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咸鱼他为祸四方》
7. 修炼之事
晨光熹微,门外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巨响,震耳的声音不断地攻击耳膜,伴随着地震,整间内室似乎都晃动起来。
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江思昭皱着脸,把头从被褥里拔出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窗外刚蒙蒙亮的天色,大脑宕机片刻,又直直跌入软榻。
“江思昭,限你三分钟内起床,不要让本尊亲自动手。”窗外南言抱着胳膊,朝着内室厉声喊道。
铁剑不断敲击木门,砰砰声不绝于耳。
终究是睡不下去了,江思昭认命般艰难地起身下床,推开门向南言走去。
“…早。”
南言哼了声,看着江思昭昏昏欲睡的模样,心头顿时生出恨铁不成钢之感,训斥道:“你如此懒惰,可愧对你这仙尊的身份。”
已经记不清上次那么早起是何时了,江思昭还没完全回魂,闻言呆呆地点头:“嗯。”
南言:……
心里火更大了,南言松开胳膊,将横在门口的铁剑收回,扔到江思昭脚边。
“你身体底子极差,今日起每天晨起绕着独净山跑三圈,不跑完不准休息。”
江思昭原还在垂着眼,缓慢地消化完南言的话后身形陡然一震,明眸睁成杏仁状:“三…三圈?”匆匆向远方一瞥,独净山虽不如玄灵山大,但老老实实跑上一圈起码也要半个时辰,三圈就是两个半时辰。
江思昭深吸一口气,二话不说往屋子走去,他不要修炼了QAQ
看来他与小黑缘浅,以后再慢慢想办法把小黑从师兄那要回来吧。
还没走两步,衣领被后面的人抓住,南言提起江思昭把他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江思昭又回头看了一眼一望无际的独净山,还是觉得他做不到,挣扎道:“南言,你向师兄说我不跟小黑结契了。”
“什么小黑结契?”南言皱眉,裴长砚只让他教江思昭修炼,并没有言明原因。他只当这是江思昭逃脱跑步的借口,冷酷无情地用法术把人定在原地,“现在刚辰时,巳时之前回到这里。”话落,他施了道术法,往江思昭背上重重一推。
“跑不跑由不得你。”
只觉得身后有一股力量在推他,江思昭苦着脸迈步向前跑,衣摆随风扬起,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
日头攀升,阳光穿透云层照拂青山。大地被镀了层暖光,灵植源源不断地散发灵力,环绕整个独净台。
坐在这小院里,全身都被四面八方的灵力温养,暖流疏通经脉,实在是修炼的宝地。
南言眸色暗下,把江思昭关在这么一处地方,知道的是禁闭不知道的是闭关修炼,掌门师兄未免太过偏袒。思索间时轻时重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南言敛下情绪,抬眼望向朝他跑来的江思昭。
整整三圈,几乎是江思昭过去半年的运动量。
跑到南言面前时,他双腿一软,险些摔倒。撑扶着石桌,也顾不得硌,直接跌坐在凳子上,身体往桌面上一趴。
“现下已经午时,江思昭,你太慢了。”
南言觉得好笑,垂眸注视着几乎半死不活的人,心里冷嗤:废物。
江思昭没有力气应声,有气无力地喘息着。额头几缕青丝被汗水沾湿,贴在粉红的皮肤上,眼前起了水汽,雾蒙蒙的看不清楚东西。
“休息一刻钟,然后去练习功法。”南言说。
江思昭依旧没应答,仿佛一张咸鱼饼,瘫在石桌上,白嫩的脸颊被硌出一道明显的红痕。
视线轻飘飘地从江思昭头上扫过,南言饱含讽意地说道:“区区三圈,你就累成如此模样,足以见得身体底子之差,师兄辛苦寻来的丹药给你真是浪费。”
闻言,江思昭抬起头,脸依旧红扑扑的,认真地问南言:“你也想要么?”他心里升起一线希望,解下腰间的锦囊从里面掏出一颗丹药,递给南言,“我给你一颗,今天可以不修炼了么?”
南言欲言又止,把江思昭的手推回去:“谁要你的丹药?本尊又不是靠丹药修炼的废物。”
江思昭紧抿唇,讪讪地收回手,把丹药装了回去。
不要就不要,他还不舍得给呢。
“嘀嘀咕咕什么呢?”南言眉心皱起,指尖在桌面点了点,“休息好了就与本尊过来修习功法。”
江思昭立刻拨浪鼓摇头,警惕地看着南言:“还不到一刻钟。”
南言勾唇笑道,“好,本尊就等你休息到一刻钟。”
话音刚落,江思昭登时懈力瘫回去,过了两分钟,他突然回光返照般扬起脸。
“我可以吃点东西么?”
肚子恰到好处地咕咕叫几声,他捂着小腹,可怜兮兮地自言自语:“不吃也行,但我可能会在修习功法的时候晕倒,影响了修炼进度,功亏一篑会很耽误你的时间。”
南言:......
数不清是第几次觉得无语,南言抱着胳膊,冷眸寒凉:“你没有辟谷丹?”
江思昭摇头:“没有。”怕南言不信,打开锦囊把里面的丹药都倒出来,“真的没有。”
不知道多少年前已经辟谷的南言自然也没有辟谷丹,独净山只有他们两人,要吃东西只能自己做。先不考虑江思昭会不会做吃的,等到他做好又要耗费一段时间。
南言眯起眼:“江思昭,你不会是在故意拖时间吧。”
江思昭连连摆手,解释道:“怎么可能?以前我每天都会吃饭的,不信你可以问师兄。”
南言冷哼:“给你半个时辰,自己去做。”
江思昭茫然地啊了声,“可是我...不会做饭。”
南言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冲人喊道:“能做就做,不能做去修炼。”
江思昭嘴角一点一点往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可怜又委屈。
“那我们去修炼吧。”
南言胸腔起伏,垂眸睨着面前的人,他与江思昭果然八字不合,一遇到江思昭就像容易点燃的炮仗。
许久,他坐回石凳,忍耐着脾气说:“本尊再给你一次机会。”
围着独净山跑了三圈,体力几近消耗殆尽。江思昭现在又累又饿,肚子不断收紧,他学着师兄以前给自己揉肚子方式缓慢揉着,不过总不得要领,肚子空落落的怎么都不舒服。
“你可以帮我去至清峰找一个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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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
“李沉舟。”
南言离开了,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个男子,正是李沉舟。
一见到他,江思昭眼睛一亮,如果不是腿太酸太累他就跑上去接他们了。
江思昭坐在原处,等待李沉舟走到面前,把提着的食盒放到桌上,打开盖子,饭菜香气扑鼻而来。
“师尊,慢点吃。”
怕江思昭噎到,李沉舟连忙递过去茶水。江思昭抱着瓷杯喝了一小口,继续专心用膳。
“沉舟,你怎么知道是来给我送饭呀?”江思昭鼓着腮帮子,吞下鲜肉水饺,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李沉舟,好奇地问道。
他只让南言去把人带过来,但并没有说是来给他做饭,也没有让他送饭。
李沉舟唇角翘起微小的弧度,说道:“弟子猜测。”
他知道江思昭当下在被关禁闭,当南言以江思昭的名义寻到他时,他便猜到了原因。
没有裴长砚允许,李沉舟不能在独净山久待,等到江思昭用完膳,他便收拾好食盒回去至清峰了。
彼时至清峰弟子刚下午课,寂怀月提着银剑与刚回来的李沉舟擦身而过。
“李师弟。”寂怀月喊住了李沉舟。
李沉舟停步,向寂怀月行礼:“寂师兄。”
“南言仙尊方才寻你所谓何事?”约莫一个时辰前,寂怀月看到了李沉舟与南言一同离开了至清峰,他隐隐猜测应该与师尊有关。
自江思昭被关禁闭后,他再也没见过师尊。虽说掌门一向宠爱师尊,应该不会伤害师尊,但他还是担忧,毕竟师尊是因为陪他过生辰才会触犯门规被罚关禁闭。也是因为他没用才让师尊被那魔尊掳走,险些酿成大祸。
寂怀月攥紧拳头,要是师尊此番遭受任何不测,他此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寂师兄是想问师尊的事情?”李沉舟不卑不亢地平视着寂怀月,幽深的眸子仿佛能看透一切。
寂怀月没有反驳,听李沉舟如此说便能确定南言仙尊与他一同离去的原因与心中猜测大差不差。
“嗯,李师弟可见到师尊?师尊他还好么?”
李沉舟注视着寂怀月,闻言眼神微变,黑沉的眸仿佛深夜的天空,深邃晦暗,底下蕴藏着叫人看不真切的情绪。
“寂师兄很关心师尊。”他启唇一字一句地说道。
寂怀月目光躲闪,避开了李沉舟锐利的视线,避重就轻道:“师尊是师父,身为徒弟理应关心。”
李沉舟嘲讽似勾唇,语气不咸不淡:“是师尊寻我,自然见到了师尊。”
寂怀月眼眸抬起,又忍不住问道:“师尊寻师弟你…”话还没说完便被李沉舟打断了。
“师尊寻我自然是有要事吩咐。”李沉舟看着寂怀月失神的模样,声音冷静却一针见血:“师兄是想问为何师尊寻我却没有寻你么?”
寂怀月沉默,清俊的脸微沉,仿佛被道破了心迹。
李沉舟内心冷笑,走到寂怀月身旁,压低声音,循着方才的话答道:“毕竟师尊怎么会寻一个连禁锢术都破不了的废物。”
寂怀月霎时面色一变。
8. 传信之术
夜幕降临,南言抱着胳膊站在一侧,冷眼看着趴在桌子上奄奄一息的江思昭。
“江思昭,明日最好不要让本尊亲自喊你起床。”
经历了一天的痛苦折磨,江思昭听到南言的话,也只能有气无力地嗯了声。
南言冷哼一句,随后转身离开了独净台。
晚风吹过,灌木丛发出沙沙的声响,小院漆暗,夜色拢住院里小小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江思昭才扬起头,刚想起身,四肢的酸疼让他又跌回凳子。
他坐在小凳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给自己揉胳膊。手指触到袖子底下的皮肤,不似之前那般光滑,一道粉色的伤痕歪歪扭扭地横在小臂,像一条毛毛虫,很丑。
心头哗地涌起一阵酸楚,江思昭捂着胳膊上的伤口,垂眼望着地面发呆,啪嗒啪嗒几声,豆大的泪珠从脸颊滴落到腰际的玉佩。
小院没有点灯,周围一片漆黑,腰间的玉佩是唯一的亮处。
江思昭抹了抹眼泪,摘下玉佩握在手心里,温热的触感给予他不少慰藉。
书到用时方恨少,他如今有些怪自己以前没好好学法术,现在连怎么催动玉佩联系师兄都不知道。
摆弄半天玉佩始终无动于衷,他吸着鼻子,又把它挂回了腰间。
风吹得有点凉,他站起身往内室走去,径直躺在软榻上合衣睡着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江思昭就醒了过来,昨晚睡得很不舒服,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身上,醒来时全身都肿了,哪哪都疼。
南言来时看到坐在院里的江思昭,神色闪过一缕惊讶,昨晚他虽然那样威胁,却还是没对江思昭能早起一事抱有任何希望。
“算你识相。”南言轻哼,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食盒嘭地放到江思昭面前,“快吃,吃完去跑步。”
江思昭原还在蔫耷耷地趴着,见状立刻坐直身体,打开食盒,里面都是一些他爱吃的糕点。
“你让沉舟给我做的?”
南言懒懒撩眼,不屑地说:“不然呢?本尊又不是还没辟谷的废物。”
江思昭自动忽略后一句,拿起糕点开始埋头一口一口地吃。美食暂时让他忘记修炼的痛苦,他专心地享受着香喷喷糕点,昨晚的阴霾从心头一扫而过。
吃饱后连跑步都没那么可怕了。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今天江思昭跑完三圈后也不像昨日那般半死不活,休息一刻钟就满血复活,继续跟着南言学习法术。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如此配合,南言反倒觉得十分不对劲。中途停下休息,他狐疑地盯着江思昭,试图从他身上捕捉到可疑之处。
灼热的视线实在让人难以忽略,江思昭转过脸,疑惑地望向南言:“是有什么事情么?”
南言眯起眼睛:“你...今日怎地如此配合?”
江思昭反应了一会儿,水灵灵的眼睛注视着南言:“配合不好么。”
南言被怼得无话可说,冷哼一声走远了。
“等等。”江思昭叫住南言。
南言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果然如此,他似笑非笑地望着江思昭:“说吧,又想要本尊帮你做什么?”
没想到被看透了想法,江思昭不好意思地咬了下唇,小声说:“你可以教我传信的法术么?”
南言挑眉:“想告状?”
江思昭连忙摆手,解释道:“怎么会?是上次我被凤澜掳走,因为不会传信,险些...险些遭受重伤,若不是师兄及时找来,可能就此丧命。所以我想学习传信,这样下次再被人掳走,醒来后可以及时给师兄传信。”
南言半信半疑:“真的?”
江思昭重重地点头:“真的。”
左右也不是什么复杂的术法,南言便顺手教给了江思昭。江思昭学得极其认真,只让南言演示一次就学会了。
见状南言更加怀疑了,他反复教了好几遍的瞬移术和隐身术,江思昭始终都没学会。这传信术只讲一遍江思昭就学会了。他有理由怀疑前面几个术法江思昭压根没认真学。
正想出声讽刺,抬眼看到江思昭布满汗珠的额头,白净的脸颊也沾了尘土变得脏兮兮的,南言动了动唇,最终强压下即将说出口的话。
又温习了一遍今日学习的术法,天色悄然暗下,南言依旧嘱咐了一番江思昭第二日早起,才转身离去。
素青身影方一消失,江思昭立刻解下玉佩,脑中回响起白日南言教他的口诀,向玉佩注入灵力。然后目不转睛地紧张看着,只见玉佩闪动亮光,下一刻师兄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江思昭松开紧抿的唇,垂落的眼睫颤动,忍了许久的委屈一朝爆发,喉咙突然发干,让他说不出话。
许久没等到回复,裴长砚眉心拧紧,声音染上一丝担忧:“昭昭?”
“...师兄。”江思昭捏着玉佩,哽咽道。
裴长砚此时还在议事厅,下面坐着不同门派的长老,他们在商谈关于不久后秋猎的相关事宜。
丹华宫富丽堂皇,气氛肃穆,裴长砚坐在主位,在以实力为尊的修真界,作为最强修士的他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在众人心中,裴长砚冷静强大,手段雷硬。虽然是在座最年轻的掌门,却丝毫不显青涩,反倒成为了他们的主心骨。
“今日便到此为止,明日本尊与修远会把具体事宜交代给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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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玄衣消失在众人眼前。
他刚一离开,丹华宫便响起窃窃私语。
“裴掌门方才是与谁通信?瞧裴掌门那温柔细致的态度,轻柔耐心的声音,莫非是心上人?”
一群好事之人聚在一起,好奇地猜测“江思昭”的身份。
被他的形容雷得起了鸡皮疙瘩,一人反驳道:“应该不是吧,也并未听说裴掌门有道侣。”
“赵兄你这话说的格局小了啊,人家现在不是道侣不说明以后不是。再说你见过裴掌门对谁用那种语气说话,说不定人家就只八字差一撇,我看啊,这玄灵山八成要有掌门夫人了。”
“掌门夫人?”林修远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凑了上去,他站在一旁听了许久,眼见他们聊得越来越起劲,说的话也越来越荒谬,终于忍不住上前打断:“我们玄灵山要有掌门夫人了?”
他们不清楚状况肆意揣测,他却明白了然。
属实笑话,江思昭怎么会与“掌门夫人”四个字有半分联系。
至于那裴掌门的心上人,更是谬言,旁人或许不知晓,但他却知道裴长砚此生怕是都不会有心上人。
见林修远凑上来,那人顺势搂上林修远的肩膀,冲他眨眨眼问道:“林兄,你是玄灵山的人,知不知道那刚才与裴掌门通信的人是谁啊?”
林修远轻笑:“当然知道。”
“哦?”
顿时,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住林修远。
林修远不紧不慢地推开肩膀上的手,看着众人好奇的目光,故意没直接说出,而是反问道:“众位可知晓我们玄灵山的无忧仙尊?”
“知道啊。”有人率先反应过来,“等等,方才裴掌门似乎称呼那人昭昭,我记得无忧仙尊的尊名好像是叫江思昭,莫非与裴掌门通信的人是无忧仙尊?!”
林修远打了响指,弯唇笑道:“还是郑兄聪明。”
“原来裴掌门的心上人是无忧仙尊!”方才搂着林修远的男子顿悟道。
林修远:……
他实在忍不住敲了一下那人的脑壳,清润的声音无奈又带着同情:“一直听说陈兄性格直率,如今一见果真如此。无忧与掌门同承一师,虽为师兄弟却更似亲兄弟,哪来的男女之情?”
被称作陈兄的人捂着脑壳,不死心地小声嘀咕:“师兄弟怎么了?历史上师兄弟结为道侣的还少么?你怎么就如此确定他们不是男女之情。”
林修远欲言又止,心里一阵不痛快,但也懒得再搭理他,暗自冷嗤。
左右他知晓两人是绝不可能结成道侣的,至于他们愿意说就随他们去,反正他们也不可能在一起。
9. 亲如兄弟
丹华宫离玄灵山路途遥远,裴长砚没法赶回去,江思昭就对着玉佩与另一边的裴长砚说话。
“师兄,我不想修炼了。”江思昭委屈巴巴地小声倾诉,“修炼好累,我每日清晨都要围着独净山跑了三圈,这独净山好大,我真的跑不动。还有那些术法也好难,我好笨,一个都学不会。”
裴长砚闻言面色逐渐舒缓,由于担忧紧拧的眉心松开,他耐心地安抚道:“不笨,不是学会了与师兄传信?”
提及这个,江思昭果真小小骄傲了一下,像翘尾巴的小猫等待夸奖,对师兄说:“传信的术法很简单,南言教我一次我就会了。”
又絮絮叨叨与裴长砚说了一些这几天修炼时遇到的其他事情,比如他如今已经是一条能够自行早起的鱼了,又比如南言虽然很严厉但也会给他带膳食。
“明天还要修炼么?”裴长砚问他。
玉佩握在手心里把玩了一会儿,江思昭又把它端端正正地挂回腰带。心里郁结早在他与师兄叽叽喳喳中从嘴里跑了出去,江思昭没抬头只是对漆黑的空气点了点头,低声回道:“要。”
裴长砚轻声笑了下,鼻腔发出的气音透过玉佩传到江思昭耳旁。
江思昭霎时炸了毛,“师兄,你笑我!”
“没有。”裴长砚维持着冷静的语气,但尾音的颤抖还是被江思昭捕捉到了。他嘴巴扁着,一下一下戳着玉佩,试图把玉佩当做师兄,“还说没有,我都听到了。”
裴长砚收回勾起的唇角,面容恢复冷峻,似乎方才那短暂停留的那一抹笑意仅是错觉。
“专心修炼,小黑快要化形,等你灵丹稳固就可与他结契。”
提及小黑,江思昭眼睛一亮:“化形?小黑要化成人形了么!”
“嗯。”
江思昭顿时开始猜测小黑是男妖还是女妖,人形会是什么模样,会像他的本体一般全身黑么,突然生出无限期待,修炼的劲头也更足了。
“师兄,我会好好修炼的!”
裴长砚眸底划过暗色,并没有因江思昭这一句承诺高兴半分。江思昭不想修炼他哄着人修炼,现在江思昭想要好好修炼他却有些兴味。
手边的玻璃缸被撞出响动,明明还没与江思昭结契却已经与人心有所感,小黑停止游动,两颗红豆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裴长砚,准确来说是他手里的玉佩。
裴长砚眼神幽冷,打量着玻璃缸里的小鱼,视线翻涌出隐隐杀意。小黑虎躯一震,默默背过身游走了。
“嗯,好好修炼。”他温声对玉佩另一边的江思昭说。
掐断通信前,江思昭突然想起什么,对师兄说:“师兄,我能让我的一个徒弟来独净台么?”
