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女配摆烂后》
1. 圈禁 房内。
房内。
金炉燃香,氤氲的水汽弥漫,龙涎香丝丝盘旋上升,馥郁花香缭绕,丝丝缕缕,与蒸腾的水汽交织。
楠木雕花屏风后,透过芙蓉帐纱,季瑶抬起皓腕,纤细的手指如青葱般解开月白色锦缎罗裙的系带,露出羊脂玉般细腻白皙的皮肤。
她抬脚,如蜻蜓点水般,试探着水温,而后整个身子没入,溅起细碎的水花。
下人走上前来,轻蘸了些琉璃瓶中的护肤膏,涂抹在季瑶的背部,顺着凝脂般的肌肤滑动。她抬手撩起漂浮着的玫瑰花瓣,任由水滴顺着手臂慢慢滑落。
在水汽的氤氲下,季瑶脸颊绯红,眼中波光流转,又透着几分迷离和慵懒。
随后,她微闭双眸,惬意的享受着这一切。
一位身着素色衣衫的丫鬟走近,微微屈膝行礼,“王妃,王爷想要见你,已经在门口了。”
季瑶闻言,原本轻瞌的双眼缓缓睁开,眼中的慵懒与悠然染上一抹惊意。她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胸脯微微起伏。
“你去告诉王爷,本宫今日有些乏力,就先睡下了,让他先回吧。”
丫鬟福了福身子,“是,王妃。”
半柱香的时间后,季瑶站起身,下人擦拭完毕,又拿起一旁绣着花纹的毛毯,将她曼妙的身躯裹住。
毛毯的边缘垂落在地,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她莲步轻移,走出沐房,那纤细的脚踝在毛毯下若隐若现。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熏香,几盏烛火摇曳。
季瑶抬手,正要将散落的发丝别在耳后,目光却落在男人身上,她娇躯微怔,脚步停了下来。
晏琛身姿颀长高瘦,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一袭玄色长袍尽显冷峻疏离。
他目光落在季瑶身上,几缕湿发垂落在她白皙的脖颈间,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沿着优美的肩线慢慢向下,丰满的胸部曲线逐渐展露无遗。
晏琛喉结滚动,迈开腿,带着暗芒的压迫感靠近。
季瑶下意识裹紧身上的毛毯,微屈膝行礼,声音甜腻,“夫…夫君,你…你怎么突然进来了呀。”
晏琛神色如常,应了一声,“嗯,本王来看看你。”
她起身,抿唇轻笑,“臣妾也盼着夫君许久了。”
晏琛目光陡然锐利起来,语调里听不出情绪,“丫鬟说你已经就寝了?”
季瑶心中一慌,而后定了定神。“臣妾忙了一整天,实在是乏累得很,正打算洗漱完就歇下了。听闻王爷大驾光临,本想着时候太晚,怕自己精神不济,应付不好王爷,所以才……还望王爷恕罪。”
晏琛步步紧逼,身影欺近季瑶,微微俯身,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脖颈间,惹得肌肤泛起一层细密的颤栗。他眼眸微眯,抬手覆上在她的肩头,稍用力。
季瑶只觉一股电流顺着脊柱蹿升,浑身猛地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我跟你说过,该叫我什么?”晏琛声音低沉喑哑,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季瑶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心底暗叫不好,忙不迭地想要改口。
晏琛的那只手,力道陡然加重,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夫君…别…别这样。”
“今日都见了谁?”暗哑的嗓音裹着热气钻进耳蜗,男人犬齿衔住她薄红耳垂厮磨。
滚烫掌心顺着腰线寸寸上移,襦裙在游移的指节下皱成春水,季瑶被逼出细碎呜咽:“当真…只是喂了鸽子…”
烛火在晏琛眼底淬出金芒,他掐着腰肢将人抵上桌案。
光影忽明忽暗,映出季瑶洇红的眼尾。
“明日试周礼…”她被迫仰头承接暴烈的吻,断断续续呢喃:“我能不能去…”
季瑶在眩晕中瞥见铜镜,自己发间步摇早已散乱如雨中残荷。
她永远不知道这副含露海棠的模样有多致命。
他碾过她红肿的唇珠,“戌时前归府,多一刻……”未尽的话隐没在唇齿中。
季瑶蜷起指尖抵住他胸膛,与他隔开了距离,“王爷连日案牍劳形,想必也乏累了,不如早些安歇吧。只是不知,需不需要臣妾恭送王爷回房?”
她自是知晓,晏琛诸事缠身,王府内务,桩桩件件皆需他亲自过问,劳神费力。按照平常,他总会歇于书房,图个清静。于她而言,这般倒也正合心意,晏琛离她越远越好。
晏琛钳住她下颌,这双眼睛望他时总噙着潋滟春水。他忽然暴起将人拦腰掼在榻上,帷帐轰然垂落。
“不必送了,今夜,我便在这儿住下。”
他慢条斯理扯开腰带,锦衾下的身躯骤然绷紧,季瑶慌了,支支吾吾回道:“今…今日恐怕…”
还没等她说完,晏琛大手扯掉季瑶身上唯一遮拦的毛毯。
…
屋内烛火依旧明亮,雕花木窗桕将窗外的夜色轻嵌其中。
红烛残泪堆聚,烛芯已烧至尽头。窗外,天边泛起鱼肚白。
季瑶强撑着起身,刚一动弹,便觉浑身酸痛不已。
床边,锦衾凌乱,余温已散。
季瑶抚过枕上凹陷的痕迹,指尖微颤。今日是孩儿周岁宴,晏琛破例允她赴外院参宴。
她对着铜镜细细描眉,“湛家那位,今日递帖子说来了吗。”
“还没有。”
季瑶停下手,放在手边的玉簪不慎滑落,碎成两截。她怔怔望着地上残玉,忽觉这或许是个不祥之兆。
思绪回到那天廊下,悬着的铜铃被风撞出细碎清音。
湛爰知指尖蘸着冷茶,在案上勾画命盘,茶渍在宣纸上晕开,“姑娘可见过戏班子里的提线傀儡?”她抬眸望向季瑶,眼中似有星河流转,“丝线牵在班主手中,一举一动皆不由己。”
季瑶低头看去,只见茶渍勾勒出的命盘中央,赫然写着自己的生辰八字,周围缠绕着无数细密纹路,如同戏偶身上的丝线。
“你便是被朱笔批命的戏偶。”湛爰知指尖轻点命盘,“而晏琛与白幼怡……”她蘸着茶水在命盘两侧勾画,绘出两个并肩而立的人影,“才是命簿上金墨勾勒的良缘。”
命格既定,强求不得。
一滴墨渍洇透了宣纸,湛爰知垂眸,“季瑶,你便是这团墨渍里生出的蛾子。”
当时只当是方士妄语,直到白露那日。
季瑶才猛然惊觉,自己竟真如湛爰知墨渍绘就的蛾子,扑火的轨迹早被卜算得分明。
自此,她对湛爰知所言深信不疑,步步谨慎,如履薄冰。她谨遵湛爰知的指引,一心避开晏琛,只盼能顺遂促成男女主的良缘。仿佛这便是她命中既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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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使命,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她甘愿做那牵线的傀儡,成全他人的锦绣良缘。
可命运总爱戏弄世人。
每一次,剧情都会毫无预兆地偏离正轨。晏琛对她的举动了如指掌,仿佛早已洞悉她的每一步计划。他如掌控棋局的弈者,轻描淡写间便将她的筹谋化为泡影。她越是挣扎,越是深陷其中,如同陷入泥淖,越是奋力挣脱,便陷得越深,直至无力自拔。
三年前,晏琛精心设局,一场大火将她困于火海。
她以为自己终将葬身火海,可命运却对她开了个玩笑,晏琛又亲手将她从火海中救出。
那所谓的“救命之恩”,不过是另一场囚禁的开始。
她被囚于晏王府,深陷牢笼,难以脱身。自那以后,她与湛爰知彻底断了联系,独困于这深宅大院之中,孤苦伶仃,无人问津。
京城的晏王府,今日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前来贺喜的宾客,皆是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乐队丝竹,唱腔婉转,红烛香雅,映照如昼。
季瑶身着素锦长裙,外罩月白绫罗小袄,怀中稳稳抱着茵茵,儿子让奶娘抱着。她轻摇着茵茵的小手,目光谨慎地在周遭人群中逡巡,寻找湛爰知的身影。
“快瞧那东角门!”身着桃红遍地金妆花缎的少女执起团扇半掩朱唇,“抱着婴孩的莫不是季家那位?前日听闻晏王府的嫡长孙女上了玉牒,原以为是白家姐姐……”
“哎呀,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是白幼怡,她不早就……”
霎时间,七八柄织金纨扇齐齐展开,掩住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季瑶?”藕荷色百蝶穿花裙的少女猛地攥紧手中帕子,指节泛起青白,“那个庶出……”话尾戛然咬碎在齿间。
“听说她生母原是花楼舞女,使尽浑身解数才爬了季侍郎的床。这般血脉养出的女儿,自然深谙狐媚子,打的便是攀高枝、入王府做妾的主意!”
“哼!也不知那小蹄子使了什么狐媚手段,竟真能爬上王府的高枝,也不怕折了腰!”终家小姐终淼迎柳眉倒竖,眼中满是不屑。
京城谁人不晓,晏王府世子晏琛乃是琼林宴上御笔钦点的探花郎,紫宸殿前策马游街时,连朱雀大街两侧的雕花阑干都被掷满香囊。这般明月清风的人物,偏生与季家庶女缠作一处。
…
季瑶忽然朝着终淼迎走来,惊鸿一瞥间,满园金钗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
分明是素净打扮,偏生那浸过江南烟雨的眉眼蕴着潋滟。
几个碎嘴的慌忙用绢帕掩唇。
终淼迎敛了笑,还以为季瑶是来故意炫耀,冷淡道:“季姑娘,怕不是寻错了门径。我等虽是闺阁女儿,却也晓得自重,断不会给那入王府为妾的人行礼。”
季瑶广袖中指尖微微发颤,面上却绽开新荷带露的笑。
“瞧这满园春色,只看见几位姐妹在此谈天说地,倒是不见白姐姐,她在哪?”
众千金闻言,彼此对视一眼,眼中皆是诧异,心想这季瑶脸皮当真够厚。
“你还好意思问白幼怡在何处?”
另一位也跟着附和:“可不是嘛,在这装模作样做什么!”
“当年那场大火,白幼怡没能逃出来,你倒好,还活得好好的,谁不知道是你害了她!”
3. 见到爰知
亭内,几位大小姐身着华服,仪态万千。
为首的是宰相府的千金林若璃,她手持一把绣着牡丹的团扇,掩住嘴角,好奇问道:“听闻季瑶真的嫁给了晏琛,成了晏王妃?那晏琛和白幼怡怎么回事?”
终淼迎皱着眉头,神色间满是不甘,随声附和:“正是,也不知她走了什么大运,竟攀上了晏王府这高枝。”
礼部侍郎家的千金柳诗涵,却轻撇着嘴,神色不屑:“哼,依我看呐,这晏王妃怕是使了些死缠烂打的手段。不过,这季瑶倒也着实厉害,生了一对龙凤胎,可真是让旁人羡慕不来。”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正欢。
一道温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各位妹妹在这歇着呢?”
几位小姐闻声,纷纷转头望去,入眼便是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款步而来。她身着一袭长裙,裙摆绣着精致的兰花,腰间束着翠绿丝绦。乌黑亮丽的秀发梳成发髻,点缀着几颗璀璨的珍珠,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如画。
终淼迎望着那女子,只觉眼熟,脑海中似有一道光闪过,对了,这不是湛家二小姐,湛爰知吗?
湛爰知莲步轻移,面带微笑,靠近众人,温柔惬意地说道:“好妹妹们,在聊些什么?”
终淼迎嘴角微微上扬,“姐姐好巧,在这遇见你了,我们方才在讲季瑶嫁进晏王府的事,不知你可知晓此事?”
她心里暗自盘算,记得季瑶和湛爰知曾经关系甚好,可上次王府宴会都没请湛爰知,看来两人应该闹掰了,不如借此机会挑拨一下两人的关系,说不定能瞧出一场好戏。
湛爰知身形微微一滞,指尖的翡翠镯子磕在檀木案几上,“你说……季瑶嫁入晏王府?”尾音带着丝绸撕裂般的颤意。
终淼迎玉指捏着茶盏轻晃,眼尾挑起讥诮的弧度:“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晏世子亲自抱着那双襁褓中的龙凤胎祭告宗祠,此刻大街的炮仗碎红还没扫尽呢。”
终淼迎看到湛爰知反应如此之大,心中暗自得意,料定她还不知此事。
“这不可能!”湛爰知霍然起身,“当年那场大火,她不是已然命丧火海了吗?”
她呵出的热气染着龙涎香,“说来实在蹊跷,那场大火之中,为何偏偏是她逃出生天,而白幼怡却没能幸免于难。”
湛爰知踉跄后退半步,袖口扫落案上青瓷茶盏,瓷片迸裂。
她现在也无心与众人闲聊,忙向几位大小姐告辞,登上马车打道回府。
湛爰知身为一个穿书者,却只是个无关紧要的NPC,除了知道剧情走向再无其他能力。但是她有一个重大的任务,那就是协助白幼怡和晏琛走到大结局。
故事情节一直按照原著进行:
白幼怡原本是个不受宠的庶出小姐,出身低微,根本配不上晏琛。白家正房夫人更是极力反对,生怕白幼怡一朝得势,威胁到自己女儿的地位,在背后使尽手段抹黑白幼怡。
晏琛却从未想过放弃,他为她不惜与皇室宗亲当庭抗辩,暗中精心筹谋,安插得力亲信保护白幼怡不被白家迫害。
终于,在男主晏琛的帮助下,白幼怡凭借自身的聪慧与果敢,逐渐在白家崭露头角,成功摆脱了因母亲身份带来的束缚,更是顺利执掌白府内外庶务之权。
晏琛为她所做的种种,在众人看来,白幼怡成为晏王妃已是水到渠成之事。
那剧情从什么时候变了呢?当年那场灾祸横生的大火?!
也就是那年,季瑶和白幼怡同时失踪,她与季瑶断了联系。
湛爰知越想,眉头愈发紧锁。她知道当年那场大火之后的剧情,女配死在那场大火,而女主和男主在一起了。
可如今细细想来,诸多细节全然对不上。
可是那场大火逃生的为何是季瑶?如今还摇身一变成了晏王妃,生养一对龙凤胎。
她绞尽脑汁,却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一个念头闪过,她心中猛地一震。
晏琛也是穿越的?!
晓色初破,熹微晨光。园间繁花盛放,嫣红姹紫,娇蕊之上,露华盈盈。
季瑶走近鸟笼,她素手微抬,修长的手指捏起一粒粟米,透过笼子的缝隙,递向鸽子。鸽子轻啄着她指尖的食物,她直勾勾地盯着白鸽,却又好似什么都没看见。
晏琛又将她放飞的那羽白鸽还给她继续豢养着,他说:“你既喜爱,便继续养着吧。”反正也飞不远的。
鸽子被重新关进笼子时还会扑腾着双翅剧烈挣扎。渐渐的,又慢慢归于平静。
鸽子飞不远的,自她被圈禁于王府的第一天起,它也一同被困住了。
纵有冲天之志,振翅高飞,却也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无论如何盘旋,最终仍会落于晏琛身旁。
一阵轻微的响动自院墙那边传来,引得季瑶下意识抬眸。
只见一名身着淡绿衣衫的女子,双手紧紧扒着墙头,正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神色急切,口中还小声呼喊着:“季瑶!季瑶!”
季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身形猛地一滞,手中正要撒出的粟米也停在了半空。心中一动,旋即定了定神,转身对着身旁侍奉的丫鬟,“你们且先退下吧,我想独自静一静。”丫鬟们见她如此,不敢多问,福了福身,便已退下。
待丫鬟们的身影消失在小径,季瑶急忙朝着院墙处奔去。刚到墙边,她便一眼瞧见了扒在墙头的湛爰知,面露喜色,而后眼眶迅速泛红,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爰知!你怎么找到我的?”
忽觉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仿若被猛兽盯上一般,季瑶急忙转过头,警惕扫视着四周。见四下无人,才微微松了口气。
“我、我以为……”她踮脚贴近潮湿的墙砖,“被关在别院这些年日,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哽咽令她不得不按住抽动的胸口,“你可知这些日子我多怕……”
“嘘——”湛爰知突然压低声音,“当年我是大意了,这晏琛表面是霁月清风的君子,实则是披着人皮的豺狼!"
季瑶泪珠滚落在交叠的手背上,呆呆的听着湛爰知解释。
“你还不明白?”墙头传来布料与砖石摩擦的窸窣声,“从上巳节那年他故意受伤引你相救开始,他看你的眼神就带着要把你生吞活剥的意思。”
远处传来一道声音:“王妃呢?”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
“在花园。”
“不是说让你们看着王妃吗?”
…
季瑶慌了,“爰知,你快躲起来,晏琛来了。”
湛爰知不敢耽搁,身手敏捷地跳过院墙,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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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院外。刚藏好身形,便听到院内传来晏琛的声音:“夫人怎么在这,穿的这么单薄,冷吗?我回房给你拿件毯子。”
湛爰知暗自翻了个白眼,轻啐一声,“切,人面兽心的家伙装什么好人。”
季瑶抬眸,望向眼前的晏琛,樱唇微张,正欲回应。只见晏琛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修长如玉的手指抬起,轻抚上自己点染了丹蔻的唇瓣。他生就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此刻正看着自己。
不是说要回房间拿毯子吗?怎的话音刚落,却又一动不动了?
