变化,她所拥有的权利和她的丈夫是一样的。 这不能怪她。 不能怪一个陷在噩梦中的人为什么还不醒,这不讲道理。 “你跟罗老丰一起生活多年,始终觉得自己待在别人家里,是不是?” “是啊。”红香说,“说到底做媳妇的是外人。” 孟长青又问:“你有几个孩子?” “我只有两个,好些年前生的了……” 孟长青抬手,让对方不必继续往下说,接着问:“你名下有多少地?” 红香愣了一下,“我有什么地?” “当初你们来这儿,我亲自盯着给你们分的地,每个人都有,你怎么会没有?” “那我是有两三亩地,可那已经是罗家的地。” “谁说那是罗家的地?”孟长青反问她。 红香没说话。 “不论他罗家或罗家村说什么,他们的法大不过我官府的法。”孟长青说,“当初你们罗家村有个叫罗新柱的人,他媳妇要和离,就是我判的。 有老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想必这话你也听过。” 红香点头,确实听过,尤其是这两天,听的尤其多。 “这话对我不适用,只要你没错,我就会保证你的利益,听懂我在说什么吗?” 林红香再次点头,只是这回看起来有些迟疑。 孟长青不妨更直白些,“那个家里,耕地有你一半,房子有你一半,这两年攒下来的家底也有你一半,孩子更是你生的。 是你跟罗老丰共同组成的这个家,并不是你去到他家。 现在说和离。 和离之后,属于你的官府都会判给你,只是判给你之后,怎么使用还是要看你自己。 是随了罗老丰的愿,让他享福快活,还是……既然到了这一步,你要不要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往后到底要过什么日子。” 孟长青说完后,给了对方一盏茶时间去思考。 这之后,孟长青见红香还说话,才道:“人和人相处,尤其夫妻之间,最应该讲良心。 你要是想不明白,大可以换着想想,假设有人给你介绍一个对象。” 红香脸上全是诧异,摆着手想张口说些什么。 孟长青快速道:“那对象如何暂且不说,可想着他跟你成了婚就能拿到两亩地,这种情况下,罗老丰会同意跟你和离,让你跟别人成婚吗?尤其成婚之后,他罗老丰还得跟着你继续过日子,你想他会同意吗?” “他怎么可能同意,只怕我刚起这种念头,他就要揍我。” “既然他不同意,那你怎么就能同意呢?”孟长青笑着问。 红香再次陷入沉默。 孟长青给足时间,让她思考。 至于在门外焦急等待的罗老丰,还是接着等吧。 等到孟长青觉得足够了,这才继续对面前人道:“这个道理很简单,他罗老丰没有良心罢了。” 428.第428章 没什么好劝的 第428章 没什么好劝的 “我想明白了。”林红香说,“我不和离,我不想给她让位置。” “好,那你带罗老丰回去吧。” 这两人走后,杨正和齐人立从门外进来。 杨正猜道:“罗老丰他媳妇没同意吧?” 孟长青点头。 “我要是那女子,干脆就趁此机会远离这样的人家。”齐人立已经从杨正那边了解过这件事,“那男人既然已经提出和离的想法,就没打算继续好好的过日子,回去后必然有的闹。” “那是人家的事。”孟长青摸了摸肚子,“这个点,不知道厨房下午茶做好了没有?八方!”她又朝着门外喊,“到处转转,看有没有吃的,我饿了。” 杨正从布袋里掏出一把炒黄豆,“大人,先吃点这个吧。” “我不爱吃这个,费牙。”虽然嘴里是这样说,但孟长青那手已经把黄豆接了过去。 杨正又给齐人立抓了一把,三人围着长桌坐下,配着面前的半壶热茶吃起来。 “眼下这个时间,各家各户都在为秋收做准备,这个罗老丰倒是有闲心。”齐人立感叹。 “我猜,多半就是有人看中了他地里的粮食,才有的这桩事。”杨正对某类人的心理越来越了解,“当初极力邀请他们过来的时候,他们不愿意动身,如今看到自己亲戚在这里过了好日子,如何能不眼馋?自然要想个办法撬点回去。” “要我说,大人,您就不该为这些小事费功夫。”杨正说。 孟长青咬着黄豆没说话。 齐人立也说,“家事确实不好插手,我从前不觉得,现在和他们相处多了,当中也碰到过家里有矛盾的,我试着劝和过,可到头来却是我里外不是人。 可见真的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孟长青盘了盘手上的豆子,“杨校尉,我觉得你有句话说的非常有道理,有些头开不得。” 