摩挲玉佩的指腹微顿,裴长砚面色意味不明,古井无波的漆眸闪烁,酝酿着一场不为人知的风暴。
“过几日是秋猎,寂怀月需要代表玄灵山参加,近日正在加紧修炼,不能去独净山。”
小黑感受到身后浓重的威压,把自己缩在玻璃缸一角,生怕一朝被殃及变成了小鱼干。
“啊?师兄,我说的徒弟不是怀月。”江思昭缓缓说道,“是另外一人,叫李沉舟。他做饭很好吃,是至清峰的小厨子,师兄,可以让他来独净山么?”怕师兄不答应,江思昭放轻声音,温软的声音仿佛猫咪挠得人心里泛起痒,“师兄,我每天修炼好累的,如果再不吃不喝的话,很可怜对不对?还有这独净山好大,师兄你不在,每天南言走后就我一个,孤苦伶仃的好可怜啊。”
裴长砚还是不说话,江思昭咬住下唇,继续添柴加火:“师兄,你快点回来好不好。”他蹲在小院里,垂眸望着脚尖,虽然这话说了很多回,却还是不好意思,“我很想你。”
裴长砚面色松动,许久沉声应道:“好。”
江思昭眼睫瞬间抬起,敏锐地感受到失踪态度松动,透亮的眼睛滴溜溜转动,他试探地说:“师兄,你让沉舟来独净山吧,等你回来就让他回至清峰,可以么?”
裴长砚无奈地叹气,昏暗的烛光将他的身影拉长,帘子上映出男人锋利英挺的眉骨。但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眼底的冷意早已消逝不见,相反还透出些许散漫的光亮。
“可。”
江思昭登时欢欣鼓舞,脸颊显出小小的酒窝。
“那师兄别忘了与南言说一声哦。”
“不会忘,天色不早了,去睡吧。”
“嗯,我现在就去睡,师兄晚安。”
“晚安。”
玉佩放出的光亮熄灭,深夜裴长砚给南言发去一条讯息,金色的法力无视任何禁制直接传到南言的宫殿。
夜色浓稠,又一道金色灵力悄悄穿过暗夜,仔细辨认飞去的方向是玄灵山,至清峰。
不亏江思昭昨日左磨右磨让师兄同意李沉舟暂住独净山,这一日三餐顿顿饱腹,连修炼都没那么难捱了。
“江思昭,可还记得昨日信誓旦旦地与本尊说不向师兄告状的人是谁?”南言抱着胳膊冷嗤,从上到下望着正在用膳的江思昭。
江思昭瞪圆眼睛,咽下嘴里的云吞,连忙解释:“我没有告状。”
“呵,那一大早传信让本尊带着李沉舟去独净台的难道不是师兄?”
江思昭正想出声反驳,但又不知如何反驳,只能干巴巴地瞪着人,眼神却没有任何气势。
虽然南言对他很严厉,但他从未向师兄说过他坏话,相反还夸赞了他。想着,江思昭有些伤心了,南言竟这般误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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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尊,”李沉舟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从袖中拿出一个香囊递给南言,“这是谢师兄托弟子送予您的香囊。”
南言扫了眼李沉舟手里的香囊,皱起眉:“谢映?”
“是。”
南言眼神变得难以形容,仿佛那香囊是一件什么极具破坏性的法器,他没伸手接,只是对李沉舟说:“本尊不要,你还给他。”
李沉舟摇头,执意把香囊交于南言,两人僵持着,直到李沉舟轻飘飘叹声气:“仙尊,谢师兄平日对弟子多有照应,如今仅仅是拜托弟子送一个香囊,弟子都辜负其所托,属实有负师兄照拂之恩。”
“即便仙尊今日不接,弟子依然会向谢师兄说香囊已交付到仙尊手里,毕竟弟子实在不想辜负谢师兄,也不想让谢师兄失望伤神。”
南言眯起眼睛,看着面前高大冷静的男子,宽袖下的手蜷紧,“你在威胁本尊?”
李沉舟退开一步,恭敬行礼:“弟子不敢。”
南言胸腔起伏,望向李沉舟的目光冰冷。李沉舟不卑不亢地维持着行礼的动作,南言一把扯过他手里的香囊,转过身冷冷道:“告诉谢映,以后再做这些无用之事就滚出静默峰。”
虽然时间还没到,南言直接离开了独净山,小院里只剩下江思昭和李沉舟二人。
李沉舟一转眼正对上支棱起耳朵偷听起劲的江思昭。
…
看南言的身影走远了,江思昭方凑上去,好奇地问:“沉舟,那谢映与南言是何关系啊?”心头那一点被误会的伤心早被从天而降的八卦挤了出去。
没有人能拒绝八卦,咸鱼也不能。
“谢师兄是南言仙尊的徒弟。”
江思昭顿时眉尖扬起,从他们方才的交流可以推测,谢映多半心怡南言,原来是师徒之恋。
他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师徒,倒也正常。”
闻言,李沉舟唇角勾起微不可查的弧度,黑眸注视着江思昭。
“师尊觉得正常?”
“当然正常。”江思昭头头是道地分析:“南言虽然性格有些冷,脾气也不是很好,但人生的好看,法力又强,有人心怡他再正常不过,更何况是与他朝夕相处的谢映。”
李沉舟短促地笑了声,一时竟不知江思昭是在夸南言还是在借此说旁的什么,脸上笑意逐渐淡去,他掀眼望向江思昭:“如若谢映与南言不止是师徒呢?”
江思昭眨眨眼,有点没懂他这句话。
两人相视,李沉舟轻飘飘地吐出几个字:“如若他们曾经亲如兄弟呢?”
江思昭瞳孔逐渐收紧,小脑瓜也因李沉舟这句话,从普通师徒话本里的剧情跳转到限制级。
亲…亲兄弟?
10. 朝思暮想
自从得知南言与谢映的限制级感情,江思昭看南言的眼神都变了,总是好奇中带着点探究,惹得南言威胁他再看就罚跑圈。
江思昭只好偷偷地看,但他很快接受了他们超脱世俗的感情。毕竟这是在花市,他记得他们的剧情甚至有一个专门的分类—骨头科。
日复一日的修炼虽然疲累,效果却明显,江思昭清晰地感受到身上的灵力比以前更加强盛。丹田处的灵力从一团虚无缥缈的云雾化成了涓涓细雨,浇灌着他的魂灵。
夜幕,月色似水,小院屋檐下灯火通明。
自从李沉舟来之后,这院到晚上再不是乌漆麻黑的了,他从至清峰拿来了几盏灯挂在房檐下。这灯与普通的灯不甚相同,靠吸收阳光发亮,中心有个储存光的囊,一到晚上自动放出光亮,比平常的灯不知道亮了多少倍。
院子里还支起了锅炉,平日李沉舟就在这里做饭。
用完晚膳,李沉舟在一旁收拾碗筷,江思昭坐在梧桐树下打坐调息。几片梧桐叶扬扬洒洒地飘落,天气入秋,吹来的风裹挟丝丝凉意。
小嫩芽噗噗从头顶冒出尖,像初生的孩童好奇地打量周围的世界。事实上它已经不是第一次钻出来,但只有这次在外面待得更久,不再像株娇弱的含羞草,一被风吹就怕得缩回去。
江思昭无知无觉地运转灵力,泛着淡淡绿光的灵力流经全身经脉,阻隔凉风吹来的冷意。小嫩芽与主人共感,被暖呼呼的灵力温养,舒服地随风摇曳。
“师尊。”
江思昭睁开眼,头顶的小嫩芽抖了下身体,嗖地钻回脑袋。
李沉舟拿着一件大氅,“天凉。”
江思昭接过但没有往身上披,他望着李沉舟,眼睛被灯照得乌亮。李沉舟顿了顿,随后了然地从芥子袋抱出一个箱子。
江思昭也从地上站起,与李沉舟一同蹲在木箱子旁,扒开看里面放着满满一箱有厚有薄的话本。
“辛苦了,沉舟。”江思昭冲李沉舟扬唇一笑,迫不及待地抱着箱子走进屋里。房门关闭,李沉舟似是无奈轻轻摇了摇头,随后拾起地上的大氅走进另一间内室。
这些话本正是江思昭这些年搜罗来的“解闷神器”,其中有限制级也有非限制级。他毫无犹豫地从里面扒拉出一本限制级骨头科,打开窝在软榻上,开始津津有味地看。
故事的主角是一对亲兄弟,年幼时父母被魔族杀害,兄弟俩从此相依为命。后来哥哥争气拜入了当时万千人趋之若鹜的剑宗,此后一路修炼升级,最终坐上宗主之位。
而弟弟呢,相较于哥哥,他的人生更为简单纯真。父母去世时他还没有记事,因此在他的认知里只有哥哥这一个亲人。弟弟无忧无虑,既没有天赋修炼也无上进心,每天开开心心在哥哥身边做一个挂件,写手对其所有形容整合成了两个词语“废物”“咸鱼”。
江思昭:。
可恶,感觉好像被内涵了。
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他翻了个身接着往下看。
变故发生在哥哥突破之后,本来是喜事,弟弟欢欣鼓舞地跑去祝贺,却得来哥哥冰冷的一句话:“以后不许喊我哥哥。”
弟弟委屈又心慌:“为什么?哥哥。”
哥哥面容冷硬:“剑宗容不得废物存在,明日起你跟着其余弟子一同修炼,修炼不成本尊便当没有你这个弟弟。”
看到这,江思昭忍不住握紧拳头,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弟弟没有灵根如何修炼?
明明是不想要弟弟了还要找个理由把一切错处怪到弟弟身上。
可恶的哥哥。
气得江思昭把话本往枕头上一扔,在心里骂了哥哥许久,才把话本重新捡起来。可能是咸鱼的同病相怜,他不想看弟弟受苦修炼的剧情,就往后面翻了十几页,觉得差不多跳过去了,才再次躺好继续看。
未曾想这一跳就跳到了酱酱酿酿的剧情。
漆黑无光的内室,男子跪在软榻,月白色弟子服堆到小腿弯,青丝倾泻而下,铺满一整床春色。
他艰难回过身,眼眸盛满水光,握住男人粗壮的小臂,呜咽出声:“师兄,慢…慢些。”
师…师兄?江思昭睁大了眼睛,看到这个称呼不可避免地联想到一些不可言说的画面,话本里男人的脸被他填补成了师兄。
夜深人静,小嫩芽悄悄钻出,幽弱的绿光投到乌发,它探出头,注意被江思昭怀里的话本吸引。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小嫩芽与主人维持相同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江思昭把话本丢出被褥,小脸通红,完全蒙进被子里。他拍拍脸,等到温度降下又抿起唇想到,他如今也身处花市世界,怎么还没经历酱酱酿酿的剧情?
莫名其妙的胜负欲涌上心头,倒也不是心急,就是觉得奇怪。
他看过一些话本,如果主角做出违背世界观的事情就会受到诸如雷劫,火刑等处罚,那他一直不走剧情会不会也受到处罚啊。
可恶,无论是雷劫还是火刑听起来都好疼。
下次不管是与谁,他都要走成酱酱酿酿的剧情。睡着前,江思昭暗下决心。
深夜,小嫩芽不舍地往地上的话本张望,这些日子它受灵力滋养,通体翠绿,尖尖也冒出了花苞,红艳的一点,如同点缀的碎钻。
昨晚看话本看到太晚,第二日修炼就遭了殃。好不容易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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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他像是被抽去灵气的灵妖,蔫哒哒地趴在桌子上。
仿佛见到了江思昭第一天修炼完的模样,南言却没有冷嘲热讽,垂眸看了会儿人,轻嗤一声道:“明日本尊便不来了,你也不必再如此。”
闻言,江思昭垂死病中惊坐起,仰起头望向南言:“你有事要办?何时回来?”
南言挑起眉,皮笑肉不笑地说:“怎么,是觉得累习惯了,没跑够。”
江思昭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修炼结束了。”
南言抱着胳膊,轻飘飘地哼了声。他往后摆摆手,准备离开独净台。
“等等。”江思昭从身后叫住了他。
南言眼神泛着冷意,看着江思昭噔噔噔往自己跑来,然后塞进他怀里一个小盒子。
南言:?
江思昭抿唇,说道:“这是我自己做的符咒,里面有瞬移符,隐身符,还有一些你教过我的术法。”
“南言,谢谢你教我修炼。”江思昭发自内心地道谢,脸颊的小酒窝露了出来,小声说:“这些可能你都用不到,但我想用它来告诉你,我有好好地在学,你的辛苦没有白费。”
南言皱了皱眉,低头看着手里的小盒子,表情微变。
麻烦。
心里这样说南言还是把盒子收入芥子袋,眼里冷意消融,但面色依旧冷淡,快速说了一句“知道了。”便转身消失在原地,身影匆忙仿佛逃跑一般。
没想到没有被拒绝,江思昭开心地回到院里,躺到晚上,李沉舟带来消息说师兄回来了。还递给他一张师兄给的瞬移符,让他回玄灵山。
江思昭没接,气鼓鼓地在心里小声骂,师兄看不起他!
他现在根本用不到瞬移符好么!
越想越气,江思昭一把夺过瞬移符,施法直接去了玄灵山的昭华宫。
气冲冲地拿着瞬移符准备去还给师兄,他走在昭华宫的走廊,后院里灯光昏暗,空无一人。
师兄可能还在处理山门事物,江思昭冷静地想,不过还好他现在已经学会瞬移术,就算白跑一趟回去也很方便。
他重新施法,心里默念至清峰。
下一秒扑通一声响,江思昭扒着石头从水里站起,伏在岸边咳嗽。
这是何处?他怎么到了这里?
眼尾飞出绯色,他皱着脸环视四周,刚换好的衣裳湿透,紧紧贴着身体,白花花的肌肤若隐若现。
“师尊。”
裹着潮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思昭挪动身体,对上一双琥珀色的幽眸。
“怀月?”
朝思暮想的声音变成现实响起,寂怀月瞳孔一缩,水面荡出层层涟漪。
11. 寒潭迷情
山洞阴暗潮湿,水声流动,发出哗哗的回音。涟漪的余韵波及衣摆,江思昭仍旧是疑惑地环视四周,视线转动,最终停在面前的人。
“师尊,何时...出的关?”
寂怀月微抬着眼,琥珀色的眼睛闪烁,虽然是走在水里,却毫无阻力地往江思昭靠近。
“今日。”正想开口问寂怀月此处是哪里,注意却被寂怀月坦露的胸膛吸引,寒潭之水泛起银光,打在他凸起的肌肉之上。条条纹路清晰,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不知为何,江思昭莫名感到脸热。
让一个花市总受看这种画面是不是不太好。
他欲盖弥彰地别开脸,豆沙色的唇紧抿。
寂怀月模样清俊,端方雅正,像小时候在师父屋里见到的君子兰,可谁能想到这“君子兰”竟然有那么一副好身材。
心里一动,他这些日子一直勤于修炼,会不会也练出了腹肌。满怀希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可惜薄薄的一层,完全没有多余的肉,更遑论别的。
可恶。
寂怀月眼里闪过一缕落寞,他垂下眼,眼皮耷拉。
师尊一定对自己失望透顶,才连多看自己一眼都不愿意。
当江思昭把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开脑外,就见寂怀月低着头,下颌线紧绷,浑身充满丧气,他在寒潭里待了许久,全身上下也如自己一般湿哒哒的,平白让人生出一种怜爱之情。
“你怎么了?”江思昭问。
“...无事。”寂怀月低声道,声音沙哑。
江思昭:......
身为师尊的责任感突然上头,江思昭暗下决心,今日他非要问清楚不可。他走上前,腰间的玉佩漂浮在水面,时不时发出亮光,但无人顾忌。
“怀月,你...”话还未说完,江思昭依稀看到寂怀月红红的眼眶,登时又惊又疑,这是发生何事,竟能将寂怀月逼得要哭了出来。但他并不觉得男子哭很丢人,在袖口里摸索半天总算摸到一块干净的帕子,递了过去。
寂怀月略带疑惑地从白嫩的小手里接过帕子,一抬眼看到江思昭湿透的里衣,眼尾的红蔓延到耳根,面色顿时变得不甚自然。他一面害羞一面又在心里唾骂自己。
师尊待自己如此好,他竟然对师尊生出那种情感,妄图以下犯上。
外人对他最多的形容便是清雅端方,用尽最纯正的词汇去称赞他,他也并不负众望,一心沉浸于修习,从万千弟子之中脱颖而出。而师尊就像一株鲜活的海棠从他一望无垠的贫瘠之地中破土而出,是唯一的亮色,也是最漂亮的亮色,即使格格不入,他也想留住这株海棠。
寂怀月深吸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握,他要变得更强,强到足以温养这株海棠。
“师尊,怎地来了此处?”
江思昭也不知道,但他也不好意思在自己徒弟面前说说是因为他学艺不精,施瞬移术时出了差错才掉落此处。情急之下随意找了个理由,说:“…我来看看你。”
寂怀月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冰雪消融,心里浮起一缕缕暖意。
“你是在此处修炼?”江思昭又看了眼四周,分辨出这里应该是至清峰后山的一处山洞,“修习可还顺利?”
“嗯,弟子寻了许久方找到此处。”寂怀月点头道,与江思昭猜测相同,“至清峰后山清净,是修炼的宝地。”
不知是不是受寂怀月身上灵力的影响,虽然站在寒潭里,他竟丝毫不觉得冷,反倒有一股温润似雪的灵力从身上拂过,暖暖的。
“师尊要离开么?”透过头顶的小洞,寂怀月看到清透的月亮,按照往日师尊此时应当已经休息,纵然再舍不得与师尊独处的时间,他也不能让师尊与自己在此处熬夜,但终究是不舍,于是主动提出:“弟子送您回至清峰。”
时间有些晚了,江思昭也不想再重新尝试瞬移术,于是勾起唇角道谢:“辛苦怀月。”
“不辛苦。”寂怀月说道。
他求之不得。
话落,寂怀月往岸边走去,从水里跳出后稳稳落地。
石头旁有一堆叠放整齐的衣裳,他捞起衣裳穿戴整齐,连发冠都束得端正,又恢复往日的高冷端方。
“师尊。”
向水里的江思昭伸出手,江思昭握住寂怀月的掌心也从水里出来,哗啦一声,寒潭水从衣服上往下滴落。
寂怀月眉头皱了皱,薄唇微抿,从芥子袋里掏出一件干净的素衣。
“如若师尊不嫌弃...”
“不嫌弃!”
从水里出来的那刻,寒风灌进衣服里,江思昭打了个寒颤。因为那寒潭里充满灵力,他方才不觉得冷。
还以为是他的法力已经能达到御寒的效果,没想到高估了自己。
江思昭一边等寂怀月帮自己披上衣裳,一边暗想。
但衣服紧贴着身体,黏糊糊的还是不舒服,忍不住皱起眉想开口说我们快回去吧,下一秒却突然腾空而起。胳膊抵在方才目光所见紧实的肌肉,脑中首先跳出来的是竟然那么硬!
“怀月。”江思昭小声惊呼。
抱起师尊的那刻,寂怀月连心都是颤抖的。掌心湿润不断地沁出汗珠,他绷直下颌,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与平时无异。
“师尊,这样可以快些回去。”他违心地说,卑劣地将所有不为人知的私欲埋藏在心底,心跳如擂,暗暗祈祷师尊不要看出来,也不要拒绝他。
清冽的目光平视前方,不敢去看怀里温软的人,他在偷偷恐惧,恐惧师尊会露出嫌恶的表情。
江思昭思考了片刻,相信了,随后安心地往后靠在寂怀月怀里,耳边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靠了一会儿,又愈发觉得不对劲。
恰在此时小脑瓜涌现出一些片段,正是他前日的看过的花市话本剧情。
呼吸猛然一滞,江思昭小心翼翼地掀眼,卷翘的眼睫洒了一层月色,他犹豫了片刻,出声道:“你是要和我酱酱酿酿么?”
