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许你当渣男了吗[快穿]》
1. 1-1
这是江却尘第四十六次尝试自杀。
这是江却尘的死亡。
天寒日短,阴了很久的天地开始飘起今年第一场小雪,细蒙蒙地,隔着一层冰冷的河水,什么也看不清。
刺骨的河水疯狂地往嘴鼻里灌,一路涌进肺里,压缩着血液的空间,冻伤了肺部连向各处的血管,窒息感渐渐浮了上来,江却尘感觉自己像是被塞进了一个真空包装袋里,随着空气的抽出自己也在一点一点被包裹着,严丝合缝地,喘不过来气。
数九寒天,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就来单刀赴会这条死亡之路了。金色的长发因为多次寻死营养流失严重,丧失了原本的光泽,和衣服一起在水里漂浮着,围绕着他的身体,像是编织的一张网。
他瘦得吓人,苍白的皮肤上布满了伤痕,一截腰已经瘦得一个成年男人的手就可以握住,光着的脚踝处踝骨突出,被皮肉紧紧裹着。
脆弱的脖颈上有着新鲜的勒痕,那是他上次上吊不成被救下来的痕迹。
手腕缝合的伤口遇了水又开始发疼,鲜红的血液往外渗,一滴一滴地飘在水里,外面白茫茫的小雪一点一点地飘下来。
他像是一只残翼的、伤痕累累的蝴蝶般放任自己在冰水里沉溺,破败的蝶翼成了笼着他的、唯一的保护,却在一点一点地向上消逝。
上次被水四面八方地包裹着好像还是在妈妈的肚子里。
怎样来,怎样走,他好想再次回到母亲的肚子里,不想面对这个世界一面。
他轻咳一声,嘴巴那处便咕噜咕噜冒起了一连串泡泡,像他小时候站在阳光下吹过的泡泡一样。
江却尘眼前发了黑,他再次看了眼今年的这场初雪,然后轻轻地、永远地阖上了那双叫无数人心动过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江却尘隐约听见了一声不甚分明的电流声,很像之前抢救他的机子声。
江却尘有点恶心,他没有动,也没有睁眼。
这次自杀失败了,下次要用什么办法呢?
这世界上的所有办法他都试过了。
他这一生活得像个笑话,活到最后生死都掌握不到自己的手里。
那道电流声窸窸窣窣地响了很久,渐渐地由远及近,由小变大,江却尘的眼前出现了一道明亮的光,惹得他不得不睁开眼睛。
并不是熟悉的病房。
不过江却尘还是很熟悉。
他愣了很久,才缓缓走了过去,这是一间实验室。不是他在的那间实验室。
江却尘是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轻机甲研究专家,他的手里诞生过好几件名动帝国的轻机甲,也因为出色的容颜轰动一时。
那些意气风发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江却尘沉默地站在原地,睫毛微颤,比起往事,他更关心自己现在是到了哪里。
这实验室像是看出了他的疑问似的,面前的操控台屏幕闪烁了几下,缓缓出现了字。
【已绑定宿主“江却尘”,系统180为您服务。】
【检测到宿主“江却尘”因情伤难以走出阴影,已为您选择相符部门。】
【欢迎宿主来到“拯救爱情”部门,您将穿梭进各个渣贱世界里扮演贱受,将故事填写至he的结局。】
【希望您会在这个过程中走出阴影。在这段旅程的最后,会发放独属于您的奖励。】
江却尘:“……”
江却尘轻轻攥紧了手,他确实有一段很糟糕的恋情。不过系统的背调出了点差错,他并没有“情伤”,硬要说的话,他只是被那个男人背叛了。
那个曾经单腿给他下跪的男人违背了自己“永远忠于你”的誓言,转脸将江却尘亲手送进他这一生都不想回首的炼狱。
江却尘为了能从那个炼狱杀出来,硬是将自己逼成了一个恶鬼。他带着满身血躺在聚光灯下,自那之后就没了求生的欲望。
所以这个系统所说的情伤,并不准确。整个帝国,包括其他帝国,爱他江却尘爱到寻死觅活的男人数不胜数,就算没了前男友,他招招手,多的是男人上赶着为他舔舐情伤。
江却尘自杀的原因大多出自那个炼狱中受到的伤害,他在第一次自杀之后就强迫性忘记了最痛苦的那一段,饶是如此,仅剩的几个片段依旧让他感到想吐。
江却尘这一生没害怕过什么东西,唯独这个,他本能地害怕着记起那一段回忆,哪怕是就此不清不楚地死了,他也不想回忆起来。
江却尘闭上眼睛又睁开,许久,他声音沙哑道:“让我回去。”
【任务没有完成,宿主目前尚未开通此权限。】
那他自己也要走。
江却尘稍稍用力,指甲划破了柔嫩的掌心,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滴落下来,他不再搭理这个系统,转身拉开了房门,一脚踏了进去。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江却尘看所有的东西都很模糊。
好在渐渐清晰了。
不是他熟悉的现实,是一个很陌生的地方。装潢金碧辉煌——不知道是谁的家里。
【欢迎宿主来到第一个世界。】
【考虑到这是宿主的第一个世界,已合理化宿主特殊样貌。】
江却尘是少见的金发蓝眸,在这个都是黑头发黑眼的时间难免有些特立独行。
【该世界里,同性恋结婚已合法。您是江家的小少爷江却尘,大学毕业义无反顾地和男朋友隋行在一起,陪他吃苦、白手起家。七年后,隋行成了上市公司的老板,却变了心,常常夜不归宿,你发现对方找了小三。】
隋行。
江却尘的眸光在听到“隋行”的名字时陡然冰冷起来,他摩挲了一下手指,什么也没有说。
【因为贪恋这段感情,你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隋行第一次出轨还是忐忑不安的,后来发现你是这样的态度后,便开始心安理得,甚至是变本加厉。】
【这一次,隋行说找到了毕生挚爱,要和你离婚。你一直不同意,苦苦哀求他不要抛弃你。】
【你不同意离婚,小三登门入室,你忍无可忍和他吵架,他故意让你推搡他,陷害你推他下楼,住进了医院。】
【很低级的陷害手段,隋行也知道小三是在骗人,可是隋行还是强迫你去给小三道歉。】
【你心灰意冷,却抱着挽回隋行的心理委曲求全,选择了去医院道歉,结果两人在医院亲密无间,导致病房里的其他人都以为你才是小三,都对你冷眼相待。】
江却尘神色淡淡:“这不是委曲求全,这是自取其辱。”
【最后,在隋行和小三的逼迫下,你忍无可忍跳楼自杀了。直到临死前,你都在幻想隋行回头和你和好如初。】
【你死后,隋行很快和小三再婚,隋行和小三成功he。】
听到最后一句,江却尘只说了两个字:“蠢货。”
【请不要辱骂系统。】
江却尘:“……”
江却尘抬了抬眼皮,清澈干净的蓝色眼眸宛如冬季不冻港的海水,道:“这次说的是你了。”
【?】
江却尘没理他的问号。
这个莫名其妙的系统自说自话地就把他绑定了,还强制性执行任务,江却尘厌烦得想吐。
系统挨了骂反倒老实起来,又开始给他下任务。
【现在的剧情正进行到转折高潮处——前两天小三登门入室挑衅你,陷害你,隋行正要你去医院给他道歉。】
【接下来,就请宿主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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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好隋行,使感情重新回温,让故事达到he结局!】
【请宿主加油。】
系统说完这句话,江却尘就感到眼前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随之整个世界都活了过来,暂停的时间开始流动。
江却尘对一切都没什么兴趣,这个破任务更不可能做。
他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大概率是死了,毕竟,活着的话怎么可能到处乱窜做任务。
是死的人都要去做任务吗?他还以为会魂飞魄散。
如果再死一次呢?还会“死”吗?这次“死”了之后还会有意识吗?
江却尘摩挲了一下指尖,漂亮的蓝眼睛里洇上一层薄薄的阴影。
他还没有想好具体实施措施,现实倏地给了他一大巴掌。
——真正意义上的。
江却尘一侧的脸随着清脆的巴掌声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雪白的皮肤上一点一点染上红色的指痕,像是雪地里被蹂躏烂的红梅花。
江却尘蹙眉抬头,看见了熟悉的人脸。
是隋行。
不仅名字一样,长相也一样。
隋行冷笑了一声,猛地把他捂着脸的手拽了下来:“你装什么?!”
瘦得好似皮包骨头般的手腕被男人温热的手掌握在手里,江却尘的胃里翻江倒海,一张口就能吐出来酸水似的。他想也不想地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腕,眼眶因为应激反应变得微红湿润,呼吸也不易察觉地急促起来,发丝凌乱地落在脸上。
隋行其实知道白令是故意的,也知道自己在欺负江却尘。可是白令是实实在在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受了实实在在的伤,归根到底,还是江却尘一直不肯离婚的缘故。
“你必须要跟我去医院,给他道歉!”隋行语气凶狠,说完脑海中又浮现江却尘方才的模样,可怜得要死。
隋行顿了一下,今天的江却尘,好像比平时更美了一些。
他松开了手,只觉得这是江却尘的诡计,他冷笑一声,转过了身子,不愿意看他。
江却尘冷静了下来,他用指尖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意外地摸到了一点水渍。不止扇了巴掌,还泼了水。
江却尘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隋行还在那里说个没完:“江却尘,你还要我说几遍?我已经不爱你了,我们再纠缠下去没意思。前些天你跟我闹打了我还不够你出气的吗?!你为什么还要去找他?对不起你的人是我,千错万错都是我我的错,我说了你要多少钱我都给,呃——”
隋行话没说完,只觉得脑袋一痛,整个人都被砸得跌倒在了地上,顾不得起身,脑袋疼得他不得不伸手去捂住,却摸到了一股温热的液体。
血液。
随着一声“砰”地一声,隋行仓促偏头,脸上还是被划了几道血痕——江却尘用小凳子砸碎了他身旁的半米高花瓶。
一小瓣花瓶碎片精准地飞到隋行的眼旁,只差几厘米就会刺进他的眼睛里。
隋行瞳孔紧缩。
小凳子上还有血迹,顺便也告诉了隋行他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隋行没由来打了一个寒颤。
他看见他向来低声下气、温声细语的老婆正踩着花瓶渣子一步一步走过来,脸还是那张精致的脸,但是总有些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似乎是更好看了。
好似金帛般的长发一晃,宛如宝石般的眼睛一转。
勾个手估计就可以现场举办舔狗痴汉向前冲大赛。
“你……”隋行一时愣住,像是被他迷住了,又像是被吓到了,憋了一个字后没再说话。
江却尘不紧不慢地走到他面前,他腰也没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只用鞋尖抬起了隋行的下巴:“想去医院?”
2. 1-2
医院。
白令的脸上色彩缤纷变换频繁好不精彩,他旁边的床位上,医生正在给隋行包扎伤口,而门口,站着一道消瘦却挺拔的身影。
白令是突然被通知要搬来这个双人病房的,他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看见他的病友也来了——隋行。
他来不及惊讶,后面便有了更惊讶的事情:跟着隋行来的,则是前几天自己刚刚上门挑衅过、隋行的合法妻子——江却尘。
几天不见,江却尘似乎更好看了。他站在门口处,双臂交叉轻靠门栏,又白又薄的眼皮慵懒地搭着,半遮住了下面那双蓝色的眼睛。
他的眼睛不是明亮的蓝色,反倒有几分偏暗,很容易让人想到光照不进的深海海域,引诱人去猜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
猜测半晌,蓦然回神,才发觉已经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
白令攥了攥手,惊艳过后是自行惭愧带来的恼羞成怒,他默不作声地压下心底近乎喷薄而出的嫉妒,不动声色地扭开了目光,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
明明前几天还没这么好看,今天是刻意打扮了才来的吗?
白令试图寻找心底那天江却尘的狼狈苍白之色来抚平心头的不爽,结果前几天江却尘的形象却莫名模糊了起来。
无论他怎么想,都是眼下江却尘的样子。
美艳逼人、高高在上、万众瞩目。
江却尘对别人人生中究竟为自己失神浪费了多久的时间毫不关心,他从小长得就好看,早就适应了别人投掷过来的目光,如果每一个都要他负责,那他该成天下共妻了。
没有人比江却尘自己更清楚自己的魅力,他感受到了白令的注视,却懒得搭理他。
医生在给隋行叮嘱缝针后的注意事项,声音严肃,稀疏的发顶可见其专业:“……这几天千万不能碰水,注意自己的出血量,如果出血多立刻喊医生检查,还有就是,不要吃太辛辣的食物……”
他说得絮絮叨叨,江却尘一个字也没听,不得不说,这个世界做得还挺真实,真实得让他有点反胃。
他如此真实地、真切地感知到自己还在活着。
好恶心,好反胃。
系统还在他脑海中教育着他:【宿主的任务是挽回渣攻,和渣攻he。殴打渣攻只会让你们愈行愈远,这是和任务完全背道而驰的……】
江却尘右手的无名指压住了小拇指,稍一用力,发出了一声细微的、清脆的“咔”音。
系统瞬间停了下来。
江却尘微微扯了一下嘴角,语调平稳,声音冷冽:“我个人不想活归我个人不想活,但——允许你们命令我了?”
江却尘给系统说话时,外面的人是听不见的,或者说,在江却尘和系统交流时,时间被暂停了。
江却尘说完这句话,系统发出了一阵“滋滋”声,像是断了线,又像是没反应过来。
江却尘也没把系统放在心上,他把垂落在肩头的长发撩到耳后,抬眸看向了隋行那边。
江却尘在门口,对隋行爱答不理的,反倒让白令钻了空子,见医生一直叮嘱隋行,他主动靠去了隋行那边,认真地听着,还时不时用手机记下来,再主动问几个问题。和江却尘的冷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隋行想,不怪他出轨,江却尘连关心他都做不到,他去寻找别的安慰不是很正常的吗?隋行一瞬间宽了心,他心脏熨帖、医生讲得仔细、白令听得认真,一时间三人倒是很和谐。
直到——
“这么关心他?”医生结束了告诫,莞尔笑道,“是夫夫?”
两人一僵,下意识看向了站在门口、宛如外人的江却尘。
隋氏公司的总裁夫人江却尘是上流圈子出了名的美人,一件广而周知的事情——江却尘陪伴隋行白手起家,亲眼见证了农村出身一贫如洗的大学生到商界呼风唤雨一枝独秀的新星奇才的蜕变,早期江却尘陪伴隋行出席各个商业晚会,有人对江却尘一见倾心,用价值百亿的项目来换,隋行也没有换,称得上“伉俪情深”。后来隋氏公司越做越大,隋行为了保护江却尘也就不再带他出席各个场合了。
外人说,隋总痴情如此,还是个有能力的,旁人都比不得隋夫人命好。
哪怕后来隋行晚会带的男伴不是江却尘了,一些势利眼的也会为他找补说是为了应酬。
隋总只是玩玩,又没有抛弃江却尘。况且这么多年了,江却尘恐怕已从掌上明珠变成了年老色衰的糟糠之妻,早就配不上年少有为的隋行了,被抛弃也是有情可原。
第一次出轨,隋行心虚地半夜三点给江却尘发“好爱你”的消息,接下来的一周都在陪着江却尘。像他们之前那样,他给江却尘做饭、陪他买衣服、带他去各处旅游。
第二次出轨,隋行带江却尘去拍卖会买了很多稀奇玩意。
第三次出轨,隋行在和小明星接吻中,拒接了江却尘的来电。
隋行对每一个跟着自己的小男生都是这么说的:“隋太太的位置只能是江却尘。剩下的什么都可以挑。”
这是隋行的原则。
即便是这样的原则,最后也在白令花样百出的床上功夫和甜言蜜语的撒娇中被打破了。
在白令出现之前,隋行一直都爱江却尘的腼腆,爱他听到荤话时的脸红,爱他泪眼模糊,爱他无意识咬红的嘴唇,即便是后来找小男生,他也偏爱江却尘这样的。
他从来没有忘记过江却尘,所有人都是江却尘的替身,他爱的只有江却尘。
隋行是这么想的。
然而白令却是打破了他对单纯的偏爱,和白令上完床的第一天,他头一次觉得,江却尘很寡淡、很无聊。
他不爱江却尘了。
——隋行强逼着自己又爱了几天江却尘,最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七年了,他已经看惯了江却尘的样子,江却尘再也激不起来他半点兴趣,江却尘再也不能给他任何新鲜感。
到离婚的时候了。
然而眼下看着站在门口的江却尘,他突然想,江却尘是这样的吗?
隋行看着江却尘,江却尘的眼睛转动了一下,撞入了他的眼里,四目相对,隋行心脏扑通直跳。
很奇怪,隋行猛地抓住了床单,被江却尘看着,他突然他想不起来江却尘之前的样子了,就好像,这才是江却尘。
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眼前的江却尘才是真的。
江却尘迈开了修长的双腿,他走得平缓,长发只有发梢在动,一下又一下地,像是风过垂柳,撩得人心尖发颤。房间里很安静,可以听见江却尘皮鞋踏地的“哒哒”声。
江却尘在隋行面前站定,没有了晃动的发梢,也没了“哒哒”声。
隋行看着他的眼睛,莫名口干舌燥起来,他咽了咽口水。
“阿行。”白令低声喊他。
——这之前是独属于江却尘的称呼,隋行从来没有让别人喊过,独独给了白令这个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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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候喊这个称呼,几乎是在明晃晃地挑衅江却尘。
江却尘穿来这里继承了所有的记忆,当然知道这个,不过他懒得和白令计较——他可以和白令计较,但不能是为了竞争一个男人。
太掉价。
先不说他压根对隋行没感觉,且说从小到大他想要的一切,不是别人奉上便是主动凑上来的,隋行算什么东西?
或许在这个世界还算称得上是一个天之骄子,但放在江却尘那一群追求者里,着实有点平平无奇。
隋行一时间有点懊恼,却没有说什么,他太惯着白令了,导致这个才十九的小孩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眼下江却尘和白令吵起来,他到底先哄谁?
医生一看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这三人一看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气氛又如此诡异,明显关系不对劲,直觉告诉他不要蹚这个浑水,于是权威的医生划拉了几下手机,嘱咐一句“记得来交钱”,接了个闹铃就脚底抹油溜了。
留下三人。
江却尘矮了矮身,离隋行越来越近。
昳丽的面容几乎要占据隋行整个视野,独特到像是来自海洋的那股清香味充盈在隋行的鼻息里,他的耳旁只留下自己心脏密集急促的鼓动声。
他的五感都在为了江却尘失控,他浑身的细胞都在为江却尘叫嚣。
然而江却尘只是伸出了掌心:“银行卡。”
隋行好像失了魂一样立刻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黑卡,他递到江却尘面前,江却尘用两根手指夹着抽了过来。他转了转手,黑卡和他白皙的手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头顶的灯光缓缓流过锋利的卡沿,最后停在了江却尘修剪整齐的指甲顶端,泛着冰冷的光。
江却尘没有着急直起腰,他看着隋行的眼睛,深蓝的眼睛里什么情绪也没有,却有几分命令的意味。
鬼使神差地,隋行想,他是不是要拿银行卡扇我的脸。
也对,毕竟刚才白令那句话让他丢了面子,他肯定生气了。
扇就扇吧。隋行闭上了眼睛,一副任君动作的模样。
一秒、两秒、三秒……十秒。
隋行迟迟没有等来江却尘的“报复”,他有些按捺不住了,缓缓睁开了眼睛。
江却尘似乎就是在等这一刻。
江却尘嘴角勾了个嘲讽的笑容,似乎是在嘲笑隋行的胡乱揣测和自作多情,他像个高高在上的看客,随意戏弄了几下台上的小丑,在看到小丑做出意料之中的动作,他便露出了玩弄人心的餍足笑容。
如此恶劣、如此目中无人。
天生的坏种。
“付钱而已。”
“贱狗。”
黑色的银行卡在江却尘的食指指尖转动了一下,又落回了指缝间。
江却尘的声音如冷冽的冬风吹过结了冰的湖面,透着刺骨的冷,还有几分说不出的空灵感。即便是骂人的话,也忍不住让人多听几遍。
“你——!”
隋行回过神来,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江却尘,你怎么能这么说——”白令原本也被江却尘震慑住了,但反应过来立刻意识到江却尘送到自己手上的机会,当即便要开口挑拨离间。
“嘘。”
江却尘抬了抬眼皮,在自己的唇前竖起一根手指。
“小朋友。”
“有的话在说出口前,还是要先考虑一下能不能承担起得起说出口的后果。”
3. 1-3
江却尘身上的压迫感十分,他的眼睛独占八分。
眼型流畅宛如一笔勾画而成,眼尾微微上挑,睫毛纤长浓密,导致晶莹剔透的眼珠上自带一道阴影,像是深海处默不作声缓缓旋转的漩涡,神秘又危险。非常锋利的眼型,透露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高傲与鄙夷。
像极了神话里凶残美丽的海妖。
他半阖着眼,一个不咸不淡的眼神,足以让人背后发凉。
白令打了个哆嗦,心底没由来涌上一股诡异的恐惧感,说不出来是因为什么,他只是觉得,江却尘不像个人。
他的恐惧,绝不是单纯害怕江却尘,更像是人类面对更高级生物油然而生的敬畏感。
这种恐惧感让他心底打了个突,口中未说完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脑中的思想也跟着卡了壳,鬼使神差地,他哆哆嗦嗦道:“我不认识他。”
他自然指的是隋行。
隋行:“……”
白令:“……”
隋行不可思议地看向白令。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白令面容微微扭曲了一瞬,他张了张口想给隋行解释清楚,便看见江却尘似是嘲讽地笑了一下。
他笑这一下,只有嘴角上勾几分,眼里没有丝毫的笑意,眼睛亦没有任何笑起来的弧度。
他看不起白令,亦不把隋行当回事。
或者说,他俩根本就没有入过江却尘的眼。
从始至终,江却尘都只是把他俩当跳梁小丑一样看待,觉得有意思了,就多扫一眼,打赏几分,觉得没意思了,也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多一句话都不跟他们说。
白令心底没由来发慌,直觉告诉他,江却尘是比隋行更可怕的人物。
他脑子一抽,摸了摸脑袋,磕磕绊绊道:“我好像……摔倒脑子,失忆了,嗐。”
隋行:“……”
江却尘眼珠微动,多一眼都没留给他们,转身离开了。
江却尘离开后,他俩才后知后觉,隋行似笑非笑地看着白令:“失忆了?”
有江却尘在前,隋行眼下的生气却显得无足轻重起来,再加上白令这几天早就对隋行的脾性了如指掌,眼眸微转,当即换了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凑了上去:“阿行,我是被他吓到了。”
隋行只是爱玩,又不是傻,若是别人敢这么跟他玩换脸游戏,他早一巴掌上去了。但听到白令这句话,他一时间又犹豫了。
被江却尘吓到。
确实很有说服力啊。
白令咬了咬嘴唇,可怜兮兮道:“阿行,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样。我只是很嫉妒他,若是我也能早点遇见你,也会陪你白手起家的。”
在今天之前,白令一直这么觉得。
江却尘算什么?他不过只是早出现了几年而已,换做是他,他也能陪隋行从一无所有到应有尽有。
包括在他上门挑衅那一刻,他一直这么觉得。
他比江却尘年轻,比他有意思,比他好看,在看到自己拙劣的诬陷却让心里一清二楚的隋行朝自己走来时,他心里早就十拿九稳。
——他赢了江却尘。
可是,今天……
白令攥了攥手,他害怕江却尘。
害怕到连嫉妒都生不出来。
哪怕是江却尘看他就像看一个死人的眼神,也叫他生不起来一分的气。
江却尘或许,不,江却尘一定杀过人。
正常人是不会有那种压迫感的。
比起白令心底的恐慌,隋行倒想起了另一件事——江却尘,拿走了他的黑卡。
隋行尽量平息了一下尚在剧烈跳动的心脏,有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江却尘是不是……要去给他付医药钱?
白令害怕江却尘报复,隋行期待江却尘关心。
两人居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跟着江却尘出去看一眼。
江却尘确实是要给隋行付医药钱。
要是之前的话,隋行打了江却尘一巴掌,江却尘或许会让隋行十倍百倍奉还,他至少要扇十个巴掌过去。甚至是他没穿来前,隋行泼他的水,他也会记在隋行的账上——无论如何,他是真切感受到了水糊在脸上的不适感。
但如今他的爱恨都被求死欲磨平了,也就懒得斤斤计较了。
那一花瓶,也就抵了一杯水、一个巴掌。
除非隋行上前故意挑事。
系统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不断地发出警告:【宿主的行为与任务要求大相径庭,这种行为大概率会触发惩罚!请宿主尽快修复和隋行的关系,达成he的结局!】
江却尘本来想让它闭嘴的,忽地察觉到了什么——
前方,一个男人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目光宛如带着黏液的触手一寸一寸地抚摸过江却尘的全身,尤其是他昳丽的面容。见江却尘看向自己,他不但不害怕,反倒更正大光明了起来。
江却尘的胃里骤然翻江倒海,几乎是一瞬间,他感觉耳边什么也听不见了,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牢笼里。
四面八方是炫目的灯光,笼子里堆满了鲜艳的玫瑰花,饶是这个金笼子就价格不菲,笼子上搭的红缎更是上等品。
江却尘披肩散发,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那种黏腻的、恶心的、不怀好意的、满是欲望的目光。
和面前男人的目光一模一样。
江却尘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他的眼中红血丝逐渐蔓延,暗光闪动,他的手指攥得咯咯作响。
他一步一步朝看着自己的男人走去。
男人见他走来,普通平庸的脸色添了几分笑意:“嗨,美人。刚才就看你一个人——”
“你在看我?”江却尘走到他的面前,打断了男人的说话。
男人比他高几分,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到金色的、柔顺的长卷发,在灯光下泛着柔光。他身上的香气更是叫人如痴如醉,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神秘的海底。
一开始以为是个女人,听声音原来是个男人。
妈的,男人一瞬间呼吸都要停止了,男人还长这么妖,他道:“对。你可真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人,不如我请你吃顿饭?”
