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只有炼气期》
1. 仙魔之战(上)
苍穹之上,琼云如怒涛翻滚,层层叠叠地涌动着。
‘轰隆!’
粗壮的闪电似银蛇在墨云里肆意穿梭,每一次显现都伴随震耳欲聋的雷鸣;白光犹如天地撕裂后形成的沟壑,将两个敌对阵营泾渭分明的划分开。
仙帝傲立首位,手中紧握一柄金剑,剑身光芒夺目,剑气四溢,仿佛蕴含着开辟天地的无上伟力。
魔尊展露原型,巨大的身体犹如一座巍峨的黑色山峰;头颅硕大狰狞,双目如两轮燃烧的血日,炽热而凶戾的光芒从中喷涌而出;身上的鳞片反射出乌沉沉的金属光泽,宛若锻造的黑铁,泛着冰冷的寒意。
宽阔的鼻翼翕动间喷出黑色的烟雾,夹杂着刺鼻的硫磺气味与浓烈的魔气,使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压抑。
一张血盆大口张开,森然獠牙错落排列,“这方天地从来都是弱肉强食、丛林法则当道,我既拥有强大的力量,凭甚不能将那些弱者随意掌控、任意驱使?你们仙界整日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才是虚伪至极!”
“若真如你们所宣称的那般心怀大义,那为何不将资源拿出来共享?偏要独占,享尽世间修行的绝佳机缘,把其他生灵都视作蝼蚁一般,任其自生自灭,这不是自私自利、假仁假义又是什么?”
魔尊话音落下,身后众魔或发出赞同的嚎叫或鄙夷的嘘声。
站在仙帝身侧,相貌与仙帝有七成相似的男人眉头紧蹙,刚要动,便被仙帝伸手拦住。
“荒谬,弱肉强食虽存于世间,但绝非你肆意妄为、荼毒生灵的借口。而这天地资源本就需依循正道获取、合理利用,方能维持平衡。我仙界向来秉持正义,护佑苍生,资源汇聚于此,是因我等恪守天道。”
“若任由你这般贪婪残暴之辈支配,只会沦为你满足私欲、制造祸乱的工具,世间必将陷入无尽黑暗。”
“吾等共同维护天地和谐,而你满心邪念,只知索取与破坏,怎配谈共享?不过是为自己的恶行找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魔尊嗤笑,“哼,多说无益,开战吧!”
强大的灵力与魔气激烈交织碰撞,犹如汹涌的海啸一波接着一波冲击天地间的每一寸空间,顿时将整个上界搅得风云变色,日月无光。
受此影响,下界的天也暗了。
下界魔族见状心下一喜,知晓到时候了,倾巢而出如饿狼般疯狂扑向众生,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人间各大宗门虽已得到上界的消息做好准备,但奈何魔族数量众多,他们不可能护得住每一个地方,伤亡在所难免。
更糟糕的是魔族来势汹汹,实力强劲,他们......打不过。
各宗门已拼尽全力浴血奋战,却依旧难抵魔族的猛烈攻势,伤亡惨重,局势岌岌可危。
实际上,上界也知道下界抗不住,只是期望下界能撑一段时间,等到上界稍微平息一些,就派人下来助战。
玄云宗虽然不是什么大门派,也同样深陷这场残酷的战乱之中。
身为掌门的林修心急如焚,忙得焦头烂额,一边指挥弟子顽强抵抗,一边还要操心宗门上下的安危。
眼下的战况肉眼可见的凄惨,也许......
林修不敢在想,摇了摇头,这时,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儿子,抽空四处张望,险些被找到机会的魔族刺伤,幸好门下长老及时出手帮忙。
“林修,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敢走神,不要命了?!”长老脸色铁青的怒吼。
林修嘴唇嗫嚅,脸色苍白的说:“小衍不见了。”
“什么?”长老惊愕。
林修心中五味杂陈,既担忧儿子的安危,又恼怒儿子在这关键时刻乱跑,不知去向。
深呼吸一口气,林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去找!”长老回过神来,刚要行动,被林修一把抓住。
“别去,我早就嘱咐过那混小子安生待着,他不听......死了也活该!”林修咬牙道。
看着林君衍长大,早已把林君衍当做亲孙子的长老闻言气得瞪大了眼睛,脸上的皱纹因愤怒显得愈发深刻,他正要开口反驳林修,却瞥见林修双眼布满血丝,红的吓人,一瞬间,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心中的怒火也消散了。
仔细想想,现在这个关头他去找人也不一定找得到,反而这边战况激烈,少一个战力不知道得死多少人。
长老闭上眼睛叹出一口气,整个人一下就苍老了几十岁。
另一边。
“阿嚏!”
刀光剑影中,一位身着一拢艳丽红衣的少年猛地打了个喷嚏,那红衣似火,在暗淡压抑的天色下显得格外醒目,宛如一团燃烧的烈焰,肆意张扬。
少年揉了揉鼻子,微微蹙起好看的眉头,心中暗自思衬:谁啊,这个时候念叨我......嘶,等等,别是老头子吧?
想到这个可能性,少年神色微变。
咳,看来得快点解决了。
......
战场上空。
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残肢断骸,浓烈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里,令人几近窒息。
收回视线,下方魔族如汹涌的黑色潮水铺天盖地的碾压着各宗门弟子,很明显的能看到魔族攻势迅猛,宗门则一退再退。
再退——就退无可退了。
绝望的阴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就在各宗门陷入绝境时,奇异的景象突然出现。
只见前方的空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肆意摆弄,开始剧烈地扭曲,原本平整的空间如水面般泛起层层诡谲的涟漪,随后竟毫无预兆地撕裂开一道道巨大的口子。
裂缝中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幽光,仿佛连接着未知的恐怖深渊。
不等魔族反应过来,空间再次发生异变。
那些被撕裂的空间迅速折叠,如同纸片一样将大片大片的魔族包裹其中,紧接着,折叠的空间开始急剧压缩,魔族在这股恐怖的力量下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被挤压得扭曲变形,最终化作齑粉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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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看不见的震荡扩散开来,魔族犹如被风吹倒的麦子清一色的一边倒,魔器纷纷脱手,一些魔族甚至直接被震得七窍流血,倒地身亡。
而在这一系列异变的中心,空间悄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封印牢笼,将众多魔族困在其中,任其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
在场的魔族被打懵了,人类也不比他们好多少,同样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在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满心震撼,猜测是不是上界来人了的时候,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快看天上!”
于是众人扬起脑袋,只见一位身着鲜艳红衣的少年立于高空,衣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在一片混乱杂沓中显得分外夺目,宛如黑暗中燃烧的火焰。
少年身姿挺拔,仿若苍松立于山巅,气质卓然。
他的双手放在胸前不断变幻印诀,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空间奇妙的变化。
显然,战场的转机是少年带来的。
“别愣着发呆了,赶紧动手!”反应最快的凌霄剑宗掌门开口提醒道。
自此,战况从一边倒,变成另一边倒。
少年勾唇浅笑,觉得差不多了,而他这些年来积攒的能量也耗尽了,是时候离开了。
转身欲走,一声振聋发聩的怒吼如滚滚惊雷落下,充斥着强烈的凶煞之气。
“不好!”凌霄剑宗掌门神色大变。
“合体期——”天星阁阁主脸色同样难看。
炼气,融合,元婴,出窍,洞虚,合体,大乘,化神,真仙。
其中修炼到洞虚圆满(十层),渡过雷劫突破至合体,就得飞升上界了,想要留在下界是很困难的。而到了上界要想下来也很困难。
所以。
“怎么可能。”御灵仙宗的门主喃喃道。
弟子们虽不知情,但看自家门主或别的掌门的脸色也能看出敌人恐怕很棘手。
在所有人或无措或惊慌或冷静思考办法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魔族阵营中冲天而起,此人周身环绕着浓烈的黑色魔气,魔气翻涌间,隐隐有狰狞的鬼脸浮现。
魔族见状犹如找到了主心骨,刚被打散的士气瞬间又回来了,“是万大将!”
大将身形高大如山峦,面容扭曲狰狞,血红色的竖瞳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獠牙外露,每踏出一步,地面都随之颤抖,留下一个个深陷的脚印。
众人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无不心中一沉。那份压迫感如同乌云压顶,让人喘不过气来,即便是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实力超群的宗门长老,此刻也不禁露出沉色。
他们之中最强的便是凌霄剑宗的掌门顾永寂,而顾永寂不过也才洞虚九层。
境界之间的差距越到后面越大,何况洞虚和合体都不是一个境界。
想通了这一点,明白其中厉害的那部分少数人望向红衣少年。
红衣少年:“......”
别看我啊!我也很难搞啊!
2. 仙魔之战(下)
“敢问阁下可是上界派来的......?”御灵仙宗宗主迟疑的问道。
按理来说少年刚才露的那一手足以证明其实力,可,一则他们没收到消息,二则,少年的境界不太对。
好像,大概,没有看错的话,只有炼气期......?
不,可能只是隐藏了自己的修为罢,毕竟炼气期可没有方才少年用出的那般力量。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少年是本地人(下界人)。
但这种可能几乎第一时间就排除掉了——少年拥有如此实力,必定声名远扬,可他们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曾听闻过关于他的半点事迹。
少年没有回答,只说:“我的力量耗尽了,接下来靠你们了。”便消失了。
利用空间撕裂能力缩短距离隐藏在人群中的少年刚一落地,就脸色发白、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他的空间能力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来自上一世。
死后胎穿到这个世界,少年想着上一世自己就是累死的、不过也不亏,他的努力和付出是有成效的。就想自己这辈子一定要当个咸鱼。
然后就真的当起了咸鱼,任由亲爹拿着藤条一顿抽,他也绝不自强,勉强戳一下动一下,实在烦了就找个地方躲起来偷闲。
慢慢的,亲爹甩手不管了。
少年对此乐得清闲。
反正他家小门小派,资源也好地理位置也罢,全都排末尾。有得选和有上进心的人都不会来,来的大多数是山下村民家的孩子,这些孩子淳朴纯真,以前就跟少年关系不错,入了宗门那更是自觉的当起小弟,是以也没人说他。
少年呢不仅常常带着大家下河捉鱼,上树掏鸟,出事了还站出来顶锅,感动的大家不要不要的,连养的小黄狗他都没忘自己吃啥都掰点,可以说除了亲爹和几个长辈恨铁不成钢,其余人都乐呵呵的觉得挺不错。
在认识少年的人的眼里,少年如今十六岁也不过炼气三层。
人家和他同一个起点(指父母都是修士,生下来就有规划修炼的孩子)的十六岁都平均炼气九层了,如此一对比,少年实在是有点......不堪大用。
这孩子废了。
少年也不反驳,因为他承认自己确实不上进。
但废不废物这点有待商榷。
因为,他可是带着上辈子的能力和记忆一起投胎的。
——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空间系异能断层首席、人类自卫军一团团长、即将授衔将军职位、达成一人斩首丧尸王成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人类希望之光、当世战力天花板、二十六世纪最强碳基生物......的林君衍。
呃,也是巧,两辈子都叫一个名。
话又说回来,可能因为两个世界之间的力量体系不是同一个,少年用上辈子的能力很乏力,消耗也很多,他刚才用的那一连串能力直接耗光他从出生到现在攒了十六年的量。
所以,他是真的一滴都没有了,别看他,他也没办法。
......
藏在人群中,从怀里掏出一副幼稚粗糙的面具戴着的少年随手捡起地上的灵器,灵器是一把剑,相较而言,剑对少年算是满地爆出来的装备中最熟的,对于没有武器的少年而言还算能用。
至于为什么熟悉剑,因为他这一世的亲爹用剑,少年自然学的也是剑,虽然他总是偷懒也没用心练过就是了。
......
血花四溅,鲜血喷涌,大地宛如吸满水的海面,踩上去软软的,还会溢出暗红色的液体。
刺鼻的血腥气在空气中肆意弥漫。
少年身形瘦小,灵活地穿梭在人魔之间,像一只狡黠的狸猫,巧妙地隐匿于混乱的战局之中,一双灵动的眼眸在面具后面滴溜溜乱转,时刻寻觅适合的机会下手。
每当有魔族稍有松懈,他就悄然靠近,将手中那把锋利的长剑捅入其要害处,一击得手后,便迅速混入人群,宛如一滴水汇入大海,消失的无影无踪。
许多魔族就这样莫名其妙遭了殃,被偷袭之后甚至都没看清攻击者的模样,就稀里糊涂地倒下了。
起初,魔族们并未太过在意这些零星的偷袭,只当是战场上偶尔出现的小麻烦,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同伴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中招,魔族终于察觉到了一样,意识到有个极为难缠的‘幽灵’在暗中作祟。
“操!兄弟们小心点儿,有人偷袭!”
终于,有魔出声提醒道。
魔族们开始警惕起来,彼此靠拢,形成紧密的防御形式,目光警惕地扫试着四周,试图揪出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偷袭者。
而他们的这一变化算是变相的放缓攻势,令人类那边稍稍轻松了一些。
少年也实在狡猾,依旧在人群中时隐时现,瞅准机会就发动攻击,让魔族防不胜防,毕竟,他们不可能完全把心思放到防御上,整体目标还是进攻。
可惜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这一次,少年在偷袭一名魔族时不小心露出了些许破绽,其实也不是他露出破绽,而是没想到这名魔族是双生子,有个双胞胎弟弟,两人心连心,在哥哥被偷袭受伤的刹那弟弟立刻就感应到了,精准锁定住了罪魁祸首。
见哥哥受伤倒下,弟弟愤怒的发出一声咆哮,冲过去就是一记凌厉的爪击,直逼少年咽喉。
少年虽然立即偏头躲过了,但更多的魔族围了上来,誓要弄死这个在背后放冷箭的老鼠。
最开始只有几个魔族围攻,渐渐的,十几个、二十几个、三十几个魔族加入进绞杀少年的战争中。
旁边的人类修士立马就察觉到了状况,上去帮助少年。
在几十个人的围猎下少年终于防守不及,眼看要被刺中,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如疾风般掠过,挡在少年面前。
‘噗’的一声闷响,那人被一剑扎心。
温热的血液溅在少年的面具上,少年怔怔的看着费劲的扭过头哆嗦着嘴唇像是要对自己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就闭上眼睛失去了呼吸的陌生修士,下意识握紧剑柄的手因用力过度而指节泛白。
【“兄弟,我先走一步。”留下断后,毅然决然关上舱门,面对十几万丧尸大军的战友的背影。
“团长,答应我......一定要......杀死所有......”被丧尸咬伤感染,定定的看着他,吞枪自杀的队员。
“天空,是什么样的呢?”住在地下基地,一辈子没见过天空的小女孩好奇的询问。
......
“吾儿,剑乃君子之器,持剑者需心怀浩然正气,方能收发自如。”父亲温和而坚定的声音在耳畔回响。
“剑随心走,意到剑至,一招一式,皆要融入自己的意志。”
说着,父亲放慢动作,耐心讲解每个细节和身体的发力部位。
年幼的少年依言模仿,虽然不走心,但模仿得相当到位,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父亲却越看越皱眉,最后走上前,轻轻握住男孩的小手。
“有形而无其神,你只是学我的样子,这是不行的,你要融入自己的‘意’。”】
少年举起手中长剑,指向天空,长剑骤然绽放出一道耀眼的光芒直冲天际,恰似烈日破云而出。
挥下。
剑锋呼啸,如雷霆万钧之势席卷开来,所经之处空气仿佛被割裂,发出刺耳的尖啸。
离得最近的魔族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失去了意识。离得远的魔族则是感到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袭来,但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抵抗,就被这凌厉无匹的剑气斩成碎片,化作齑粉飘散。
一时间鲜血如雨般洒落,硬生生在魔族大军中开辟出一条血路,万魔辟易。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魔族被这恐怖的力量震慑得呆立当场,人类也怔了几秒,随后看向那个身穿红衣,站在尸山血海中、戴着幼稚粗糙的面具的年轻人。
正在和众宗门顶尖力量交战的魔君万大将转过身,面朝红衣少年,如同一头凶猛的洪荒巨兽,裹挟着滚滚魔气,向其爆冲而去。他那山峦般的身躯每迈出一步,都在焦黑的土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震得大地颤动。
大将双手紧握两把巨大的斧头,斧头闪烁着森冷的寒光,刀口锋利无比,魔气在斧刃上翻腾涌动,发出诡异的嘶鸣声,似是在宣泄着无尽的杀意。
面对来势汹汹的魔君大将,红衣少年没有丝毫惧色,他身姿挺拔,宛如傲雪青松,静静伫立在原地。
待到魔君大将临近,少年这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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煞气逼人的剑气冲天而起,仿若划破黑夜的闪电,带着充满杀气的森然寒意迎向魔君大将。
魔君大将亦不惧,只是不以为然的将斧头放到胸前,用来抵挡剑气。
然而,他错估了少年这一剑的力量,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砰!’
两把巨大的斧头瞬间被斩成两段,脱手飞出,深深插入地面。而魔君大将那庞大的身躯也被这一剑从中劈开,鲜血喷涌如注,将周围的土地染得更加黑红。
魔君大将的身体缓缓倒下,少年依然静静站在原地,脸上那副粗糙幼稚的面具在此时显得格外引人瞩目。
看得出面具的质地并不精良,做工也略显笨拙,仿佛是出自孩童之手。然而,从面具的缝隙中透出的那双眼睛却犹如寒夜中的深渊,冰冷刺骨,散发出摄人心魄的煞气。
如果丧尸也算生命,那少年夺走的生命起码超过百万。
一位上过‘战场’的准将军,那一定是经历过无数次生与死的考验,他的一生是用鲜血与汗水书写的壮烈史诗;他必然踏过无数敌人的尸体,鲜血足以染红他的军装。
全场死寂。
少年身上散发的杀意与煞气比在场还活着的魔族都强烈。
一时竟分不出到底谁是魔。
——当然,这是说笑的。
虽然你戴了面具,但衣服没换啊,而且拥有这么恐怖的实力,众人瞬间就将他和之前那个红衣少年对上。
......
自此,下界魔族失败的结局已成事实。
战场恢复平静,弥漫的硝烟缓缓散去,只留下满目疮痍与横七竖八的残骸。
作为力挽狂澜,以一己之力扭转战局的大功臣的红衣少年不语,也不动。
那些宗门门主们这时默契的围拢过来,神情各异,有的眼中满是钦佩与敬畏,有的则暗藏几分窥探与算计。
其中一位德高望重的门主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讨好之意:“阁下,此次仙魔大战全赖你力挽狂澜,不知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七嘴八舌的询问着各种问题。
四大宗门的宗主面面相觑,脸上神色都不好。
“行了,阁下应是上界派来协助我们的,我们有话和他说,你们先走吧。”剑宗宗主顾长寂直言道。
大家你看我看你,神色不虞,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宗门实力摆在这,只好不甘心的退下,心中腹诽你们不就是想垄断和上界的交往。
人渐渐散开了,只留下四大宗主和少年。
天星阁阁主斟酌着正欲开口,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声由远至近的传来。
很快,一个身穿淡蓝色长袍的少女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径直扑向少年面前的一具尸体。她一下子跪倒在地,双手颤抖着、轻柔的小心翼翼的抱住已然冰冷的躯体,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哭声凄惨而悲恸。
少年眼皮微颤,抬眸落在少女脸上。
原本想说些什么的天星阁阁主闭上嘴,到口的话咽了回去。
现在这个场合,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小月师姐!”和少女身穿同款长袍,想来是哪个门派的宗门制服的女孩着急的走了过来,看了看红衣少年和四位宗主,解释道:“小月师姐和杜明师兄是恋人......”
***
魔尊的头颅被战神斩首砍下,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那厢,仙帝正听属下汇报着什么,听完,眉头略微皱了皱,而后走向正坐在魔尊庞大的残躯上擦拭自己本命剑的弟弟。
“我先前派下界协助作战的人途中被魔族杀了。”
兄弟俩说话不用说的太明白,都懂对方的意思。
战神面无表情地站起身,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须臾片刻,战神便来到了凡间。
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具庞大的被从中间劈成了两半的魔族尸体,从尸首上还未完全散去的魔气来看,此魔族的境界应有合体期。
眸光微动,战神转身去找和上界保持联络的四大宗门的宗主。
途中,余光瞥见一抹艳丽的红色,战神漫不经心的侧目望了眼,很快便收回了视线,大步流星的朝着不远处的四位宗主走去。
3. 墨皎
尽管这场战争持续时间不长,但魔族破坏力强大(分散),且尤其喜欢找人多的、繁华的地方下手。
因而,曾经热闹的城镇如今沦为废墟,山河破碎不堪,处处弥漫着死亡与凄凉的气息,夹杂着幸存者绝望的悲咽。
林君衍望着这满目疮痍的世界,心情异常平静。
早在前世他就看惯了这副末日般的景象。
可——
残垣断壁间不时传来伤者微弱的呻吟,每一声都像重锤般敲击着少年的心。
又想起不久前替自己挡下攻击,牺牲的年轻修士,少女撕心裂肺的哭喊。
......他救不了所有人。
也没人能拯救所有人。
他能做的只有竭尽全力、尽可能的、力所能及的去救救得下的人。
出神间,林君衍的目光被路边一个身受重伤的少年吸引。相较而言,在这群活着的人中,少年受的伤是最严重的,面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腹部拳头大的贯穿伤不断汩汩流出鲜血,洇湿身下大片土地。
看架势不救几分钟就没气了。
红衣上年立即上前,蹲下身子仔细查看其伤势。
只见少年身上伤痕累累,最严重的一处伤就是腹部的贯穿伤,伤口处还残留着丝丝缕缕的魔气,显然是受到了魔族的攻击。
来不及多想,林君衍将手贴在已经昏迷的伤者手上,运用灵力为少年净化身上残留的魔气,如果不祛除魔气,那伤口永远也好不了。
在医术方面,林君衍完全是个睁眼瞎,玄云宗也没有学医的,宗门上下全是剑修,想学医也没处学。
林君衍操控着灵力小心翼翼地探入少年体内,试图将那股在少年身体里肆虐的魔气驱逐出去。
灵力顺着经脉游走,努力冲刷掉附着在少年脏腑和经络上的魔气,阻断其继续侵蚀少年的生机。
慢慢的,少年的脸上渐渐有了一丝血色,原本微弱的气息也变得平稳了一些,看上去一切都在变好。
但林君衍清楚自己眼下所能做的也就是这样了,剩下的还需专业人士来弄。
......
魔界是个什么地方?
是个被黑暗笼罩的荒芜之地,从来不见太阳的光辉。干燥的空气里永远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仿佛每一寸空间都浸透了杀戮与残酷。
他是谁?
血缘上,魔尊是他的父亲,但这又如何。毕竟,那位高高在上、残虐无道的魔尊是条堕魔的孽龙,而龙性本就贪婪淫逸,致使子嗣成群。
在魔尊所有的孩子里,他的血脉是最驳杂不纯的。先天条件令他身形瘦弱,力量也最为弱小;在兄弟姐妹眼中,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杂-种’。
自懂事起,他的生活便如坠无间地狱,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变着法子的折磨他,日常的拳脚相加已是家常便饭,饥饿与寒冷更是如影随形。他们无情的嘲笑他的弱小,用尖酸刻薄的言语讽刺他没有传承到父亲的血脉。
无数个日子里他独自蜷缩在阴暗潮湿的角落,身上的伤痛与内心的屈辱交织在一起,如熊熊烈火烧灼着他的灵魂。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放弃,也不觉得自己受到这样的对待是[不对]的。
弱小即原罪。
遵循弱肉强食的铁则,弱者在强者面前,不过是任其虐待与玩弄的蝼蚁。
好在,他活了下来。
不久前,他与兄弟接到魔尊下达的指令:阻拦从仙界派往凡间,协助下界修士作战的仙人。
说起来这位兄弟和他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否则也不会揽到这个活。
毕竟,洞虚期以上(不包括洞虚)的修为要想在下界活动是很困难的,只有拿着仙帝手中的那份‘赦令’才能来去自如,于是,洞虚期以下的他们成了唯一人选。
意想得到的是从上界而来的仙人修为必然比他们高,为完成任务,他与兄弟设下埋伏,同时拿着魔尊交予的魔器布置天罗地网,一番激烈厮杀后,仙人最终不敌魔器干扰,力竭倒下,仙体在空中就完成了解体,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然而,胜利的余温尚未散去,背叛的利刃便已悄然来到。
和他并肩作战的兄弟趁他松懈之时猛然发动了袭击,猝不及防的他瞬间被贯穿腹部,从空中坠落,重重摔在地上。
可是啊,他并不意外。
真遗憾,兄弟没看见他上扬的唇角。
蠢货。他在心里无声的嗤笑。
真以为他会毫无防备?
至于那颗所谓能提升境界的丹药,他心里清楚得很,难不成真以为魔尊慷慨赐予的丹药会毫无隐患?