他记得很清楚,话本里有这样一幕,漆黑的深夜,主角攻抱着全身淋湿的受走进内室。
画面一转,受被扔到软榻上,高大的男人欺身而上,然后便是一些酱酱酿酿的画面。
仿佛话本的剧情成了真,江思昭看看横在他腰间的手,又看看抱着自己的高大男人。
终于能确认,他的酱酱酿酿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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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要开始了。
“酱酱…酿酿?”寂怀月顿道,浓黑的眉尖蹙起,他不确定地重复,因为不甚明白这四个字是何意。
江思昭重重地点头,一双澄澈的明眸直直望向寂怀月,虽然他看似很镇定实际心里慌的不能行。
虽然那晚已经决定以后不再拒绝与别人酱酱酿酿,因为他不想被天神处罚TT
但毕竟是第一次,真正到来的时,还是无可避免地紧张。
见寂怀月一脸懵懂,江思昭只好先详细地向他解释了那四个字是何意。
听完后寂怀月整个人都熟透了,冷白的脸完全变成了红柿子。
“师…师尊。”
是他耐不住性子,还是被师尊发现了自己对他的情感。
至清峰一切如旧,两人穿过结界,眼下走到了江思昭的揽月阁。
停在内室外,寂怀月脸上红意未消,依旧不敢注视江思昭的眼睛。由于太过紧张忘记把人放下来,就杵在门口,稳稳抱着还在盘算的江思昭。
一路走来的几分钟,江思昭觉得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呼出一口气,指着内室的门说道:“进去吧。”
寂怀月仿佛丧失了思考能力,听到江思昭的指使,二话不说地推开门,把人抱进去。
一进门,江思昭就紧紧盯着自己那张铺着毛绒绒毯子的软榻。
按照预设的情境,一会儿他就要被扔到床上。会不会摔疼啊?他突然想。
寂怀月抱着他缓缓往前走,临到床边,江思昭突然闭上了眼睛,抖动的睫毛昭示着他紧张的内心。
要来了,要来了。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出现,他被轻轻放在榻上,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语速很快的一句:“师尊好好休息,弟子告退。”
然后看到寂怀月可以称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身影,默默陷入沉思。
这叫什么?临阵脱逃?
突然想起这不是第一次被寂怀月拒绝,江思昭内心饱含复杂地在寂怀月身上加上了“不太行攻”的标签。
在他们花市世界,确实有一种攻的分类是“不太行”的性冷淡攻,虽然少见但依旧存在。
没想到看起来像是猛攻的寂怀月竟是yw攻。
江思昭五味杂陈地抱着枕头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房门被敲响。
“何事?”江思昭揉着眼睛对门外的弟子说道。
敲门的人是李沉舟,他说:“师尊,掌门来见。”
“师兄。”江思昭小声咕哝,然后又听到李沉舟说他还带来了一个玻璃缸,里面装着一条小黑鱼。顿时清醒了,披上床头的素衣,踩上鞋就往外跑去。
天气入秋,院里的梧桐树叶泛起了黄。在唯一一棵还是全绿的梧桐树下他发现了端坐着的裴长砚。
“师兄!”江思昭欢快地跑过去,多日没见师兄,他就像与久别的亲人重逢,一下扑到师兄怀里,将后半句话说出口:“你回来啦。”
裴长砚面色不显,漆黑的眼神浮起温柔,如往常一般抬手抚平江思昭后脑勺翘起的发丝,方想开口,注意到江思昭身上穿着的陌生衣服,明显大一号的尺码,眼眸一点一点变沉。
12. 情动身影
“瞬移符用了么?”裴长砚拂去江思昭肩头的落叶,状似随意地平淡问道。
“师兄你还说!”江思昭从腰间的小锦囊里掏出完好的瞬移符啪地一下拍到师兄胸前,声音凶凶的,像一只傲娇的波斯猫,“我早就学会了瞬移术,用不到瞬移符。”
“那么厉害?”裴长砚挑眉,循循善诱地问道,“昨日昭昭自己施瞬移术回的至清峰。”
大掌填平江思昭背后腰窝,稳稳地把人托在身前。这是一个极具占有欲的动作,只要他一抬手,便能叼住江思昭微张的红唇。
江思昭先是轻哼一声点头,随后想起昨日不慎掉落寒潭之事,表情愣了下。心虚地抬头,恰好对上师兄幽暗的眼眸,视线寒凉,仿若吞噬人的黑洞,让人无所遁形。
顿时,他的心里咯噔一声,欲盖弥彰地埋头藏进师兄怀里,装成鹌鹑状。
“长本事了。”
明明裴长砚的声音带着轻微笑意,江思昭却敏锐地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压迫,师兄掌心的温热如有实质,透过身上的白衣蔓延到皮肤。
从小到大他鲜有在师兄面前成功撒过谎,师兄好像有千里眼一般,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瞒过他。
江思昭抿了抿唇,窝在师兄怀里小声说:“好吧,昨晚是怀月带我回来的。”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之所以不想告诉师兄是因为不想让师兄觉得他是个笨蛋,虽然他确实是个笨蛋,连瞬移术都会出错。
“哦?”裴长砚眼睛微眯,听江思昭娓娓道来昨日发生的事情,鼻腔传出意味不明的冷哼。
“从寒潭出来后,怀月就把我送回了揽月阁。”江思昭述说道,说完仰头看裴长砚,见人面色无异方暗自舒了口气。
其实他还是对师兄隐瞒了一些事情,比如他昨日本来要和寂怀月酱酱酿酿,结果因为寂怀月临阵脱逃,最后也没做成。
裴长砚对此事毫无评价,他一向不喜欢多说,更何况是已然发生的事情。指腹按在江思昭腰间的带子,往上挑起,本就松垮的衣服只需要轻轻一动作便能彻底褪下。江思昭却对此毫不知情,因为这衣裳实在太大太宽,穿在身上几乎没有任何感觉。
“后日便是秋猎,你随我一同去。”
“嗯?”江思昭疑惑地掀眼望向师兄,不确定地说道:“我也要去?”
不怪他如此反应,往日无论是试炼大会还是与别的门派举行的切磋,裴长砚从未带过江思昭。
一是江思昭性子倦懒,去也只能当个挂件,二是裴长砚不喜江思昭在外露面。
“嗯,你也去。”
既然师兄都这样说了,江思昭只好点点头,但他事先与裴长砚说好他对秋猎一事完全不熟悉,可能帮不上任何忙。裴长砚闻言轻声一笑,说并没有指望江思昭帮忙。江思昭听到后立刻攥紧拳头,挣扎着站起身,或许是因为动作太大,身上的衣裳随之从肩头滑落,掉到地上,刚要弯身捡起,被裴长砚拉到身前。
“脏了,不穿了。”裴长砚淡淡说,视线却从始至终都没分给那衣裳一眼,他从芥子袋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蓝色长袍递到江思昭眼前。江思昭顿时眼睛一亮,注意力转到蓝色长袍,小手摸到衣襟的花纹,雀跃地问师兄:“师兄给我买的新衣裳?”
裴长砚颔首,熟练给江思昭穿好衣服,戴好玉佩。江思昭乖巧地站在原地,裴长砚说抬手就抬手。他本就模样极好,就算什么都不穿也别有一番韵味。眼下穿着一身素养的淡蓝色丝绸衣衫,更像翩翩如玉的小公子,乌亮的杏眸充斥着天真,以及毫无保留的信任。
若给这信任加一个程度,就是哪怕江思昭以为自己是海棠文里被人神魔酱酱酿酿的总受,裴长砚也绝不会成为其中一个攻。
他与师兄如亲人一般,亲到何种程度?就是以后他与道侣的结契典礼都要师兄主持。
秋猎当日,玄灵山外众弟子集结完毕,整装待发。
江思昭跟在裴长砚身后,裴长砚对众弟子简单嘱咐两句后下令出发,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山下行去。
“去坐马车。”裴长砚对身后正好奇张望的江思昭说,不是询问的语气,未曾想一向娇气的师弟摇摇头:“师兄,我不用。”
他鲜有几次下山,上次还是陪寂怀月过生辰,不过只去京城逛了一圈,还是因为要寻酒肆才在京城街上走了一圈,一路上并没有时间仔细瞧,此番下山总算有机会好好看看民间。再说他现在与往日不同,在独净台日复一日的跑圈已经让他对走路没有没有那么排斥了。
闻言,裴长砚便没有继续说,从袖中拿出一个玻璃球,里面装着的正是江思昭心心念念的小黑。
不,现在应当叫大黑了,比巴掌还大的鲤鱼占据了一半空间,似乎心有所感,一双葡萄眼直愣愣地注视着江思昭。
哇!
江思昭眼睛亮起,从裴长砚手里接过小黑,忍不住惊叹:“几日不见,竟长那么大啦。”
手指隔空在小黑头上点了点,小黑嘴里吐出个泡泡作为回应。
“师兄,我现在可以和它结契么?”江思昭迫不及待地问道。
“可。”
言罢,裴长砚便在两人身上布了道结界,结界里恍如春日,梧桐枝叶葱绿,和风拂面,留下温暖的触感。
坐在梧桐树下,江思昭运转灵力,他全身被镀了层金色,丹田处灵力汩汩,其中一束注入到玻璃球。
小黑从玻璃球升起,悬浮在江思昭面前,周身泛着淡淡的绿光。灵力围着他转了一圈,随后被吸到灵识里,大抵是第一回不熟练,绿光如同无头苍蝇在它的灵识空间横冲直撞。小黑唧叫一声,拽着那灵力把它引到识海深处。
灵力交融,识海发出一道刺眼的光亮,亮光消失之后,识海出现一道印记,契约结成。
江思昭缓缓睁开眼,只见那玻璃球里空无一鱼,他疑惑地抖了抖眼睫,下意识地向一旁站着的裴长砚望去,眼神充满迫不及待。
“小黑呢?”
在结契之时,他想了很多。那日听师兄说小黑已经能化形了,他会变成半人半鱼的模样么?看小黑的体型,应该是一条威猛高大的鲤鱼精吧,会和师兄的皓白一般大么,如果是的话就可以驮着他了!
然而还没等他得到师兄的回复,只听一道唧唧声从地上传来,他低头正对上一个小黑团黑乎乎的,像一块烤焦的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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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思昭疑惑:?
江思昭皱眉:!
江思昭沉默:。
他不可置信地从地上捏起这块黑乎乎的馒头,声音颤抖:“你是小黑么?”
小黑团抖了抖身体,作为回应。
见状,江思昭呼吸都慢了,他缓慢地转过脸向裴长砚求助,委屈巴巴的眼神明显写着:他后悔了。
裴长砚忍着笑,掌心从小黑身上拂过,只听噗噗两声,“馒头”上冒出两只葡萄状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江思昭,语气虔诚:
“主人。”
江思昭:……
事到如今也没法再反悔,江思昭温声应道:“泥嚎。”
结契浪费了一些时间,两人从结界出来后为了赶上大部队,裴长砚直接带着人御剑飞了过去。
此次秋猎由药宗承办,地点正设在丹华宫外的檀华林。一路上遇到不少别的门派弟子,到底是四年一办的盛会,几乎所有门派都来参加,清一色白衣的剑宗弟子,随遇而安衣着随意的符宗弟子,穿着鲜艳妩媚的合欢宗弟子,还有与玄灵山相对的昆仑山弟子。
“你踩我做什么!”
“呵,你哪只眼看到的我踩你,有证据么就空口污蔑人。”
“你…阿尘你别拽我,我要去给他点颜色看看!”
“来来来,谁怕你!”
裴长砚需要去商讨事宜,江思昭感到无聊一个人乱转,不知不觉就绕到人群后。前方两个男弟子吵了起来,一个来自他们玄灵山,一个来自昆仑山。
昆仑山弟子嘲讽道:“听说你们玄灵山还有没结婴的仙尊,废物教出来的人就是我站着让你打能打的过我么?”
“你骂谁废物!”玄灵山弟子气势汹汹地往前走两步,纵然他们私下也有些瞧不起江思昭,但也绝不允许旁人侮辱他们玄灵山的仙尊。
当事人江思昭:。
可恶。
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眼看争执不下要打起来,不知是谁在茫茫人海里认出了他,大声喊了一句:“无忧仙尊!”
众人巡声望去,窥见隐没在人群里的淡蓝色身影,连忙俯首行礼:“拜见仙尊。”
江思昭从人后走出,走到那个方才骂他的昆仑山弟子身前。男弟子低头看着地面上的影子,掌心紧张地攥紧,迟来的后悔以及恐惧纷至沓来。
不管江思昭是何境界,也是玄灵山的仙尊绝不是一个弟子能侮辱的。
“抬头。”江思昭说。
男弟子硬着头皮抬起头,脑门忍不住沁出汗液。江思昭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指尖冒出一点幽绿的火苗,伸到男弟子眼前。男弟子登时闭上了眼睛,生怕下一刻那火苗就迎面烧来。
“睁眼。”江思昭又说。
男弟子颤颤巍巍地睁开眼,只见江思昭唇角微勾,漂亮的脸仿佛绽开的海棠,他怔愣了下。
“本尊早已结婴,看到了么?”江思昭下巴扬起,示意男弟子看自己指尖的小火苗。
既是对男弟子说,也是告诉在场所有人。
男弟子呆愣愣地点头,直到江思昭离去,眼神还久久停留在那抹淡蓝色的身影。
13. 给你加油
各大门派弟子在丹华宫外集结完毕,药宗作为承办门派,长老年为负责主持开幕典礼。秋猎是四年一度的盛会,历时多日才寻得这样一处适宜举办之地。丹叶林地势多变,是众多妖兽灵兽的匿藏之地。此次秋猎历时七日,七日内所有进入丹叶林的弟子可以捕获妖兽,以猎的量最多者取胜。
但这量不仅仅是数量的意思,还要从猎的妖兽品阶评判。丹叶林妖兽众多,品阶有高有低。品阶高的妖兽自然比品阶低的妖兽难猎,法力不强者稍有不慎可能还会因此受伤。所以在进入丹叶林前,各门派弟子会进行一场比试,决出最强的百人。只有最强的百人才有资格进入丹叶林。
年为一经宣布规则,台下顿时响起窃窃私语。
他们本就是各门派较出挑的弟子,抱着寻找机缘,提升修为的态度来参与秋猎。未曾想还要经过一番比试,比试不过还不能参加。那他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肃静。”年为厉声道,他本就长了一张严肃的国字脸,裹挟着威压的声音从台下扫了一圈,众人顿时安静。
身后的弟子抱过来一摞竹简的签,年为沉着眉,说道:“下面请各位弟子一一上台抽取自己的对手。”
话音刚落,刚安静下来的弟子们又开始怨声载道。他们的宗门离丹华宫路途遥远,一路不停地赶来早已身心俱疲,还没休息片刻就要迎接一场比试,很难不起怨气。
年为对此视而不见,在他看来这届弟子灵根极其差劲,修炼如同蜻蜓点水,一笔带过,却又心高气傲,须得经过一番磨练,挫一挫他们的锐气。
嘴上虽抱怨着,弟子们却很自觉地排队上台抽取竹签。没过多久,竹签被抽完,年为宣布比试开始。
丹华林机遇难得,上台的人也是用尽浑身解数。
年为看着他们仿佛菜鸡互啄般的比试,重重地摇头,随后后退几步坐回位子上。
“太差劲了。”年为叹气,对身旁坐着的裴长砚惆怅,“一届比一届差劲,再也看不到能与当年裴掌门相提并论的弟子了。”
想当年裴长砚初初及冠,便跟着玄灵子身后前来参与秋猎。那时没人看好这个出生茅庐的弟子,也不曾想到他竟能以一敌百,用绝对碾压的实力打败所有人,包括当时被誉为天才少年的剑宗弟子宁柏,最终成为榜首。秋猎之后,所有人都记住了这个横空出世的少年,而裴长砚也让沉寂许久的玄灵山一路攀升,成为如今各大门派之首。
“比试刚开始,年长老不妨往下看。”
裴长砚面色未动,一身玄衣仿佛一尊冷沉的雕塑,他的视线在台下扫了一圈,最终精准地定位到在人群之后的江思昭。
“哦?”年为来了兴趣,“如此说来裴掌门是有看好的弟子。”
裴长砚轻声一哼,放下瓷杯,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兴许会有。”
比试如火如荼地进行,江思昭头一回参与这种事情,觉得新奇就一直站在后面看。
“下一位,玄灵山寂怀月对符宗范务。”
怀月?
玄灵山来参与秋猎的弟子中有两个来自至清峰,一个是寂怀月,一个是李沉舟。
只见两位比试的弟子走上台,礼貌地拱手行礼之后,往后退开。
“范师兄,加油!”
“范师兄,打倒他!”
比试开始,加油声不绝于耳,可惜的是江思昭前面的人似乎都来自符宗,因此他只能听到有人替范务加油,这让寂怀月的气势一下就被压倒了。
江思昭越听越觉得寂怀月可怜,他玄灵山的弟子怎能落于下风!况且寂怀月是他的徒弟,别人有的寂怀月也要有。
于是,江思昭两只手团成圈放在嘴边,大声喊:“寂怀月,加油!”
虽然他已经很用力地在喊,奈何周围太过嘈杂,呼喊声很快隐没在风里,飘散得一点都听不见。
可恶。
江思昭停下喘气,旁边给范务加油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他攥紧拳头。
不行,得另寻个法子。
远处南言被一个男弟子堵在柳树旁,那男弟子生的俊美高大,眼神却黑亮亮的,很像一种灵宠。江思昭瞄到了他们,灵光一现。
记得南言曾教过他传音的术法,江思昭捏了个诀,对手心的法力大声喊道:“寂怀月,加油!”
登时,洪亮的“寂怀月,加油”盖过前方弟子的声音,响彻武场。
武场上两人已经经过一番较量,他们对彼此的实力都有了差不多的估量。寂怀月胜在法力强盛,而范务技巧更强,一直避免正面对上寂怀月,两人一来一回拉扯,始终难分胜负。
寂怀月正暗自盘算,手心握住的剑微微颤动,响亮的一句“寂怀月,加油!”穿过层层噪音传到耳畔,仿佛微风拂过,他感到耳朵痒痒的。
他往台下望去,恰巧对上江思昭乌亮的眼睛,掌心骤然缩紧,心里炸开了烟花。
要赢。
寂怀月坚定地回过头,银剑被法力环绕,下一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上半空。
“那是…”江思昭这一遭动静自然惊动了台上的年为,他循着传音术望去,寻到人群之后的江思昭,觉得熟悉却又叫不出名字,最后去问身旁的裴长砚,“裴掌门,那是你玄灵山的弟子?”
裴长砚的目光也落到江思昭身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白瓷杯。江思昭的传音术很有效,不止盖过了符宗弟子的声音,也让散在不同角落的玄灵山弟子联合在一起,一同为正在比试的寂怀月加油。
“不是。”裴长砚撩低眼,按下眸底的暗流涌动。
“不是?”年为惊讶地横起眉,严肃的国字脸更加方正了。
他在台上看了许久,要说目前唯一两个能入他眼的便是这正在比试的两人。特别是寂怀月,虽然身法尚且稚嫩,但若能经过好好栽培,假以时日也可独当一面。
但这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寂怀月能心无旁骛地修炼,最好能断情绝爱。
年为注视着那为寂怀月加油的漂亮少年,心里有了一个猜测,压低眉心,问裴长砚:“这少年莫非是寂怀月的道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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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长砚动作一顿,将掌心的瓷杯放到桌面,发出咚的一声。
“年长老将好奇心放在炼丹上,想必可以找到突破瓶颈之法。”
年为:……
“我玄灵山的无忧仙尊,年长老竟也不认识了。”他掀起眼,冷冷地瞥了年为一眼。
闻言,年为却更惊讶了,他知道玄灵山有一位无忧仙尊,却从没见过无忧仙尊的真实面貌,没曾想这无忧与想象中的邋遢废物不同,竟还是个大美人。
心里隐隐有个猜测,或许裴掌门不怎么把无忧带出来不是因为觉得丢脸。
“这是无忧?”