男人说着,伸手想去抬他的下巴,再看看他的样子。
结果他的膝盖猛地一痛,“砰”地一下直接跪在了江却尘的身前,江却尘的鞋底还踩在他的膝盖上。
男人一瞬间恼羞成怒:“你!”
他想站起来,但江却尘又是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彻底杜绝了他的想法。男人疼得冷汗直流,还没说话,就被江却尘掐住了脖子。
江却尘手上青筋暴起,骨头把皮肉撑得流畅紧致,因为这个动作,他皓白的手腕从衣袖中漏了出来,短短一截,清晰可见魅惑与暴力的交织。
江却尘弯下了腰,将男人掼在了墙上,他低头,眼眸里已经彻底充满了猩红,美丽的面容中染上了几分不正常的妖冶,明显状态不对劲:“允许你看我了?”
脖子上的力道摆明了是要着他的命去的,几番挣扎无果,男人眼里的猥琐逐渐被惊慌取代,他想掰开江却尘的手,江却尘却轻声斥道:“碰我一下试试?”
男人打了个颤,停在了原地。
江却尘抬起巴掌,想扇他,又觉得恶心,他收了收手,猛地把男人的脑袋砸在了墙上。
“啊!”
一旁的人惊呼出声。
“砰!”“砰!”“砰!”
江却尘浑然不觉,掐着他的脖颈狠狠砸了好几下,直到鲜血溅出,他才冷静了几分。
男人不止是害怕还是窒息,已经晕了过去。
还活着。
江却尘心知肚明,刺耳的耳鸣声和眼前的白光渐渐消退,真实的世界渐渐浮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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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胸膛一起一伏,脸上溅了一点血,整个人像是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鬼,他松开手,手指因为用力保持一个姿势已经有些酸,指尖通红。
他看也没看男人一眼,扭头看向隋行。
刚出门就看见这幅场景的隋行和白令,见江却尘看过来纷纷心脏一跳。
尤其是隋行,他清楚地感受到,江却尘的目光就是冲着他来的。
江却尘用拇指慢慢擦了一下脸上血,平静地看着隋行:“能处理好吗?”
隋行咽了咽口水,他分明也在害怕江却尘,可在这一刻,他的心脏好像又涌入某种奇怪的感觉。
那男人没有死,接下来就是处理赔偿的事情。
能用钱财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什么大事。
隋行点了下头。
“交给你了。”江却尘抬了一下下巴,语气淡得好像刚才打人的根本不是他。
他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不像是给枕边人说话,更像是给下属下达命令,不关心对方答没答应。
白令还没有回过神,这一刻,他连隋行也敬畏起来了,他恍惚道:“这你都敢出轨。”
隋行倒觉得白令也挺牛的:“不如你敢上门挑衅他。”
他俩对视一眼,各怀心思地沉默了。
……
城市的另一边,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装潢华丽的屋子点缀得闪闪发光。
左怀风坐在豪华定制的皮质沙发上,看着面前的镜子,镜子里的男人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冰冷锋利的不可一世感。
他转了一下手机,冷笑道:“你说什么?”
【欢迎宿主来到“暗恋成真”部门,您将穿梭进各个渣贱世界里扮演暗恋贱受的深情炮灰攻,让我们铭记“模范好攻八荣八耻”,做模范好攻,娶绝美老婆,享幸福人生。】
【请宿主跟我念——】
【以老婆为先为荣,以忽视老婆为耻
以疼爱老婆为荣,以伤害老婆为耻
以肯定老婆为荣,以否定老婆为耻
以纵容老婆为荣,以管束老婆为耻
以服从老婆为荣,以忤逆老婆为耻
以信任老婆为荣,以怀疑老婆为耻
以上交工资为荣,以偷藏私钱为耻
以洁身自好为荣,以沾花拈草为耻】
【请宿主积极工作,达成拯救贱受,暗恋成真的he的结局!】
【在这段旅程的最后,会发放独属于您的奖励。】
【在这个世界里,你将扮演主角受的竹马。主角受所在的江家和您所在的左家是世交,但主角受还没上完大学便和男友私奔,江家将他视作耻辱,和他断绝了关系。而你却念念不忘。七年后,主角攻功成名就却移情别恋屡屡出轨,最后联合小三逼死了主角受,你赶过去的时候,连骨灰都没有拿到。你恨自己没有保护好他。】
左怀风刚要骂人,却在听到那一句“你恨自己没有保护好他”时动作一顿,镜子里映出左怀风沉默阴郁的表情。
他的脑海中好像又响起了花瓶碎裂的声音,还有那一声痛苦不堪的哭喊:“为什么救我!”
没有保护好他,左怀风真的太恨了。
【目前剧情已经进行到小三和主角攻将主角受逼进了医院,请尽快去寻找主角受达成暗恋he的结局吧!】
系统的声音打断了左怀风的思绪,将他拽入了现实世界,他冷静了下来:“暗恋?嗤。贱得没骨头的东西也配得到我的暗恋?带着你那个八荣八耻滚吧。”
“什么主角受?他算什么东西?”左怀风沉沉地看着面前的一切,“我对你的任务一点都不感兴趣,赶紧把我送回去。”
首先,他不会暗恋另一个人。
其次,他得回去。
他得看着他,不然他又要寻死了。
4. 1-4
面对左怀风不留余地的拒绝,系统却道:【如果宿主完不成任务,将会受到惩罚。】
左怀风挑了下眉,面露惊讶:“真的吗?”
“我好害怕。”他随口道了一声,靠在沙发里,话语轻飘飘的,听起来是毫不介意,但是眼底却是翻腾起了阴翳。
左怀风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威胁过了。
人类科技高速发展,刚刚步入星际社会,他们尚且处于星际领域争斗摸索阶段。一方面要争夺各个星系,一方面要重新制定新的秩序,一方面又要探寻星际更深处更神秘的生物。
这是一个秩序与混乱并存的时代,光明与黑暗模糊了界限,肆意妄为地交织在一起,将权力与能力至上奉若圭臬。
左怀风生于代号A星系的一个偏远星球,那是科技飞速发展下形成的阴影面,是光照不到的地方。
贫穷、落后、肮脏、混乱,用所有的负面形容词来形容都不为过。那里出生的一切都是毫无希望的垃圾。
是别人谈起都怕避而不及的地方。
但左怀风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耻辱出生地,他甚至常常在公共活动下主动提起自己出生的这个星球,他确信,且确实如此,没有人敢以这个嘲笑他,因为他是帝国史上最年轻的上将。是帝国战神,整个A星系出了名的血狼。
从那个星球里一步一步走到荣耀的最顶峰,手段可想而知的狠厉恐怖。
左怀风听惯了阿谀奉承,他险些忘记了,很久之前——他小的时候,他的世界里明明是充满了威胁的。
除了……
江却尘。
想到这儿,他的目光微微柔和了几分。
【如果完不成任务,宿主的精神将会削弱,直至死亡。】
系统冷冰冰的音调打乱了左怀风的思绪。
左怀风没想到他系统拿捏自己的居然是这么一个小问题,他冷笑了一声,道:“好啊,那就死吧。”
他要是怕死,他根本坐不到现在的地位。
系统没了拿捏他的手段,一时缄默。
沉默间,有人来敲门。敲门声混杂着按铃声,咚咚铃铃直响,宛如击鼓敲锣,叫人不堪其扰。硬要说,那便像是身临戏场,就差戏文了。
“左怀风!左怀风!”
各种不同的呼唤彰显着外面来的人数之多,好吧,戏文来了。
这门毕竟出身豪门,任由外面拍打,依旧巍然不动,看家护院本领强得可怕。
左怀风一拉门,屋外的人便像是被抽掉一张多米诺骨牌的牌一般一个叠一个地跌跌撞撞涌了进来。
男女老少皆有,面容间还有多多少少的相似。
系统尽职尽责地提醒:【这是你们的世交江家的人。也是你暗恋对象的爷爷奶奶哥弟姐妹们,以及别的亲戚。】
左怀风皱眉,眼中闪过一分不虞:“我再说一遍,这不是我暗恋对象。”
系统“滋滋”了一会儿,强调道:【这真是你暗恋对象。】
左怀风一生只喜欢过江却尘一人,别说暗恋别人,他都没有正眼看过别人,冷不丁被硬塞一个“暗恋对象”,膈应得前夜饭都要吐出来了:“放你的屁。”
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做骂架之前最先牺牲的就是自己的素质。
系统不依不饶继续推销:【你真的爱他的,你看一眼你就知道了。】
左怀风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他眸光流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你是谁搞出来的系统?弗尔肯?手下败将。”
弗尔肯是另一帝国的小王子,前些日子帝国和弗尔肯帝国起了冲突,弗尔肯不知怎么的突然发疯和他们开战,左怀风带军和他们胶着小半个月,勉强胜利。
想到这儿,左怀风不免摩挲了一下指尖,半个月没回家,不知道江却尘怎么样……若是又自杀,他安排的人有没有及时救下来。
系统没说话。
江家这边的人倒是个个面色焦灼滔滔不绝:“左怀风,快快快,去找小尘。”
“对啊对啊,我们根本找不到小尘,更别说从根源解决他的心理问题。我们是这个世界的路人甲不知道他在哪里,你倒是快说。”
“是啊别浪费时间了。”
然而,这些话落在左怀风的耳朵里,就变成了——
“左怀风,快快快,去找【哔——】。”
“对啊对啊,我们根本找不到【哔——】,更别说【哔——】。我们【哔——】,你倒是快说。”
“【哔——】”
“【哔——】”
“【哔——】”
哔得左怀风耳膜都要破了,系统十分贴心地给他解释道:【因为他们所言涉及到了机密,所以系统自动屏蔽了。现在江家人在让你帮忙寻找你的暗恋对象。】
又是这个暗恋对象。
左怀风已经烦不胜烦,整个世界都在逼着他喜欢那个莫须有的暗恋对象,左怀风深呼吸了一下,再次给系统强调:“我只喜欢江却尘。懂吗?无论你下什么任务,我也只会喜欢他。”
系统:【我知道。所以你快去找你的任务对象吧。】
左怀风:“……”
左怀风气极反笑了一下,他抬眸看了看面前还在手舞足蹈着急得如热锅上蚂蚁的江家人,不再跟系统扯皮,转而抬起胳膊指了指门外:“要找你们去找,我爱莫能助。”
江爷爷瞬间愣了,浑浊的眼球都因为不可思议明亮了几分:“你不是喜欢他吗?”
“谁喜欢他?!”左怀风简直要疯了,“我一点也不喜欢,别在我面前提他,滚!”
说完,他将这群人一窝蜂全推了出去,“嘭”地一下关紧了大门。
耳边瞬间清静了不少,左怀风冷静下来,他条理清晰,语气中带着几分让人不寒而栗的狠厉:“我不管你是谁派来的,但是想让我跟着你的指令走去喜欢另一个人是不可能的事情。”
左怀风不知道什么是爱的时候,一直认为忠诚才是生命的最高境界。但他桀骜不驯,从不肯将这个最高境界给予他人。后来他爱上江却尘,哪怕江却尘已经忘了他,忘了他们短暂的接触,他也甘之如饴。他才明白,原来忠诚也是爱的最高境界。系统硬要他变心去爱别人,是不可能的。这是对爱者的侮辱,更是对被爱者的轻佻。左怀风对江却尘的喜欢早在漫漫岁月中演化成了习惯,构成了他人生中不可缺少的部分。
“要么你就在任务中弄死我,不然等我找到脱离的办法一定会弄死你。”左怀风说。
系统不知为何没有说话。
半晌,系统憋出来一句:【你不去,你会后悔的。】
左怀风对此嗤之以鼻:“滚吧。”
系统:【……】
门外,被推出去的一群人终于陆陆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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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反应了过来。
良久,江却尘的“大哥”率先开了口:“这傻逼疯了吧。”
“对啊,”江却尘的“大姐”紧跟着道,“不是他提议的吗?他什么态度啊,他有病吧。”
江却尘的爷爷确实一敲拐杖,动作间透露出几分威严,不容置喙:“好了。先找到小尘才是正经事。”
“左怀风不顶用,找隋行啊。”另一人探头道。
“啊……”江大哥迟疑道,“但是我们现在不知道剧情进展到哪里了。按照小土的脾性,你确定隋行还活着吗?”
“……”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还是江爷爷做了决定:“先找隋行。死了另说。”
……
江却尘从医院出来后,并没有回家,准确来说,是隋行的家。他去了海边。
这是一座临海城市,已经下午,蔚蓝色的海洋在橙黄色的余晖下波光粼粼,风吹过他的长发,海浪和他的长发朝同一个方向卷动,频率都很相似。
系统已经在他脑海里炸开了锅:【宿主的行为严重背离任务初衷!请宿主积极做任务!】
【消极态度不可取!请宿主正视任务!】
“你很吵。”江却尘说。
系统蓦然息了声。
他站在沙滩上,遥遥看着远处的海岸线,沙滩上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他安静地一动不动地站着,呼吸都很轻,倘若不是时不时眨动的眼睛,会叫人误以为这是一座美神雕塑。
实际上江却尘什么都没有想,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经常会一个人望着一个虚无的点走神。
有的时候是侧躺在床上,入目没有任何锋利的东西,连桌角都被柔软的毛毯围了起来,杜绝了一切他会伤害自己的可能性。
有的时候他会蜷缩在角落里,抱着腿去看窗外面。窗户也被封死了,在他第一次尝试跳楼后,用铁条焊死了。
有的时候他就站在地上,失神地看着紧关的房门。
门不是封上的,是他自己关上的。
站在海边走神还是第一次,从海上吹来的风不停把海浪推向江却尘的脚下,江却尘心里没由来很伤心,可是他却哭不出来。
从江却尘有记忆起,他就没有眼泪。无论是难过还是开心,他从来没有流过眼泪。真实的眼泪落不下来,偶尔逢场作戏的哭泣倒是可以。
他以为这是一种病。
江却尘从口袋里翻了翻,摸出来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这是他刚才在医院顺过来的。
刀刃在黄昏下闪烁着细微的、好似有蛊惑性的光,江却尘抬起了手腕,他很瘦,手腕稍稍往前挺,就能看见雪白的皮肤下暗藏的血管。
他熟练地划开了自己的皮肤。
手腕上先是出现了一道白色的伤口,而后那伤口才慢慢被鲜血染红,大概又过了几秒,鲜血争先恐后地流了出来。
他垂下了手,鲜血从他的指缝中缓缓流出,一滴一滴地落在脚边。
远处火烧似的太阳已经被海岸线吞噬了很多,只剩一点点尖留在外面,苟延残喘地炙烤着人世间。
划破伤口的那一瞬间并不疼,鲜血流淌的时候也不疼,只有后期治疗的时候会疼,但是随着鲜血流逝,会渐渐有一种疲惫的感觉。
他很累。
江却尘想,他真的很累。
5. 1-5
是熟悉的消毒水味道。
江却尘的睫毛颤了颤,缓缓地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耳边是各种仪器的滴滴声,还有萦绕不去的、消毒水和独属于医院混杂的气味——他每次寻死被救过来所面临的处境一模一样。
他又一次被救活了。
原来没有现实中那个屡屡救自己的男人,也会有其他人。
江却尘平躺在床上,深蓝色的眼睛没有一点光芒,负面情绪挣扎涌动后只剩了一片死寂。他连呼吸都很轻,露出被子的一截脖颈连同下凹的颈窝,随着呼吸轻动着。
他紧盯着头顶的灯,时间久了,眼睛开始发酸发疼,灯光也开始看不清晰,好像变成了很遥远的太阳。
江却尘朝“太阳”伸出了手,手腕上被缝合的伤口贴上了纱布,他张开五指,瘦得皮包骨头的五指被柔和的灯光包裹。
为什么,死不了。
【检测到宿主生命特征已恢复到水平线。请宿主积极完成任务。】
江却尘的声音略显沙哑:“你救的我。”
【检测到宿主昏厥且四周无符合条件的人物拯救宿主,系统自行喊了救护车。】
【由于该身体由宿主的灵魂生成,请宿主珍惜身体,保持积极的生活状态。否则任务失败,系统做出惩罚,宿主的灵魂将受到影响。】
“滚。”江却尘蓦然打断了他的话。
他本就因为失血和病弱气息不稳,压迫感极强的一个字经由他的嘴说出来反倒有了几分森然感,好似女鬼索命前的低吟。
系统闭了嘴。
江却尘从床上坐起来,他嘴唇很干,刚才高声斥责系统时扯开了嘴唇上的皮,鲜血顺着消瘦的下巴流淌下来,一滴一滴落在病床被子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糜乱感。
他伸出鲜红的舌尖舔了一下嘴唇上的伤口,鲜血被舔舐了进去,只在唇上留下一片濡湿,亮晶晶的。不像干裂的,像是被谁咬出的。
喉咙里干得好似火烧似的,他终于想起来要喝水了。他看了眼旁边的床头柜,上面有个茶壶和几个小杯子,应该就是喝水的。
江却尘是个很能喝水的人,从小到大他的水杯从来没有离过手。在别的男人为了手表、豪车、美女等相争的时候,江却尘却在纠结要不要买下面前的水晶杯。
可是他已经有很多用来喝水的水晶杯了。
江却尘喜欢水,对水的载体也爱屋及乌,他家有一个专门用来放各种各样杯子的房间。
江却尘的手指已经碰到了面前水杯的杯壁,指腹轻抵,憔悴的面容上因为犹豫多了几分人气。
半晌,他还是收回了手。
此杯,太丑。
他讨厌丑的东西,最讨厌丑的杯子。
一想到这么丑的杯子要进入自己的嘴巴里,江却尘产生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寒。
可是真的太渴了。
江却尘又露出一点点舌尖舔舔嘴唇润了一下,他翻了翻医院的抽屉,试图寻找一个漂亮的小杯子来喝水,不出意料是没有如愿。
他正想喊护士来,门就被推开了——似乎是听到了他翻找东西的声音。
“小尘!”
隋行火急火燎的声音随着快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几乎是瞬间走到了江却尘身边。
“为什么要伤害自己?”隋行蹲下了身子,握住了他的双手,不曾想江却尘的手也凉得吓人。
隋行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心都凉了半截,顾不得自己还在输液,当即自作主张拔了针头跑去了江却尘的病房。当时江却尘还在昏迷,也就是这一刻他才发现,江却尘瘦了很多,瘦到脸上一点肉都没有,巴掌大小,陷在长发里。
“一共缝了五针。”医生说。
隋行心脏一紧,他哑声道:“转去最好的病房。不要留疤。”
医生面露为难:“他割得比较深,以现在这个技术,不留疤的可能性很小。”
隋行沉默了。
分明上午还凶狠跟他叫嚣的人,怎么一眼没见着就躺在这里了?
江却尘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瘦的?不记得了,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他这时才发现,原来他对自己这位妻子已经忽视很久很久了。
是因为他吗?隋行心脏酸涩,手指微微划过江却尘毫无血色的脸颊。也对,毕竟小尘最爱他了。一定是白令刺激到了他,才让他这么多年积攒的委屈一瞬间爆发。才会拿花瓶砸自己。
可是砸完就算心疼后悔也不该伤害自己啊。
隋行怜惜地捧住江却尘的半边脸颊,轻声道:“那就尽量让疤淡一点。”
医生点了点头:“尽量。”
江却尘掀了掀眼皮,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
隋行看见他的动作,顿时更后悔心疼了:“你还在生我的气。”
与此同时时,系统冷不丁发来了消息:【恭喜宿主任务有了进展!渣攻已经对您有了后悔感,系统这边建议您抓住他的后悔心理,通过卖惨和服软重新夺回渣攻对您的怜爱之情哟。】
隋行看他低头不说话,长发铺落在后背,肩胛骨好似将飞的蝴蝶把单薄的病服和头发顶出一个弧度,还有一部分有一部分垂在胸前,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脆弱感。
隋行更心疼了,他下意识放软了声音:“小尘,这次是我过分了。我回头和白令分开,不跟你离婚了好不好?你别这样伤害自己,我——”
“啪!”
他尚未说完的话随着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戛然而止。
隋行被扇得半边脸都偏了过去,他错愕回头,只见江却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没有半分情绪。
似乎只是心血来潮扇了自己一巴掌。
江却尘见他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抬起手又朝他另半张脸甩了一巴掌。
“啪!”
打完这两巴掌,江却尘甩了甩手,好似自己刚才打了什么脏东西怕脏手。
隋行愣在了原地,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爽吗?”江却尘勾了一个恶劣十足的、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还没忘记,他刚穿来这里,隋行给自己的那一巴掌。
他说过了,只要隋行不主动来招惹自己,他可以用那一花瓶来抵消,可隋行偏偏来了。
那就不要怪他。
隋行打他那一巴掌,江却尘必然还他十个。
还差八个。
但是他目前很累,手也疼。先给两巴掌得了。
他一笑,嘴唇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缓缓流淌过嘴角。
隋行显然也想到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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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昨天打的他那一巴掌,也没有生气,他垂了垂眸:“如果这样你能消气的话。”
江却尘用拇指抹了一下嘴上的鲜血,不轻不重地按在了隋行的嘴上,稍稍一动,就给隋行画了一道不伦不类的、鲜红的口红:“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
语毕,他又拍了拍隋行的脸,轻佻的动作中满是羞辱的意味:“隋行。你这张嘴,最好老老实实的。”
隋行咽了一下口水,嘴上传来不属于自己的血腥味,隐约还泛着淡淡的香气,这香气不是血上的,是江却尘手上的。从江却尘扇他第一个巴掌开始,他就闻见了。
香气比疼痛来得还早,以至于延迟了疼痛感,反添几分爽感。
隋行没由来觉得口干舌燥。
江却尘扫了他一眼,收回了手,靠在床头,淡声道:“给我倒杯水来。要好看的杯子。”
高高在上地、毫无情绪地,好像在使唤一只狗似的。
隋行顿感自尊心受到了践踏,也顾不得回想那两个巴掌大触感了,他皱皱眉。江却尘只是眼珠朝下扫了他一眼,手上把玩着从床头柜上拿来的一个普通的玻璃杯。
他看隋行的那一眼,隋行后背没由来下了一背冷汗,头上的伤口隐隐泛痛。他毫不怀疑,自己若是拒绝了江却尘,那个玻璃杯下一秒就会砸向自己。
回过神的时候,隋行已经走出了病房门,给他找漂亮杯子倒水去了。
隋行:“……”
白令匆匆赶来,他看着隋行脸上通红的巴掌印,震惊道:“阿行,你这是——”
隋行恍若回神,看见白令,他的脸色骤然难看:“这几天先不联系了。你的医药费我给你出。”
白令愣了一下:“你要跟我分手?!”
隋行看着他因为愕然睁大的眼睛,要断绝关系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和江却尘那种秾丽逼人、甚至有些锋利的长相不同,白令是很无辜清纯的长相,隋行总是舍不得跟他说重话。若是在之前,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和江却尘离婚,但是现在……
“江却尘割腕了,”隋行抿了下唇,“医生说他有抑郁的可能,但看他暴躁打人的样子,也可能是双相。我不知道他为了我会变成这这个状态,等他精神状态好一些了,我再跟他离婚。”
“所以,要委屈你一下。”
白令:“……”
他茫然地摸了摸头发,而后掌心不自主地顺着头发摸到了后颈。
江却尘居然真的有……病?
白令觉得很不可思议,不过这样的话,江却尘的种种异样就能说的通了。
“可是他之前还好好的。”白令欲言又止,他看着隋行眼中明晃晃的担心,几乎是下意识地怀疑江却尘是故意的。
是觉得忍气吞声装正妻大度那套不管用了吗?
“对了,”隋行没理他的猜测,尽管他也这么想,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卖好看的杯子的?”
白令被他突然转化的话题弄得不知所措了一下:“好看的杯子?”