她似是明白了什么,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再次张唇,还未等她发出声音,一只强有力的大手迅速捂住了她的嘴巴。季瑶瞪大了双眼,眼神中满是惊恐与愤怒,拼命挣扎着,却只能发出细微的呜声。
须臾,那边没了动静,湛爰知轻声唤着“季瑶”的名字,却未得到一丝回应。她的心猛地一沉,顿觉不安。
犹豫片刻后,她小心翼翼地再次攀上墙垣。双手紧紧抓着墙头,探出头来。
只见晏琛此时捂住季瑶的嘴巴,冷冽的目光盯着自己,湛爰知吓得一个激灵,脚下一滑,从墙头滑落倒地。刚落地,便被一群士兵团团围住。
季瑶拼命挣扎,奈何力气悬殊,根本敌不过晏琛。她狠狠咬向他的手心,晏琛只觉手心一阵剧痛,恼怒之下,反手将季瑶像拎小鸡一般扛起,大步朝着房间走去。
“晏琛你放开我!”
“嘶,叫夫君。”
依旧是那股轻佻的语气。
季瑶恼了,双手捶打着晏琛的后背,声泪俱下,“晏琛!你放开我!难道我连见别人的权力都没有吗?”
晏琛脚步猛地顿住,周身气息瞬间变得冰冷,“谁都可以,唯独她不行。”
季瑶被重重地扔在床上,不等她有所反应,晏琛便俯下身,重重地吻上她的唇瓣。季瑶瞪大了双眼,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白皙的脸颊簌簌滑落,滴落在手下的锦被,洇出一片湿痕。
晏琛的唇用力地开合,带着无尽的占有欲,肆意攻城掠地,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他的吻愈发猛烈,舌尖强势地扫过她的唇瓣,用力地撬开她的牙关,与她纠缠在一起。
昏暗的房间里,暧昧的气息如藤蔓般缠绕,空气仿佛都变得黏稠。
两唇分开,晶莹的银丝落下。
他捧起她的脸,掌心滚烫,似要将她的肌肤灼出印子。拇指抚过她泪痕未干的脸颊,声音低沉却温柔,“哭什么?”质问的语气却又那么温柔,完全忘却了自己就是始作俑者。
季瑶浓密的睫毛如受惊的蝶翼般不住颤动,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角,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小声呜咽,“为什么不放过我?”
“因为你做错事了。”
她眼眸骤黯,泪水再度夺眶而出,“是因为我害了白幼怡吗…”
他的手从她的脸颊迅速滑落,沿着脖颈用力下滑,最终扣在她的腰间,猛地一揽,将她的身体重重地贴向自己,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不是。”耳边响起他带着喘息的声音,不是?不是什么?
思绪还未理清,便又听他接着说道:“因为我爱你。”
是恨是爱,她分不清。
4. 剧情改变
此时,湛爰知被囚于房内,手脚并未捆绑,行动尚可自由。
湛爰知眸光一闪,敲桌拍案叫绝。
晏琛就是不允许季瑶见自己,那么也就证实了他也知道剧情,并且他也知道自己熟知剧情。
晏琛不疾不徐,将衣冠整饬得一丝不苟,又恢复了往昔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宛若几个时辰前,化作恶狼肆意妄为之人并非他。
季瑶扯住他的衣角,“我要见湛爰知。”
晏琛垂眸,瞥了一眼被扯住的衣角,“今日在我回府之前,你只需安安分分,乖乖留在这房中,我便让你见她。”
他盯着她的眼睛,猜出了她的心思,眸色一黯,“别想着趁我不在逃出去,你逃出去也找不到湛爰知的。”
季瑶睫毛微颤,晏琛最会拿捏她的软肋,无论是茵茵、澈儿还是湛爰知。
妆台前。
季瑶木然地拿起梳子,一下又一下,毫无章法地划过发丝,眼神空洞地盯着铜镜。
几缕碎发垂落在她苍白的脸颊旁,衬得她面容憔悴,宛若一尊没有生气的木偶。
敲门声响起,想来应是那送香料的丫鬟到了,便轻声应道:“进来吧。”
只见那丫鬟低垂着头走了进来,季瑶无力地张了张唇,“香料放置一旁吧。”
丫鬟并未行动,只是开口:“瑶瑶。”
季瑶闻声,猛地回过头去。还未等她发出声音,便瞧见湛爰知将食指置于唇前,做出“嘘”状,示意她不要出声。
“你……”季瑶刚欲开口,却被湛爰知打断。
湛爰知压低声音,急切地说道:“我是来带你走的。”说罢,便伸手拉住季瑶的手,作势就要往外走。
可季瑶却停了脚步,犹豫道:“等等,我就这样走了?”
“你难道不想逃离晏王府了?还是你心疼孩子?”
季瑶摇头,“不是,我是说我不能就这么贸然离开,我想彻底摆脱晏琛,那便要让他深信我已彻底消失。至于孩子,晏琛对他俩倒是极好,只盼日后孩子长大,不要怪罪我这个当娘的。”
季瑶凑近湛爰知耳边,低语了几句。湛爰知听后,点头答应。
只因晏琛时常更换季瑶身边伺候的人,这些丫鬟下人竟都不识得掌事之人,平日里只知听从命令行事。湛爰知转身出了门,扬声唤走了守在季瑶门前的丫鬟和一众下人。
待丫鬟下人尽数支走后,季瑶快步走到妆台前,伸手拿起梳头油,狠狠泼洒在桌子上。而后,她又一把抄起烛台,用力往上一扔。刹那间,火苗一蹿而起,火势渐猛,滚滚浓烟开始弥漫在房间之中。
“不好了!不好了!王妃的房间失火了,门从里面关上了,打不开啊!”
只见火势愈发汹涌,一众丫鬟焦急地围在房门前,用力拍打着,“夫人!夫人可在里面?”
无人回应。
“快些救火啊!救火!”
…
趁着这一片慌乱,湛爰知从人群中脱身逃了出去。
季瑶则隐在不远处,目光紧紧盯着起火的旌安园。此地虽是晏王府最为偏僻之处,却也是府中最为豪奢的居所,也是她做梦都要逃离的地方。
火舌肆虐,季瑶的思绪飘回了三年前的那场大火。那时,她本以为自己会葬身火海,可当再度睁眼,却已身处晏王府,是晏琛救了她。
自那以后,她便被束缚在晏琛身边,再未离开。
“若当年那场大火,不是他蓄意为之,该有多好。”季瑶喃喃自语,神色复杂。若不是心存疑虑,或许她还会心甘情愿留在晏王府。
“茵茵,澈儿,莫要怪娘亲。”季瑶在心底默默念着,“只望晏琛即便再娶妻妾,再有子嗣,还能善待你们。是娘亲对不住你们。”
浓烟滚滚,刺鼻气味弥漫四周。季瑶抬手扯了扯身上的披风,将脸遮住。
晏琛双眸猩红,死死盯着已然化为灰烬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
“这是怎么回事!”
小厮和丫鬟们吓得瑟瑟发抖,无人敢上前答话。
“说话!”
有个小厮壮着胆子,结结巴巴地说道:“小的们…实在不知是何缘由,王妃的房间突然失了火,而且房门从内反锁,恐怕…恐怕王妃她…”那小厮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不可闻。
晏琛猛地一脚踢翻身旁的水桶,水花四溅。他怒吼道:“都给本王去找!哪怕掘地三尺,化成灰烬,也要给本王找回来!”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双手紧紧握拳,指节泛白。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厉声问:“湛爰知呢,给本王绑过来。”
侍卫战战兢兢地上前,“王爷,湛小姐她…跑了。”
晏琛气的脖颈处青筋暴起。
他一路快马加鞭赶回府中,满心满眼都是想早点见到她。他想了很久,是不应该继续圈禁她,便也吩咐手下不要为难湛爰知,只想着等自己忙完府中事务,便许她去见湛爰知。
可是,又一次,湛爰知又一次让季瑶再度远离自己身旁。晏琛只觉一股怒火直冲脑门,他真就应该让侍卫直接把她绑起来扔出去。
他胸膛剧烈起伏,脑海中念头杂乱无章地翻涌:又是因为所谓的鬼剧情?!好,我陪你玩。
一阵狂风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呼啦啦”地刮过这片废墟。原本堆积在地上的灰烬,瞬间被狂风裹挟而起,漫天飞舞。那灰烬如黑色的雪花,纷纷扬扬,弥漫在晏琛的四周。
三年前。
湛爰知还坐在马桶上爽快泄“粪”,划拉着手机如狼似虎般读着《少奶奶拒嫁王府99次》,直到在完结篇看到作者写下:大结局,晏琛和白幼怡历经千难万阻,二人终he。
湛爰知哭着将用来擦屎的最后一张纸擦了擦哭肿的眼睛,鼻涕直流,“呜呜呜,太好磕了,就这么完结了,不要哇
哇啊啊啊——”
眼前一片眩晕,再一睁眼,便是开头的场景。
她穿越了。
不是纯真善良无私乐观的女主,也不是恶毒女配,而是书中身兼数职的NPC。
还有一个重要任务是撮合男女主在一起。
原书中,女主白幼怡出身低微,从小生活艰难,白家正房夫人仗着家世与地位,对她百般刁难。日常饮食,多是残羹冷炙;所着衣物,亦是破旧不堪。稍有不慎,便会招来打骂责罚、克扣月钱和罚跪祠堂。但是白幼怡生性纯善,从不将这些恩怨记挂心头。也因此触动起了男主的保护欲,但两人身份悬殊,于是上演了一场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的情感大戏。
平整的射箭场上黄沙熠熠。
湛爰知此刻正拿着箭筒,捡起射到偏远角落的箭,还不能停,因为一旦停下,她就会听到系统警告:NPC违反剧情,电击警告!电击警告!
下一秒,她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电流从脚尖传来,瞬间贯穿全身。电流如同千万条毒蛇,在血管内疯狂游走,她的身体剧烈颤抖,肌肉紧绷。
…
终于捡完箭了,湛爰知擦掉额头沁出的汗珠,直起身,便看到男主在手把手地教女主射箭。
晏琛身形高大,肩宽腰窄,比例完美。面庞轮廓分明,剑眉斜飞入鬓,薄唇微微上扬,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矜贵。
一袭特制的窄袖骑射服,腰间束着一条乌黑色的腰带,用细腻的针脚绣着精致的金色云纹,衬出他的尊贵不凡。
而白幼怡站在晏琛身前,身形娇小玲珑,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
晏琛的手覆在白幼怡的手上,修长的手指一点点调整着她拉弓的姿势,大拇指稳稳地扣住弓弦,其余四指自然弯曲,恰到好处地握住弓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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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调整,一边耐心解释:“拉弓时,手指需要用力,才能使力均匀,箭矢射出才更有力道。”
白幼怡微微点头。
“用力,再用力,好,放箭!”
白幼怡依言松开手指,只听“嗖”的一声,箭矢稳稳射中靶心。
“射中啦!”白幼怡眼中光芒大盛,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笑声清脆悦耳,“我射中啦!真的射中啦!”
晏琛唇角微勾。
一旁的湛爰知见状,不禁开口:“好久没有看到王爷这么笑了。”
尼玛的狗系统,NPC还要说台词?湛爰知撂下东西打算不干了,然后又被电击了。
“晏哥哥,我也不会射箭,你…能教教我吗?”一道带着试探的娇柔声音打断了他们。
湛爰知瞪圆了双眼,这就是原书中的恶毒女配?嘶~恶毒是恶毒,但也实在美丽。
她一袭淡粉色罗裙,裙摆随风轻摆,仿若艳盛桃花。鹅蛋脸线条柔美,肌肤白皙胜雪,眉眼弯弯,眸中透着灵动与纯真。琼鼻秀挺,此刻因羞涩脸颊微红,更添几分娇俏。
晏琛眉头微蹙,只是上下打量着她,她这个打扮,云鬓高挽,珠翠琳琅,轻纱覆体。
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学射箭的样子。
季瑶见晏琛这般打量,脸上羞怯更甚,一双眼眸波光盈盈,满是楚楚可怜之态。
她轻咬下唇,唇瓣上的胭脂晕开些许,又继续问道:“晏哥哥。”
湛爰知看到这一幕,眼神快速地在晏琛、季瑶和白幼怡之间来回游移,她微微眯起双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心中对现在的剧情已然有了大概的判断。
接下来晏琛肯定会直接无视季瑶的存在,让女配难堪,女主再为季瑶解围,说话温柔又得体,晏琛看着白幼怡的举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而季瑶只是他和白幼怡之间这场情感博弈中的一个小插曲,一个推动剧情发展的小小环节。
看来这剧情的发展无需她再多费心思,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手抬高些。”晏琛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冷冽。
季瑶心头一紧,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到一具温热的身躯贴近了她的后背。晏琛的手覆上她的手背,指尖微凉,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弓要稳,心要静。”他的声音依旧冷淡,却仿佛带着某种蛊惑,“眼睛看着靶心,不要分心。”
看着晏琛竟主动教季瑶学射箭,湛爰知瞪大了双眼,她的嘴巴微张,半晌都合不拢,啊?男主你真的是自愿的?
季瑶试图集中注意力,可他的存在感太过强烈,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她的心跳如擂鼓,指尖的颤抖愈发明显。晏琛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安,手指微微用力,将她的手腕调整到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
“拉弦。”他低声命令。
季瑶依言照做,弓弦缓缓绷紧,发出细微的嗡鸣。她的手臂因用力而微微发酸,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放。”
随着他的指令,箭矢破空而出,直直钉入靶心,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季瑶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这一箭并非出自她的手,而是晏琛借她的力道完成的。
“记住这种感觉。”晏琛松开她的手,退后一步,目光依旧冷峻,“射箭如驭心,心若不定,箭便无依。”
季瑶低下头,看着自己微微发红的手指,心中五味杂陈,今天晏琛好像哪里变了,她其实本来没打算让晏琛真的教她,因为按照平常,他一定会拒绝自己。
晏琛转身走向一旁的石桌,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她的身影。
“继续。”他放下茶盏,声音依旧冷淡,“直到你能独自射中靶心为止。”
季瑶:???其实我并没真的很想学射箭。
5. 晏琛是不是有病
季瑶尴尬一笑:“我这肚子呀,突然有点饿了,先不练了。正好我特意带了亲手做的点心,还备了香茗。白姐姐也想必饿了吧,不妨一同尝尝我做的点心?”
白幼怡身边的丫鬟春儿瞧着这一幕,心中怒火蹭蹭直冒,小脸涨得通红,“这季瑶怎么每次都这般爱炫耀,炫耀这个,炫耀那个,如今连做个点心也要拿出来显摆,分明是故意来坏我们家小姐和王爷独处的好事!”若不是顾忌着场合,怕是早已冲上前去理论。
湛爰知站在一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轻轻咂了咂嘴,这剧情我熟悉啊,依照往常的套路,男主待会儿肯定会神色温和,语气委婉地说:谢谢你的好意,点心就不吃了。然后便会笑意盈盈地和女主一起离开,留下季瑶在原地尴尬不已。
晏琛终于收起了那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时候不早了,正巧我也饿了,你备的什么点心,我也尝尝。”
季瑶陡然僵住,她的嘴角还维持着上扬的弧度,可那笑意却全然消失,只剩下一丝生硬。怎么感觉不太对,往常这个时候晏琛不都要拒绝自己吗?再说了,她根本没准备多少,全等着晏琛好意拒绝后,她自己带回去,路上填饱肚子。
湛爰知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男主你就那么饿吗?非得现在就吃?!
回白家的路上。
春儿跟在白幼怡身后,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小姐,您就是心太善了。瞧瞧那个季瑶,脸皮可真厚,总能想出各种由头往王爷身边凑。”
“还有啊,她与王爷能有什么关系?张口闭口就是晏哥哥,不过是个想攀附权贵的人罢了,也不嫌害臊,真是恬不知耻!”
春儿越说越激动,双手还不时比划着,将心中的不满一股脑儿都倒出来。
白幼怡眉头微蹙,她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春儿,“好了,春儿,不必再说了。背后议论他人,总归是不好的。”
春儿听了,虽停下了话语,却依旧是一副不服气的模样,“可她确实做得过分嘛……”
…
亭台四周,垂着轻薄的纱幔,被微风轻轻吹动。
季瑶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师傅教导的舞蹈动作。她轻抬起双臂,脚尖轻点地面,如蜻蜓点水般轻盈,旋身、腾跃。
一个高难度的旋转动作,她反复尝试了多次,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邱云带着丫鬟走来,季瑶察觉到动静,立刻停下动作,微微欠身,“娘。”
一旁的丫鬟开口:“小姐,您跳得可真好!这才练了没多久,就有这般成效,日后定能惊艳众人。”
邱云瞥了眼丫鬟,又看向季瑶没好气地说道:“怎么?这动作还是没能学全?难不成是学不会?”
“嗯,得多加练习才行。”
“先别练了,我有件事问你。”
季瑶心中暗叹,又来了。
未等邱云开口,季瑶便已垂下眼帘,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娘,您不知道,晏琛他……他对我半分情意也无。我拼了命地讨好他,可他连看都不愿多看我一眼。”
话音未落,她的眼眶已泛起一层水雾,泪珠在睫上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便要滚落。
邱云闻言,眉头紧蹙,胸口起伏不定,显然是气极了。她猛地一拍桌案,茶盏中的水溅出几滴,落在绣着牡丹的桌布上,晕开一片深色。
“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邱云的声音陡然拔高,“我让你表现得知书达理、温婉贤淑,你怎么就学不会?”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我从小便盼着你能嫁入晏王府,成为晏王妃。可你呢?空有这副花容月貌,却连个男人的心都抓不住。晏琛那样的天之骄子,岂是你这么笨的人能拿捏的?”