传说中连金丹都没突破的废…无忧。
裴长砚睨他一眼,似乎看透他心中所想,淡淡道:“无忧已经结婴。”
年为收回快要惊掉的下巴,尴尬地点头应道:“哦哦。”
与此同时,裁判宣布:
“玄灵山寂怀月胜。”
终于决出胜负,寂怀月拉起地上的范务,颔首行礼后便向台下走去,视线急切地在人群中流转。
还好江思昭还站在原地没走,寂怀月感到内心深处有一片羽毛拂过,温柔的触感酥酥麻麻地遍布全身,他加快了步伐,最后跑了起来。
“师尊。”
江思昭弯起眉眼,“恭喜你,怀月。”
寂怀月掌心发汗,剑收至体内,琥珀色的眼睛紧张地闪烁。
内心有一种冲动要喷涌而出,他贪心地嗅着江思昭身上传来的清香。
想要更多,哪怕只是一个拥抱。
他启唇低声问道:“师尊,弟子…”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思昭的喊声打断了。
“沉舟,加油!”
循着师尊的视线望去,原来是李沉舟上台了。
好不容易鼓足的气泡被扎了个口子,变成一张瘪瘪的薄膜。寂怀月垂下眸,把没说完的话吞回来肚子里。
“怀月,你方才说什么?”
寂怀月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迈出的一步又缩回原位,他整理好心情才出声,以防让师尊看出来。
“没什么。”
闻言,江思昭也没多想,便开始给李沉舟加油。有寂怀月的例子在前,这次不需要他施传音术,玄灵山弟子自发地给李沉舟加油,喊声完全盖过了另一边。
江思昭满意地勾起唇,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比试,暗暗为李沉舟紧张。
“李师兄,加油!”
正给李沉舟加油的玄灵山弟子闻声转过身,望向这个给李沉舟加油的昆仑山弟子。
一看正是方才与他吵起来的男弟子,玄灵山弟子:?
“你吃错药了?”
“咳咳,我是慧眼识珠,李师兄一看就比那合欢宗的小白脸厉害好么?”
一旁的合欢宗弟子:。
“更何况李师兄还是无忧仙尊座下的弟子,无忧仙尊仙风道骨,教出来的弟子必不可能差。”
众人:……
你一个时辰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14. 要点奖赏
“玄灵山李沉舟胜。”
胜负已分,江思昭颇为惊讶地望着台上浑身充满金光的青年,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每天围在后厨的小厨子李沉舟么?
原以为李沉舟只会做饭,没想到还是个深藏不露的修炼高手。
感受到身后的视线,李沉舟转回过身,对江思昭勾了勾唇角。
江思昭立刻收回惊讶的表情,眉角扬起,举起手对李沉舟束起了大拇指。
一边为李沉舟开心,一边又感到小小的骄傲。
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师尊,并没有教给过他们什么术法,但他就是骄傲,他的徒弟真厉害!
看到远处竖立的葱白手指,李沉舟唇角的弧度变得更大了。
身后的寂怀月见状默默垂下眼,心里的烟花被凉水浇灭,只留下一点火星。
师尊很好,但是待每一位弟子都很好。
“无忧。”拖着懒散音调的一声从旁边传来,江思昭一看到来人,无缘地慌了下,想装没听见赶紧离开,却被林修远提着衣领转了回来。
“往哪跑。”懒散的语气夹杂一丝愠怒,林修远低头伏在江思昭耳边,意味不明地弯唇道:“一个瞬移符就想打发了本尊过去那么多日的操劳,仙尊未免有些痴心妄想。”
江思昭合了合眼,当初林修远让他洗碗他善做主张用一张瞬移符相抵,此番怕是来找他算旧账了。
“你想要如何?”江思昭睁开眼睛,卷翘的眼睫如同小刷子隔空从林修远的鼻尖扫过。准备好的说辞哽在喉头,林修远面色怔了怔,却没有拉开身位,依旧维持着把江思昭揽在身前的动作。
他盯着江思昭又长又密的眼睫,手心浮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痒,驱使他抚上去。
“仙尊。”寂怀月俯身行礼。
“怀月?”林修远似乎刚注意到寂怀月,回想方才江思昭那惊为天人的传音术,面色露笑:“恭喜你。”
“不枉你师尊大费周折地施传音术了。”明明是对寂怀月说话,眼睛却盯着身前的江思昭,狭长的凤眸微眯,仔细看夹杂着幽怨。
江思昭:......
显然两人都记起以前因为当初林修远打断江思昭催动瞬移符,江思昭对他生气的事情了。
江思昭动了动唇,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解释一下,他并不是在针对某人。
“我早已结婴,加上南言教了我许多术法,怎能与旧日相提并论?”
闻言,林修远轻笑:“那你还真是厉害。”虽然他没有嘲讽的意思,但说出的话却自带嘲讽。
可恶。
江思昭攥紧拳头,开门见山地问林修远:“你来寻我所谓何事?”
林修远挑眉,还没意识到江思昭已然生气,说道:“跟本尊去一个地方。”
江思昭脱口而出:“不去。”
林修远噙着嘴角,耐心道:“不问问是去哪就拒绝么?”
江思昭丝毫不为所动:“哪都不想去。”
唇边笑意僵滞,林修远直起身,表情变淡。
寂怀月见状,连忙上前缓和气氛。
“仙尊,掌门不允许师尊私自外出,并非是师尊不愿。”
闻言,林修远皱眉,他竟不知掌门师兄还给江思昭单独设了这一条规矩。
虽说江思昭是他们掌门师兄唯一的亲师弟,但这未免也看得太严了。
疑虑的种子在心底种下,他忽地笑出声,伸手拉了拉江思昭的衣袖,“是这样么,仙尊?”
原来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江思昭不想搭理这个逼自己洗碗,嘲讽自己,还用命令语气跟自己说话的人,遂转过脸不去看他。
但短暂的几秒钟,林修远已经重新想好哄人的措辞。
“民间有一处地方名为江南,闻言江南盛景美不胜收,特别是傍晚,灯红酒绿,热闹非凡。本尊要去的地方正是此处。”
江思昭毅然决然。
林修远又说:“江南美食也是一绝,桂花藕,松鼠桂鱼,干炸响铃…(1)”
江思昭有所松动。
林修远给予最后一击:“如若仙尊陪我去,本尊便不再计较瞬移符之事。”
江思昭勉强答应。
他才不是为了桂花藕,松鼠桂鱼,还有干炸响铃什么的才答应呢,他是为了还人情。
江思昭说服了自己。
林修远会心一笑,恰巧此时李沉舟走到了几人身边,两人的视线很巧地对上,林修远眯起眼。
他对李沉舟稍有了解,曾听闻那么多天江思昭被关在独净山,一日三餐都是这人负责的。
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沉舟,林修远无声地嗤了一声,完全没将此人放在眼里。
禁闭才几日,江思昭那么多年可是一直来他那里蹭饭。再说这人看起来笨手笨脚的,能做好饭么,做的饭有他做的好吃么?
林修远完全没将他放在眼里,甚至还站在长辈的位子之上夸了他两句:“沉舟表现不错,颇有当年掌门师兄的风范。”
这已然是极高的夸赞了,谁不知少年裴长砚这几个字的份量,是能碾压天才的存在。
李沉舟闻言,谦卑地后退一步俯首:“仙尊谬赞。”抬眼目光落在林修远搭在江思昭肩膀的手,眼神闪动,意味不明。
“那本尊与你一同去向掌门师兄说?”林修远对江思昭说。
江思昭摇头:“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林修远挑了挑眉,无奈地说:“好吧,如此本尊便等你的好消息。”
“嗯。”
答应完林修远,江思昭又对在场的李沉舟与寂怀月鼓励加嘱托了几句,他们二人已经基本能确定可以进入丹叶林参与秋猎。嘱托的大意是让他们注意安全,尽力而为,一定不要受伤。
虽说如果他的某一个徒弟能夺得榜首,他也会跟着沾光,但他还是觉得安全最重要。
“不要受伤好么?”江思昭注视着两人,温声问道,明亮的眼睛专注又认真,倒是有几分师尊的模样了。
寂怀月,李沉舟均是感到心里一阵暖流流过,鲜有默契地一同应道:“弟子,遵命。”
江思昭这才放心,目送他们穿过丹叶林的结界后就跑去寻裴长砚。
比试结束后,长老们便回到丹华宫。正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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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着一块巨大的玻璃球。年为捏指往玻璃球注入一点法力,只见巨大的球体上面钻出一缕烟雾,烟雾摊开,上面显现的正是丹叶林里的状况。
每一位弟子身上都带着一块琉璃牌,琉璃牌与玻璃器相连,让他们能随时看到里面的画面,以免发生意外。
腰身的玉佩安静地悬在半空,裴长砚手背恰好碰到,丝丝凉意浸入皮肤,一如他冷沉的眼眸。下一刻玉佩闪烁,耳边传来温软的一声:“师兄。”裴长砚面色未动,似乎早已习惯。
几乎是瞬间,微不可查的风从丹华宫吹过,位子上坐着的人消失不见。
听药总的弟子说师兄住在宫殿最里面的院子,江思昭一路找去,总算找到这最里面的院子。
他方才与裴长砚传过信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师兄就会来寻他。
两条腿无聊地来回晃荡,江思昭突然想起自己忘记告诉师兄在哪里等,恍然顿住动作。摘下玉佩正要再给师兄传信,房门被从外面推开,男人颀长的身影被阳光投落在地,发冠正好与他脚底的影子重合。
“师兄。”江思昭掀眼望向突然回来的裴长砚,登时放下手里的玉佩,从凳子上蹦下来往前跑到师兄身前,亮晶晶的眼睛仰起望向男人,“你回来啦。”
“嗯。”裴长砚淡淡地应道,把江思昭腰间跑散的腰带解开重新系好,明知故问道:“去哪里玩了?”
江思昭无知无觉地掰着手指回答道:“师兄我今日去看了比试,然后在丹华宫外面逛了一圈,遇到有人与我们玄灵山的弟子吵架,帮他们吵赢了!”
“那么厉害。”裴长砚不吝啬地夸奖。
江思昭腼腆地抿唇,接受了师兄的夸奖。
他抱着裴长砚的腰,又细又白的胳膊露了出来,裴长砚把他的袖子捋下,遮住了凝脂般的皮肤。
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江思昭总算想起正事,小心翼翼地抬眼:“师兄,秋猎要多少天啊?”
“半月。”
江思昭若有其事地点头:“半月,还挺久的。”
裴长砚一下看出端倪,“觉得无聊?”
江思昭先点头,随后又摇头,瞥了眼裴长砚黑沉的眸,感觉下一秒就要被师兄看透,连忙转移话题:“师兄,怀月和沉舟比试赢了,你看到了么?”
“看到了。”
作为师尊多多少少沾了点光,江思昭翘起尾巴,说道:“我的徒弟厉害吧?”
裴长砚沉默片刻,抚了抚江思昭发尾,淡声道:“嗯。”
“师尊,他们这样厉害,也有那么一点点是受我的教导,对不对?”说到这个一点点,江思昭心虚地伸出小拇指,小拇指再弯曲。
裴长砚:……
“对。”
得到师兄肯定的回应,江思昭呼了口气,竟真觉得这一点点存在,他接着说了下去:“师兄,所以我也有一点辛苦,对么?”
裴长砚彻底明白了,任由师弟自作聪明地一点一点循循善诱,他继续表示肯定。
“师兄,我都如此辛苦了,可不可以要一个奖赏呀?”说完,怕裴长砚不同意,江思昭抱着他的腰身晃了晃。
15. 还之惩罚
裴长砚迟迟不应声,他坐在古木椅上,江思昭伏在他腿上,乌亮的眼睛执着地看着他。
“师兄。”江思昭抓着裴长砚的掌心摇动,语调拉得绵长,催促地喊他。
江思昭越着急,裴长砚就越气定神闲。
以为是自己的“辛苦”不够,江思昭再接再厉地说道:“师兄,怀月和沉舟之所以能如此厉害,颇有年少时师兄你的风范,为我们玄灵山争光,我…我觉得我的功劳也不能忽略。”
话音刚落,清凉的指尖突然挑起他的下巴,江思昭懵懵地抬起头,撞上裴长砚深不可测的漆眸。
“跟年少时的师兄相像?”
江思昭反应了下,觉得与自己表达的夸赞徒弟的意思差不多,于是点了头。
年少时的师兄厉害,那跟年少时师兄相像可不是也说他们厉害的意思。
裴长砚冷嗤,指腹捏着江思昭的下颌,迫使他扬起头,脆弱的脖颈伸直,像一只天真的天鹅,对到来的危险毫无察觉,还一点一点往陷阱靠近。
“想要奖赏?”
完全没感受到裴长砚突变的情绪,江思昭一无所知地应道:“想要。”
粗粝的指腹摩挲着江思昭两腮的软肉,虽然不疼却也不舒服,江思昭动了动眉心,随后听到师兄冷冽的声音。
“昭昭长大了。”裴长砚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人,玄木发冠端正地束着发,他松开手,冷静也无情,“觉得师兄管的多,想要摆脱师兄。那便遂了昭昭的愿。”
他几乎在江思昭说第一句话时便猜透了江思昭内心想法。
江思昭一听,彻底傻了。师兄说的话是何意?不对,他哪有觉得师兄管的多想要摆脱师兄了?
裴长砚把掌心从江思昭手里抽出,江思昭顿时慌了,扑到师兄怀里,焦急道:“师兄你误会了!我没有觉得你管的多,我不跟林修远出去了。”
裴长砚不为所动,面容冷峻,却没把人从怀里扔下去。
江思昭眼眸含着水光,私自外出本就是师兄的禁忌,他不该去触碰师兄的底线。
“师兄,你罚我吧。”江思昭可怜巴巴地低头,一幅认错的孩童模样。
“罚?昭昭做错了什么要罚?”
江思昭捏着掌心,吸了吸鼻子,缓缓道:“不该用奖赏的说辞触碰师兄的底线,不该违反规矩,在没有师兄的陪同下与林修远外出。”
说完,空气霎时安静。
江思昭惴惴不安地等待裴长砚出声,裴长砚却一言不发地取下江思昭后脑勺的白玉簪,墨发倾泻而下,柔顺地铺在蝴蝶骨。
江思昭茫然地被挑起下巴,本就漂亮的面容变得更加秾丽。
“确实该罚。”
江思昭又吸了吸鼻子,感受到腰窝被重重地按了按,粗壮有力的手臂绕到他的腿弯,他腾空而起,被师兄抱了起来。
“唔。”
睫毛惊慌地抬起,他看着师兄冷峻的侧脸,有些慌张又生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情绪。裴长砚重新坐回那张玄木椅,他被放在大腿上,手攀着师兄的肩膀,杏眸经过水光润洗,愣愣地望着裴长砚的下颌。
显然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直到他被翻了面,手抵在男人的膝盖,脸对着地面,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师兄,不要!”他连忙抓着裴长砚的衣摆,咬着唇摇头。
终于知道师兄要做什么了。
幼时他性格顽皮总是犯错,但师兄总会一力担下,无论是戒鞭还是禁闭思过。那戒鞭足足有他的胳膊那么粗,几鞭打下来虽然是师兄也要养好一阵。
还记得有一次他不小心打碎了一盏很重要的灯,据说那灯里装着一只上古魔兽的魂灵,师父得知后大发雷霆。江思昭从没有见过师父如此生气过,他几乎以为师父要把自己丢下山了,但最后还是师兄求情,只罚了他十五戒鞭。
彼时他疏于修炼,体魄与凡人无异,这十五戒鞭几乎能要去他的命。若不是师兄挡在他身前,以“教导之过”揽下所有错,替他承受那十五鞭,江思昭怕是难活下来。
那晚狂风骤雨,江思昭在屋檐下来回徘徊,他被禁足在院子里,不能去看师兄。鞋袜被泥水浸透,他完全感受不到,一直向外张望。
雨水连成珠串,紧锣密鼓的声音敲在心脏之上,雷声不止,在又一道闪电到来时,他看到了拖着剑往院里走的裴长砚。
“师兄!”
顾不得大雨,江思昭跑上前,借着雷电的光,他又看到地面上被染红的雨。眼泪再也忍不住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落到地上与裴长砚的血融于一起。
他扁着嘴,哭着对裴长砚道歉。
明明是他惹出的祸,受罚的却是师兄。
裴长砚穿了一身玄衣,即使受伤也一分看不出,挺直的身板更具迷惑性,唯有不断从袖口往下流的血才能窥见他此番属实受了重伤。他抬手在江思昭浸湿的后背抚了下,然后把人按在怀里,鼻腔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江思昭的脖颈。
“...别怕。”
本想处理完伤口再来,但江思昭怕打雷。
雷音一声比一声响,江思昭忍着泪,抓住裴长砚的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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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结果感受到一片凉意。又啪嗒啪嗒地掉眼泪,他哽咽着说:“师兄,我不怕。”
那晚是江思昭帮裴长砚上的药,他掀开师兄的玄衣,后背没有一处好肉,有些伤口还与衣服黏在了一起,极难撕开。他一边哭一边给裴长砚上药。
上完药后裴长砚披上衣服,转过身就见哭得小脸通红的江思昭,因为怕他发现还一直忍着声音。
江思昭手背抹了下眼泪,一抽一抽地说:“师兄,我以后再也不会乱碰东西了。”
虽然这十五戒鞭没有落到他身上,但给予的威慑力不比他亲身经历差。
再一抬眼,看到裴长砚肩膀上往外渗血的绷带,印象中这是裴长砚受过最重的伤。师兄不会因此丧命吧?这个想法一产生他就仿佛被拖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洞,无休止的恐慌将他吞没。
“师兄,对不起,你别死呜呜呜。只要你不死,要我做什么都行呜呜呜。”
闻言裴长砚竟轻声笑了下,“做什么都行?”
江思昭忙不迭地点头。
“过来让师兄抱一下。”
江思昭乖乖地上前,被师兄揽在胸前。但担心碰到他的伤口,不敢抬起手回抱,两只小手放在腿上。
“知道错了?”
“嗯。”
近距离的接触,江思昭又嗅到裴长砚身上浓重的血腥味,眼睫抖动,沉重的负罪感快要将他淹没,他好像要溺死了。
“师兄,你罚我吧。”江思昭掀起眼睫,睫毛挂着小巧的泪珠,鼻尖红红的,很惹人爱怜。裴长砚心里恍然顿动,深不见底的黑眸翻涌,他启唇说:“好。”
当时想无论师兄罚他什么,他都会乖乖接受。于是当师兄让他趴在腿上,打他pp时,江思昭觉得羞耻却没有半分反抗。
他想起幼时犯错师兄也是这般罚他,便闭上眼,给自己催眠其实他现在还是小时候。
一晃那么多年过去,江思昭现在是再也不能说服自己现在还是小时候了,他试图向裴长砚撒娇换一种惩罚方式,却被裴长砚无情拒绝。
裴长砚常年持剑,指尖粗粝,掌心温度灼烫,每一次打下来的触感都异常明显。打下来的频率也不固定,让人猜不透下一次会是多久之后。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裴长砚把他翻回面时,江思昭全身起了一层薄汗,眼尾通红,泪珠要落不落地挂在垂着的睫毛。
裴长砚帮江思昭重新穿好散乱的衣服,指腹抹在江思昭咬得发白的唇珠,示意他松嘴:“与林修远去吧。”声音染上一丝沉哑,眸底墨色褪去,又恢复了平日的冷沉。
16. 江南乐事
丹华宫常年四季如春,圃田里种着许多葱葱绿绿的灵植,有药宗的弟子蹲在圃田里采,看江思昭路过,起身向他问好。
江思昭微微颔首,动作牵扯到屁股的红肿之处,面色异常难看。
“仙尊,您怎么了?”