“对,好看的杯子。”隋行点了点头,着重强调了“好看”二字。
好像……
还真有。
“我记得,珠宝行业龙头的左氏集团好像出过一套很精美的杯子。”
6. 1-6
左氏集团。
不曾想,听到这句话,隋行原本拿出手机搜地点的动作一顿,他下意识地攥了攥手,不自然道:“换一家吧。”
左氏集团是老牌珠宝企业,更是一个行业龙头,隋行的公司和这种庞然大物相比起来,宛如小巫见大巫。
更重要的是,这种年代已久地位根深蒂固的豪门必然是有世交的,而左氏的世交是——江家。
顶级豪门江家,江却尘的“江”。
当年江却尘还是个锦衣玉食的豪门小少爷,隋行刚认识他的时候唯一能比得过他的就是自己的贷款,即使如此,江却尘还是为了和他在一起硬是和自己的家里闹掰了。
寒冷的冬天,金贵的小少爷应该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刺骨的北风,雪白的小脸被黄昏晚风吹得通红。
隋行记不清当时的事情了,只记得他一本正经地给江却尘保证:“江却尘,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那句承诺被当时的晚风吹了很久,吹到现在早已是七零八落,只留下了一丝令人感慨的痕迹。
“确实,”白令的声音把他从回忆中拖了出来,“左氏的有点贵,换别的也可以。”
隋行有几分不适感,白令的这句事实好像把他重新带回了那个贫穷窘迫的少年时代,好像他无论怎么努力都难以触碰到江却尘出生时就拥有的一切。
从隋氏上市之后江却尘就一直在家了,隋行美名其曰养着妻子,其实很享受江却尘的生活的一切都围着自己的感觉。原来和自己有云泥之别的小少爷也会为他洗手羹饭,这种认知带来的爽感比签了几百万的合同都爽大。
努力是有用的。隋行想。
而眼下白令一句“左氏的有点贵”再次让他想起了他曾经和江却尘的云泥之别。
隋行淡淡地看了眼白令。
白令心思玲珑剔透,看隋行的眼神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过白令并不知道江却尘是什么身份,更不知道隋行和江却尘之间的那些差别及渊源。他一头雾水,所以聪明地选择了闭嘴。
“一个杯子而已,”隋行勉强扯了扯嘴角,“我买不起一个杯子吗?”
白令:“。”
居然是因为这件事。
隋行见他沉默,后知后觉自己的不对劲。他烦躁地来回踱了踱步。不对,从江却尘拿花瓶砸自己的那一刻一切都不对劲了,最不对劲的就是江却尘。
江却尘就是从那一刻变得冷漠、疏远,看向他的眼里要么目无一切,要么带着淡淡的鄙夷和嘲讽,江却尘不再卑微,不再温顺,单薄得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的身子在打人时却能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隋行脚步一顿,他觉得,江却尘好像不爱他了。
不可能。
隋行很快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江却尘不可能不爱他,江却尘离不开他。这人知道自己的在外面朝三暮四都会忍气吞声,分明就是爱他到深入骨髓的样子,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了?
看来是跟外面的人学会了,觉得作一下就会拿捏自己,自己就会回心转意。
可是他也不看看他自己多大了?小三十的男人——
想到这里,隋行顿了一下,他再怎么贬低江却尘,唯有一样他昧着良心也说不出口——江却尘长得是真好看。
江却尘的身型和长相简直就是上帝精心雕刻出来的艺术品,像深海里的海妖,像神话里降临人间的美神,走在路上和别人都像是两个次元的。
抛去外貌来说,江却尘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天天跟个小男孩似的耍脾气闹性子合理吗?
想到这儿,隋行像是说服了自己似的,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给白令说:“你先去买那个杯子,还有点事要你干。”
他说完,丝毫没发觉自己的语气和给员工下任务的时候已经毫无区别。
他看着病房门,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记忆力变差了很多,他想回想一下和江却尘的过往,却丝毫记不起来什么。
满脑子都是江却尘神情淡漠的样子。
还有……
脆弱地躺在病床时的样子。
呼吸轻得几乎没有,隋行看见的时候心率几乎飙到了最高。
如果这是江却尘用来挽回自己的手段,那么……
确实有用。
……
买杯子需要一段时间,江却尘的嘴唇干裂了好几个小口,思来想去,隋行还是去给他买了瓶装水。
白令去买杯子,隋行去买瓶装水,屋里一时间只剩了江却尘一人。
系统终于找到合适的时机给江却尘交流了:【请宿主不要再任性妄为,你的任务是和渣攻达成he——】
“系统。”江却尘转了一下手里的杯子,不咸不淡地声音在黑夜中响起,打断了系统的声音,他的身影藏匿于黑暗中,神情模糊不清。
系统闭了嘴。
“告诉你个秘密。”
夜云褪去,月光凄冷地照进玻璃窗里,照亮了江却尘的半边侧脸,他的表情冷静,但眼眸中似乎闪着某种不正常的光,随着讲话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带了点愉悦的笑意:“曾经有人把我送进拍卖会里,帝国的,当然,可能也有别的帝国的,满场的权贵都在那里打量我。”
“我不是很喜欢,所以,我就把他们的眼睛各挖了一只下来,粘在了关着我的牢笼里。给他们留下的那只眼睛,是方便让他们好好看着自己是怎么看我的。”
说到这儿,江却尘将手里的玻璃杯放在了床头柜上,晚风冷冷地吹着窗帘,窗帘摇摆间,地上的影子宛如鬼似的张牙舞爪。
“你既然喊我一声宿主,就得搞明白谁是‘主’。不用仗着你是系统我就打不到你,我想让你难受,多的是办法。”江却尘说着,手指似是不经意地点了两下床头柜。
江却尘似是轻笑了一声,他眼里毫无笑意,语气轻飘飘的:“允许你对我下命令了吗?”
系统久久没有说话,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在思考什么。
江却尘敏锐地察觉到了它的沉默——他的威胁有用,系统似乎真的在害怕他的报复。
这说明自己是完全可以伤害到系统的。要么这个世界有伤害它的办法,要么……
这个系统是他现实世界中存在的、他可以接触到的什么人或者东西。
无论是哪种,都指向了唯一的答案——系统的来历有问题。
“所以,”江却尘等了一会儿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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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到他的答复,便自顾自说了下去,“我要回去。”
系统终于回话了:【只有完成任务才能回去,任务失败一次宿主的精神力便会被削弱一层。】
精神力,简单来说就是灵魂。江却尘眸光微动,也就是说,如果他每一次任务都失败,最后就会魂飞魄散。
很符合江却尘寻死的想法,但,江却尘不愿意。
刻意追求任务失败和刻意追求任务成功都是为了他人设定的目标而行动,江却尘讨厌这种将生死的权利交由他人操控的感觉。
奖励和惩罚都是同等的、恶心的词语,这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设定。
江却尘从小到大,从贫民星球的孤儿到万众瞩目的科研天才,从不接受过任何人的奖励和惩罚。
他生在最低贱的星球,但他笃定自己骨子里淌的是最高贵的血,因而他从未有一刻低下过高傲的头颅,比他矮的在他眼里只能看到一片毫不遮拦的蔑视,比他高的必须要弯腰跪下才能和他对视。
这是他最惹人诟病的一大缺点。
江却尘知道,他比任何一个人都知道。
甚至他现在展露的已经是刻意收敛过锋芒的样子了,往前再推几年,在他十八年少时,他不仅高傲,还狂。
当年江却尘研发的第一架轻甲发布会召开时轰动全帝国,他站在无数闪光灯聚集的中心,毫不顾忌地谈论自己的出身:“当然是最贫穷落后混乱的星球,但是现在开始会有无数人前往——因为那里是我的出生地。以往它叫什么无所谓,但是从今天开始,人们提起它,率先想到的是‘江却尘出生的那个星球’。”
“不过你们现在去那里找不到我了——找我,只需要抬头,你所看见的、所有星系中最亮的那颗星星——就是我。”
当年。
也只是当年了。
若说老天不公,叫他野心勃勃,却生在暗无天日的贫民星球,可老天偏偏给了他顶级的皮囊和狡猾聪明的脑子,这是两样1+1>2的工具。
年少时他的野心配合着那两样绝世好牌打出了他人生中最璀璨辉煌的一局,璀璨到他的心高气傲都被炫目的光彩晕染模糊成“特立独行”,如若不是后来……
江却尘看了看手上绑着的纱布,不愿再想过往的事情。
总而言之,江却尘就是这么一个人,那些傲到极致的脾气是他的劣根性,权力、财富、地位是他一生的追求,不择手段、贪慕虚荣、自大傲慢这些难听的贬义词是根植在他骨子里的东西,他改不了,哪怕到了他要放弃自己生命的时候,他也改不了。
他不能容忍自己的生死权移交到别人手里,不能容忍别人去给他奖励和惩罚,更不能容忍别人威胁自己。
——他不能容忍自己成为待命的“下位者”。
没有人能给他下任务,他也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执行任务。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自己在这里是自杀不了的,对吗?”江却尘问。
【是的。不过完成任务后您可以选择通过自杀脱离这个世界!】
“好啊,”江却尘语气里带了点愉悦感,反倒让人不寒而栗,“那你一会儿可要好好看着,我怎么完成你的任务的。”
7. 1-7
隋行买了瓶装水,一开门,江却尘疏离冷漠的目光就斜斜地移了过来。
隋行说不出是因为恐惧还是什么,总之被他看得心底一颤,不自主地攥紧了手里的瓶装水,慢吞吞走了过去。
怎么感觉出去了一趟,江却尘心情更差了?
江却尘看了眼他手里的塑料瓶,矜傲地偏过去了头,下巴稍抬几度,明显是不满意。
“杯子,”隋行走到他面前给他解释,“白令去买了,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我怕你等不及……”
他说完,拧开了瓶盖,给江却尘递了过去。
江却尘看都不看一眼,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隋行见他不喝,嘴上的伤口已经被他舔得不在流血,只有几道裂开的、肉肉的小口,隋行下意识声音放软,姿态放低,哄道:“答应给你买的杯子很快就会送来,我们先喝口水行不行?”
江却尘还是没说话,但是伸出了手——那只完好无损的右手。
隋行的心脏猛然一松,他刚才生怕江却尘不喝水,更怕他伸出来那只还缝着线的左手,再度受伤。
隋行松了口气,轻声道:“我喂你喝吧,手不疼吗?”
江却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隋行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把瓶子递到了他的手里。
江却尘接过来没喝,反倒仔细打量两下,塑料瓶身隐约映出他那双藏着锋利暗芒的眼珠来,像是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隋行正要问问他怎么光看着不喝,迎面便是一瓶塑料瓶水铺面喷了上来,隋行瞬间惨如落汤鸡,他错愕在原地,竟来不及反应什么。
太突然。
在售卖机里待了不知多久的纯净水带着微凉的冷气,一点一点从隋行的发丝上滴落下来,隋行却只看到了江却尘毫无温度毫无情绪的眼眸。
“你——”隋行想要质问他想干什么,对上江却尘冰冷的目光,到嘴边的话就成了:“医生说我的伤口不能碰水,你不知道吗?”
他说得一板一眼的,但是语气中还是难掩委屈和失落。
医生叮嘱的时候明明你就在一旁,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不知道吗?
你不在意吗?
你不是最爱我的吗?
明明他记住了江却尘的每一项伤口注意事项,江却尘却连他的伤口不能碰水都不知道。
隋行只觉得胸口中多了一团乱糟糟的气,堵得他胸口疼,心疼,浑身都疼。
江却尘靠在床头旁,斜乜了隋行一眼,看他满脸是水的样子宛如在看一场好戏,眼中闪过一丝嫌弃和戏谑:“我知道啊。”
“隋行,”江却尘偏了偏头,似笑非笑道,“只允许你泼我,不允许我泼你?”
隋行一噎,他心虚,同时又说不出来地松了一口气:“你还是因为这个——”
“不是,”江却尘打断了他的话语,“我泼你,单纯是因为我这个人特别记仇。特别。”
他并不在意隋行泼他的原因是什么,更不在意隋行是因为谁泼的他,更甚者,他压根不在乎泼他的是谁。
他只介意泼自己的那个动作。
隋行扯了扯嘴角,笑得勉强:“这件事,是我冲动了。”
“我打了你一巴掌,你打了我两巴掌,我泼你一次,你泼我一次,也就过去了。”
闻言,江却尘蓦然笑出了声,讥讽清脆的声音在黑夜里略显诡异,他一笑,嘴唇的伤口往深处又裂了点,鲜血染红了他的嘴唇。
他笑得张扬又大声,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不知笑了多久,江却尘停下了,他晃了晃手里剩了层水底的瓶子,仰头灌进了嘴里,洒出来的水和血液混在了一起,嘴里一股血腥味。
“过去了?”江却尘转了一下手里的塑料瓶,看着他的眼睛,歪了歪头,“你撕了我一块上等绸缎,我撕了你一块烂抹布,虽然撕的都是布,但是能划清楚吗?”
隋行瞬间就听清楚了他的言下之意,脸色难看至极:“你什么意思?”
“听不懂吗?”江却尘敛了笑意,将塑料瓶随手丢在了垃圾桶里。他从床上站起身来,走到了隋行的面前。
他朝前一步,微微低头,下巴比隋行的肩膀还低一些,声音轻轻的:“我说你贱。”
“说你的身体和命都不值钱,和路边的狗没有区别。就算你努力发达了,品种高贵了,本质上还是一条狗。”
“隋行,”江却尘低头笑了一声,“你就是我养的一只狗。允许你背叛我了吗?”
这一连串的辱骂把隋行骂懵了,连带着系统也懵了,江却尘脑海里系统似乎完全宕机了,一直发出“滋滋”的乱码声。
系统似乎是完全懵了——江却尘让他好好看着,就是让它看这个?
“江却尘!”隋行恼羞成怒,握着江却尘的肩膀把他扳向自己。
他后槽牙几乎要咬碎了,低头看去,江却尘只是微微抬了下眼皮,连头都没动,全然不把他看在眼里的样子。
“你他妈……”隋行几乎是从牙齿里挤出来这三个字的,“看着我!”
“啪!”
隋行一半的脸被打偏了过去。
“把你的脏手拿开。”江却尘声音微沉。
隋行看着地面,骤然想起,不久前,江却尘就甩了自己两巴掌。——他还打上瘾了?
江却尘见他久久不回应,自己的肩膀还被他禁锢着,胃里当即开始翻山倒海起来,酸水兴风作浪,逆着食道而上。被圈禁的回忆一帧一帧闪过,江却尘呼吸微微急促。
“隋行。”
江却尘喊了一声他名字。
隋行还没反应过来,膝盖一痛,整个人跪到了在了地上,跪在了江却尘的面前,平白比他矮了好多。
江却尘踩在他的膝盖上,拽住他的头发,强逼着他看向自己:“想死了是吗?”
头皮被扯动带来的疼痛和旧伤混杂在一起,疼得隋行几乎要落泪,他看着面前江却尘昳丽的面容,想起了那个被江却尘砸到昏厥的男人,又想起了自己被他拿花瓶砸的一瞬间。
好冷淡、好陌生、好疏远,和之前完全不同。
隋行心头猛地传来一阵刺痛。
“对不起……”隋行费劲地看向他的眼睛,又说了几声,“对不起,小尘。对不起。”
说不出来是因为什么,在疼痛中,他的心里居然真的生出了几分愧疚。
江却尘深呼吸了几下,猛地甩开他。他寻找了一下,在床位找到了垃圾桶,痛苦地呕吐了起来。
从那件事情之后江却尘便十分讨厌别人注视自己,更讨厌触碰自己,目光、接触甚至是言语都会激起他的ptsd,让他感到一阵又一阵的呕吐感。
他什么都没有吃,刚刚喝的水又被重新吐了出来,痛苦的干呕声像是某种濒死动物的呻吟在病房里响起。
隋行看他吐得难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变幻莫测的颜色十分幽默。隋行回过了神,恼怒地想,不就碰了他的肩膀一下,这么恶心?
“江却尘——”隋行张了张口,还没说完话,就看见江却尘因为呕吐湿红的眼睛冰冷地挪了过来,冷艳又脆弱,他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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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熄了话语。
他晃了神,连带着忘却了方才被江却尘推开的恼怒。
他没由来想,江却尘真的很漂亮。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想和江却尘离婚。
江却尘吐了一会儿感觉舒服了,才直起了身子,擦了擦嘴,他重新坐到了床上,轻轻地喘气平复心情。
隋行站在他旁边,默不作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一时沉默着僵持了下来。
没多久,门重新开了。
白令拿着一个精致奢华的袋子进来了:“买到了。”
隋行看了江却尘一眼,过去把那个包装拆开了。
一只精美到几乎称得上是艺术品的玻璃杯。
材质晶莹剔透,光折射进来,彩虹像是融在了水里,漂浮进了琉璃里,带着细微的光点。里面雕了各式各样的小鱼,若是倒了水,小鱼应该会像在里面游动似的。
确实好看,不过也就是起一个好看的作用了。
像哄小孩的杯子。
隋行回过头,才发现江却尘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杯子看。
隋行:“?”
隋行迟疑了一下,挪动了一下杯子,江却尘的眼珠也随着那个杯子动了动。
像是一只看到逗猫棒的小猫一样。
隋行也顾不得头疼了,又挪了挪杯子,如愿地看到了江却尘随之看来看去的呆呆模样。
还挺可爱。
隋行居然记吃不记打,一下子将方才的不愉快抛之脑后,心泛甜水似的逗弄起了江却尘。他刚想再挪一下,就对上了江却尘阴冷的目光,手一颤,险些把杯子砸了,还好白令眼疾手快给扶稳了。
江却尘下床接过了杯子,瞥了隋行一眼:“下不为例。”
是看在这个杯子的份上勉强饶了隋行这一次。
隋行眨了眨眼,满脑子都是江却尘刚才无意间透露出的可爱气,他忍不住勾了勾唇:“下次给你买个更好看的。”
江却尘没说话,他拿了杯子出去,准备洗一下再接水喝。
“我帮——”隋行知道他想洗杯子,主动凑了过去,被江却尘避开了。
“把你的脏手拿开。”江却尘再次说了同样的话,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
好像他的手真的很脏似的。
隋行:“……”
嘶。或许,江却尘刚才那句话并不是在辱骂他,而是洁癖作祟,只是说他字面意义上的脏吗?
半晌,他忍不住自我怀疑地张开手看了两眼,真的脏吗?可是他不是刚洗了吗?
江却尘出了门,他记忆力很好,他来过一趟就差不多知道这一层医院的布局了,卫生间在走廊尽头,要路过一个楼梯口。
他很满意手里的杯子,故而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与此同时,左怀风听着系统在耳边絮絮叨叨,脸色微沉地朝下走。
【请宿主以积极的心态执行任务,不要再尝试违规行为。】
【检测到主角受正在靠近,请宿主注意任务目标。已自动生成路线,请宿主注意导航。】
【请宿主保持目前的方向,直走。】
左怀风烦不胜烦,听见系统的最后一句话,毫不留情地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却在转身的最后一秒,余光扫见了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
他的余光曾经无数次描摹过的身影,以至于他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余光却早早地认了出来。
江却尘。
左怀风瞳孔一紧,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重新回过了身,抬脚迫不及待地追了过去。
8. 1-8
空无一人。
左怀风站在人影稀疏的走廊里,心脏砰砰跳个不停,落在耳朵里,宛如一道道擂鼓声,一分也未停息。
他咽了咽口水,走廊上人一眼就可以尽数看清楚,独独没有他朝思暮想的那一个。
左怀风的肩膀一瞬间落了下来,他的手搭在一旁的楼梯扶手上,就像过去的无数次那样,兴冲冲地赶去,再失落而归。
【请宿主左拐直走。】
左怀风胸腔的心跳渐渐平复,这一层没有,这么快就消失,是去下一层了吗?
他无视了系统的话,抬脚朝楼下走去。
【检测到宿主与主角受距离过远,请宿主及时调整方向!】
“闭嘴,”左怀风声音沙哑,“给我找一个人。”
系统沉默了一下,慢吞吞道:【只能为您找到主角受的踪迹。】
左怀风:“……”
【请宿主注意任务!任务失败您的精神力便会得到削弱,精神力削弱殆尽您将会死亡。】
左怀风站在下一楼的楼梯口处,看着面前稀稀落落的人影,他轻声道:“那死吧。”
他本来就不可能喜欢别人,这个世界上又多了江却尘。他不会认错江却尘。
他的命本来就是江却尘救的,不过再还给他罢了。或许江却尘已经忘记了,不对,江却尘肯定是忘了。
左怀风一步一步朝楼下走去,他问系统:“江却尘为什么会在这里?”
系统沉默了许久,或许是牵扯到了系统的秘密,很久才驴头不对马嘴地回了一句:【要不然你还是去找主角受吧?】
左怀风:“……”
想转移他的注意力是吧?左怀风蓦然笑了:“不可能。”
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系统就在不停地催促他去找主角受,去完成那个暗恋的任务。左怀风尝试了很多离开世界的办法,一开始是拒绝做任务,很快他便意识到这是行不通的。而后他又尝试了破坏世界,比方说偷买个炸弹去炸楼,左上将也是体验了一把被警方灰头土脸地带走的新奇感。
最后一次尝试,就是这一次,他尝试自杀,去跳楼,被消防救了送医院来进行心理疏导了。
好不容易应付完心理医生,刚走出病房门,又得知了主角受就在旁边的消息。
左怀风已经忍到了底线,本来已经准备骂系统了,结果转眼看见了江却尘,就把这事抛之脑后了。
没想到系统居然还主动提起这件事,张口闭口就是“主角受”,烦得左怀风想死。
系统:【……】
系统像是憋了很久似的,冷冰冰的机器音中居然有透露出几分诡异的疲惫感:【去找主角受吧。】
谈话间左怀风已经走出了医院病房楼的大厅,他站在浓郁的夜色中,晚风微冷,吹得他的刘海有些刺眼。
“我不去。”
左怀风看着面前摇曳的树影,冷不丁地、坚定地开口:“我已经说过无数次了,我不会爱上别人,更不可能因为生命威胁就去追求暗恋别人。”
“我只喜欢江却尘。”
哪怕江却尘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爱他。
系统:【……】
系统不知是生气还是无语,忍了又忍,像是自暴自弃了:【你会后悔的。】
左怀风冷笑一声:“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如若他能出去,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该死的系统的。
系统:【……】
……
江却尘洗了杯子,全然不知道有个人找他找到了医院外面去了。他拿着杯子回到病房,隋行和白令不知道在说什么,白令似乎是有点生气,隋行也有点不耐烦哄他的样子。
看见他来,两个人倒是齐齐闭了嘴。
江却尘往杯子里倒水,杯子里的小鱼当即活过来似的摇着尾巴漂浮,流光溢彩的杯子让江却尘放心情都好了不少。
他喝了几口水,见他俩还在心虚地看着自己,勾唇笑了一下:“怎么?在商量怎么还不和我离婚让他上位的事情?”
两个人的表情瞬间变得很难看,估计是被江却尘猜中了心思。
“你听我解释……”隋行心底莫名一慌,上前一步,下意识就要给他解释。
但江却尘却是抬了一下手,制止了他。
隋行瞬间噤了声。
江却尘转了一下手里的杯子,将它不轻不重地放在了桌面上,他重新看向了隋行。
隋行滚了滚喉结。
江却尘看着他的面容,骤然想到了现实中的隋行。
说起来他和现实中的隋行能认识,那还要归功于自己的“求生欲”。他觉得很奇怪,听系统给他讲的世界梗概,这个世界里的隋行和外面的隋行完全是两个不一样的人,估计也只是用了同样的面容和声音,可是现在去看的话,这个世界的隋行给他的感觉完全就是现实中的隋行。
现实中的隋行就是这样的。
在那个贫困落后的星球,很多小孩子都长不大,因为那里有两个最脏的地方,一个灯红酒绿,称作“欢愉场”,漂亮的小孩都在里面,干的什么勾当不言而喻;另一个则是被称为“斗兽场”,丑的、凶的小孩都在里面,不停厮杀,直到斗出第一名为止,在此期间别的星球的权贵会来下注,赌一个好苗子。第一名会有丰厚的金钱奖励,权贵指缝中漏出来的一点金财,就足够他们在这里脱身、活下去。
江却尘有着如此出色的容貌不是没遇到危险过,好几次都险些被逮去欢愉场,但那会儿江却尘的求生欲高得吓人,他能跑,能打,狼崽再脆弱也是狼,骨子里的凶劲上来打人都是往死里打。
打得最凶的一次,他双手掐着对方的脖子把对方的头往地上的石头上磕,鲜血溅了他满脸,脑后短短一小撮扎起来的发尾一晃一晃的,像是小布偶猫的尾巴。不过已经没有人会去关心他的头发了,其他人没想到江却尘这么瘦弱的身材居然能撂倒一个一米八多的壮汉,一时被他震慑在地。
江却尘见他昏厥过去,便从他手里拿过了匕首,刀尖一个一个指过剩下的人。
他说:“死在这里的,必须是你们。”
他喘着气,语气笃定,眼睛里是凶狠明亮的光,鲜血从他的指尖、脸庞滴落,一滴一滴的。
从那个星球里出来的要么是疯子要么不干净,江却尘是个例外,他是个干净的疯子。
那会儿江却尘觉得自己的命比什么都重要,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可能。
只要活下去,他就可以离开这里,他会有更好的生活。
只要活下去!