自己生的女儿,简直是她见过最笨的人了。
季瑶也不恼,反正她是左耳进右耳出。
邱云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正要开口,季瑶瞧见丫鬟手中也提着食盒,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便问道:“娘,这是你给我送的饭吗?”她指了指丫鬟手中的食盒。
“这是给你爹的,西厢房的大太太又在使小性子,不理会你爹。我去给你爹送吃的,哄他开心……”邱云解释道。
季瑶听着,心中暗自叫苦,这类教导她如何讨好他人的话,她早已听得耳朵起茧。
“你啊,练舞就得注意饮食,少吃些,身体才能纤细。我听你师傅说你最近有些偏胖,以后每餐饭食减半。”
季瑶心中懊悔,早知道就不问了。
一月前。
京城的大街小巷热闹非凡,只因晏王府张贴出告示,宣告晏夫人生辰在即,王府将大办庆典。
季瑶正在院中喂着鸽子。这只鸽子腿上有伤,瞧着可怜,她便收养了下来。正喂着,邱云走来,“瑶儿,你可晓得,晏琛的母亲下月便要生辰了。”
这满京城人尽皆知的事,她自是知道。
季瑶手上动作不停,依旧抚着幼鸽的羽毛,漫不经心地应道:“嗯,我听说了。”
邱云情绪却格外激动,“她平生最爱绣品,此次生辰,必定有众多达官显贵送上奇珍异宝,咱们若想在这众多贺礼中脱颖而出,那不如送上一幅绣品。”
“家中收了那么多绣品,你挑一条送给她不就好了?”
邱云听了,不禁有些生气,“别再喂你那鸽子了。你可知,这次可不止是一场生辰宴那么简单。晏琛如今正值适婚年纪,晏夫人也想趁此机会,在众多闺阁女子之中挑选儿媳,她怎能不为此事上心呢?”
季瑶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住,抬起头,“那你想怎样?”
邱云挺直了腰杆,目光坚定,“你去学刺绣。到时候送给她时,她一定会记住你,说不定啊……”
“娘,我从未学过刺绣,这时间紧迫,我怎么可能学得会?”
邱云握住她的手,“傻孩子,只要你肯用心,哪有学不会的道理。这一个月的时间,咱们日夜苦练,一定能绣出一幅佳作。”
…
季瑶在绣坊一番精心挑选,终是选定了一匹素缎,又挑了一匹淡粉色的软绸。一旁,那几样上乘的针线已被纳进盒中。随后,店家又用一方柔软布巾,将这些物件包起来。
反正她又不会织,纯属给母亲学个样子。
刚踏出绣坊的门,抬眼便望见前方那道熟悉的身影,晏琛?
季瑶想着赶紧躲起来。
谁知道晏琛回头往这一看,季瑶不得不打招呼了:“晏哥哥!”
晏琛闻声回头,一眼便看到了从绣坊走出的季瑶。他垂眸,仿若没听见一般,扭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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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季瑶却以为他是没看到自己,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快步追上去。
“晏哥哥,我近日习读诗书,自觉略有心得,不知你今日可有闲暇,再指点我一二?”
快拒绝,快拒绝。季瑶满脸期待,眼中闪着光。
晏琛眉头微皱,语气冷淡。“好,那改日吧,”
季瑶僵在原地,???这不对吧。
路人匆匆而过,不经意间撞了季瑶一下。季瑶身形不稳,向前踉跄几步。晏琛下意识地伸出手,扶了她一把。
季瑶双颊绯红,声音轻得如同蚊蝇。“多谢……”
晏琛迅速收回手,一言不发地上了马车。他坐在车厢内,神色晦暗不明,下意识地摩挲着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季瑶的丝丝余温,她的腰身软的不像话。
季瑶呆立在原地,望着马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街巷尽头,久久回不过神来……
最近晏琛是不是得病了?她百思不得其解。
盘月高悬。
季瑶用着生疏的针法,歪歪扭扭地在缎面上绣下自己的名字。绣罢,她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将绣有名字的部分裁剪下来。随后,将鸽子腿上原本包扎的布解下,把那绣着名字的素缎绑了上去。
她笑意盈盈,眉眼弯弯。“好了,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季瑶独一无二的鸽子了。”
季瑶又瞧着桌上那堆绣得乱七八糟的刺绣,满心的烦躁又涌了上来,一把抓起那些绣品,忍不住抱怨:“什么破绣品,还需要我亲自绣?!我不干了。”
话落,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季瑶心中一怔。她放下手中的绣品,走到窗边,打开窗户。一轮圆月映入眼帘,月光如水。
鸽子像是受了惊,扑腾一下直接飞了出去。季瑶急忙探出身子,“欸!快回来。”
只见鸽子扑腾着落在了对面的房梁之上,便停了下来,季瑶松了口气。
屋脊上,晏琛右腿屈膝抬起,左手懒洋洋地搭在屈起的右膝上。右手支撑着线条分明的下巴,食指和中指微微并拢,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脸颊边轻敲。
风吹过,撩动着他额前的碎发,那根黑色的发带也随风飘动。
他微微眯起双眼,看向对面房梁上的白鸽,好像是从季瑶房间里跑出来的。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轻抿,嘴角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白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冷不丁展翅朝他飞来,稳稳落在他脚边,小脑袋左顾右盼,满是警惕地瞧着他。晏琛伸出手去,鸽子一跃至他的手上。
晏琛垂眸看向鸽子腿上所绑的素缎,歪歪扭扭绣着两个字,“季——瑶?”,不禁低声哂笑:“这字儿,还真是……”
“咕咕?”
“咕咕?”
季瑶轻唤着鸽子,见对面房梁早已没了踪影,她赶忙跑出来看,便看到鸽子又跑到了对面。
“咕咕快飞过来。”
那鸽子似通人性,扑棱棱挥动翅膀,果真朝着季瑶飞去。
“好你个咕咕,偏要往外面跑。”季瑶将鸽子小心捧在手心,轻抚着它的羽毛,目光落在它腿处,“怎么刚给你绑好的素缎就掉了?我记得我绑的挺紧的啊。”
待季瑶回了房间,晏琛又从暗处出现,望着那紧闭的窗户,眸色更深,手中紧攥着那段素缎。
6. 她只想上厕所
今个是晏琛母亲的生辰,王府上下一片喜庆。
季瑶早早起身,睡眼惺忪,身边的丫鬟便已忙碌起来,为她梳妆打扮。
镜中映出她略显稚嫩却又明艳动人的面庞,丫鬟手持象牙梳,顺着她的乌黑长发慢慢梳理。梳理完毕,丫鬟又从妆奁里,取出一支珠翠步摇,插在盘起的发髻一侧。
季瑶捻起唇脂,对着铜镜,微微倾身,轻点朱唇,一抹嫣红在唇间绽放。
邱云再次嘱咐道:“瑶儿,今日你去见晏夫人,一定要将你亲手绣的绣品呈给她。”
季瑶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敢将实情告诉母亲,自己的刺绣并未完成,如今准备送出的,不过是花重金买来的高端绣品。
“我家女儿生得这般婀娜多姿,如此好的身段,可得好好装扮一番,不能失了礼数。”
邱云为她选了一件月白色的抹胸,丝绸细腻,面上绣着精致的金线牡丹。领口处微微低垂,恰到好处地露出她白皙的锁骨和大片如雪的肌肤。紧致的面料贴合着她丰满的胸部,勾勒出诱人的曲线,那饱满的弧度呼之欲出,让人移不开眼。下身搭配一条同色的长裙,腰间系着窄金丝腰带,束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身。
季瑶站在铜镜前,双颊泛起一抹红晕,“娘,这内里的衣衫是不是穿得太紧了些?”
“外面不是系上薄袍吗?能遮住的,不碍事。还有啊,等你见到晏琛的时候,再把这外袍脱下昂……”
邱云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整理着季瑶的发丝,眼神中满是对女儿的殷切期望。
季瑶倒不以为然,她打扮的再好,晏琛都不为所动。当然了,她不会觉得自己没有魅力,只觉得是晏琛不行。
晏王府。
一辆马车停在王府门前。
几位公子哥原本正高谈阔论,此刻却停下话语,目光直直地盯着马车,“这是谁家的马车,如此气派,怕是整个京城都找不出第二辆。”
几个丫鬟则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着:“这马车里坐的该是怎样的贵人啊。”
车帘轻动,季瑶从车上下来。
众人的目光瞬间从马车上转移到季瑶身上,人群中发出一阵抽气声。一位公子手中的折扇不自觉地滑落,他望着季瑶,喃喃自语:“美,实在是太美了。”
终家小姐终淼迎就站在不远处,她今日亦是盛装打扮,一身暗红绣金丝蝶纹的华服,头上珠翠摇曳,知道的是来参加晏府生辰宴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嫁进晏王府的新妇。
瞧见季瑶的瞬间,终淼迎嫉妒地撇了撇嘴,“我当是哪家高门嫡出的大小姐,这般风光无限。哼,不过是个妾室所出的小姐罢了,也敢这般招摇。还不是仗着这身华丽行头,打肿脸充胖子。”
“就是说呢,还不如人家白幼怡有自知之明。出身本就不光彩,就该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坐个旧马车来不好吗?非得在这儿出风头。”说这话的是礼部侍郎家的千金柳诗涵,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帕掩着嘴,眼中满是不怀好意。
季瑶自然也听到了这些刺耳的言论,她只是勾了勾嘴角,神色未起一丝波澜。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要不然我装这么大干嘛?”
这马车是她母亲讨好爹爹,特意为她租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彰显她的身份,这份待遇可不是她那些嫡出姐姐们能有的。
今日她来晏王府,是为给晏夫人贺寿,可不是来与这些人置气的。
季瑶轻抬手,理了理鬓边的发丝,便看到前方身着浅色罗裙的女子,正指挥着小厮搬运贺礼。
“这是备与晏夫人的贺礼,待会仔细送过去。”
白幼怡眉眼如画,笑意温婉,周身散发着灵动的气息。
季瑶目光落在那贺礼之上,微微一怔,旋即嘴角上扬,款步上前,“白姐姐,今日可真是巧,竟在此处遇见姐姐。”
白幼怡闻声转过头来,连忙回礼:“季瑶妹妹,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旁侧传来一阵声响:“是晏公子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晏琛勒紧缰绳,骏马嘶鸣,前蹄高高扬起,复又落下,稳稳停在晏王府门口。
晏琛飞身下马,下人赶忙上前牵住马绳。
季瑶莲步轻挪,上前说道:“晏哥哥好。”
晏琛仿若未闻,连眼角余光都未曾向她投去半分。
“晏琛,刚从马场回来啊?”白幼怡柔声问道。
晏琛看向白幼怡,回笑点头。
季瑶握紧拳头,压抑住内心的笑容,晏琛,你的病终于治好了,不然老娘还以为你开始喜欢我了。
湛爰知站在晏府门口,默默收拾着杂物。看到这一幕,以为女配心生嫉妒,她轻叹一声,“哎,女配怎么非得挤到和女主抢男主这条窄路上呢?”
不说了,她又低头继续手中的活计。
季瑶正朝着内院走去,一个不留神,她与匆匆赶路的春儿撞了个正着。
春儿被这一撞,身形一晃,脚步踉跄,手中的礼盒,“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季瑶被撞得吃痛,春儿见状,忙不迭俯身,慌乱地捡起礼盒,双手紧紧护在胸前,“这可是我家小姐耗费一月心血,亲手绣制送给晏夫人的贺礼,若是被我弄坏了,奴婢可就万死莫赎了!”
春儿抬眸看清眼前之人正是季瑶,脸上的慌乱瞬间被一抹不屑取代,“哼”了一声,竟连半句道歉的话都无,转身便要离去。
春儿行至一处桌台前,顺手将礼盒放置其上,而后神色焦急,匆匆跑向茅厕方向。
周遭四下无人,季瑶走近桌台前,抬手打开礼盒,一幅精美的《寿桃献瑞图》映入眼帘。
绣面上,颗颗寿桃饱满圆润,色泽鲜艳,鲜嫩欲滴;桃枝蜿蜒伸展,枝叶繁茂。瑞彩环绕寿桃,祥云飘逸。
这样的绣品,纵是踏遍京城,散尽千金,亦是求之不得。
她突然想起来了,白幼怡会刺绣,各类绣品皆不在话下。
再想到自己准备的贺礼,不过是市面上随处可见的普通绣品,与这相比,简直云泥之别。像晏夫人这般身处高门大户之人,又岂会稀罕自己那份礼物?
季瑶快步离开这里,手中死死地攥着什么东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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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琛刚好从回廊转出,一眼便瞥见了神色慌乱的季瑶,浓眉下的双眸闪过一丝疑惑。顺着她的方向望去,只见桌台上放着一个礼盒。
过了半晌,春儿才姗姗来迟,径直走向桌台,伸手拿起那个礼盒。
宴会上。
白幼怡走到晏夫人面前,呈上贺礼,盈盈下拜,“夫人,今日是您的生辰,幼怡特绣了这幅《寿桃献瑞图》赠予夫人。愿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岁岁安康。”
晏夫人面带微笑,接过她呈上的礼盒。打开盒盖,里面空空如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神情略显尴尬。
人群中不知谁传来一声惊呼:“怎么是空的?”
一时间,议论声此起彼伏。
白幼怡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急切地看向春儿,“春儿,你是不是拿错贺礼了?”
春儿被吓得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回道:“我……我没拿错……”
周围的富家小姐们本就对白幼怡心存不满,此刻更是趁机煽风点火。
“我看这个白幼怡根本就没准备贺礼,故意来出丑的吧。”
“她出身低微,能有什么钱准备像样的绣品?说不定是想空手套白狼,博个名声呢。”
白幼怡嘴唇颤抖,像是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眼眶迅速泛红,鼻尖也微微发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季瑶身形僵立在一旁,原本粉嫩的脸颊此刻毫无血色,透着一种近乎病态的苍白,她的指尖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眼神里满是慌乱与不安,却又强装镇定。
她还想再去一趟茅厕。
湛爰知双手抱在胸前,微微侧过身,目光冷冷地投向季瑶,心里暗自想着,这个女人偷换了礼盒,居然还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待会儿真相一旦被戳穿,那可就不是一般的狼狈。
就在这时,晏琛挺身而出,他剑眉微蹙,沉声道:“白小姐是不是拿错了,可以好好找找。”
白幼怡心急如焚,双手紧紧攥着春儿的胳膊,“春儿,你确定你没有拿错?你再好好想想你把礼盒放哪了?”
春儿紧咬下唇,努力回忆着,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口:“我…我拿礼盒的路上只遇到了季小姐。”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季瑶,议论声也随之而来。
“肯定是季瑶嫉妒白姑娘,才使出这等下作手段。”终淼迎用手中的檀香扇半掩着嘴,眼神中满是不屑。
“就是,平日里看她对白姑娘就不冷不热的,指不定心里憋着多大的坏呢。”
季瑶听到这些议论,只觉脑袋“嗡”的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是我啊,我……”我刚才一直都在茅厕里。
“哼,还在嘴硬!”
“这种心思歹毒的人,真该好好教训教训!”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铺天盖地的指责,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季瑶的心头。
湛爰知看着这混乱的场景,不禁头疼,没想到这局面一下就失控了。女配啊,女配,你的戏路走窄了。
7. 亲你
“住口!”一道冷冽的声音骤然响起,打断了宴会上剑拔弩张的气氛。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晏琛手持一只礼盒,步履从容地踏入厅中。他眉目如霜,眸光深邃,周身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威力。
湛爰知脸上带着笑意,天哪,这就是男主英雄救美的画面吗?真的太美好了。
他径直走到白幼怡面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掀开礼盒的盖子,露出里面叠放整齐的绣品。绣面上,几只饱满的寿桃栩栩如生,枝叶间隐约可见祥云缭绕,正是那幅《寿桃献瑞图》。
“春儿拿错了,这个礼盒与那个空盒子搞混了。这幅绣品,应当就是白小姐所说的《寿桃献瑞图》吧?”
白幼怡闻言,眼中骤然闪过一丝惊喜。她连忙点头,声音微微发颤,眼中泪光闪烁:“是这幅绣品!”说着,她小心翼翼地将绣品从礼盒中取出,双手捧起,仿佛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晏琛神色淡然,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此事与季瑶无关。是春儿将绣品放在桌上时,不慎与空盒子拿错了。”
湛爰知:等等,我刚刚听到了什么?不是季瑶拿的?男主你是在为女配辩解吗?好像和我想的哪里不一样。
季瑶站在一旁,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她悄悄舒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还好在茅厕前遇到了晏琛,否则今日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过,跟踪人跟踪到茅厕,晏琛真的心理没问题吗?