“无事。”
担心这弟子再问下去,江思昭忍着不适,捂住屁股迅速跑开了。
恰好碰到林修远在此处悠闲游荡,他原正欣赏着丹华宫的美景,远远看到江思昭,登时把扇子收回袖口往前走去。由于出现得太过猝不及防,江思昭来不及刹住步子,啪地一声撞到了林修远胸口。
“嘶。”
被这般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还是有点疼。林修远皱眉,抬手将还在犯迷糊的江思昭拎到身侧,然后低头问他:“向掌门师兄说好了么?”
提及此事,江思昭一下回过神,深深瞪了林修远一眼,但配上他这张脸实在没有什么气势,反倒在像朝人抛勾子。林修远咳嗽两声,下意识移开视线又硬生生忍住,没得到肯定答复以为是没说成,于是攥住江思昭手腕。边往前走边说:
“没说好?等着,本尊去帮你说。无忧,你向掌门师兄说是与本尊一同出去么?肯定没说吧,不然师兄肯定会答应。有本尊陪着,才不会遇到上次你被那魔尊掳走的情况.....”
被拽着往前走了几步,江思昭又感觉屁股隐隐作痛,衣物的布料来回摩擦,又让他想起那一双粗粝的大手揉捏面团似的触感。
“无忧,无忧?”林修远的声音响起,江思昭掀起眼睫,看林修远噙着嘴角的笑,“倒也不必如此感动吧?耳朵都红了。”
“没有。”江思昭小声说。
林修远哼哼笑。
江思昭低头把胳膊从林修远手心里抽出,转过身往反方向走去,“我已经向师兄说好,我们快走吧。”
“说好了?”林修远立刻屁颠屁颠地跟上去,好奇地问:“你怎么与掌门师兄说的?”
“就...”江思昭及时抿上嘴,不愿意回答。但他越是不想说林修远就越心痒想知道,像只小蜜蜂一直在江思昭耳边嗡嗡飞。最后扰得江思昭抬手在他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葱白的手指竖在林修远唇边,认真地说道:“再说的话被师兄听到,你我都没法离开了。”
林修远果然被唬住了,手指捏起拉上嘴上的拉链,“是,仙尊。”
江思昭满意地点头,气势汹汹地迈出丹华宫,刚走出一步,便回过头望向林修远:“我们如何去江南?”
见状,林修远控制不住轻笑,手搭上江思昭的肩,一把将人拉进怀里。
“仙尊恐高么?”
江思昭疑惑地蹙眉,仰起头问林修远此言何意。与此同时,纤细的腰身环上一条有力的小臂。
呼——两人腾空而起。
是御剑飞行!
江思昭不恐高,还异常兴奋。
林修远把人稳稳放在剑身,江思昭新奇地踩了两下从脚底穿过的云朵,小时候听夫子讲过有关御剑飞行的术法,但他怎么都不相信一把重千斤的铁剑可以变成木头那么大在天空中飞起来。
夫子说要用法术催动,但他那时说难听些就是不思进取,修炼偷懒,上课也撑着脸犯困,经常醒过来就发现自己靠在师兄的肩侧睡得极香。此时他就会不好意思地擦擦流在师兄衣服上的口水,然后接着犯困。所幸裴长砚大度并不计较,下次江思昭再倒在他肩膀上也不会一巴掌把人拍醒。所以,幼时的江思昭即使长在玄灵山日日修习,也丝毫没有长进,身体如凡人无异。更不必说御剑飞行的术法。
但他一日弄不懂这个问题就一日觉得有个结堵在心里不上不下,于是起了心思去找师兄。他知道裴长砚也有一柄剑,于是跑去找师兄问他能不能带自己御剑飞行,却意外地遭到了拒绝。现在想来,裴长砚似乎从未在他面前唤出过佩剑,以至于他至今都不知道师兄的佩剑是何模样。
不过一刻钟,他们落地在江南城郊外。
林修远收剑,一抬眼瞧江思昭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袖口,挑眉:“没飞够?”
江思昭诚实地点点头,林修远心里一动,呼噜一把江思昭后脑勺翘起的发丝,说:“回去本尊带你飞个够。”
江南城不愧被誉为民间第一大胜地,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各式各样的商铺装潢雅致。公子小姐出行,身旁都跟着几个侍从婢女伺候,很是气派。
“无忧,过来。”
林修远在江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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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额上点了一下,又给自己换了一副当地的行头。
江思昭忍不住向他投去佩服的目光,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觉得林修远稳妥。
进城之后,林修远要带他逛街市,江思昭一心记挂着松鼠桂鱼,但还是耐着性子与林修远走完了长街。这般逛一遭饶是他本来不饿此刻也只想找家小馆子填饱肚子。
不过林修远又被一个小铺子黏住了脚。
“无忧。”
江思昭装听不见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头发被措不及防地揪了一下,随即皱眉望向林修远。
林修远打量着刚给江思昭戴上的发簪,旁边小摊的小贩很会看眼色,滔滔不绝地上前夸江思昭戴得有多好看,快要把江思昭夸成了天仙。
江思昭觉得脸热,伸手想要把簪子拿下来,被林修远制止了。
林修远从袖子里掏出几枚铜钱,放在桌上,“包起来。”他满意地瞧着江思昭,十分认同小贩的话。
江思昭莫名其妙得了一个发簪,但并没有多高兴。直到林修远说前面有一家卖当地美食的馆子,才提起兴趣,往前迈的步子都大了点。腰间锦囊突然晃动起来,挠着腰际的软肉。
江思昭站定,疑惑地取下来打开,小黑团噗叽一声从里面跳出滚落在地。
“小黑。”江思昭看着一蹦一跳往前蹦哒的小黑喊道,小黑似乎听不到他的话,闷头往前跳。
“怎么了?”林修远问。
“我的灵宠跑了。”江思昭快速回了一句,他从没遇过这种情况,只能抓着空的锦囊追了上去。
刚追了几步,小黑却停了下来。
江思昭生气地走上前,正想弯身捏起不听话的小黑,小黑却化成小黑团飞进了面前的店铺。
也正是这时,他才看清小黑究竟进了一家什么店。
房檐挂着红艳艳的灯笼,牌匾上花边镶嵌,中间赫然几个金红色大字—花满楼。
江思昭抿抿唇,逐渐直起身体,他把空的锦囊挂回腰间,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
“修远,小黑对我很重要,我必须进去。”
林修远静静注视着前方的人,看到他亮晶晶的眼睛,还有跃跃欲试的表情,欲言又止。最后千言万语化成了一个字:“嗯。”
17. 误入魔界
“喂。”林修远从后面拍了拍江思昭,指着花满楼:“你真要进去?”
江思昭也有些犹豫,于是一把拉住林修远的胳膊,凶狠地望着他:“不许告诉师兄,我们是共犯。”
“共犯?”林修远嗤笑,似乎舒被这两个字逗笑了。他没把人的手甩掉,就任由江思昭拉着他走进青楼。
与江思昭在话本里看到的形容大差不差,青楼里到处都是穿着花花绿绿的妙龄少女。但有一处不同,正中央是一个莲花池,莲花池中央升起木台,穿着异族服饰的女子翩翩起舞,周围不时响起欢呼声。
“二位爷,里面请!” 一位老妈妈扭着腰迎了上去,她是这家青楼的老鸨。混浊的眼珠扫了江思昭一眼,目光在江思昭腰间的玉佩停留两秒,眼珠转动冒着精光,随即伸手唤来两个姑娘。
老鸨虽然年过四十,记性却极好,一眼便瞧出江思昭二人是头回来。脸上堆满笑,向江思昭介绍:“二位爷头回来我们花满楼,这是小翠,小柳。”
小翠小柳接收到老鸨的眼神,喏一喏身子柔柔弱弱地行了礼,媚眼如丝:“公子。”
林修远被这一声喊得浑身泛鸡皮疙瘩,他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对老鸨说:“两间雅座,不用人伺候。”
有钱即是大爷,老鸨欢欢喜喜地接过,“诶。”然后带着两个姑娘离开了。
“还找你那灵宠么?”林修远问江思昭,江思昭却一直在看那莲花台上的异族少女,一时入神没有听到他说话。
林修远皱眉,上前凑到江思昭耳旁幽幽道:“原来无忧仙尊喜欢这样的人。”
“嗯?”江思昭愣愣地回过头,“你方才说什么?”
林修远:……
他深吸一口气,道:“还找你那灵宠么?”
江思昭点头,又接着往莲花台望去:“我好像已经发现他了。”
这下轮到林修远疑惑了,他顺着江思昭的视线,忽略那异族少女,扫视一圈,最后在异族少女的衣摆下发现一点黑团。
林修远:……
“无忧仙尊的灵宠爱好果真独特。”
江思昭:……
他也很意外。
与此同时,锣鼓声响起。二楼的老鸨大声宣布:“感谢各位爷光临,今儿竞拍的是秋烟姑娘,出价最高的爷可以与咱们秋烟姑娘共度一夜。咱们秋烟姑娘自来花满楼还没揭过牌子,今儿可是第一次承欢,还请各位爷疼惜。”
说完台下响起一阵哄笑,他们盯着莲花台上跳舞的女子。虎视眈眈的眼神如有实质,他们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个漂亮玩意。
不多时就有男子叫价,“一百两。”
“一百五十两。”
“二百两。”
……
价越叫越高,甚至抬到了五百两。
果真是青楼,奢靡之风最盛行的地方。
江思昭二人的雅座在二楼,无疑他们来此处的其中一个目的是把小黑带走。但小黑一直藏在那异族少女的裙摆之下,要带走小黑就必须要见到那异族少女,而要见到那异族少女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参与竞拍。
显然二人都想到了这种法子,林修远一抬眼便看到江思昭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竞拍的价格已经叫到了七百两,甚至还有往上升的架势。若要拍下这女子,估计要个小一千两。
林修远凑近,饶有兴致地说:“一千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啊,无忧。”
江思昭对钱没有多大概念,玄灵山又不需要钱。但以他看话本的经验,一千两好像是不少。一般是主角大手一挥装x的数目。
“修远。”江思昭刚想说再想别的办法吧,旁边的座儿传来两人的调笑声。
“爷,是奴家好看还是台上那人好看。”
“吃醋了?当然是爷的翠翠好看。”
“讨厌~奴家好看,爷还参与竞拍?”
话音刚落又响起打闹的嬉笑声,男人哼笑,低沉的嗓音仿佛嗓子卡了痰,“翠翠不觉得爷一掷千金的样子英勇么?”
空气安静一瞬,接着传来女子娇媚的声音:“当然,爷最英勇~”
江思昭吞咽,重新拾起方才的话,“修远,我们再另…”
林修远面不改色地举牌,打断了江思昭的话,“一千两。”喊完后,故作不知地望向江思昭:“嗯?”
江思昭:可恶,好像被装到了。
台下顿时安静,都在看二楼出价一千两的是何等人物。
最后也是让林修远以一千两成功获得与秋烟共度良宵的机会。
他下楼带走秋烟时成功收获一堆男人的记恨,特别是方才在他之前叫价最高的男人。他觉得不甘心,就上前拦住林修远。
男人横着胳膊,上下打量着林修远,瞧他面生,问道:“阁下是城外之人?”
林修远不欲与他在此周旋,应了一声:“嗯。”便要带人离开。
男人了使眼色,身侧的侍卫上前一左一右地挡住林修远的路。
林修远面色一冷,“这是何意?”
男人轻笑,对林修远说:“介绍一下,江南王是本公子的亲叔叔。阁下打个商量,本公子出一千五百两,若是你能把秋烟让给本公子。本公子保证从今以后你可以在江南城里横着走。”
“横着走。”林修远语气玩味地琢磨,凤眸眯起,“公子如若能拿出一千五百两,何不方才堂堂正正地喊价,非要等在下用一千两带走秋烟,再用一千五百两与在下交换呢?”
油盐不进。
见被拆穿,男人便直接用身份威胁道:“阁下如今身在江南城,当真不愿与本公子交这个朋友么?”
林修远声音没有情绪,“不交。”说完,攥住秋烟的胳膊,不管不顾地从两个侍卫身边强闯了出去。
老鸨也是个人精,等到林修远离去才扭着身体上前,又叫上几个漂亮姑娘,给那江南王的侄子顺气。
而另一旁,林修远带着秋烟去了老鸨准备好的厢房。
推开门,二人走进房。秋烟坐在床边,纤纤素手抬起,脸上的紫纱面罩褪去,露出天仙似的面容。她缓缓起身,随着起身的动作衣裳也一层一层落地,只留下最里层的轻纱,曼妙的曲线若隐若现。
正要抬脚上前,却看到与她一同进来的男子正蹲在桌子前,对着桌子底说话。
“我说,无忧你倒也不必这般…吧。”林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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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哭笑不得地护着江思昭从桌子底出来。
江思昭轻飘飘地掀眼瞥他一眼,在林修远被困住脚上来前,他胡思乱想了许多。
桌子底光线昏暗,他盯着地面上的影子发呆,愈发觉得这一幕非常像海棠话本里的一类剧情。
熟睡的丈夫,还有在床上快活的两人。
念头一生,他又觉得非常莫名其妙。因为他既不是熟睡的丈夫,林修远也不会和秋烟共度良宵。
秋烟眼看着桌子底下冒出的人,表情一瞬间没有维持住,“二…二位?”
江思昭一看就知道她误会了,连忙摆手:“不是。”
秋烟暗自舒了口气,随即挑起唇,柔软的腰肢仿若细柳。她忽略在场的江思昭,素手攀上林修远的肩膀,呵气如兰:“公子…”话还没说完就被林修远拂袖甩开了。
林修远脸色极其难看,他有严重的洁癖,如若被旁人的触碰可能会过敏。
秋烟又将手顺势伸向江思昭,江思昭往后退了一步,瞪大眼睛说不用。
扬起的唇角渐渐压低,秋烟眼底划过一抹暗色,“二位花了一千两就是和奴家在这里来回拉扯么?”
“啊…不是,我们是来找小宠的。”江思昭解释道。
“小宠?”秋烟皱眉。
江思昭点头,往她刚脱下来的衣裙望去,果真看到底下有东西在蠕动。
他指着床边的衣服,问秋烟:“我可以碰你的衣服么?”
被江思昭认真询问的语气逗笑了,秋烟抱着胳膊冷笑:“当然可以。”
来青楼的有几个好人,不过又是一个伪君子罢了。
刚掀起衣服,小黑嗖地一下从衣服下面窜出,啪叽一声趴到秋烟赤裸的小腿。
江思昭顿时呵斥:“小黑,下来!”
小黑却扭过身不看他们了,反倒是秋烟捏起腿上的小黑团,放到眼前细细端详。柳叶眉忽地蹙起,不确定地对着小黑喊道:“凌曜?”
“是我,微雨。”
微雨看着小黑的身体,拧起眉心:“你怎地变成如此模样?”
“此事说来话长。”
两人简单地交谈几句,微雨猛地把小黑揣进手心,神色一凛,还没待另一旁的两人反应过来。掌心施咒,她的额头现出魔族黑印,黑印冒出的雾气与小黑身体连在一起,下一秒便消失在原地。
林修远修为深厚,并没有受她的术法影响。
但…不好!
当林修远反应过来去看身侧的人,江思昭已然消失不见。
……
只是眨个眼的功夫,江思昭就发现自己瞬移到了另一处地方。
偌大的魔宫,幽蓝的光如同魂灵盘旋在烛台上方,宫殿安静如斯,只有杯盏响动的声音。
龙纹椅上,合眼休憩的凤澜感受到外来气息,兽眸睁开一条缝,看到跪坐在地上的凡人。不,他的眼睛上下搜刮,辨认出壳子底下人的真实面目,随即彻底睁开了。
“江.无.忧。”
江思昭还在打量四处,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就下意识往上头望去,结果对上一双闪烁着光芒的幽眸,心里陡然一惊。
“凤…凤澜。”
18. 遭到背叛
“尊上。”
凤澜这才注意到拱手行礼的微雨,凤眸微张,惊讶:“微雨?”
“是属下。”微雨已经换了一身装束,全黑的骑装,头发束起高马尾,眉眼间的娇媚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干练冷淡。她把小黑从怀里掏出,小黑噗地一下从她手心里蹦出,八字眉深深皱起,下一秒听到上面传来的一声“凌曜”,立刻头朝下行礼:“尊上。”
凌曜和微雨都曾是凤澜的手下,但十年前魔族的一场叛乱,凤澜的叔叔发动叛变试图篡位,两人在平叛归来的路上中埋伏流落异界,下落不明。此后凤澜虽然派人寻找他们的踪迹,却始终未果。
微雨从头到尾向凤澜讲述从流落凡间到遇到小黑的过程,小黑也如实道来自己当初掉落玄灵山,因为保命藏于无人的独净台休养生息,直到后来与江思昭结契。
“结契。”凤澜眯着眼睛,注视着江思昭,“江思昭,是你要与凌曜结契?”
江思昭紧抿着唇,瞥了眼悬在半空的小黑。
“尊上,结契一事属下也是同意的。”凌曜对凤澜与江思昭之间的恩怨颇有了解,连忙求情道:“无忧仙尊如今亦是属下的主人,恳请尊上看在属下的面上,放仙尊一马。”
凌曜当初之所以与江思昭结契一是为了得一份保障,虽然他本体是妖,不是魔,但以防万一被发现身份,他们也会看在他是江思昭的灵宠的份上不会除掉他。二是他跟在江思昭身边也可以伺机寻找微雨,只有找到微雨才可以打开结界回到魔界。
“哦?”凤眸把玩着琉璃盏,玩味道:“江思昭,要本尊放你一马么?”
在他们交流的时间里,江思昭已经尝试给裴长砚传信,但他的法力不够穿过魔界结界。划掉搬救兵的法子,他目前只有靠自己。
江思昭攥紧拳头。
江思昭下定决心。
江思昭毅然决然地点头。
他正经道:“嗯,需要你放我一马。”
打是打不过的,还是等师兄他们找到自己救他出去吧。
凤澜轻嗤,兽眸变冷:“来人,带无忧仙尊下去。”
侍卫闻声进去,两个人高马大的魔物一左一右站在江思昭两侧,江思昭尽力降低自己存在感,夹在两人之间下去。
“等等。”凤澜叫住了他们,意味不明地弯唇:“给本座好好照顾无忧仙尊。”
“是。”
江思昭预感这好好招待必不会是字面意思,果不其然当晚他向他们要东西吃,送上来的膳食都是嗖的,压根无法入口。
饥肠辘辘地躺在床榻上,江思昭闭着眼睛给自己催眠他不饿,他一点都不饿,他真的一点都不饿。
一阵香气从殿外飘来,闻起来似乎是烤鸡的味道。闻到的那刻,江思昭还以为是自己饿出幻觉了,但香气越来越浓。魔宫的床榻与玄灵山不同,床板又硌又硬,躺着很不舒服。他终是忍不住踩着鞋下床。
屋外夜色浓稠,凤澜坐在院子里,面前摆满了一桌的饭菜。烤鸡刚烤好被端上来,热腾腾的香气钻进鼻子里,很能勾起人的味蕾。
凤澜端起酒,狠狠饮了一口,掀眼望向站在门里的人,明知故问:“那么晚还没睡?看来本座的宫殿让你没法入眠啊。”
理智让江思昭没有走上前,即使他真的很饿,他关上门眼不见心不烦。
他还是有点骨气的。
屋外的凤澜却变了脸色,他搞这么一出可不是为了吃闭门羹的,于是他大手一挥,原本被关上的房门从里面打开,江思昭再用力也没法再关上。
江思昭:......