他见过从欢愉场拉出来的、满是凌辱的、惨不忍睹的尸体,也见过从斗兽场拉出来的、残缺不全的、触目惊心的尸体。
他不要这样死去,他不要丑陋、不要忍气吞声、不要含泪而亡。
他要一直活下去,干净地、美丽地、万众瞩目地。
他的生命之花不会枯死在无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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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的黑暗角落里,他会开在星际中心,成为最绚烂的那一朵。
哪怕是用旁人的血肉为养料,他也毫不在意。
锋利的匕首映出江却尘稚嫩却凶狠的半边侧脸,昳丽的面容沾染了血,再唤不起旁人心底下流的欲望,反倒让人觉得恐惧。
那几个人落荒而逃,江却尘看了看昏厥的那一个人,冷漠的眼里充满了狠厉。
他蹲下了身子,与此同时,匕首贯穿了那人的脖颈。
橙色偏红的落日缓缓落了下去,江却尘将那人挂在了自己破败的房屋前,招魂幡似的吓人,此后再也没人打过他的主意。
不愁安全了,那还有一个问题——江却尘缺钱。
他心思流转,眼中暗光一闪而过,缓缓勾了一下唇,谁说只有权贵可以在斗兽场下注?反正……野狗只在乎有个家,并不在乎他的主人富不富有不是吗?
江却尘抹了一下唇瓣,慢悠悠地出了门。
斗兽场外面的垃圾桶横七竖八的都是年轻小孩的尸体,他找了很久,勉强找到一个还活着的。
江却尘将手里的珍稀的纯净水递到了他的嘴边:“给你。”
那人动了动眼珠。
这就是江却尘和隋行的初次见面。
江却尘其实已经记不清当时说过什么了,甚至他当时都没有看清隋行长什么样,只记得对方眉骨处流了很多鲜血,他只是给他商量好了条件——大概就是此人从斗兽场给他赚钱,他要去另一个星球上学,到时候一并带他走。然后只需要在约定好的地方等他来就是了。
那会儿江却尘以为和隋行是冰冷无情的合作关系,不曾想最后还是被隋行无微不至的照顾打动了,掺了几分真情实感。
隋行和江却尘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如果说江却尘是明晃晃的坏,那隋行就是暗地里的坏,他油腔滑调、八面玲珑、能伸能缩,江却尘脾气出了名的坏,偏生他就可以忍下来,一遍又一遍地哄着江却尘。
江却尘对他是虚情假意里尚有一丝真情,他对江却尘正好相反,是真情实意中多了几分假意。
就和这个世界的“隋行”一模一样。
江却尘靠在病床前,从他第一次自杀不成被人救活的那一刻,他的心里早是一片死灰,他那么旺盛求生欲的化作一捧黄土,七情六欲也被一并带走,除了求死不得后的烦躁与崩溃,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什么鲜明的情绪了。
但这一刻,他看着眼前和外面一模一样的隋行,看着他再度掺了假意的真心,他的心脏重重一跳,突然翻腾起来了一股不容忽视的、活生生的恨意。
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千根银针。
辜负他江却尘的人要吞一千根银针。
他恨隋行。
他要亲手杀了隋行,他要把隋行挂在他的房门前,就像年少时挂那个该死的男人一样,要全世界都看清楚下套害他江却尘的后果是什么。
江却尘手撑着床站起了身体,手腕上的伤口再次被拉扯,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的眼中泛起了猩红的血丝,披头散发的样子好似一个前来索命的女鬼,他一步一步走向隋行。
屋里安静得落针可闻,隋行和白令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看好了,‘江却尘’。
江却尘站在隋行面前,心里给这个世界的‘江却尘’说:你的苦苦哀求是换不来什么的,想要这种贱种后悔,就要用别的办法。
江却尘一字一顿道:“我要和你离婚。”
9. 1-9
离婚。
宛如当头一棒,一下子把隋行砸懵了。
白令也受到了余波,不可思议地看向江却尘。
系统更是直接发出了刺耳的警告声:【警告!不可以!宿主此行为与任务严重背离!请宿主三思后再行动!请宿主三思后再行动!请宿主三思后再行动啊啊啊啊啊!!!】
“系统,”江却尘好整以暇地开了口,“忘了我给你说过的话了?”
系统:【……】
江却尘冷笑了一声,脑子里终于清净了,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了隋行身上。
“不行。”隋行下意识地一口否决,这声“不行”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他的恐慌一瞬间飙到了最高,一连好几声,“不行,不行。”
江却尘歪了一下头,他的语气冰冷,眼睛里充满了嘲讽的笑意:“你说不行就不行?隋行,我们之间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了算了?”
隋行脸色煞白,心慌得厉害,他嗓子干涩,想要劝阻江却尘,但是偏偏是在这种重要的时候,他的嘴巴不顶用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江却尘收拾东西。
其实没有什么要收拾的,只有刚刚买的那个杯子。
江却尘打包得慢条斯理,好像刚才那句“离婚”不是他说的一样,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等到他走到了病房门口,隋行才回过了神,他猛地冲到江却尘面前,挡住了门。
隋行滚了滚喉结,张开手想要抱住江却尘,江却尘看出了他的意图,当即后退一步,眼神阴翳:“别碰我。”
隋行的怀抱落了空,僵在原地,他嘴唇抖了抖,他下意识开口挽留:“江却尘,你别走。”
江却尘笑了笑。
他笑起来的样子不再让隋行觉得美丽动人,反倒让隋行觉得异常难堪,让隋行觉得自己就是个傻逼。
可是隋行也没办法,理智告诉他别再做脑残的事情,但情感却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江却尘低声下气。
“不要离婚,”隋行用身体抵住了门,声音中带着的是自己也不曾察觉的乞求,“江却尘,为什么离婚?你忘了我对你多好了吗?忘了我有多爱你?我为你做过的事情、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些美好时光——你全忘了?!”
江却尘轻轻歪了一下头,身体往旁边让了让,露出了后面还没反应过来的白令。
隋行自然也看见了,他的额头一瞬间出了很多冷汗,他颤抖着手抹去,咬牙切齿:“因为他?”
“不止是他,”江却尘入戏入得特别快,他笑得明媚,像是一朵绽开的罂粟,不急不慢地释放着魅力和毒素,“隋行,被挂断的电话、晚开的办公室门、彻夜不归的等待……太多了,这就是你对我做过的事情,这就是你给我的‘美好时光’。”
隋行张了张口,无从辩驳的无力感一瞬间席卷全身,他把握着门把手,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再说了,离婚不是你说的吗?”江却尘声音轻轻的,“我不是在实现你的愿望吗?”
“不、不……”隋行茫然地开了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因为白令。那我现在让他走,当着你的面,和他断绝关系,行吗?”
说完这句话,隋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猛地看向白令,迫不及待道:“我们之间没可能的,你现在就走,听懂了吗?”
白令的脸色骤然变得异常难看,他一方面觉得滑稽,一方面又有几分怄气,他怎么也没想到,明明马上就要成功了,结果江却尘一句“离婚”,他所做的一切全部付诸东流前功尽弃了。
隋行见白令迟迟不动,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眼神也不由自主地凶狠了下来。
江却尘就在一旁看着,甚至有心情摸了摸杯子里小鱼的浮雕,这股事不关己的态度成了压垮隋行的最后一根稻草,隋行慌乱极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想干什么,明明厌烦了江却尘,巴不得和他离婚,却在江却尘真的说出离婚时又腆着脸上前挽留他。
滑稽又可笑,备受羞辱。
他总不能还爱江却尘吧?
不,他已经不爱江却尘了,不然他为什么要屡屡出轨?隋行咬死了自己不爱江却尘的事实,他没由来有一种恐惧——若是承认了他还爱着江却尘,他便会坠入深渊。若是还爱江却尘,失去江却尘的沉痛必然会将他击垮的。
隋行攥紧了手,用力之大手背青筋暴起,他哑声道:“离婚后,你去哪里?”
他这一句话终于给了自己灵感,像是零落四处的论据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论点一般,顷刻间滔滔不绝起来:“你当时和我结婚已经和江家闹掰了吧,江家视你为耻辱。你大学退学,只有高中学历,找不到舒服的工作。我好吃好喝地养了你七年,你承受不起外面社会的毒打的!你吃不了一点苦!”
“而且,”隋行重重地喘了口气,“我对你有意见,是白令在我耳边一直说你的不是。他说你不关心我,也看不起我。你根本不爱我。我听信了,所以……”
“可是江却尘,我是比不得你家有钱。我努力一辈子也没办法让你重新过上江家那种顶级富豪的生活!但是你仔细想一想,除了出轨,我什么时候对不起你了?你要什么我没给过你?更何况很多时候背叛你是因为我要应酬,你为什么不能体谅我一下,你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你高高在上,你……”
他一连串说了很多,大多是指责江却尘的话语。好像把这件事的错误归结到江却尘身上,江却尘的这个婚就离不得了,或者说,如此一来,江却尘就不能再理直气壮地提离婚了。
“等一下。”江却尘听着他的指控,终于开口打断了他。
隋行情绪尚且激烈,胸腔一起一伏的,听见江却尘的话,他闭了嘴,尽量让让自己平复地看着江却尘。
不料江却尘只是伸手指了一下白令:“你说他说我什么?”
白令清纯的面容一瞬间变得毫无血色,嘴唇微抖。
“他说你看不起我,也不关心我,不爱我——”隋行的话语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他突然懊恼起来,对啊,他之前是被新鲜感冲昏了头脑,那么明显的挑拨离间他居然都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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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了。
居然因为这种低劣的挑拨离间抛弃了自己“不抛弃发妻”的原则。
不料江却尘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平静又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他说得对,我就是看不起你。”
隋行的表情一瞬间没控制住扭曲起来。
白令的表情更精彩,他既震惊于江却尘对隋行毫无忌惮的羞辱,又有一种被吸引了火力得以死而逃生的庆幸,还有一种绿茶言论被捅到正主面前的尴尬。
与此同时,他不忘思考隋行的话,所以说江却尘是江家的孩子?哪个江家?那个豪门吗?
本来担心半疯的江却尘报复就足够提心吊胆了,要是江家要报复他……不不,隋行说了江家已经不理江却尘了。
白令平生了几分后悔感,都怪隋行从来没说过他的妻子是江家的孩子,他还以为只是一个普通麻雀找了个好对象呢。
白令紧握的掌心出了一层的汗。
“我都看不起你了,”江却尘一晒,“为什么还要爱你?为什么还要关心你?不好意思,我没有扶贫的爱好。更没有向下兼容的习惯。”
“你骗人。”隋行被他羞辱一通,脸色已然阴沉到了极致,他不信,这一切都是江却尘想要逼自己离婚的手段。
“随便你怎么想。”江却尘低头整理了一下袖口,手腕上缠着的白色纱布在他的气质衬托下也好似变成了昂贵的装饰品。
“还有,你说得对,也可能是他说得对,”江却尘整理完袖口便把绸缎似的长发撩去了背后,他不轻不重地开口,“隋行,你就是努力一辈子也追不上我。不止是钱财,各个方面都是。”
“而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只要我想,我尽数可以全部夺走。”
“隋行。”江却尘扯住他的衣领,强迫他低下头来看着自己,两人的关系极近,近到呼吸的气息都交缠在一起。
近到隋行可以看见那双深蓝的眼睛里毫不遮掩的鄙夷嘲弄的意味。
如此高高在上,一派恶劣的情绪,却让他的眼睛明亮了一些,不再是之前寻思时一片死寂的样子。
隋行又难堪又不自主地沉沦于他的目光之中。
“骨头真贱啊你。”江却尘看出了他的无意间透露出的迷恋,嗤笑一声,松开了他的衣领,手掌贴在他的肩头,毫不留情推开了他。
门前没有了阻拦。
他拉开了病房的门,那一瞬间,门把屋里带起了风,他的长发扬起又落下,衣角翩翩起舞。
隋行回过了神,在小三面前被原配大肆羞辱的样子终于激起了他的自尊心,他看见江却尘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心脏一阵绞痛,但好胜心涌上心头,他却道:“那你走吧。没有江家的保护,也没有我,你看看你这个脾气谁能容忍你?”
“你到时候露宿街头不要来求我!”
江却尘脚步一顿,他想,无论是现实中的隋行,还是这个隋行,真是一如既往地喜欢找死。
江却尘还没说完话,背后就传来一道威严又苍老的声音:“他这个脾气怎么了?谁敢容不下?!”
10.1-10
江却尘和屋里两人尽数一愣。
还没回过神,一行人就一窝蜂地霸占了面前的走廊,为首的是一个拄着拐杖头发花白的老头,精神矍铄健步如飞。
其余男男女女皆是二三十岁的模样。
【这是江家人,是你的家人。】系统主动给他做了回答。
江却尘平静地陈述道:“我没有家人。”
他从有印象起孤身一人,别说家人,朋友都没几个。
虽然这是剧情里的家人,但是江却尘还是对“你的家人”这四个字很别扭,他听着很不舒服,像是偷了谁的宝物一般。
他不需要家人,据他所观察,有的家人还不如没有。
系统没说话了,半晌,他道:【你可以尝试和家人谈谈心,商量怎么解决你和隋行的事情。家人的温暖会让你重新燃起对爱情的信赖。】
“我明明可以直接解决隋行,为什么要这么麻烦?”江却尘波澜不惊地反问道。
系统:【……】
系统彻底不说话了。
“师……小尘。”一个精英模样的男人率先看了眼江却尘,他一开始似乎是想喊江却尘什么,及时反应了过来,虽打断了称呼,但险些咬了舌头。
这一群人的目光尽数惊疑不定地看向他,又下意识看向江却尘,似乎是怕他抖露出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江却尘疏离地看着他们,一副看见陌生人的模样。
男人连忙故作镇定地笑了笑,主动凑近了江却尘:“小尘,我是大哥啊。”
江却尘后退一步,微微拧眉,他真的太厌烦这么多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了。
“再看把你们的眼珠子全挖了。”江却尘强忍住胃里翻腾的恶心感,冷声道。
“……”
几个人默默把头偏开了。
半晌,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先来了一句:“好熟悉的攻击力。”
他们又纷纷给那个人发去眼刀,被隐形刀扎成刺猬的人只好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江却尘不想搭理他们,转身就准备离开,结果一开始那老头不知何时又跑来了他的面前,严肃地打量着他。
虽是长辈,江却尘却是丝毫不惧,他冷冷地回之以锋利的目光。
老头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江却尘手腕上的伤口上,表情终于变了,他如遭雷劈,不可思议:“你的手怎么回事?”
那老头的表情实在诡异,脸上是震惊之色,眼里又透露着痛心疾首和心疼之意。江却尘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无所谓地抬了一下下巴:“死不了。”
“这是死不死的事情吗?!”老头拔高了音量,“你怎么能伤害自己?还偏偏是你的手,你知道你的手——唔唔唔!”
老头还没说完话,就被一旁的男人捂住了嘴,是刚才的“大哥”。
江大哥给江却尘温柔地、不好意思地笑笑,手劲倒是很大,老头已经喘不过气翻起了白眼:“没事的小土,别在意。爷爷就这样,他只是担心你。”
“爷爷说话不好听,我们就不听了啊,哥哥不让他说了。”
江却尘掀了掀眼皮,道:“确实。人死了就不会说话了。”
本来就要憋死的老头听见江却尘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更加喘不上气了,两眼直翻,江大哥听出了江却尘的言下之意,低头去看,大惊失色,连忙松开。
老头痛苦地大口喘气,攥紧了手里的拐杖,一只手颤巍巍地指向了江却尘:“……大逆不道!”
江却尘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一下唇角:“骂我?你想死了是吗?”
老头:“……???”
老头怒不可遏:“江却尘!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我还没说你写的开题报告写的什么东西呢!”
江却尘第一次听到了【哔——】声。
他只听见了老头说居然敢这么给他说话,后面便是一声刺耳的【哔——】音。
【检测到有涉及未公开剧情情节,已为宿主自动屏蔽。】
“吵死了。”江却尘最烦别人威胁自己。
老头:“?”
“哎哎,爷爷,爷爷。”一群人一拥而上,把两人拉开了。
一半的人围着江却尘安慰:“没事的小尘,爷爷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担心你。”
“怎么割腕啦?疼不疼呀?”
“小土……好久不见,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有个看着和他年纪相仿的男人红了眼眶,他看着江却尘,满是疼惜的眼里似乎是在怀念什么。
应该是在怀念江却尘之前的样子吧。
江却尘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不对,应该是在怀念“江却尘”之前的样子,所以才这么心疼现在的“江却尘”。
跟他没关系的事情。
但还是算了,不计较他们围着自己看自己了。
显得他像是个白眼狼似的。
不过,江却尘察觉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纵然他从小没感受过亲情的温暖,但也能分辨出来这绝不是“视江却尘为耻辱”的态度。
甚至,这群人是在关心“江却尘”。
是他的到来所以引起了蝴蝶效应吗?——因为他割腕了,还是因为他对隋行态度的大转换?
那边一群人压低了声音劝导着老头,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老头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只是隔着几米的人群看着江却尘。
老头气得胸腔都在起伏,又低头去看江却尘的手腕,半晌,他的眼眶红了,年老浑浊的眼里似乎是有泪水打转,他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愚蠢!”
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偏偏还是最重要的手!
江却尘沉了脸色。
老头气得肩膀高耸,他叉着腰,环顾了四周一圈,终于找到了目标,他气势汹汹地把一旁的还愣着的隋行拽了过来,一拐杖砸在了对方的身上。
砸得隋行当即痛苦哀嚎了一声:“啊!”
“看见了吗?下次遇到欺负你的就这样,实在不行你这样——”老头说着给了隋行腹中一拳,打得隋行一阵干呕,扶着墙就要吐出来。
好在他还要脸,强忍住了。
这已经不是耻不耻辱的事情了,这是什么基因突变老头吗?力气这么大?Super Grandpa?
老头又去看江却尘的手腕,他像是终于不生气了,他静静地看着那层纱布,苍老的嗓音中有些迷茫:“这是你会干出来的事情吗?”
江却尘明明有着那么嚣张的气焰,那么顽强的生命力。
怎么会干出来这种事情?
他的这一句话一下子叫吵闹的人群都闭了嘴,江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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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看着他,蓦然想起来自己的导师。
当时他考上了联邦学院,研究的是轻甲方向,他心气高,天赋强,选导师的时候自然是选了最强的那一个。没曾想那老头比他脾气还大,算错个数据都要一蹦三尺高,气得嘴巴撅起来能挂个壶,每天扒拉着头上所剩无几的毛吹胡子瞪眼。
他的同门师兄姐都被训得像个鹌鹑。
江却尘脾气不好,但也知道要尊师重道,有时挨训了就一个人闷在实验室算数据。
总有一天他会成为比这个老头更厉害的轻甲设计师,让这个老头再也训不了他一点。
后来他确实成了比老头更厉害的轻甲设计师,那时候他站在颁奖台上,勾唇挑衅地看着台下的老头,想要看见老头被打脸的精彩表情。
但老头却是开怀大笑,鼓掌鼓得满头大汗。
江却尘把手插在兜里,半晌,他看着老头没说话,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又酸又甜的。
让他觉得头顶的灯光更明亮了。
于是他笑了一声,单手插着兜,大大方方地给台下的人讲解自己的设计思路。
“看什么看!”老头见江却尘盯着自己不说话,冷冷地凶了他一下。
江却尘撤回了目光,将自己缠着纱布的手腕藏到了身后,他说:“是我要问你看什么看吧?”
老头:“?”
“哎哎哎!”一旁的江大哥连忙拦住老头,“别生气,别生气。我们好不容易找到小土,今天是来接他回家的啊!”
老头勉强恢复了理智,他重重地敲了一下拐杖,冷哼一声:“知道了!走了!”
“哥,”一个男生探头到了江却尘身边,乐呵呵道,“我们走吧。你不要担心会被他们两个欺负了,我们保护你啊。”
隋行:“……”
到底是谁欺负谁?
江家人的出现打了个隋行一个措手不及,他原本有了几分把握的事情顿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了,他喊道:“江却尘,你真的要跟他们走?”
系统也在他脑海里跟着问:【真的要去吗?把隋行彻底放手给白令,就真的没办法挽回你们之间的爱情了。】
【任务真的会失败的。】
江却尘脚步顿都没有顿一下,毫不留情地转身,阔步先行离开了。
他走得快,丝毫不顾及后面的人。
江大哥小跑着才追上他,笑盈盈地问:“小土回家想做什么呢?手疼不疼?要不然再在医院里仔细检查一下?”
“哥!哥!”刚才那男生也凑了过来,“你还记得我们吗?这是大哥,那是爷爷,我是你弟弟,还有二哥、大姐、二姐,家里还有个很疼很疼你的奶奶,你——”
江弟报菜名似的吐出来一圈称呼,江却尘听完,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停住脚步,后面的人发生了一记惨痛的连环追尾事故。
“怎么了?”江二哥,也就是刚才那个看着他红眼眶的男人,温声问道。
江却尘一个一个看过他们,冷不丁问:“既然如此,那‘爸爸妈妈’呢?”
面前的人纷纷动作一僵,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空白。
“呃——”江大哥迟疑了一下,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好像是,夭、夭折了?”
11.1-11
淡淡的冷幽默感。
关键时刻还是系统跑出来解释的:【由于本文是经典渣攻贱受文学。渣攻贱受中,主角受的一家通常是无关紧要的剧情,所以剧情填补略有偏差。】
“哦。”江却尘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出了bug,他居然在系统毫无波澜的机械音中听出了几分紧张感。
若是之前江却尘可能还会好奇探究一下,但是现在他只想处理完隋行之后再自杀。
江却尘搬离他和隋行的家里,他并没有什么要收拾的东西,反之倒是有一样要留下的东西——离婚协议书。他签了自己的名字,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不存在隋行看不到的可能。
他关上门,看见江家那群人正靠在停着的几辆车前,一副兴致勃勃等着他的模样。
江却尘∶“……”
他皱了皱眉,刚想绕过去,江弟弟就殷勤地打开了车门:“来,哥!来这里!”
江却尘脚步一顿,没理他,骤然又想起来一件事,他问系统:“不是说‘江却尘’是江家的小少爷吗?”
系统:【……】
半晌,系统道:【……这是你的表弟。】
江却尘毫不客气:“你的bug真多。”
系统:【下个世界不会了。】
下个。
江却尘皱了皱眉,经由系统的这句话,他又想起自己还在被系统逼迫着做任务的事情,心情在脸上生动地表露出来,气势都变得凌厉起来。
对面的江家人下意识站直了身子,个个板正得厉害。
江却尘在他们忐忑不安的目光中坐进了车里。
“走了?”江大哥犹豫了一下,主动问道。
江却尘微微抬了下下巴,率先坐到了车后座。
因为来的人多,所以分了两辆车,江却尘坐到车上就闭目休息,一副勿扰的高冷模样。
别人自然也就识趣地没有打扰他,但还是时不时投去一两秒的目光,江却尘对别人的目光敏感得很,他冷冷开口:“眼睛不想要了是吗?”
“……”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挪开了目光。
车开得很稳,车载香薰随着冷气飘向车厢四处,江却尘迷迷糊糊中感觉又回到了现实,现实中的师门就是这样,又吵又烦,很难想象这是帝国机甲研究最顶尖的一批人才。
他有两个师兄,两个师姐,还有两个师弟。
像是江大哥江二哥,江大姐江二姐还有江小弟。
差一个。
江却尘缓缓睁开眼睛,他睡得并不沉,车一停他就醒了。
“哎,”江小弟从车前座探出了个脑袋,“刚刚我还在和大哥他们讨论谁把你抱下去呢。”
江却尘掀了掀眼皮,明明是面无表情,但还是看得江小弟心底一颤,他讪讪地闭上了嘴,眼巴巴看着江却尘。
出乎意料地,江却尘只是瞥了一眼江小弟,就推门下了车。
江却尘自认为脾气差,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会随时随地发疯骂人,他是睚眦必报,不是超雄。
更重要的是,骂江小弟,会让他感觉像是在欺负弱智。
车上仅剩的几人看了一眼江小弟,江小弟沉吟片刻,惆怅中透露出一股身经百战后的得心应手:“师哥还是一如既往地看不起我。”
“别太难过了,”江大姐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其实他谁也看不起,只是尤为看不起你而已。”
江小弟:“……”
江却尘下车后江二哥他们已经率先回了家,帮他把门打开了,正期待地看着他。江却尘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
“小尘!”
一进门,一个和蔼激动的年迈女声比人影还早地出现在了门口,江却尘侧了侧身,躲开这富贵阿婆的拥抱:“别碰我。”
阿婆动作一僵,心碎地看着他:“小尘,连奶奶也抱不得了!”
江却尘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路过,他问系统:“我的房间在哪里?”