不说丹药本身就有问题,他在领取丹药的时候也做了手脚,确保兄弟必死无疑。
思及此,他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
在一片混沌黑暗中,他仿若置身于虚无的汪洋,意识缥缈不定。
身体被无尽的寒意紧紧裹挟,那股寒意就像是无数细小的冰针,毫不留情的刺进他的骨头。
很不舒服,但他已经习惯了。
放任自己在黑暗中沉沦,掐算伤势愈合的时间。
忽然,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如潺潺溪流悄然渗入他的身体,好似泡进了一泓热气腾腾的温泉之中,温热的水流轻柔地包裹着他的每一寸肌肤,驱散了盘踞在体内的寒意,让他的四肢百骸都沉浸在一种极致的惬意之中。
这种舒适的感觉如同久旱逢甘霖,让他在昏迷中不自觉放松下来,紧缩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嗯......?
他缓缓撑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满含关切的眼睛。
林君衍见人醒了,脸上绽开一抹如春风般和煦的微笑,说道:“你的伤还没好,先不要乱动。”
***
等待专业人士到来期间,林君衍和少年沉默不语了许久,最后,到底是前者受不了了,挠了挠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闻言,少年本就黯淡的眼中闪过一抹更深的落寞与苦涩,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声音沙哑而微弱:“我......我没有名字,大家都喊我‘喂’,或着‘那个谁’。”
林君衍默了默,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少年。蓬头垢面,沾染灰尘的脸与血水混在一起,显得格外狼狈,皮肤应是经过长期的风吹日晒,看起来黝黑粗糙,毫无光泽,身形更是消瘦得不成样子,肋骨根根分明,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活脱脱一副街边乞丐的模样。
这让林君衍的思绪不禁飘回到了遥远的前世。
那时,世界笼罩在末日的阴影之下,丧尸横行无忌,整个世界大部分地区都成为了丧尸的地盘。
某次出任务,他在一座充满丧尸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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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里发现了一个孩子。
那孩子当时瑟缩在一个破败建筑的角落里,浑身脏兮兮的,小脸被恐惧和灰尘涂抹,眼睛里却透着一种倔强与求生的渴望。身上的衣服破旧单薄,根本抵御不了末日的寒冷与危险。
出于怜悯和善良,也是为了保留人类火种,他将孩子带回了临时避难所,等完成任务后又将孩子送到了相对安全的基地。
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没想到时光流转,孩子凭借着自身出众的天赋在众多人中脱颖而出,进入了他的视线。
【“我想成为像你一样的人。”】
他看到了孩子身上潜藏的无限可能,有心将孩子培养成为自己的接班人,给予他悉心的教导与全方位的栽培,期望孩子能在这艰难的末日世界中接替他的责任,延续希望的光芒。
晃了一下神,收回思绪,林君衍的眼神中流露出温柔的碎光,带着浓浓的期许,轻声说道:“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墨皎,怎么样?墨,是因为你肤色黝黑;皎,寓意着你能像夜空中的明月一样皎洁无暇,无论深处何种境地,都能保持内心的纯净与光明,坚守高尚的品格和善良的本心。”
少年眼底飞速闪过一道古怪,他其实有名字,魔尊按照孩子出生顺序取的,姓则随魔尊。魔尊姓墨,他是魔尊的第十七个孩子,故名墨十七。
而他的亲生母亲是一条黑蛟,皎和蛟同音。
他差点以为面前人看穿了他的身份。
明月一样皎洁么?
他可做不到。
但是,他能抓住明月。
少年勾起唇露出一个受宠若惊的笑容,激动地抓住林君衍的手,结巴的道:“谢、谢谢!我很喜欢这个名字!以后我就是墨皎了,对了,恩人,你叫什么呢?”
“我叫林君衍。”
“林君衍?”
“嗯,树林的林,君子的君,展衍的衍。来,我教你写。”林君衍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细长的树枝,轻轻拂去地面的浮沉,而后开始在平整的土地上写写画画。
他一边缓慢而清晰的勾勒着笔画,一边轻声念着:“还有你的名字是这样写的......”
专心教字的他没发现,少年的余光自始至终都紧紧追随着他的侧颜,眼里的专注远超寻常。
少年微微歪着头,眼睛眨也不眨,仿佛眼前正在进行的不是简单的写字教学,而是一场无比神圣的仪式。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是百草仙门以及别的一些医修门派的修士赶来救援。
见专业人士终于来了,林君衍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目光迎向他们,确认是来救助的修士后,他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少年,眼中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声音带着几分安抚:“放心,他们会医治好你的伤,我走了,你好好养伤。”
少年点了点头,静静注视林君衍起身走远,直至其化作一个模糊的小点消失在视野尽头。
微风轻轻拂过,撩动着少年额前凌乱的发丝,过长的刘海被吹开,少年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就此展露无遗。
这双眼睛平时犹如古井死寂,毫无波澜。此刻却涌动着晦暗不明的情绪,宛如隐藏着无尽秘密的深渊。而在那深处,又燃烧着灼灼的烈火,恰似隐匿在黑暗里的火焰,一旦爆发便足以焚毁一切。
他想要的东西多了一个。
4. 封印裂缝
不知道是不是领悟了剑意的缘故,林君衍感到自己的修为节节攀升,那股蓬勃的力量在他体内肆意游走,仿佛随时都能冲破某种桎梏。
摸了摸自己丹田处,对于这种好事林君衍不以为意。
他对提升境界变强什么的毫无欲望。
***
战争落下帷幕,林君衍本来说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宗门,奈何一路上遇到了太多需要帮助的人,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
不过林君衍也不急,不怕被父亲误会自己死了,因为他有魂灯,只要魂灯还亮着,就能证明他姑且活着。
站在熟悉的山门前,抬头,‘玄云宗’三个大字映入眼帘,字体苍劲有力,笔锋凌厉,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在阳光的照耀下隐隐散发着微光,不难想象当年挥毫写下这三个字的人必定心怀丘壑、气吞山河,运笔之间豪情万丈喷薄而出,笔锋游走如龙蛇,将那份大气磅礴毫无保留地倾注出来。
据说是他的祖祖祖祖祖祖父亲手提笔所撰。同时,这位开山立派、建立玄云宗的鼻祖也是他们家第一个得道成仙(飞升)的人。
......
刚踏进宗门,便被亲爹逮了个正着。
林修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林君衍就是一顿阴阳怪气的数落:“哟,我当是谁,原来是我家公子回来了。养条狗尚且知道看家护院,你倒好,不说要你帮忙,只求你待着别乱跑都做不到,不把自己的生死安危放在心上,你要是不想活了可以告诉我,何必去外面求死?我可以满足你。”
林君衍悻悻挠了挠头,轻车熟路的发动撒娇攻势,讨好的笑道:“对不起嘛爹,我不是故意的。”
放在平时,林修说不定真的就放过儿子了,无奈这次林君衍做的实在过分,他冷着脸,压抑着怒火,道:“去你母亲那儿罚跪思过吧。”
林君衍低下头,听话的应了声“是。”
他这辈子的母亲在他刚满两岁时就因寿命已至离开了人世,记忆中对方温柔的面孔和温暖的怀抱还历历在目。
——修士想要后代是不容易的,其中越是强大的修士越是难以拥有后代。
林君衍的父亲是出窍二层,母亲则是元婴九层,终其一生都未能突破到下一境界,否则她的寿命会增加五百年。
话说两人年轻的时候有想过要孩子,奈何一直怀不上,等到因为寿命问题,不得不选择放弃的时候,嘿,怀上了。
初为人母的林母喜悦极了,每当她轻抚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感受着腹中那微弱却充满生机的胎动,脸上便止不住的洋溢起幸福的笑容,眼中满是对新生命的期待与憧憬。
但转而想到自己冲境界无望,时日无多,无法陪伴孩子成长,忧虑之情就难以言表。
林父见妻子这般愁容满面,心疼不已,握住妻子的手,神情庄重的对天发誓:“娘子放心,我定会将这孩子视若珍宝,倾尽全力护他周全,教他成才。”
林母本来很感动,听到后面却是摇了摇头:“他无需成才,只要能健健康康、安安稳稳、普普通通的活着就够了。”
林父闻言,不由得怔了下,“万一咱们的孩子是个勤奋上进的性格呢?”
林母沉默了两秒,抚摸着小腹喃喃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这孩子应是个......嗯......懒散的人。”
林父不解的吸了口气,问:“此话怎讲?”
林母幽幽道:“因为他不爱动弹。”
就算她用灵力逗弄腹中这个已经成型的胎儿,人家也一下不带动的,最开始吓得她忍不住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发育不好,后来确定了和发育无关,纯粹懒的,她的孩儿是个小懒蛋。
再之后,林君衍出生了。
林君衍快两岁的时候,林母感到自己寿命将近,估计也就是这些天了,抱起正常来说这个年纪还什么都不懂的儿子,语重心长的说:“小衍啊,娘本来不该现在对你说这些的,但娘就要与你分别了,这些话不得不说。”
“首先,你要好好吃饭,莫要挑食。其次,你父亲性格别扭,你要相信他绝对是爱你的。最后,往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你都要好好生活,莫要气馁。倘若将来遇到心仪之人,别忘记将她带到娘的灵前,让娘也瞧瞧。”
时光匆匆,岁月无情。
林君衍刚过两岁生日,林母的寿元还是来到了尽头。
这一日,林父带着年幼的儿子来到妻子榻前。林母静静地躺在那里,表情平静,面色安详,毫无半点遭受痛苦的痕迹。
她的目光温柔而慈爱,依次落在丈夫和儿子身上,仿佛要将他们的模样深深刻印在心底,眼中带着不舍的水光。
......她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父子俩,慢慢的合上了眼睛,嘴角上扬,带着一丝笑意,似乎在生命的最后关头看见了两人光明的未来。
林君衍去母亲的灵前罚跪了。
林修直直地站在原地,宛如一尊石像,动也不动。看着儿子平安归来,也没有受伤,他那颗一直紧绷着的心终于松开,然而这一松,身体的疲惫便如潮水般涌来。
此前的战斗几乎耗尽了他的力量,本就已是劳累不堪,而后又因担忧儿子安危,日夜悬心,外出寻找,片刻未曾合眼休息。
幸好儿子的魂灯尚且亮着,给予了他一丝慰藉。
此刻心中的石头落地,所有的疲顿、压力瞬间爆发,林修只觉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发软,向后倒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手伸过来,扶住了他。
长老一脸无奈的劝道:“孩子平平安安的回来就好,你又何必如此苛责他呢?”
林修被扶着站稳后,却久久没有回话。他的目光有些空洞,思绪不由自主的飘回到往昔,想起逝世的妻子。
世界是残酷的,对于那些没有足够力量的人而言,哪怕只是想要普普通通、平平安安的活着,都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情。
他曾答应过妻子,要让儿子健健康康、简简单单的长大,不追求功名利禄,无需成为人中龙凤,可是,现实哪有那么容易,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处处隐藏着危险,他总有一天会离开儿子,到了那时,没有自保能力的儿子失去庇佑,该如何活下去?
想到这,林修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沉重的叹息。
***
林修最后到底心软,只罚林君衍跪了一个时辰,就让林君衍起来了。
......
玄云宗是个比上不足比下也不余的小门派,在这场浩大的战争中,没什么能力的宗门都被安排在边缘作战。
正因如此,玄云宗的伤亡不算太大。
但不算太大不表明没有,尤其玄云宗是个小门派,宗门规模本就不大,门中弟子数量有限。而人少,意味着人际关系简单纯粹,大家彼此相识相知,同门之间的情谊深厚得如同血脉相连。
因而,这场战争哪怕只是夺走了玄云宗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的生命,对整个玄云宗来说也如同晴天霹雳,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悲痛与哀伤,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氛围。
林君衍彼一出现,就吸引了在场众人的目光。
偏偏他还不知‘轻重’,先是插香祭拜哀悼了逝去的人,然后对大家眨了眨眼睛,打招呼道:“哟!”
......哟你个大头鬼!
这一回,饶是平时像小尾巴一样跟在林君衍屁股后面,不管林君衍做什么都支持的师弟师妹们,也对林君衍此番乱跑的行为表示了不赞同。
师兄师姐们因为辈分大,更是谴责起林君衍。
大家都很生气,林君衍扯了扯嘴角,乖乖地站在原地任由众人数落。
林修见状轻哼一声,心底的郁气消散了几分。
***
战后的日子恢复了平静。
林君衍双手枕头,悠然自得地躺在一块大石头上偷懒。阳光透过枝叶星星点点地洒落在他的身上,仿佛给他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卷翘浓密的睫毛于眼睑下投射淡淡的扇形阴影,恰似一副细腻的水墨画,为他俊逸的面容增添了几分朦胧的诗意。
一袭素白长袍胜雪,质地轻柔地布料随风微微飘动,宛如天边的云般洒脱。肌肤洁白无瑕,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晃眼,竟是比冬日的初雪还要纯净几分。
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肆意铺展,随意地压在身下,发丝在微风中轻轻拂动,泛着丝绸般的光泽。
林君衍出众的相貌在玄云宗是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的。
宗内众多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的师弟师妹们很大程度上就是被林君衍的长相所吸引,毫不夸张的说,每次招收新弟子,林父都会带上儿子,没有别的原因,纯是需要借儿子的脸一用。
夕阳西下,天色渐晚。
林君衍貌似终于躺够了,慢悠悠地起身跳下石头,往自己的房间去。
途中,他碰到了外出回来的父亲,只见父亲眉头紧锁,满脸愁容,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见此情形,林君衍上前询问:“爹,怎么了?”
奈何在他亲爹眼里,他就是个不求上进、整日只知道偷懒闲逛的家伙,根本指望不上,是以完全没有一点倾诉的想法,挥了挥手,敷衍道:“没什么。”
林君衍“哦”了声,好像自己就是随口一问。
林修见状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恼火,不过很快就熄灭了。唉,自家儿子什么样他还不清楚吗。
看着儿子没心没肺懒洋洋渐渐走远的背影,林修摇了摇头,背着手也走开了。
他已传音召集二位长老到议事厅谈话。
不消一刻。
议事厅内响起讨论的声音。
“极为严峻的隐患......魔界与人间......裂缝......若不尽快......泄出的魔气......侵蚀......还有魔物......”
“上界......也无他法......仙界与魔界......千年前就有裂缝......派遣仙兵在附近镇守......行动不便......不可能派人......只能靠我们......”
林君衍抱着手臂靠在门上,将里面的谈话听得七七八八。
听着听着,突然没声了。
林君衍眨了眨眼睛,放下手侧过身,将耳朵直接贴在门上,然而耳廓刚接触到冰凉的房门,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抬起头,对上父亲好气又好笑的脸,林君衍卖乖的笑了笑。
其实这事没什么好隐瞒的,林修干脆把自家偷听的小王八蛋拎进来,不是想听吗,那就听个仔细。
屋内林君衍喊做叔叔伯伯的两个长老对林君衍笑了笑,以他们的修为如何不知道外面有人在偷听,不过睁只闭只眼罢了。
......
通过对话,林君衍终于知道父亲在忧愁什么,原来是魔界为了入侵人间(下界),不知道怎么办到的硬是撕了条通道(裂缝)出来,不管的话会有源源不断的魔气流过来,侵蚀周围的环境,更糟糕的是还会有魔物趁机从里面爬出来。
修士尚有一线自保之力,普通人就完了。
作为领头者的四大宗门为此于今日白天召开了会议,集众智商讨办法。
毫无疑问的是这件事相当棘手,即便是底蕴深厚,高手如云的四大宗门,也深感力不从心,之前的诸多尝试均已失败告终,才有了这场会议的召开。
不过,他们也不抱有希望就是了。毕竟连仙界都对此毫无办法,这场会议更多的是昭告众人裂缝的存在。
林君衍举起手。
林修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说。”
“可能,我有办法?”
林修:“?”
***
当林君衍来到裂缝附近时,周围早已聚集了许多修士。这些修士绝大多数都曾目睹过林君衍展现出的力量,是以对于林君衍的到来并未阻拦,反而一脸惊喜。
不放心硬要跟着来的林修很快就被挤了出去,一脸懵逼的看着人群中大受欢迎的儿子。
“大佬,你来啦!”
“大佬大佬,你出现在这,是不是说明你有办法?”
“大佬,你那天的那一剑好帅!”
众人叽叽喳喳的围作一团,林君衍连手都抬不起来了,不得不清清嗓子,示意他们安静。
场面安静下来后林君衍神色正经的启唇,口中念念有词,不过因为说的太过含糊小声,周围人压根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某种口诀,因为下一秒,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林君衍身上溢散开,围绕着裂缝缓缓流转。
林君衍就如同一位技艺精湛的裁缝,开始在裂缝处有条不紊地利用空间力量将裂缝压缩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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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看上去就像是在缝衣服——看不见的线穿过两边裂口,左右穿针引线,最后用力一拉,合上裂缝。
众人惊讶的瞪大眼睛,神情震惊。
就......这么简单的解决了?
不对啊,上界不是说他们也搞不定吗?
此时,在不清楚状况的人眼里,林君衍就是上界派来协助他们作战的帮手。
仔细想想,少年仅凭一己之力,用的也不过是一把普通的灵剑,于是寒光乍起,汹涌磅礴的剑气仿若劈天利刃,散发着刺目的光芒,以摧枯拉朽之势呼啸前行,所经之处空气都被撕裂扭曲,发出尖锐的爆响。
所有在其攻击范围内的魔族脆弱得宛如纸片,仅仅一瞬,便被剑气无情地碾压、撕碎,肢体残片漫天飞舞,或化作齑粉,浓烈的血腥气迅速蔓延开来,待剑气消散,一条直直的血路展现在众人眼前,将整个战场渲染得更加阴森可怖。
更恐怖的是,魔君大将也是被他一击斩杀。
要知道对方可是合体期啊!
而现在战场上那残留的剑意都还沸腾着,溢散着一股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就好像有自己的意志,在空中肆意游走、翻涌,任何人贸然靠近,哪怕只是稍稍踏入剑气的影响范围,都会瞬间被那锋锐无比的剑气刺伤,轻者皮开肉绽,重则筋骨断裂,脏腑受损,落得个重伤不起的下场。
如此强悍可怖的力量,也唯有上界的人拥有。
如此一想,众人便也没那么惊讶了。
可林修不同,他还能不认识自己儿子吗?此刻亲眼目睹儿子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震惊的大脑空白,一时竟怀疑起儿子是不是别人假扮的。
与此同时。
依旧弥漫着浓烈杀伐气息的战场。
战神凝视着面前翻腾涌动、散发着凌厉气息的剑意,眼中透露出一丝思索。片刻之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脚步沉稳地朝着剑意走去,毫不犹豫的踏入其中。
而那对旁人来说犹如死神镰刀的剑气对战神没有造成任何伤害,战神置身于蕴含饱满剑意的剑气中,神色平静,任由那一道道剑气在自己身边穿梭环绕。
半晌。
果然。
战神心中泛起浓厚兴趣,他在这股剑气中感受到了独特的力量。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在战神脑海中骤然响起:【“景述,速回。”】
***
夜色浓郁,万籁俱寂。
林修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中不断浮现儿子封印裂缝的画面。
事后他询问儿子到底是什么情况,儿子只说是自己的天赋,很小的时候就会,因为怕他知道后折腾,所以故意隐瞒不说。至于为什么那么多人围着他喊大佬,儿子笑嘻嘻的说可能是因为他长得像大佬。
混小子,嬉皮笑脸,说的都是什么话。
林修心情复杂地翻了个身,无法否认的是他内心那股油然而生的自豪之情。
另一边,相比起心情复杂睡不着的林父,林君衍倒是没心没肺的睡得深沉,甚至做了梦。
梦中,他仿佛置身于一片绚烂无比的金光之中,一个浑身散发着璀璨光芒的男人站在他的面前,开口道:“小家伙,你究竟是如何做到封印那裂缝的?”
翌日。
柔和的阳光透过窗棂,投射入房间。
因为林君衍还没辟谷,一日三餐照常享用,林修便也陪着林君衍吃饭,不过大多时候都是他看着林君衍吃,林修的口腹之欲并不强,更别说他今天怀着心事了。
正在林修纠结的斟酌话语时,林君衍的一句话惊的他差点摔了手里的杯子。
“爹,你听说过昊天这个名字吗?”
刚端起茶杯准备喝茶的林修手猛地一抖,整个人惊得差点站起来。
“快闭嘴,这名字岂是你能随便叫出口的?你从哪听到的?”
林君衍被父亲这突如其来的紧张反应弄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问:“爹,你干嘛这么激动,一个名字而已。”
林修额头爆出青筋,“叫你好好听课也不听,直呼仙人的名讳,是会被仙人听到的,更何况hao......咳,是仙帝的名字。”
林君衍“喔”了声,“我昨天晚上做梦,梦到个人,说自己叫昊——”
“咳!”林修重重咳了一声打断林君衍。
林君衍吞下到口的话,无奈道:“好吧好吧,我不说那个名字,反正就是人家告诉我他叫那什么......”
父子俩的对话还在继续。
仙界。
祥光瑞霭环绕,灵气浓郁到实体化宛如薄雾缥缈。如此美轮美奂的景色,却有一处不足之处,那就是横亘在北门的巨大裂缝,宛如一道狰狞的疤痕,令人不由得直皱眉头。
身着一袭华美的紫色长袍,头戴冕旒,容貌俊美的仙帝迈着沉稳的步伐来到裂缝前,他身姿挺拔,面容冷峻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私底下的样子是两幅面孔。
镇守在裂缝旁的仙兵见到仙帝,赶忙单膝跪下行礼。
仙帝回忆着林君衍告诉他的话,集中精神,缓缓抬起双手,修长有力的手指开始结出复杂玄奥的法印。
随着法印的的变化,丝丝缕缕的仙力从他体内涌出,逐渐汇聚成一道道光链,向着那漆黑幽深的裂缝深处延伸而去。
宛如热水下油锅,光链接触到裂缝的刹那发出‘滋啦啦’的声响,一股强大的抗力阻拦着光链进入。
仙帝面色凝重,双手结印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但却愈发流畅、坚定。
终于,在他不懈的努力下,光链成功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层坚固无比的光幕,严严实实地覆盖住了裂缝。
随着光幕落下,裂缝中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一直肆虐的魔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裂缝竟有了愈合的趋势。
目睹这一幕的仙兵们眼中无不流露出震撼与崇敬之色。
看到裂缝成功被封印,仙帝紧绷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
虽未能完全封印,但总比之前束手无策好。
林君衍是吗?
心中升起对这个小家伙的好感和好奇,仙帝回到紫霄殿后掐指一算,表情立即变得古怪起来。
嘶,其他的都还好,就是这个红鸾星怎么瞧着有点......
仙帝转头看向弟弟宫殿的方向。
5. 林父飞升
值得一提的是林君衍在封印裂缝的整个过程中并未使用空间能量,本来他在起手的时候就用光了十六年来积攒的所有份,已是一滴都没有了,想用也用不了。
正因如此,倘若林君衍封印裂缝时用的是空间能量,那么即便仙帝拥有无上神通,智慧过人,在听了林君衍传授的‘妙法’后,也绝无可能成功封印裂缝。
也就是说,林君衍封印裂缝,采用的是属于本世界的力量体系。
这十六年来林君衍也并非是什么都没做,修仙世界和末世本质上区别不大,都危险重重。没有点自保能力,说不定哪天就天降横祸,一命呜呼了,甚至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上辈子带来的能力想要使用又极其艰难,满级大佬回到新手村也得从零开始升级。
于是林君衍有事没事就琢磨如何将灵力和空间能量结合,别说,还真给他研究出了点门道。
***
今日的天气格外宜人,澄澈的天空湛蓝无比,温暖的阳光倾泻而下,将整个玄云宗笼罩在一片明亮而柔和的光辉之中。
某处幽静的角落。
林君衍又双叒叕在躲闲偷懒了,只见他悠然自得地躺在草地上,双手惬意地枕着后脑勺,两腿虚虚地屈着翘起二郎腿,悬空的右腿时不时轻晃两下,一副逍遥自在、无忧无虑的模样。
而就在不远处,他的师弟师妹们正进行着每日的必修课——挥剑两千次。少年少女们手中的剑在阳光下反射出锐利的寒芒,臂膀不停地上下挥舞,嘴里发出呼喝声,汗水在空中挥洒......与林君衍形成鲜明对比。
年轻人真有活力。
林君衍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想。
......
林修从外面回来了。
昨日,他看到自家儿子以一己之力轻松封印裂缝,加之旁人对儿子微妙的态度,林修震惊之余满心都是疑惑,可询问儿子究竟发生了什么,儿子又不愿说,每次都是打着哈哈敷衍过去,无论他如何追问,都始终不肯说真话,无奈之下,林修决定亲自外出探寻真相。
原本,他还担心自己该如何下手才好,却不想,他刚一走出玄云宗,就发现此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不管是修士还是凡人,大街小巷到处都在热议某位红衣少年一剑斩万魔的壮举。
人们添油加醋的描述着当时的场景,言语间满是钦佩与惊叹,把红衣少年夸得简直上天下地无所无不能,更有甚者称少年为拯救苍生的救世主,连剑尊的名号都出来了。
林修想问当代剑尊顾永寂知道自己的名号易主了吗......
听到这些传闻,林修的心情格外复杂。
这话题的主角,真的是他的儿子吗......?
这对吗?不对吧?