最后使了一次力还是关不上,他不再管敞开的门,脱掉鞋躺到床上,闭眼睡觉。
“江思昭,起来。”
江思昭翻过身,面朝里。
“本座数三个数,不起的话...”威胁的话还没说完,江思昭便坐起身,眸色又凉又淡,他温声问道:“就如何?”
凤澜一下说不出话了,两人隔了一条走廊相望,风砸到黑石雕像,发出呼呼的响声。
想象中江思昭乞求的表情没有出现,凤澜感到烦闷,起身拂袖离去。
离开前还放了句狠话:“江思昭,给本座走着瞧。”
江思昭:......
本以为他这般挑衅,第二日连嗖饭都没有了,没想到第二天送来的膳食出乎意料的好。导致江思昭以为凤澜在里面下了毒,让送饭的侍卫先尝了一口见没事才安心吃下去。
吃饱喝足后,他尝试寻找出去之法,但凤澜一直派人看着他,他只能在魔宫走动,连魔界的结界在哪里都没找到。
期间小黑来见了他一次,不,现在应当叫凌曜。在微雨和凤澜的帮助下,小黑已经变回人形,是一个俊俏的男妖。
江思昭颇为惆怅地望着他,无疑他如今的处境是拜小黑所赐,但到底是自己辛辛苦苦结契的灵宠,他还是不忍心恨他,但到底是有些怨的。
“仙尊。”凌曜自知有错,不敢上前,只敢站在屋外向江思昭行礼。
江思昭背过身不去看他,心里酸酸涨涨,遭到背叛的感觉终究是难受的。
凌曜,一只近身长近八尺的男妖,在江思昭面前仿佛犯了错的小孩,江思昭不应声他就不直起身。
两人这般僵持着,最后还是江思昭先忍不住,对外面喊道:“何事?”
凌曜这才缓缓起身,他是“小黑”的时候性格调皮活泼,如今变回原样反倒拘谨。
“主人,我可以进来么?”
江思昭闭了闭眼,说:“进来。”
凌曜进屋,看到桌上未来得及收拾的碗筷,问道:“仙尊今日吃得可好?”
“尚可。”
“那就好,我已经将昨日给仙尊送嗖饭的侍卫调走了,往后仙尊可以安心用膳。”
江思昭捏着掌心,闻言动作一顿,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您有什么需要可以与我说,我尽量帮您。”
“我想离开,可以么?”
凌曜沉默,他自不可能放江思昭走,就算是违背主宠间忠诚的契约也不行。凤澜于他有再造之恩,他曾经发过誓此生都不会背叛凤澜。
早已料到会被拒绝,江思昭轻哼了声,他对凌曜说:“你走吧,我没什么想要的。”
凌曜心里也不好受,但他注定忠义两难全,他单膝跪在江思昭身前,低头说:“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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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您可以用契约惩罚我。”
江思昭皱眉,当初结契时师兄好像说过灵宠此生不可背叛主人,但现在小黑背叛了他,就意味着他现在可以惩罚小黑。
惩罚小黑。
江思昭抬起手,灵力在掌心蓄起,指骨分明的手指曲起,光线下透着淡淡的粉色。
与此同时,丹华宫内众长老依旧守在玻璃球前。他们监视着丹叶林里每位弟子的一举一动,距离秋猎开始已经过去整整五日,收获最多的三人分别是玄灵山寂怀月,剑宗陈阁,药宗叶雪衣,玄灵山李沉舟紧随其后。
“裴掌门果真教导有方,这寂怀月不出意外的话应是今年的榜首,位居第四的李沉舟也是修炼的好苗子。”
“我看未必,眼下寂怀月与陈阁一人往东往西,东边虽然妖兽众多,但都是中阶妖兽,而西边是那万古大妖的巢穴,如若陈阁能拿下这大妖的妖丹,定能一举反超那寂怀月。”
“照方长老这般说,雪衣也正往西边去,雪衣亦有机会夺得榜首。”
几位长老你一言我一语,唯有裴长砚始终一言不发,玄衣的袖口宽大,无人注意到他藏在其下的掌心正摩挲着一块玉佩。玉佩传来丝丝凉意,有长老询问他的看法,裴长砚动作未动,启唇淡淡道:“乾坤未定。”
这话的意思便是让他们切莫过早下定论,秋猎总共长达十四日,目前还未过半,乾坤未定,谁都有可能成为最终赢家。
距离江思昭下山也过去五日,有林修远陪同裴长砚的确没有那么担心,但总怕会产生万一。
裴长砚借山门事务之由暂且离开,回到丹华宫的寝殿,他便施法探寻江思昭的位置。金色的光束从天空飞过,落到江南城内,当他要进一步确定具体位置时,光束却停在一间青楼前不动弹了。
英挺的剑眉陡然压低,他再次施法,但法术依旧停在半空,与江思昭怀里的玉佩失去了联系。
江思昭不会在他面前说谎,说去了江南便是去了江南,即使改变路线去了别处也会向他传信告知,所以失联的唯一可能是江思昭被人掳走了。他没法在江南城里探寻到江思昭的气息,说明江思昭已经不在凡界。
“掌门师兄!”
林修远匆匆回来,回来的只有他一人更证实了裴长砚的想法。那日江思昭被微雨带走,林修远尝试顺着他们消失的气息追去却未果,微雨不知用何方法完全隐藏了气息,林修远追踪多日依旧没找到他们去了何处。只能从微雨额心的印记辨认出他们绝非人族,至于是妖或是魔却不得而知。
林修远把情况快速地向裴长砚说明一番,裴长砚面色黑沉,掌心收回的金光仿佛笼罩一层黑烟,变得有些黯淡。
“掌门师兄,是修远之过,没有护好无忧。”
林修远呼吸沉重,想起多日前他信誓旦旦地对江思昭说一定不会发生意外,愈发苦涩。
裴长砚压去眸底汹涌,垂眸望着弓身的林修远,寒凉的视线如有实质。
半晌,他启唇一字一句冷冷道:“你没有错,错的是本尊。”
他不该轻信旁人,更不该放江思昭走。
他的师弟就像笼子里娇生惯养的雀鸟,离了他一刻都活不了。
19. 我有师兄
“尊上找你,快换好衣服后跟我走!”
晚上江思昭正要躺床上睡觉,门突然被踢开,一位魔族侍卫抱来一套衣服让他换好去前殿。江思昭不想去,侍卫便从身后抽出鞭子就要往他身上抽,他瞪大眼睛,连忙施法还击。
凤澜他打不过,一个小小的侍卫他还打不过么?
果不其然,他跟魔族侍卫打得有来有回。动静惊动了路过的凌曜,凌曜面色一沉,抬手攥住侍卫的鞭子狠狠往地上一扔,侍卫踉跄几步,看清凌曜连忙弯身行礼,盛气凌人的姿态不再。
“滚。”凌曜冷着脸。
侍卫弯腰捡起鞭子灰溜溜地退下了。
等到侍卫离开,凌曜顿时上前,脸色从阴冷变得焦急,“仙尊可有受伤?”
江思昭呼气,抬眼瞥向他,反问道:“我受没受伤你不知道?”
凌曜顿时不说话了,结契之后主宠可以彼此感应对方身体状况,他用法术小心检查一番江思昭全身,见没受伤才放下心。
“他来寻您是所为何事?”
江思昭坐在床边,闻言松开抱在胸前的胳膊,想起方才那侍卫的话,在地上找寻一番才从床底扒拉出已经沾上灰尘的衣服。
衣服虽然脏了其余倒是完好,可以看到它的原貌,也正因此江思昭刚平复好的呼吸突然加快,他啪地一下把衣服扔回地上。
轻薄的一层的透明紫纱,开衩快开到大腿根,全身上下没有扣结,只有横在腰间的一条带子,还是系不紧的那种。
江思昭瞪着眼问凌曜:“这是衣服么?”他指着地上的一块布料,眼尾都红了。
凌曜倒是没有那么惊讶,他毕竟是魔尊的左膀右臂,平日与魔界其他城主打交道,见过不少世面。
“尊上让您穿的?”他一下猜到。
江思昭冷哼,别开脸不说话。
反正他是不会穿的。
凌曜拾起地上的脏衣服,对江思昭说:“我去向尊上说给您换一套衣服。”然后还没等他出了房门,凤澜凭空出现,冷眸扫过凌曜怀里的衣服:“怎么?你喜欢这衣服,也想穿。”
“属下不敢。”
“滚。”凤澜淡淡说道。
凌曜立刻转身往外走,步伐急促,手里还抓着那件脏衣服,生怕凤澜反悔似的。
凤澜收回视线,意有所指地看着江思昭,“凌曜倒是对你忠心耿耿。”
江思昭登时反驳:“要真是忠心耿耿,我早就跑掉了。”
“跑?”凤澜噗嗤笑出声,他弯身凑在江思昭耳畔,轻飘飘地说道:“痴心妄想。”
咔擦一声,布料摩擦的声音,崭新的一件轻纱紫裙铺开在床榻上。
凤澜命令道:“穿上。”
江思昭硬气:“不穿。”
凤澜眯起眼,指尖冒出的魔气环绕在江思昭全身,令他望而生畏。
江思昭皱眉:“凶什么,我穿就是了。”随即抓住裙子,往身上一套。
非常违和的装扮,淡蓝色长袍外套了一件紫裙。
凤澜:......
“啧。”
他不耐地拧起眉,大手一挥直接帮江思昭脱掉了里面的长袍连带着里衣。裁剪合适的裙子修身,腰带松散地系在一起,薄薄的一层纱遮住腰臀,前领齐胸,淡紫色仿佛盛放的薰衣草。
江思昭惊恐地一屁股坐下,他从没穿过这种衣服,师兄自也从不允许他这般装束。
太露了!
“不能这样穿!”
“本座瞧着能。”凤澜打量,视线落在江思昭僵滞的表情,笑容耐人寻味。他圈住江思昭的胳膊,不顾意愿地一把将人拉起,两人消失在屋里。
宫殿歌舞生平,舞姬翩翩起舞,一位魔族首领坐在台下,怀里搂着两个陪侍。
凤澜出现,他坐回昭示地位的龙纹椅,黑色长龙的眼珠凸起,睥睨众生。魔族首领见状,却并未起身行礼,搂着人乐呵呵地向凤澜喊了一声:“尊上。”
凤澜并未计较此人的无礼,鼻腔发出轰鸣,噙着嘴角轻笑:“多日不见,岸首领还是一如既往英武。”
岸涯哈哈大笑,粗糙的大手攥住侍从的纤纤腰身,就着将她递上来的酒一饮而尽。
江思昭站在凤澜身后,像一个漂亮的小花瓶,只要凤澜不喊他他就一动不动。
“这是尊上新得的宠物?”岸涯下巴扬起,指了指江思昭,调笑着对凤澜说,“是个人族,如此孱弱,能让尊上尽兴么?”
江思昭深吸一口气,他算是知道凤澜让他来的目的了,就是要看别人羞辱他。
方才听凤澜叫他岸首领,应该是一个魔族小首领。
是可忍,孰不可忍,况且只是一个小首领。
“放肆。”回忆起师兄教训人的方式,江思昭绷着脸,倒是有几分严肃的模样,他淡淡地垂眸望着岸涯,“你可知我的身份?”
凤澜挑起眉。
岸涯一愣,被江思昭的气势唬住了一刻,但紧接着扑哧笑出声,粗浓的胡须吹起。
气势再足,也是个人族废物。
“哈哈哈哈,还是个小辣椒。”岸涯推开怀里的陪侍,站起身,高大肥壮的身体像是野兽,他一步一步往江思昭走去。每走一步,宫殿都要震上一震。
江思昭攥紧拳头,依旧冷冷地看着人,如若忽略他如擂鼓般的心跳,他看起来镇定非常。
凤澜突然出声,打断了岸涯的动作:“岸首领。”
岸涯停在原地,距离江思昭只有三步的位置,虽然他一直不服凤澜,但还要看在他是魔尊的份上没有上前。
“尊上,宠物不听话就得给点颜色瞧瞧。”岸涯笑道,狭窄的眼睛如同老鼠黏在江思昭身上:“不然忘了规矩可不好。”
“宠物再不听话,也只能主人训。”凤澜抬眸与岸涯对视,幽眸闪烁,意味深长地说:“越俎代庖才是忘了规矩。”
岸涯嘴角逐渐压低,两道视线在半空碰撞,无声无息地擦出硝烟。
凤澜一把揽过身旁的江思昭,江思昭一惊,被迫坐到凤澜怀里,脊背顿时僵直。凤澜转过脸,语气温柔地对江思昭说:“昭昭,告诉岸首领你的身份。”
看着凤澜扬起的唇角,江思昭一阵恶寒,但他很识大体地忍住恶心,清了清嗓子暂时跟凤澜站在同一战线。
江思昭望向岸涯,一字一句道:“本尊是玄灵山无忧仙尊,你岂敢放肆?”
言罢,岸涯突然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玄...玄灵山?
脑袋闪过一些陈年片段,是一位浑身金光的修士,用剑指着一位魔族将领,在那位将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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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惧面容下毫不留情地割下他的头颅,悬挂在四方城城墙。至此,四方城之人再不允许出魔界,饱受四方城魔物骚扰的百姓得以安居乐业。百姓感恩戴德,至今村里仍供奉着一尊名叫裴长砚的修士的道观。
岸涯永远记得裴长砚如何一人歼灭四方城数千只魔物,若不是他当时重伤,全身魔气微乎其微,躲进装满泔水的罐子里才侥幸逃过一劫。
裴长砚就来自玄灵山。
时过多年,再次听到玄灵山的名字,他还是忍不住心悸,往后踉跄一步,面色惨白。
凤澜何时与玄灵山的人牵扯到了一起?
本以为老魔王年事已高,不足畏惧,只有凤澜一人要坐稳魔尊之位属实不易。但眼下凤澜似乎得了玄灵山的助力,这可如何是好?
“裴...裴长砚与你是何关系?”
没想到岸涯会认识他的师兄。
江思昭自豪地挺起胸脯,说:“裴长砚是我师兄。”
师兄果真厉害,名号竟都传到了魔界。
岸涯再也起不了狎昵之思,嘴里喃喃道“师兄”,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裴长砚如此强大,他的师兄定也是不容小觑。
“呵。”凤澜嘲讽般冷哼,虎口卡着江思昭的下巴,强行抹掉他脸上的笑意,“仗势欺人。”
江思昭鼓着腮,想挣脱凤澜的桎梏未果。以为他是嫉妒,扬起眉说:“羡慕么?我有师兄你没有。”
凤澜:......
他讽刺道:“本座羡慕死了。”
江思昭却心中一动,拍拍他的肩膀:“其实你可以不羡慕。”
“哦?”
江思昭深明大义:“你认我当师兄,我的师弟就是师兄的师弟,以后你就可以叫师兄师兄了。”
凤澜无语:“你可真他娘的聪明。”
江思昭想得很美,如果凤澜认他当师兄,魔尊是他的师弟,那他岂不是就能在魔界来去自如。
轻轻晃了晃凤澜的肩膀,江思昭絮絮地劝说道:“当裴长砚的师弟诶,真的不心动么?”
凤澜配合地与江思昭相视而笑,随后嘴角绷直,道:“不心动。”
江思昭:……
小手从凤澜的肩膀拿下来,江思昭恨铁不成钢似地叹声气。
不识好歹啊。
得知江思昭是玄灵山的人后,岸涯心不在焉地被美人喂着酒,如今凤澜与玄灵山搭上线,看来他有必要将此事告知其他人。
心事重重地看完跳舞,岸涯起身向凤澜行礼:“多谢尊上招待,属下想起四方城还有事,便先告退了。”
凤澜闻言,却没答应:“岸首领好久不来本座这里一次,那么急就要回去。四方城有何大事还需要岸首领亲自回去处理?”
如有实质的视线落到头上,岸涯掌心发汗,听凤澜接着说:“正好过几日要举办神祭,岸首领不妨多留几日,省得这来回折腾。要是折腾出问题,一时心急做错了事就不好了,岸首领以为呢?”
岸涯几乎要以为计划败露,他缓缓抬起头看凤澜,见凤澜面色云淡风轻才暗自舒口气。
应该是他想多了。
但话已至此,岸涯只得应下,“是,属下听令。”至于凤澜与玄灵山之事只能另寻机会将消息传出去。
20. 当魔后吗
等到岸涯退下,江思昭从凤澜身上跳下去,淡淡的花香远离鼻尖,凤澜竟下意识地缩了缩掌。
“你在利用我。”江思昭语气肯定,乌亮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凤澜。
凤澜轻嗤:“何以见得?”
江思昭:“你想用我的身份让岸涯忌惮。”
既然被看出了,凤澜便也不再与人绕弯子,眉心舒展,眼眸大猫似地眯起。
“便是利用了又怎样?”
无赖的模样颇有一种你就是看出了又能耐他所何。
江思昭:……
小脑瓜转动,江思昭灵光一现,在凤澜期待的眼神中扬唇微笑:“是你的话我不介意。”含着水光的明眸天真。
凤澜顿时面色一滞,眯起的眼逐渐睁大,似乎听到了什么惊天骇人的话。
“你…你说什么?”
江思昭提高声音:“我不介意。”
只要你让我利用回去就好了。
下半句他没说出口。
凤澜如遭雷击,久久不能平息,眉心拧成死结状,审视的目光扫过江思昭脸上的每一处,再三确认这是江思昭本人。
他为何要这般说?
这话说的实在暧昧,感情经历为零的魔尊大人头一回遇上有人向他如此直白地坦露心迹,被搅得心急火燎。
甘愿被本座利用…难不成…难不成…不可能吧。
有些想法一旦冒了头便如同往稻草堆里丢了一个小火苗,哗地一下就燎原。
有何不可能?他以前如此喜爱本座的原形,摸了整整一个下午都不愿松开。更何况是如今的本座,凤澜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他自认自己外形条件担得上魔族之首,以往的爱慕者无数。
莫非,江思昭也爱慕本座。
脑中的线砰地一声崩断,凤澜呼吸一重,若是江思昭也爱慕他,那此番到魔界或许是有意为之。
江思昭看着凤澜五颜六色的表情,疑惑地蹙起眉:“凤澜?”
凤澜抬眼望向江思昭,眼神饱含复杂。诚然,他与江思昭是不可能的。他堂堂魔尊怎能与一届凡人修士混在一起。
但若是江思昭执意纠缠,他也最多只能给江思昭一个侍从的身份。
不知为何,凤澜无端有些愧疚,江思昭再如何也是玄灵山的无忧仙尊,侍从的身份好像有些侮辱人。
“江思昭,你有何想要的?”
江思昭眼睛一亮,上当了!
他立刻回答:“有的。”
早已料到,凤澜深沉地叹气。
“只要不太过分,本座都会尽量满足你。”
除了他的魔后之位,其余他尽量想办法。
没想到凤澜那么轻松就上当了,江思昭开心地捏着掌心,他斟酌着说辞道:“你可以与我一同回玄灵山么?”
凤澜一下不冷静了,这么快就带他回去见家长,得寸进尺!