系统奇怪地反问:【你怎么不问你的家人?】
江却尘只吐出来一个字:“吵。”
系统:【……】
系统:【二楼左边第二间。】
江却尘头也不回地回了屋。
“哎!”
江奶奶在他身后喊了一声,最后也只是茫然地停了下来。进家门晚的人,也只看见了他高挑冷漠的背影。
一个带锁的房门隔绝了外界或关心或喜欢的目光,拉了窗帘,黑暗隐秘的空间给了江却尘极大的宽慰,他的心脏像是重重落在了地上。手从门把手上垂落下来,黑暗中,银质门把手闪过一丝水润的光泽,手汗不消片刻便变冷、消失。
江却尘缓了口气,才发觉自己已经出了一手心的汗。
他讨厌别人对他真诚到傻气的笑容,讨厌别人嘘寒问暖的担忧态度,讨厌别人亲近友善的接触。
他讨厌处在人们的视线中心,讨厌别人拥抱自己,讨厌别人关心自己。
他讨厌一切有可能会与世界产生联系的可能性。
他还是喜欢这样。
江却尘身影晃了晃,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地,像是没有踩在实处似的。毫无光线的房间里,只能看到一个单薄消瘦的漆黑人影在飘荡。
他躺进了床里,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他喜欢无人问津的角落,喜欢被人漠视,喜欢孤单的、什么也看不见的黑暗。
他没有睡着,呼吸却是很轻,卸去了面对旁人时的敌意与防备,他整个人都透露出着脆弱和苍白。
江却尘自己的心理压力消失了,全然不知外面那一群人的心理压力齐齐陡升,对着他紧关的房门焦头烂额,像是一群热锅上的蚂蚁,脚下的锅都把脚烫穿了还没找到逃出去的路线。
热锅上的蚂蚁们开始了第一次讨论。
“首先,”江大哥说,“这个提议毕竟是左怀风提出来的,而且之前一直是他照顾的小土,他肯定对小土现在的情况有很全面的了解。先给他打个电话。”
“可是他之前——”江大姐犹豫着开口,毕竟他们上次去找左怀风,左怀风那个态度怎么都不像是爱江却尘的样子。
“神经病也不能一直是神经病吧?总得有清醒的时候,”江二哥一拍手,“万一他只是刚穿进来不适应呢?这也差不多了吧。”
“也是。”江大姐一听,也算有几分道理,便微微点了一下头。
“那我打了啊。”江小弟环顾四周,无一人提出异议,于是拿出手机,向左怀风递出了岌岌可危的最后一节信任的橄榄枝。
他蹲在茶几前,手机放在茶几上,开了免提,周围围了一圈的人,活似老旧小区里老头围观老头下棋的热闹场景。
“嘟——嘟——”
连着几声免提音,那边接了。
江小弟还没开口,左怀风便“啪”一下折断了他们的橄榄枝:“我不喜欢你们家那个窝囊恋爱脑,别来烦我,滚。”
“嘟——”
被挂断的忙音。
一片沉默中,江二哥感慨道:“看来这是彻底病入膏肓了。”
“哼,”江爷爷冷哼了一声,敲了一下拐杖,不爽地开口,“我说什么来着?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还不如自个想办法。”
话是这样说,但是江却尘现在一副拒绝与人沟通的样子,根本没有办法!强行和他交流吗?先不说会不会导致江却尘病情加重心理状态更差,一个前提条件就够为难人了——试问在场的人谁敢强迫江却尘?这和找死有什么区别!放任江却尘不管,那更不可能。江却尘自杀成功是早晚的事情。
几个人心知肚明,所以谁也没有说话,在茶几前大眼瞪小眼,用眼神演了一出默剧。
“但是左怀风有条思路是对的,”一直沉默的江二姐开了口,“江却尘太无情无欲了,要是想要他有活下去的欲望,还是得让他有点七情六欲。”
说得轻巧。
所谓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
喜。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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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却尘有这个情绪,他们根本不会在这里开小会。
怒。未免过于铤而走险。不是他们想死。
哀。他们不就是在解决江却尘的这个情绪吗?
惧。这更是重量级别的异想天开。
爱。左怀风这傻逼疯了。
恶。江却尘已经够厌恶这个世界了,再来一点这不催命吗?
欲。怎么看,江却尘都是别人的欲望吧。
“……”
一时分不清他们到底是在讨论如何拯救江却尘还是在“论人类沉默的多样性”。
半晌,还是江小弟先开了口:“那六欲呢?”
江二姐神情自若,把手机递了出去,给他们看浏览器上的内容:“我没有看懂。”
“生、死、耳、目、口、鼻所生的欲望……佛教说法是,色欲、形貌欲、威仪姿态欲、言语声音欲、细滑欲、人相欲。”
几个人微微皱眉,下意识看向了江爷爷。
江爷爷又敲拐杖:“你们是学什么的不知道?机械轻甲!谁家理科生能看懂这东西?说点简单易懂的!”
“哎哎!”江小弟拍了拍桌子,“这个这个!求生欲、求知欲、表达欲、表现欲、舒适欲、情欲。”
“求生欲师哥没有,剩下的应该很好解决吧?”江小弟兴致勃勃。
“你怎么这么激动?”江爷爷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抛去情欲,剩下的我都在师哥身上见过。”江小弟义正言辞。
那会儿他还是刚进组,江爷爷,也就是他们的导师,忙着给师哥改论文,就把他丢进了江却尘独立研发的一个项目组里。
那会儿他还是第一次见传闻中的天才——江却尘穿着白大褂,戴了一个金丝眼镜,他的长发被扎在脑后,侧脸垂落几缕发丝,修长的手指捏着镊子,专心致志地盯着面前的芯片。
美得让人呼吸一滞。
还没等他来得及幻想青春校园爱情故事,就被江却尘劈头盖脸的辱骂拉回了现实。
江却尘捏住金丝眼镜,随手一扯,扔在了实验台上。头发散乱几根发丝,开始了:
“这么简单的数你不会算?猪来了瞥两眼都能得到答案。”
“导师把你扔给我是来磨练我的吗?我就知道他对我有意见。他给了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你滚出去。”
“想害我可以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你滚吧。你在我的实验室里起到了个毫无作用。你不适合研究这个,你更适合研究怎么不让自己变成一个废物。”
表达欲强得不必多说,修辞手法全装上阵,嘲讽辱骂重拳出击,给江小弟骂了个狗血淋头,差点带着他的两行清泪退学。
“……那你还天天跟他屁股后面。抖m啊你?”江大姐无语地扯了扯嘴角。
“但是!”江小弟一拍手,神情严肃了几分,“最后我师哥把我弄错的数据全都改好了,还给了我那篇论文的独一作。核心期刊独一作,你不懂这个含金量吗?”
尽管江却尘是觉得他的拖后腿导致一些数据不是很完美,此论文有了水分,向来追求极致优秀的江却尘十分嫌弃,就道:“送你了。”
“啧,”江小弟砸吧了一下嘴,回忆了一下,还是觉得幸福,“也不知道我师哥有没有骂爽,如果再让我师哥骂我几遍,哪怕给我个核心二作我也愿意。”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师哥真的是很鲜活啊,每天都泡在研究室里,求知欲极强,骂起人来更是表达欲天赋异禀,讲解他的研究成果时表现欲也很大,舒适欲如果指的是舒适区的话,那机械轻甲就是江却尘的舒适区,不对,应该是统治区。
大抵是往昔与现在的对比太过鲜明,他们看了眼楼上紧关的房门,又沉默了下来。
“该死的隋行。”
半晌,这个师门齐齐得出了结论。
“等一下!”似乎是在这句骂人的话中得到了灵感,江二哥猛地抬起了头,“我知道了!要不然试试挑起小土的‘情欲’呢?”
12.1-12
江二哥的提议到得了一片鸦雀无声的回答。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太荒谬了,不敢想象这个词居然是可以和江却尘联系起来的。
江二哥见他们如出一辙的表情就知道他们肯定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他解释道:“不是,我的意思是,那个情欲应该不只是黄黄的那种,只是谈恋爱也可以啊!”
江奶奶微微皱眉:“你的意思是要给他相亲?”
江二哥轻啧了一声:“差不多吧,反正就算是给他找个乐子嘛。”
“啊……”江小弟托了托下巴,勉强露出个笑容,“给他找个1吗?可是我们又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
“明天问问他不就知道了吗?”江爷爷对这个最菜的学生略显无语,“路是人走出来的,方法有没有用试了才知道!还有,你别老跟在你师哥屁股后面捡你师哥看不上的研究成果行不行?啊?!你能不能学学你师哥那种认真的态度!我就说那篇核刊你怎么自己写出来了。”
“他的态度我可以学,他的智商我又学不了,他自己闷着头研究那叫潜心研究,我自己……那纯纯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犟种啊。”江小弟幽怨地嘀咕着。
嘀咕完,他又忍不住伤心地祈祷:求求师哥快快快好起来,好怀念跟着师哥不愁研究成果的日子,好想当个米虫。
害我师哥的傻逼我不会原谅你们的。江小弟握了握拳,该死的隋行,迟早把他大卸八块,然后炼了放机甲里当机油!
“今天也很晚了,”江大哥站起身来,“先睡觉吧,明天问过小土再说。”
……
江却尘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看了很久,他什么也没看,什么情绪也没有,时不时眨动的眼睛像是蝴蝶疲倦的双翼颤动,发出生命尚在苟延残喘的动静。
最后,还是系统小心翼翼地问他:【你还好吗?】
江却尘自然没理他,只是翻了个身。
柔软的床被发出窸窣琐碎之声,又渐渐平息。
他的头发在枕头上散乱一片。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在斟酌话语:【你好像从传来这里就没有吃东西,要不要吃点东西?或者我给你输点营养液?】
江却尘还是没有说话。
【那……你困不困?我给你念故事,你睡觉?】
江却尘只回了两个字:“闭嘴。”
系统:【……】
系统悻悻地闭嘴了。
过了一会儿,也或许是过了好一会儿,江却尘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他半阖着眼,只露着一道隐约的蓝色。他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只是在休息。
系统没分辨出来,江却尘自己也没分辨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对时间和自己身体的感知变得很弱很弱,有时他觉得自己只是发了一会儿呆,实际上却是过了几个小时。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还好,但是医生来看的时候倒是一脸凝重,嘱咐他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包括睡眠,江却尘也早就分不清自己是短暂睡了几个小时,还是就这么僵躺在床上躺了很久。
他的意识似乎不知何时被锁在好高好高的顶楼上,冷眼旁观着身体做出任何行为。后来他的意识也不屑于观察这具半死不活的身体,他就分不清自己到底干了什么了。
只是晨光熹微落到紧紧压住他的被子上时,他就会受惊醒来。
即使到了这个任务世界也是。
天亮了一点的时候他就睡不着了,窗帘是深灰色的,没有现实中那个黑色的遮光,他沉默地坐了起来。
系统又来问他:【你饿了吗?】
这会儿江却尘给了反应,他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站起身,从衣柜里扒拉出来一件新的、宽松居家服,真丝的面料,摸起来很舒服,散发着淡淡的洗衣粉清香,应该是刚洗过的。
江却尘将身上的上衣脱掉,随意丢在床上,长发如同波浪卷动了几分,有几缕粘在了雪白的后背上。
【&*##**¥¥%+=……】
系统发出一阵乱码的声音。
江却尘一顿,他偏了偏头,侧方的镜子上半明半暗的光线在黑暗中描摹出他的身影:偏瘦苍白的上半身还残留着健康时锻炼留下的流畅的肌肉线条,脆弱的脖颈纤细修长,锁骨突出,脖颈下是两个深深的精致的锁骨窝,长发垂落遮住了胸前的两处隐私,添了几分欲盖弥彰的欲望感。他的裤子宽松地卡在胯骨上,露出了一整片窄窄的腰肢。
江却尘转了一下手里的衣服,对着镜子微微挑了一下眉,他的声音带着刚起床的沙哑,说不出的性感:“怎么?你也爱上我了?”
【%¥*+=@&¥##%%&***##&……!!!】
回答他的是更长的乱码声。
或许是系统的目光并没有实质性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系统压根不是人,江却尘难得没有对别人在看自己这件事感到反胃。
他不紧不慢地换了衣服,打开门走了出去。
尚未靠近厨房,他就闻到了一股糊味和香味混杂的味道,除去这些味道,饭桌上已经摆放了做好的饭菜。
“小尘!”江奶奶欣喜地走了过来,想要拉住他的手,却被江却尘不轻不重地避了过去。
江奶奶握了个空,倒也不难过,依旧和蔼慈祥地笑着:“哎,奶奶本来还要去喊你起床吃饭呢!没想到你自己来了。是饿了吗?洗漱了吗?看看有没有想吃的饭?”
江却尘看了眼饭桌上冒着热气的早饭,又看了眼江奶奶还带着烟灰的脸,不止江奶奶,江家其他人脸上手上多少都带点做饭的痕迹,有的是油烟,有的是面粉,江小弟最磕碜,疼得呲牙咧嘴,脸颊上被烫了个包正被江大姐按着在水管下冲脸。
“别看别看!”江小弟一看江却尘看自己,当即叫嚷着捂住了脸,“我的形象!”
江大姐嗤笑一声:“早没了。让你油刚热就往里面加水想下面条,蠢蛋,活该。”
江小弟:“……”
可恶!
江却尘后退了一步,转身离开。
“哎!”江奶奶急了,“干嘛去呀?”
江小弟也惊了,怎么回事?他又把师哥蠢走了?虽然之前师哥也老是被他蠢到无语离开,但是他现在他又不是在跟他的项目!
都是师姐的错!
“洗漱。”江却尘头也不回地给了一个答案。
听见这个回答,江家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江小弟重新把水龙头打开,冲脸。
【对不起。】
江却尘刷着牙,突然听到系统这样说,他动作一顿。
【刚刚不是故意看你的,我已经开了隐私屏蔽系统,以后涉及到你隐私的方面我都看不见了。】
江却尘漱了一下口,将薄荷味的唾沫吐干净,他平静道:“你应该做的。”
系统:【……】
还以为宿主会感动一下和它缓和关系和睦相处一下,果然还是痴心妄想了。
洗漱完,江却尘坐到了饭桌前。
“刚起来先喝口温水吧,对身体好。”江大哥在他面前放了一杯温水。
江却尘看了一下,还行,不算丑,只是个简约大方的普通陶瓷杯而已。对杯子要求极高的江却尘难得纡尊降贵用一个不算很好看的杯子喝了水。
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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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水流从口腔里淌进胃里,似乎连冰冷的鲜血也带暖了几分。
江奶奶笑弯了眼睛:“快吃饭快吃饭!”
江却尘拿起筷子,安静地吃起了饭。
江家家教很好,向来是食不言寝不语,外面的太阳渐渐高了起来,暖洋洋地照进屋里,平添几分温馨感。江却尘干枯的头发收拢进阳光里,像是重新焕发了柔顺健康的光泽。
等到吃饱喝足,江小弟才臭屁地开口:“怎么样?口味不错吧。里面也有我的功劳!”
江却尘应了一声,淡声道:“下次吹牛前先把外卖袋子收起来。”
江小弟:“……”
“不用说这么让人伤心的话嘛。”江小弟嘀咕道。
江却尘又想到那个老师拖后腿的师弟了,他眯了眯眼,眼里一闪而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谁也没有注意到。
这场早饭吃完,江却尘便重新回了房间,他今天有一件事要做。
不曾想江小弟也鬼鬼祟祟跟着他走了过来。
江却尘回头看时,江小弟正蹑手蹑脚帮他关着门,看见他的目光,江小弟不好意思又胆寒地抿唇一笑:“嘿嘿。”
“哥,”江小弟神神秘秘地探过来头,“我能不能问你几个问题?咱俩偷偷地说。”
江却尘看了他一眼,坐到了床上:“什么?”
“就是,”江小弟踢了踢脚下的地毯,硬着头皮问,“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喜欢的1的类型?”
一群老狐狸,就知道欺负他!这个主意就应该谁出的谁来问,凭什么让他来面对师哥这么可怕的目光!
江却尘不说话,只是用一瞬不瞬地打量着他,深邃的眼睛像是一张蜘蛛网,江小弟看也不敢看,合理怀疑自己但凡落入网中就会当即被硬生生裹死。
“就……”一片安静中,江小弟头皮都要麻得炸开了,他哆哆嗦嗦地开口,“比如说丑的,美的?哈哈……当然哥你不想回答也没事,都怪他们非要问,唉我也是——”
“丑的,”出乎意料地,江却尘回答了,他嗤笑了一声,“丑的也能当1?丑的不配活着。如果我丑,我就会自己撞死在镜子面前。”
“美的。有我美吗?没有的话不配用这个形容词。——我要找美人,我自己照镜子不就成了?”江却尘说话总是很狂,可偏偏他确实有狂傲的资本。
江小弟随着他的话苦思冥想了很久,硬是没想出来一个比江却尘美的人。
那就是不要美1。
不愧是他师哥!美人当0,天经地义!
江小弟兴冲冲想,一时间也不害怕了,好奇地问:“那普通的嘞?跟普通人结婚平平淡淡过一生好像也不错。”
“普的,”江却尘平静道,“配不上我。”
江小弟:“……”
简洁精辟。
“那帅哥?”
这好像是最后一种类型了吧?还有别的吗?
江却尘抬了抬眸:“有多帅?”
“嗯……最帅的那种。”江小弟沉吟片刻,得出了结论。
“再说。”江却尘说。
好吧。
江小弟带着答案回去复命了。
“怎么样?他喜欢什么样的1?”一群人或坐或站地思索,一看他回来,纷纷把目光投向了他。
江小弟眼睛一转,言简意赅:“丑的杀了,美的不要,普的滚开,帅的待定。”
“……”
一片鸦雀无声。
最后,还是江大哥率先开口感慨道:“真是毫无情欲,全是杀欲啊。”
江二哥勉强一笑:“那这个世上还有1吗?”
13.1-13
这个话题没有持续多久就结束了,毕竟再讨论下去无异于群1大逃杀,杀到最后一个符合条件的也没有了就老实了。
“唉……”
失败的情绪一瞬间笼罩在这方小天地,唉声叹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都是你们出的破主意!”江爷爷一拍桌子,“江却尘是那种沉迷情欲的人吗?啊?还不如把他逮来研究轻甲。这是他最擅长的领域,他自信起来,那还能想死吗?”
“这也不是机甲时代啊。上哪搞台机甲给他研究去。”江小弟小声反驳,江爷爷登时瞪了他一眼,他瞬间正襟危坐,老老实实闭嘴了。
“本来找1就是靠不住的,”江奶奶发表权威发言,“你看左怀风就知道了!”
好有说服力的例子!
众人瞳孔紧缩,醍醐灌顶。
“人不行,别的呢?”江二姐把手里的手提电脑转了个圈,屏幕上打开的文档里是条理清晰的各种办法,论文一般严谨,看得人瞠目结舌。
“我和师姐查过了各种心理学资料和痊愈方法,再结合江却尘师弟的各种临床反应,这是我们做的一个报告。包括了例子和解决方案,想出来的这些解决办法,按照我们的设想,想要疗愈江却尘师弟,可以通过阶段性办法来缓和。”
“不难看出师弟现在是十分抗拒和人的接触的,尤其抗拒别人的目光,但是在此之前他是十分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的。那天拍卖会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姑且不得而知,所以解开心结只能放在后面。首先,解决最表面的、浅显的一层——让他不要那么抵触别人的靠近。”
“不过这一点也是十分困难的,但是我们可以先让他接触小动物来试试。比如小猫,小狗之类的。小狗大多需要出门遛,不太适合江却尘师弟,可以和小猫接触一下。”
这多靠谱。江爷爷的表情微微缓和了一下,点了下头:“先按你说的办。”
他顿了一下,想起来江小弟,恨铁不成钢地点了一下他的脑袋:“跟你师哥师姐学学!”
江小弟捂着脑袋喊冤:“我都说了这个不是我的主意!”
主意不是他出的!干活还要他来干!挨骂还得他来骂!没有天理了!
这样一想,江小弟又开始怀念和江却尘同组的日子了,师哥只是看不起他骂他,但是向来十分公正,他从来没有挨过子虚乌有的骂!
“我记得,”江大哥终于开口了,他道,“左怀风似乎有一只小猫。”
“这个世界的猫是死绝了吗非要他左怀风的猫?!”江爷爷气焰飙得老高,“他左怀风的猫是镶金了还是镶钻了?就非得要他的猫?”
“我知道师哥的意思,”江二姐扶了扶眼镜,冷静地开口,“这个世界的任何一只猫都是一串数据,只有左怀风的猫会在现实世界中存在。如果师弟对养的猫产生了感情,只有左怀风的猫,他可以见到。反之,江却尘将面临新的离别。”
可是左怀风现在的态度他们又不可能对直接问他要猫,他们想见他一面都要被他拒绝!更别提还要他的猫了。此人在进入世界前和进入世界后完全就是两幅面孔。可恶的诈骗1。
“那就没办法了——”江小弟沉吟着站起了身,转了转手腕,“那就只能下下策了。”
他们看了他一眼:“你干什么去?”
江小弟神神秘秘地眨了一下眼睛,当即开始收拾东西:“等着我吧。”
是时候让师哥看看了,他可不是完完全全的废物呢!
既然江小弟都这么说了,他们也就放他去了。成败与否,先试了再说。
“那我上去看看小土,”江大哥站起身来,“他刚才吃早饭的时候状态还不错,这会儿要是有心情聊聊天也可以。”
他顿了一下,见江二姐又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敲来敲去,顺口问道:“记下来了吗?”
江二姐一点头:“记下来了。这个是江却尘师弟的状态曲线,方便这个世界结束之后的复盘。”
江爷爷满意地点点头,看见了吗,这才是他教出来的学生!专业!严谨!可靠!
江奶奶嘱咐江大哥:“他要是状态不错呢,就喊师母上去。师母跟他谈谈。”
江奶奶说着说着,脸上又流露出疼惜之情:“唉,小土这孩子苦啊,没爹没妈的,一个人努力到现在……”
“还被隋行骗了!”江奶奶咬牙切齿,一掌拍在江爷爷的背上,直接把江爷爷拍到了桌面上,捂着老腰咳嗽了好几声。
他们说了这两句话的功夫,江大哥已经从楼上下来了,他神色匆匆,脸上恐慌与紧张交织,拖鞋拍在楼梯上发出急躁的“啪嗒啪嗒”声,他甚至没完全从楼梯上跑下来,就迫不及待地喊道:“小土不见了!”
“啊?!”
咳嗽的不咳嗽了,敲字的也不敲了,一群人整齐地“唰”一下站起来,不可思议:“什么?!”
……
市中心的一所高中图书馆天台,江却尘站在最边上,稍有不慎就会跌落下去。好在风不大,风吹过,也只是长发和衣衫交织共舞了一瞬间,又分开轻轻抖动。
【你……你……】系统的机械音似乎都轻了不少。
江却尘没理他,他伸出了手,手腕上的纱布不停抖动。
半晌,系统似乎是想劝阻他,但江却尘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冷声道:“闭嘴。”
【……】
最后,系统也只是窝窝囊囊地声如蚊呐:【你还有任务呢……】
江却尘站在顶楼边缘,他眼里平静一片,像是无风无浪的海面,风撩起他的长发,缕缕碎发落到了肩前。
他什么都没有想。
他像一座雕塑般嵌在了这里,丝毫动作没有,只是安静地注视着脚下忙忙碌碌的人间。
江奶奶看见江却尘在天台上险些两眼一黑晕过去:“小尘!小尘!快把我的小尘喊下来!”
其他江家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瞬间闹成一片,男男女女慌不择路,好像一群苍蝇似的绕来绕去,全然没了对外精英的模样。
“大事不好啦!小土要跳楼了!”他们一窝蜂往上面钻,急哄哄地,这人群就跟滚雪球似的,气势汹汹地朝楼上天台滚去。
江奶奶急得只拿拐杖敲地,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大喊:“小土见不得那么多人!男人都滚回来!”
雪球堆又一声接一声:“男人滚!不要吓到小尘!”
于是大雪球又一分为二,两个雪球一个朝上滚,一个朝下四下散去,上面的火力加满往上冲,下面的四下散开急得乱窜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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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上面的喊:
“小尘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小土!小土!”
“小土你不要吓姐姐啊!”
下面的喊:
“电梯!坐电梯啊!”
“打119!快打199!”
江奶奶简直要晕过去了,抱着江爷爷嚎啕大哭:“我的小尘宝宝啊——小尘出事了我也不活了!”