印象中,小衍向来不求上进,性格散漫,整日不是上树掏鸟就是下河捉鱼,或找个地方躲起来偷闲,怎么说都说不听,他都放弃他,任由他去了。
这与传言里那个在魔界大军汹涌来袭之际,在所有人都感到绝望的时候突然出现,仅凭一人一剑,便斩杀万魔,还一招击杀魔君大将的红衣少年,是同一人?
“话说那红衣少年身姿挺拔地屹立与魔族大军之前,周身气势磅礴如浩瀚汪洋,凌厉的剑气纵横捭阖......”
连茶楼的说书先生都在讲这件事。
林修抹了把脸,将复杂的情绪暂且压下,默默无言地返回玄云宗,一路上,他脚步迟缓,脑海中各种念头翻涌不息。
耗了比平时十倍还多的时间回到宗门,两位早已等候多时的长老察觉到林修的气息,立马满脸好奇的瞬移到林修面前,迫不及待的询问:“打听到你家小子的事了没?究竟是咋回事啊?”
那日林君衍说自己对裂缝有办法,两位长老也是在场的,只不过没跟着去,但林修回来后他们立即问了林修情况,林修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故,两位长老是知情的,也和林修同样既欣慰自豪又好奇担忧。
叹了口气,林修将在外面听到的种种传言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二位长老听言先是满脸惊愕,眼睛瞪得老大,似乎不敢相信。但很快,惊喜的神色便涌上脸庞,兴奋的道:“好好好!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咱们小衍这般厉害,玄云宗托付给他我们便也能够放心了!”
林修何尝不明白这是好事,只是他心里总有个疙瘩放不下。
想起儿子早上说昨夜做梦梦到仙帝,仙帝向他讨问如何封印裂缝的事......林修的心就止不住的七上八下,满脑子都是受宠若惊后的不安。
他的儿子竟厉害到仙帝都要向他求教的地步?
告别两位欣喜不已的长老,林修心烦意乱忧心忡忡地背着手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平日里弟子们修炼的广场,一抬眼,便瞥见广场边缘一脸轻松惬意、躺在草地上偷懒的儿子,丝毫没有为这些事担忧的样子。
真不知该说是心大还是缺心眼。
看到儿子这般淡定从容,林修那颗悬着的心竟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仔细想想,事已至此,而且儿子如今虽出了名,大家却不知道是他,只以为是上界的仙人,也不怕被惦记。
嗯,那没事了。
林修紧皱的眉舒展开。
他想通了。
......
闭着眼享受岁月静好的林君衍忽然感到一层阴影蒙了上来,睁开眼一看,是他亲爹。
亲爹背着手板着脸低头看着自己,满满的压迫感,林君衍蹭地站起来拍了拍沾到身上的草叶子和灰尘,卖乖的露出一个微笑。
“爹......”
“行了,你既有自己的‘道’,我就不勉强你了。”
林君衍眨了眨眼睛,心想还有这种好事。不过老头子既然不打算勉强他了,那这是......
“那您这是?”
“我就是有点想不通。”林修语气幽幽的道,“你和外面那些人嘴中强的不可方物、夺走凌霄剑宗宗主称号的新代剑·尊可有半点相似之处?我可是教了你十六年剑,竟是不知你有如此实力。我这个当爹的实在失职,连自己儿子的底细都不清楚。”
林君衍:“......”
他是带着记忆投胎转世的,老头子上辈子又不是他爹,能清楚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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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悠悠,一晃,五百年过去。
这日,林修突破境界,即将飞升。
天空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恐怖的雷劫降临。
林修凭借自身顽强的意志和深厚的修为,成功扛过了九九八十一道天雷,最终化作一道耀眼的金光冲天而起,渐渐消失在天际。
林君衍望着父亲离去的方向,脸上非但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舍之情,反倒笑了。
以后再也没有人念叨他咯。
另一边。
林修甫一抵达仙界,刚刚站稳脚跟,便瞧见一位身着华丽紫色长袍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
男人身姿挺拔,气质超凡脱俗,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贵气,正笑盈盈的望着他。
林修心中一阵忐忑,犹豫片刻后,略带迟疑的说道:“你好。”语气里带着初来乍到的拘谨。
男人微微颔首,动作优雅沉稳,回道:“你好。”
林修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不过稍作思索后,便自我安慰起来:想来这人应该是上界专门安排接待下界刚飞升上来的新人的接待者。毕竟初来乍到,新人肯定有诸多不懂的地方,而且按照常理,估计还得做个登记记录啥的。
男人让林修跟自己走,说带林修去他的住所。
林修闻言,不禁瞪大眼睛,心中充满惊讶。
仙界竟包分配房子不成?这待遇着实超出他的想象,也太好了。
怀着新奇又期待的心情,林修跟在男人身后,一路上,仙界如梦似幻的景色令他目不暇接。
远处连绵起伏的仙山云雾缭绕,仿若仙境;山间流淌的泉水灵气四溢;天空中不时有形态各异的仙禽飞过,鸣叫声清脆悦耳,宛如天籁。再一看,其中竟有只有在下界的传说里才有的瑞兽。
这、不愧是仙界!
走着走着,迎面而来几位仙人。
林修局促的往男人身后挪了挪,正想着自己该如何打招呼,就见几位仙人纷纷停下脚步,恭敬地朝男人弯腰行礼:“仙帝。”
听见这个称呼,林修顿时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位一路带着自己、对自己态度温和友善的男人竟然就是仙帝。
刹那间,惶恐不安与受宠若惊的情绪在林修心头交织,让林修不知所措。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相顾无言,不过林修纯粹是紧张和敬畏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默默跟着仙帝。
不久后,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映入眼帘。
林修不禁眼皮一跳,暗自思衬这规格不对吧?
在仙帝带着他走进宫殿后,林修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林修有什么东西是能让堂堂仙帝惦记的?
林修瞬间担惊受怕起来,鼓足勇气,小心翼翼的问:“呃,仙帝?请问每一个飞升的人都是这样吗?”
仙帝不语,只是回头对忐忑不安的林修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没有做出任何回答。
林修见状双腿止不住地发软,得,真的是优待,自己何德何能啊!
莫非......是儿子教仙帝封印裂缝,效果还不错的原因?
6. 老子是凤凰
破晓时分,乌云层层叠叠地堆积在天际,密不透风,宛如一块沉甸甸的铅板,压得人喘不过气。
空气中弥漫着极度危险的气息,时不时能看到琼云间浮现的不规则紫色线条,宛如蛇般到处游曳攀爬,前一秒还在左边,下一秒就瞬移到了后方。
毋庸置疑,一场恐怖的雷劫即将到来。
在这风云变色之地的中央,一位身着鲜艳红衣的少年盘腿坐着,从外貌上看,不过十几二十岁的模样,但周身散发的气质却相当沉稳。
他似乎对自己即将遭到的经历毫无所知,又或者纯粹是不以为然。
他甚至无聊的、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眼角立即汇聚出两颗生理性泪珠,泛着水润的光泽,活脱脱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事实上,林君衍确实没睡醒。
——他在睡梦中感应到雷劫将至,不得不挣扎着醒来,以此应对这没眼色来的相当不是时候的‘客人’。
话说下界修为的上限是洞虚期,而洞虚期修士渡劫只需承受八十一道天雷。
林君衍则不同,尽管林君衍只是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炼气期,但每·次承受的雷劫数量和威力却超乎想象。
首先,正常人的天雷是水桶粗,林君衍的天雷却是水桶Pro Max版粗;其次,正常人的天雷寻寻渐进,林君衍的天雷却是仿若蛟龙出海自乌云深处疯狂肆虐而下,如雨点般密集,不给丝毫喘息之机......深怕劈不死林君衍。
最后,正常人的天雷劈八十一次就结束了,林君衍的天雷却是八十一的十倍还多。
双标啊天道!
林君衍对天道明显不待见自己给自己穿小鞋的行为痛心疾首。
不过刚开始其实没这么夸张,大约两百年前,林君衍渡雷劫时还是正常渡的。
但这一切都在天道发现不对劲,怎么有个家伙修为节节攀升,却迟迟没有突破境界,心生怀疑,投下目光逮了个正着后变了。
天道:让我看看是什么情况......居然有人钻漏洞!震怒......好小汁,这么搞是吧?
渡一次雷劫威力+1,就这么+1+1+1+1+1+1......加到现在,林君衍渡的雷劫已经不是普通的雷劫了,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这人得是做过多大的孽,才会有如此业力回馈。
但实际上林君衍不过是一直把自己的修为压制在炼气期,不肯突破,导致天道震怒报复罢了。
对天道而言,世间万物的寿命是有期限的,想要活得久,那就变强,跳出极限,创造新的极限。
本来一切都运转的好好的,直到某人的出现——
林君衍每次都算着自己的时间差不多了,就意思意思渡个雷劫刷新cd重置寿命。
天道没发现的时候还好,发现有人卡bug后自然是要出手制约的,毕竟敢钻祂天道的漏洞还钻成功了,这已经不是普通的问题分子了,必须出重拳!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林君衍的空间系异能简直就是bug,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令天道感到棘手,偏偏又还奈何不得。
这不知道从哪个‘同事’那儿来的小崽子全身上下都是功德,这个份量,起码是救世级别。它还真不好下手。
看着林君衍身上浓烈到刺眼的功德,天道最后烦心的选择睁只眼闭只眼。
于是,就像林君衍意思意思渡雷劫那样,天道也意思意思的劈劈林君衍,反正劈不死,那就往死里劈。
俗话说黑红也是红,同理,只对天帝、战神、(前·现已亡)魔尊(前两位是因为做的事最多也是断层的强,后者则是强且棘手,就像老师只记得住班里的前几名以及最调皮的学生)有印象的天道,此刻眼里再添一人,那就是林君衍。
‘轰隆!歘欻欻——’
......
漫长的半天时间缓缓过去,方才还震耳欲聋声势浩大的雷声逐渐消停下来。
如墨般浓稠的、铺天盖地的乌云陆续散开,清澈湛蓝的天空重新展露,至此,这场惊心动魄的雷劫总算是结束了。
林君衍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被劈了这么多下,他连根头发都没掉,甚至衣服都未曾凌乱半分。不仅如此,以他为中心的区域所有事物均完好如初,仿佛刚刚那场恐怖的雷劫从未发生。
因为林君衍将整个地方都用空间能量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将雷劫的恐怖威力隔绝在外。
毕竟保护环境人人有责嘛。
好吧,其实是林君衍懒,不愿跑到荒郊野外去渡劫,干脆就在宗门里渡劫,结束后立马就能回房补觉,多方便。
而他总不能不管宗门死活,毕竟宗门塌了他就没家了。更何况宗门里除了他还有两个大活人。
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林君衍迈着轻快的步伐刚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两个徒弟表情焦急,眼神中满是担忧与紧张的等在不远处,看见他后立刻飞奔过来。
林君衍清了清嗓子,“莫要担心,为师没事,这雷劫只是看起来唬人。”
两个徒弟听闻此言,互相对视一眼,脸上皆是一副一言难尽的神情。
最后,是大徒弟开口解释道:“师父,我们倒不是担心您的安危,您老人家神通广大,这点雷劫自然不在话下。只是......您渡雷劫闹出的动静太大,把咱们宗门唯一的鸡吓跑了。”
林君衍一顿,原本淡定从容的表情瞬间破裂,“什么?!我的煎鸡蛋、香煎鸡排、油炸辣子鸡——它往哪个方向跑了?”
“呃,那边。”小徒弟指了指东南方向。
话音刚落,一阵风吹过,两人只感到眼前一黑,再看去,师父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两人倒也不奇怪林君衍这般急切的去追一只鸡,在他们看来,师父如此珍视这只鸡,实属情有可原。
毕竟,他们宗门已经贫困潦倒到了极点。
实际上,玄云宗每年完全是靠着上界发放的微薄的低保勉强维持生计。而那只跑掉的母鸡是他们省吃俭用咬牙买下的,尽管看起来普通,也确实普通,可之于他们来说,却是几乎耗尽了宗门现有财产的三分之二。
究其原因,并非鸡本身价值连城,而是整个玄云宗太穷了。
加上林君衍尤其爱吃,很多食材贵倒是不贵,但香料昂贵,须知这个时代连末世都不如,末世好歹繁荣过,也有技术,一些东西的价格慢慢就打下来了。这个世界却不行,需要生产的东西就一个贵字,有些甚至在本地购买都依旧昂贵。
林君衍一路朝着小徒弟指的方向狂奔而去,速度比疾风都快,掀起一溜尘土。
没一会儿,他就看见了那只落跑的母鸡,赶忙冲过去抓捕。
然而,母鸡反应贼快,身体灵活的往旁边一闪,完美躲过了林君衍的偷袭。林君衍一怔,睁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不信邪的再次发动袭击。
母鸡梅开二度,身体一扭,又一次躲开了林君衍的进攻。
林君衍:“???”
嘿!他就不信了。
林君衍撩起衣袖,朝扬起头颅神气的不行的母鸡扑去。
母鸡眼里闪过一抹人性化的嘲笑和鄙夷,在林君衍即将碰到自己的瞬间,扇翅膀飞了起来,不仅令林君衍扑了个空,还趁机踩了林君衍一下,在林君衍脑门上留下一个树杈子似的泥脚印。
林君衍气得牙痒痒,抹了把脸,爬起来继续追。
母鸡“咯咯咯”的叫着,仿佛是在嘲笑林君衍不自量力,转头啪嗒啪嗒瞬间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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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老远。
林君衍就在后面追。
你追我跑,你跑我追。
追着追着,母鸡跑到了一条小河边,眼见没了去路不得不停下来在岸边来回踱步,林君衍见状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跑啊,怎么不跑了?”
一边说,林君衍一边朝母鸡走去,就在他快要抓住母鸡的时候,母鸡突然振翅而起,想要越过河流。可惜它飞行技术实在不咋地,刚飞到河中央就坠机了,在河里一个劲扑腾挣扎,这回‘咯咯咯’的叫声就不是嘲笑了,而是惊恐慌张的呼救。
林君衍毫不犹豫地跳进河里,河水并不深,但十分泥泞,他在水里摸索着好不容易抓住母鸡的翅膀,母鸡板命地折腾,溅起大片水花,糊了林君衍一脸,林君衍呸呸呸吐出溅进嘴里的水,死死抓住鸡翅膀,笑道:“哈,被我抓到咯。”
情急之下,母鸡竟口吐人言。
“可恶!要不是我被封印失去法力,尔区区一个炼气期——还有,我早就想说了,你和你的徒弟是不是瞎?老子是公的,不是母的!以及老子是凤凰,不是鸡!”
林君衍:“嚯!”
***
仙界。
灵云池旁今日不知为何聚集了不少仙人。
“你们可曾听闻,战神此次要渡的劫是情劫!”一位身着淡蓝色长裙的女仙迫不及待的说道,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哦?当真?”一位白须飘飘的老仙语气里带着几分惊讶,抚摸着自己的胡子,思考片刻后摇了摇头,“那这可不好过哦。”
毕竟战神是个莫得感情的杀神。
“战神怕是要死在这回的劫数里了。”一位相貌清秀的男仙幸灾乐祸的说道。
“啧,我也觉得。”
“实不相瞒,我也......”
“不是,你们都对战神这么没信心吗?”
“有信心才怪吧,谁不知道战神向来对爱情嗤之以鼻,毫无兴趣。这么多年来向他告白的仙人不计其数,然而无论男女,无一例外全被他毫不客气的拒绝。尤其有一回,一个男仙想换个方式袒露心意,结果战神误以为男仙是在挑衅自己,向自己宣战,二话不说将人暴打一顿,那男仙险些没缓过来,差点仙陨。”
“嘶,这也太狠了。”
“是啊,经此一事,后来好些日子都再没人敢跟战神告白了。”
“不行,我想不通,既然战神性格这般糟糕,那为何喜欢他的人还那么多?”
“兄台,你得看条件啊!首先,战神的外貌大家有目共睹。身份上,战神还是仙帝的亲弟弟,能力上,战胜强大无比,乃仙界武力天花板。不得不承认的是战神的缺点只有一个,那就是性格着实让人不敢恭维,直白得近乎鲁莽,行事作风也相当简单粗暴。除此之外,战神堪称完美。”
不远处廊道上。
仙帝一袭华丽尊贵的紫金色长袍,将众仙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眼神戏谑的看向身旁的战神。
“瞧瞧,这满仙都不相信你能渡过此番劫数,等着看你笑话。你呢,对自己有没有信心?”
战神身姿挺拔如苍松,环抱着手靠在柱子上,身披银色铠甲,铠甲完美贴合战神的身体,勾勒出战神的身材。于是得见宽阔的肩膀下方紧实的胸膛肌肉线条分明,每一处起伏都彰显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力量感。
一双笔直修长的大长腿腿部肌肉轮廓饱满,充满爆发感。
对于仙帝的调侃,战神并未言语,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后抬起脚,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径直离开。
那背影坚定得就像是在向全世界宣告他的不屑。
仙帝望着战神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浮现一抹无奈的笑容。
7. 金子换鸡
话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对于林修本人而言,自己飞升上界不过是五百天前、也就是一年半以前的事。
但之于下界,却是五百年。在这说漫长也不漫长的五百年里,林君衍陆续送走了很多人。
先是宗门里的两位长老,二位长者一生为门派操劳,最后因寿元耗尽,安然离世;然后是林君衍的师弟师妹、师兄师姐们......
整个宗门除了林修,再无第二个人飞升。
他们之中,多数人是因寿命走到尽头,自然死亡,少数人是遭遇了意外,不幸离世。
而在下界这片灵气匮乏的土地上,资源作为稀缺物,那些风水宝地、修炼资源自不必多说,早被实力雄厚的大门派瓜分占据。
尤其是那四条灵脉,更是被凌霄剑宗、百草仙门、御灵宗、天星阁四大宗门掌控。
剩下的门派则各出奇招,皆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和营生手段。
但玄云宗不同——自五百年前玄云宗上任掌门飞升,两位长老也在不久后长辞于世,再没有人管了的林君衍彻底放飞自我,一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最基本的招人扩充之事都懒得搞。
久而久之,到了今天,算上林君衍和林君衍的两个弟子,以及(原本)养在后山的‘鸡’,玄云宗连五个人都凑不齐,今年的低保怕是难领了。
因为按照规定,至少要有五个弟子才能算作一个正式门派,而又只有仙界登录在册的正式门派,才能得到仙界的扶持。
林君衍拎着湿漉漉、蔫儿吧唧的鸡返回玄云宗。
一路上,鸡时不时扑腾两下翅膀,眼里喷火,满脸不服气。
“你真的是公的?”
“废话!”
“但你没有鸡冠诶。”
“老子都说了多少遍了,老子不是鸡,是凤凰!高贵无比的凤凰!你眼瞎也就算了,居然还聋!”
“那你有名字吗?”
“哼,当然有。小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聂乐天是也。”
“哦,那乐天,你会下蛋吗?”
“???”聂乐天一怔,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气得浑身发抖,一身茂密的羽毛都遮不住涨红的脸颊,“老!子!说!过!了!老子是凤凰!凤凰!”
“凤凰难道不是卵生?”
“凤凰当然是——呸!公的不下蛋!只有母的下蛋!”
“是吗。”林君衍咂了下嘴,遗憾道:“那我只能吃你的肉了。”
“什么?!”聂乐天惊恐万分,“你居然要吃凤凰?!”
“那咋了。”
“啊啊啊啊,你这个魔鬼!我跟你拼了!”聂乐天疯狂挣扎,爪子乱蹬,尖声大叫,“放开我,你若是敢吃我,我家里人不会放过你的!”
“你喊吧,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聂乐天一听顿时泄了气,满心的绝望如潮水般涌来,也不挣扎了。
***
远远的,站在宗门前等候的两个徒弟眼尖,看到林君衍回来,小跑着迎上前。
二徒弟伸手就要接过林君衍手里的鸡,“师父您辛苦了。”
林君衍抬起手,便也准备将聂乐天送到二徒弟手里,这时聂乐天突然扯着嗓子大喊:“等一下!只要你不吃我,不管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林君衍抬手地动作一顿,眉梢微挑,拉长音调懒洋洋的道:“可我最近馋肉了,就想吃你这一口。”
“吃别的肉不行吗?天底下那么多肉,你就非要吃我吗!”聂乐天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不行,因为我穷,买不起别的肉。而且你也是我花钱买来的。”
聂乐天欲哭无泪,心想爹啊娘诶,你们就不能把我扔到个好点的地方——降落点是鸡圈就算了,还被鸡圈的主人带到集市上贩卖、落到这家伙手里。
“不就是钱吗,我给你钱!”聂乐天深呼吸一口气,挺起鼓囊囊的胸膛,底气十足的说道。
别的他可能没有,但钱他是一定不缺的,他每个月光是零花钱就有......等等。
聂乐天忽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身体一僵,脸上的神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完了,他来到下界匆忙(被爹娘二话不说打包丢下来的),身上一分钱都没来得及带。
林君衍起初在听到聂乐天说给钱时,眼睛都亮了,满脸期待。但随后发现聂乐天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神情变化,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脸肉眼可见地垮下,语气冷漠的道:
“星河,咱们今晚吃鸡......”
聂乐天急忙补救:“我虽然现在没钱,但我保证以后一定给你,绝不食言,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发誓!”
林君衍只是沉默着,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在一人一‘鸡’深情对望时,两个站在一旁的徒弟一个若有所思,神色奇异。一个表情平淡,看起来丝毫不奇怪为什么一只没有半分修为的鸡会说话。
半晌,在聂乐天充满期待的眼神下,林君衍把他塞进了二徒弟手里。
“星河,拿去炖了,今天晚上咱们开荤。”
玄云宗三个人,两个不会做饭,剩下唯一会做饭的二徒弟韫星河便成了宗门的掌勺大厨。听到师父的吩咐,他乖巧的应了一声“是。”
聂乐天顿时泪眼汪汪,不甘心的再次发动‘挣扎技’想要逃出生天,奈何不知道是他法力被封印如今弱的连区区炼气期都不如,还是他遇到的炼气期有问题——两个他平时压根不放在眼里的炼气期修士抓他的手居然都特别稳、力气特别大。
......
厨房。
景容蕴看着双脚被师弟召唤出来的藤蔓捆住,抱着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自己躺在案板上一脸生无可恋的鸡,心里有些犹豫。
韫星河可不管那么多,挽起袖子便开始烧热水,为接下来的拔毛工序做准备。然后拿起菜刀,一步步朝着聂乐天走去。
聂乐天吓得浑身瑟瑟发抖,缩作一团,心中哀叹:吾命休矣!再见了,亲爱的爸爸妈妈......
就在韫星河手中磨得锋利的菜刀向着闭上眼睛的聂乐天砍去时,景容蕴突然喊道:“师弟,等等。”
劈下的菜刀戛然而止悬在半空,韫星河转头看向景容蕴,歪头疑惑的问道:“怎么了,师兄?”
他握着菜刀的手平稳得可怕,竟是说收住就收住了,看不出丝毫惯性。
......果然,他这个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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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也不是普通人。
至于那个说是炼气期,但绝对不止炼气期的师父就更不用说了。
景容蕴垂眸敛下心底的各种猜测和想法,语气平常的道:“我瞧这鸡生了灵智,还是不要杀它罢。”
聂乐天一听感动的差点落泪,忙不迭的大声说道:“我是凤凰!如假包换的凤凰!只要你们放过我,来日我必定重重酬谢!”
韫星河却不为所动,菜刀光滑的表面上倒映着他黑白分明得过于纯粹的眼睛,认真道:“师父说了,今晚炖鸡吃。”
景容蕴默了默,从怀里掏出一块金子。
韫星河愣了愣,不确定的迟疑道:“你想收买我?”
景容蕴抽了抽嘴角,“这块金子给师父,就当我买下这只鸡。”
***
林君衍终究没能吃成鸡,因为他的大徒弟掏出一块金子,跟他将鸡的所属权买了下来。
“你一定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吧。”林君衍确定了金子的真实性后将金子小心翼翼的、郑重庄严的收进怀里,接着若有所思的看向大徒弟。
景容蕴既然敢拿出金子,自然是事先就料到林君衍会出现的反应,是以这会脸不红心不跳的将早已准备好的理由说出来:“是的,我出身大族,后来家里出了一些事......”
真假参半才能让谎言更具有信服性,同时景容蕴深知留白让人自己去脑补才是最好的,于是假装一副心情不好难过低沉、不愿提起伤心事的样子。
按照他对林君衍的了解,林君衍肯定不会再问了。
之后林君衍果然如景容蕴所料没有再问。
......