“你就如此等不及?”凤澜深吸一口气,不明白江思昭怎能如此草率,他还没答应就要带他回去见家长。
在魔界住了那么多天,每日像关犯人时时被人看着,只能在魔宫里活动,江思昭实在想念玄灵山的生活。
想起玄灵山,想起师兄,想起怀月和沉舟还想起南言修远。江思昭一时情难自抑,双眸浮出水光,闷着声点头:“嗯。”
“凤澜,你很好。我来魔界这些天虽然被一些人针对羞辱,但我知道都不是你的授意。你没有把我关进牢房,反倒还日日让人给我送饭。包括上次你把我掳走对我说走着瞧,后来也没有真的与我计较。这些我都记在心里。”江思昭吸着鼻子,语气听起来很诚恳,他接着说:“虽然你刚才利用了我,但我愿意被你利用。”
一番话砸下来,凤澜哑口无言。
针对羞辱其实是他暗中授意,没有关进牢房用刑是怕日后与玄灵山为敌,至于没有真的计较也是因为他进不去玄灵山结界更没法再次把人掳走。
他感觉胸口坠着一块巨石,又闷又胀。漫漫魔生中第一次感到何为“良心不安”。
江思昭踢踢裙摆,扁着嘴小声说:“这裙子很…好看,但有些不太…庄重,我跟在你身边代表的是你的面子,还是要装扮正式一些。”
胸口的巨石变成一座小山,彻底压垮了凤澜岌岌可危的良心。
“本座答应你!”凤澜吐息灼热,他大手一挥立刻帮江思昭换回了所有的装束。
穿回原来的衣服,江思昭顿时自在不少,脸颊两侧浮现两个小小的酒窝。
他真厉害,这次没让师兄来救他。
突然想起什么,江思昭掀眼,卷翘的眼睫如同小刷子,他望向凤澜,恰好凤澜也正看着他。江思昭一哽,随即浅浅一笑:“你前几日说要与我比试…”
凤澜打断了他,笑话,比试?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况且他爹从小就教导过他永远不要跟夫人论输赢,因为赢也是输。
“不比了。”凤澜淡淡道,“本座认输。”
江思昭:?
“你认输?”江思昭惊讶。
凤澜“嗯”了声,“怎么,你想比?”
江思昭快速道:“不想。”
“最近要举行神祭,等到神祭之后本座再与你一同回玄灵山。”
虽然很迫不及待,但江思昭知道不能再得寸进尺了,乖巧地点头:“好。”
凤澜轻咳一声,欲盖弥彰地移开脸。
回头去向他爹讨教讨教,当年他是如何力排众议娶了一位凡人修士为魔后的。
神祭当日,魔宫外所有能叫的上名字的魔族都前来参加。黑曜石柱分别竖立东西南北,巫祝站在中央的祭台,嘴里喃喃念着古老的咒语。
乌泱泱的魔群极具压迫,江思昭站在魔宫上方,低头看向魔族大军。
人生第一次看到那么多魔物,无可抑制地感到紧张。他下意思往后退,撞上凤澜的胸膛。
“怕了?”凤澜饶有兴致地挑眉。
江思昭嘴硬:“没有。”
他可是玄灵山的无忧仙尊,怎能被几只魔物就吓倒。
凤澜穿了一身黑色铠甲,长发高高束起,锋利的眉眼颇有当年意气风发的气势。少年魔尊横空出世,彼时他是全魔族最英勇的魔。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不害怕,江思昭与凤澜站在一起,并没有转身离开。
每年一度的神祭是魔族最盛大的典礼,这个古老的典礼自第一任魔尊上位延续至今,从未间断。无论人妖或是魔都向往着神,众生都渴望成神,但迄今为止就连最强大的修士在达到化神境后便一直停滞不前,直到仙逝都未飞升成功。但这并不影响后世对成神的追求,神意味着权力,法力,还有操控命运的神力,神是不死的。
而神祭是魔族向神的祷告,数千年前仙魔大战,魔族溃败,是神救了魔族一脉。仙魔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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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孰恶从未有过确切的答案,万物的本性复杂,仙未必正,魔也未必恶。创世神定下的规矩,仙魔和平共处,谁都能占据至高点,无论哪一族犯错都要接受惩罚。但惩罚由创世神决定,不允许其中一方借着由头吞并另一方。
权力需要制衡,不然便会天下大乱,所以神绝不允许哪一方被灭族。
“天神大人....”巫祝拄着一根流传上千年的拐杖,向上天念咒语。
江思昭看到凤澜弯身,他闭着眼睛,模样虔诚。台下的魔族也纷纷跪地,向天神行礼。唯有江思昭格格不入,他愣愣地看着四周,丝毫没有动弹,就像一个异类。
某一刻,他很想为了合群学凤澜弯身。但最终还是忍住这种突兀的不适,毕竟是人家魔族的典礼,他在这行礼是怎么回事。
典礼历时三日,凤澜顾不上他,江思昭趁着没人盯着,往魔宫外逛了逛,试图寻找出去之法。稍一不留神逛远了,结界没找到,还闯进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前方是一片与魔域格格不入的竹林,空气中浮动着薄薄的一层烟雾,不像是魔域倒像是玄灵山的后山。
差点以为自己误打误撞跑回了玄灵山,江思昭欢快地往前迈了一步,但随即想起这里是魔界,若是误闯了什么魔物的巢穴就不好了。他后怕地缩回脚,但已经来不及,一道浑厚的声音从竹林深处传来。
“何人?”
江思昭瞬间屏住呼吸,全身不敢动弹,以为这样便可以不被发现。
但怎么可能?
一条藤蔓飞速穿过草丛,像条蛇缠住江思昭的脚腕,然后猛地收紧。甚至来不及挣扎就被吊到树上,他脑中气血上涌,一阵头晕目眩。
缓了许久,江思昭缓缓睁开眼,入目的是一个紫衣男子。
男人面貌大概三十多岁的模样,下颌线刀削般锋利,容貌阴郁冷峻,有一双与凤澜如出一辙的凤眸。
江思昭下意识猜测:“你是凤澜的父亲么?”
听闻上任魔尊老魔王依旧在世,不过一直避世不出,不会那么巧让他碰到了吧。
男人眯眼,打量着江思昭:“人族?”
为了保命,江思昭连忙说起自己与凤澜的关系:“是,我是凤澜的人族朋友。”
“凤儿何时有人族朋友?”男子猛然掐住他的脖子,掌心收紧,手背青筋泛起,他阴狠地说:“人族,果然都是狡猾的骗子。”
白皙的脸颊涨红,江思昭扒拉着掐在脖子上的手,呼吸阻塞,面色极度痛苦。
“放开..我。”
啪嗒一声,玉佩在挣扎间从腰间滑落,掉在地上。
男人垂眸扫了一眼,看到玉佩上的花纹,表情变得古怪。他松开手,捡起地上的玉佩细细端详。
“咳咳...”
江思昭捂着脖子大口呼吸,险些被掐死,脖颈留下一道很深的红痕。
“你是玄灵山之人?”男人质问江思昭,压抑的声音有几分诡异的颤抖,他捏起江思昭的下颌重新打量他的面貌,最终与记忆里的小人对上。
男人呼吸急促:“你和玄灵子是何关系?”
事到如今江思昭也不敢说谎,他顿道:“玄...玄灵子是我师父。”
话一出,男人的眼神变得偏执,他一把捏碎江思昭的玉佩。
江思昭顿时顾不上脖子上的伤,心疼地伸手对着地上碎成粉尘的玉佩,我的玉佩!
21. 以身相许
“你为何摔我玉佩?”江思昭也顾不上害怕,红着眼睛喃喃道:“怎么这样啊......”
凤渊冷笑:“本座不仅可以摔你的玉佩,还可以把你摔成碎片。”
“摔吧!”江思昭也是有脾气的,仰起头与凤渊对视,破罐子破摔:“把我摔成碎片,我师兄定不会放过你。”
“你师兄?”凤渊眼珠转动,似乎觉得可笑,凑近对着江思昭说:“就算是你师父玄灵子,也无法奈何本座,你师兄真要是来正好可以被本座凑成两堆碎片。”
江思昭瞪着这人,胸脯起伏,像是被唬住了。
世间对老魔王的传言不多,只说他并非纯种魔族,而是人魔混血。年少时没有显现出魔族特征,便一直以为自己是人族,以凡人的身份拜入仙门修炼。
因着是人魔混血,修炼天赋比普通凡人高许多,境界一路攀升,直到后来被人指认出是魔族。彼时人魔对立,人族认为魔族是奸邪之物,凡遇上即格杀勿论。仙门更是痛恨魔族,于是当凤渊在众目睽睽之下现出魔族印记时,长老当即下令逮捕,并宣布择期斩首示众。而平日对凤渊寄予厚望的师尊也只冷眼旁观,他丝毫不心疼这个弟子,只是失望又生气,竟被一个魔族蒙蔽至今。在此刻,凤渊是他的污点,是他仙门的污点。
一夕之间,本来是光风霁月的仙门徒弟一朝沦为阶下囚,无人听凤渊的解释,也无人站在他身边。旧日所有被他纳为朋友的人也都嫌恶地望着他,恨不得与他撇清所有关系。唯有一人,那人不在他“朋友”的范围内,甚至平日完全与他对立。但当他陷于这般境地时,唯一站在他身旁的却是那“对立之人”。
不过,无论那人如何奔走求情,凤渊的魔族身份足以让所有解释变得苍白。但后来发生的事情告诉我们,凤渊最终没有死在那场众目睽睽的刑罚之下,他逃走了,无人知晓他去了何处。
直到几百年后,新任魔尊继位,凤澜现世。他继位的第一件事便是攻打仙门,有人说他是为了替自己报当年之仇。攻打当日,万千魔物闯入仙门,但不知怎地他们只围着仙门待了一晚,第二日凤澜又带着兵回去了,此后再也没犯过仙门。有人猜测凤澜之所以攻上仙门是为一人,而那人正是当年帮他“逃走”之人,但只是传言,并没有人亲眼所见,时过境迁真相是何只有凤澜本人知晓。
“爹!”一道声音从竹林外传来,凤澜身上铠甲未退,大步往竹林这般赶来。
看到被倒吊起来的江思昭,再看看他爹阴沉的脸,当即挥手解除捆着江思昭的藤蔓。
他爹平日就是这样一副半死不活的疯魔样,凤澜便只觉是因为江思昭擅闯他爹的地盘才被他爹绑了起来。
站稳之后,江思昭感激地抬头看了凤澜一眼,随后连忙蹲下捡起碎成渣渣的碎片。
这玉佩陪了他许多时日,如今说碎就碎,他万分舍不得。更重要的是,没有玉佩就没法与师兄传信,师兄还能找到他么?
思绪间碎片不小心划伤手,葱白如玉的指尖沁出血珠,怪碍眼的。凤澜皱眉,把人拉起来:“碎成这样还能要么?本座库房里比这好的多了,回头给你拿一个。”
言外之意就是让江思昭不要这个了,但江思昭是个有些念旧的人,给他的玉佩再好也不是这个了,他小声说谢谢,还是执着地把碎片放进锦囊里。
凤渊看着儿子对江思昭的举动,眯起眼睛,他冷冷地看着凤澜,反问道:“凤儿,魔域何时允许人族来去自如了?”
凤澜暂时还没做好准备把他与江思昭的事情告知凤渊,避重就轻地说:“爹,他是被儿子带进魔域的,并非有意闯进此处打扰你。”
到底是活了好几百年的魔,凤渊一下便看出猫腻,余光扫过江思昭,杀意更甚。
人族果然很爱蛊惑人心。
凤澜内心讥讽,但他有的是法子对付人族,“既如此,便让他留在此处。”
闻言,江思昭顿时抬起耷拉着的头,他不要留在这里,会被摔成碎片的!
刚想让凤澜带他走,却被凤渊预料到了意图,凤澜布满寒霜的眼直勾勾盯着他的后脑勺。话语哽在喉咙里,他下意识闭嘴,但还是往凤澜身边挪了一步。
用眼神向凤澜传达,带我走!快带我走!不要把我留在这里!
一向思维跳脱的凤澜这次却完美地接收到江思昭眼神的意思,魔心跳动。
如此依赖他,江果然是爱慕本座。
“爹,他就不留你这了吧,儿子与他有要事要办。”
凤澜微笑,看着无可救药的凤澜,被人卖了还乐呵呵地替人数钱。垂眸瞥向江思昭,说出的话直白又扎心。
“他这个废物能办何事?”
江思昭:……
凤澜:……
可恶。
说完,又补了一刀。
“本座要有这样的徒弟,早该逐出师门。玄灵子,是该死。”凤澜眸底涌动,咬重了“该死”二字。
“别骂我师尊。”江思昭皱眉,这人真是,一直提他师尊作甚!
闻言,凤澜狂笑,眼尾都笑出了泪。他手一横,掐住江思昭的脖颈,语气疯魔:“本座说的有何错,你师尊是天下最.该.死之人。”
呼吸被阻塞,江思昭用力拍打脖子上的手,但也不过是隔靴挠痒,起不到一点作用。
“爹!”知晓他爹又犯病了,他有经验这个时候一定不能强行掰他爹的手,不然惹怒了人,他爹一定会把江思昭掐死。凤澜跪下求情:“请爹放过儿子的魔后。”
“魔后?”凤渊不可置信地望向凤澜,接着又笑了起来,“凤儿,你要娶人族为魔后?”
凤澜看着他爹,想说你当年不就娶了个人族修士,这么惊讶作何?
但他嘴上不能这样说,继续求情:“儿子不孝,请爹手下留情。”
江思昭觉得自己实在倒霉,好不容易结契的灵宠是魔尊的属下,就连迷路也能闯进这个坏人的地盘。
意识逐渐模糊,江思昭突然想,为何他一个海棠文总受还没酱酱酿酿过就要死了。
等等,会不会因为他一直没跟人酱酱酿酿才会死。因为他违反了世界的剧情,天神降下惩罚,让他死在今日。
眼前起了水雾,呜呜呜他不想死。
天神大人,可不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好好走剧情。
“爹!”
凤渊冷嗤,猛地收回手。江思昭一时脱力,软着身体直直往下倒,被凤澜眼疾手快接住了。
凤渊背过身,紧接着往远处看去,眉心快速拧了下。他回头望向不争气的傻儿子和废物人族,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凤儿,本座说过不再插手魔族事务,无论发生何事自行解决。”
直到凤渊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凤澜才抱着江思昭回魔宫。
魔宫空无一人,空气中流动着死寂。凤澜坐在龙纹椅,把江思昭放到身侧的榻上,紧皱着眉喊他:“江无忧。”
江思昭回过神,接着开始剧烈咳嗽,情绪大起大落后人都变得迟钝。
“来人。”凤澜一面扶着江思昭,手没轻没重的,把江思昭胳膊捏出几道红痕。
过了一会儿,却无人进来。
凤澜心里涌起戾气,冲门外大声吼道:“凌曜!”
凌曜也没有赶来,凤澜意识到不对了。他用法术探向祭典,发现祭场早已乱做一团。
“尊上!”一只魔物匆匆跑来,跑到宫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尊上不好了!”
凤澜心里一沉,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何事?”
“尊上,岸涯联合东,西两座城池首领造反了!现下他们,他们已经打到了魔宫外,凌曜大人和微雨大人正带人苦苦抵御。”
“造反。”凤澜怒极反笑,“不自量力。”
江思昭听了个大概,事到如今他已经没心力再感叹自己的倒霉,头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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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魔域就遇上叛乱。
“凤澜,”刚咳嗽完,江思昭的声音不似往日清润,有些沙哑,“可以打赢么?”
凤澜狂妄地扬唇:“本座从未输过。”
江思昭沉默了一瞬,凤澜慢悠悠地说:“输给夫人不算。”说话时唇角扬起,笑得有些邪。
江思昭:?
输给夫人?不对,谁是你夫人?
凤澜看他迷茫的表情,危险地眯起眼,捏住江思昭的腮帮子:“江思昭,算上一会儿本座救了你两回,救命之恩仔细想想该如何报答。”
再者,本就是江思昭先爱慕他,以身相许倒是便宜江思昭了。
祭场早已乱作一团,两方人马焦灼对峙。岸涯一方筹划篡位许久,虽然如今比他们计划提前一段时日,但他们还是凭借人数力压凤澜一行人。
凤澜的人被拦在了祭场外,岸涯让人封锁消息,他们对造反一事完全不知晓。加上神祭还没结束,他们不能进入祭场,人数优势让凤澜这边的人很快落了下风。然凤澜一人能挡千人,当他加入争斗很快扭转战局。
岸涯见势不妙,急忙用出杀手锏—囚魔塔。
刺眼的白光从塔里放出,凤澜随意地抹了抹溅到脸侧的血,他完全没把此物放在眼里。然而当他的魔气被塔吞噬时,他脸色阴沉,眉角压得极低。
囚魔塔—仙门的法宝。
岸涯竟与外族勾结,好得很。
凤澜捂住胸口吐出一口黑血,他死死睨了眼正得意洋洋的岸涯,阴鸷的视线饱含杀意。岸涯也看到凤澜再看他,心里一惊,腿软下意识要跪地。随即想到凤澜很快不是魔尊了,维持着僵硬的表情,冲凤澜挑衅地笑。
另一边江思昭坐在忘川河边,凤澜让他在此处等他。
也不知道叛乱何时结束,江思昭叹了声气,他已经在此处等了一个时辰。
站起身想回去偷偷看一眼,他还等着凤澜带他出魔界。
咚地一声巨响,一个人从天而降,摔在地上滚了两圈,正好到他脚边。
破碎的铠甲沾满污血,江思昭吓了一跳,上前看清这人的面貌,睁大眼喊道:“凤澜?”
后面急促紧促的脚步声如同鼓点,江思昭慌乱地攥紧衣摆,很快反应过来看这架势凤澜应该是败了。
快跑!
江思昭脑中出现这个想法,他得快跑,不然落到那群魔物手里就完了。他转过身逃跑,身后传来一声闷哼,江思昭告诉自己不要回头,咬着牙跑了两步。
可恶。
江思昭停住步子,下一秒迅速往回跑去,他扶起地上奄奄一息的凤澜,就赶紧往林子里跑。
魔物一直紧追不舍,本来一个人跑就很累了,还托着个昏迷的凤澜,大大降低了他的逃跑速度,被追上是迟早的。
江思昭此刻非常感谢过去逼他跑步的南言,不然他肯定坚持不了那么久。
咬着牙一直往林子深处跑,也不知道跑到了何处,求生欲让他逼着自己没有停下。
他已经很努力了,但到底还带着个累赘,很快魔物就追了上来。
江思昭苦着脸,扒开一个灌木丛先把凤澜扔了进去,紧接着自己也跳了进去。未曾想这灌木丛下面藏着一个结界。
两人扑通落地。
江思昭捂着砸疼的屁股,环顾四处,这里应该是一个山洞。洞口响起不轻不重脚步声,心脏顿时跳到了嗓子眼。
江思昭拾起脚边的树枝对着洞口的人,身体颤抖。男人的身影被小火苗映到墙上,黑漆漆的影子越来越近。
“何人?”寂怀月先注意到山洞里的陌生气息,冷淡的声音响起。
由于神经太过紧绷,江思昭头脑一片空白,因此没有听出这道熟悉的声音。
直到寂怀月把火光对着江思昭,眉心微展,加快步伐上前:“师尊?” 他的视线再往下移,看到江思昭屁股底下坐着的人,语气加重:“魔尊。”
22. 折磨疯魔
火光映照下,依旧能看出江思昭由于受惊吓变得愈发苍白的脸。
视线从模糊变得清晰,寂怀月的脸庞出现在他眼前。
不是魔物,是寂怀月。
江思昭脱力地扔掉树枝,嘴唇发抖:“怀月。”
寂怀月顿时意识到不对,他小心扶起江思昭,江思昭还未从过度惊吓中回过神,攀着寂怀月手臂。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眼还躺在地上昏迷的凤澜。
把江思昭安顿在山洞里,寂怀月跑到附近的河边取了些干净的水,又摘了能吃的野果洗干净抱回来。
江思昭的心跳在看着寂怀月忙前忙后中渐渐平稳,他埋头啃食果子,干裂的嘴唇被汁水浸润。
“师尊为何会出现在此?”