晏夫人接过绣品,轻抚着绣面,“好一个心灵手巧的姑娘,这绣工堪称一绝,看着就让人欢喜。”
“这针法细腻,色彩搭配精妙,定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是啊,白姑娘这份心意,实在难得。”在众人的夸赞声中,白幼怡的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露出了笑容。
晏琛转头看向季瑶,他的眼神平静如若深不见底的寒潭。
季瑶只觉得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了她的心脏。浑身发冷,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脊梁,手脚都变得冰凉。
他看自己干什么?难道自己脸上有灰?季瑶悄摸摸摸了摸脸蛋,再看看手面,没有脏东西啊。
湛爰知站在不远处,眼角余光瞥见季瑶的模样,心中暗自感叹:“这女配,还被感动擦眼泪哭了?还想着男主对自己留有余情?别做梦了。”
女配就是女配,纵有百般才情,也不过是男女主的陪衬,永远被女主的光芒掩盖。
女主就是得天眷顾,诸事顺遂,任何剧情都偏向她。
故事的安排便是既定的命数,任人摆弄,难以更改。
宴会结束,人群渐渐散去,季瑶瞧见落单的白幼怡正独自走在湖边。
谁知下一秒,白幼怡惊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湖中倒去,跌入冰冷刺骨的湖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有人落水了!”岸边的小厮率先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喊道。
“快来人呀!”众人纷纷叫嚷起来,一时间,湖边乱作一团。
季瑶站在人群边缘,目光紧紧锁定湖中那抹挣扎的身影。她咬了咬牙,突然推开挡在身前的人,高声道:“都让开,我来!”
话音未落,她已纵身跃入湖中。冰冷的湖水瞬间将她包裹,刺骨的寒意从四肢百骸蔓延至心口。她呛了几口水,喉间火辣辣地疼,这才猛然想起——自己根本不会游泳。
“啊!救命!唔……”湖水没过她的口鼻,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她的四肢胡乱扑腾,却只能让自己沉得更深。视线逐渐模糊,耳边的喧嚣声仿佛隔了一层厚重的帷幕,变得遥远而虚幻。
一道身影如离弦之箭般跃入水中。晏琛迅速游到她身旁,揽住她的腰,她下意识的想要挣扎。
却被呵斥一声,“别乱动!”
季瑶恍惚间感觉到一股力量将自己托起,冰冷的湖水似乎不再那么令人窒息。她勉强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晏琛的侧脸近在咫尺,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滑落,在光线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晏琛抱着季瑶,艰难地从水中走上岸,水滴不断从他脸上滑落,滴落在地面上。
他胸膛剧烈起伏,粗喘着气,却没敢停下来,一定要确认季瑶还活着。
那边白幼怡已经被救起来了。
“你说你不会游泳,逞什么强?以为自己跳湖救人很厉害是吗?”晏琛的声音冷冽中带着几分压抑的怒意。
季瑶紧闭双眼,身体软绵绵地瘫在地上,仿佛一具毫无生气的布偶。她打定主意装死,任凭晏琛怎么训斥,就是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露出一丝破绽。
晏琛蹲在她身旁,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她湿漉漉的脸庞。她的睫毛微微颤动,水珠顺着脸颊滑落。他俯身,薄唇贴近她的耳畔,声音低沉而危险:“再装死,我亲你了。”
季瑶心头一跳,眼皮下的眼珠不自觉地转了转。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感觉晏琛的手已经托住了她的后颈,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腰。
“诶诶诶!我突然就好了!”季瑶猛地睁开眼,手忙脚乱地推开晏琛的手,故作镇定地坐起身来,抬手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刚才是在地上没反应过来,现在好了,好了……”
晏琛嗤笑一声,已经被她气笑了。
季瑶低下头,假装整理衣衫,却掩不住耳根泛起的红晕。她偷偷瞥了晏琛一眼,见他勾唇地盯着自己,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里暗暗嘀咕:怎么感觉晏琛越来越不对劲了……
殊不知她此时浑身湿透,单薄的衣衫紧贴在肌肤上,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水珠顺着她的发梢滴落,滑过她修长的脖颈,最终没入衣领深处。她的胸口因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湿透的衣料下,隐约可见一抹莹白的肌肤,宛若凝脂。
晏琛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他的视线从她湿漉漉的发丝缓缓下移,最终停留在她因湿衣紧贴而显得愈发饱满的胸口。他的眸色渐深,喉结微微滚动,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季瑶察觉到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抬手挡在胸前,脸颊泛起一抹绯红。她咬了咬唇,声音带着几分羞恼:“你……你看什么?”
晏琛收回视线,唇角勾起。他脱下外袍,随手披在她肩上,语气依旧冷淡,“披上,别着凉。”
季瑶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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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头看了看肩上的外袍,又抬头看向晏琛。他的目光已转向别处,仿佛方才的凝视只是她的错觉。
爰知原本正满心期待地站在湖边,眼睛紧紧盯着湖面,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当她看到有人将白幼怡从水中救上岸的那一刻,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晏琛那英俊潇洒的模样,想象着他单臂抱着女主,身姿挺拔,如同英雄降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男主抱着女主的样子肯定帅极了。”
可当她定睛一看,救白幼怡的人根本不是晏琛,那上扬的嘴角瞬间僵住,“怎么会不是晏琛?怎么回事?”
再一转头,却看到了更让她怒火中烧的一幕,男主救了季瑶。
湛爰知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差点被气得当场吐血,气的直掐人中,不行,她再不出手,男女主都得be了。
浩瀚的夜空繁星闪烁,宛如镶嵌在黑色天幕上的宝石。
晏琛坐在季瑶房间外的屋檐上,身影隐没在夜色中,他手中把玩着一根羽毛,指尖摩挲着羽毛的边缘,眼神黯淡让人看不出情绪。黑色发带垂在他的脸侧,略显几分慵懒。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季瑶房间的窗户上,窗内透出微弱的烛光,映在窗纸上,勾勒出屋内人影的轮廓。
屋内传来一道声音,“你说你好好的,怎么掉进湖里了?”
“救人。”
“你还救上人了,没把命搭进去就算不错的了。”
“唔,娘,轻点按,疼~”
邱云见状,语气也软了下来:“好好好,你这一回家就说这疼那疼的,娘都心疼坏了。对了,给你准备的姜汤,你喝没喝?”
“喝了,喝了。”
“我今天看你是坐晏琛的马车回来的,怎么样?你俩……”
“哎呀,他就是顺路带我一程,不然我都坐不上他的马车。”
邱云蹙眉,“这样啊,那他怪不懂风情。”
“嗯嗯。”季瑶目光有些游离,显然心思并不在对话上。
屋外,晏琛手中的羽毛早已停止了转动,他不懂风情?他是特意送她回来的好不好?
“不过你啊你,这么不小心,娘怎么能放心得下?”
“诶呀,我很小心的。肚子这么疼,会不会是要来月事了。”
“胸胀痛吗?闷不闷?”
“不胀,就是闷。”
“今日娘为你束衣过紧了些,你如今身形渐长,不能束着,还是穿着宽松些为好。”
晏琛的心跳微微加快,耳根的红晕蔓延到脸颊,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娘,你别说了……”
“好好好,娘不说了。你好好休息,别再乱跑了。”
一名丫鬟掀开帘子,恭敬地福了福身,低声道:“夫人,老爷在前院找您。”
邱云转头看向季瑶,“瑶儿,你先歇着,娘先走了。”
季瑶点了点头,“好,娘您先去忙吧。”
说完,邱云转身随丫鬟离开了房间。房门合上,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烛光摇曳。
夜风拂过,屋檐上空无一人。
8. 救下湛爰知
湛爰知一觉睡到天亮,她伸了伸懒腰,长叹一声,“唉,今天又要扮演什么NPC角色。”
[主营布匹生意,商贾之家湛氏的二小姐]
湛爰知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啊?今天不当干杂活的NPC了?”
随即她得意的笑了,“终于让我翻身了。”
“欸,那当湛家二小姐有什么戏份?”
[从自家锦绣坊的三楼摔下落个残疾]
???
“狗剧情我c……”
[电击警告!]
湛爰知双手合十就差跪了,“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锦绣坊。
季瑶轻步踏入,迎面扑来淡淡的檀香。坊内宽敞明亮,四壁高悬着各色绸缎。
坊内的伙计见有客人进门,连忙迎上前,笑容满面地拱手道:“这位小姐,可是来选绸缎的?咱们这儿新到了一批上好的苏绣锦缎,您要不要瞧瞧?”
季瑶微微颔首,目光在琳琅满目的绸缎间流连。她的指尖停留在一匹布料,伙计见状,连忙介绍道:“小姐好眼力,这匹软锦是苏州新到的货,颜色清雅,最适合做春日的衣裳。您若是喜欢,小的可以为您量体裁衣,保准合身。”
季瑶点了点头。
此时的湛爰知站在锦绣坊的三楼,双腿颤抖,仿佛被钉在了原地,一步也不敢挪动。
她的手指紧紧攥住栏杆,“呜呜呜,这狗剧情,什么都不说明白,就让我直接跳下去,眼一闭一睁,就落个终身残疾,我们NPC的命也是命啊。”
残阳如血,将锦绣坊的琉璃瓦染成琥珀色。檐角铜铃随风轻晃,惊起几只栖在滴水檐上的灰雀,扑棱棱掠过绯色天际。
湛爰知闭了闭眼,绣鞋尖轻抵在朱漆栏杆边缘,“狗系统,狗剧情!劳资要回去继续当干杂活的NPC,谁TM想当二小姐。”
她张开双臂,如同一只折翼的蝶,快速坠落。
绣楼檐角悬挂的铜铃被湛爰知的尖叫声惊得乱响。
楼下的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道身影从高处坠落。
就在她即将坠地的瞬间,三指宽的云锦破空而来时,布料擦过湛爰知的腰际,而后骤然收紧如活物般卷住了湛爰知的身子。湛爰知的身形骤然下落,直至悬于地面半米之处。
云锦如灵蛇般层层缠绕,勒得季瑶掌心生疼。她的手指紧紧攥住云锦的另一端,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被布料磨得火辣辣的疼。
湛爰知跌坐在柔软的锦布上,怔怔抬头,正对上季瑶那双眸子。四目相对的刹那,檐角铜铃突然静止。
下人们慌忙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凑到湛爰知身边,“小姐,您没事吧?可摔着哪儿了?”
“怎么搞的,突然从楼上摔下来呢?这要是出了事,我们可怎么向老爷交代啊!”
下人们手忙脚乱地检查她的手脚,生怕她摔断了骨头。
湛爰知却仿若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只是目光直直地望向季瑶,眼神空洞而迷茫,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般。
她喃喃自语,像是梦呓一般:“原来剧情是让女配把自己救了?”
“小姐不会是鬼上身,傻了吧……”
“胡说什么!快去请大夫!”
季瑶站在原地,手中的云锦缓缓垂下。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云锦,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刚才反应快,急忙将锦绣坊里放在一旁的云锦扯了出来,这才救了她人一命。若是再慢上半分,后果不堪设想。
她将云锦收起,目光再次落在湛爰知身上。见她依旧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季瑶的眉头微蹙,迈步向前,想要走近些查看湛爰知的情况,可刚走两步,便被几个下人拦住了去路。
“这位小姐,多谢您救了二小姐,可这会儿小姐怕是受了惊吓,您还是先别靠近了……”
季瑶闻言,脚步一顿,目光一沉,默默点了点头。
…
湛爰知躺在床上,锦被松松地搭在身上,手腕被大夫轻轻托起,三根手指搭在她的脉门上。
大夫眉头微蹙,指尖在她的腕间轻按,而后收回手,捋了捋胡须,“小姐脉象正常,并无大碍。”
他说完,起身收拾药箱,向一旁的下人交代了几句,便提着箱子离开了房间。
房门被合上,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湛夫人走上前,拉住大夫的衣袖,低声问道:“大夫,我家小女儿真的没事吗?可我怎么感觉这脑子有点痴傻呢?”
大夫沉吟片刻,“夫人不必过于忧心,小姐只是受了惊吓,静养几日便可恢复。至于小姐的言行异常,或许是惊吓过度所致,待她心神安定下来,自然会好转。”
湛夫人听了,稍稍松了一口气。
湛爰知靠在床头,目光呆滞地望着床顶。突然,她的眼神一凛,像是从某种混沌中清醒过来。
“狗剧情!”她猛地坐起身,声音尖锐。吓得湛夫人手一抖,手中的帕子差点掉在地上。
“我是不是还得再跳一遍楼!!”
[不用,在外人看来脑子残疾也算落下残疾,剧情过]
“尼玛…”
还能这么玩是吧!
湛爰知被气得咬牙切齿。
湛夫人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进门按住她的肩膀,“爰知,你这是怎么了?可别吓娘啊!什么跳楼不跳楼的,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湛爰知却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娘,我没事,就是……就是做了个噩梦,有点吓到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眉头微蹙,脑海中如走马灯般回想着书中既定的剧情,自己的主线任务,就是要想尽办法让男女主顺利走到一起。
可是,依照最近这段时间男女主的感情发展路线来看,互动少得可怜,几乎为0。
反观男主,对女配上心的程度远超了正常的剧情设定。
想到这里,湛爰知猛地握紧了拳头,不行,就这么坐以待毙肯定不行!男主的心思难以捉摸,她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可女配呢?女配的行为举止总该能受她影响吧?只要从女配身上找到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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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改变她与男主之间的互动模式,说不定就能扭转当下这糟糕的局面,重新把剧情拉回到正轨上来。
青铜日晷的阴影划过辰时三刻,北坡草场延绵至云脚。
晏琛今日换了身玄色骑装,腰间墨色腰带将劲瘦腰身束得利落。光线掠过他紧绷的下颌线,为那副惯常温润的眉眼镀上几分凛冽。
季瑶注意到他执缰时小臂隆起的肌肉线条,与他平日里温和有礼的样子,倒是有些许反差,整个人便如同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远处的箭靶一字排开,晏琛策马疾驰,马蹄扬起阵阵尘土。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张弓搭箭间,箭矢破空而出,正中靶心。
季瑶拿着食盒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身影。
“额,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在这等着,待会还要故作娇羞的把食盒递给他。”她在心里默默地说。
要不是母亲给自己安排好了,她指不定现在在哪快活呢。
她低下头,努力压下心中的燥意,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晏琛似有所觉,抬眼望来。
季瑶戴着一副假笑面具似的,拿着食盒缓缓靠近晏琛。
她指尖摩挲着食盒的边缘,听见自己嗓音里飘着虚浮的颤音,“晏琛,谢谢你上次送我回府。还有……”
青瓷食盒在掌心微微发烫,里头红豆糕还裹着她多放的半勺胡椒粉。
晏琛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垂眸的模样,像极了风雨中摇曳的花,脆弱得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季瑶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做坏事的得意。她将手中的食盒小心翼翼地捧起,指尖微微发颤,“母亲多做了些糕点,让我送来……”
一想到晏琛即将吃一嘴胡椒,季瑶就有些忍不住笑。
就在系统提示音响起的瞬间,湛爰知大喊一声,“季瑶!”不顾周围人的侧目,迅速朝着她奔去。
终于找到你了,女配。狗系统TM的还带定位,还好及时赶到了。
季瑶听到喊声,下意识地转过头。当看到湛爰知的那一刻,她双眸睁圆,惊讶不已。
湛爰知跑到季瑶面前,什么也没说,伸出手,一把拉起季瑶的手,她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一时语塞,只能任由湛爰知拉着自己的手,呆呆地看着她。
廊下悬着的铜铃被风撞出细碎清音,季瑶垂眼看着青砖上两人交叠的影子。湛爰知鬓角还沾着翻墙时蹭的灰,此刻正随她急促的呼吸簌簌飘落。
“季瑶,我告诉你,咱们是好人,坏事少干。做人要光明磊落……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做一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人。”
季瑶:???
湛爰知深情朗诵完毕,又转过身,语重心长:“季瑶,你听懂了吗?”
季瑶微微一愣,“我……”
湛爰知的目光落在季瑶手中的食盒上,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突然拔高声音,她指着食盒的手指在发抖,“迷香散混着桃花酿,这等下作手段……”
9. 摆烂
季瑶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解释,但湛爰知根本不给她机会。
“你还想着用你那阴招把晏琛给强太阳了?不想扔我给你扔了。”湛爰知说着,伸手就要去抢食盒。
季瑶眼疾手快,连忙从食盒中拿出一块沾了蜜的红豆糕,直接塞进了湛爰知的嘴里。湛爰知猝不及防,被糕点堵住了嘴。
她下意识地嚼了嚼,蜜糖裹着绵密豆沙在口腔化开,甜香倏然盈满齿间,而后……是一股胡椒粉味,湛爰知下意识舔唇,忽觉不对:“咳咳咳……你、你给我下药?”
这对吗?女配。
湛爰知含糊不清地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廊柱。
廊外扑簌簌落下一阵花雨,恰掩住她骤然绯红的耳尖。
季瑶忽然笑出声来,鬓间步摇跟着轻颤:“下什么药啊?”
她掀开食盒第二层,露出整整齐齐的红豆糕,“我娘多做了些红豆糕,让我来送给晏琛。”
看着湛爰知怔住的表情,季瑶笑意更深,“这位姑娘,我想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吧。”
湛爰知愣愣地点了点头,嘴里的糕点还没完全咽下去,含糊不清地说道:“感谢你救我一命。”
“举手之劳而已。”
季瑶收拾好食盒,转身准备离开。湛爰知见状,急忙上前一步,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等等,我有事要告诉你。”
湛爰知指尖蘸着冷茶,在案上勾画命盘,茶渍在宣纸上晕开,渐渐显出一副繁复的星图。
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话,字字句句都在神经末梢炸开惊雷。季瑶听的瞳孔骤然紧缩,耳畔嗡鸣阵阵。
……
如果不是湛爰知说的事都能与记忆中的蹊跷严丝合缝,她几乎要唤人将湛爰知拖去医馆。
“所以...我不过书中给男女主铺路的炮灰女配?”