目送抱着鸡的大徒弟和二徒弟离开,林君衍伸了个懒腰,软绵绵地向后一倒,盯着床幔神色不明。
啧,他这大徒儿果然有点‘身世’。
回想起与大徒弟的相遇,那是四个月前的某一天。
那日,林君衍出门挖野菜,行至玄云宗山脚下时,看到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躺在地上,他一眼便瞧出这人绝对是个修士,而后出于谨慎,运转灵力细细探查了一番,发现此人丹田破裂,修为尽失,也不知是何人如此歹毒,下此毒手。
考虑到上个月送走了宗门里最后一个活人——栖息在山下的那个村子于百年前举村搬走,失去了这个长期的生源地,加上林君衍不爱动,不想跑去远地方招人......何况以玄云宗的条件,只要有得选,根本不可能有人愿意来。
于是就这么拖着,拖呀拖的,等林君衍反应过来,玄云宗都没人了。
嗯......所以别怪他来者不拒。
是的,林君衍将人捡了回去,也不怕这人是不是坏人,背后有没有仇家追杀。
然后人家成了他现在的大徒弟。
至于二徒弟,也是林君衍在宗门附近捡到的。二徒弟脑子不太聪明,有些呆傻,林君衍当初只是随口一问他有没有宗门,没有的话要不要入自己门派,他居然啥也不问直接就同意了。
不过在捡到二徒弟的第二个月,二徒弟稍微变得聪明了一些,不像之前那般呆傻,仿若痴儿。
第三个月,也就是现在,至少从表面上看着像个正常人了。
8. 永安镇
-永安镇-
青石板路布满裂痕,缝隙之间苔藓肆意滋生,滑腻潮湿;积水倒映着阴沉的天空,疏于打理的杂草野蛮生长,顶破石板路,一簇簇地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
街道犹如一条死去的巨蟒,蜿蜒伸展在这荒芜之中。
道路两侧屋舍错落而立,门窗半掩半开,被风吹得嘎吱作响;各类商铺商店星罗棋布,货架上列满货品,但却蒙着厚厚的灰尘;酒楼食肆桌椅摆放整齐,桌上或已用过,或还没来得及用过的食物早已冰凉,甚至发霉腐烂,却没有苍蝇、蛆虫等食腐类生物出现。
铁匠铺中,风箱安静地卧在角落,炉火早已熄灭,铁锤、钳子等工具杂乱的散落在砧板上;布庄里,挂在木架上用于展示的五彩斑斓的绸缎绫罗失去应有的光泽和质感,与普通粗布再无区别。
......这座镇子就好像突然发生了某种变故,人们根本来不及收拾自己的财物,就慌忙撤离了。
“呼、呼。”
一个小小的身影在空荡荡的街道上狂奔着,稚嫩的脸上写满惊慌失措的神色,强忍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他不顾一切的、发疯的往镇门口跑,脚步踉跄而慌乱,每一步落下都扬起一小片尘埃;呼吸急促而紊乱,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逐,稍有停歇就会被吞噬,于是一刻也不敢停,拼尽全力的奔跑,哪怕小腿发麻抽筋,哪怕喉咙撕裂又痛又干,口腔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他只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停下。
终于,他一脚踏出了镇门,离开了这座死气沉沉、诡异阴森的镇子。
但男孩依旧不敢停,继续拼了命的往前跑,实在支撑不住时,才会往路边一坐,大口喘着粗气,胸脯剧烈起伏,嘴里发出‘嗬嗬’的气音。
然后等体力逐渐恢复了一些,便迫不及待的起身继续跑。
期间饥饿如同恶魔的利爪紧紧揪住他的胃,男孩没得选,于是不顾一切地抓取身边一切能入口的东西:苦涩的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带着泥土的腥味被他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恶心难看的各种虫子也成了他果腹的食物。
每一次进食男孩的胃里都翻江倒海般涌起一阵强烈的作呕感,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想吐又吐不出来,不过他也不能吐,这些东西好歹能给他提供能量,不至于让他饿的没力气,甚至饿死。
抬手擦掉眼泪,男孩死死咬住牙关,继续赶路。
就这样,在饥饿、疲惫、恐惧与焦急中,七天七夜过去了。
男孩一路蹒跚前行,终于在第八天早上抵达了玄云宗所在山脚下。
此刻的他狼狈不堪,浑身是伤,褴褛的衣衫与伤口紧紧粘连在一起,每挪动一下身体便是一阵刺痛,好在男孩已经麻木,身体上的痛苦并不能阻拦他前进的脚步。
但伤口到底因为长时间未得到处理,已经严重发炎化脓,致使男孩发起高烧,额头滚烫如火,好似烧红的烙铁,整个人已经完全处于昏迷与清醒的边缘,全凭一股顽强的意志支撑着。
而即便如此,男孩依旧不肯放弃,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步艰难地朝着山上走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太阳慢慢爬上头顶。
男孩好不容易爬到半山腰,身体便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负荷。眼前一黑,意识如断线的风筝般飘远,男孩重重地摔倒在地,陷入了深深的昏迷。
与此同时,景容蕴应林君衍的吩咐,出门采摘蘑菇。
他手持竹篮,步伐轻快地穿梭在山林间,目光敏锐地自草丛、树根以及树干的缝隙中搜寻自己的任务目标。
韫星河则在后山那两亩规整的菜园里精心照顾前些日子刚播的菜种,细心地的为它们浇水、除草。
他望着嫩苗的眼神温柔无比,仿佛它们就是他最珍贵的宝贝。
“你们要好好长大,努力提升自己的口感和味道。”韫星河呢喃的吩咐道。
刚破土而出的菜苗们:“......”
***
景容蕴沿着蜿蜒的山路前行,目光在茂密的丛林中扫视。突然,余光瞥到一抹黑影,他下意识转头看去。
好像是一个小孩子。
......
景容蕴将小孩翻转过来面朝上,只见小孩面如纸色,嘴唇干裂泛白,身上的伤口惨不忍睹,红肿溃烂的皮肤爬满浓水,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息。
而他的体温更是吓人,景容蕴刚才把小孩翻过来的时候免不得接触到小孩的身体,非常烫。
病成这样,放任不管的话可能都活不过明天。
景容蕴蹲下身子,将小孩背在背上,返回玄云宗。
***
林君衍正悠然自得地侧身斜倚于柔软的床榻之上,三千青丝慵懒地披散于身后,将那羊脂玉般白皙细腻的肌肤衬托得如雪般纯净剔透。
纤长浓密的睫毛低垂着,尾端带点微微上翘的弧度,在眼睑上投下一层阴影。
他右手捏着话本背脊,左手轻轻捻起纸张,似怕惊扰了书里的角色。
随着指尖发力,纸张缓缓翻过发出簌簌的摩擦声。
就在这静谧惬意的时刻,一阵敲门声忽然打破了宁静。
“师父,是我。”门外传来大徒弟清朗的声音。
林君衍正看得入神,头也不抬,只懒洋洋地吐出两个字:“进来。”
‘吱吖’一声,房门被从外面推开,景容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抬脚跨过门槛走进屋内。
林君衍牵着上一页的手微微一顿,有所感应般抬眸望去,目光落在少年的背后,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嗯?”
......
修长的手指搭在昏迷不醒的男孩的手腕内侧,感受着那微弱而急促的脉搏,林君衍运起灵力缓缓探入男孩体内。
一番检查后,林君衍收回手,“问题不严重,把他弄干净保持伤口洁净干燥,在喂点儿吃的就行了。”
说完,林君衍转头对上景容蕴的眼睛,迟疑的慢吞吞的问:“你能做到给他洗澡并且不加重他的伤势吗?”
景容蕴不语,只是一味的看着林君衍,以沉默的态度,眼含期待的回应林君衍。
林君衍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面无表情地弹了下手指:“嚯。”
景容蕴:“师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那我已经有了,别忘了你就是我救的。”
“十四级浮屠——”
“你确定是这么算的?”
林君衍抱着手靠在床柱上,眼神充满谴责,语重心长的说:“蕴啊,自己的事自己做,毕竟今非昔比,你已经不是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早·当·家,明白吗?”
景容蕴:“......”
***
男孩从昏睡中悠悠转醒,感觉自己就像是做了一场漫长而可怕的噩梦。
迷迷糊糊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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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睛,床幔的轮廓在微弱的光线中若隐若现。
思绪逐渐回笼,男孩表情骤变,猛地坐起来,结果扯到伤口,免不得龇牙咧嘴倒抽一口凉气,于是脸上好不容易恢复了几分的血色再次消退,可男孩却顾不得这么多,急切地翻身下床,奈何他的身体早已在连日的奔波与消耗中亏空,此时虚弱不堪,是以双脚刚落地,膝盖便像失去弹性的弹簧,松软无力。
男孩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屋外院子。
坐在石凳上撑着脑袋看话本的林君衍听见屋内传出的动静,将话本反手扣在桌上,然后起身走向房间,推门而入。
刚开门,林君衍便看见瘫坐在地上的男孩,正欲张口,男孩看见他犹如看到救星,嘴唇颤抖着,声音虚弱又急切的把镇子上发生的事一股脑儿的全说了出来,话语中充满恐惧绝望与无助,说完之后,男孩像刚想起来什么事,补充道:
“这里是玄云宗对吗?您是玄云宗的仙人......?”
“你说的那个镇子在哪?”林君衍没回答男孩的问题。
男孩没得到答复不仅不焦躁 反倒两眼发光,因为这变相的说明他没找错:“您记得曾经居住在贵宗山脚下的村子吗?从村子正南方向出发......”
林君衍虽然好几百年没出过门了,但他空间想象力不错——不然也不可能将空间系异能玩出花样。
按照男孩给出的方位和大致距离,林君衍很快便推算出了具体坐标,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嗯,我知道了。”
“仙人,那您什么时候去呢?”男孩焦急的催促道,“大家情况很危险。”
“我需要做一些准备。”
男孩心急如焚,怕林君衍不上心,忙道:“仙人,我家是青河村的,您还记得青河村吗?”
青河村这个名字林君衍并不陌生,那个曾经依靠玄云宗,住在玄云宗山脚下的村子就叫这个名字。
青河村还是玄云宗的‘生源地’,玄云宗好些弟子都出生青河村。
但约莫百年前,青河村为了发展,全村都搬走了,不过搬走前有通知林君衍,林君衍也理解他们的选择。
毕竟玄云宗所处的位置不仅对修士来说很贫瘠,对普通人而言也很贫瘠,就不是个好地方。
人家为了更好的生存离开,实属人之常情。
“你是青河村的?”林君衍看着小男孩的面庞,似是在仔细对照回忆男孩和他记忆中的村民的模样。
确实有些相似。
男孩提到青河村是有私心存在的,希望玄云宗能念着一些旧情看重此事。
他也是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了,不然没脸皮说出这种话。
——青河村是在一百多年前搬到永安镇的,之后就与玄云宗断了联系,再无往来。
而后随着一代代繁衍生息,村民们的后代如今大多数连玄云宗的名字都没听说过。
男孩知道,是因为他家老人爱念叨此事,说他们家祖上曾出过仙人。
其实就是被玄云宗选上、去玄云宗做弟子。
男孩耳濡目染,加上对修仙极度向往,便记住了玄云宗。
在镇子出事后男孩能想到的自己唯一能求助、且求助几率最大的就是玄云宗。
他也很聪明,尽管从来没回去过村子,却记住了家里老人提过的村子的位置,且居然就这么一路找了过来,还真的没走错给他找对了。
9. 出发
夜色沉沉,万籁俱寂。
苍白幽冷的月光洒在城墙上,勾勒出一道硕长挺拔的身影。身影身着一袭鲜艳红衣,在浓郁的夜色中如火般灼目;衣袂随风飘动,乌黑如墨的长发在月光的映照下反射出柔和的光泽。
脸上戴着一副面具,做工粗糙样子幼稚,一看便是小孩子的拙作。
他垂眸俯瞰着脚下的镇子,街上连个更夫都没有,死寂得让人毛骨悚然。
面具后的眼睛微微眯起,透着思索的光芒。
......
晓色初开,熹微之光穿破蔼蔼晨雾,照亮大地。
玄云宗。
景容蕴盘膝坐在床上吐息纳气,因丹田破碎的缘故,他每一次周转灵力小腹都会传来阵阵刺痛,吸收效果也奇差,就像破了个洞的气球,吹再多气进去也没用,很快就流失了。
遥想往昔,他也曾是天之骄子,少年意气风发,众星拱月,享受着无尽的荣耀与尊崇。
但这一切都在沦落为废人后变了。
人们对他避之不及,嫌弃万分。
而他是怎么落到这副境地的呢。
当初他正在突破境界的关键时期,突然遭遇袭击,事后想来肯定是他的后母雇人干的。
——后母的心思昭然若揭,她早就想除掉他,以便扶自己的儿子上位。
实际上,后母对他下手早已不是一次两次,只不过每次都被他化险为夷。
但俗话说得好,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景容蕴是千算万算,没算到他只告诉了父亲自己闭关的位置,结果父亲转头就把这事告诉了后母,让后母抓到机会成功重伤自己。
当景容蕴从昏迷中醒来,得知自己丹田破碎,修为尽失,之后恐怕再也无法修炼的消息时,心情意外的平静。
亲人的背叛不可能是突然的,一切早有苗头,只是景容蕴没放在心上而已,也没想到他的‘好父亲’被那个女人吹枕边风吹得脑子都没了,竟宁愿废掉景家百年好不容易出世的天才,也要转而去扶持和真爱生的废物儿子。
那些真正控制景家话语权的长辈们知道这事后是什么反应景容蕴不知道,因为他离开景家的时候景家的客卿长老和族老都不在,估计还不知道这事。
想到后母假情假意装模作样的样子,弟弟幸灾乐祸毫不掩饰内心的狂喜与恶毒,频繁跑到自己面前冷嘲热讽、肆意羞辱的丑恶嘴脸,还有父亲沉默愧疚,移开的视线......
景容蕴想笑。
三个又毒又傻的蠢货,尤其是他的‘好父亲’。
按照他对其的了解,偏心和真爱生的孩子占一部分原因,剩下一部分原因多半是没用的自尊心作祟。
毕竟,他的父亲能坐上家主之位,完全是因为他的母亲是一位绝世天才,又生出了他这个‘家族希望’。
——景家已经很多年没出过天赋异凛的后代了,对于实力决定一切的修真界而言,这是一个迫在眉睫的、非常严重的问题。
所以可想而知,景容蕴的出生对景家那是真‘耀祖’。
如果母亲还在的话......可惜。
呵,三个傻*,此事一出,都不用他动手,他们死定了。
不死也完蛋,不过他们最好祈祷自己死了。因为等他来报复,就不是轻轻松松的一个死能解决的了。
***
丹田碎裂无法修复,寻常的修炼方式自然不再适合景容蕴。现在摆在景容蕴面前的选择不多:要么靠锤炼肉身,以肉身再次入道,要么走不被世俗接受的歪门邪道。
以及,林君衍提出的重塑之道。
【“你的丹田并非彻底不能再修复,我有一计。”
“什么?”
“我发现雷劫是个好东西,它蕴含的能量对修士的身体有极大的益处,能够锤炼体魄。当然,前提是你能撑过去。”
景容蕴沉默。
他不是没渡过雷劫,也确实感受到雷劫后身体变得更加坚韧,但这难道不是修为和境界提升带来的结果么。
“......即便雷劫真有如此奇效,可我已经是个废人,连突破都做不到,又如何能引来雷劫?”
林君衍微微一笑,眼神中透出一丝深意,“我自有办法。”】
不禁又想到了那天的对话。景容蕴知道,自己表面上再洒脱、不在意,心里其实是很想变回正常人,正常修炼的。
否则也不会三天两头的回忆起那天的谈话内容。
‘叩叩’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景容蕴的思绪,景容蕴吐一口气,睁开眼睛,道:“请进。”
房门缓缓推开,发出一阵轻微的‘吱吖’声,林君衍迈着从容不迫地步伐走了进来。
面容姣好的青年面带微笑,那笑容犹如春日暖阳,温暖而和煦,目光温柔的落在景容蕴身上。
“徒儿啊,来活了,这可是咱们宗门今年首次开张。”
在玄云宗生活了四个月,知道玄云宗有多穷还没有自己的‘生财之道’的景容蕴眼角抽搐了几下,顿了顿,说道:“师父,您能别笑得这么......明媚么?”
林君衍眨了眨眼睛,“为什么?怕爱上我?”
景容蕴:“......是瘆得慌。”
林君衍轻哼一声,抬足轻勾,不远处的凳子便顺滑的滑直跟前。而后,林君衍安然落座,气定神闲地撑着脸颊,懒洋洋的道:“调查一个镇子,但调查是顺带的,主要任务是救人。”
景容蕴眸光微动,脑海中瞬间浮现昨日见到的男孩,不动声色的道:“哦,行。所以呢。”
“什么所以?”
“所以给多少钱。”
“嘿,干嘛问这么仔细,怕我吃回扣啊?”
“我一个干活的难道不配知道吗?”
“那还是配的——钱应该没多少,但得到的感激肯定不少。”林君衍捏着下巴道。
景容蕴了然。他就说,他看那男孩身上的衣服很普通,只能说吃饱穿暖不愁,但要说有钱绝对不可能。
“我知道了。”景容蕴点了下头,声音平淡。
林君衍眼里闪过一道笑意,目光中流露出一抹赞许。
四个月的相处时间不算短,他对这便宜大徒儿的为人性格已有了透彻的了解。
【是个好人。】
“嗯,走之前记得带上那只鸡。”林君衍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朝屋外走去。
景容蕴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什么ji,后来才想起来林君衍说的应该是几天前被他以一块金子的价格买下来,生了灵智、硬要说自己是凤凰的......那只鸡。
从大徒弟这儿出来后,林君衍目标明确的前往菜园子寻找二徒弟。
他的二徒儿平日里就喜欢待在菜园中,睡觉也不愿离开,具体就是挖个土坑,把自己埋进去。
以土为床,以土为被。
林君衍曾好奇的问过二徒弟为什么喜欢睡在土里,二徒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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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了。
联想刚遇到二徒弟时,二徒弟身上那股浓烈的‘伪人’气息,林君衍大概知道二徒弟不是人,猜测是某种非人生物成精。
再观察其生活习性,真相已经很明了:本体多半是植物。
......
菜园一片宁静祥和,并没有韫星河的身影,但林君衍知道韫星河就在这菜园中。
他缓缓蹲下身,曲起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了敲地面,仿佛是一种特殊的暗号。然后收回手,就这么等着。
不多时,他刚才敲击过的地方突然向上拱起,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底下蛄蛹。
随着鼓起的泥土逐渐超过‘韧性’临界值后裂开,往四周滚落,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露了出来,正是二徒弟。
韫星河眨了眨自己那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一脸懵懂怔然的看着林君衍。
林君衍忍不住撸了下他的脑袋,柔声道:“星河,交给你一个任务。”
***
吩咐完事情,林君衍返回自己院中。
此时,正在院子里焦急地来回踱步等待的男孩看到林君衍回来,立马快步迎上前去。
“仙人,请问何时出发?”
“我已吩咐两个弟子,等他们做好准备就走。”林君衍微笑着回应道。
男孩闻言感激地点了下头,随后小心翼翼的期待的问:“那您呢?您会去吗?”
“我不去。”林君衍刚说完,男孩脸上就浮现失望紧张的神色,林君衍知道男孩在担心什么,安抚道:“没事的,我那两个徒儿足以应对。”
男孩想了想也是,放下心来。
没过多久,景容蕴和韫星河各自收拾妥当,在山门口汇合。
林君衍带着男孩给他们送行。
男孩注意到其中一人怀里抱着一只毛色鲜亮的鸡,表情茫然。
为什么要带鸡......?
“师父,我们走了。”景容蕴说道。
“师父,我在厨房备了好些吃食,您若是饿了热热就能吃。”韫星河慢吞吞的叮嘱道。
“嗯,为师知晓了。你们此去务必注意安全,切不可掉以轻心。”
嗯?
景容蕴原本已转身欲行,听到林君衍这话,动作一顿,缓缓抬起眼眸,目光带着探寻的意味看向林君衍。
林君衍神色坦然,仿若浑然未觉他的大徒儿投来的询问的目光。
目送两人渐行渐远,林君衍伸了个懒腰舒展身体,而后转头看向身旁忧虑不安的男孩,说道:“好了,我们回去等好消息吧。”
男孩“嗯”了声,在心里默默祈祷一切顺利。
***
永安镇。
两人并肩穿过无人看守的镇门进入镇子,街道上空无一人,微风拂过,扬起些许尘土,发出沙沙的声响。
韫星河似察觉到了什么,视线落在街道深处的一座宅子上。
他的感官捕捉到了自那座宅子散发出来的一缕微妙气息。
韫星河毫不犹豫地朝着那处宅子走去。
景容蕴看着韫星河的背影,记住韫星河去的方向后收回目光,开始收集检查周围的线索。
这时,他怀里的聂乐天扭了扭身子,示意景容蕴放自己下来。
双脚落地后,聂乐天憋着气瓮声瓮气的道:“一股令人生厌的味道。”
“什么?”
“腐朽的味道啊,有时候真羡慕你们人类。唉,鼻子太好了也不好。”
10. 想杀鸡
韫星河踏进宅子,脚下的青砖发出沉闷的声响。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味,灰尘在光线中沉浮。
寻常人在此景此情下,必然谨小慎微。但韫星河不,他的思维方式与常人迥异,简单来说就是没有瞻前顾后的习惯和本能。
就在韫星河跨过门槛,鞋底落在地上的瞬间,一阵低沉的嗡鸣声响起。下一秒,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了。
另一边。
景容蕴向聂乐天虚心求教:“腐朽的味道?”
“嗯哼,还夹杂着一股阴气——”聂乐天话说到一半,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原本还叽叽喳喳的声音戛然而止,而后脖子一扭,双眼直直地看向街道深处,眼神严肃,身上的毛半炸开。
见聂乐天这般反应,景容蕴心下一沉,下意识顺着聂乐天的视线看去。
......
什么都没有。不过他想起一件事:韫星河刚才好像就是朝着这个方向去的。
思及此,景容蕴神色微变。
“怎么了?那里有东西么?”他警惕的低声问道。
聂乐天不语,只是一味地翘起屁股抖臀。
景容蕴见状眼皮一跳,心生不妙。
而他那不详的预感也很快成了真。
“吥~吥吥吥~吥吥吥吥~!”
一连串连环臭屁又响又急,还颇有节奏感,好似那鞭炮齐鸣一般。而每一声屁响过后,便是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那臭味浓郁得仿佛实质化,直往人鼻腔里钻,周围的空气也被染得浑浊不堪。
景容蕴大脑一片空白,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死死的看着聂乐天。
聂乐天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神情舒缓惬意的发出一声喟叹:“嗳,舒坦了,昨天晚上豆子吃多了,胃胀,一直排不出来,搞得我都没睡好,难受死了。”
景容蕴的脸色霎时黑的都能滴出墨来,自然下垂的手哆嗦不已:“......”
好!想!杀!鸡!
聂乐天心虚的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那个同伴的气息消失了。”
闻言,景容蕴表情凝滞了一瞬,接着二话不说伸手一把捞起聂乐天,抬腿就朝着街道深处走去。
很快,一人一鸡来到了宅子前。
景容蕴可不像韫星河那般毫无防备,埋头就往里冲。
谨慎起见,他弯腰捡起脚边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放在手心掂了掂重量,随后用力朝着院子里扔去。
‘啪嗒’一声,石头落地。
无事发生,也无异样。
但景容蕴可不认为这样就没事了,他站在原地眉头紧锁,思考对策。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缓缓低下头,默默看向怀里安静悠闲的鸡。
聂乐天原本还在东张西望,一股寒意忽然袭来,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寒意来得蹊跷,定有古怪。得出这个结论后,聂乐天眼神一凛,戒备起来。
耶?不对,等等......
聂乐天顿了顿,半晌,扬起自己高贵的头颅,然后,对上一双若有所思含有深意的黑眸。
心里咯噔一下,聂乐天忙道:“停!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很危险的东西,我建议你不要这么做——咯咯哒!”
话音未落,一阵突如其来的腾飞感打断了聂乐天,聂乐天尾音颤抖着抬高,最后在惊恐之下忍不住发出了叫声。
最后‘啪叽’一下,面朝上摔了个屁股蹲儿。
傻傻地躺在地上,聂乐天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那厢,景容蕴见依然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才进入宅子。
不过他迈进门槛的那一刻,脚步刻意放得极轻,双眼也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提防随时有可能出现的危险。
这时聂乐天的魂终于落回了体内,他气呼呼地跑到景容蕴脚边,仰着脑袋,气愤地大声控诉景容蕴的冷漠无情。
语气痛心疾首,声音充满委屈:“你把我从那个坏家伙(林君衍)手里救下来,我以为你是个好人。结果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居然把我当成探路石丢进来,你太过分了!我很生气,非常生气,你必须向我道歉,否则我永远不要原谅你!”
对于聂乐天的抱怨,景容蕴左耳朵进右耳多出,敷衍的回道:“哦,那我给你道歉,对不起,我错了。”
聂乐天听言更气了,眼里喷火,“你根本都没看我,你是在给跟空气道歉吗?”
景容蕴顿了下,抽空低头瞥了眼脚边气得全身上下的毛都炸开了的聂乐天,语气捧读式念道:“不愧是凤凰,凤凰心地善良,且有大气量,想来是不会跟我这种小人物计较的。”
聂乐天一听这话,不再抗议景容蕴刚才的恶劣行径,轻哼道:“算你有眼光。”
......