杨正皱眉,“说是这样说。长远来看,您也是为了罗老丰全家好,可有些人就是只顾眼前,说不准他们转过脑筋来想,还要埋怨您舍不得那两亩地。 您为这些小事叫他们埋怨,真是不值当。” “什么叫小事什么叫大事啊?对咱们来说,不过是一家农户内部的矛盾,但对于当事人来说,这是足以改变他们人生的大事。 我既然知道了,就是得管,这些事情只有在官府处理过,将来再发生,后来人才能有依据和参考。”孟长青设想,“我如果每天处理的都是这些事情,未尝不是件好事。” 几人对罗家发生的事,料想的一点不差。 那罗老丰见红香不肯和离后,没有一刻给过她好脸色,连带家里两个孩子也跟着遭白眼。 红香的日子一天难过一天。 最开始还记着孟长青说的那些话,这家里有她的一半,是她辛辛苦苦换来如今的生活。 可时间久了,心里免不了生出退意,是不是当初同意和离,她的日子就不会这样难过? 秋收在即,别人家都忙着准备收割用的农具。 红香却没有心情。 八月初,孟长青开始盯县内各处的秋收情况,明天天不亮就出门,天色漆黑才回来。 这天回来,孟长青刚打了水擦脸,当班的方合来报,罗老丰和林红香在县衙等了好几个时辰,说是要和离。 “是么?”孟长青擦脸的动作没有停顿,“带去找杨校尉,给他们办了。” 方合意外道:“您不再劝了?” 孟长青拧干帕子,擦了擦身上沾的灰,“这回来是明明白白的来,没什么好劝的。” 429.第429章 那就别赶了 第429章 那就别赶了 孟长青刚把脏水泼到地上,杨正就冲着她跑过来。 方合见他过来,刚想说明罗家夫妇的情况,就见杨正抬手挡住了他要说的话。 “大人,这是府衙来的信,您看看吧。”杨正面色凝重,他已经先一步看过信上的内容。 信中内容非常简要,是州府向各县催收粮食。 “送信的人呢?”孟长青问。 “留在前面喝茶。” “我去见见。”孟长青把洗脸盆交给旁边的人,抬脚就走。 方合端着个空盆,看两人走远。 房门处,府衙来送信的衙差,正跟县衙的衙役随口聊些闲话,见孟长青过来,当即放下手上的茶杯,站起身问好。 “别客气,还要多谢你来送信。”孟长青笑着说,“我瞧着信上的笔迹,不像出自府台大人之手。” “是。”衙差回道:“信上内容是通判大人代笔,凉州各县都有。” “府衙这次催粮,可是跟府台大人升迁有关?”孟长青打听。 衙差点头,“府台大人往别处升迁,这处也不能不管,粮库里空着,说出去不好听啊。所以府台大人离任前,粮库里得有新粮。” 孟长青还是做官的经验少,这种事又没人交代过她,她自然是头回知道。 “麻烦你回去转告,北山县会按要求交粮啊。”孟长青说。 “哎,那小的这就回去传达孟大人的意思。”衙差对着孟长青和杨正行礼后,出了北山县衙。 “大人。”杨正忧心道:“这上面说的时间,咱们如何赶得及?往年都是先交账再交粮。要是如信上要求,就算百姓们日夜抢收,咱粮库连夜收粮也来不及啊。” 相比起来孟长青倒是镇定,“既然无论如何也来不及,那就别赶了。” “啊?”杨正愣住,随即又道:“但,这到底是府衙的意思。” “别说府衙的意思了,就算是陛下的意思也没办法。”孟长青死猪不怕开水烫,“来不及我能怎么办?我又不是神仙。” 杨正见孟长青背手走开,那样子真是一点不见着急。 他仍旧不放心,追上去说:“可要是府衙怪罪下来。” “那就怪罪好了。”孟长青岔开话题,“罗家村有人来和离,你去办一下,记得事情办的彻底些,让村里年长有威望的人出来见证着。” 杨正只好去办孟长青交代的事,同时还担心着府衙催粮的事,但显然这件事他除了担心,没有任何办法去解决。 转眼又是十几天过去。 这天杨正带人挪动县衙门口的拴马石时,见远处有一队人马往这边过来,待人近了,他看清带头的是谁后,顿时慌张起来。 叫过旁边的周星,“别搬了,快去跟大人说一声,府台大人来了!” 周星在进去报信前,还要朝越来越近的人看几眼,“这个时辰,来咱这儿做什么?” “肯定是为催粮来的,你叫大人先想想借口。”杨正过去拍他,“你快去啊!” 周星进去没多久,人马到了近前,杨正迎上去牵住卫方耘的马,“将军,可是有急事找孟大人?” 卫方耘从马上下来,脸上表情自然,“许久不见你们孟大人了,来找他说说话。” “是。” 