吃完果子后,江思昭接过寂怀月递来的帕子擦嘴,闻言长话短说:“我不小心闯进了魔界,正遇上魔域发生叛乱,我就逃命逃到一个林子,然后掉进结界被传送到这里。”
“咳咳。”凤澜突然醒来,他撑着身体往旁边吐血,黑色的魔血腐蚀了地上的杂草。囚魔塔里蕴含上古神力,他被神力伤到才重伤至此。
是他轻敌,没想到岸涯一众人竟与外族勾结。
阴鸷的幽眸涌动,他恰巧对上江思昭投来的目光,眉心紧皱:“江无忧。”
还没等江思昭回话,寂怀月便站至两人之间,严严实实挡住了后面的人。
他不咸不淡地喊了声:“尊上。”
凤澜望向面前的男人,他扶着墙壁坐起,姿势散漫,轻嗤:“又见面了,手下败将。”
寂怀月眉眼一冷,攥紧银剑的手缩紧。
凤澜只从容片刻,又开始吐血,身上的铠甲已经在逃跑过程中全部跑掉了,被囚魔塔灼出的伤口冒着黑气。他面色痛苦,强撑着仰头调息。
“师尊,秋猎今日结束,我现在送您出去。”
寂怀月淡淡扫了眼凤澜,今日并非证明自己的好时机。凤澜受了重伤,哪怕他赢也胜之不武,说不定还给师尊留下一个趁人之危的坏印象。
江思昭点头,就像远游的人经历了一番挫折想回家,他现在很想立刻回玄灵山。
“江无忧。”凤澜沙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死死盯着江思昭离去的背影,仿佛要在上面灼出一个洞,似乎是挽留之意。
江思昭停步,他松开下唇,随后认命地转回过身。
想不起之前是谁骂他太过心软,一辈子都成不了大器,当时他还反驳,现下只想穿回去拍拍那人的肩膀说一句你看人真准。
“你救了我一回,现下我也救了你一回。”江思昭蹲在凤澜身前,看着他一字一句说,“此后我们两清。”
凤澜摇头说不。
江思昭:?
是嫌他的恩情太小,比不上白日的救命之恩么?
“那不救了。”
可恶,他就该在背着凤澜逃跑时把人强行弄醒,让他看看带着一个累赘逃跑有多么不容易。
江思昭起身,衣摆被人扯住,他绷着脸装严肃。
凤澜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仰起头看江思昭,说:“不用,本座救你是心甘情愿,不需要你还。”
这回答完全不在江思昭的猜测范围内,他一下维持不住表情了,本以为会得到一句威胁的话,未曾想...他紧抿着唇,垂眸望着凤澜认真的眼神,突然有些懊悔,他方才不该对一个重伤的人那么凶。
“你可以自己走么?”
凤澜扶着墙壁缓缓站起,张扬地勾唇:“莫要小看本座。”
洞口的寂怀月默默注视着一幕,鸿鹄剑剧烈颤抖,几乎要脱手。
江思昭上前走到寂怀月身侧,说道:“走吧,怀月。”
寂怀月猛然回神,敛去眸底暗色,他应道:“嗯。”背在身后的剑顺势收回体内。
天色渐渐变暗,远处晚霞染红半边天,橙红色光线照射下,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秋猎即将结束,丹叶林里仅剩二十个参与弟子,其他弟子要么因为受伤退出,要么因为连通外界的牌子丢失强制取消资格。
结界在入口,寂怀月沿着一路做的标记带两人往回走。
想起除了寂怀月,李沉舟也参与了秋猎,江思昭便问道:“怀月,沉舟还在丹叶林里么?”
闻言,寂怀月顿了下,他自进入丹叶林便只遇见李沉舟一次。
“弟子不知。”
他们虽同为江思昭的徒弟,却不是很对付,甚至暗暗较劲,自然不可能同行。
离开时的山洞位于丹叶林最里侧,距离结界出口还有一段距离。
江思昭回头看向被落得越来越远的凤澜,沉默片刻对寂怀月说:“在此处休息片刻再出发吧。”
凤澜扶着树干喘息,刚想加快步伐跟上前面两人,抬眼看到站在原地的两人,江思昭正幽幽地望着他。
“本座无事。”凤澜瞬间直起腰,摆摆手逞能:“往前走就是。”
说完,他尝试迈一大步往前走,紧接着便捂着胸口吐了一口血,走一步吐一口,像是移动的抽水泵。
江思昭:......
凤澜:......
“你死了我救不了你。”江思昭淡淡说。
凤澜强扯起笑容,面色苍白,任命般就地坐下调息疗伤。寂怀月站在树下擦剑,江思昭蹲在河边玩水。
河水澄澈,水面映出江思昭的脸,虽然用帕子擦过还是有点灰扑扑的,特别是两腮,沾了些粉尘和泥点。他捧起水擦脸,水面激起层层涟漪,漂亮的脸突然变得狰狞。江思昭皱眉,下一刻竟看到水面的自己诡异地笑了起来,他揉揉眼确定自己没看错,吓得跌坐在地,没注意到一株水草悄无声息地钻出水面,缠上他的脚腕。
只听噗通一声,原本蹲在河边的人消失不见,水面卷起漩涡。
“师尊!”寂怀月长剑奔向河边,刺进水里,河水仿佛一眼能望到底,水下却空无一物。
寂静无声的屋子,红烛燃起,风吹起大红帐。桌台上摆满花生红枣之类的东西,身着喜服的人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
房门吱呀推开,江思昭一激灵,一把掀开罩在头上的布。
环顾四周,从装饰来看这里应是一间喜房。
新娘子呢?
江思昭疑惑寻找,按照成婚的习俗新娘子应该坐在喜房等待,然而还没等他找到,沉重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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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声响起。
男人撩开帘子,珠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一步一步走近。
江思昭攥紧膝盖的衣物,脑子一抽,突然将掀开的布又盖回了头上。
男人在江思昭面前站定,漆黑的眸微垂,散发出刺骨的寒意。
“你只有一次机会,藤妖所在何处?”
江思昭心跳如擂,藤妖是谁?是那个把他拽下水的东西么?
“说。”男人语气不耐烦,眼底浮起汹涌杀意。
自那日江思昭失踪,裴长砚亲自去往江南,好不容易寻到一线蛛丝马迹,发现那掳走江思昭的是一只藤妖。
此后他几经辗转,快要将妖界翻过来才寻到气息相同的藤妖。一路循着踪迹,最终竟发现那藤妖的巢穴就在丹叶林。所以他又回到了丹叶林,找到此处。
凌厉的金光从脖颈扫过,皮肤划出一道血痕。江思昭紧攥着红色裙摆,藤妖在何处?他怎知藤妖在何处?他连自己如今在何处都不知晓,更何况藤妖?
男人的耐心消耗殆尽,金光化成丝线,江思昭感到脖子一痛,被丝线紧紧勒住。
“找死。”李沉舟启唇,声音诡异,神情暴戾。
江思昭感到一股寒意刺进脊骨,惊慌间挣扎摇头,盖在头上的红布掉落。他的脸暴露在男人眼前,表情痛苦。
目光相视那刻,两人均是一滞。
李沉舟眼眸一缩,连忙收了法术。他上前停在江思昭面前,杀意未消,直勾勾地注视着江思昭。
怎么可能?
动作粗暴地捏起江思昭的下巴,粗粝的手指扣住面庞,直到摸遍才确定不是易容术。
“沉舟。”江思昭蹙着眉,望向面前浑身泛着黑气的冷冽男人,与印象中贴心细致的小厨子没有半分相像,让他有些不敢认。
李沉舟呼吸沉重,移开手掌,下面的皮肤被他捏青了,面色依旧是阴沉沉的。
“这些日子,你去了何处?”
闻言,江思昭又把对寂怀月的说辞向李沉舟说了一遍。
李沉舟低声喃喃:“魔界…”内心冷笑,怪不得他把妖界翻个底朝天都找不到江思昭的身影,原来被掳去了魔界。
江思昭觉得李沉舟的状态有些不对劲,随即想起他还在参与秋猎,便关切地问道:“沉舟,你可是受伤了?”
李沉舟压抑着汹涌,看到江思昭浮起水光的眼睛,多日的忍耐豁开了口子,洪水猛兽席卷而来,将他彻底吞噬。
他已经疯了,被莫大的恐慌折磨疯了。
红烛未曾熄灭,暖光为江思昭镀了一层艳丽。他本就生的秾丽,朱唇皓齿,像一只漂亮又娇气的金丝雀。
江思昭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着喜服,怪不得他找不到新娘子,合着他就是。
空气中温度上升,李沉舟伸出手,指尖触碰江思昭的脸庞,又软又热。他情难自抑地低声喊道:“昭昭。”
江思昭陡然掀起眼皮,卷翘的眼睫从男人指腹扫过,留下淡淡的痒意。
“你…方才喊我什么?”
李沉舟仿佛听不到话,漆眸墨色翻涌,在江思昭疑惑的眼神中,禁锢住他的下颌,疯魔一般俯身咬了上去。
23. 师兄来了
江思昭下意识抗拒,手抵在李沉舟胸口往外推,却被反握住按在身侧。下巴被紧紧扣住,他不得不仰起头,白皙的脖颈暴露出来,予求予夺的模样漂亮得让人心尖发颤。
他第一次与人亲吻,感到呼吸被尽数攫取,要喘不过气了,偏偏李沉舟仿佛魇住了一般,发狠地咬他。
不知过去多久,江思昭终于使出法术往李沉舟身上一推。李沉舟一时没反应过来,后退几步,黑漆漆的眼里情欲未消,仿佛要把人吞噬进去。
江思昭不可置信地望着李沉舟,他从没想过李沉舟竟对他有这种心思,胸脯起伏,质问道:“你做什么?”
李沉舟微微歪头,完全没有被质问的慌乱,形容轻松散漫。在烛光照耀下,江思昭的唇愈发红艳,水渍仿佛成了点缀的朱砂,将人衬得又纯又欲。
是他的杰作。
李沉舟唇角勾起,才不像寂怀月那个废物,面对江思昭的质问大方承认:“师尊,弟子心悦你。”
“你...”被李沉舟的直白惊到,江思昭眼睛瞪成杏仁状,气势不甚强地喊了声:“放肆。”
李沉舟敛眸,看到江思昭的脚腕,一道红痕横在上面,像是被东西勒住的印记。
“脚怎么回事?”李沉舟眉眼压低,脸色阴沉。
江思昭缩了缩脚,这是当时被凤渊用藤蔓吊在树上时勒出的痕迹,“被东西勒了一下。”回完突然意识到什么,瞪向李沉舟。
眼下重要的是他脚上的勒痕是怎么来的么?
是他无缘无故地被徒弟强吻了吧。
不过经历这一遭,他终于有点话本总受的体验感了。
等等,总受。江思昭突然陷入思考,他刚疑似因为没有遵守人设剧情被天神惩罚,在魔域滚了一圈,几次险些丧命。如果他现在再拒绝李沉舟是不是也算作违背人设。
......
他望着自己身上的喜服,甚至已经给他创设好了酱酱酿酿的时机,只要他按照剧情走一切便会水到渠成。
温热的手掌圈住脚腕,江思昭被烫到般回神,掀眼望向半跪在身前的男人。金色的法术携着丝丝凉意,如同涓涓细流从他脚底流过。李沉舟低着头,梧桐木发冠束起墨发,英挺的眉骨皱立。江思昭感到恍惚,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但至于为何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你为何会心悦我?”江思昭问道。
对李沉舟来说,他既不是一位合格的师尊,没给他任何修炼上的帮助,也不似南言那般强大有魅力。要说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生了一张还可以的脸。
李沉舟哼笑,反问道:“为何不喜欢?”
江思昭:......
喜欢的理由他只能找出一个,但不喜欢的理由那就多了。
他不想说的太明白,于是选择沉默。
“师尊漂亮,法力高强,还勤于修炼,平日对弟子帮助颇多......”李沉舟注视着江思昭,眼睛不眨地说道。
江思昭听得脸热,这...这真的是他么?
“...嗯,能问一下我平日帮了你什么?”江思昭自己都有些不信。
“自从来到至清峰,弟子的厨艺与日俱增。在独净台时,师尊每日辛勤修炼,弟子看在眼里,便暗暗以师尊为榜样。珠玉在前,若不是师尊,弟子也无法一夕之间突飞猛进,获得参与秋猎的资格。”
“真的?”江思昭被哄的心花怒放,没有注意到李沉舟的动作越来越放肆,灼热的手从脚腕往上移到了小腿肚,不轻不重地揉着下面的软肉,“这样说来,我真的帮助了你。”
“嗯。”李沉舟漫不经心地应道。
红烛将将燃尽,屋内光线昏暗,平添一分暧昧。
“师尊,我想亲你。”李沉舟抬头,注视着江思昭的目光沉沉,吐息灼烫。
大红床单被攥皱,许久未见的小嫩芽从后脑勺悄悄探出,只冒出了个头,小小的花苞绽开了一点。江思昭紧抿着唇,不知为何李沉舟身上的气息总是让他很放松,自第一次在至清峰见到李沉舟他便觉得熟悉,总会无意识地信任依赖他。
江思昭闭着眼,告诉自己不要紧张,但颤抖的睫毛暴露了他慌乱的内心。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不就是酱酱酿酿么?虽然没吃过猪肉但他看过猪跑,话本里说是舒服的,就是有些累。
累点就累点吧,总比丧命好TT,江思昭乐观地安慰自己。
不似方才吻得那么激烈,但依旧很强势,感觉自己像是等待被品尝的猎物,先要经过一番舔舐,再被拆吃腹中。
烛光熄灭,红色蜡油滴满烛台,江思昭仰躺在榻上,大红喜服褪到肩头,潮湿的眼尾一片绯红。
时间过得很缓慢,李沉舟忽地直起身体,撩起被汗沾湿的额发,剑眉餍足舒展。
江思昭捏着衣服下摆,等待一秒,两秒,三秒…嗯?
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他小心地睁开眼,却见李沉舟正转头注视着烛台。他也仰起头,顺着他的视线往旁边看去,屋内漆黑无光,只能看到无尽的黑暗。
李沉舟眯着眼,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空气中,精准地对上那道黑沉汹涌的视线。
“昭昭,下次见。”李沉舟挑衅般对空气扬起唇,随后俯身在江思昭唇角留下虔诚的一吻。
言罢,他化成一束金光,钻入空气中回到那站在烛台之人的手心里。
江思昭还没反应过来李沉舟这话是何意,李沉舟便消失不见。
先是迷茫,再是无意识地松了口气,最后疑惑不解,还伴随着些许生气。
天时地利人和,还是没让他走成剧情。天神,你是在考验我么?
又遇上一个临阵脱逃的人。
江思昭自暴自弃地扯下散乱的喜服,黑暗之中头顶的小嫩芽完全钻出,小花苞汲取着四面八方袭来的灵力,花瓣经过一番催熟渐渐展开。
忽地感到一阵难耐,江思昭莫名很想与人酱酱酿酿,他紧咬着唇,清亮的眸浮起水光。
……
他侧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身体正对着方才李沉舟消失的地方。
一阵风吹过,掀起大红窗帘,月色透过缝隙照进来。
烛台后的人影若隐若现,江思昭吓得一惊,弹射坐起。
与此同时,哗的一声,红烛重新燃起,烛光点亮喜房。
男人的玄衣被风吹起,他站立在原地,漆眸晦暗冰冷,视线一寸一寸地覆盖江思昭全身,仿佛一尊黑色雕像。
不知何时出现在此处,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师…师兄。”看清男人的面容,江思昭惊道。
身体一半被烛光照耀,一半隐没在黑暗。裴长砚听到体内有人在说话,似乎是嘲讽又或是挑衅,不过不重要了。
所有理智均已溃败瓦解,他从名为师兄的躯壳破茧而出,化成张牙舞爪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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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嚣着嫉妒。
“李沉舟”发现江思昭那刻,他便也知晓了,所以立刻抽身赶来。
他看到了全过程。
裴长砚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惊慌的师弟,指腹摩挲着他红肿的唇,太阳穴青筋跳动。江思昭一面羞耻,羞耻被师兄发现了他方才的模样。一面又委屈,好像在外面打架失败的孩童终于等到帮自己撑腰的家长,他感到嗓子发干,唇珠在裴长砚手里滑动。
“师兄,你终于来了。”
裴长砚却丝毫不为所动,没有像以前一般把师弟搂在怀里温声安慰,也没有说受何委屈师兄帮你做主。反倒那一双波澜不惊的漆眸愈发的黑,愈发的沉。
体内的“李沉舟”,这个他亲手造出的分身,还在不知死活地向他挑衅。
裴长砚感到可笑,他当然知道师弟的唇有多软,亲起来有多乖,腰只需轻轻一揉就化成一滩水。
无情道难修,一朝不慎便会道心破碎,全身法力功亏一篑。
一面是师尊的谆谆教诲,“长砚,你是玄灵山未来掌门,无情道法最适合你修炼。”
一面是师弟的满心依赖,“师兄,你问我以后想去哪里?你当了掌门,我肯定就在玄灵山呀,师兄在哪我在哪。”
两者原毫不冲突,直到突破大乘之时,他差点迷失在幻境之中,无情道心早已在他刻意压抑中有所动摇。
“李沉舟”因此应运而生,他无所顾忌,与他相似,却不完全相同。“李沉舟”是为江思昭而生,是他的分身,亦是他的心魔。他是分担裴长砚欲望的载体,却没有他身上的职责,也不需遵守规矩。
江思昭体内难耐未消,滚烫的呼吸忍不住加重。裴长砚又一直不说话,他觉得委屈,像被宠坏的孩子突然失去溺爱,他受不了师兄的冷暴力,眼底涌起小水坑,泪珠要落不落地挂在睫毛上。
很快师兄的脸变得愈发模糊,恍惚间他仿佛看到李沉舟的残影,下意识地小声喃喃:“李沉舟?”
紧接着嘴巴一痛,裴长砚按在那破皮的地方,强行唤回江思昭的意识。
“喜欢李沉舟?”裴长砚声音沉沉,回忆起以前的一些事,波澜不惊的脸裂出缝隙,面色阴沉恐怖:“不是说只喜欢师兄?”
江思昭眉尖紧蹙,后脑勺的小嫩芽肆无忌惮地往外探,芽尖结出的花苞在裴长砚灵力的滋润下缓缓绽开,是一株漂亮的海棠。
意识模糊,听不懂师兄的话。他很难受,感到体内一阵空虚,亟待需要灵力填补,海棠缠上裴长砚的手腕,江思昭张着口求救般地一声声喊“师兄”。
裴长砚终于注意到了这朵颤颤巍巍的小花,眸光闪动,想起多年前的一晚。
浑身滚烫的江思昭,窝在他的怀里,额上的花妖印记若隐若现,小芽饥渴地吮吸着他的灵力。
时过多年,竟开花了。
他指腹抚动着花苞,惩罚似地强势揉搓。理智在江思昭一声声灼热的师兄中渐渐回笼,取代的是清醒的嫉妒。
他厌弃着“李沉舟”,又无休止地嫉妒他。虽然在某种意义上他们是同一人,但裴长砚超脱伦理的占有欲,还是让他无法平息看到那一幕时的暴怒。太阳穴青筋跳动,他需要做些什么掩盖这些肮脏的痕迹。
很快,他想到了。
裴长砚粗粝的掌心拨开海棠的花心,声音沉哑:“昭昭,授粉了。”
江思昭浑身颤栗,想推拒说不要却又被支配到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