景容蕴继续在宅子里仔细小心地探查,忽然感觉脚下的触感有些异样。
他当即停下脚步,目光紧紧锁定在脚下的青砖上。不过因为青砖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导致他难以观察具体情况,于是不得不蹲下身,用手擦掉青砖上的灰尘。
随着灰尘被一点点拂去,一些有规律的线条逐渐映入眼帘。
它们纵横交错,隐隐勾勒出某种图案。
景容蕴意识到了什么,顺着线条消失的‘边界线’,将周围的灰尘全部擦掉。
若放在从前哪有这么麻烦,用灵力扫掉即可。无奈现在的他丹田破碎修为尽失,很多事情都变得麻烦复杂起来。
......
阵法的全貌逐渐显现。
景容蕴看着看着,忽然感到一丝熟悉,似乎曾在哪里见到过。
双眉不自觉紧蹙,一番努力回忆后,景容蕴想起自己以前看过一本关于阵法的古籍,里面其中一个阵法就跟他面前的这个阵法一样。
但是仔细回想起来,又不是完全一样,只是部分一致。
景容蕴琢磨了一会儿,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他好像知道了。
景容蕴站起身,转头看向旁边的院墙,几个箭步冲过去,纵身一跃,稳稳跳上院墙。接着手脚并用,顺着院墙灵活地爬上屋顶。
站在屋顶上,景容蕴极目远眺——其实要是能到达这个镇子的至高点,从上往下俯瞰会更明显,但以他目前的条件几乎无法做到,只能将就了。
放眼望去,以自己为圆心,景容蕴全神贯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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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视野内所有的建筑物一一铭记于心,包括每一条小巷、街道......均被他细致的揽入眼底。
然后,景容蕴闭上眼睛,思维飞速运转,于脑海中精心计算、模拟整合刚才记下的各种信息。
半晌,景容蕴睁开双眼,看准一处落脚点跳下,下落途中他伸手扒住屋檐边缘,借助这一下,身体下坠的势头得到缓冲,速度明显减缓。随后他松开手,轻盈地落在地面。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无比丝滑稳当,看得聂乐天不自觉张开喙,一愣一愣的。
景容蕴经过聂乐天的时候动作娴熟地微微俯下身再次将聂乐天一把捞起抱在怀中。
他还记得林君衍特别提醒自己要带上鸡,虽然目前尚不知晓原因,但林君衍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证明聂乐天一定有用,可不能丢了。
一人一鸡走出宅子。
聂乐天:“我们现在干嘛去?不找你师弟了?”
景容蕴:“找阵法,改阵法。”
“什么意思?”
“......”
从旁人的视角来看,景容蕴所前往的地方毫无规律可言,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让人摸不着头脑。可若从上帝视角,自高往下看,便会发现景容蕴是围绕着某个中心,有条不紊的做‘圆周’运动。
而事实证明,他选择的地方都没错——皆有阵法。
景容蕴要做的就是在这些阵法上面涂涂改改。
另一边。
韫星河在一阵天旋地转中,只觉眼前的景象飞速变幻,耳边风声呼啸不断。
待到一切归于平静,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空气里充满潮湿发霉的味道,还夹杂着一股浓浓的土腥味。
四周静谧得可怕,一点声音都没有。
眨了眨眼睛,凭借着与生俱来的感知力,以及周围那种潮湿、阴冷且带着泥土气息的、与地面截然不同的‘环境质感’,韫星河立即就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被转移到了地底下。
就像是回家了,韫星河不仅没有半点不适、紧张,还特别安心。
好想躺下睡觉~
念头刚起,韫星河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行动起来。
只见他缓缓蹲下,双臂环抱住自己,然后轻轻向后一趟,整个人放松地贴在地上,眼皮渐渐合拢。
......
......
不对。
韫星河陡然睁开双眸,心虚地坐起来。
差点忘了自己是来做事的。
挣扎着起身,韫星河刚站直,忽然感到肩膀一重,一个冰冷的不知名物体悄无声息地搭了上来。
紧接着,彻骨的寒意顺着被那不知名玩意按住的部位迅速蔓延至全身,仿佛无数根细小的冰针刺入韫星河的身体。
韫星河转头看去,他的视力无论白天黑夜都极佳,因此清晰的看见了搭在他肩上的是一只无比苍白的手。
这手毫无血色,青色的血管如同蜿蜒的蜈蚣,在皮肤下清晰可见,随着发力膨胀、收缩,显得格外狰狞可怖,让人不寒而栗。
但韫星河不是人,所以他毫无感觉,甚至不开心的、慢吞吞的道:“你不要扒拉我。”
11. 鬼族少年
手:“......”
气氛陷入一片死寂。
几秒钟后,那只搭在韫星河肩上的手竟真的听话地放了下去。
韫星河顺势转过身,看向身后之人。
——个子不高,只到他的胸口;头发凌乱不堪,且尤其长,几乎将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而透过杂乱的发丝缝隙,隐隐可窥见一双阴冷得渗人的眼睛。
除了个子不高之外,还特别瘦,几乎都脱相了,身上看不见几两肉,全是皮包骨。唯有那双深陷在眼窝之中的眼睛看起来还有点‘活气’,但也是空洞的,犹如死井般死寂,深渊般幽深。
乍一眼看去,跟个鬼似的。
“我带你去。”对方冷不丁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难听,就像是往喉咙里塞了把沙子,每吐出一个字都带着一丝干涩与艰难,听得人不禁眉头直皱。
但,好在韫星河不是人,所以对此毫无不良反应。
淡淡的“哦”了声,韫星河抬脚跟着少年走去。直到动了好几米,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什么,停下步伐,疑惑的问道:“你知道我要去哪?”
少年充耳不闻,只一言不发地前进着。
韫星河想了想,最终选择继续跟随。
一路相顾无言。
脚步声在寂静黑暗的环境里回荡。
不知道走了多久,一些细碎的声响传来,像是自遥远的地方飘来的一缕若有若无的丝线,微弱、轻淡,让人无法确定它的真实性。
凝神细听后,原来是人在绝望地哀嚎、悲戚地哭泣,夹杂着凄厉地惨叫......声声入耳,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但,还是那句话。
韫星河不是人,所以他毫无感觉。
随着愈发靠近声源处,那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
再走近一点,依稀还能听见两道声音在对话。
“这么多鲜活的灵魂,大少爷想必很快就能突破境界了吧?”语调明显上扬,说这句话的人仿佛已经看到了他口中的大少爷日后突破的辉煌场景。
“那还用说!等大少爷顺利突破至洞虚期,咋们这些一直追随其左右的属下,肯定能跟着水涨船高。届时,咱们可就摇身一变,成为新任鬼王跟前炙手可热的红人,少不得被鬼巴结!”接话的人语气兴奋,声音洋溢着难以抑制的贪婪与向往,仿佛已经提前品尝到了权力带来的甜头。
“哎,说起来,有件事我想不通。”
“什么?”
“就是——你说,这大少爷和二少爷明明都是尊上的骨肉,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呢?”
“哼,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只能说投胎投对了,但实力跟不上也是白瞎。”
“不光是实力,待遇上的差距也很大。”
“毕竟咱们鬼族自古以来就是以强者为尊,实力决定一切。就二少爷那副软弱无能的样子,我看呐,还比不上咱们这些普通的小喽啰。”
“噫,你好酸哦。”
“怎么,我说实话不行吗?”
“彳亍,当然彳亍,你说的也没错。”
“诶,对了,这话你可千万别到处乱说,若是不小心传到上头哪位大人耳里,咱俩死定了。”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哪敢到处乱说啊。这不就是咱俩在这没人的地方随便聊聊嘛......啧,这二少爷可真够惨的,换做是我,和哥哥相差这么悬殊,还爹不疼娘不爱,被人瞧不起、受欺负,我早就没脸活了,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切,你也就是嘴上说说,真给你这个机会,我看你比谁都惜命。”
“嘿嘿......”
正在两个鬼族守卫聊得眉飞色舞、忘乎所以时,一道极其细微却又异常突兀的响声响起。
二人瞬间神色骤变,眼中闪过慌乱与警惕,握紧手中的兵器站起身,齐声呵斥道:“谁?!”
“......”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两个鬼族守卫的脸色愈发凝重,他们放轻脚步,小心谨慎的缓缓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就当他们快要走到声响发出的地方时,一个身影从那里走了出来。
此人头发蓬乱得如同疯长的野草,脸上沾满污垢,分不清本来面目。身上的衣衫破旧得不成样子,一条条破布随着身体晃动而晃动。
见是此人,两位鬼族守卫眼中不约而同闪过一抹嫌恶之色,但碍于某种原因,他们不得不强忍着内心的厌恶,换上一副恭敬的神情——虽然也没多恭敬就是了。敷衍的笑道:“郁少爷,这地方危险重重,您可别到处乱跑,万一到时候伤着碰着的,你难受,我们也担待不起。”
被他们称为郁少爷的人没有吭声,只冷冷的看着他们。
二人被盯得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心里暗自咒骂啐了句“晦气”,对视一眼后假意要去别处巡逻,匆匆离开了此地。
待他们走远,少年这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得如同磨砂,头也不回的吐出一个字:“走。”
话音刚落,韫星河从黑暗的角落里从容走出,继续跟在少年身后前进。
又走了一段路程,狭窄逼仄的通道突然之间豁然开朗。
此刻,他们所处的位置应是在一处陡峭的绝壁上,垂眸俯瞰,下方是一个极为宽阔的广场。
由于所处地势非常高,视野特别开阔,因而能将广场上的每一处细节都尽收眼底,将一切情况都看得清晰明了——
广场呈圆形。
地面镌刻着密密麻麻、错综复杂、难懂晦涩的字符。这些字符组合在一起,构成了法阵的指向。
而整个广场是法阵的载体。
广场中央,众多身形羸弱、气息微弱的人横躺在地上,他们的身体被粗壮坚韧的绳索紧紧束缚,深深勒进皮肉,留下一道道青紫相间的伤痕,以确保他们丧失行动力;他们所躺的位置并不随便,暗藏玄机。
在他们的外围、也就是广场边缘,为法阵的特定区域。
几个面色如死灰般惨白的人正静静地躺在那里,身下是精心绘制的某种圆形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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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韫星河观察的时候,那圆形符号蓦然绽放出诡异的光芒,躺在其上的昏迷的人瞬间像是受到了巨大的痛苦,骤然睁开双眼醒来,喉间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那叫声刺耳尖锐,直穿人心,令人寒毛倒竖。
其他人眼睁睁看着他们的生命如同沙漏中的细沙飞速流逝,眼睛渐渐变得黯淡无光,肤色迅速灰败、皮肤逐渐僵硬......
面上表情麻木呆滞,仿佛一尊毫无生气的石像,对此别无反应。
不是他们冷漠无情,而是习惯了。
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们偶尔流转的目光中藏着深深的恐惧和痛恨,足以证明他们并非麻木不仁,而是对于自身弱小,无法反抗的妥协。
少年双唇微启,正欲开口。
忽然,一道人影毫无征兆的、突兀的闯入他的视野。定睛一看,背影该死的熟悉。
少年眼皮一跳,下意识猛地转头看向身旁,果不其然,刚刚还在身边的人已然消失不见。
韫星河纵身而下,身姿轻盈宛若飞鸟,最后稳稳当当地落在地面。
他的出现打破了广场原有的平静,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与注意力。
那些在广场上来回逡巡的鬼族士兵纷纷投来警惕的打量,被困的人们则满心都是对这位陌生人身份的疑惑。
紧张、激动、害怕。
而这所有的情绪都在看到少年被武器对准后化为欣喜。
他和关他们的人不是一伙的→他是来救我们的!
求生的本能让人们拼尽全力想要呼救,无奈身体过于虚弱,声带好似被无形的枷锁束缚,只能发出微弱的气声。
情急之下,还剩几分力气的人在粗糙的地面上艰难爬行,尽可能的向韫星河靠近,眼神中满是求救的渴望。
鬼族士兵谨慎地一拥而上,向韫星河发起围攻。
在他们看来此人竟敢公然现身,说明对自己的实力非常自信,那想来必定身怀绝技、不好对付。
然而,令他们大为诧异的是少年并未做出任何反抗,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他们擒住。
与此同时,朝韫星河爬去,爬了一半的人默默往回蛄蛹。
成功制住少年的鬼族士兵们面面相觑,眼中皆是疑惑与不解。
短暂的沉默过后,有人回过神来,看向他们之中职位最高的队长,眼中充满询问之意。
队长怀疑、警惕的看了表情平静的不速之客好一会,略作思忖,沉声道:“我去通报大少爷。”
言毕,疾步匆匆离去。
此时,站在峭壁上目睹了一切的少年表情凝固,平日里那副波澜不惊、冷酷淡漠的样子荡然无存。
他呆呆地伫立着,双眼空洞无神、灵魂仿佛出窍了一般,迟迟回不过神来。
时间在这一刻好似被人按下停止键,少年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发展。
如果少年和林君衍是‘同代人’,那么,有一个梗能完美概括他现在的心情:回家吧孩子,回家吧。
12. 宿凌
地底深处,一间隐秘的房间。
室内阴暗潮湿,寒意砭骨,丝丝缕缕的鬼气汇聚交织着、如实质化般蔓延开,将整个空间填满。
一个披着黑色大氅的身影端坐在房间中央的蒲团上,周身萦绕着浓郁的鬼气。他的附近,飘荡着一群痛苦惨叫的灵魂,这些灵魂扭曲挣扎着发出凄厉的呼号,却也无法摆脱最后被吞噬的命运。
待他们被一点点蚕食,声音逐渐消失,很快又有新的灵魂填补进来。
于是哀嚎声不断,尖锐凄惨得刺耳,若是寻常人听到必定感到毛骨悚然。但对这身影来说,他似乎已经习惯了,甚至,是享受的。
身影贪婪地吸收着这些可怜的灵魂,而他每吸收一个,身上的鬼气便愈发浓烈几分。
‘咚咚咚’
一阵突兀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身影眉头紧皱,不悦地睁开双眼,冷冷说道:“进来。”
得到允许,来者小心翼翼地推开厚重的石门。
伴随沉重的闷响,石门缓缓开启。
来人快步走房间,单膝跪地,将有人闯入的事如实禀告。
宿凌听言冷哼一声,站起身,整个人化作一团黑雾涌向屋外。
不一会儿,他就来到了广场,黑雾聚拢重新变回人型。
上下打量着韫星河,宿凌的目光中满是挑剔与审视。
“你是何人?来此何事?”
韫星河表情平静,语气慢吞的道:“我是来救人的,你可以把他们放了吗?”
宿凌:“?”
他不是没见过耿直的人,但这么耿直的人,却是平生第一次见。
人在特别无语的时候会笑一下。宿凌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道:“你可知我是鬼族?”
韫星河点头。
鬼族与人类的差异很明显,前者皮肤苍白毫无血色,身上源源不断散发阴气,一举一动间都透着股阴森感;而后者即使只剩一口气,也能看见Ta身上的‘活力’,也可称为‘生气’。
简单的概括来讲,就是活人与死人的区别。
“那你还让我放人?你觉得可能么。”
鬼族的修炼方式就是靠吸取生命力,再往上是炼化灵魂转为己用。
所以鬼族人人喊打,和魔族一样不受待见。
“你可以吸我的,我生命力强。”
听到这番牺牲自己拯救他人的话,宿凌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做出似笑非笑的模样,然而那双眼睛却依旧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呵......”他发出一声轻哂,语调拖得悠长,“你倒是天真,以为仅凭一己之力就能满足我?就算你生命力再旺盛又如何,左右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何况,本少爷如今早已达到吸食灵魂的境界。就你一个......”
宿凌微微一顿,眼神中满是轻蔑,“说破天也是一个,不可能变成两个、三个......更多个。”
讲到这里,宿凌已经完全没有兴趣和耐心再跟韫星河耗下去。他挥了挥手,示意属下将人扔到法阵上的献祭位去。
动作漫不经心,表情毫无波动,就像是在驱赶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而原本作为祭品的人还尚有一丝游气未绝,但因为要他挪出位置来,鬼族士兵们毫不留情的将他粗暴拎起,如同丢弃一袋无用的垃圾般将他狠狠甩到一旁。
他重重地砸落在地面,全身抽搐了两下后彻底没了生息。
做完这一切,鬼族士兵们将韫星河推搡向献祭点,韫星河被推得身形不稳,最后摔倒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尘土飞扬间,他转过头,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不远处那具刚刚断气的尸体上。迷茫之色在他的眼中浮现。
他这算是间接害死了人吗?
可他明明是想救人的。
矛盾的想法宛如两条相互缠斗的蛇,在韫星河的脑海中疯狂撕扯、扭打。
不知不觉间,韫星河仿佛陷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灵台一瞬间变得更加清明,但还没等他抓住这道灵光的尾巴,灵光就唰的一下消失了,徒留韫星河犹如无头苍蝇似的在原地打转,找不到出口。
与此同时,宿凌操控阵法。
只见韫星河身下的圆形图案亮起诡异的光芒,上面的符文闪烁不定,发出阵阵低沉的嗡鸣。
随后一股邪恶的力量从中涌出,化作一道道黑色的丝线宛如饥饿的触手瞬间缠上韫星河的身体,开始抽取韫星河的生命力。
宿凌享受的闭上眼睛,他不打算直接吃掉韫星河,而是像吃点心般一口一口的,先吸韫星河的生命,最后在吃他的灵魂。
值得一提的是韫星河还真没撒谎——他的生命力确实非常强盛。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他的味道和别人比起来略有不同,更加醇厚、浓郁,还夹杂着一丝苦涩,别有一番风味......
嗯?
宿凌的眉头突然紧紧皱起,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般。
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爆射出锐利且惊怒的光芒;苍白的面庞变得更加阴沉可怕,每一寸肌肤都写满了愤怒与难以置信。
身体像是被千万根针同时穿刺,又似置身于熊熊烈火之中,每一个神经都在遭受剧痛的折磨,这种痛处排山倒海般袭来,让宿凌难以承受。
他咬牙切齿,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做了什么?”
宿凌怎么也没想到有人的生命力竟带有毒性——怪不得此人敢只身闯入,原来是打着毒死他的主意而来。
越想越气,宿凌怒不可遏,脚下涌起一团黑雾,瞬间出现到韫星河跟前,伸出手掐住韫星河的喉咙。
韫星河的思绪被打断,难得的,他感到一股怒火,漆黑的虹膜隐隐有绿光浮现。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即将大打出手之际,变故陡生。
刹那间,毫无预兆的一阵地动山摇,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摇晃。以广场为依托构建的法阵也跟着剧烈震颤起来,发出令人心悸的破碎声,似是不堪重负随时都有崩裂的可能。
紧接着,法阵上那些晦涩难懂的符文像是被注入了能量,瞬间爆发出刺目至极的白光。
这白光来得突然又猛烈,如同一轮炽热的太阳在法阵中心绽放,强烈的光线瞬间充斥了整个地底,将地底映照得亮如白昼。
宿凌脸皮抽搐。法阵是他亲手一笔一笔画下来的,因此他对法阵再熟悉不过,一眼便看出这是法阵被整个启动的迹象。
但令他又惊又怒的是法阵并非被他启动。是谁在背后搞鬼?
难道是那些正道的人?
是了,都有人闯入——而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饵’。
否则无法解释这个上古法阵能被除了他以外的人使用(破解)。
一般人没这个知识储备。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白光不仅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反而愈发强烈,直至达到临界值,此时所有人都睁不开眼了,而即便能睁眼,也看不见东西。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可能几秒,也可能几十秒,白光开始如退潮的海水一般缓缓消散。
待视野也随之慢慢恢复清晰,景象大变——他们从地底来到了地上。
“啊!”
鬼族士兵接触到阳光,就像是被点燃的干柴,皮肤以极快的速度焦黑、卷曲,散发出一股刺鼻难闻的气味。
宿凌见状黑着脸张开结界。
刹那,浓厚的鬼气冲天而起,遮天蔽日,将整个镇子笼罩在黑暗之中,宛如夜幕降临。
宿凌此时急着找自己想象中的敌人,没空再找韫星河麻烦,于是手臂发力,顺势将韫星河用力扔了出去。
韫星河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朝着半空飞去,在呼啸的风声中划出一道凌乱的弧线。
然后在最高点停顿半秒,接着向下坠落。
就在韫星河即将落地的前一秒,一个身影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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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接住了他。
“师弟,你没事吧?”
是景容蕴。
景容蕴询问的同时顺便观察了下,确定韫星河没事,扶韫星河站稳后没等得到韫星河的回答,就松开了手。
韫星河这时才慢半拍的回道:“我没事。”
“原来是鬼族。”景容蕴看向前方高大的背影,神色凝重的低声道。
怪不得要耗费如此巨大的心力布置这么庞大的转移法阵。
说来也是机缘巧合,若非他之前在书上看到过这个法阵的记载,恐怕对此束手无策,更别说巧妙的反向利用这个阵法的特性,让其转移回来了。
至于韫星河失踪的原因,答案已然明了:多半是踩到法阵,被法阵转移了。而他没事,是因为他没有灵力,无法激活法阵。
“你之前被转移到哪儿了?”景容蕴沉声问。
“地底下。”韫星河回道。
景容蕴吐出一口气,“怪不得。”
鬼族不能见阳光,地底对他们来说确实是最佳场所。
“哎,敌人比咱们厉害啊,我们要不跑吧!”聂乐天小声说道。
他们仨加起来连融合期都没有——一个炼气(韫星河),一个凡人(景容蕴),他则被封印,约等于凡人。如何跟一个出窍圆满打?
聂乐天再三确认敌人的境界后抹了把冷汗。
炼气,融合,元婴,出窍,洞虚,合体,大乘,化神,真仙。
要知道上界和下界的‘临界点’在这洞虚期。换句话说,洞虚之于下界为最强。
而出窍是洞虚的前一个境界。
出窍圆满,可以当半个洞虚看。
半洞虚vs1炼气1凡人1被封印了的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凤凰,这不废了吗?拿头打?
聂乐天觉得他们最好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正好趁人家没发现、或者说眼下不准备搭理他们,溜之大吉。
但,似乎已经晚了。
人家听见他们的对话,转身阴恻恻的看了过来。
“居·然·真·的·就·你·俩?”
为什么只有俩,因为在宿凌眼中鸡不算一个单位。
宿凌觉得自己很可笑,原本他还以为是正道那些个棘手的老家伙发现了此地,准备进攻,却没想真的就是两只蚂蚁不知是不是误打误撞闯了进来......衬托得认真了的他像个傻子。
“你们,都得死!”宿凌咬牙切齿的吼道,声音中裹挟着无尽的怨毒与杀意。
他抬起右手,周遭浓郁的鬼气如黑色的漩涡疯狂涌动,在他的掌心不断汇聚、压缩,最后形成一把散发着幽冷寒光的长枪,枪身缭绕着丝丝缕缕的鬼气,依稀间还能听见尖锐的惨叫。
宿凌握紧长枪,朝着景容蕴、韫星河二人迅猛冲去,所经之处尘土飞扬。
景容蕴突然说:“叫。”
聂乐天:“啊?你在跟我说话?”
“对,快叫一声。”
“为什么?以及现在还是逃跑要紧吧?你不跑我可跑了!”俗话说大难临头各自飞,聂乐天扑棱着翅膀就要开溜,但被景容蕴伸手抓住。
没有时间解释,景容蕴用力掐了下聂乐天的肉。
此时宿凌已然如疾风骤雨般杀到了眼前,凌厉的攻势扑面而来就要落在他们身上,韫星河的袖口争先恐后钻出数条粗壮的藤蔓阻止宿凌。
聂乐天被掐痛了的惨叫就在这个关头响起:“喔——!”
鸡鸣声清脆嘹亮,划破长空。
瞬间,宿凌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高墙,身体猛地一震,如遭雷击;又脚步踉跄地后退了几步,抬起一只手捂住胸口,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神情,接着,一口乌黑的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溅落在地上,洇出一片诡异的暗色。
到底是凤凰,虽不如金乌乃至纯至阳的化身,但终究也是祥瑞,蕴含着至阳之力。这纯净的至阳之力对于鬼族而言就是天敌克星,可不就被重创了。
13. 背刺
景容蕴反应很快,在宿凌吐血的刹那不假思索的长臂一伸,抱起聂乐天,对韫星河说:“跑!”
韫星河虽反应迟钝,但在生死危机关头本能会成为润滑剂——不用景容蕴提醒,早在景容蕴出声之前他就行动了。
景容蕴看着韫星河先他一步冲出去的背影,抽了抽嘴角,仅慢了半拍就追了上去。
“你干什么掐我!痛死了。”聂乐天飙着泪捂着自己隐隐作痛的部位,满腔愤怒的控诉着,字字哀怨,听起来可谓是气得不轻。
对此,景容蕴嘴上倒是回应得快,一声“抱歉”立即脱口而出。可语气轻飘飘的,完全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歉意,纯粹就是敷衍了事。
他一边应付聂乐天,一边微微垂眸,眸光深沉的扫了眼怀中骂骂咧咧的鸡。
回想起刚才的情景,他原本预想的最好情况不过是让那位鬼族强者被削弱那么一点点,哪怕只是稍微迟缓一下行动,给他们争取点逃跑时间也好。
可谁料,实际效果超乎想象,聂乐天的叫声竟给对方造成了如此巨大的伤害。
思及此,景容蕴眼里闪过一道深思。
鬼乃阴物,鸡属□□,常理上讲,后者的确能对前者造成一定伤害。但若二者差距过于悬殊,好比蚂蚁咬大象一口,恐怕连大象的皮都破不了。
......这只鸡着实古怪,不仅能开口说话,还具备自己的思想。
最初,景容蕴怀疑聂乐天是妖修,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聂乐天到底有没有修为,景容蕴心里还是有数的。
然而,若聂乐天并未踏入修炼之境,又是如何开启灵智、甚至口吐人言的呢?