杨正这声是刚说完,孟长青就从门口跑了出来,“叔父!”她说话热情又诚恳,“有什么事情派人吩咐一声,或是叫我过去听您吩咐都行,怎劳您亲自跑一趟?” “别急。”卫方耘跟孟长青认识久了,知道她搞这套是为什么,“我不是为粮食来的。” 孟长青干笑两声,随即张嘴又骗道:“我已经催百姓日夜抢收,绝不叫您为难。” 430.第430章 恭祝叔父高升 “那信你不必当回事。”卫方耘解下身上的斗篷交给随从,“我就算要面子上好看,也不会指望你北山县的粮食,你还按往年的时间交粮。” 孟长青赶紧带着卫方耘往衙门里走,途中又叫八方准备晚饭。 进了书房,卫方耘看着孟长青点了点头,“你来凉州多久了?” 这话问的多余,但孟长青还是认真回道:“我是永兴十四年年底到的凉州,到现在有两年多了,大人请上座。” “两年多。”卫方耘坐下道:“我在这儿却是十几年了,从跟着你父亲开始,一步一步到现在这个位置。 当年来时有多不喜欢这个地方,如今就有多舍不得。 人真是难说。” 孟长青在旁听着,见他情绪低落下去,便道:“长青恭祝叔父高升。” “你怎知是高升?” “叔父在凉州有功无过,自然只能是高升。” 卫方耘缓道:“我之后的任命确实已经下来了。南方沿海屡遭海寇来犯,朝廷几次派将领前去,却一直未能除尽祸患,恰好我任期已满,朝廷便升任我为三品安北将军,调我去南方防守。” 从五品升到三品,看似是越级升任,实际又却是从文武兼任回到纯粹的武官。 本朝重文轻武成风,三品将军官阶虽高,但放在卫方耘身上,却不是一件多值得庆贺的事。 孟长青说,“我前次回京就曾听说过海寇来犯,不曾想,到现在还没解决。朝廷将叔父调往南方,一定是看重叔父守卫凉州的能力,想彻底清除海寇,还沿海百姓以安宁。” 卫方耘喝了口茶,“让我过去,我也不敢保证一定不辜负朝廷的信任。”他忽然话锋一转,看着孟长青笑道:“你现在跟我说话,真是见外许多。” 孟长青赔笑道:“长青向来脸皮厚,跟叔父相处如何会见外啊。” “既如此,你怎不去凉州见我?”卫方耘笑问。 孟长青借口秋收,县内事务繁忙。 卫方耘抬手让她打住,“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还是那话,不论是谁,不论在什么位置,无论发心多好,都会有不得已的时候,你到我这个年纪会知道的。” “你在这里两年多,这个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卫方耘继续道:“你为北山县做的这些事,我看在眼中。 上面的人想怎么用咱们,咱们自己做不了主,但做出来的事,不会被任何虚假掩盖的。” 孟长青听着这些话,心中觉得讽刺。 做这些功劳和奖赏不对等的活,还要自我洗脑,简直荒唐。 这个朝廷不对,时代不对,她的能力又太微小。 “我一路上过来,看到你县里的百姓在田地间忙碌,又想起两年前我到这儿来的场景。如此大的变化,很难让人相信,只用了两年多的时间。” 卫方耘说,“远远看了一眼你新街,快要完工了吧?” “只剩街面上一段石板,铺完就彻底完工了。” “每隔一段时间来,都能看到北山县的变化,不知道十年后的北山县会是什么模样?我还有没有机会再到这里来看看。”(本章完) 431.第431章 是你的机会 第431章 是你的机会 孟长青顺着卫方耘的视线看向窗外,只看到逐渐黑下来的天色。 “我这次来就是想看看你,我们叔侄之间,总要有个告别。”卫方耘这话出口,孟长青立刻起身赔罪。 卫方耘说:“不说这些,见你好好的,北山县也是越来越好,我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这时候八方敲响书房的门,站在门外朗声道:“大人,晚饭已经备下。” 孟长青邀请道:“叔父,还请移步,我们边吃边聊。” “不了。”卫方耘坐在椅子上没动,“我话说完就走,以后有机会的话,你再请我吃这顿饭吧。” 显然这话里有话。 孟长青只说,一定会有机会的。 “有件事要跟你说。”卫方耘笑着摇了摇头,“不清楚算好事还是坏事。” “请叔父直言。” “去年你剿清山匪后,为杨正等人上书请功,朝廷认可杨正的能力,有意升他为右将军,只是要随我去南方。”