湛湛爰知微微颔首,信手拈来一块红豆糕,轻轻咬了一口。她歪着头,目光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季瑶的脸,忽然皱了皱眉,掩唇轻咳两声:“咳咳,这红豆糕里怎么都加了胡椒粉?”
季瑶笑容明媚,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特意给晏琛加的,他不是喜欢吃吗?那就让他多吃点。”
湛爰知闻言,神色一滞,随即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严肃:“季瑶,这话我只说一次。晏琛那双眼睛,从来只容得下白家姑娘一人。你若执意与她相争,到头来只会伤了自己。”
季瑶轻笑一声,眉眼间尽是漫不经心,“我没有很喜欢晏琛啊。”
“嗯?”湛爰知愣住了,手中的红豆糕险些掉在地上。她盯着季瑶的脸,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找出一丝破绽,却只看到一片坦然。
季瑶耸了耸肩,语气轻松:“唉,不瞒你说,我确实能感受到天命束缚着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可那又如何?既然反抗不了,那我就摆烂了呗。顺从天意,反正我又不会动心。”
湛爰知彻底愣在原地,手中的红豆糕也忘了吃。她设想过无数种季瑶的反应,却唯独没想到会是这般云淡风轻。这剧情……怎么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行,不能忘了正事。
“但是,季瑶,”湛爰知正色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你一定要远离晏琛。因为靠近他,会变得十分不幸。不仅影响财运,还会毁了你的姻缘。”
季瑶闻言,眼睛倏然睁大,像是恍然大悟般拍了拍手:“怪不得!我一接近晏琛就准没好事,原来如此!”
…
季瑶提着空食盒,脚步轻快地走进家门,眉梢眼角皆是掩不住的笑意。邱云正端坐桌旁,手中捧着一盏清茶,抬头看见女儿满脸喜色,手里还提着空荡荡的食盒,不由得笑了起来。
“瑶儿,今日怎的这般欢喜?”邱云放下茶盏,笑意盈盈地问道。
季瑶将食盒轻轻置于桌上,低声道:“没什么。”
邱云目光落在空荡荡的食盒上,笑意更深:“晏琛全吃完了?一点未剩?”
季瑶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她轻咳一声,故作镇定道:“是啊,他说很好吃,还问我下次能不能多带些。”
邱云听了,心里更是高兴,“好,好,既然他喜欢,娘下次多做些。你呀,也别光顾着高兴,记得多关心关心人家,别总是送完糕点就跑。”
季瑶抿嘴一笑,乖巧应道:“哦,知道了。”
邱云起身收拾食盒,嘴里念叨着:“这孩子,总算有点开窍了。晏琛那孩子,看着也是个靠谱的……”
季瑶听着母亲的念叨,心中却无半分波澜。她早已打定主意,既不与母亲明面作对,也不全然顺从。为了遵循书中的剧情,她只需寻得平衡点,既顺应剧情,又为自己谋得一线生机。
这叫摆烂吗?不,这叫智取。
自那日与季瑶见面后,湛爰知也不再变换NPC的身份了,一直当着湛家二小姐,终日倚在榻上推演剧情,借信鸽日日传与季瑶。信笺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她们的心思与计划,偶尔还夹杂着几句玩笑话。
细雨沾湿青瓦,季瑶正伏在案前研墨。窗外白羽信鸽扑棱棱落下,爪间系着的布袋已浸透晨露。
她解开密信,见湛爰知新绘的朱砂未干,蝇头小楷旁竟画着两个小人,旁批:「今日男主与女主同去寺庙烧香,切记绕行三丈。」
邱云捧着食盒进来,见女儿对窗轻笑,只当是少女怀春。
季瑶垂眸将新蒸的藕粉桂花糕装入食盒。自那日自己和湛爰知把红豆糕吃了个精光,邱云误以为是晏琛喜欢,心中欣喜若狂。如今她日日寅时即起,揉面的青瓷盆底都磨出了月牙痕。
她也不说破,反正邱云做的糕点全进了她俩肚里,哄得娘亲开心便好。
鎏金香炉烟雾腾起,晏琛在观音殿前驻足。
白幼怡将三炷香插进炉中,合十的掌心遮住了唇角:“今晨遣人问过,季姑娘说是染了伤寒正发着热。”
晏琛眉头微蹙,这不像是季瑶的性子。往日里,她即便病得再重,也要硬撑着来,任谁也拦不住。如今却连面都不露,着实反常。
“季姑娘近来似乎变了许多,整个人都不太爱见人了。”
晏琛站在佛龛前,望着菩萨低眉垂目的慈悲面容,心中却不太平静。
腕间那根素缎发带忽地发烫,是那晚他偷来系的,始终未换。
季瑶认为自己只要躲着男女主就能如湛爰知所说过了剧情,可是剧情哪有那么好躲过的。
水面泛着碎银般的光,荡起一圈圈涟漪,惊散了倒映的流云。
季瑶提着罗裙赤足涉水,沁凉的溪水漫过脚踝时,忽见一尾红鲤从脚踝处溜过。
她弯下腰,伸手拨弄着水面,指尖划过带起细碎的水花。衣袖被水沾湿了一角,索性将裙裾往腰间束带上一掖,追着鱼影踉跄几步。
头顶传来一道声音:“当心。”
“这水浅得很!”季瑶说着,她双手捧起一掬清水,往前轻轻一扬,水珠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的落在晏琛脸上。
季瑶被惊地后退一步,显然没有想到在自家遇到了晏琛。
晏琛的目光掠过季瑶湿透的衣裙,薄纱紧贴肌肤,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轮廓。水珠顺着她的发梢滴落,滑过白皙的颈项,浸湿的衣料下隐约透出肌肤的莹白。湿透的裙摆晃荡起来,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
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迅速移开,耳根却悄然染上一抹薄红。
“还道是月儿在此……”季瑶连忙后退半步,低头福了福身。
“你……”他开口,声音有些低哑,“不是染了伤寒吗?”
季瑶心头一跳。那是她为了避开晏琛和白幼怡在寺庙相遇特意找的借口,此刻被他这样直白地问起,仿佛被人当众揭穿了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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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脸上火辣辣的。
“哈哈,是啊。”她干笑两声,指尖不自觉地绞着衣袖,“伤寒发热特意来莲池降降温。”
这话说的要多牵强有多牵强。
晏琛的眸光暗了暗,“那你去换身衣赏,担心着凉。”
“哦,我会去换的。”季瑶依旧站在原地,脚尖不安地碾着地上的青砖。她想着等晏琛离开后再走,免得两人同路尴尬。
晏琛的呼吸微微一滞,随即蹙眉,她什么时候这么不听话了。他脱下外袍,快步上前,准备将锦袍披在她肩上,却看见她如受惊的雀儿般往后一缩。
“我、我先走了!”季瑶慌乱地从莲池中起身,险些跌倒。她顾不得整理凌乱的裙摆,只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再见,哦不对,再也不见。”
话音未落,她已经提着裙摆跑开。
晏琛的手还僵在半空,他望着她消失在回廊转角处的身影,未及出口的话又生生咽回口中。
季瑶一路小跑,直到确认身后无人追赶才停下脚步。她边走边自我催眠:“不要靠近男主否则会变得不幸。”
季瑶刚换下被浸湿的衣裳,还未及整理鬓角的碎发,便被母亲匆匆唤回正堂。
她扶着门框喘息,掀起攒珠帘,已瞥见那抹玄色身影端坐在海棠纹圈椅上。
刚跨过门槛,邱云便蹙眉望来,“可算来了,晏公子候了足有半炷香时辰。你再不来,怕是这茶都要凉透了。”
季瑶抬眸,正对上晏琛似笑非笑的目光。她下意识的避开他的注视,停在离晏琛最远的楠木柱旁,“女儿忽然想起……想起今日要抄的经卷还未……”
晏琛指节骤然叩在茶盏盖上,眸子微微一眯,眸色深沉如潭。
自从那日季瑶神色慌张地被别人从自己面前拉走,便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这株惯常对他含羞带怯的垂丝海棠,突然就变成了浑身带刺的野蔷薇。
他看向她,眉头紧锁。她的目光却始终游离,不敢与他对视,甚至连站的位置都刻意与他拉开了距离。
晏琛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似有若无地扯出一抹弧度,笑意却未抵达眼底。他忽然很想看看,她究竟能躲他到几时。
“胡闹,来者是客,先过来接待客人,给晏公子斟茶赔礼。”
季瑶磨磨蹭蹭地往前挪了几步,却始终与晏琛保持着一段距离,邱云只觉得自家女儿今日格外没有眼色。
晏琛却似乎并不在意,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他的目光落在她微颤的指尖,又移到她低垂的眉眼间,他忽然觉得,她这副模样倒比平日里那副温婉端庄的样子有趣得多,至少,真实得多。
他忽然放下茶盏,淡淡道:“伯母,茶就不必了。”声音温和,却让季瑶心头一紧,“我今日前来,是听闻季小姐染了伤寒,特来探望。如今见她气色尚可,想来已无大碍,我也就放心了。”
邱云一愣,转头看向季瑶,眉头微蹙:“伤寒?瑶儿何时……”
季瑶慌忙接话,“前日骤雨忽至,女儿在藏书阁着了凉。本想着捂汗便好,谁知夜里发了热。”
她说这话时,余光瞥见晏琛修长的手指正摩挲着茶盏边缘。那是他惯有的小动作,每当他看穿旁人谎言时,便会如此。季瑶心中一颤,指尖微微发紧。
“女儿只是怕您担心,才没敢说。”声若蝇蚊。
邱云叹了口气,“你这孩子,病了也不说,让为娘好生担心。”
季瑶讪讪一笑,暗自松了口气。
“既然季小姐无恙,那我就先告辞了。”他说罢,正要走。
季瑶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虽转瞬即逝,却未能逃过晏琛的眼睛。他目光锐利,捕捉到她唇角上扬的弧度,眉头不自觉地蹙起,心中莫名涌上一丝不悦,像是被一根细针刺入,虽不剧烈,却隐隐作痛。
她就这般不愿见自己?连多留一刻都不肯?
10. 烦躁
晏琛忽觉胸口有些发闷,让他呼吸不畅。
“且慢!”邱云连忙出声挽留,脸上堆满了笑意,“晏公子既然来了,不如留下用个便饭?正好瑶儿也在,你们年轻人多说说话。”
季瑶眸中闪过一丝慌乱,暗暗祈求晏琛能找个借口推辞。
晏琛唇角噙着一抹笑意,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幽光闪烁,像两团隐匿在黑暗中的火光,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他缓缓开口,“既然伯母盛情相邀,那晚辈……”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在季瑶身上停留片刻,仿佛在欣赏她此刻的慌乱,“晏琛还有要务在身,不便留下用饭,还请海涵。”
季瑶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子也稍稍放松下来。
还未及完全放下心来,便听见晏琛继续说道:“不过,既然季小姐身子不适,晚辈改日再来探望,也好带些补品,聊表心意。”
邱云闻言,脸上堆满了笑意,连声道:“晏公子有心了,瑶儿这孩子就是不懂事,让您费心了。前儿个还同她念叨,这送点心的事总劳您惦记着。”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瞧我这记性!今日既来了,何须再劳瑶儿跑一趟?让你尝尝我和瑶儿亲手做的桃花酥。瑶儿,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拿。”
季瑶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桃花酥早就已经被自己嘴馋全吃完了。
晏琛站在一旁,目光淡淡地扫过季瑶,见她神色慌乱,也大概猜出来个大概。看来她没想过送给自己,早就吃光了。
她这是要与自己划清界限?
以前她会寻着由头来王府,只为看他策马挽弓;会在一大早捧着食盒,脸上漾着明媚又羞涩的笑意,将心意小心翼翼地递到他面前。
而今,她却连目光都刻意避开。
她是真的,想要远离他?
他的胸口蓦地涌起一股烦躁,在心底撕扯,又叫嚣着要冲破桎梏。如同一团暗火,灼烧着他的理智,烧得他指尖发颤。他眸色微沉,眼底的温润被一层晦暗取代,心底那股想要将她禁锢在怀中的冲动愈发强烈。
可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笑意,“我待会儿还要骑马去边城,路途遥远,点心恐怕会搁坏。不如明日我再叫下人来取吧,先告退了。”
他转身离去,衣袂轻拂,带起一阵淡淡的檀香。
季瑶望着着晏背影,心中倒是很平静。
她知道,他是这本书的男主,注定会与女主白幼怡最终成就一段佳话。而她,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配角,甚至连名字都未必会在故事的最后被提及。
有些事,强求不得;有些人,注定无缘。
日子如流水般淌过,季瑶依旧过着平淡而规律的生活。她依旧每日在院中练舞,只是不再想着如何在晏琛面前展现自己;她依旧喜欢读书写词,也不再为了博得谁的赞赏。
至于晏王府,她去的次数越来越少。即便偶尔不得不去,她也总能巧妙地避开与晏琛的碰面,不再像从前那般刻意驻足,或是寻着由头与他搭话。
晏琛的名字渐渐从她的日常中淡去,像是被风吹散的云,不留一丝痕迹。
夜色如墨。
季瑶推开窗棂,夜风拂过她的脸颊,带着一丝凉意。她手中捧着白鸽,将鸽子托起,手臂抬高,“好咕咕,去吧。”
鸽子顺势展开双翼,扑棱棱地飞向夜空。月光下,鸽子的身影渐渐融入天幕中,直至消失不见。
季瑶站在原地,望着鸽子远去的方向,久久未动。
她的心中空落落的,随着那只鸽子的离去,某种执念也被一并带走了。
“就这样吧,”她喃喃自语,“一切都该回到正轨了。”
黛色屋顶上,晏琛的玄色衣袍被夜风掀起一角。他凝望白鸽化作黑夜中的一个墨点,指节扣着青瓦边缘,骨节在月光下泛着冷玉般的光泽。
“正轨?”尾音碾碎在齿间,恍若自嘲。
她所说的“正轨”,就是远离他吗?
晏琛胸口蓦地一紧,记忆中浮现出零星的暖光,她提着食盒立在廊下,发梢沾着晨露;她躲在马场围栏后偷看,裙摆被风吹成绽开的花;更早时,她捧着诗词来问生僻字……
可这些画面忽然都蒙上霜色。
近来她送点心都遣丫鬟代劳,偶遇时目光对视,她都慌忙错开。他原以为是小女儿家欲擒故纵的把戏,可好像不是……
粗粝的瓦片硌着指腹,冷硬的触感让他稍稍回神。
一片清冷的光辉,晏琛瞥见那抹去而复返的白影。
信鸽落在五步外的滴水兽首上,腿上绑寸许长的桑皮纸条。
晏琛目光一凝,心生出一丝异样。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触到纸张的瞬间,竟莫名有些迟疑。
他展开信纸,借着月光看清了上面的字迹:瑶妹此举甚妙!远离那晏琛,实乃明智之举。听闻城东新开一酒楼,佳肴美酿俱全,明日你我同去,可好?——爰知
远离他……是对的?
指节在纸张上掐出印痕,喉咙滚动,晏琛低笑出声,“好得很。”
他想起季瑶近日的疏离,想起她不再出现在他面前的种种细节。原来,这一切并非偶然,而是她刻意为之。她想要远离他,已经有人在为她庆祝这个决定。
晏琛揉碎了纸,远处传来更鼓声声。
一阵熟悉的扑翅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季瑶抬眼望去,只见那只雪白的鸽子落在窗台上。
“回来了,咕咕。”季瑶轻声呢喃,伸手将鸽子捧起,刚想解下鸽子腿上的细绳,却发现鸽子腿上空空如也。
“奇怪了……”季瑶蹙眉,“难道爰知没有回信吗?”
“罢了,明日再说吧。”她轻声说着,抬手将窗关上。
晏琛踏入王府,夜色已深,廊下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映得他眉目间多了几分冷峻。
他抬手挥退了迎上来的侍从,径直走向书房。推开门,他站在案前,目光沉沉地盯着桌上那封皱巴的信条,指尖敲击着桌面,似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他唤来侍卫,“去查一个人,名叫‘爰知’。我要知道她的来历,以及她和季瑶的关系。”
侍卫领命而去,晏琛却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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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原地,眸色渐深。他怎么从未听说过季瑶身边有这样一个名字,更不知她何时与这样一个人有了交集。
花灯节的长街浸满琥珀色的光晕,红鲤灯在晚风中游弋,琉璃灯盏悬满檐角。
白幼怡提着鎏金莲花灯,灯穗拂过她的袖口,她侧身对着身旁的春儿,“听说今年灯谜是翰林院学士亲拟的,倒是有趣的很。”
十步开外的灯影里,季瑶正俯身挑选花灯。
晏琛手持酒杯坐在二楼,神色淡然,目光偶尔扫过街边的灯影,对这一切并不十分在意。
忽然,他身形一滞,目光凝在不远处的一道身影上。那人一袭素色长裙,手中的兔子灯晃了晃,朱砂点的眼睛正对着他的方向。
是季瑶,但是她似乎并未察觉自己的存在,提着兔子灯继续向前。
白幼怡正与春儿低声交谈,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从巷口里冲出,狠狠撞上她的肩头。她踉跄后退,下意识地摸向腰间,放置在腰间的荷包已不翼而飞。
“抓贼啊!”白幼怡惊呼。街市顿时骚动起来,人群如潮水般向两侧分开。
一道素白身影却逆着人流疾步而上。那贼人慌不择路,正准备一头扎进另一条小巷,他还没来得及迈出几步,就感觉后衣领一紧,整个人被拽住,随后摔在了地上,荷包从怀中滚出。
“姑娘饶命!”贼人哀嚎着挣扎,却被季瑶单手扣住脉门,动弹不得。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偷人钱财,可曾想过失主如何度日?”