当然,不排除聂乐天在装的可能,毕竟如今的他无法转化灵力,只能用肉眼看、经验判断。
加上出发之前林君衍特意让他带上聂乐天......要说林君衍只是心血来潮随口一说,景容蕴可不信。
尽管他和这位便宜师父只相处了四个月,但林君衍表现出来的实力和‘大智若愚’可不像表面上的简单,他早就猜测林君衍至少有洞虚期修为,再自信点,洞虚期圆满也不是不可能——就凭天雷劈他的那架势。
与此同时,宿凌已然愤怒到了极点,整个人暴走,周身浓烈的鬼气如汹涌的黑色波涛翻腾不息,呼啸着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他死死的盯着前方两道狂奔的身影,双腿用力一蹬,如离弦之箭般朝着二人冲去,一心只想将他们碎尸万段。
但就在宿凌即将追上二人之际,他的身体猛地一顿停了下来,宛如一台出现故障的机器,动作瞬间变得僵硬而迟缓。
他的脸上满是狰狞的怒容,因愤怒而扭曲的五官哪怕再优秀,此刻也可怖得如同恶鬼。
慢慢的,慢慢的。
他转动脖子,看向身后,待看清身后之人的模样后,目光中带着无尽的怨毒与惊愕。
“是你。”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这两个字,宿凌的声音低沉沙哑,犹如从九幽地狱传来的恶鬼咆哮。表情难以置信,仿佛见了鬼。
——映入他那充满仇恨与震惊的眼中的,居然是那个多年来一直被他肆意践踏尊严、随意驱使奴役的亲弟弟。
在宿凌的印象中,宿郁性格懦弱,平日里对他唯命是从,从来不敢有丝毫反抗。
可如今,刺进他后心,抓住他心脏的手的主人,就是宿郁。
少年面无表情,眼神冷酷得如同千年不化的寒冰。一只手直直插入宿凌的身体,漆黑的眼眸深邃空洞,宛如无尽的深渊,没有一丝温度,亦没有半分感情。
他看着宿凌,就像是在看一块石头。
望着哥哥脸上那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宿郁依旧神色淡然,没有丝毫动容。
他不紧不慢地拔出自己的手,手上还握着一块血肉模糊的东西,那是宿凌心脏的一部分。
宿郁倒是想完全取走宿凌的心脏,对鬼族来说心脏是唯一致命点,只要心脏没了,宿凌必死无疑。
可惜终究还是差了点。
宿凌在遭受攻击的瞬间本能的护住了心口,所以心脏并未被完全抓住。
随着宿郁的手抽离宿凌的身体,宿凌心口瞬间出现一个触目惊心的大洞,浓稠的乌血汩汩往外冒,很快便在地上汇聚成一滩。
这一次,宿凌是真真切切受到了重创,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他强撑着身体,一双冒着红光的眼睛闪烁着怨毒的冷光,阴恻恻的盯着眼前的少年,那目光犹如一条冰冷的毒蛇,阴森且充满了恨意,仿佛要将少年生吞活剥。
无·法·接·受。
那个平日里被自己随意欺凌、像蝼蚁一般踩在脚下的人,竟敢伤他至此。
心中的怒火如岩浆喷发而出,几乎将宿凌的理智烧尽。
而祸不单行的是,就在这要命的时刻,宿凌之前吸收的韫星河那带毒的生命力开始‘兴风作浪’。
最开始,宿凌强行将毒素压了下去,准备等有空了再解决。但现在不行了,重伤之下的他元气大伤,再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压制那潜藏的毒素。
失去了压制,毒素如同得到了释放的信号,开始肆无忌惮的在宿凌的体内翻涌乱窜,沿着宿凌的经脉迅速蔓延,导致宿凌气血逆行,脏腑受损。
宿凌只觉得一阵剧痛袭来,体内就好像有一团火,无情的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
“啊啊啊啊啊!”宿凌仰天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声音响彻天际,震得地面灰尘四浮。
在毒素的双重攻击下,宿凌彻底失去了理智,陷入疯狂的暴走状态。
趁着他陷入癫狂的混乱之际,宿郁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隐匿于黑暗之中,悄然逃走。
而失去理智的宿凌在原地疯狂咆哮了一会,终于想起来搜寻他那个胆敢背刺他的弟弟。
但仔细的扫了好几圈,都没找到宿郁的踪迹,盛怒之下,宿凌凭借着本能,转身朝之前人类所在的方向奔去。
此时,从地底下转移上来的人类因为身体仍旧被绳索紧紧捆绑着而动弹不得。
他们试图相互帮助解开束缚,可进展十分缓慢。
就在他们努力到一半的时候,宿凌如一阵狂风卷了回来,随意的一把抓住人群中的一个人,将其死死拽到身前,紧接着张开嘴巴,口中涌出一道黑色的气流,如水蛭般裹挟住这个倒霉蛋,快速吸取这个倒霉蛋的生命。
与此同时,已经跑远的韫星河感觉到生命力的波动,瞬间意识到是有人在被抽走生命,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转身,朝着波动产生的地方跑去。
景容蕴看到韫星河往回跑,不明白韫星河想做什么,不过他脑子向来灵活,即使猜不出原因,但他知道多半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于是想了想,也跟着往回跑。
聂乐天见状急了,扑腾着翅膀,扯着嗓子喊:“干嘛啊?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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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端端的都往回跑,你们两个疯啦!”
“安静。”
“不是,我都要跟着你们一起没命了,还不能说话吗?我要抗议,有没有人为我发声!”聂乐天这会犹如绝望的主妇,抽抽泣泣的哭出了声。
景容蕴懒得再搭理他。
没得到回应的聂乐天泄气的嘀咕道:“好吧,看来这就是我的命了,我算是明白了,你们就是我的劫。爹啊!娘啊!孩儿恐怕渡不过此劫了——呜呜!我不要涅槃重生啊,我很满意我现在头上的三根毛,我不要变成零根毛、一根毛、二根毛,或者四根毛五根毛......三根毛就是坠豪堪的!”
看上去他似乎真的完全放弃挣扎了。
其实聂乐天根本不怕死,毕竟凤凰有个‘核心技’叫涅槃重生。不过虽然不死,却会重新变成一颗蛋、重新发育,也就是说,长相会有些许变化。
聂乐天很满意他头上的三根毛,不想回炉重造。
加上在蛋里的日子无聊得难熬,对于正是最活泼的年纪的聂乐天来说不亚于酷刑。
......
韫星河最先赶到,看见宿凌果然在戕害人命,数条藤蔓从他的衣袖中伸出,如蛟龙出海,瞬间将宿凌紧紧缠住。
宿凌受到攻击下意识丢掉手里的人,转头看向袭击者,周身鬼气澎湃,他奋力挣扎,想要摆脱束缚。
随着他用力一挣,藤蔓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竟被崩裂开来。
宿凌到底是出窍圆满,距离突破出窍踏入洞虚仅有一步之遥,韫星河本体优势再大,还是难以弥补境界的差距。
这会景容蕴也赶到了,见状眼神一凛,将聂乐天放下,然后拔出背在身后的剑,准备参战。
他如今虽修为丧失,但身手还在。
换句话说,至少能死的悲壮点。
景容蕴面无表情的想。
锁定目标,宿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现到韫星河身前,伸出手死死掐住韫星河的脖子,将韫星河提起来,准备故技重施吸取韫星河的生命。
失去理智的他显然忘了韫星河有毒。
但景容蕴不知道,他刚迈出一步脚,有一道身影比他速度还快,唰的一下冲了出去,对准宿凌的屁股就是一嘴。
“嗷!”宿凌疼得扔掉韫星河,转头看向脚边,发现竟然是一只鸡。
一!只!鸡!
啄!了!他!的!屁!股!
宿凌怒不可遏,正要抬腿将鸡踹开,愣了下的景容蕴回过神抓住时机,举剑刺向宿凌。
剑刃在昏暗中闪烁着森然的寒光,宛如一道冰冷的闪电,带着一股强大凌厉的气场,仿佛有千钧之力。
甚至,剑身周围似乎还隐隐浮现出了若有若无的剑气,但跟随至中途,还没到宿凌跟前,便如同风中残烛似的消散了。
‘当!’
剑刃触及到宿凌的身体,好似撞上一层无比坚硬的屏障,未能对宿凌造成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
一时间,气氛仿佛凝固住,陷入一种极为尴尬的沉默之中。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景容蕴握紧手中的剑柄,失望和遗憾的神色浮上他的面庞。
就在这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时候,聂乐天仰着脑袋,用翅膀拍了拍景容蕴的小腿,安慰道:“没事哒,你已经很厉害了,虽然没伤到他,但你这一剑很帅,真的。”
景容蕴:“......”
14. 天星阁
宿凌仰天长啸,在失去的理智的情况下,心中的愤怒如汹涌澎湃的怒潮,层层翻涌,再度攀升至极点。
而这股怒火竟如同催化剂,促使宿凌一举冲破了境界的桎梏。
——他突破了。
刹那间,永安镇上空澄澈的天际瞬间被阴云笼罩,大片大片的琼云自四面八方汹涌汇聚而来,层层叠叠,将天空遮得密不透风。
恐怖至极的雷劫在乌云深处暗暗涌动、迅速凝聚。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氛围,仿若末日降临。
饶是隔着把整个永安镇笼罩、以至于身处镇子里的人明明是在大明天,却犹如在黑夜里的鬼气形成的结界,都能模糊的看见天上的变化。
尤为惊人的是这雷劫显现出的颜色。
并非是司空见惯的白色,而是深邃不详的紫色,散发出来的气息、给人的威压感也更加强烈。
景容蕴这辈子只亲眼目睹过两次紫色的雷劫。
一次就是现在这次,另一次则是不久前林君衍的那次。
那惊心动魄的场景至今还历历在目,而如此相似的一幕即将再次上演,景容蕴的心情犹如翻江倒海一般,久久无法平静。
但此刻最激动的并非是他,而是聂乐天。
相较于下界朦胧无知的凡人/修士,聂乐天对雷劫的本质有着更为深刻的了解。
说白了,雷劫就是天道设下的考验,能顺利通过考验之人,便能在修行的道路上更进一步;反之,轻则身负重伤,重则魂飞魄散。
不仅如此,雷劫还蕴含着天道对渡劫者前生道德品行的审视,若此人犯下诸多罪孽,那等待Ta的雷劫威力将异常强大——
就拿眼前这紫色的雷劫来说,这意味着天道是奔着要劈死渡劫者的目的而来。
不过,凡事具有两面性。倘若渡劫者自身实力超凡,能够硬抗下这一劫,那么得到的‘奖励’也会比正常人多。
换句话说,只要能一路走到最后,即使是邪道,天道也会承认。
然而不管好处坏处,皆与渡劫者之外的人无关。
意思就是,除了宿凌,其他人都是被殃及无辜的倒霉蛋。
聂乐天满脸绝望:“卧槽!不是吧,又来!”
想当初,他就是被林君衍渡劫时出现的紫色雷劫吓得惊慌失措,拔腿就跑的......虽然后面也没跑掉。
结果现在还来,他这也太倒霉了!真的是到怀疑是不是水德星君在背后暗戳戳改他气运的地步。
“完了完了,我们要被一起劈死了。”聂乐天抬起翅膀捂住自己的眼睛。
‘轰隆!’
一声巨响,仿若天崩地裂,一道粗壮无比的紫色雷霆犹如挣脱束缚的太古凶兽,携着毁天灭地的磅礴威势,从墨沉沉的乌云深处窜出,向下方迅猛劈落。
霎时,所绽放出的光芒如同初升的新月,瞬间照亮了每一个人的面庞。
原本被鬼气包裹,仿佛陷入永恒黑夜的镇子,也在这刹那被映照得亮如白昼。
人们惊慌的神情在雷光中无所遁形,那惨白的脸色、瞪大的双眼以及微微颤抖的身躯,无一不彰显着他们的恐惧与迷茫。
失去理智的宿凌像是被这股恐怖的力量强行拉扯回了现实,在恍惚中恢复了些许神智。
认清现况后,他的五官因极度的慌乱和不安扭曲在一起,眼睛里更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几分惊恐之色。
望着那向自己劈来的紫雷,心中无比绝望崩溃。
现在可不是渡劫的时机——偏偏是这个时候!
该死!
眼看着雷劫就要以宿凌为圆心,将整个平安镇牵连其中,千钧一发、生死攸关之际,一抹灼目的红色划破天际,如流星般飞临此地。
脸上戴着一副略显粗糙幼稚的面具,身着一袭鲜艳似火的红衣。
他悬停半空,手中握着一把看似平平无奇、也确实极为普通的剑。然而,这剑在他手中却仿佛拥有无尽的力量,只见他举起剑,剑尖精准地对准了劈落而下的雷劫。
刹那间,仿佛时间都为之停滞。
两秒后,强大的能量波以红衣人为中心,如汹涌的海啸一般向四周猛然扩散;光芒万丈,照亮了整个天地。
轰鸣声震耳欲聋,似要将世间万物都彻底摧毁。
这动静实在太大,远在千里之外的人都感受到了其造成的影响。
对于普通人来说,只觉得地面突然摇晃了几下,就像是发生了一场轻微的地震。
对于各路修行之人而言,他们所感受到的,却是一股恐怖至极、令人灵魂战栗的气息。这股气息强大得让他们喘不过气来,仿佛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心头。
修为高深之人则运起神识,向着气息的源头探查而去。
当透过层层云雾,看到那滚滚翻涌、蕴含着无尽毁灭之力的雷劫时,神情变得严肃凝重。
莫非是有邪物出世?又或邪道突破?才引动如此恐怖的天劫。若是这样,可不能任其发展,否则日后必将为祸人间。
-天星阁-
位于孤峰之巅,四周云海茫茫的阁楼气势恢宏,飞檐斗拱间充满古朴典雅之韵,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岁月厚重感与高雅脱俗的精致感。
天星阁乃四大宗门之一,以精湛的占星术与观测术著称于世,引得无数人心驰神往。
但其对天资的要求极高,哪怕是单灵根,无‘天资’者也不收。
是以,天星阁人数最少。
但能入天星阁者都能在极快的时间里提升修为,无他,只一个幸运。
传闻天星阁能算命改命,且准确率高到惊人,一度被凡间权力者、野心家等人骚扰,大概是实在不堪其扰,某一任阁主选择跑路,直接将天星阁搬到高耸入云的孤峰上,如此一来确实断绝了很多骚扰——能成功攀顶的人少之又少,而能叩响天星阁门之人,运气(天资)方面绝对没得说,天星阁会给他两个选择:
一:入门。
二:答应此人做一件事,前提是不违反天命。
话说如今的轩辕王朝就是在五百年前建的国,据说当年的开国皇帝正是受到天星阁的帮助,才在最后取得了天下。
还有传言说,开国皇帝轩辕烨其实没死,他在打下天下、做了十年皇帝,稳定国家后,就做仙人去了。
不过这是野史,仅民间私下流传,官方不承认。
占星台。
占星台位于天星阁最高处,四周开阔空旷,也最接近天空,仿佛伸手便能触摸到苍穹。
一位看起来年纪轻轻,却已一头如雪白发,双眼蒙着一层白布的青年静静端坐在占星台中央。
如往常一样,青年沉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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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想之中。周围静谧无声,唯有微风轻轻拂过,吹动着他的白发和衣袂。
突然,青年身体微微一震,平静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异样的神情。
他双眉微蹙,修长的手指散发着微光,丝丝缕缕的力量围绕着他的指尖流转,似在于天地对话。
渐渐的,青年的眼前浮现出一副画面:
墨云翻涌,似涛如怒。
一道红色的身影傲然屹立与半空之中,宛如一团燃烧的火焰,热烈而张扬。
‘轰隆!’
雷光骤然乍开,刺目的紫光如洪流般迸发而出,打在红色身影上。一时间,紫与红相互交织碰撞,融合出一种奇幻的绚烂,格外醒目。
......这身影,有些熟悉。
青年想要更仔细的观察那道红色身影,然而,就在他集中精神的瞬间,一阵钻心的剧痛从双眼处袭来,似有千万根银针同时扎入眼睛。
忍不住闷哼一声,一口鲜血从青年口中喷出,染红了青年身前的衣衫。他整个人如同遭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一下从观测状态回归现实。
一旁伺候的弟子听到动静,赶忙上前查看情况。
看到阁主面色苍白,嘴角还残留着一抹触目惊心的红,表情一变,忙焦急的询问道:“阁主,您这是......被反噬了?”
说着,便要伸手去搀扶。
青年却咳嗽了两声,轻轻推开弟子伸来的手,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体内紊乱的灵力,缓缓说道:“无妨,此事也不要声张。”
弟子不解,但也应道:“是。”
另一边。
放出神识查看情况的修士看的画面和青年看到的画面一样:
狂风呼啸,吹得红衣人的衣服猎猎作响。他身姿挺拔,宛如一座大山,屹立于天地之间,丝毫不为所动。
手中的剑朴实无华,毫无出彩之处,但被红衣人拿在手里,却莫名被赋予了一种不俗之感。
而也就是这把普普通通的剑,竟顶住了天雷。
——第一道天雷消散,第二道天雷紧随其后,然后又一次被红衣人手中的剑抵挡回去,二者相撞,溅起一片片绚烂夺目的火花。
天雷愈发猛烈,犹如一条愤怒的巨龙,张牙舞爪地扑向红衣人。
红衣人则气定神闲的将它们一次又一次化解。
跟玩似的。
连着劈了81道,天雷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和手段,不甘心的缓缓退去。
天空渐渐恢复了平静,只留下几缕尚未散尽的乌云,在天边悠悠飘荡。
红衣人垂眸,看向下方发呆的宿凌,身形一闪,眨眼便已来到宿凌的身前。
宿凌如梦初醒,刚想要有所动作,只见红衣人手中的剑寒光一闪,一道凌厉的剑气划过,瞬间斩下了宿凌的脑袋。
宿凌瞪大眼睛,眼中满是惊慌与恐惧,却再也没有机会发出任何声音。
随着头颅落地,宿凌的身体化作一堆灰烬被风吹散,仿佛从未在这世间存在过一样。
解决完宿凌,红衣人抬眸,目光落向不远处发呆的徒弟和鸡,笑了下。
韫星河一愣,刚想开口喊师父,却见林君衍抬起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随后,林君衍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如同融入了空气中一般,彻底消失不见。
15. 第四个徒弟
一道身披黑袍的人影在茂密幽深的丛林间奔跑,急促的脚步声在树林里回荡,惊起阵阵飞鸟。
阳光穿过疏密不一的枝叶缝隙散落一地斑驳,在地上形成一片诡异的光影。
微风拂过,一片叶子打着旋儿缓缓飘落,正巧落在黑袍人的肩头。
感受到这份轻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重量,黑袍人猛地一僵,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起来。
他机警地环顾四周,随后毫不犹豫的加快速度,双脚如鼓点般踏在雨后湿润的土地上,溅起颗颗浑浊的水珠。
突然,一道鲜艳的红色突兀地出现在黑袍人面前,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打破了周围环境的暗沉色调。
黑袍人不得不停下脚步,定定的看着挡在自己前方的红衣少年。
少年身姿挺拔,长眉若柳,浓密卷翘的睫毛下是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眸光流转间波光潋滟,清澈明亮;一袭红衣随风轻扬,灼目似火,张扬肆意;肌肤白皙胜雪,乌黑柔顺的长发简单地捆成马尾束在脑后。
红与白与黑的色彩在他身上激烈碰撞,释放出震撼人心的视觉冲击力。
宛如一道划破黑夜的璀璨曙光,硬生生在黑袍人那毫无波澜的黑白世界里注入了一抹前所未有的绚丽色彩。
这是什么......?
黑袍人目光紧紧锁定住少年,自然下垂的手指不自觉抽搐了两下。
他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两种颜色以外的第三种颜色。
在黑袍人出神间,红衣少年轻快地抬起手在空中招了招,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眼睛弯成月牙,笑眯眯的道:“嗨,交个朋友吗?”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黑袍人被他的声音拉回现实,眼神中的迷茫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愈发浓烈的警惕之色。
——自他记事起,他所看到的世界便只有单调的两个颜色,然而在这个人身上,他看到了不一样的颜色,如此鲜活,如此生动......令他感到不适。
极力克制住内心的波动,黑袍人声音沙哑干涩,仿佛砂纸摩擦一般,不动声色的问道:“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啊,我不是说了吗,交个朋友。”红衣少年放下手,语气诚恳的回道。
黑袍人:“......”
短暂的沉默后,黑袍人突然化作一团朦胧的雾气,试图拉开自己与红衣少年的距离,最好是能直接摆脱红衣少年。
可他还没飞出去多远,整个形体就像是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被牢牢的困在其中,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行不通。
尝试无果后,黑袍人恢复人形,缓缓转过身面朝红衣少年。
“你究竟意欲何为?我与阁下素无冤仇,阁下为何对我纠缠不休?”黑袍人眼神冰冷,语气充满戒备。
红衣少年见黑袍人如此防备自己,不禁挠了挠头,随后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道:“我不是说了吗,就单纯想和你交个朋友,真没别的意思。”
黑袍人明显不相信红衣少年的说辞。
只单纯交朋友?那为什么要困住他。
黑袍人抿了抿唇,不露声色的探查了一下红衣少年的境界——炼气期?
呵,鬼才信。
他如今是融合二层,探不出对方的实力,说明对方境界必定高于他至少五层。
或者身揣法器,有隐藏修为的功能。
但他试过反抗了,没用。
说明对方要么确实强过他,要么身怀某种能桎梏人行动的法器。
而显而易见的是,无论哪种,他都暂时一时半会摆脱不了。
看黑袍人依然不相信自己,红衣少年只好耐着性子仔细解释自己的意图:“你和那个镇子里的鬼族,应该存在某种特殊关系吧?我指的是血缘关系,毕竟你俩长得颇为相像。”
黑袍人闻言一顿,他是如何知晓的?
眼里闪过一丝思忖,黑袍人冷冷道:“所以,你是冲着我的命来的。”
红衣少年:“......不是,你能不能别老用阴暗的想法揣测我,我只是个一般路过的阳光开朗大男孩——咳咳,言归正传,我看你跟你那个亲戚不同,没有祸害人,说明心里是有几分良知的。”
“以及你和你那位亲戚关系似乎并不融洽?再看你那亲戚的架势背景应该不一般,出了事你恐怕很难置身事外,多半要被牵连问责。”
说到这,红衣少年脸上露出一抹真诚的笑容,“这样吧,你做我徒弟如何?跟着我,别的不说,肯定没人烦你,而且我这包吃包住,我也会履行作为师父的职责传授你功法,并在你修炼的路途上为你解惑。”
“怎么样?要不要拜我为师啊?”
“现在拜师能做我的亲传哦,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你一定要想清楚。”语气充满诱惑。
虽然黑袍人不知道红衣少年在诱惑什么,抛出的条件难道很吸引人吗。
黑袍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良久,他缓缓开口道:“所以,你拦我,仅仅是想收我做徒弟?”
红衣少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忙不迭地点头道:“对对!你终于懂我的意思了!”
黑袍人再度陷入沉默,几秒钟后,他眼神平静的问:“若要拜师,我总得了解你有何过人之处。比如,你修为境界几何?”
红衣少年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尴尬的神色,眼神飘忽了几下,随意地摆摆手,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传授给你多少有用的东西。”
黑袍人不为所动,神色依旧冷淡:“万一你的修为比我还弱,那你又能教我什么呢?”
红衣少年眨了眨眼睛,悻悻道:“这是我该操心的事,你不用操心。”
黑袍人不语,半晌,他面色木然,直直地盯着红衣少年,一字一句的说:“如果我拒绝——”
红衣少年陷入沉思,几秒后,他突然一脸悲痛,长叹一声,道:“那就实在没办法了,看来我只能履行行侠仗义的使命了。”
说着,红衣少年反手握住背在身后的剑的剑柄,但没有拔,只是保持这个动作,眼神带着询问,一言不发的看着黑袍人,仿佛在说: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黑袍人目光沉沉的凝视着红衣少年,语调平缓却暗藏深意:“我是鬼族,你是人族,你若收我做徒弟,难道就不担心会遭到他人的诟病斥责?说不定,还会有人将你视作邪道之流,从此对你百般刁难,千般污蔑。”
“那又如何,我行得直坐得正,所作所为皆无愧于本心。倘若非要有人不分青红皂白的给我扣上莫须有的帽子,那我就只能......”