江爷爷脸色铁青,浑身都僵硬了似的,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天台上的江却尘,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明明危险的是江却尘,害怕的却是他。他生怕自己的一动作,江却尘也会随之落下来似的。
江却尘听见了一声叠一声的哭天喊地,终于从自己的世界中剥离了出来,江大姐和江二姐冲上天台的时候,江却尘也回过了身,朝她们所在的方向走了两步。
彻底离开了危险的边缘。
江大姐微微喘了口气,汗水从她鬓角开始滑落,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劝江却尘,就听见江却尘不咸不淡地开了口:“没想跳。”
他并不在意她们为何出现在这里,也不在意自己跳楼之后会给他们带来怎么样的冲击与悲伤,这三个字也只是随口敷衍了一下,以便噎住她们接下来的关心。
一个连自己生命都不在乎的人,更不可能关心在意别人的想法。
他掠过江大姐和江二姐,一步一步朝楼下走去。
楼梯道间,他和江大哥正面对上。
“今年高考,我要参加。”江却尘说。
他了解到的是目前江氏是江大哥在管理,解决一个参加高考的事情,应该不在话下。
江大哥愣了一下,下意识先应下来了:“好。”
江却尘得到了回答,不紧不慢地走了。
他总是游离于人群之外,冷眼旁观自己对别人的世界中造成的惊涛骇浪。
宛如神话中冷漠的海神。
相对于江家这边的鸡飞狗跳,隋行那边就冷清多了。
白令打开门时,当即被屋里萦绕的浓郁的烟味呛了个彻底,随之而来的还有挥之不去的酒气。
听到声音,沙发那边突然传来了隋行惊喜又委屈的声音:“江却尘!你还知道回来?你不是要离婚吗?你不是要回江家吗?”
“你不是心狠吗?不是将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都抛弃得一干二净吗?!”
白令握着门把手的手一顿,半晌,他道:“隋行,你认错人了,也骂错人了。”
回答他的是粗重急促的呼吸声,像是有人在强忍什么似的。
“我知道。”
出乎意料地,白令听到隋行这么说。
白令关上了门,缓缓走向隋行。
沙发旁散落了一地空了的酒瓶,酒瓶下面是被撕碎的纸片,有一片写着“离婚”,不难猜出是江却尘留下的那张离婚协议书。
隋行没有签,隋行把它撕了个粉碎。
隋行坐在地上,他还穿着之前的旧衣服,衣衫凌乱,胡茬刺刺地冒出来,整个人都狼狈不堪。他手里还握着没有喝完的半瓶酒,很久,他像是自嘲般开口:“我敢骂他吗?”
白令看着他,也沉默了很久。
“怨来怨去,你只是怨他走了,说来说去,你还是爱他,对吧?”
14.1-14
爱他吗?
白令说完这句话,隋行骤然觉得室内安静了下来,安静得他可以听见自己如擂鼓般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
隋行的手心里渐渐出了一层的汗,滑得他几乎抓不住酒瓶,片刻后,他笑了一声,只一声,他又阴沉着脸,胸膛的起伏很明显。
“我要去找他。”隋行蓦然道。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发现距离江却尘离开也不过三天的时间。
江却尘离开医院离开得突然,是隋行帮他办完了出院手续和之后一系列的缴费流程。故而隋行到家的时候比江却尘晚了很久很久。
家里安安静静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少,却多了一样东西——离婚协议书。
看到茶几上的这张纸,隋行第一反应是,假的。
他想也不想地把离婚协议书撕了个粉碎,他不信江却尘会这么头也不回地离开,对方要是这么有种根本不会忍气吞声这么多年。点了一根烟,才勉强压住心底涌出的烦躁。
直到一盒烟都抽完,江却尘也没有回来。隋行又开了瓶酒,可能也不只是一瓶酒。
酒瓶都空了,门开了,不是江却尘。
隋行不信江却尘会说走就走,只是这次白令做得有点过分,江却尘生气了而已。也对,江却尘毕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小少爷,能忍他出轨那么久,这次生气也正常。
同时,隋行还想,是呢,江却尘能忍他那么多次出轨,爱之深可见一斑,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了呢?怎么可能说走就走了?
“我要去找他。”
隋行又重复了一遍,蓦地,他顿了顿,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给白令说:“你这几天不要来找我了。我得先把江却尘哄回来。”
“你还是选了江却尘,是吗?”白令觉得讽刺,“那你一开始信誓旦旦地说会跟他离婚娶我?”
“你别说了!”隋行更烦,白令的质问像是一把利刃般划开了他心上裹挟的层层伪装,这些天的烦躁郁闷倾泻而出。
“如果不是你上门挑衅他他会走吗?啊?你为什么要去和他吵架?你疯了吗?!”隋行磨了磨牙,见白令理直气壮挡在自己面前就烦,平日里楚楚可人的面容一瞬间也变得寡淡起来,他推了面前白令的肩膀一下,毫不留情地走开了。
“如果江却尘不回来了,你等着吧。”
隋行偏过身,冷冷地看了眼白令。
白令站在原地,缓缓攥了攥手,他深呼吸了几下,转身离开了。
江却尘不会回来了。
隋行看不明白,他看明白了。
白令关上门,冷眼看着面前巨大的别墅门,很华丽的别墅,他从前梦寐以求都想代替江却尘住进去,现在想想,有点过于冷清了。
别说一个人住这里,就算是两个人、三个人、十几个人住这里都填不满的空寂。甚至说,有点吓人了。
很难想象那些一个人的夜晚,江却尘是怎么一个人熬过来的。
他会不会害怕白令不知道,但白令知道,自己害怕。
没有人会一直年轻,他被繁华冲昏了头脑,居然忘了,他也只是在江却尘面前占据了年轻的优势。
总有人会比他更年轻,总有人比他更会哄人开心。
届时,江却尘的下场就是他白令的下场。
隋行绝非良人。
白令握紧了手机,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另一边,江却尘离开学校后,并没有直接回家,他拐弯去了学校旁边的小书店。
系统见他挑书,忍不住问:【你想要学习吗?】
江却尘拿书的手一顿,他简单回答道:“‘江却尘’,很可怜。”
系统一愣:【什么?】
“一个什么都不缺的小少爷,高中就被男人骗去谈恋爱,很可怜。”江却尘其实也没买什么,只是买了应届高考的各科试卷。
什么都不缺,很可怜。
和男人谈恋爱,很可怜。
最后还被男人说“你没有学历怎么活”,很可怜。
江却尘把买的试卷扔在结账的桌子上,老板在算钱,他漠然地站在桌前,全然看不出他在策划什么。
系统很久没有说话,直到江却尘提了一袋子书走出书店时,系统才忍不住问:【最后一条我明白,但是前两条是什么意思?你认为物质丰富、被人爱很可怜?和男人谈恋爱,很可怜?和女人谈就不可怜了吗?】
江却尘:“……”
【你在无语吗?】
“嗯,”江却尘说,“你很弱智。不说话,做个只知道下死命令的ai更适合你。”
系统:【……】
‘江却尘’的一切都来得太容易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适生活养成了他天真的性格,他什么也不缺,他什么也不屑得去争,他像是一湾至纯至净的、只存在神话里的神水,圣洁而宽容,柔柔地接纳每一个人。
谈恋爱更是纯情得可笑,他献上自己纯情而真挚的感情,换取了另一个男人的前途无量。
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是让人看了便新生好感的“圣父”。
江家精心打造的温室柔化了他身上所有的尖刺,以至于他被伤害时也只是默默地给自己治疗伤口。
原著中这个小少爷在小三的羞辱和渣男的视而不见中难承其重自杀了,死之前的愿望居然是希望渣攻后悔。
可怜又可悲。
路旁高楼的玻璃反射着稀碎的光,照在江却尘前行的路上,一片光明的模样。
江却尘停住了脚步,他看向玻璃里映着的模糊身影——金发蓝眸的漂亮模样,冷淡疏远的高贵气质。
被家里宠着长大,什么都不缺,所以没有体验过拼尽全力掌握一切的权力感吧。
镜子里的‘江却尘’缓缓扬起了一个笑容,他的眼里毫无笑意,反倒是根植的野心勃勃肆意生长,以至于整个人都显得侵略性十足。
没关系的,‘江却尘’。
江却尘想,我教给你。
别人的宠爱不是奖励,是资源。
你有极致的美貌,有顶级的财富,有天才的头脑,还有如此优越的资源,我教你如何把这一切整合在一起,获得无上的权力。
当你享受到权力时,你以为的足以压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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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也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一根稻草。
【你……】
系统的声音中像是带了点困惑,它想说什么,又像是想问什么,最后不知顾忌到什么,什么也没有说。
江却尘提紧了塑料袋,没有管系统的不对劲,在路边打车回了江家。
司机开得很稳当,车窗外的场景徐徐朝后倒退,江却尘靠在车座里,微微偏头百无聊赖地看着。
倏地,他的眼睛似乎是亮了一下。
只亮了一点点,像是黑夜里突然飘来了一只很小的萤火虫似的。
——路边有几个小孩在吹泡泡玩。
五彩斑斓的泡泡在泡泡棒上由瘪充盈到浑圆,黏合了一小会儿,便挣扎开,悠悠地飘向空中。
阳光灿烂,泡泡越飞越高。
江却尘的眼珠也随着那个泡泡抬高,眼睛都睁圆了不少。
他坐直了身体,双手搭在窗前,遥遥看着越来越远的泡泡。
【你喜欢这个?】
系统蓦然发问。
出乎意料地,江却尘愉悦地回答了它:“对。”
他喜欢一切闪亮美丽的东西,比如珍珠、比如烟花、比如阳光下的海面,比如这个泡泡。
正好遇到红灯,司机停下了车,江却尘打开了车窗。
外面的小孩奔跑打闹着,有一个小孩掏出了泡泡机,于是一连串的泡泡产生了,铺天盖地地簇拥着朝天上飞去,像是织成了一片欧根纱,在阳光五光十色。
一开始的大泡泡乘着风飞向江却尘这边,江却尘伸出手去接,没有接到,那个泡泡只是靠近了他。
泡泡点在他挺翘精致的鼻尖上,凉凉的,顷刻间散做稀碎的泡沫落下。
只有江却尘湿漉漉的鼻尖证明过他的存在。
但很快,他的鼻尖也干涸了。那个泡泡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江却尘睫毛颤了颤。
他关上了窗户,外面一连串的泡泡还在随着风不停追向他,他倒是没再看。
【怎么了?】系统问他。
“没事。”江却尘没说什么,只是眉宇间的淡漠与厌世感又浮了上来。
他回眸得太快,没看见有个高大俊帅的男人下了车又给了其他小孩新的泡泡枪。
“左总,您……”一旁的秘书实在搞不懂他们总裁最近在干什么,抛弃那些事务不干不说,一开始还给他们一张白纸叫他们找纸上的人。
意识到给的是张白纸之后,左怀风又阴沉着脸将那张纸夺了回去,最后抛弃他们,自己一个人天天开车在这个城市从早到晚闲逛。
现在好了,不闲逛了,反而变成天天给小孩买泡泡枪让小孩吹泡泡。
说起来左总这几天确实不对劲,不仅有暴力倾向,还有自毁倾向,现在看起来更像是疯了。
秘书神情不定,他抿了抿唇,要是总裁疯了,那这公司岂不是要完蛋了?他是不是现在就得打辞职报告?毕竟辞职要提前一个月打报告呢。
左怀风不知道秘书心里在想什么,他也懒得管对方在想什么,他抬头看着天上一连串的泡泡,沉默不语,像是透过这些易碎的泡泡在想什么人。
15.1-15
距离医院那天的匆匆一瞥,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这几天左怀风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江却尘。
这个世界他没有江却尘的照片,只能用笔画出来。好在他无数次用笔画过他,这不是什么太难的项目。
一开始他画了江却尘刚开始崭露头角时候的模样,意气风发美得让人挪不开眼睛,画出来,他也只是自己出神地盯了很久,又收了起来。
他知道,如果按照这个画像去找,是找不到江却尘的。
这样锋芒毕露的江却尘,已经隐藏起来了很久很久。左怀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有让他再次大放光彩,哪怕一次。
最后,左怀风又沉默着画了这些年的江却尘。
从他把江却尘救下来,已经过去了三年。这三年江却尘寻死了四十五次,他就这样救了对方四十五次。
他夺过江却尘腕上的刀,解过对方脖颈上的绳子,扔过他吞得干净的药瓶……
左怀风心惊胆战地在急救室外等了四十五次,虔诚地朝各路神仙祈求过无数次。
在每个江却尘奄奄一息的夜晚,在每个几乎一不留意他就会消失在世界上的瞬间,左怀风一遍一遍地在心底央求他不要一睡不醒,不要离开这个世界。
大概是他太害怕了,总想想办法留住点江却尘什么。他不敢给江却尘拍照,一开始的时候,江却尘对镜头,甚至是灯光都敏感得很,被光照到他会突然发疯,会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将光源砸个稀巴烂,然后坐在旁边,抱着腿无声出神。
他没有眼泪。
哪怕到了极度委屈、恐慌、惊惧,也只是睁着眼睛沉默。
有的时候左怀风会觉得他划破的每一处皮肤,流出来的血,都代替了他的眼泪,宣泄着他的崩溃。
医生会不解,明明江却尘的泪腺是正常的,为何流不出来眼泪。
左怀风知道,但左怀风不能说,这是个巨大的秘密,巨大到让江却尘第一次自杀后大脑便自动遗忘了。
他忘记了最痛苦的事情,他的后遗症没有忘记。他还是厌恶灯光,厌恶目光,他还是想死。
他像一个高高飞入云层的风筝,左怀风拽着线,不知云层深处风筝何时会挣断了束缚离去。
左怀风只好在纸上一点一点临摹住他的样子。
他画过太多次,以至于现在不用看着,也可以画出来了,包括江却尘身上的每一道伤疤。
那些不安居然有朝一日也能派上用场,他认真地画了一张江却尘的正脸照,叫秘书吩咐人去找。
结果秘书接过纸张,一头雾水:“这张纸是空白的啊?”
左怀风懵了:“什么?”
秘书又认真地正反各看了一遍,最终笃定道:“是的,这就是一张空白的纸张。左总您是用了什么特殊的颜料画的吗?”
左怀风把纸张从秘书手里夺了回来,上面画的人像已经消失了,干干净净得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你搞的鬼。”左怀风笃定地给系统说话。
系统还是波澜不惊的系统音:【检测到宿主“找到主角受”的行为效率极其低下,请按照系统提示的路线寻找。】
左怀风要被他气笑了:“没有人要找你的主角受。你别来捣乱。”
【请宿主正视系统的话。】
左怀风骂道:“滚。”
他现在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他脑海中被江却尘搅得思绪纷乱,根本不能静下心来思考别的东西。他现在一停下来就是,江却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江却尘还在自杀吗?这个世界自杀成功会对他现实世界造成什么影响吗?
既然让别人找找不到,那左怀风就自己找。
不过一个城市找一个人谈何容易,更何况,如果是江却尘病时的状态,对方估计都不会出门,更是难上加难。
左怀风绕着城市开了几圈,就放弃了。
他苦思冥想了一下,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有一次他陪着江却尘输完营养液回来,江却尘却停在了原地。
在江却尘面前,左怀风一直是带着口罩的,因为江却尘恨他,恨他次次阻挠他自杀,恨他强迫他留在这个痛苦的世界。
所以左怀风一直没敢露过脸。
除了被救醒后的辱骂,江却尘也从来不跟他说话。
那次是江却尘第一次主动给他说话:“很漂亮。”
左怀风愣了一下:“什么?”
江却尘没说话,只是安静看着。左怀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了空中漂浮着的泡泡,在阳光下闪着五颜六色的色泽。
“你喜欢吗?”左怀风问。
江却尘自从生病对什么都恹恹的,连之前热爱的轻甲也不研究了,每天不是在屋里发呆就是琢磨怎么自杀,这还是第一次表达喜恶。
左怀风不知道是好的讯息还是坏的苗头,但是江却尘有一点变化他也会抓住。
江却尘盯着那些飘忽不定的泡泡看了很久,久到左怀风以为等不到他的回答时,他看见江却尘幅度极小地、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喜欢。”
左怀风的心脏像是从货架上丢下来的货物,狠狠着了地,他微微呼出一口气,竟然有几分想要落泪的冲动。
喜欢就好,有喜欢的东西就好。
那天他陪着江却尘在那里看了很久很久的泡泡,一直到小孩子玩完了离开,空中什么都没有了,才离开。
第二天,左怀风给江却尘的卧室里吹了很多很多的泡泡。
江却尘第一次拉开遮罩了他整个世界的黑色厚重窗帘,看这些泡泡在阳光下晶莹发光的样子,眼里带着微弱的光。
由此,左怀风批了一大堆泡泡枪,送给了在路边玩的小孩。
他想,那么多泡泡,总有一个会让江却尘停下脚步。
不过这个办法也不是什么上上策,并没有让大海捞针变得更加容易,左怀风最后还是带着遗憾离开了。
这么久没找到江却尘的烦躁让左怀风变得锋利又焦躁,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找不到、看不见江却尘是小事,不知道江却尘安危与否才是最让他不安的。
系统突然发来消息:【检测到主角受正在附近,已自动为您生成最快接近路线。】
听到这儿,左怀风当机立断朝相反的地方远去,本来找不到江却尘就烦!
左怀风带着一肚子气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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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家,准确来说,是他自己的家。
因为那栋小别墅里只住了他一个人。
不知道这个系统是怎么挑选任务对象和捏造世界的,左怀风来了一天才发现这里有一只和他在外面养的一模一样的小布偶猫。
左怀风在现实中遇见那只小猫的时候,是个下雨天。可怜的小布偶身上脏脏的,毛都打结了,正在垃圾桶里翻吃食。
左怀风本来不想管,他不是什么有爱心的人,他是上将,是带兵打过仗的人,人命他都不在乎,这种畜生的命更不会。
但在他要路过这只猫时,小猫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了他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左怀风停住了脚步,做出了另外的选择。
无他,这只猫的眼睛颜色,和江却尘的太像了。
那种深邃得宛如深海的蓝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双眼睛,左怀风觉得此猫也变得楚楚可怜起来,像还在贫民星球的江却尘一样。
最后,此猫被左上将拎着后脖颈带回家了。
结果这猫脆弱得很,刚回家就开始生病,左怀风又是好一通折腾。
折腾完这猫还不亲近他,天天躲家里的角落里不肯出来。
不过这猫喜欢江却尘,后来每次左怀风隔着门偷看昏厥的江却尘,此猫都猫猫祟祟跟着他,在他脚边探出个脑袋偷窥,要是晚上,这猫还会两眼放光,好几次连累左怀风险些被发现。
有时他不注意,此猫还胆大妄为地钻进房间,痴迷闻嗅舔舐江却尘的脸,还好它作妖的几次江却尘都在昏厥中,不然左怀风都不敢想场面会乱成什么样子。
能不喜欢吗?左怀风自然知道它喜欢江却尘的原因,他好几次都把这只不识好歹的猫抓着脖子扔了回去,警告它不许打江却尘的主意。
奈何此猫仗着听不懂人话继续为非作歹,最后左怀风逼不得已给它锁猫屋里了。
左怀风怎么也没想到这死猫居然也跟着来这个世界了,他在屋里看见这只猫的时候,脑子都嗡嗡直响。
最后在万分震惊中不得已接受了这个荒谬的现实。
但是,今天,在左怀风翻遍整个家里后,他发现了一件更荒谬的事情——
“我猫呢?”左怀风不可思议,“谁把我猫偷走了?!”
……
江却尘回到家的时候江家人已经回来了,看见他回来,一边故作轻松地问他:“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怎么突然跟你大哥说要参加高考了?”一边紧张兮兮地不停观察他,生怕他身上哪里有伤口。
江却尘将手里的教材放在桌子上,还没开口让他们别乱打量自己,入口的门就被人十分粗暴地打开了。
“哐”地一声巨响,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江却尘眸光微动,下意识看了过去。
只见不知为何灰头土脸的江小弟风尘仆仆地赶来,他虽狼狈,但神情得意洋洋,像是个凯旋的将军前来讨封似的。
“哥!”
江小弟把手里的袋子放在地板上,一只毛茸茸的小布偶猫很快优雅地钻了出来。
“小弟提猫来见!”
江却尘:“……”
江却尘:“?”
16.1-16
“喵。”
刚换了环境,小布偶猫似乎是有些应激,摇头晃脑,左右环视,似乎是在找一个安全的、可以躲藏的隐秘角落。
结果它注意到江却尘的一瞬间,似乎又停住了。
江却尘意识到它在看自己,也僵住了。
小布偶猫甩了一下尾巴,像受了什么极大致命的诱惑般,迈着步伐轻巧地就迅速朝江却尘身边奔去。
江却尘脸色微沉,直接躲到了江大哥的身后,他冷声呵斥道:“拦住它!”
仔细听的话,声音中还带了点颤抖,像是恐惧又像是紧张。
江大哥:“?”
江大哥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张开胳膊,把江却尘护到了自己身后,警惕地看着那只跑来的小布偶猫。
小猫遇见了阻碍,矜傲地停了下来,它嗅了嗅鼻子,似乎是在确认江却尘的信息,又歪了歪头,锁定目标后,又撒丫子朝江却尘奔去。
“哎哎哎!”江大哥神色大变,看着小猫飞速赶来,也忙不迭换了个方向,护着江却尘往后。
江却尘脸色微微发白,他握紧了手里的教材,头也不回地朝楼上房间走去。
“啊?”江二哥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那只小布偶猫逮了起来,重新放回了江小弟的袋子里。
小猫发出剧烈的反抗,喵喵叫个不停,等他们制服了这只小猫,江却尘的身影已经彻底被卧室门隔绝了。
“咔哒”一下,他还上了锁。
江家人:“……”
“你一天到晚都在干什么?!”
沉默之后,江爷爷怒而责骂始作俑者。
江小弟:“……”
江小弟委屈又茫然地抱着那种小猫:“啊……但是,这又不是我的主意!我只是负责找猫而已!”
怎么挨骂的又是他!没有天理了!
“你赶紧把这只猫送回去。”江爷爷没好气地开口。
江小弟:“……哦。”
谁能想到师哥怕猫啊,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偷出来的呢!
屋里,江却尘锁上门后,脸上的血色才慢慢恢复,他口腔中传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半晌,才发现,是他刚才紧张过度咬破了下唇内壁。
江却尘舔了舔嘴唇里的伤口。
【……你是怕猫吗?】
系统蓦然问。
江却尘:“……”
江却尘收了收塑料袋提手,眼神陡然锋利,耳垂上泛起的红色却十分醒目地背叛了他的眼睛:“关你什么事?管好你自己。”
系统:【……】
系统:【哦。】
江却尘觉得这个不知好歹的系统是在阴阳怪气自己,他微不可察地轻哼了一声:“我迟早杀了你。”
系统:【……】
系统不说话了,江却尘脑子里顿时清净了很多。
江却尘确实怕猫,这是他的秘密。一开始江却尘的强势性格不允许自己有明显害怕的东西,更何况是这种一脚好几次就能踩死的小畜生,他尝试着克服这种恐惧,但是每次他见到这种毛绒绒的小东西跑向自己的时候,心底都有一种发寒的畏惧油然而生,几次都克服不了。
他害怕猫,偏偏他是个招猫喜欢的人。
不过在江却尘眼里,那些猫的喜欢也是不怀好意的,那些双浑圆的小眼睛里充斥的光芒无一不再宣告:嗨,我来吃你了!
有时江却尘会怀疑这群猫是不是把他认成了小鱼干,觉得自己是会被它们轻易一口吃掉的。
这样一想更讨厌了。
江却尘不仅害怕猫,还讨厌猫。
江却尘短暂极速跳跃的心脏这会儿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他拉开椅子,坐在桌面前,拿出买的教材简单写了起来。
【你想要参加高考?为什么?】
系统问。
不知道是不是系统终于在江却尘冷漠的态度中自暴自弃了,也不劝他和渣攻he了,天天追着他问他动作的原因和目的。
江却尘讨厌和别人交流、讨厌和别人相处、讨厌和别人接触,但是对系统倒是接受良好。因为系统不是人。系统不会有触发他ptsd的目光,不会碰到他,更不会对他产生乱七八糟的思想。
这是个严谨的、由数据产生的、淡漠的ai,和他之前在实验室研究的东西有相似之处,那是江却尘最喜欢的、最为之骄傲的领域。
再加上现在系统也不会强迫他去执行那些任务了,江却尘自然对系统态度好了很多。
面对系统的询问,他也会给它解释:“嗯。”
“为了让‘江却尘’活下去。”
江却尘说。
从那天在医院江却尘意识到自己恨隋行开始,他就在构思如何报复对方。为此,他接收了全部的、‘江却尘’的记忆。
江却尘是江家的小少爷,从小娇生惯养,养得很天真。但是因为金发蓝眸的缘故经常会被人另眼相待,小少爷心底敏感得很,也就开始独来独往了。
上高二的时候,小少爷认识了当时比他大一岁的隋行。
隋行学习很好,长得也帅,在学校很受欢迎。那天,在厕所里,和隋行同行的一些人在议论江却尘。
“哎,高二年级那个艺术生,我打听清楚了,叫江却尘,长得跟个小闺女似的。”
“我一开始还在想,这女的这么狂,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染头戴美瞳?后来才发现人是个男的,而且还是天生的!”
“听说他不是混血,那应该就是有病吧?”
他们议论的时候,全然不知道正准备上厕所的江却尘就站在厕所门口安静地听着。
直到耳朵里突然传来一首温柔缠绵的歌曲,江却尘意外抬头,看见隋行靠在一边的墙上,笑盈盈地问他:“学弟,一起听歌吗?”