白幼怡提着裙摆匆匆赶来,季瑶将沾了灰土的荷包递来,素白指尖掠过她掌心时,她的脸颊立马泛起薄红。
“多谢你,季瑶。”白幼怡接过荷包,眼含热泪,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她将荷包攥在胸口,抬眼时恰见季瑶唇角轻扬,那抹笑似碎冰映着月色。
“长街喧闹,仔细着些。”
白幼怡这才注意到,季瑶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
琉璃灯的光晕描摹着她侧脸的轮廓,长睫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眸光流转间张扬而明媚,不再是往日羞怯的模样,倒像雪地里骤然绽放的红梅,凛冽又灼眼。
“那贼人怎么办?”白幼怡瞥了一眼地上哀嚎的小贼,低声问道。
“送去官府,按律处置。”季瑶声线清泠。
衙役们连忙应声,将那贼人押走。贼人哆哆嗦嗦地求饶:“姑娘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季瑶转身看向白幼怡,眸中的冷意再次被温柔取代,这种反差让白幼怡心中泛起一阵莫名的悸动。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眸色黯淡,一股燥意悄无声息地蔓延,烧得他心口发闷。
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他的目光依旧锁在季瑶身上,眸色愈发深沉。
“季瑶!”
一声清亮的呼唤穿透了满街糖画叫卖声。
季瑶转身时簪头垂下流苏晃出碎光,正映见湛爰知提着竹灯笼从人潮中挤来,“可算找到你了。”
季瑶转身握住白幼怡的手,“幼怡姐姐那我先告辞了。”白幼怡微微颔首。
11. 换信
酒肆二楼,晏琛手中酒杯泛起涟漪。
他借着竹帘缝隙望去,晏琛的目光落在刚到的湛爰知身上,眉头微微皱起。她就是湛家的二小姐,湛爰知?那个他最近调查的人。
她在背后挑拨自己和季瑶的关系?
他回想起侍卫提供的消息,湛爰知和季瑶似乎是最近才认识的,可为什么季瑶会如此信任她?
湛爰知揉了揉发痒的鼻尖,忽然“阿秋”一声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嘟囔道:“谁在背后骂我?”
季瑶已经快步走到湛爰知身边,她伸手拍向湛爰知肩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湛爰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长街上人太多了。这还是我第一次来花灯节呢,没想到这么热闹。”
季瑶挽起她的手,眸中流光溢彩,笑意盈盈:“无妨,今夜我定带你尽兴游玩,必不虚此行。”
“你可知道,前些日子我独自前往酒楼,可孤单了。”
“怎么不叫上我?”
“我不是给你写信了吗?你没收到?”
季瑶一愣,摇了摇头:“没有啊,我根本没收到你的信。”
“啊,可能是信鸽在半路上把信弄丢了。”
“那只笨蛋鸽子,回去我一定要好好教训它。”
两旁的花灯将她们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身后跟着几个人,也不曾察觉。
打更人的梆子声远远传来,街市上的游人渐渐稀少。
“该回去了。”季瑶将手中的宫灯递给湛爰知,“这盏灯送你。”
湛爰知接过宫灯,“回去记得写信给我。”
“那是自然。”
巷口停着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车夫见季瑶走近,连忙放下脚凳。
湛爰知向前快走几步,“路上当心。”
季瑶掀开车帘,朝着湛爰知摆手,落下车帘。
毫无防备的湛爰知,突然感觉脖颈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下意识地想要转身,却发现四肢的力气在瞬间被抽离,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双腿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马车缓缓驶动,季瑶靠在软垫上,闭上了眼睛。
季府的大门在月色下泛着森冷的光,季瑶刚迈进门槛,一阵细微的声响从身后传来,轻不可闻,却无端让她脊背一僵。
她佯装无事,脚步却刻意放缓,借着廊下灯笼的微光,眼角余光悄然向后扫去。
长廊上一片死寂,只有几盏忽明忽暗的灯笼,投下斑驳的影子。
她继续不紧不慢地朝内院走去,那跟踪者的气息若有若无,如附骨之蛆,驱之不去。
行至回廊拐角处,季瑶骤然驻足,猛地转身,“谁在那里?”
回应她的,只有四周无边的沉寂。
不会有鬼吧,季瑶喉头微动,咽了咽口水,双手合十,默默祈祷着上天保佑。
晏琛身姿矫健地站在屋顶之上,居高临下睨着季瑶的反应,眼底漾起笑意。
季瑶伫立了片刻,随后加快脚步,匆匆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没过多久,鸽子扑腾着翅膀,从二楼的窗户飞了出来。
它在空中盘旋数圈,随后降低高度,朝着晏琛的方向飞去,最终稳稳地落在他早已伸出的掌心之中。
鸽子歪着小巧的脑袋,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晏琛,嘴里不时发出“咕咕”的叫声。
晏琛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神色间透着几分志得意满与戏谑。
他声音低沉醇厚,裹挟着蛊惑人心的力量:“你被训练得越来越出色了。”
木窗漏进几缕残阳,湛爰知眼睫轻颤着掀起,视线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便是湛夫人那张布满泪痕的脸庞。
“知儿,你终于醒了!”湛夫人见她有了动静,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瞬间亮起,“你知不知道娘快担心坏了?昨天在门口看到被绑回来的你,娘的心都快要碎了。”
湛夫人的眼睛红肿得厉害,眼眶里还蓄满了泪水,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制地一颗接着一颗滚落。
湛爰知下意识地想要坐起身,脖颈处猛地传来一道冰冷刺骨的疼痛。
“嘶——”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紧锁。
缓了好一会儿,才强忍着疼痛,艰难地开口:“湛夫……(不对)娘,我怎么在家里?”她的脑海里还残留着晕过去前的画面,毫无头绪。
“你还不知道你怎么回来的?你是被绑回来的,直接扔在了家门口。当时娘看到你那副模样,吓得差点晕过去。”
被绑回来的?不是,谁会绑她啊?这也不在剧情内吧?
“我告诉你,你以后不许随便乱出去了。”湛夫人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必须经过我的允许,下人陪着一起去。娘不能再让你出任何意外了。”
…
湛爰知蜷在榻上,窗外传来马匹嘶鸣与箭矢破空的声响,原是西院家仆正在演练上巳节要用的围场箭靶。
上巳节…
湛爰知猛地翻身坐起,“三日后便是上巳节了!”
原著中的男女主感情线的突破点正是在上巳节,玄衣少年纵马挽弓却因淬毒暗器刺入马腹跌落至地,女主挺身而出,为他包扎伤口。
夜色初临时分,二人四目相对,情愫暗生,终于在这一刻表明了彼此的心意。
这些画面在她颅内反复折叠,这么完美的剧情不愁男女主感情不激增。
然而,她转念一想,觉得这样还不够,她需要再添一把火。
可是,她自己若是亲自出马,恐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垂眸掩住眼底的暗涌,指尖抵进掌心,季瑶,不正是她可以利用的棋子吗?
…
暮色四合,书房内烛火摇曳。
晏琛斜倚在紫檀木椅上,右手支着下颌,修长的食指与中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桌面。
案头鎏金香炉腾起袅袅青烟,却掩不住他眼底的冷意。
那张纸条平铺在案几上,用蝇头小楷写着:“三日后,上巳节骑射比赛,晏琛不幸受伤,你寻个时机,往他房间里悄悄送上一盆洋金花。此花有麻醉阵痛之效,能助晏琛缓解病痛。待你将花安置妥当,莫要多做停留,弄完了一切,径直离去便可。——爰知”
“呵。”一声轻笑溢出唇角,晏琛指尖摩挲着纸条边角,眸色渐深。
窗外传来信鸽扑棱翅膀的声响,他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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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望向笼中那只雪白的鸽子。
“来人。”
话音未落,侍卫跪在案前。
晏琛将纸条递过去,烛火在他指节分明的手上跳跃:“用一样的纸,把内容改了,再用这只鸽子放回去。”
“是。”侍卫双手接过纸条,退了下去。
晏琛起身踱至窗前,伸手逗弄笼中白鸽,唇边笑意渐深:湛爰知啊湛爰知,你不会以为只有自己在下棋吧。
白鸽温顺地蹭了蹭他的手指,发出“咕咕”的叫声。
晏琛眸中闪过一丝玩味:“上巳节……真是个好日子。”
夜风拂过,卷起案几上数张纸,在空中打了个旋,最终落入炭盆,化作一缕白烟。
光线穿过云层,在围场上洒下细碎金箔。风吹过,卷起猎猎翻飞的衣袂。
晏琛一袭玄色劲装端坐马上,乌发高束,额间系着暗红色抹额。
“下一组,晏王对阵三皇子!”
随着号令官一声高喝,晏琛轻夹马腹,汗血宝马冲出起跑线。他左手挽弓,右手搭箭,动作行云流水,箭矢破空的瞬间,远处靶心应声而裂,木屑纷飞。
季瑶站在角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她想起湛爰知寄回的信,已经依照着她的吩咐已在晏琛房中放置了洋金花。
务必在他受伤后留在房中…她虽不解其意,但想到湛爰知对剧情的了如指掌,心中稍安。
她抬眸望向那道玄色身影,晏琛策马转身,抹额下几缕碎发晃动,他拉满弓弦,手臂肌肉在紧身劲装下绷出流畅的线条。
“嗖——”又是一箭正中红心。
围观人群爆发出喝彩声,晏琛突然勒马转身,季瑶来不及躲闪,正对上他深邃的眼眸,心跳漏了一拍,慌忙移开视线。
就在这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晏世子坠下马了!”
季瑶心头一紧,随即又松了口气,一切果然如湛爰知所料。
她看着白幼怡第一个冲上前去,和众人手忙脚乱地将晏琛扶起。那张总是带着几分倨傲的面容此刻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默默跟在人群后,看着晏琛被搀扶进房间。
洋金花搁置在窗边,香气若有似无地弥漫在空气中。
季瑶缩在角落的阴影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攥紧了袖中的帕子,不明白湛爰知为何要她留在这里,却隐约觉得,应该是有要事。
晏琛捂住胸口,眉头微蹙,声音虚弱却不容置疑:“其他人都退下吧。”
待众人鱼贯而出,他转向白幼怡,“白姑娘,可否劳烦你去王府药阁取些药?在架上第三格,那药治擦伤疗效极好。”
“我让下人去取便是。”白幼怡说着便要唤人。
“且慢。”晏琛抬手制止,指尖微微发颤,“下人们粗手粗脚,我怕他们取错药。还是…咳咳…还是你去比较稳妥。”他说着又咳嗽两声,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白幼怡见状心软,只得应下:“那你好好躺着,不要乱动。”
季瑶看着白幼怡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她和晏琛,空气中洋金花的香气愈发浓郁,熏得人头晕目眩。
12. 妾室作风
总觉得有些上当的意味,要不她还是出去吧。她正想离开,身后却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咳咳…水…我要喝水…”
季瑶脚步一顿,环顾四周,确实再无他人。她咬了咬唇:“你…是在唤我?”
晏琛抬眸,“不然呢?”
她只得上前,执起案几上的青瓷茶壶。茶水注入杯中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季瑶将茶杯递过去:“喏,自己喝吧。”
晏琛伸手去接,却在触到杯沿的瞬间佯装无力。
茶杯倾覆,温热的茶水泼洒在他胸前,浸透了单薄的里衣。伤口遇水,疼得他眉头紧蹙,却仍强撑着不发出声响。
“你!”季瑶惊呼一声,慌忙取来软布为他擦拭,又避开触到伤口。
她望着晏琛肌理分明的胸膛,最新添的擦伤正渗着血珠,与洋金花的香气在暖雾中发酵成某种危险的蛊惑,让她本就晕沉的头脑更加混沌。
“案几上有个药瓶,你帮我拿过来。”
“哦,好的。”季瑶转身去取药瓶。听见身后衣料窸窣的响动。
季瑶下意识地转过身,刹那间,只觉呼吸一滞,瓷瓶险些从掌心滑落。
晏琛竟将里衣褪至腰间,精壮的腰线没入锦被褶皱深处。
这个角度正对铜镜,镜中季瑶绯红的耳尖与男人慵懒的卧姿构成暧昧的构图。
“你…你这是做什么?”
“衣服湿了,穿着难受。”晏琛说得理所当然,目光却落在她慌乱的神情。
烛火在他裸露的胸膛上投下摇曳的光影,季瑶别过脸去,“一盏茶能把衣服泼多湿?你穿着忍一忍不就好了。”
晏琛摇头,发带随着动作滑落肩头,他牵引着她的手贴上胸膛,伤口渗出的血珠在掌心晕开,潮湿的温度透过肌肤相贴处蔓延,烫得她指尖微颤。
散落的乌发垂落她颈侧,晏琛带着血腥气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垂,“你帮我上药。”
季瑶觉得他绝对是故意的,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更用力地按住。
洋金花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季瑶感觉到鼻息间涌起一股热意,伸手一摸,指尖染上了一抹鲜红,是鼻血。
不知是花的香气本就醉人,还是晏琛此刻衣衫半解、肌理分明的身躯,季瑶只觉得脑袋发懵,晏琛看到自己这副流鼻血的狼狈样子,应该是会把自己丢出去吧。
可是他这副妾室做派,怎么看怎么觉得是在勾引她。
可偏偏,她又无法移开视线,仿若被他的气息攫住。
季瑶彻底晕了,晏琛伸手拉过她的手腕,她整个人顺势倒进了他的怀中,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
晏琛低头看着怀中的人,长睫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鼻尖还残留着未擦净的血迹。
他眸色渐深,修长的手指别起她耳边的碎发,低沉的嗓音裹着几分暗哑,唇角漾起笑意,“真傻。”
晏琛将季瑶放倒在床榻上,取过一旁的绢帕,为她擦去鼻血。随后,他拉过锦被,将她严严实实地盖好,又俯身替她掖了掖被角。
晏琛慢条斯理地站起身,修长的手指衣襟,目光却落在桌案上那瓶盛放的洋金花上。
花瓣娇艳欲滴,香气浓郁得几乎令人窒息。
他的神情复杂难辨,眸中似有暗流涌动。
还好自己提前用了磨粉冲服。
他收回目光,转身走出房门。
门外,白幼怡正巧捧着药回来,远远便看见晏琛从房中走出的身影。
她的脚步一顿,神色微凝,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直到晏琛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才缓缓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药瓶,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季瑶再次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下意识地确定没有被晏琛扔到垃圾堆里,才长舒了一口气。
等晏琛回来的时候,才发现房间内早已没了她的身影,
“跑了?”他轻嗤一声,薄唇微微上扬,笑意并未达眼底,“下次一定不能让你跑了。”
此时,湛爰知正悠闲地躺在自家院中的藤椅上,手中捏着晶莹剔透的葡萄,惬意地送入唇中。
她眯着眼,享受着阳光的温暖,一想到自己的完美杰作,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
那洋金花真是神来之笔啊,多谢你啊,女配。
…
酒肆二楼,木窗半开,微风卷着街市的喧嚣拂过。
晏琛独坐在中央,一袭玄色云纹长袍衬得他愈发清贵。
他修长的指节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中的青瓷酒杯,杯中酒液微漾,映出他略显淡漠的眉眼。
围坐在他身旁的几位公子哥儿见他神色疏离,“晏世子,今儿个怎么不见那位总跟在你身后的小姑娘了?不会是你把人家给拒了,人家伤心了,再也不来了?”
“可不是嘛,那小姑娘每次见你都笑得跟花儿似的,咱们可都看在眼里呢。晏世子,你这心也忒狠了些。”
晏琛闻言,未答话。
他目光淡淡扫过众人,随即不经意地往楼下瞥去,正巧瞧见一抹熟悉的倩影。
楼下,湛爰知拉着季瑶的手,兴冲冲地踏进酒楼。
季瑶今日穿着一袭浅碧色罗裙,发间簪着一支白玉步摇,步履轻盈,眉眼间带着几分灵动。
“季瑶,你上次真是帮了我大忙啊!我一定要谢谢你。”
男女主突破最后一关,下一步就是要日久生情了。她离回到现实世界也不远了,湛爰知就这么想着。
季瑶露出一抹浅笑,“这有什么可谢的。”
“不行,必须要谢谢你。”
湛爰知一边走一边笑道:“瑶瑶,这就是我上次跟你提过的酒楼,酒香醇厚,菜肴也极有特色,今日特意带你来尝尝。”
季瑶抬头环顾四周,“这地方倒是雅致,难怪你总念叨。”
“这酒楼最出名的便是他们的桃花酿。”湛爰知拉着她往楼上雅间走去,她特意带季瑶来这里可不单单是为了带她喝酒,而是另有一出戏,因为她知道晏琛也在此。
“据说这酒是用春日里第一场雨后的桃花酿制,埋在地下整整三年才能启封。”
楼下。
一个男子踉跄着举着酒壶,他满脸横肉,眼袋浮肿,右手紧紧搂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那女子身着艳红色纱裙,胸前春光若隐若现,正娇媚地依偎在他怀里。
“这位爷~”女子声音酥软,尾音拖得老长,“您慢些走,奴家都快跟不上了~”
“哈哈哈!男子放声大笑,满嘴酒气,“美人儿,爷这就带你去快活快活!”说着,咸猪手在女子腰间狠狠掐了一把。
白幼怡带着贴身丫鬟春儿,自绣坊归来。行至半途,腹中有些许饥饿之感,便想着寻处酒楼,稍作歇脚,也好填填肚子。
结果却被那醉汉挡住了去路。
男子原本正与怀中女子调笑,余光瞥见白幼怡的瞬间,浑浊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一把推开怀里的女子,那女子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几步,脸色瞬间阴沉。
“吆!这不是白家的''丫鬟''白幼怡吗?”男子眯起眼睛,目光在白幼怡身上肆意游走。
今日白幼怡穿着一袭淡青色襦裙,虽不施粉黛,却更显清丽脱俗。
春儿见状,立即上前一步,将白幼怡护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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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放肆!我家小姐可是白府的大小姐,岂容你在此胡言乱语!”