刹那间,空气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凝滞住,风声、动物的叫声、活动时的窸窣声——一切不管再微弱的声响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变得死寂无声。
而红衣少年脸上的笑意也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峻肃杀。
此刻的他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强大的气场如汹涌的浪潮向四周扩散开来,令人压抑得呼吸一窒。
在这股威势下,黑袍人全身都绷紧了,以为红衣少年接下来会说出一番掷地有声的豪言壮语。
结果,下一秒画风突变。
只见红衣少年冷峻的面容垮下来,宛如一只泄了气的气球,刚刚那股慑人的气势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然后,歪着脑袋,露出一副无赖的痞气模样,声音慷锵有力的说道:“请苍天,辨忠奸!”
黑袍人:“......”
“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
“我从镇子逃离不久,便感受到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波动,我想知道,那股力量的主人是谁。和你......是否有关系。”黑袍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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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红衣少年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探究。
“应该是哪个大能吧。”红衣少年耸了下肩,面不改色的道:“我不认识。”
“对了,我叫林君衍,你呢?”
“......宿郁。”
“好勒,那我们现在就回宗门吧!”
话音刚落,林君衍打了个响指,动作潇洒又随性。
下一秒,宿郁眼前一花,甚至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动一下,周遭的一切便已翻天覆地。
待回过神来,宿郁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山门前,他下意识抬起头,山门上镌刻着的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映入他的眼帘——
玄云宗。
林君衍:“你大师兄和二师兄不在,我先带你去见三师姐。”
-永安镇-
“阿嚏!”韫星河面无表情的打了个喷嚏,眼里浮现一抹茫然,似不理解自己怎么会打喷嚏。
与此同时,不远处,景容蕴从一群穿着相同衣服的人群里挤出来,还能听见他们的对话声:
“嘶,这剑气——好生凌厉逼人!”
“好强!不知是哪位前辈所留?”
“莫非是我们宗门里的哪位师伯?”
“不是吧,我记得咱们门中所有人的剑气,而这股剑气的风格,和我印象里的都不一样。”
这群正讨论得热火朝天、身穿同款衣袍的人,是凌霄剑宗的弟子。
——凌霄剑宗,单从‘剑宗’二字便能窥出一二:这是个专注于剑修之道,以剑修为主的修仙宗门。
名气之大,稳列四大仙门之一。
凌霄剑宗有着独特且深厚的传承传统:门中弟子但凡有幸领悟出属于自己的剑气,都会被要求留下一道痕迹。
这些留存的剑气并非简单的展示,主要是供其他弟子鉴赏、学习与感悟。
正因如此,才会有人说自己记得门中所有人的剑气特点。
“不止。”
“什么不止?”
“这剑气中,似乎还有剑意的存在。”
“剑意?!”
此言一出,众人震惊得纷纷睁大了眼睛,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要知道剑意可是比剑气还要高深莫测、更难领悟的东西,整个凌霄剑宗也仅仅只有寥寥几人才能达到这般高度,比如天赋极高、剑术超凡入圣的掌门,还有隐居幕后、修为深不可测的太上长老们。
而凌霄剑宗向来是所有剑修心驰神往的首选之地,毫不夸张的说,诸多顶尖的剑修基本都汇聚于此/从中诞生。
因此,在众人的认知里,若真有剑意,那必定是他们凌霄剑宗某位前辈高人的。
毕竟,放眼整个下界,能领悟剑意的剑修本就凤毛麟角,而凌霄剑宗已然囊括了众多顶尖剑修,没道理不是他们门中的人。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绞尽脑汁回忆时,旁边另一个门派的人突然嗤笑了一声,这突兀的笑声格外刺耳,引得凌霄剑宗的人纷纷转过头来,面露不悦的问道:“你笑什么?”
那人冷哼一声,“瞧你们这般自大的模样,难道就笃定这世间除了凌霄剑宗,就不能再有别的出生的剑修强者?”
此时距离林君衍斩杀宿凌差不多有一刻钟,足够附近的一些修士赶来。
至于韫星河和景容蕴为什么还没走,一是他们替镇民松绑花了些时间,二是景容蕴对林君衍留下的剑气颇感兴趣,他也是剑修,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入凌霄宗门,就出意外了。
如果没出意外的话,他原本计划在今年的招生日中报名凌霄剑宗......
如果说景容蕴拜林君衍为师,加入玄云宗是不得已而为、无奈之下的选择,那么在亲眼目睹林君衍与天雷用剑对抗的画面后,景容蕴的心和血都沸腾了起来,说不出的激动。
哈,他真得感谢后妈,让他因祸得福。
16. 距离低保45
“师兄,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韫星河看着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景容蕴,开口问道。
景容蕴微微颔了下首,算是回应。
就在二人准备动身之时,景容蕴脚边冷不丁传来一道阴阳怪气、带着明显不满之意的声音:“走确实是该走了,但是不是忘了什么?”
景容蕴下意识低头朝脚边看去,只见聂乐天抱着翅膀一脸冷笑。
景容蕴一秒也没犹豫,神色坦然,动作无比丝滑地俯身将聂乐天一把捞起抱在怀中,“没有吧,有吗。”
聂乐天没好气的反问:“没有吗?”
景容蕴淡定的点了点头,“我想是没有的。”
聂乐天简直气笑了。
没有个大头鬼!要不是他及时出声叫住这两人,这两人绝对早走了,根本就没有想起他!
韫星河若有所思的看着聂乐天,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纯净得犹如稚童一般天真无邪。
他歪了歪脑袋,语气慢悠悠的,发自内心的的问道:“你之前不是还想逃跑么,刚才那么好的机会,怎么不跑呢?”
听到这话,原本还很生气的聂乐天顿时愣住,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似的,在景容蕴的怀里直接石化了。
对啊!他怎么就没趁机溜走呢?
聂乐天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拍脑袋暗叫不好,八成是之前一起并肩作战的经历,搞得他一下子没转过弯来,忘了这茬。
汗流浃背了,头顶仿佛飞过一只乌鸦,面无表情的叫着:傻*,傻*。
聂乐天用力抹了把脸,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替自己挽尊,一道婀娜的倩影走了过来。
打扮得极为妖娆露骨,身着一袭轻薄艳丽的衣衫,将那曼妙身姿展现得淋漓尽致;眉目含情,眼神勾人,长得也是一副千娇百媚的模样。
随着她的靠近,一股若有若无的馥郁香气扑面而来。
“这位公子看着好生眼熟,不知我们曾在哪里见过?”美眸紧紧锁定住景容蕴,眼波流转间尽是风情。
此言一出,韫星河和聂乐天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景容蕴。
而景容蕴神色冷淡,只是平淡的回了句:“并未。”
女修眉梢微挑,眼中笑意更浓,娇声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妨......交个朋友?”
话音未落,她已伸出手,目标直指景容蕴的下巴,意图抬起景容蕴的脸,好让彼此有更近距离的对视,施展她那勾魂摄魄的手段。
景容蕴的眉头顿时皱得宛如两座挤在一起的小山丘,眼中满是厌烦与抗拒,果决的用力拍开女修伸来的手。
‘啪!’的一声脆响。
女修愣住了,笑容凝固在脸上,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周围人听见响声,也下意识纷纷转头看来,一个个宛如瓜田里的猹,就差抱着真瓜吃‘瓜’了。
此刻,比手背还疼的,是脸。
女修眼里闪过一道恼怒。
她本是瞧着这人生得俊俏非凡,再加上确实有那么几分眼熟,才忍不住动手想要亲近一番,却不想这人竟如此不解风情,不领情不说,还当众让她丢脸。
心中虽恼,女修却并未被这股愤怒冲昏头脑,她暗中运转灵力,试图感应景容蕴修为的深浅。
......一番探查后,此人似乎毫无修为。
可即便如此,女修也不敢大意,谁知道是不是装的,而且这会附近都是人,大家都看着呢,她也不好下手。
思及此,女修眯了眯眼睛,下一秒,只见她微微仰起头,红唇轻启,不动声色地吐出一口奇异的香气。
修为低于她的人一旦吸入,就会陷入幻境。
与此同时,恰有一阵清风吹来,正巧将香气吹散。
伴随一道清朗的声音接踵而至:“既然人家都明确表示拒绝了,阁下还用手段欲强迫,恐怕有些不合适吧。”
听言,女修抬眸看向手中摇着一把精致的扇子不紧不慢走过来的年轻人,嘴角抽搐了几下,又感受到对方散发的气势浓厚,绝非等闲之辈,眸光不禁暗了暗。
明白自己打不过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也不想将事情闹大,现在已经有很多看人过来了。女修不甘地狠狠甩了下衣袖,转身离去。
待那合欢宗女修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年轻人这才悠悠转过头,看向景容蕴,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景容蕴心知年轻人帮了自己,微微颔首,以示谢意。
年轻人点了下头,并未多言,继续摇着手中的折扇,迈着闲庭信步的伐子向前走去。
然而,没走两步,他突然停下,接着身形一转又折返回来。
脸上的笑容依然温和,但目光变得锐利,透着审视的意味,在景容蕴和韫星河身上来回打量。
“你们是之前就在这儿了?”
这个‘之前’的意思很好理解。
景容蕴不想节外生枝,加上他看林君衍的样子也不像是想被人知道,思忖了两秒,心里立刻做出了决定,抢在容易说真话的韫星河面前开口道:“也没来多久,就比你们早几分钟而已。”
声音平淡,神色镇定,让人看不出丝毫破绽。
年轻人微微眯起双眼,若有所思地合拢折扇,接着用扇子在掌心轻轻敲了敲,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片刻后,他又问道:“那你们知道留下这道剑气的人往哪个方向去了么?”
话一说出口,年轻人明显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些多余,稍作停顿,改口道:“我观这座镇子有还未散去的鬼族的气息,想来剑气的主人应该是在这和鬼族交了手。你们知道些什么吗?”
景容蕴这回说了真话,“实不相瞒,我与同伴不久前路经此地,发现此地怪异,一个镇民都没有......我与同伴商量了下,决定探寻一番。哪曾想这一探撞上了鬼族,原来是鬼族偷偷潜伏在这座镇子里面,将镇民们全部抓起来,吸收镇民的生命力和灵魂。”
“无奈我和同伴实力微弱,与鬼族刚一照面,就被对方擒住。”
“好在危机时刻有前辈相救。那位前辈实力高强,三两下便击杀了鬼族。不过,救下我们后前辈并未留下只言片语,就离开了。之后的事情如你所见,至于其他的,我们确实一无所知。”
年轻人静静听完,点了下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而这一次他似乎真的没有别的问题了,打开折扇又摇了起来,优哉游哉地迈开步子离去。
景容蕴拉了拉韫星河的衣摆,低声道:“走吧。”
聂乐天在这过程中全程装死,安静如鸡,连羽毛都敛得紧紧的,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
毕竟,他下凡来是被封印了所有的修为的,谁也打不过。是的,包括普通人。
等出了镇子,并离得有一段距离后,他抖了抖身体,毛登时蓬松开来,长舒一口气,道:“哎,我现在都有点恐人了。”
二人一鸡朝着玄云宗的方向走去,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路边的树木郁郁葱葱,偶尔有鸟儿在枝头啼叫。
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到,就在他们离去后不久,一个身影悄然出现,正是之前那位合欢宗女修。
只见她身姿婀娜,轻移莲步,缓缓从树后走出,目光冷冷的望向景容蕴离去的方向。
微风吹过,撩动她的发丝和衣袂。
下一秒,风声渐止,女修也消失在了原地。
***
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橙红色,在这雾霭沉沉的傍晚时分,两人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宗门。
第一时间,自然是要找林君衍汇报情况。
还未走到院子,远远的,二人便听到那边传来阵阵说话的声音。
景容蕴皱了下眉,加快脚步走进院子。韫星河跟在他身边,不管什么速度,始终保持半步的距离。
院子里,只见林君衍坐在石凳上,一左一右挨着两个陌生面孔。
不过‘两个’、‘陌生’,是对于景容蕴来说,其中一个人之于韫星河而言可不陌生。
林君衍听见动静,抬眸看向门口,毫不意外的见是两个徒弟,脸上顿时绽放出微笑,抬手招呼他们过来,道:“你们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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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微微侧了侧身,指向身边的两人,笑着给景容蕴和韫星河介绍道:“来,认识一下,他们是我新收的徒弟,以后就是你们的师弟师妹了。”
景容蕴沉默了一下,“我们才出去半天,你从哪儿捡了两个人?”
没错,在景容蕴心里,用‘捡’这个字最合适,而不是‘收’。
他太清楚玄云宗如今的情况了,穷得叮当响,在修真界毫无吸引力,基本上只要有其他选择的人,都不会多看玄云宗一眼,更别说加入了。
因此,能来到玄云宗的新人,大概率只能是‘捡’的;要么就是涉世未深,通俗来说就是什么都不懂,且好骗,才会稀里糊涂的被林君衍哄骗入门。
林君衍听到这话,用力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那是你们师弟师妹有眼光,独具慧眼挑中了咱们宗门。再说了,若是入不了我的法眼,就算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乐意收。”
景容蕴不语,只是静静的盯着林君衍。
林君衍心虚了下,随后理不直气也壮的道:“总之呢,以后咱们宗门加上我就有五个人了,噢,差点忘了,”林君衍看了眼景容蕴怀里的聂乐天,“还有一只鸡。”
“那你还得再收一个。”景容蕴说,“不然还是领不了低保。”
低保这个词是跟林君衍学的,用来形容玄云宗目前窘迫的状况,确实再贴切不过。
林君衍急忙转移话题,拍了拍手,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大家互相还不熟悉,都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五人中唯一的女生率先说道:“你们好呀,我叫何绮彤。”
她长得十分可爱,小脸圆圆的,笑起来嘴角有两个小酒窝,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就连声音都是软乎乎的。
......
夜色如漆,万籁俱寂。
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悄无声息的潜入玄云宗。
此人正是合欢宗女修。
她看着面前陈旧的建筑,墙壁斑驳陆离,处处透着一股衰败的气息,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她到底是咽不下这口气,一路尾随景容蕴来到了玄云宗。
一番观察后,她发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很弱小,更为离谱的是,这个宗门竟然连最基础的结界都没有设置,简直穷酸到令她发笑。
如此看来,这个什么玄云宗(山门上有些名字)又穷又弱,还人丁稀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灭门算了。
思及此,女修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她抬起双手,正要发动攻击,突然,一股寒意陡然升起,无形的冷流迅速蔓延至她的全身。
女修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同时一股强烈的不安和危机感在心中涌起。
什么东西......!
好像是在后面?
女修本能的猛地转头看向身后,这一看,她的表情瞬间凝固,瞳孔急剧收缩,脸上写满惊恐与难以置信。
——是一双硕大的、比她人还大两倍的竖瞳,正无声地凝视着她。
女修大脑一片空白,短暂的失神后,她僵硬的抬头向上看,随着视野上移,一个无比巨大的脑袋完整的映入她的眼帘。
这是......怎么可能?!
求生的本能驱使女修逃跑,可是,还没等她迈出脚步,世界就变成了一片漆黑与虚无。
......
......
何绮彤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在回自己房间的必经之路上晃晃悠悠的走着,一副没睡醒、半梦游的样子。
刚走到林君衍紧闭的院门前,里面就传出林君衍的声音。音量不大,却异常清晰,以至于何绮彤连林君衍咬字时极其细微的间隙停顿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要乱吃东西,脏。”
后山。
熟睡中的聂乐天猛地睁开眼睛,双眼瞪得溜圆,神情惊惶。他慌慌张张的警惕的环顾起四周,入眼之处并没有什么异样。
过了好一会,聂乐天吐出憋在胸口的气,嘴里咕咕哝哝的道:“原来是做梦,梦到龙了......吓死我了。”
17. 借雷劫
夜至深处,鸦默雀静。
景容蕴睁开双眼,眸中一片清明,毫无困意。
他轻叹出一口气,翻身坐起,披上外袍推门走出房间。
——玄云宗如今的境况毋庸置疑是相当清贫的。
但好歹也是老宗门,多少有些积累。
遥想往昔峥嵘岁月,玄云宗巅峰时期宗门上上下下加起来足有五六百号人。
可惜到了今天,人数只剩下五六百号人的零头。
主要是林君衍奉行‘无为而治’,俗称摆烂。要不是宗门凋零得连低保都吃不上了,他恐怕还在躺平。
话说回来,由于人数锐减,那空出来的房屋可就多了。林君衍也大方,大手一挥,给每个徒弟都安排了独门独院的大house,还是连排,顺序从左到右分别是:景容蕴、韫星河、林君衍、宿郁、何绮彤。
其实掌门是单独有洞府的,但林君衍不爱住。
洞府多潮啊!还黑漆漆的,他又不是蝙蝠。
虽说这两个问题对于修士而言很好解决,左右不过是掐个手决的事,但林君衍就是嫌弃,不喜欢,于是在接过掌门职位、目送亲爹飞升洞府空出后,他也一点没有要搬进去的意思。
一开始还有人劝,后来劝的人都死了,林君衍就更不可能搬进去了。
——他现在住的地方,包括给四个徒弟安排的住所,起初是给亲传弟子设计的。
景容蕴轻掩上自己院子的门,转身踏入被月色笼罩的石板小径,朝着林君衍的院子走去。
他与林君衍住的不远,仅仅几十米的距离,因此不多时,他便来到了林君衍的院门前。
眼前院门紧闭,景容蕴抬起手,正欲敲门,院门突然毫无预兆地自行打开,发出一阵轻微的‘吱吖’响声。
景容蕴微微一怔,顿了顿,放下手迈过门槛,步入院中。
穿过庭院,径直走到房门前停下,景容蕴再次抬手准备敲门,同样,又是还没来得及碰到房门,门就又一次自动打开了。
景容蕴:“......”
房间内漆黑一片,并未点灯。唯有如水般的月光透过窗户,轻柔地洒落在地面,勉强带来些许朦胧的光亮。
借着这股朦胧微弱的光亮,景容蕴看到林君衍侧躺在床上,姿态随意又慵懒:一只手枕着脑袋,一只手自然地垂挂在床边。
乌黑如瀑的长发如绸缎般披散在身下;领口大开,露出精致的锁骨;顺着往下,胸膛半遮半掩,白皙的肌肤在月光下泛着细腻无暇的光泽;隐秘的胸肌线条恰到好处,内敛而蓬勃。
脸庞在明暗交织的光影中莫名有种不同于平常的神秘感。
在这如梦似幻的氛围中,林君衍那慵懒魅惑的样子恰似一剂强烈的荷尔蒙,肆意弥漫在房间的每一寸空气里。
任谁置身于此情此景,目睹这般令人血脉贲张的美色,恐怕都会情不自禁的脸红心跳,呼吸急促。
可惜,现场唯一的观众明显是个例外。
景容蕴先是愣了两秒,随即眉头紧皱,大步走到林君衍跟前,伸手将林君衍敞开的衣领拉拢。
“不修边幅......!注意礼仪。”
景容蕴毕竟出身大家族,还是当继承人培养的,因而自小就将各种繁文缛节铭记于心,虽说不至于死板得如同老古板,但过于,呃......‘浪荡’的行为,他会看不下去。
林君衍抽了抽嘴角,脸上浮现几分无奈之色,一言难尽的开口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不修边幅是因为已经躺下了,在睡了。反倒是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我这儿来,莫非是夜里辗转难眠,想与为师秉烛夜谈?还是说做噩梦吓着了,想让为师哄哄你?”
景容蕴:“......我来,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林君衍张嘴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泪花,懒洋洋的说:“什么事?”
“剑意——我想知道,你是不是领悟出剑意了。”景容蕴深呼吸一口气,目光灼灼,语气难掩急切与期待。
林君衍感受到景容蕴态度的明显转变,那股扑面而来的热切劲让他不禁挑了下眉,似笑非笑的道:“收你的时候我就明明白白跟你讲过,我能教你,不然凭什么做你的师父?怎么,原来这么久了你一直都不相信。”
说完,林君衍还故意做出一副难过的样子,嘴角下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景容蕴对此毫无波澜,他太知道林君衍是装的了,看着林君衍的眼神依旧灼人,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你真的能教我吗?还有,你当初答应过我,说能让我重新变回正常人......”
“别急,我这不是刚准备好嘛。”
听言,景容蕴双眼陡然一亮,连呼吸都停住了一瞬,满心的惊喜化作一句带着颤音的“真的?”
林君衍从鼻腔里轻轻喷出一个“嗯”。声音拖得长长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倦意:“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这两天了。”
景容蕴怀着激动的心情离开林君衍的房间,脚步轻快而有力,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希望上。
这厢林君衍刚躺下,眼睛都还没闭上一分钟,那厢,又有人来了。林君衍无奈的睁开眼,干脆坐起来,等着人上门。
不一会,韫星河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师父。”韫星河乖巧的喊道,眼神带着些许茫然,“今天白天,我的灵台有了波动,我感觉好像悟到了什么,可仔细琢磨,又好像并未悟透......”
林君衍耐心的听二徒儿讲完,第一反应二徒弟果然不是人,演都不演了;第二反应凭借自己深厚的功底和丰富的经验,替二徒弟抽丝剥茧的分析问题,一点点解开二徒弟心中的疑惑。
终于,在林君衍一番悉心讲解后,二徒弟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心满意足的向林君衍道谢后离开。
等韫星河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夜色中,林君衍舒出一口气重新躺下。
然而,这会窗外的天色已经隐隐泛起了鱼肚白,不知不觉中,天竟是快亮了。
林君衍: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想收徒的原因,给人当老师又麻烦又辛苦又累,还要担心徒弟在外面惹祸......对了,差点忘了,得知会徒弟们一嘴,如果在外面惹了事千万别供出为师......
两天后的清晨,天边刚亮起一线朦胧的微光,就在这时,滚滚乌云如潮水般迅速翻涌汇聚在玄云宗后山上空,预示着一场雷劫即将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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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身为渡劫中心人物的宿郁的沉默震耳欲聋,满心都是困惑与不解,怎么都想不明白眼前这离谱的状况。
——雷劫明明是冲他来的,是他要独自面对的。
可两天前强买强卖来的便宜师父+便宜师父给他自带的师兄师姐们这会不由分说地围站在他身旁。
就那样大咧咧地站着,什么防护措施都没有,搞得跟聚会现场似的。
这让宿郁产生了一种荒诞感。
甚至,恍惚间觉得渡雷劫的根本不是他,而是这群围在他身边的人。
林君衍说道:“小景,你过去,跟你四师弟站一块。”
宿郁闻言回过神,脑袋上冒出三个硕大的问号。
景容蕴则面色平静地点了下头,然后竟真的走到了宿郁身边站停。
宿郁忍不住皱了下眉,声音沙哑的道:“你确定?”
景容蕴:“不用管我。”
宿郁无语。
他是要管景容蕴吗?他可没这么好心,只是对于一个找死之人的行为表示不解。
转回头,宿郁不再搭理围观群众,此时天空中的乌云愈发厚重,阵阵沉闷的雷声滚滚而来。
雷劫快来了。
就在这个万分关键严肃的节骨眼上,宿郁耳边传来何绮彤那软绵绵的声音:“师父,我可以吃吗?”
等等、吃什么?
“不可以。”
“哦。”
‘轰隆!’
压抑许久的天空终于不堪重负,一道粗壮的白色雷柱自琼云中劈落而下。
刹那,耀眼的雷光将玄云宗整个照亮,强烈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震耳欲聋的雷声更是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自始至终,林君衍未曾干预宿郁本该承受的劫数。
他目光紧紧锁定在景容蕴身上,周身浮起一层浅淡的光辉,在雷光的衬托下不值一提,很难被人发现。
无形的空间能量如同灵动的丝线在林君衍的指尖萦绕,每一根‘丝线’另一端都牵着雷劫的一缕,而后在林君衍巧妙的牵引下融入景容蕴体内。
林君衍打算借助天雷的力量去滋养并填补景容蕴破碎的丹田。
在雷劫的冲击下,景容蕴和宿郁的衣衫很快被劈成碎片。皮肤上布满焦黑的痕迹。
一旁的何绮彤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落下的雷劫,眼中满是渴望,嘴角流下可疑的透明液体。
韫星河则神游天外,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毫不关心也毫不在意。
在阵阵如擂鼓般的轰鸣声中,睡在后山随便找了棵树‘落窝’的聂乐天硬生生被从沉沉的梦乡中拽出来。
他睁开眼,眼中还残留着浓浓的困意。
嗯?什么玩意?
聂乐天被一片模糊刺眼的光影闪得脑袋瓜子疼,随着意识逐渐清醒,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待看清眼前景象后,整只鸡都石化住了。
等下,他没看错吧?有人渡劫?当然,重点不是渡劫,而是在场所有人中有一个算一个,发呆的、流口水的、神游天外的......甚至渡雷劫的是两个人?
聂乐天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无数念头在脑海中呼啸而过:卧槽卧槽卧槽!梦,一定是梦!太荒谬了!
18. 收徒标准
雷劫之后,宿郁成功突破至炼气六层,而景容蕴那原本破碎的丹田也不可思议的愈合了。
要知道在修真界,丹田破碎几乎等同于‘死刑’,意味着修行之路就此断绝,基本沦为废人,与仙途再无缘分。
无数修行者面对丹田破碎的境况,往往只能徒呼奈何,捶胸顿足,最后遗憾终生。
“但那是因为他们没遇见我。”林君衍扬起下巴,眉梢眼角写满了得意劲,“怎么样,我厉害吧?”