这就是他们的初识。
后来江却尘想去感谢一下隋行,但是他很少和人交流,说话声音很小,“谢谢你”这三个字说了两三次,隋行都没听清楚。隋行就笑着问他:“是要感谢我吗?不然请我吃顿饭?”
江却尘松了一口气,开心地跟他一起去食堂了。
他的脚步很轻松,走起路来微长的头发一晃一晃的。
这顿饭拉近了江却尘和隋行之间的关系,两人又一来二往地吃了很多次饭,感情渐渐升温、暧昧,终于在隋行毕业典礼的那个晚上,隋行嘴里微涩的酒味,传入了江却尘的嘴巴里。
“江却尘,要不要跟我谈一下恋爱?”隋行看着被他亲得眼睛湿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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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却尘,轻笑着问。
江却尘睫毛颤了颤,小声说:“好。”
同年,江却尘做了一个巨大的决定,他退了学,一并去了隋行大学所在的城市。
隋行从大一开始攒钱创业,他到底是个学生,攒钱不容易,他一开始投入的钱是江却尘从他江家带来的。
江却尘为了一个男人退学离开家里,江家的人要气死了,怒其不争,给他打了两百万,和他断绝了关系。
江却尘把银行卡递给隋行的那天晚上,隋行第一次在他面前落泪:“小尘,对不起……”
“没关系。”江却尘笑笑。
“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隋行信誓旦旦地开口,举起手指虔诚地发誓,“我绝对不会背叛你,如果有一天我对你不好,就叫雷劈死我。”
江却尘先他一步捂住了他的嘴巴:“不要这样说。”
隋行握住他的手,亲了亲他的手心,隋行说:“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千根银针。如果有一天我对不起你了,就吞一千根银针,到时候你再原谅我。”
七年感情,隋行当初爱江却尘是实打实的。因为初期创业困难,他们租的房子没有暖气,冬天隋行会先进被窝给江却尘暖好,再让他进来。隋行和江却尘一起去应酬,投资方看中了江却尘,要江却尘陪他睡一晚,就给他们投资。向来斯文的隋行却突然暴力起来,他掀翻了整个桌子,拉着江却尘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有时合作的项目里,有老板点公主少爷,隋行也只是拒绝,喝酒赔罪,喝到胃出血。做全麻,未醒时,一声又一声地喊“小尘、小尘。”
很多很多,这些真实存在过的、热烈的爱意再后来却变成了‘江却尘’自欺欺人不去相信丈夫出轨不再爱他的帮凶,直到白令上门,直到隋行给提离婚。
隋行把‘江却尘’拉去医院给白令赔罪,让‘江却尘’眼睁睁看着他们蜜里调油,看他们接吻,听他们讨论新婚去哪里度蜜月,更甚者,隋行为了羞辱‘江却尘’,要‘江却尘’照顾白令,给白令削苹果。
最后,年仅二十七八岁的江却尘不堪欺辱,从医院一跃而下。
直到死,他都困在“隋行为什么突然不爱他了”的困境中。
……
江却尘做完了一套试卷,漫不经心地对着答案,一个又一个的对钩出现在试卷上,鲜红的划痕在整齐干净的试卷上显得格外赏心悦目。见系统还没反应过来,江却尘便道:“马上你就要知道了。”
他话语刚落,楼下突然传来门铃声。
江却尘勾了一下唇角,正好他的理综卷子对完了答案,他不急不慢地在试卷中央写了一个“300”,这才慢条斯理地站起了身。
走到门前,他本来想开门,想到了什么,手搭在门把手上,一时停了动作。
【猫已经被江小弟送走了。】
“没人问你这个问题。”江却尘耳尖微红,冷冷地开口,果断开了门。
【……】
楼下的江家人看见他出来,纷纷一愣,有些纠结:“外面的是……”
“隋行,是吧?”江却尘江却尘打断了他们的话。
几个人脸色一僵,面面相觑,僵硬地点了点头。
江却尘抬了下下巴:“赶走。”
17.1-17
门打开,露出外面站着的男人的全身。看得出来他来这里之前是精心捯饬过一番的,高端定制的西装熨烫服帖地穿在身上,皮鞋擦得锃亮,连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为了掩饰掉身上的烟酒味,他还恰到好处地喷了淡淡雪松味的香水。除了眉眼间难掩的疲惫,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业界精英感。
隋行。
看见门开了,他眸光微动:“小尘。”
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身影并没有出现,反倒是出现了几个熟悉又陌生的人,是江却尘的家人。
隋行还没说什么,一股巨力袭来,他被狠狠踹倒在了地上,江大哥踹在他的胸口上,微微俯身,威胁道:“不想死的话,就别再来招惹我们家小尘。”
隋行滚了滚喉结,艰涩道:“我是来赔罪的。”
“那你以死谢罪吧。”江小弟笑嘻嘻地看着他,将一旁的水果刀扔到了他的手旁。
他笑得天真又残忍,全然没有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样子,反倒有几分压迫感。
隋行手抖了一下,江二哥在一旁默不作声,只是将门关上,避免江却尘看见外面的场景,也避免隋行看见里面的江却尘。
“我……”隋行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道,“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们,让我见他一面。”
“你想见他,”江小弟歪了歪头,“他不想见你啊。”
隋行表情一僵,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来任何反驳的话,好像,确实是这样。可是,可是……
“我知道,我对不起他。”隋行苦涩地开口。
这三天,隋行已经彻底想明白了一件事——他还爱江却尘。
想通这点其实也没依靠什么特殊的事情,刚才隋行开车来江家、来找江却尘的路上,看着前面路况不停的变化,蓦然想,我爱江却尘。
奇怪的是,他的印象里,江却尘应该是温顺的、隐忍的,一双湿漉漉的蔚蓝色眼睛里含了很多不知名的忧郁。他总是踟蹰、总是忍气吞声,总是瓮声瓮气地给别人说话。
所有人都这么想,包括隋行。
就像是,有人给这个世界设定了一个程序,要求他们都认为江却尘是这样的。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提起江却尘,隋行率先想到的还是那双忧郁的蓝眼睛,唯一不同的是,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带了很多的淡漠感,他什么都不在乎,他下起手来也狠。
他像是一颗价值连城的钻石,完整时熠熠发光引人注目,跌在地上,碎得七零八落时,虽然让人看着可怜可欺,可是每一个碎片也因此添了锋利的尖刺。
这些尖锐的弧度朝外指向世界,朝内指向江却尘自己。
等到回过神的时候,隋行已经用掌心握紧了那些尖锐的顶端,哪怕割破了自己的掌心,也不想江却尘伤害自己。
“我对不起江却尘。”
隋行想。江却尘有这么明显的变化一定是他的错。
“可是我爱他。”
他可以给江却尘赔礼道歉,但不能失去江却尘。
他低个头,认个错,哄哄江却尘就好了。
只要让他再见到江却尘,他会哄回来的。
隋行几乎是低声下气地哀求道:“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你想见他,他不想见你,”江小弟要烦死这个傻逼了,最后一点好脸色也不给了,“你是听不懂人话吗?还是说我哥在你家就是在这种待遇?起冲突的时候就得是他让着你?好吧,就算你是窝里横,能不能分清楚哪个是你的狗窝?这是江家,你懂吗?这是我家!全家都得围绕着我哥转,对啦,要不是你个贱人全世界都该围着我哥转!你哪来的脸你说想见就想见?我还说想让你死呢你怎么不去死?”
隋行的脸色越来越白,不知道是江大哥踩着他越来越用力,还是听江小弟的话听得。
他嗫嚅半天,也只是道:“我……我……”
“你什么你?”江小弟一脚踹他身上,“我哥不想见你,你滚吧。”
江大哥也是十分配合江小弟,踹了隋行一脚,隋行控制不住滚出去半米,而后狼狈地爬了起来。
他想喊喊江却尘,又觉得自己狼狈得可笑,耻于让江却尘看见自己的样子,他看着紧闭的大门,半晌,他喃喃道:“那我过几天再来,等他消消气、等他消消气……”
隋行神情恍惚地、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江小弟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由衷地祈祷:“希望这傻逼可以一个不留神出车祸死掉。”
江大哥和江二哥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江小弟抬眸看向他俩:“干嘛!”
“以前没发现,你嘴这么能骂。”江大哥震惊于江小弟刚才一连串的、气都不带喘一口的输出。
江小弟想了想,分不清是命苦还是炫耀的语气:“有输入才有输出,多亏了我师哥天天骂我。”
他顿了顿,还是炫耀占了上风:“我深得我师哥真传。”
江大哥:“……”
江二哥:“……”
这种输入,还是不必了。
他三回去的时候,江却尘已经不在客厅了。
“回屋学习去了。”江爷爷欣慰地说道,这可是他的得意门生!
随后又恨铁不成钢地看向江小弟:“能不能跟你师哥学学!”
江小弟:“……”
其实偶尔也会得一下导师的真传。
……
这个世界的高考时间是六月七号到八号,今天是一号。
剩下的这五天,江却尘一直在屋里安静地做题,偶尔有熬不住的时候,就会出来吃点东西。
他吃不吃饭看心情,有的时候心情好,会吝啬地吃一点,心情不好的时候,可能一天也不会出来。
其实他们也不知道江却尘什么时候心情好什么时候心情坏,不过往好处想,至少在高考前,他都不会有自杀的行为。
不过江家人还是瞒了江却尘一件事——
江家的黑暗小阁楼里。
“不是让你把它送还给左怀风了吗?”江爷爷看着面前躲在角落不肯出来的小布偶猫,气急,给了江小弟后背一巴掌。
江小弟又急又委屈:“我是想还给他啊!但是他家里突然多了很多保镖,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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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弟小心翼翼抱着小猫准备抄旧路回去,来一个完璧归赵——或许完猫归左更合适?结果还没靠近左家就看见一众保镖在那里巡逻,左怀风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小偷都偷到家里了,你们干什么吃的?你、你、你、你还有那个,给我守好这里。”
“剩下的,给我把猫捉回来。偷猫的人,也给我捉回来。”
江小弟吓得一个激灵,撒丫子抱着猫就跑回来了。
听完这段经历的江大哥:“……你直接还给他不就完了?”
“我草,”江小弟抵死不从,“那人家不就知道我偷猫了?!这显得我多没素质多不好!而且,这也太丢人了。”
江爷爷冷哼一声:“你也知道丢人?”
江小弟:“……那怎么了嘛。”
要不是为了师哥,他才不会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结果都骂他!
“总之,这只猫绝对不能在小尘面前出现,”江奶奶神色严肃,但很快又柔软了下来,“好可怜的宝宝。等哪天让抓走你的坏人自投罗网再把你送回去,就不用待在这个小黑屋里了。”
江·抓走它的坏人·小弟:“……”
世道不公!!!
世道公不公无所谓,但江却尘确实一直不知道阁楼还有一只对他虎视眈眈的小猫。
六月七号去高考那天,他只带了个透明文件夹,里面是准考证还有一些简单的文具,江家人都陪他去了。
江却尘拒绝过,没什么用。
他安静地在车上坐着,这次江家人开了辆车座位多的车,江却尘不知道是什么车型和牌子,因为他那个时代这种车早就是老古董了。
“小土,不要紧张啊。”
“对啊对啊,你肯定可以的。”
“考完之后哥带你出去玩,怎么样?或者想要什么奖励?”
他们担心的话还没说完,原本在闭目养神的江却尘蓦地睁开了眼睛,他看了眼时间,只说了句:“走了。”
他打开车门,气定神闲地下了车。
有那么一瞬间,考场外面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隐约可以听见小声的惊呼:“好漂亮。”
江却尘对这种注视还是感到生理性厌恶,他有点想吐,但忍住了,迈开腿朝考场内走去。
修长挺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高大的建筑里,江爷爷还是没回过头,半晌,他低下头,用手背擦了擦眼泪。
江却尘奔赴考场的那个背影,让他想起了江却尘无数次穿着白大褂走向实验室的场景。
他最骄傲的学生。
那种掌握全局的意气风发江却尘明明还历历在目,却觉得恍如隔世——毕竟很久没有见到了。
比起他触景生情的复杂情绪,江小弟就显得乐观多了,他轻啧一声,道:“对上我师哥,这届考生真可怜。”
他顿了顿,眉眼中染上了几分与有荣焉的骄傲自得:“来不及悼念为爱痴狂顶级贱受江家小少爷了,接下来登场的是我们帝国第一机械学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机械科学院士、星际第一架轻机甲研究专家、轻甲科研史上一鸣惊人的顶级天才——江却尘!”
18.1-18
——650。
出意料的分数,说低,放整个学生群体里也不算低,说高,那确实有点不符合江却尘的水平。
“也挺好啦!”
一起查分的人见江却尘坐在电脑前沉默不语,江大姐率先开口安慰。
江却尘总是高要求自己,高要求到和别人齐平都算差的程度,他总是要求自己要比别人厉害很多很多才行。
从考完之后江却尘就一直待在屋里睡觉,除去很饿的时候会下来吃两口东西,剩余的时间都在睡觉,他们也不清楚江却尘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觉要睡。
他们总想去关心一下江却尘,但江却尘只是给他们说最近不会自杀,不用来担心,会惹人烦。
他也不敢再去,整天跟个鹌鹑似的杵在楼下,对楼上江却尘的房门望眼欲穿。
倒是门外的隋行,这一个月来,每天来一趟,跟个狗皮膏药似的,大有一番见不到江却尘就不放弃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江家上班。
江家人一开始的驱赶辱骂到最后的漠视,都没有让他动摇半分。
好不容易熬到一个月后查成绩了,出来的这个分数又着实让人傻眼。仔细想想,江却尘在这种心病的影响下,能考到这个分数已经很厉害了,他们不会有一个人责怪他,江爷爷肯定也不会,他们怕的是江却尘自己完美主义想不开。
“对啊,”江大哥随声应和,“才学了几天,能考成这样,太强了。”
“完全就是天才。”
“纠正,这是天才中的天才!”
“这要是学了三年,区区状元,掌中之物!”
“啪嗒”。
江却尘不轻不重地合上了笔记本,打断了他们在后面一句接一句的安慰。
“下次说这种话的时候,”江却尘站起身,“不要用这么违心和虚伪的语气。”
江家人:“……”
“对啦,”江奶奶强行地转开了话题,“过几天有个珠宝展,小土要不要去看一下呀?想要什么奶奶都给你买。”
江却尘喜欢珠宝,这不是什么秘密。
以前在帝国时,唯一能让江却尘放下手中实验的,就是珠宝展,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喜欢珠宝,但多的是人拿着稀缺的珠宝哄他开心,阿谀奉承他。
江却尘遇到感兴趣的就收,不感兴趣的,看在珠宝的份上说话也没有平日里那么刻薄毒舌。
可是现在,江却尘只是看向江奶奶:“再说吧。”
江家人都愣住了。
江奶奶慈祥的笑容不变:“那奶奶先收着邀请函,你要是想去的话,咱们一起去。听说最稀罕的是个什么‘人鱼之泪’。”
江却尘脑海中似乎是闪过什么,他没抓住,只是回头看向江奶奶,想说什么,却又像刚才一闪而过的话语般,已经烟消云散了。
算了。
江却尘又看了眼电脑上的成绩,他走到客厅,江家人怕他想不开,也乌泱泱地跟着他跑了下去。
“开门。”江却尘在门口站定,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口,眼中是稳操胜券带来的淡漠与鄙夷。
……
隋行完全没有想到门会开。
那天,他回到家后,把家里的烟灰、烟把以及空酒瓶收拾掉,原本想请个保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他自己一个人默不作声地把整个家里都收拾干净了。
至于那些离婚协议书的碎纸片,隋行把它们捡起来后,空落落地看了很久,很久,又扔回了垃圾桶里。
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动过。
一切照旧得好像江却尘从来没有走过,只是离开了几分钟。
一开始是这样的,可是日子一久,那种江却尘似乎真的离开的感觉便渐渐充盈了整个房间,这栋小别墅便显得空荡起来,空荡得让隋行心底没由来发慌。
他不敢在没有江却尘的家里多待,主动断了外面莺莺燕燕的联系,每天跑来江家蹲着,期望能见到江却尘一面。
可是江却尘不愿意见他。
他也不舍得走,有时在外面看着这栋华丽的别墅,别人都可以进出自如唯独阻拦他的大门,他心底总在发慌。他的心脏像是放在了越晃越高的秋千上,越来越不安。
或许江却尘下一秒就会从屋里出来,或许还要再等上几天,或许江却尘永远不会再见他了。
这种状态下,隋行完全没有办法工作,不得已,若非极致重要的事情,隋行不会去公司。
而如今,门终于开了,看着眼前的江却尘,隋行舌苔发苦,一股不真实感袭来,他居然有想要落泪的冲动。
好想你。
百般情绪、百般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最终,也只是凝成了最微不足道的三个字——好想你。
看见江却尘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有多想念江却尘。
隋行的牙磕在了嘴唇上,唇上一疼,他才发现,自己牙颤嘴抖得不像话,他勉强扯了一个笑容:“你的手腕好了些吗?”
江却尘还是十分冷淡:“这也不关你的事。”
隋行怔了很久。
这一个月一个人在家的痛苦也没有短短这几分钟的痛苦来得深,他其实很想说,怎么就不关他的事情了呢?他们现在明明还没有离婚,他们明明,还是名义上的夫夫。
要么是和他没关系,要么是不关自己的事情。
七月,明明是最热烈的阳光,隋行却觉得很冷,冷得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发烧了。准确来说,是他心里破了个洞,冷风呼啸着灌进来,流经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冷了。
冻得他动作都僵硬了。
江却尘左右打量了一下,坐在前院的秋千上。夏天,江家前院的花花草草开得正繁盛,繁花簇拥的中心,江却尘安静地坐在秋千上,他也不晃动,只是坐在那里。
偶尔有蝴蝶从他面前略过,他也好似看不见般,只半阖着眸,让人猜不中他是要睁眼还是闭眼。
隋行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刺激中回过神,他也没有任何反应,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大概有一会儿,隋行才缓过神来,他慢吞吞走向了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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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尘。
他的到来惊扰了蝶群,蝴蝶一瞬间呈放射状飞向四面八方,有只像是惊吓过度,横冲直撞进了江却尘的长发里,又挣扎着离开了。
江却尘的几缕发丝被蝶翼扯进阳光下,又慢慢地落回了他的肩头。
隋行抿了抿唇,压下狂跳的心脏,慢慢在他面前蹲下,保证自己可以出现在江却尘的视野里:“小土。”
江却尘动了动眼睛,漫不经心地看向他。
“我去参加高考了。”江却尘说。
隋行想过江却尘突然出来是要给自己说什么事情,大概率是要分手离婚的事情,他已经想好了死缠烂打的措辞,冷不丁被江却尘的这句话打乱了所有的准备,愣头愣脑地接了一句:“啊?”
但是他很快又反应过来了:“怎么突然想着去高考了?”
“你高考考了多少分?”江却尘不答反问。
隋行一头雾水,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649啊。”
江却尘平静地开口:“我考了650。”
“那挺厉害,”隋行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由衷地夸赞他,“你应该十一年没有学习了吧?所以你这一个月,是在等高考成绩吗?”
他说完,又顿了顿,突然想到,江却尘十一年没有学习,猛地一高考还是650分,这已经不算是厉害了,这算是天才吧?别说十一年,有的人上大学一年就能忘记高中三年学的所有东西了。
江却尘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蓦然笑了:“650,这么低的分——只比你高一分的分数,你就没有怀疑什么?”
隋行怔住了。
为什么偏偏就比他多一分呢?
为什么就偏偏比他刻苦努力高中三年得来的649多了一分呢?一个高二就为了他退学的人,一个为了他这么多年都困在家庭里的人,怎么就偏偏比他多考了一分呢?
“——我没有学历,没有公司要我?”江却尘看着隋行的眼睛,轻笑了一声,“果然人对自己努力得到的东西就会记忆犹深、甚至是自觉高人一等。”
话说到这里,隋行差不多明白了,江却尘是故意的。
他可以考得更好,但他控分了,还精准地比他多了一分。
江却尘的目的不是高考,更不是去读大学,而是为了羞辱他。
而那一分,也不单单指这一分。
江却尘的条件、拥有的一切,都比他好太多,这是他努力也追不上的。哪怕缩小了差距,但比他好就是比他好,更何况,他费劲缩小的那一点差距,也有可能是江却尘故意的让步。
“你看不起我,”隋行哑声道,“从一开始你就看不起我,对吗?你是江家的小少爷,我只是一个普通家庭出生的孩子,所以哪怕我后来有钱了,你也看不起我。”
他缓缓抬起头,表情难得有点倔强。
江却尘不急不忙地同他对视,半晌,江却尘笑了,只是他的眼里毫无笑意,依旧是毫不遮拦的嘲弄,以及恰到好处的讶然。
“你现在很有钱吗?”
19.1-19
诡异的安静。
隋行在江却尘说完那句话后便沉默地低下了头,从他微抖的肩膀中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躲在暗处偷听的江家人全身紧绷,像是几头蓄势待发的狼一般,一旦隋行有什么攻击性的动作,他们便会冲出去将其扑倒在地,保护江却尘。
倒是江却尘,依旧气定神闲地坐在秋千上,仿佛说出那般扇人脸面的话的人不是他。
他一点也不担心隋行会攻击自己。
果不其然,不知过了多久,隋行的声音已经沙哑得像是宿醉滴水未进的样子:“我知道……你讨厌我。”
“是我对不起你,所以你怎么羞辱我、骂我,甚至是打我,都可以。小尘,我只求你一件事,不要和我离婚,好吗?”
“我知道错了,”隋行抬起了头,声音微颤,说不出来的卑微和痛苦,“你离开这一个多月,我一个人在家里,我……我知道你当时一个人在家的感受了。对不起。”
“小尘,你跟我回去,所有的我都改,好不好?我没有你厉害,但是我爱你,江却尘,我可以给你一切。”
真话像是眼泪的开关。
隋行说着说着,陡然笑了一声,眼泪划过脸庞。
好难听的羞辱人的话,江却尘只对他说了几句,他就难受的不行。他难受并不是因为这些毫不留情的嘲讽羞辱,而是江却尘的嘴里曾经给他讲过甜言蜜语。
差距太大,他心头绞痛。
可是这这几句的数量,远远不及他羞辱江却尘时说的话多。
他寝食难安的那一个多月,那样苦痛的日子,他居然让江却尘度过了这么多年。是不是他枯坐到天亮的地板,江却尘也这么坐过。是不是江却尘也会在某个夜晚,惊梦醒来,只摸到另一侧床的一片冰冷。
他已经分不清是这次流泪是因为自己独自等待江却尘的时间太过难熬,还是在自责自己曾经居然这么对待过江却尘,亦或是心疼江却尘过往的经历。
在每一个等待江却尘的每分每秒里,他都和过去的江却尘无数次的感同身受。
理智而言,他已经伤害过江却尘了,或许尊重江却尘的选择是最好的,但是他没办法放手。
他只能用余生对江却尘的好,来赔罪。
他不奢求江却尘再次爱上自己,他只乞求江却尘给他一个赔罪的机会。
听他这样说,率先放松的是江家人,一个两个地卸去了力气,长吁一口气,擦汗的擦汗,撇嘴的撇嘴,翻白眼的翻白眼。
江却尘的都没动,只有眼睛一寸一寸地将隋行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像是在打量什么物品似的。
隋行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半晌,江却尘饶有兴趣地笑了,他看起来心情十分愉悦:“好啊。”
江却尘站了起来,秋千因为他离开的力晃荡了一下,没有砸到他,地上的阴影摇曳了一下。
“站起来。”江却尘的语气听起来很像命令。
隋行忙不迭站了起来,他比江却尘高很多,要看见江却尘的脸、听清楚江却尘说的话,就要弯下腰去。
他弯下腰。
他弯得有点过了头,比江却尘还矮了一些。
江却尘垂着眸正好看见他。
深蓝色的眼眸宛如宝石般折射着晶莹剔透的光芒,居高临下地照进隋行眼里:“你还记得你出轨了多少人吗?”