男子却不以为意,反而笑得更加放肆:“大小姐?一个不受宠的庶出小姐,装什么大小姐?”
白幼怡闻言,脸色微微一白,却仍挺直了脊背。她轻轻拉住春儿的衣袖,示意她不必争辩,赶紧走。
谁知那男子伸手就要去抓白幼怡的手腕,“别走啊,陪我喝一杯如何?”
周围的人见状,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窃笑不已。
季瑶听到窸窸窣窣的争吵声,循声望去,湛爰知心中一紧,知道此时正是原文女主被刁难的时候。
湛爰知看向二楼晏琛的位置,发现他也看向了白幼怡,她心中暗自思量:显然男主也注意到了女主的困境,依照剧情,下一秒定会出手相助,上演一场英雄救美的好戏。
这剧情绝对手拿把掐,简直就是按照剧本走的。湛爰知心中暗自得意,已经预见到了接下来即将发生的场景。
看到那醉汉还在与白幼怡纠缠,可二楼的晏琛依旧不紧不慢的喝着酒,湛爰知有些心慌了。
晏琛怎么不出手?
眼看公子哥依旧肆无忌惮地调笑着白幼怡,手中的酒杯已经倾斜,酒液摇摇欲坠。
湛爰知拿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酒水溅出几滴,她却浑然不觉。
千钧一发之际,季瑶眸光一凛,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瞬间挡在了白幼怡身前。
她抬手一挥,一声脆响,酒杯应声而碎,酒液溅在她裙裾上,晕开一片深色。她却恍若未觉,只是将白幼怡护在身后。
“这位公子。”季瑶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若再纠缠白姑娘,休怪我不留情面。”
晏琛一直看向季瑶,此刻见她挺身而出,原本古井无波的眸色动了动。他一挥手,几个侍卫立即上前。
那男人正要动怒,却在看清季瑶的容貌后,眼中闪过一丝淫邪之色。他醉眼朦胧地打量着季瑶,眼神轻佻:“哟,又送上门一个?今儿个爷可真是艳福不浅啊。”
说着,他伸出右手,作势要摸向季瑶的脸蛋。
季瑶抬手“啪”地一声打掉他的咸猪手,“把你的脏手拿开。”
那男人被激怒了,正要发作,却见季瑶身后突然出现几个便衣侍卫。他们虽然身着普通布衣,但手中长刀出鞘三寸,死死地盯着他。
男人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对,酒顿时醒了大半。他脸色煞白,额头渗出冷汗,结结巴巴道:“误会…都是误会…”
季瑶倒是疑惑,这人怎么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难不成真的是被自己的气势给震慑住了?这般想着,她顿时底气十足,一股莫名的自信涌上心头。
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唇角勾起,“还不快滚?不要再让本姑娘看到你!”
纨绔如蒙大赦,“是是是。”连滚带爬地逃走了,连头都不敢回。
几个便衣侍卫也收了长刀。
晏琛的目光落在季瑶身上,眸底晦暗不清,他唇角勾起,倒是觉得有趣。
他抬手,拿起桌上的酒盏,轻抿一口,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喉结滚动。
白幼怡这才松了口气,感激地看向季瑶:“多谢季姑娘相救。”
季瑶看着白幼怡那张娇嫩的脸庞上泪眼朦胧,心里一软,“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湛爰知抬眸,望向二楼的男人,晏琛依旧端坐在那里,远远的注视着,他的眼神像寒冬的夜凉沁沁的,带着一股冷意,让人不寒而栗。
她不禁心生几分怒意,怎么剧情还是不对?晏琛他应该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英雄救美才对,怎么现在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在那里喝酒?
13. 女主受难
待那纨绔子弟仓皇逃窜后,酒楼的喧嚣如退潮般渐次沉寂。
晏琛修长的手指松开青瓷酒盏,杯底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季瑶站在楼梯的第三阶,正低头整理着染了酒渍的衣袖。
浅碧色罗裙上银线绣的花纹被她揉得起了毛边,浑然不觉玄色衣袂正从她身侧掠过。
擦肩而过的瞬间,晏琛身上淡淡的檀香气息萦绕在季瑶鼻尖。那香气清冽悠远,仿若深山古刹中的一缕梵音,让季瑶微微一怔。
她下意识地想要转身,湛爰知突然从转角闪出,一把扣住季瑶手腕:“季瑶,今天就先喝到这吧,酒钱我已经付过了。”
她语速急促,“方才……方才店家说西市宵禁要提前。”
季瑶抬眼望去,酒旗仍在暮色中招展,哪有半点宵禁迹象。
“爰知,你可是身体不适?”
湛爰知眼神闪烁,语气有些慌乱,“许是…许是酒气熏着了。”她攥着帕子的手微微发抖。
她说的有些没底气,之所以想提前离开,是为了后面的剧情,刚才晏琛没有救下白幼怡,这很明显剧情发生了偏差,这让她有些慌乱。
那个纨绔子弟离开酒楼后并未善罢甘休,而是尾随白幼怡想伺机报复。
如果这次晏琛还不按照剧情出手相救,那她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穿错书了。
季瑶并未多问,只是点点头:“那好吧,你路上小心。”
暮色如砚中未化开的宿墨。
白幼怡疾步走在小径上,身后传来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她回头瞥了一眼,只见那个醉醺醺的男人正摇摇晃晃地跟着自己。
远处的湛爰知躲在树影下,焦急地四处张望。按照剧情,晏琛该出现了啊。她攥紧了拳头,看着那男人步步紧逼,白幼怡已经拉着丫鬟春儿开始小跑。
“小娘子别跑啊,现在没旁人,我看你还往哪逃?”嘶哑的调笑混着浓重酒气扑来。
暗处观战的湛爰知急得咬破唇角。
巷口忽现数道黑影。
白幼怡回头一看,只见那男人已经被按倒在地,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玄色大氅扫过地上垂落的花瓣,晏琛踏着满地零落朱红走来,月光在他眉骨投下森然阴影。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哪只手?”
他问得轻巧,到让人惊起一阵颤栗。
男人一脸茫然,想着他说的是方才那位白姑娘,他连忙摇头,“我…我没碰她。”
晏琛抬眸看向白幼怡,示意手下。一个侍卫上前对白幼怡拱手:“白姑娘先走吧,这里不安全。”
“对上了,对上了!”湛爰知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在酒楼不出手装高冷,现在还不是来救你老婆了。”
“我再问一遍。”晏琛的声音更冷了,眸底泛起猩红,“哪只手。”
男人吓得直哆嗦:“大人饶命啊,我就是有贼心没贼胆,真的没碰她…”
“两只手都废了。”
“啊——饶命啊!”
惨叫未及出口,便被锦帕堵成呜咽。
湛爰知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后背发凉,此地不宜久留。
“晏琛?”
身后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季瑶提着灯笼走来,远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近一看,果然是晏琛。
晏琛眼神一凛,示意手下赶紧把那个半死不活的男人拖走。反手在云门穴重重一击,喉间立时涌上腥甜,扶着墙壁摇摇欲坠。
季瑶疾步上前,“你怎么了?”
晏琛眉头紧蹙,眼尾泛红,虚弱地向她伸出手:“方才见有人遇险,一时情急,没想到被那人打伤了…身体好痛。”
三步之外,断指醉汉被侍卫拖行至暗处。季瑶正要回头去看被拖走的人,却被晏琛不着痕迹地挡住了视线。
晏琛顺势将重量压在她肩头,垂落的发丝掩住眼底笑意,“无妨,我不计较的。扶我回去吧,我…我站不住了。”
季瑶被他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一个踉跄,手中灯笼晃得烛影摇曳。
她下意识扶住他的腰,隔着锦袍都能感受到紧实的肌理。
这触感让她耳根一热,慌忙松手:“慢着,男女授受不亲,让侍卫送你回去吧。”她说得义正言辞。
晏琛暗自咬紧后槽牙,好一个男女授受不亲。
他余光瞥见暗处的侍卫,指尖在袖中做了个手势。
“属下们笨手笨脚的,都是粗人。”为首的侍卫立即会意,抱拳道,“方才扶世子下马都险些摔着,实在不敢再碰晏世子贵体。”
季瑶感到无奈,只得作罢妥协了。
白府门前两盏红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昏黄的光晕。
白幼怡提着裙摆,轻手轻脚地跨过门槛,生怕惊动了什么人。
“站住。”
一道冷厉的声音从正厅传来,白幼怡浑身一僵。
只见正房夫人江翠岚端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捧着一盏热茶,袅袅茶香中,目光锋利。
“这么晚才回来,是去会哪个野男人了?”江夫人冷笑一声,“跪下!”
白幼怡咬着唇,缓缓跪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春儿见状,连忙上前:“夫人,小姐是去…”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春儿的话。
江夫人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一个丫鬟,也敢替主子说话?”
春儿捂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再出声。
“就在这儿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起来。”江夫人转身离去。
夜风渐起,吹得廊下的灯笼摇晃不止。
春儿跪在她身侧,小声啜泣。“小姐,都是奴婢不好…”
“不怪你。”白幼怡轻声安慰。
远处传来更鼓声,一声声敲在心上。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夜色渐深。
晏琛独坐在书房中,烛火摇曳,在他冷峻的面容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
案几上摊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朱红的御印在烛光下刺目得令人心惊。
“白家…”他修长的手指抚过圣旨上的字迹,眸色深沉如潭。
天刚破晓。
白幼怡身着单薄的衣衫,依旧在正厅的石板地上跪着,已经过了一整个夜。
她的膝盖早已麻木,每一寸肌肤都似被尖锐的石子硌刺着,膝盖已经麻木得失去了知觉。
“抬起头来。”
江夫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白幼怡缓缓抬起下巴,对上了那双凌厉的凤眼。
“听说你昨日去绣坊了?”江夫人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回来的路上还遇上了晏世子帮你解决了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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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
白幼怡的手指微微蜷缩,“回江夫人的话,晏世子只是碰巧路过…”
“啪!”
茶盏重重砸在案几上,白幼怡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却听江夫人冷笑道:“你以为攀上晏世子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就凭你一个贱婢所出的庶女,也配吗?”
“幼怡不敢…”
白幼怡咬紧了唇,这样的话她听了太多遍,可每一次都像刀子一样剜在心口。
她想起生母柳姨娘,那个总是低眉顺眼的女人,就因为出身低微,连带着她也成了这府中最卑微的存在。
“不敢?”江夫人突然俯身,一把掐住她的下巴,“那你告诉我,你一个庶女,整日跑去晏王府晃荡?不是存了攀龙附凤的心思?”
白幼怡被迫仰着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没有。”
“闭嘴!”江夫人猛地松开手,白幼怡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从今日起,你不许再出院子一步。若是让我知道你再敢接近晏琛。”
她冷笑一声,“你那个病秧子娘,怕是经不起折腾了。”
白幼怡浑身一颤。柳姨娘常年卧病在床,全靠府中的药材吊着性命。江夫人这是在用母亲的性命威胁她。
“是,幼怡明白了。”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江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坐回椅子上:“滚吧,别在这里碍眼。”
白幼怡艰难地站起身,膝盖传来针扎般的疼痛。
走出正院时,她听见身后传来江太太和身边嬷嬷的对话:“这丫头越来越不安分了,得想个法子……”
白幼怡攥紧了衣袖,又松开手,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街道熙熙攘攘。
湛爰知提着一篮新摘的桂花,正要去见季瑶。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让开!让开!”
一声厉喝传来,湛爰知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旁人一股大力拽到了路边。
她踉跄着站稳,抬头望去,只见一队铁甲森森的官兵经过,为首的将军一身玄色铠甲,泛着冷冽光。
将军策马而过,湛爰知恰好对上他的侧脸。剑眉星目,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这张脸…她心头猛地一跳,这不就是原书中的男二,镇国大将军扶修筠吗?
还未等她细想,那队人马已经呼啸而过,直奔城东而去。
湛爰知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仔细想想接下来的剧情。
女主有难?
她赶紧提着裙摆就跟了上去。
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到白府门前时,只见朱红色的大门已经被撞开,手持明黄圣旨,大步踏入府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白氏一族勾结叛党,意图谋反,罪不容诛!即刻收押,听候发落!”
扶修筠的话音刚落,白府上下顿时乱作一团,哭喊声、求饶声此起彼伏。
湛爰知躲在门外的一棵老槐树后,看着白幼怡的父亲和兄长被官兵架着往外拖。
江翠岚发髻散乱,脸色惨白,厉声尖叫,“白家世代忠良,怎会谋反?这一定是有人陷害!求将军明察!”
扶修筠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本将军只是奉命行事。”
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将人带走。
湛爰知站在原地,看着满地狼藉的白府,这一切,终究还是按照原书的剧情发生了…
14. 利用女配
佛龛前腾起袅袅青烟,白幼怡将三炷香插进香灰,而后跪在蒲团上。
佛像悲悯的眉眼在青烟中忽明忽暗,她双手合十,指尖微微颤抖,闭着眼低声呢喃:“佛祖保佑,愿我娘平安无事……”
她话音未落,木门骤然被撞开。春儿踉跄着扑进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小姐,快躲起来!官兵来抄家了!说是咱们白家勾结叛党!”
春儿不由分说将她塞进供桌,白幼怡的额头差点磕着桌子边沿。
透过缃色桌布的垂穗,她看到春儿匆匆整理好桌布,随后跪在一旁,低着头,肩膀微微发抖。
“搜!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一道冷厉的男声从门外传来,紧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铁甲摩擦声裹着血腥气涌进来。
白幼怡屏住呼吸,看着一双战靴踏入房间。
“将军,这里只有个丫鬟。”士兵禀报道。
扶修筠缓步走近。
青烟缭绕衬托出他冷峻的侧脸,眉目如刀,眸光如冰。
他在屋内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供着佛龛的桌子上,眼神微微一顿。
“将军……”春儿颤声开口,“这里只有奴婢日日诵经……”
白幼怡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扶修筠在供桌前驻足片刻,剑鞘忽地挑起桌布。
白幼怡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的视线被桌布遮挡,只能透过缝隙看到他的靴尖,距离自己不过咫尺。
“将军!”门外突然传来急报,“西厢已搜出通敌密函。”
扶修筠蓦地收回剑鞘,转身正要走,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脚步猛地顿住,冷冷开口:“把这个丫鬟也一并关押了。”
“是。”士兵们整齐划一地拱手领命,快步走向一旁瑟瑟发抖的春儿。
待脚步声彻底消散于回廊,白幼怡颤抖着手脚并用地爬出桌子,眼前空荡荡的,春儿早已被带走。
白幼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现在只有自己可以救他们,绝对不能慌。
庭院静谧,叶影斑驳,石桌上摆着一副棋盘。
棋局之上,黑白棋子交错。
晏琛修长的手指拈起一枚黑子,在指尖轻轻摩挲。对面坐着当朝丞相李怀远,花白胡须微微颤动,目光紧锁棋盘。
“世子这一手,倒是让老夫为难了。”李怀远捋须沉吟,手中白子迟迟未落。晏琛薄唇轻勾,目光却依旧仿若寒潭:“丞相何必自谦,这局棋,您早已成竹在胸。”
风拂过,带起晏琛的衣袖。
他抬手落子,黑子清脆地叩在棋盘上。李怀远眉头微蹙,白子悬在半空,沉思片刻。
“世子这一子,倒是让老夫想起当年与令尊对弈的情景。”李怀远忽然开口,目光意味深长,“令尊也是这般,总爱在看似平静处埋下杀机。”
晏琛眸光微闪,指尖在棋盘边缘轻叩:“丞相过奖了,这局棋尚未至终盘,埋下的杀机也未必能得逞,您说,是吗?”
李怀远闻言,忽然大笑起来,笑声爽朗,却又带着几分试探。
白子稳稳落下。
他似随意地问:“听闻近日朝中有人弹劾白家,世子可曾听闻?”
晏琛神色不变,又拈起一枚黑子:“弹劾之事,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的把戏。”他落子的力道忽然加重,“倒是丞相,可曾想过,这局棋的输赢,或许就在一念之间?”
李怀远的手微微一颤,白子险些脱手。
他望向晏琛,只见对方眸中夹杂着几分暗芒,让人胆寒。
待李怀远离去,晏琛却依旧坐在棋盘前,薄唇微抿,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脑海中闪过季瑶的身影,他抬手,指尖抚过棋子,目光落在棋局之上,“湛爰知,该你下棋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侍卫的禀报:“世子殿下,白家小姐求见。”
晏琛眸光一闪,“让她进来。”
白幼怡披着一件单薄的披风,脸色苍白如纸。
她踉跄着跪在晏琛面前,声音颤抖:“王爷,求您救救白家…方才…方才有一队官兵闯入府中,说我们白家勾结叛党…”
白幼怡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指尖发白,“父亲和兄长都被带走了,我是逃出来…”
晏琛垂眸,掩饰住眸底的汹涌,他早就知道朝中有人会对白家下手了,却不想来得这样快。
“晏琛。”白幼怡抬起头,泪眼朦胧中带着一丝希冀,“您知道的,白家世代忠良,怎么可能…”
“我不能帮你,事关当朝谋逆残党,我不可能出手救你家人。”
白幼怡踉跄后退一步。
“还有,你是逃出来的?那你是逃犯…?”