以往极少给林君衍捧场的景容蕴这回难得认认真真的对着林君衍恭敬地抱拳行了个礼,语气诚恳坚定的道:“师父,你确实厉害。”
得到来自大徒弟的肯定,林君衍翘起唇角,矜持的“嗯”了一声,那小神态,看得出来有在极力压制内心的小得意,不过显然没压住。然后,他随意地挥了挥手,说道:“行了,瞧你俩浑身脏兮兮的样子,赶紧回去洗洗吧。对了,咱们宗门现在可是有女孩子的,你们平时多少注意点。”
一旁正吸溜口水的何绮彤听到这话,脸上瞬间绽放出一个笑容,搭配上甜美的长相,看起来又乖又软。
不得不说林君衍收的这几个徒弟单轮长相外貌,那真是没得挑,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颜值担当,不知情的人见了,怕是会误以为玄云宗收徒的标准是看脸。
但这可着实冤枉林君衍了。
天地良心,他收徒真没把相貌当做考量因素,只是机缘巧合之下,收到的几个徒弟恰好都生得不错......
嗯,幻化出来的样子也算。
何绮彤眨着一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一脸纯真的说:“大师兄,四师弟,你们好香啊。”
说着,还用力吸了吸,鼻翼两侧的肉明显往内收缩。
不过千万别误会,何绮彤这话纯粹字面意思。
——景容蕴和宿郁刚经历完雷劫,天雷把他们劈得‘外酥里嫩’、‘肉香四溢’,可不香吗,跟烤肉一个味。
宿郁:“......”
便宜师姐看他的眼神是不是发绿了?
景容蕴默默看向林君衍,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林君衍被景容蕴看得莫名心虚,眼神开始飘忽不定,有意避开景容蕴的目光。随后清了清嗓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转头对何绮彤一本正经的教导道:“记住,自己人不能吃。还有,你别什么都往嘴里塞,比如垃圾也是不能吃的。”
闻言,何绮彤脸上浮现遗憾之色,恋恋不舍的收回在景容蕴和宿郁身上来回打量的视线,轻轻“哦”了声,声音里透着一丝意犹未尽之意。
这天过后,景容蕴一门心思扑在修炼上,除了吃饭,几乎不曾踏出房门半步。
实际上,若不是到元婴期才能辟谷,摆脱进食的需求,恐怕景容蕴连饭都不会吃。
同一时间,韫星河找到林君衍,说自己最近需要进入休眠状态调整几日,没办法做饭了。
林君衍知道他这二徒弟多半也是因为修行之事,他当然不能耽误人家正事,所以即便再不舍悲伤,表面也装作轻松的样子,让二徒弟好好休息。
如此一来,还能‘自由活动’的便只剩下何绮彤和宿郁了。
但宿郁是个宅,景容蕴不出门是为了修炼,宿郁不出门是单纯不想出门,加上宿郁的作息和正常人不一样,人家是晚上活动白天睡觉,毕竟‘种族’不同嘛,得尊重别人的习性。
是以,在这段时间里,林君衍能够经常见到的,也就只有何绮彤了。
说起何绮彤,林君衍是在一条河边捡到她的。
那会,何绮彤似乎有段时间没有进食了,饿的连路都不动,躺在地上嘀咕着“好饿”。
林君衍心善,就地抓了条鱼,生火做成烤鱼,喂给已经饿昏了的何绮彤,何绮彤在吃到林君衍塞进她嘴里的第一口鱼肉后两眼一睁,醒了。随后看也不看,直接抢过林君衍手里的烤鱼,埋头就啃。
画面很难形容——何绮彤不仅吃的非常‘凶’,还连骨头带鱼刺全给吞肚子里去了,一点不怕卡嗓子。
光速吃完这条烤鱼,何绮彤舔了舔手,这才抬头望向看了自己半天的林君衍。
林君衍见小姑娘挺合自己眼缘的,就随口问了句有无师父,何绮彤说没有,林君衍说那你要不要拜我做师父,何绮彤说拜你为师的话我能吃饱饭吗。
“当然,吃饱饭而已,这我还是能满足你的。”
“好!那我拜你为师!”
就这样,林君衍收到了三徒弟。
当天,还捡了四徒弟,可以说收获颇丰。
至于收宿郁的原因,很简单,没有任何深层考量——1.经过林君衍的观察,宿郁是个好孩子。
2.宿郁是鬼族。林君衍第一次见鬼族,觉得稀罕。
综上所述,就两点原因。
不过林君衍对宿郁说的那番威胁的话“你不拜我我就杀你”也是真的。
鬼族功法残忍邪恶,从来没有走正道的鬼族,因为鬼族修不了正道,鬼族修正道等于逆天而行,宿郁现在不修,不代表以后不修,而宿郁的毅力又是那种......非一般的强大。
——林君衍收宿郁之前偷偷摸过宿郁的根骨,嗯......反骨非常明显,其他的就正常水平吧。
然而就是这样,宿郁都能勉强修到炼气五层,这是怎样的毅力啊。
有这样的毅力,未来做什么不能成功?搭配上鬼族的‘天赋优势’,一旦做坏人,那不得是王炸级别。
于是林君衍给了宿郁两个选择,要么跟着自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堂堂正正做人,要么死。
宿郁选择了前者。
......
总结:说白了,林君衍收徒没有标准,纯看眼缘和心情。
嗯?你问林君衍最开始知道何绮彤的身份吗?
当然是不知道的。
那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就当天晚上,有人不怀好意潜入玄云宗,林君衍都还没来得及动手,何绮彤先动了。
变成一条巨大的龙,一口把人吞了。
......
哎,都说有卧龙的地方必有凤雏,反之亦然。
那,自称自己是凤凰,名为聂乐天的母、公鸡,有没有可能真的是凤凰呢?
林君衍悠哉地躺在院子里晒太阳,身下是‘年份’不小的藤椅,是他这一世的母亲亲手编的;身上搭着一条薄毯,‘年份’同样不小,也是他这一世的母亲织的。
林母陪伴林君衍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她亲手置办了很多东西,这些东西承载着一位母亲对孩子的爱意。
林君衍是带着上辈子的记忆转世投胎的,他的思想已经成熟,是以对于母亲的早逝,林君衍并没有因此留下心理阴影或各种问题,让林父松了一口气。
甚至,有些时候林君衍还反过来安慰林父,“我知道妈妈是爱着我们的,她没有离开,只是变成了各种东西,也许是毯子,又或是衣服......也是风和雨。”
总之,林君衍健康茁壮的长大了,还在五百年前目送老头子飞升,至于他自己......嗯,现在的他肩负世界和平的重责,不能离开下界。
在躺椅上惬意地休憩了一阵,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林君衍慢悠悠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筋骨,这才朝着厨房走去,准备做午饭。
一进厨房,林君衍便径直走向米缸,他伸手握住缸盖边缘,轻轻向上一提,接着探头往缸内看去,里面的米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林君衍沉默了下,移步到存放蔬菜的角落,角落无比冷清,只有孤零零的几片菜叶子可怜巴巴地蜷缩着。
就这点东西,煮粥也不够啊。
蔬菜倒是后山的菜园子里有,他去摘点就行了,但米饭......唔,先去打点猎吧,捉两只兔子,然后再瞬移去附近的镇子买点米。
主意已定,林君衍正准备出门,忽然听到从远处山门外飘来一阵喧闹嘈杂的声音,这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大,似乎是有一群人蜂拥而来。
与此同时,林君衍敏锐的察觉到何绮彤房间的方向传来一阵较为剧烈的波动,因为有过‘前车之鉴’,林君衍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当即折叠空间拉近距离,然后隔空操纵起何绮彤周围的空间能量。
在院子里变型变到一半的何绮彤只感觉到一股无形的、不容置疑的强大力量骤然出现将自己牢牢按死在原地,她下意识挣扎了几下,没用,一脸懵逼的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另一边。
林君衍松了口气,接着压缩空间使距离变短(其实和缩地成寸是一个原理),瞬间便来到了宗门门口。
他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襟,再将衣衫有褶皱的地方抚平,确保仪态端庄得体,这才迈着沉稳的步伐,从容的从门后缓缓走出来。
眼前的景象映入眼帘,只见山门前密密麻麻站着好几十人,男女老少皆有。
人群中,有面露好奇的孩童,有神色紧张的年轻人,有满脸沧桑的老者,他们看见林君衍后或交头接耳,或窃窃私语,整个场面显得有些混乱。
而在这群人的最前面,站着一个对于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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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衍来说并不陌生的小孩——正是凭借着自身超强的运气和毅力来到玄云宗求救的小男孩。
一切尘埃落定后,林君衍当天就把小男孩送回了镇子。
......看着面前这么多人,林君衍张嘴,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在这时,男孩猛地向前一步,对着林君衍重重行了一个大礼,动作干脆利落,额头稳稳触碰到地面,久久没有抬起。
接着,他身后的那群人竟齐刷刷地跟着照做。
说话的声音没有了,一时间,只有衣服摩擦的窸窣声,以及众人纷纷跪地,对着林君衍磕头的响声。
或许一个人正常磕头的声音不大,但几十个人加起来就很大了。
安静了五秒后,这些人异口同声地说着一连串极为郑重的感谢话语,声音整齐而洪亮,在山间回荡不绝:
“仙长在上,受我等一拜!幸蒙贵宗慈悲为怀,遣仙长仗义援手,拯救我等于绝境,此等鸿恩大得,如山海高深,感恩之意难以言表,唯愿贵宗仙途坦荡,福泽绵延,千秋万载,护佑世间安宁。”
行礼完毕,人们将带来的大包小包放在地上,里面装着米面鸡蛋,或一些布料等生活用品,甚至还有金钱。
林君衍见状回过神来,忙道:“各位,我并不需要这些东西,你们收回去吧。”
众人摇头,言辞恳切:“这只是我们一点小小的心意,请您务必收下。”
说完,不等林君衍再次推辞,转身便走。
就在众人准备离开之际,男孩松开抓着身旁男人的手——从两人相似的眉眼以及亲昵的举止,不难看出他们是父子关系。
男孩快步走到林君衍面前,仰起头,眼中满是期待与渴望,“我可以跟着您修炼吗?”
男孩的父亲听闻此言,顿时急得瞪大了双眼,下意识向前跨步,似乎想要将儿子拽回来,但忍住了。
林君衍安抚的看了看男孩的父亲,随后将目光转向男孩,脸上挂着如春风般和煦的微笑,摇了摇头,语气温柔但坚定的道:“你尘缘未尽,且这修仙一途讲究机缘,你并不适合。每个人在这世间都有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道路,若是强行去走不适合自己的路,只会徒增痛苦。”
男孩听了这话,眼中的光芒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失落。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男孩的父亲,只见男人如释重负的长长松了口气,脸上紧张的神色缓和了许多,对林君衍感激的点了下头,随后走上前,默默牵起儿子的手。
男孩耷拉着脑袋,脚步沉重地跟着父亲离去。
一行人渐渐消失在山路尽头。
林君衍站在原地,静静目送人们的背影渐行渐远。微风轻轻拂过,撩动着他的衣角,却丝毫未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一种奇异而又熟悉的感觉在林君衍的心底悄然滋生,那是一种温热的、如同火焰般跃动的情绪。
林君衍前世的生命和今生比起来连十分之一都没有,但经历的却比今生多得多。
类似今日这种百姓报恩感谢地场景林君衍屡见不鲜,但,即便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事,林君衍的内心依然会被深深触动。
“感觉如何?”林君衍突然说道。
一道人影从宗门内缓缓走出,脚步轻盈无声,在林君衍身旁站定。
景容蕴原本在房间里潜心修炼,无奈外面的喧闹声实在太大,于是起身出来查看情况。
对于林君衍的话,景容蕴一言不发,神色沉静,目光望向人们离去的方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还记得景容蕴最初问林君衍此行会给多少钱,林君衍说没多少钱,但是会有很多感激。
景容蕴那时并未放在心上,然而此刻回想起来,却有了不同的感悟。
受家世环境影响,景容蕴见过太多恩将仇报,也常常被告诫修仙者与凡人之间有云泥之别,言辞间充满高高在上的傲慢。
潜移默化,景容蕴也渐渐认同了这句话。
但这次的经历打乱了景容蕴内心原有的秩序——
当景容蕴看到被拯救的凡人满脸真诚和感激,带着最淳朴的敬意表达感恩之情,那一声声发自肺腑的感谢......冲垮了景容蕴心中一直以来构建的那道与凡人隔阂的堤坝。
景容蕴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原来被人真诚的感谢,内心会涌起温暖而美好的感觉。
无意识地抬手按住胸口,景容蕴垂下眼眸,思绪变得纷繁复杂。
林君衍没有再问,拍了拍大徒儿的后背,语气轻松面带微笑的道:“今晚吃大餐,为师给你们好好露一手!”
19. 轩辕王朝
有了镇民们送来的各式食材,手头一下变得充裕起来,林君衍兴致勃勃,决定大展身手,精心烹制一顿丰盛至极的饭菜。
然后——成功炸了厨房。
还没有宿郁和何绮彤的时候,前面提到过,师徒三人只有韫星河会做饭。
景容蕴是林君衍收的第一个徒弟,距离收韫星河隔了足足四个月有余,是以景容蕴不是没吃过林君衍做的饭。
怎么说呢,林君衍做饭最喜欢灵机一动,最后做出来的饭菜不能说不能吃,只能说,对舌头是种残忍的极刑。
偏偏景容蕴自己也是厨房杀手。
那四个多月是怎么过来的景容蕴如今已经想不起来了,因为太过痛苦,大脑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将这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尘封进记忆的角落......
所以,在听到林君衍说要亲自下厨的时候,景容蕴是很想逃的,可惜逃不掉。
林君衍按住他肩膀的手非常有力,仿佛一座沉甸甸的小山压在肩头。再看林君衍的双眼,熠熠生辉,那是对自身厨艺盲目自信的光芒。
景容蕴在这一刻绝望的意识到完了。
但......苍天保佑。
景容蕴站在一片狼藉、被炸得面目全非的厨房跟前,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对于宗门为数不多的财产遭到损失的难过,反而是满满的喜悦与按捺不住的庆幸,嘴角比ak还难压,疯狂上扬,止都止不住。
望着已经沦为废墟的厨房:炉灶歪倒在地,锅碗瓢盆碎了一地,墙壁上满是黑漆漆的痕迹,还冒着缕缕青烟,屋顶炸飞了一半,剩个大洞......
真真是他这辈子目前以来看过的最美丽的风景。
林君衍一脸郁闷,心情惆怅。
听见动静过来的何绮彤眨了眨眼,好奇的东张西望,目光到处扫视了一圈后,最终落在掉在地上的锅里。只见里面残留着几坨黑乎乎、炭化得不成样子的诡异物体。
何绮彤走上前,居然毫不犹豫地伸手抓起一坨就往嘴里塞。
嚼嚼嚼。
伴随令人牙酸的‘咯嘣’声,何绮彤的眼睛陡然绽放出明亮的光彩,含糊的嘟哝道:“好吃!”
林君衍一愣,转头看向迫不及待将两只手都伸进锅里抓吃得的三徒弟,刚刚还因为失落黯淡无光的眼睛瞬间恢复了神采。
——这,才是何绮彤合林君衍眼缘的真正原因。
景容蕴:“......?”
他这三师妹味觉有问题?肉眼一见便知不能吃的玩意儿,她不仅吃了,还认为好吃?
最后,是看不下去的宿郁做的饭。
***
这天,是个天高云淡的日子。
玄云宗静谧的山门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的履靴,顺着履靴往上看,月白色的长裤笔直地塞进靴筒里;外面罩着一件灰色的长衫,款式简单朴素,没有过多繁杂的装饰,但若仔细端详,便会发现其中细腻的纹理与特殊的织法,绝非普通人家能够置办得起的。
腰间束着一条黑色的腰带,侧边挂着一枚玉佩,随着主人的动作轻轻晃动。
这位年轻人手持一把折扇,静静地站立在台阶前,视线先是落在眼前空无一人的山门上,而后往里看,入目之处是一片略显破败的景象:斑驳的墙壁,掉漆的门窗......肉眼可见的老破。
抬头,山门上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大字:玄云宗。
嗯,从来没听说过的名字。
甚至连看门的都没有。
思索了下,年轻人抬脚,跨上最后几阶台阶,走到山门前停下,然后运转体内灵力,将声音放大数倍,礼貌的说道:“请问,有人吗?”
......
五分钟后,林君衍带着年轻人来到一间屋子,这间屋子原本是宗门的厅堂,往昔宗门内大小事务的商议都会在此进行。
后来就没用了。
连人都没几个,还开什么会啊。
两人面对面坐下。
林君衍开口问道:“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年轻人微微欠身,说道:“不久前,永安镇遭受鬼族大肆侵扰,众多无辜百姓惨遭毒手,好在关键时刻有高人出手相助,那位高人离去时只留下一道威力惊人的剑气,却未留下只言片语。后来听闻是贵宗仗义援手,我对那道剑气着实好奇,所以特来拜访,想打听一下究竟是哪位前辈所留?”
林君衍摇了摇头,面不改色的道:“这......我也不清楚。你也看到我们宗门如今的状况,哪里会有高人,能多活几年都烧高香了。实不相瞒,当时收到求救信息,我便派了两位弟子下山救援,哪料到情况如此险峻,我那两位徒儿都险些丢了性命......”
年轻人听后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下,感慨道:“也是。”
林君衍礼貌的笑了笑,委婉赶人:“你还有其它事吗?”
“没有了。”
林君衍颔首,正欲说“那我送你出去吧”,不料年轻人突然话锋一转,笑道:“我看贵宗环境清幽雅致,正巧我最近闲来无事,不知能否在贵宗借宿几日?当然,不白住。”
“没......”林君衍想说没有多余的房间,结果年轻人紧接着补充了一句:
“一天一块中品灵石。”
在修仙界的货币体系里,十块下品灵石=一块中品灵石,一百块中品灵石=一块上品灵石。
换算成凡人用的钱,一块中品灵石约等于一块金子的价值。
林君衍立马就换了一副嘴脸,脸上的笑容真切了许多,热情的说道:“当然可以!我们这别的不多,就房间特别多,贵客想住哪里都行!”
......
灿烂的笑着离开年轻人挑选的房间,走出了一段距离后,旁边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这样好吗?之前也是他在镇子里问我,现在又追到宗门,看起来真的对你很感兴趣。你就不怕他对你图谋不轨?”
林君衍停下脚步,循声望去,只见景容蕴双手抱在胸前,身子斜靠在拐角处的墙壁上。
“你也说了他不死心,那想来就算我拒绝,他也会继续调查,既如此,不妨留下他,放在眼皮子底下,顺便还能从他那儿赚点钱。再说了——我只是个弱小无辜的炼气期,他能图我什么?”
景容蕴沉默片刻,语气认真的道:“师父,你到底是什么境界?”
“炼气啊!”林君衍一脸坦然。
景容蕴抽了抽嘴角,半晌,吐出一个“骗子”,放下手抬腿离去。
林君衍无辜又冤枉地站在原地,嘟哝道:“我真的是炼气期啊,怎么就不信呢。”
......
年轻人在玄云宗借宿的日子似乎真如他所说就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待待,每天的活动范围不大,就绕着玄云宗。
他来了三天,聂乐天就观察了他三天。倒不是聂乐天刻意‘视奸’他,而是年轻人每天都会到后山溜达,对聂乐天来说,这后山就是他的地盘,有陌生人来,他自然会注意。
年轻人也没干什么,纯散步。
到了第四天,林君衍懒洋洋地躺在河边钓鱼。
河水清澈见底,波光粼粼;岸边绿草如茵,微风袭过,带来阵阵舒爽的凉意。
哎~这才是生活嘛。
林君衍双手枕着头,翘着腿,悬空的那条右腿一晃一晃的,好不惬意。
忽然,一阵动静传来,最后停在林君衍身边。
林君衍顿住,侧头看去,是年轻人。
扬了下眉,林君衍脸上带着客气的微笑,礼貌的问道:“要一起吗?”
年轻人欣然应允:“好啊。”
他话音落下的后一秒,旁边的竹林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只见一根竹子拔地飞起,随后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截断,接着表面粗糙的部分也被细细打磨,不多时,一根光滑的鱼竿雏便完成了。
接着,一条丝线从林君衍的衣服里飞出,绕着竹竿顶端缠了好几圈。
如此,一根简易鱼竿就制作完成了。
年轻人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不禁赞叹道:“你对灵力的运用很熟练。”
林君衍谦虚的回道:“无他,唯手熟尔。”
年轻人拿到鱼竿后在林君衍旁边坐下,就这样,两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时光悄然流逝,太阳渐渐西斜,天边染上一抹绚丽的绯霞。
直到傍晚时分,两人都没能钓到一条鱼。
林君衍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灰,准备回去,他转过头,想要喊上年轻人,结果话到嘴边,突然想起相处了这么些天,但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年轻人的名字,叫不出口。
尴尬了。
察觉到林君衍的异样,年轻人十分体贴的说道:“我叫姬承渊。”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林君衍手中原本随意拿着的鱼竿差点滑落,神情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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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注意到这点,眼眸微微眯起,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不动声色的问道:“怎么了?我的名字很奇怪吗?”
由于他单刀直入的提到了名字,根本没给林君衍打哈哈蒙混过去的机会,林君衍回过神来后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你这个姓氏很独特。”
年轻人闻言挑了下眉,饶有兴致的追问道:“哪里独特?”
林君衍幽幽回道:“毕竟和皇家一个姓。”
此言一出,原本还算轻松的氛围骤然变得紧张起来,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住了。
年轻人:“......怎么会呢。”
林君衍不置可否,转身就走。
年轻人立即跟上。
走了几步,林君衍不紧不慢的道:“天下共有十三个国家,纷争不断,各有兴衰。而在这诸国之中,唯轩辕王朝幅员最辽阔,国力最强盛。”
“轩辕王朝皇室姓轩辕,这是世人皆知之事。然而,鲜为人知的是,有一个极其罕见的姓氏与之紧密相连,那便是姬姓。”
说到这,林君衍顿了顿,似是在回忆某段久远的往事,而后才缓缓开口,继续道:“轩辕王朝开国皇帝原名姬昭临,当年姬昭临纵横捭阖,历经无数艰难险阻,最终君临天下,成就一代霸业,登基前改名轩辕昭临。自此以后,轩辕一姓便成为了轩辕王朝皇族的姓氏。”
年轻人听完轻轻摇了摇头,“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说法,你这个是野史吧?”
林君衍不语,之后一路无言。
没得到回应,表面上,年轻人神色依旧淡定从容,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内心此刻已掀起惊涛骇浪。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
这半个月里姬承渊没事就黏着林君衍,搞得林君衍无比后悔那天自己干嘛那么多话。
这日,林君衍掐指一算,距离‘招生日’还有一个星期,该准备起来了——顺便甩掉姬承渊。
得知林君衍要出远门,姬承渊不知是放弃了还是有别的打算,说好,正好自己也该回去了,出来太久,怕家里人担心。
姬承渊先走的。
隔了一天,林君衍才走。临走前,林君衍叮嘱三个徒弟乖乖在宗门里待着,不要乱跑,否则到时候出事了他不知道。
至于那个没通知到的,不是林君衍搞特殊对待,而是韫星河还在睡呢,他总不能把人摇醒吧。
***
跟人才市场性质差不多,这个世界也有一个‘人才市场’,每四年开启一次,而想要来到这个‘人才市场’,得先过三个关卡。
——不然总不可能一个个测吧,那得测到什么时候去,又费神又浪费时间,肯定得先选筛掉一批。
三个关卡分别是:
第一关-感知。顾名思义,测试应试者对灵力的感知强度。
第二关-毅力锤炼。应试者会置身于一个布满各种陷阱、危险的迷宫之中,想要通过,实力、智慧、运气缺一不可。
第三关-心境。应试者唯有坚守本心,不被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欲望和杂念控制,才能通过。
毕竟,只有意志坚定、心境澄澈之人,才能在漫长的修仙之路上走得更远,也不会轻易入魔。
成功闯过这三关的人,会来到问道台——其实就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广场。
各宗门会在此设立‘招生办’,此时,通过考验的人便可依据自己的喜好和志向,挑选心仪的宗门。
之后再接受这个宗门的最终检测:测试灵根。达到要求,即可入门。
当然,这最后一步抉择也是必须慎之又慎的——若是选择了某个宗门未能通过,再转投别的宗门,难免会让人家心生嫌隙。
-问道台-
位置的优劣彰显着宗门的实力地位。广场上最为显眼、最好的地段,毫无悬念被四大顶尖宗门占据。
稍次的位置,则被实力稍逊一筹,但依然颇有名声的宗门占据。
而林君衍的玄云宗,连人都凑不满,毫无疑问,是尾巴中的尾巴,俗称:垫底的。因此,只能在极为偏僻的角落里寻得一席之地。
林君衍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张略显陈旧的桌椅,摆好后悠然自得地坐下,静静等待着求道者的加入。
这一等,就是9天。
出摊招生的第9天,战绩平稳——平稳的为0。
林君衍:“......”
嘶,不太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