隋行微微错愕,大抵是“出轨”这件事被摆到了明面上,他第一次觉得难堪,更何况是由江却尘亲口说出的。
更难堪的是,隋行摩挲了一下指尖:“我也不清楚。”
明确跟过他的他倒记得,但那种一夜情的确实很难数清楚,更何况还有酒吧里随口亲吻撩拨过的不知名的少爷。
这些年他总在追求刺激与新鲜感,男人换的比衣服还快,试穿的就数不胜数。
思及此,后悔心虚的情绪在心底翻起了滔天巨浪,他拼命压制住,想要表现得平静淡定些,最后依旧化作了点点冷汗从额头渗出。
“对不起。”隋行哑声道。
“我不需要听见废话,”江却尘冷冷地开口,“你只需要告诉我一个数字。”
隋行额头的冷汗更多了,他攥紧了手,脑子一瞬间运转得飞速,急切之间,居然真的让他想出来一个主意,或者说,是一件事情,他的眼睛都明亮了,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我、我打个电话问我秘书,我和别人分手之后会给对方钱,他那里都有记录。”
隋行曾为自己无微不至的体贴洋洋自得过,他自诩为一个绝世仅有万里挑一的大方情人,哪怕只是摸了一下别人的手,也会给对方一笔贵重的钱财。
这些花出去的钱,都在秘书的账户里一笔一笔地清楚记着。
江却尘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让开了一点,让他和秘书打电话。
隋行深呼吸了一口气,他知道江却尘要开始给他算账了,但他想和江却尘重新开始,就不得不把这些旧账一笔一笔算清楚。
他想一刀斩清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但江却尘很明显要一桩一桩地算清楚,他的不堪与过错一件一件拆开放在太阳底下晾晒,他在清数自己过错的同时再次承受良心的拷问。
秘书接电话接得很快,声音毕恭毕敬:“隋总。”
隋行攥紧了手机,他的秘书很专业,但至少这一刻,他不想她接得那么快。但是再逃避也逃避不了几分钟。
隋行看了眼好似事不关己的江却尘,定了定心,开口道:“把这些年和我有过关系的人都名单给我一份。不止是跟过我的,暧昧过、碰了一下的也算。”
“好的隋总,稍等一下,大概半个小时。”
隋行挂断了电话,小心翼翼地看向江却尘:“大概半个小时。”
江却尘不置可否,没说让他走,也没说让他留下,自己绕过了他,兀自走向前院的另一边。
他目不斜视地和隋行擦肩而过,反倒是隋行莫名出了一身冷汗。
那边开着水龙头,正在浇花,清澈的水流从均匀地、连续缠绵地洒向四周低矮的花丛,像是下了一场仅花园小花可见的小雨。
经由阳光一照,洒水与花丛之间渐渐出现了小小的、不易察觉的彩虹,朦胧剔透藏在空中。
江却尘安静地看着那些小彩虹,长长的睫毛微垂着,浇花水打湿了他白色的裤脚,他也没管。
隋行犹豫了一下,慢吞吞走到江却尘的身边,轻声道:“我记得你喜欢这种闪闪发光的东西。最喜欢珍珠之类的珠宝,是吗?”
江却尘斜乜他一眼,没说话。
隋行咽了咽口水,江却尘的那一眼让他没由来感觉身上压力很大,但他也只能故作轻松,谄媚讨好:“听说左氏最近要召开一个珠宝展览会,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不好?你喜欢什么,我都给你买。”
江却尘掀了掀眼皮,道:“你很吵。以及,你凭什么觉得——你买起的东西,我自己会买不起?”
隋行讪讪地不说话了,沉默地站在原地。
他低头扣着自己的手,明明快被江却尘骂成孙子了,还是不舍得离开他半步。两人之间的关系一旦倒置过来,才能感知到对方当初的心情以及自己的过分。
他不说话,江却尘也烦他:“往旁边站着。”
隋行走过来之后,影子直接把他的小彩虹覆盖住了,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隋行:“……”
隋行不敢有任何怨言,十分听他的话,挪开了几小步,只这几步,隐约透露出一股淡淡的窝囊怯懦感。
江却尘的小彩虹死而复生,江却尘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
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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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一直观望着的江家人瞬间皱起了眉头,一声接一声地:“死隋行,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师弟好像真的很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哎。”
“对,之前珠宝他也是会挑亮的买。话又说回来,过几天的珠宝展览会他到底会不会去?”
“之前帝国有珠宝展览会他都会去的,而且他每天都会在自己的实验服上别各种各样的宝石胸针,都是很漂亮的宝石,我不想算数据的时候就天天偷看他的宝石。我师哥审美超级好。”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又纷纷沉默下来。
江却尘,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佩戴过任何闪闪发光的东西了。他总是割腕,被纱布包裹着的手腕戴不了任何手链,上吊后的伤痕也让他脆弱的脖颈承受不起任何珠宝的摩擦,胸针是更不可能的,这种尖锐的东西无论长得多漂亮在江却尘手里都会化作刺向自己的利刃。
好像就是在他决定去死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变得灰扑扑起来。
他们三言两语间,对于隋行而言度秒如年的半个小时终于过去了。秘书的电话准时响起:“隋总,整理的名单已经发到了您的邮箱里。”
“知道了。”
隋行闭了闭目,平复了几下心情,在邮箱里点开了那件未读邮件。
他紧张得手都在发抖,不像是在点开邮件,像是在看自己的判决书。
比他想象中的要多。
三年时间,一百二十一个。
隋行情绪微微激动,尖牙刺破了口腔内壁,一股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有这么多吗?居然这么多吗?
隋行不可置信,他以为只有二三十个的,怎么会这么多?他的眼睛被不安与惶恐充满,将手机递给江却尘时,手都在不受控制地发着抖。
“这些人的名字、联系方式还有职业都在这里了,”隋行不敢看江却尘的表情,低着头,声音也很小,“你想找谁?都随你。”
江却尘没有接过他的手机,只是靠近了他,淡淡地扫了一眼,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精力挺好。”
隋行被他的突然靠近打了个猝不及防,独属于江却尘的、像是海洋的清爽神秘香气充盈在鼻息间,隋行下意识去看江却尘。
他害怕江却尘表现出失望、厌恶、仇恨的情绪,可他失算了,江却尘什么表情都没有,好似这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
隋行心中一疼,又仓促地低下了头。
好像比起那些负面情绪,他更无法接受江却尘这么平静。
就像比起江却尘恨他,他更无法接受江却尘不在意他一样。
“不够,”江却尘只扫了一眼,便直起了身子,再次拉开了和他的距离,又重复了一句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不够。”
隋行这次真的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了:“什么?”
江却尘朝后退了几步,他比隋行矮,想要和隋行平视,只能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这也是江却尘第一次没让隋行低头看他,而是选择平视。
一瞬间,两人好像地位平等。
江却尘低眸笑了一声,他的眼里没有了讥讽与淡漠,真真切切地映着隋行一个人的身影:“我说,你感同身受的还不够。”
“我不相信世界上有真正的感同身受——除非,你经历了和我一样的事情。你独守空房的那一个月,之于我的经历,还差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你彻夜不归的时候是在出轨,我知道。”
江却尘语调平缓,说起话来不急不慢,一字一句咬字清晰:“既然你想还我一个公平,想通过感同身受来赎罪,那好。那就麻烦你也给我找一百二十一个男人来,感受一下被出轨的痛苦究竟是什么样的。”
“当然,我也会严格遵循你的情况,不会和所有人上床——有几个只摸手,有几个只接吻。对吗?”
20.1-20
隋行的脸色骤然变得很白,毫无血色的皮肤因为紧绷而僵硬着微微发颤。
“不行,”他下意识地一口否决,牙齿都微微打着颤,“不可以。”
“江却尘,你不可以这样对我,”隋行的语速越来越快,他眼眶泛起了微红色,朝江却尘走进了几步,似是哀求又似是商量,“不要这样,打我骂我都可以,这个不可以,不要这样对我。”
江却尘见他靠近,又后退了几步,好整以暇地抱臂看着他:“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隋总,回吧。”
“不要。”隋行被他驱赶,明显更着急了,他收拾得再光鲜艳丽也改变不了他这几天过得很差的事实,他这几天别说吃饭,就连喝水也很少,失去江却尘的恐惧和悲伤冲坏了他体内有关生活的其他感知,有时要到胃绞痛了才意识到自己好几天没有吃饭了。如今一受刺激,这个后果就显露出来了∶他先是眼前一黑,随后嘴唇就裂开了,鲜血汩汩地在口腔中流淌。
隋行下意识抓紧了江却尘的胳膊。
江却尘被人触碰,反胃感几乎要化作实质,催使他将刚才吃了没多少的饭吐出来。
他的目光一瞬间变得阴冷,毫不留情地刺向隋行。
隋行手一抖,却没有松开。
四目相对,光天化日之下,两人谁也没有率先动作。
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隋行的眼眶似乎更红了,隐约看好像还有泪水在打转。在江却尘压迫性十足且冷漠的注视中,他缓缓地弯曲了膝盖,一点一点、动作缓慢,直至跪在地上,跪在江却尘面前。
膝盖和地面相撞发出微不可察的声响,落在隋行耳朵里,倒是震耳欲聋到几乎要把他的整个世界震碎。
此时此刻,他彻底低于江却尘。
“这样可以吗?”隋行沙哑着声音问,“不要那样对我,好吗?求求你。”
江却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是一个年轻的帝王在看敌国投降的败王般,他无所谓地、虚情假意地笑了笑:“隋行,你觉得,你有跟我讲条件的资格吗?”
“你是总裁,更应该清楚,讲条件,是基于双方互相需求的情况下。你现在叫有求于我,只有你答应我提的条件的份儿,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道理。”
“如果你照我说的做,我就考虑跟你重新开始,反之——明天你就会收到起诉离婚的法院传单。”
隋行本就干裂的嘴唇内壁被他咬得更烂了,鲜血控制不住地从他嘴角滑落,一年中七月份,最热的时候,可是他却觉得好冷,阳光照在他身上,他感知不到一丝半毫的温暖。
江却尘对他卑躬屈膝的模样毫不动容,他甚至觉得隋行考虑的时间太漫长,很无聊,一个人逗弄起了一旁栽种的花。花朵在他纤细的指尖转来转去,花瓣被他揉弄得皱巴巴的。
隋行抹了一下眼泪,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他什么也没有说,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
江小弟见状,脸立刻皱了起来,十分不满,就知道渣攻只是渣攻,一听条件,就变成了这样!更何况,师哥说平等也没平等啊!他可是出轨了三年,一百二十多个人,师哥只要求了数量,还没要求时间呢!这就不同意了!
他躲在落地窗的窗帘后,气得跟个河豚似的。
冷不丁对上江却尘的目光,又被吓了一跳。
但江却尘只是不紧不慢地给了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江小弟:“?”
这是什么意思?
又见江却尘慢悠悠地压下去了中指。
江小弟:“?”
他稀里糊涂地也给江却尘回了一个同样的手势。
“2。”江大哥冷不丁地开口。
江小弟一下子炸了:“你说谁2呢?”
江却尘压下去了无名指。
江大哥没理江小弟,只是冷静地又说道:“1。”
江小弟十分极端:“我要把世界上的1全杀了。”
江却尘把小拇指也收到了拳头里,几乎是同一时间,隋行在江家前门口站定了,他的双手紧攥成拳,用力到从手到胳膊都在发抖。
“121个男人,是吗?”隋行问。
江却尘嗤笑了一声,像是在嘲笑隋行的贱。
隋行猛地吸了一口气,呼吸都乱了:“我知道了。我尽量帮你找。”
“找干净一点的,”江却尘的话语中好似意有所指,“我讨厌不干净的男人。”
隋行身体一僵。
也就是过了几秒,隋行像是彻底受不了这股难受感般,仓惶狼狈地逃离了,只留下一句:“知道了。”
确定他走后,江却尘才面无表情地走进了屋子里。
江小弟只觉得颜面扫地,捂着脸蹲在落地窗的角落里不肯出来,其他人一见他来了,瞬间或正襟危坐或站姿挺拔,眼巴巴看着他。
江却尘只是不紧不慢地扫了一眼角落里的江小弟,语调中似乎是有几分笑意:“二。”
江小弟:“……”
好伤心,好丢人。
“珠宝展览会,我去。”江却尘又看向他们。
“小土——”
其他人看他心情好,想上前跟他说几句话,但江却尘说完这句话,又绕过了他们,踱步回了屋里。
“咔哒”一声,他照旧锁上了门,将其他人拒之门外。
愁苦的人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江小弟犹豫又不可思议地开口:“这样看,师哥是不是对我最好?师哥最喜欢我!”
旁人一噎,想骂他不要脸却又骤然发现确实如此,铁证如山难以反驳。
江小弟瞬间不觉得丢人了,刷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斗志昂扬宛如一只战胜的斗鸡。
“你凭什么。”江二哥酸溜溜地开口。
江小弟鼻孔朝天,十分小人得志:“凭我惹师哥喜欢!”
江二哥:“……”
江二姐见状,从随身携带的小本上抽出笔一边口中论述一遍认真记录:“江却尘师弟对陈扬乐师弟有情绪反应。猜测原因:1,陈扬乐师弟经常在江却尘师弟项目组里摸鱼,混吃等死。”
江小弟:“喂!”
“2,陈扬乐师弟行为滑稽可笑,江却尘师弟在嘲笑他。”
江小弟:“喂喂!”
“3,待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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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二姐合上笔记本,江小弟气得说不出话,在地上蹦来蹦去:“你们这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师哥就是喜欢我!师哥就是愿意跟我玩!”
“好了,说正事,”江爷爷一开始以为江却尘现在讨厌人群,不会去珠宝展览会,也就没问个彻底,不过眼下不一样了,他看向他们,“那个珠宝展览会是什么?”
“好像是左氏集团的,”江大哥微微皱眉,“那岂不是左怀风举办的……”
“左怀风对自己倒是好,知道师哥喜欢珠宝就弄了个珠宝世家的身份,草,诡计多端的1,”江小弟越想越气,口不择言起来,“帅1不要待定了,帅1也杀了!丑1杀了,美1杀了,普1杀了,帅1杀了,渣1更是凌迟处死!管你什么1对我师哥不好的1我全杀杀杀!”
完全一副杀红眼的样子。
江二哥看了一眼,给江大哥说:“这傻逼也疯了。”
江大哥微微抬首:“下次和克里斯帝国开战让左怀风把他带去,告诉他对面都是1,然后坐等他大捷归来的消息就是了。”
江小弟:“……”
讨厌这个师门,除了师哥。
……
对于左怀风来讲,被困在这个世界出不去、猫找不到,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他最焦虑的是江却尘。
他焦虑到觉也睡不好,一闭眼就开始做梦,梦见江却尘又伤害自己,梦见江却尘又歇斯底里地砸东西,梦见没人阻止江却尘,江却尘真的自杀成功了。
噩梦惊醒,虚惊一场,说不出轻松多还是紧张多。
他又焦虑又害怕,遏制不住的恐慌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
他本身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他这一生的耐心与爱都给了江却尘,江却尘不在,他本就冷酷的脸上更是成日遍布阴翳,像是随机挑选一个幸运儿的杀人犯。
这么一想他和江却尘还挺配,都是杀人犯。
他杀别人,江却尘杀自己。
不过他和江却尘也同样都是救赎者。
江却尘救赎过小时候的他,而他在尝试救赎长大后的江却尘。不过很明显,比起江却尘,他的业务能力太差了。他不是个合格的救赎者。
他惹得江却尘烦,惹得江却尘常常歇斯底里地问他为什么要阻止他自杀,左怀风只能低着头一语不发,江却尘看不见他面罩之下的脸,自然也看不见他替江却尘流的江却尘流不出来的眼泪。
大概是老天也看他可怜,所以给了他一条出路。
在发现自己的公司是一家老牌珠宝公司的瞬间,左怀风有了办法。
这次的珠宝展览会确实是左怀风策划的,他觉得,江却尘最喜欢珠宝,如果是珠宝展的话,说不定江却尘会来看。
不过,也不一定。
毕竟江却尘后来就不怎么喜欢佩戴珠宝了,左怀风不确定他还会不会来。
不过,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得试一试。
如今距离开展还有三天,左怀风看着手里的珠宝展览会相关的报告,缓缓攥紧了纸,手心里不由自主地渗出了汗。
江却尘,会来吗?
21.1-21
到了开展当天,人流量不多也不少,左怀风几乎逛遍了展厅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江却尘的身影。没关系,左怀风再一次获得了熟悉的失落而归,却没有放弃,他准备看看这里珠宝的样式,找点好看的回去之后给江却尘再打几个相似的。
最后一个展厅是放着“人鱼之泪”的展厅。
说起来这个人鱼之泪,当时左怀风第一次从秘书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险些没控制住情绪,他的心似乎都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停止了一下,从未见过的暴戾充斥在他的眼睛里,他的眼眶猩红,语气森然,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恐慌:“什么‘人鱼之泪’?你们让哪条人鱼落泪了?”
左怀风出身那种穷苦黑暗的星球、后来又成了常年带兵征战的上将,身上的肃杀之气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他的表情过于恐怖,和他的气势配合起来,吓了秘书一大跳。
“就、就是……J.F设计师的遗世之作啊,什么人鱼?没有人鱼啊?”向来专业礼貌的秘书说话也有了几分磕绊。
他说话磕绊,却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左怀风的问题,左怀风的样子过于恐怖,他不敢忤逆他。
听到这个回答,左怀风的心脏才像是重新从嗓子眼落回了胸腔里。他单手撑在桌面上,松口气的同时意识到背后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喘了几口气,勉强冷静下来。
虚惊一场。
“‘人鱼之泪’因为其珍贵性所以是开展前一天晚上才运来这边的,展出一天后就要收回保鲜库,‘人鱼之泪’材质很特殊,白日里看的时候已经足够好看,但是只要一关灯——”
左怀风一边想着秘书当时的介绍,一边关上了中央展厅的灯光。
果不其然,高台之上,防弹玻璃罩里的珠宝开始泛起了神秘稀碎的蓝光。
江却尘会喜欢。左怀风几乎是笃定地想。
左怀风这一生给江却尘送过很多珠宝。
还在那个落后的星球时,左怀风是“斗兽场”里的“兽”之一,他每天的任务就是和同类厮杀,让押注在自己身上的赌徒获胜,直到有一天他再也斗不下去,直到他身上的伤口再也没办法支撑他站起来,直到他被像垃圾一样丢在尸横遍野的垃圾场,安静地在黑夜中等待死亡的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后,他闻到了一股很淡的香气,像是来自海洋上的,微风拂过带来的香气。
黑夜也掩盖不了的美丽轮廓,困难也没有玷污过的漂亮眼睛。
“给你。”
生命垂危之际,一个被开好的、珍稀的纯净水送到了嘴边。
生物本能让他挣扎着吞咽这口水,他从来没有喝过纯净水,纯净水在这里是稀缺资源,斗兽场的老板不可能会给他们这种下贱的生物喝,厮杀累了的时候,都是喝的不知道从哪里舀出来的水,混着泥沙、混着血是常态。
没想到送他上路的会是这么稀缺的东西。
左怀风鼻尖微酸,缓缓淌出了泪水。
“你还能活下去吗?”见他喝完了水,那人将手里的塑料瓶随意丢在地上,不知道砸在了谁的尸体上,只发出了一声闷响。
左怀风费劲地转动眼睛,他的手指微微抽动,看见了对方被风扬起的金色卷发,不是很长,像毛茸茸的小猫尾巴一样扎在耳后,晃来晃去,像是在跟他打招呼,在往上,是明亮的、宛如蓝宝石一样的眼睛。
很漂亮。
漂亮得不像是这个世界上的人。
左怀风想,或许刚才的一切都是虚妄,他要死了,天上的圣子要把他带走了,或许喝的水也不是纯净水,是洗去罪孽的圣水。
救救我。
左怀风眼眶涌出泪水,嘴角渗出鲜血,嗓子眼里发出一声绝望的低吟,带我走,不要让我在这个可怕的人间待着了。
但是这位“圣子”只是绕着他看了一圈,而后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活下去。”这位圣子似乎十分冷血无情,即便是左怀风已经血肉模糊了,他还是提出了一个十分残酷的命令。
左怀风眼里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了下去,在这一刻,他没由来恨他。
“为了我。”
圣子又说。
左怀风愣了一下。
“我要离开这里。”
听见这句话,左怀风才有点不可置信,好像不是他的幻觉,对方也不是什么天堂的圣子,是活生生的人。
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会这么完好无损的?怎么可能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我叫江却尘,”江却尘一字一顿道,“我从来不会低下自己的头看人,你是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可怜你。因为你已经没有办法站起来了。”
左怀风艰难地滚了滚喉结。
“你的身体素质很好,受了那么多伤,还能活着,”江却尘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满意地笑了一下,“如果放任你继续这样躺下去,你肯定会死的。但是我不想你死。我想你活下去。”
“为……什……么……”左怀风的嗓音虚弱又沙哑,这三个字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几乎是用气音发出来的。
“因为,你很厉害,”江却尘说,“而现在,你需要我。我也需要你。”
江却尘说着,拿出来一个药瓶,轻轻晃动了一下,深蓝色的眼睛中闪动着狡黠的光:“这是药。当时他们想把我抓去欢愉场,我在那里把对我有企图的人全杀了,顺便拿了很多好药,目前我不需要,但是你现在肯定很需要。”
“如果你愿意把你的命给我,我就救你。”
当时的江却尘尚且稚嫩,说的话也更傲慢,却带着一股敢向命运挥刀的狂劲,这些在别人看来致命的缺点催生了他耀眼的生命力。
这股生命力,对左怀风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我要离开这个星球,我要去帝国主星,但是我需要钱,我们做个交易,以后你打赢的钱给我,到时候我离开这里的时候,把你带走,怎么样?我们一起离开。”
我们。
一起。
左怀风久违感受到了对生命的渴望,对同类的依恋,直到现在,他才不得不相信一个说法——人是群居动物。
大抵是他眼中的渴望太浓,江却尘似乎看透了他的心中所想,便道:“你要是同意,就站起来。”
“为了我,再站起来。”
他还能站起来吗?左怀风胳膊都在发抖,他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不然也不会被工作人员丢弃在这里。
可是他看着江却尘的眼睛,没由来萌发一股巨大的勇气——他不相信命运会把他丢弃在这里,他要试一试。
左怀风咬紧了牙关,他坐不起来,只能先尝试翻个身,看看能不能爬起来。翻个身还算容易,但也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左怀风身上的伤口接二连三地开始流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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喘着粗气,几乎要重新栽下去。口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左怀风牙颤到几次咬到舌头,汗水和鲜血一起流出来。
他不会死在这里。
我们一起离开。
左怀风忍无可忍地低吼一声,不是很响,却让他短暂地苏醒过来几分,他握紧了拳头,突破了死神的制约,再次站到了生命的面前。
只一瞬。
他只站起来了一瞬,却又再次狼狈地跌了下去,尽管他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也只能单膝跪着,一只手捂着胸口的伤口,一只手撑在地上,急促地喘息着。
而他对面,站着的江却尘缓缓压下去了上半身,直到两人可以四目相对。
“你是在对我效忠吗?”江却尘笑得很明媚,他好像不太会扎头发,宽松的皮筋叫夜风一扯,他的头发就失去了禁锢肆意飞扬着。
左怀风已经疼得没有力气回答他了。
江却尘也不介意,他伸出手,低矮着身子,扶住了左怀风。
人生第一次有人扶,这种感觉很新奇。
江却尘把他扶在地上,让他躺好,把药丢给了他:“等你伤好了再来找我吧。你沿着欢愉场往东一直走,看到有一个挂着尸体的小屋,那就是我住的地方。”
左怀风伤得重,等到再次回到斗兽场的时候,江却尘身边已经有了别人,他不死心地去打听那人是谁,才知道叫“隋行”。
隋行在斗兽场的表现并不是很好,左怀风不相信江却尘会在自己和隋行之间选择隋行,于是经常带着战胜的酬劳去找江却尘,有钱,也有珠宝。
不过当时他伤到了脸,自卑,不敢见江却尘的面,只能偷偷放在他家门口,留个自己名字的纸条,就跑了。
后来偷偷去看江却尘的时候,发现他戴上了那些珠宝,他就会很开心。
就是从那会儿开始,左怀风发现——江却尘喜欢珠宝,尤其是亮晶晶的珠宝。
于是后来他拼了命地从宇宙各处搜寻珠宝送给江却尘,从那个破星球搜寻到主星,从帝国搜寻到敌国,常见的罕见的,他只要能拿到的,全都捧给江却尘。
哪怕是到了这个世界,也一样。
左怀风认真地筹划了一个月,不止是希望可以借助这个展会找到江却尘,他更希望这里面,至少有一件江却尘会喜欢。
他喜欢江却尘。
他暗恋江却尘。
暗恋就像一个祈求光明的人身在一个狭小黑暗的房间里,而灯的开关掌握在房间外的人手里。他好像要永不见天日了,又好像下一秒就会看见阳光。他在希望与绝望的不断拉扯中煎熬度过了每一秒,每一秒流逝的时间汇成了一条泱泱时间长河,他站在时间长河中,对方的身影逐渐模糊。
……
【检测到主角受正在靠近,请宿主注意任务目标。已自动生成路线,请宿主注意导航。】
冷不丁地,系统又开始发话,打断了左怀风的回忆。
左怀风的好心情一下子碎了个彻底,他脸色阴沉下来,这是个封闭的小房间,想躲都躲不了。
那就只能装看不见离开了。
左怀风这么想着,刚转过身去,“啪嗒”一下,灯开了。
黑暗被温和的灯光驱散,金黄色的长发飘起来时还是黑暗,垂落的一瞬间泼上了光彩,浓密纤长的睫毛之下,一双海蓝色的眼睛正漫不经心地、宛如蝴蝶一般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