卫方耘说,“他到底跟了你两年多,你也一直信任倚重他,不知此事你如何看。” 孟长青压下心中情绪,立刻回道:“当然是好事! 还记得您当初带我去巍山营选人,杨大哥是一开始就愿意跟随我的,来到我身边后,又对我十分信任,两年来为我办事竭尽全力。 我孟长青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怎会阻碍杨大哥官途。” 说到这里,孟长青对卫方耘行礼道:“杨正此人武力高强、稳重可靠,还请叔父善用其才,不负其拳拳报国之心。” 卫方耘上前扶起孟长青,“我知道了。你赤诚待人,能和你相交是我的运气。” “叔父这话,真是折煞长青啊。” “这可是真心话。”卫方耘说,“从此你我一南一北,不知是否还有再见之日,若是运气好,十几年后朝堂相见,你可还会认我这个叔父?” 孟长青刚要开口,卫方耘就大笑起来,“玩笑,玩笑话!你不必多心。” 卫方耘迈步要走,到书房门口时,却忽然打住。 他转头对孟长青小声道:“我专为你打听了个消息,下一任凉州知府名叫刘德祥,原是中原地区固城县的知县,朝中没有背景,性格和善,该是个好说话的人。” “多谢叔父为长青费心。” 卫方耘摆了摆手,“走了!” “叔父。”孟长青追上前,“还是在这儿用过晚饭再回去吧?” 两人步伐很快,北山县的衙门又太小,两三句话的功夫,都已经出了县衙大门。 门外,卫方耘的随从正牵马等候着。 “不了,不剩几天了,府衙和营地里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卫方耘说完,果断上马离去。 孟长青行着礼,等人走出一段距离后,才松手站直。 “大人。”杨正匆匆跑出来,担心道:“是为收粮的事吗?” 孟长青摇头,“去书房,有事要跟你说。” 杨正又担忧又好奇,却没有急着问,而是重换了茶水,给孟长青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茶。 然后才道:“大人,可是为难的事?” 孟长青端起茶杯,微笑道:“对我来说,或许有些为难,但对你是件好事。” 杨正疑惑。 “你清缴山匪有功,朝廷要重用你。”孟长青说,“这会儿才跟你说,确实有些突然,只是我也是才知道这个消息。 南边海寇已是朝廷心头大患,朝廷准备升你为右将军,让你跟随卫大人去南方。” 杨正呆愣不动足有一盏茶的时间。 孟长青说,“快回去通知你的家人吧,打点好行囊,到时跟卫大人一同出发,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这……”杨正是惊喜又纳闷,“怎么会?” “怎么不会?”孟长青反问,“朝廷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你又有这般能力,被看重也属正常。” 太多种情绪在杨正心里打圈,此刻面对孟长青,只剩下即将离别的伤感,“可是我,从没想过要离开北山县。” 撇下熟悉的环境,和相处惯了的人,到一处陌生的地方闯荡,想来内心还有些忐忑。 “我理解你对北山县的不舍。”孟长青说,“这里的房屋是你看着一点点建造起来的,百姓也是你和弟兄们一车一车带回来的,这里有你太多的心血,你感到不舍实在正常不过。 可是再不舍也要舍得,这是你的机会。 背后无人,会有几次被上头看重的机会?怎么好白白错过? 回去好好想想吧。” 杨正不清楚自己怎么出的县衙,但回过神来,看见在自家大门时,心里只剩下高兴,想到等会儿要跟妻子说的话,自己先忍不住笑出了声。 八方在外面听完了孟长青和杨正的谈话,端着晚饭进来时,忍不住为孟长青担心,“杨校尉走了,谁能接替他?” 孟长青说:“程光、左大头都可以,还有你跟来财,用人上我并不担心。” “少爷,您不是让杨大人派人去跟踪洪四方了么?杨大人要是把这事告诉给卫大人,可怎么办?” “他不会的。”孟长青笃定,“杨正是个有脑子的人,他不说这事就跟他没有关系,可要是说了,对他来说只有麻烦,背弃旧主的人,谁敢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