他眸中闪过一丝戏谑,那眼神让白幼怡浑身发冷。
他冷冷开口:“来人,把她关下去。”
“晏琛!”白幼怡抓住他的衣袖,声音颤抖,“你明明知道白家是冤枉的!”
侍卫的手扣住她的肩膀,白幼怡挣扎着,“晏琛?!”她突然觉得这么多年来看错了眼前人。
花瓣簌簌垂落。
季瑶的舞步在最后一个旋转中戛然而止,水袖如流云般收拢。
她瞧见了湛爰知,慌忙跑过去。“爰知,你来了。”
湛爰知将竹篮往前递了递,新折的桂枝散着沁人的花香,“用今年头茬的丹桂制茶最妙,再掺些蜂蜜……”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邱云和其他太太们的声音,“那白家丫头在水牢泡了三日,听说指甲都泡发了,晏世子连件干净衣裳都不许送进去……”
“想不到怪是个狠心的孩子。”
“唉,还好当初……”
季瑶猛地转身,“娘!您说什么?幼怡姐姐被关起来了?”
湛爰知垂眸,指尖轻轻拨弄着竹篮里的桂花。
她本还在想着如何将话题引到白幼怡身上,没想到邱云倒是帮了大忙。
季瑶握住湛爰知的手,“你知不知道剧情?”
湛爰知点头,“其实我这次来就是跟你说这个。”
“那我怎么做?”
湛爰知眸色微动,见季瑶直接开口,她倒是欣慰,反正女配会无条件相信自己。
原书中,晏琛将白幼怡关进水牢实则是为了保护她,却不想弄巧成拙。那些看守见白幼怡无人庇护,竟起了歹念。虽然后来晏琛手刃了那些宵小,但白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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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心中的芥蒂却再难消除。
而眼前,湛爰知看着如此信任自己的季瑶,计上心头。
不如直接让男女主没有这段不好的回忆,感情继续上升。如此,走到大结局的时间不是更快了吗?
“季瑶。”湛爰知反握住她的手,“你听我的。”
乌云蔽月。
晏王府的守卫森严,但好在湛爰知知道守卫巡逻的规律。
季瑶贴着青瓦匍匐前行,夜行衣与阴影融为一体。
湛爰知告诉季瑶,白幼怡此时不在水牢,而是在偏院。
巡逻侍卫的脚步声刚过西廊,她便如黑蝶般掠向东南角的偏院。
她猫着腰,利用院内的树木作掩护,悄然靠近关押白幼怡的房间。
季瑶警惕地看向四周,“奇怪,关押犯人的地方怎么没有守卫?”
她拿起铜锁,将银簪对准锁芯插去,轻轻转动了一下铜锁,竟然没有丝毫阻碍,锁是开着的!
季瑶身形一滞,眼中闪过一抹诧异,转瞬之间,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晏王府的防卫也不过如此。”
季瑶闪身入内,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浓重的黑暗像一团化不开的墨。
她刚迈进一步,突然被一股大力拽入怀中。
“别出声,否则我叫外面巡逻的侍卫了。”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熟悉的嗓音带着清冽。
季瑶一下子就被拿捏了。
晏琛的手掌覆在她唇上,季瑶浑身僵硬,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
她能感觉到他紧贴着自己的胸膛在微微起伏,隔着薄薄的衣服传来灼人的温度。
晏琛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垂,“想让我救白家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后,激起一阵战栗。
季瑶皱眉,他这是?把自己当成了白幼怡?
她想要挣脱,却被他另一只手扣住了腰肢。
“你再动的话,你的父亲和兄长……”晏琛的唇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耳廓。
“想要白家平安无事,就乖乖听话。”
季瑶咬紧牙,双手握拳,指节泛白。
好你个晏琛,就是这副做派?逼迫别人妥协就是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这么紧张?”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脉搏,“心跳得这么快。”
我倒要看看季尚书家的千金能为白家做到何种地步,晏琛嘴角勾笑。
他的手顺着她的腰线缓缓上移,最后停在她颈间。
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季瑶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修长的手指在自己颈间流连,温热的呼吸缠绕着她的耳垂,还有他胸膛传来的有力心跳。
他转了个身抵在门上,手撑在她耳侧,将她困在自己与门板之间。
他俯身,唇瓣几乎相贴,情到深处他没忍住,“季瑶。”
季瑶瞳孔一缩,终于反应过来。她猛地推开他,“晏琛!”
摸索着找到房间的蜡烛,点亮蜡烛后,房间内亮了起来。她看清楚他的脸,“你早知道我是季瑶对不对?”她气得声音发抖,“你耍我玩呢?”
晏琛揉了揉太阳穴,话说早了。
15. 救白幼怡
晏琛修长的手指轻抚过唇角,指尖残留着少女唇瓣的温热。
烛火在他眸中跳动,映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看着季瑶绯红的耳尖在烛光下透出丹曦色,喉结轻轻滚动:“夜深露重,季小姐不在闺中安寝,来我晏王府作甚?还不走正门。”
“我……”季瑶一时语塞,总不能直言自己是来救白幼怡的。她咬了咬下唇,目光游移。
“想救白幼怡?”晏琛挑眉,一语道破她的心思,“如今白府被抄,她已是朝廷要犯。你带她出去,是想让她再被官府抓个正着?”
“那也总比在你这里受尽委屈强!”季瑶挺直脊背,义正言辞,“我听说白姐姐被你关进水牢,整整泡了三日!”
晏琛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他缓步走近,烛光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哦?你还听说了什么?”
他看着季瑶那张理直气壮的脸,就知道她肯定相信自己放出去的谣言,不禁轻嗤一声,她还真信啊。
“你……”季瑶被他逼得后退一步,“你休想抵赖!”
“好啊。”晏琛忽然笑了,“放她走,也不是不行。”
季瑶警惕地蹙眉:“什么条件?”
“你还知道有条件啊。”晏琛轻笑。
“我又不是傻子。”季瑶瞪他一眼。
晏琛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被人卖了还给别人数钱,现在倒说自己不是傻子。
“白家与我虽无深交,但他们的存在对我有利。”晏琛转身望向窗外,“李怀远那个老东西敢对白家下手,就是与我为敌。”
“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晏琛回身,唇角勾起一抹笑,“五日后宫中有宴,你陪我同去。记住,此事不可告知任何人。”
“我凭什么……”季瑶刚要反驳。
“凭什么听我的?”晏琛打断她,“就凭我能拿到李怀远诬陷白家的证据。”
季瑶狐疑地看着他:“这事关白家,不该让白幼怡陪你去吗?为何要我去?”
晏琛:……白幼怡被关这事也与你无关,你怎么跑来救她了。湛爰知怎么魅惑你的?你这么听她的,我也学学。
见他不语,季瑶忽然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促狭:“你该不会……是不想让白姐姐涉险吧?”
晏琛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罢了,我答应你便是。”
他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好。但是要记住,不许告诉任何人。”
窗外更鼓恰敲三声,晏琛倚着门框,“季小姐若再不走,天亮前可翻不出王府的高墙了。当然,你也可以走正门。算了,外面天太黑,你留下吧,我让下人给你收拾好了房间。”
季瑶:???
未等季瑶再有任何反应,晏琛一步上前,长臂一伸,揽住季瑶的腰肢,全然没有给季瑶拒绝的机会。
紧接着,他一个利落的动作,便将季瑶稳稳地扛在了肩头。季瑶只觉天旋地转,惊呼一声,双手下意识地捶打着晏琛的后背,双腿也不安分地踢动着。
“你放开我!晏琛,你这是做什么!”
晏琛却仿若未闻,他抿紧薄唇,下颌线条紧绷,大步流星地朝着外走去。
一整个晚上,湛爰知满心都是难以言说的不安,在房中踱步良久,终究还是在佛像前停下,双手虔诚合十。
女配啊,你可千万要自己护好自己周全呐!等我完成任务了,一定将你好生供奉起来。
马车驶出城门时,天边泛起鱼肚白,车帘被风掀起一角。
湛爰知站在城楼上,瞥见马车里那道熟悉的身影。她松了一口气,看来晏琛放白幼怡出去了,剧情过了。
马车渐行渐远,她摩挲着袖口,叹了口气:季瑶,对不起。
白幼怡在颠簸中攥紧了手中的锦囊,她闭上眼,又回想起昨夜的情景。
铜锁“咔哒”一声落下,檀扉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晏琛的身影逆着光线,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
她蜷缩在角落,听见他的脚步声,却固执地不肯抬头。
晏琛走近她,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这是路引和银票,还有一块令牌,关键时刻可以保护你。”
她终于抬起头。
“城外的马车已经备好,会送你去城南。”
她忽然笑了,声音沙哑:“晏世子这是要放虎归山?”
晏琛眸色一暗,从怀中取出一串钥匙,“这是你在白府旧宅的钥匙。”他顿了顿,“至于你的父亲和兄长……”
白幼怡听到情绪有些激动。
“我劝你暂时不要去寻他们,等风声过去。”
“晏琛。”白幼怡突然打断他,“你为什么要帮我?”
晏琛没有回答,只是将锦囊塞进她手中:“马车在东门,车夫是我的人。”说罢,他便转身离开。
外头一阵骚动,马车忽地急转,思绪被拉回,白幼怡在颠簸中掀开车帘。
只见一匹枣红马发了狂似的在人群中横冲直撞,马鞍上还挂着半截断了的缰绳。
“让开!快让开!”马背上的骑手早已摔落,喊叫着让行人避开。
马车避之不及,眼看就要被撞上。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凌空跃起,稳稳落在马背上。
扶修筠单手勒住马缰,那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却在即将踏碎马车顶棚的瞬间,被他生生拽偏了方向。
“砰!”惊马重重摔在路边,溅起一片尘土,扶修筠翻身落地。
暮色寂寥,他的披风在风中翻涌如鸦羽。
马车帘角被掀起时,扶修筠的目光对上了那双蒙着水雾的眼眸。
白幼怡心中一紧,慌忙拉下车帘,试图遮掩自己的面容。她心中默默祈祷,希望扶修筠没有看清自己。
毕竟,一个逃犯与追捕她的将军在此刻相遇,无论如何都是死罪难逃的境地。
“扰姑娘受惊了。”扶修筠的声音依旧平静。
白幼怡攥着绣帕的指节泛白,“多谢(将)…公子相救。”她差点脱口而出的“将军”二字,被她及时咽下。
白幼怡示意车夫继续前行。
车夫扬鞭的脆响划破凝滞的空气,停驻的行人又各自忙碌起来,城门外又一如往常。
下了马车。
白幼怡见四下无人,便轻轻推开门。
听见响动,春儿转过身来,眼中含泪。白幼怡快步上前,紧紧握住春儿的手,指尖发颤:“春儿,你怎么被放出来了?”
春儿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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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声音哽咽:“小姐,是晏公子派人将我救出来的。他们说……说只要我听话,就不会为难我。”
白幼怡心中一紧,目光落在春儿手腕上隐约可见的淤青,眉头微蹙:“痛不痛啊?”
春儿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小姐放心,我没事。”
暗卫如鬼魅般从屋檐出现而后退去。
“城南,梧桐巷,第三户。”扶修筠低声重复着暗卫的禀报,指尖在刀鞘上敲击,发出轻响。
“白幼怡。”他低声自语,声音消散在风中。
风拂过,吹起蝉翼般的轻纱。
白幼怡披着素色头纱疾行在闹市,隐约透出仓皇的眉眼。
前方人群忽如潮水分涌,一张告示被兵官贴在青砖墙上,光线落下,映得那朱砂勾勒的“逃犯”二字愈发鲜艳夺目。
“逃犯!”一旁的路人压低嗓音,“这犯了啥事儿啊,被官府通缉?”
旁边一位大娘摇了摇头,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小声说道:“哎哟,这世道可不太平呐,也不知道这逃犯会不会跑到咱这儿来,可得小心着点。”
几个年轻小伙则满脸好奇,“你们说这逃犯长啥样啊,能躲过官府的追捕,肯定不简单。”
白幼怡站在人群边缘,听着这些议论,心头微微一紧。她下意识地抬手,确认它依旧严实地遮住了自己的面容,这才稍稍安心。
她正欲转身,轿辇擦过身侧。
季瑶撩起帘子,那对杏目倏然凝住,隔着纱雾与她视线相撞,并未停留。
“小姐,前面就是米铺了。”轿旁的丫鬟轻声提醒道。
季瑶收回目光,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白幼怡疾步拐进暗巷,巷子尽头,是白府那扇斑驳的朱漆大门。
推开吱呀作响的门扉,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箱子。
江翠岚一袭华服,站在庭院中央,正指挥着一群管家和下人清点物件。
青玉、玛瑙正被她随手抛进粗麻布袋,“前朝御赐的物件单独装箱,西苑的紫檀屏风……这些物件都仔细着点,不要磕碰了,好歹还能换些银钱。”
白幼怡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怒火。她快步走上前,“江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江翠岚转过身来,目光冷冷地扫过白幼怡,“白家如今已经败落,你父亲被抓,家中实在没了生计,我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白幼怡却不为所动,“这是白家的祖宅,承载着我们白家几代人的心血,好歹你也是白家的大太太,怎能说卖就卖!就算白家如今落魄了,也不能丢了祖宗的基业!”
江翠岚冷笑一声,“你爹在牢狱里嚼着馊饭时,这些死物可喂不了白家上下三十七口人。你现在倒是给我说什么忠烈之后,有本事你爹别谋逆造反啊!”
“我爹爹一生赤胆忠心,为朝廷鞠躬尽瘁,实乃不折不扣之忠良!至于谋逆残党此等莫须有之罪名,分明是奸佞小人蓄意陷害。天理昭昭,公道自在人心,真相终有一日会大白于天下,还我父亲一世清白,现在还轮不到你评判。”
江翠岚被噎得一时语塞,脸色青白交加。
她转念一想,又觉得白幼怡奈何不了她,便扬起下巴,冷笑道:“那你便守着你的忠骨饿死罢。”
16. 落入圈套 米铺。
米铺。
轿辇在江家米铺门前停下,季瑶扶着丫鬟的手踏下轿辇,目光落在匾额上‘江家米铺’四字。
她指尖在团扇竹柄上收紧,唇角勾起浅笑。
“这位小姐,可是要买米?”伙计殷勤的声线里带着市侩的试探。
“京城米行遭了水患,听闻贵店新到一批池州精米。”
伙计眼底精光一闪:“小姐好眼光!这池州米粒粒莹润如珠……”
她故作随意地走到米缸前,用团扇轻轻扇动:“这米倒是白净,只是不知新不新鲜。”
“都是新米!”伙计连忙道,“小姐若是不信,小的这就去取些来给您细看。”
季瑶点点头:“也好。只是我闻着这米似乎有些陈味,不如你去后院取些新到的来?”
伙计犹豫了一下:“这……”
“怎么?”季瑶挑眉,“莫非你们以次充好?”
“不敢不敢!”伙计连连摆手,“小姐稍候,小的这就去取。”
看着伙计匆匆往后院跑去,季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账房就在前面,季瑶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插入窗缝,轻轻一挑。
“咔哒”一声,窗栓应声而开。
季瑶推开窗户,翻身而入。
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她小心翼翼地踩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面前的一排木柜,每个抽屉上都贴着标签,写着年月。
泛黄的进货单堆里,景和三年的册子被油纸单独包裹着。
她正要翻起账册页脚却听到一道声音:“季小姐对陈年旧账兴趣,倒是有些特别。”
季瑶下意识将账册藏起来,后退一步,抵在了木柜上。
晏琛正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晏琛?”
怎么自己在哪里都能遇到他?季瑶咬紧后槽牙。
“你…你来这干嘛?”她强壮镇定,声音还是泄露了一丝慌乱。
晏琛居高临下睨着她的反应,胸腔漫出几分笑,心里也估计了个大概,湛爰知让她来拿账册的。
有点意思。
“这话不应该是我先问你吗?偷摸到别人店铺的账房,还偷了人家的账册,季小姐你这是……”晏琛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想听听她怎么狡辩。
屋外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奇怪,账房的门栓怎么开了。”老管家的声音由远及近。
晏琛眸光一沉,一把扣住季瑶的手腕,将她拉入木柜后的暗格。
逼仄的暗格里,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季瑶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身前是他温热的胸膛,几乎能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
晏琛的手仍扣在她腕上,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跳动的脉搏,激起一阵酥麻。
他的目光在季瑶的侧脸上游移,喉结滚动。
季瑶抬眸,正对上他幽深的眸子。他的气息拂过她耳际,想要后退,却被他另一只手抵在墙上,困在他与墙壁之间。
“别动。”他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颈侧,“会被发现。”
“你躲什么?”她压低声音问。
晏琛轻笑一声,将账册在她眼前晃了晃,“因为我也是来拿账册的。”他低头凑近她耳边。“你说巧不巧?”
季瑶这才发现袖中空空如也,他趁机顺走了账册。
晏琛的眸子闪着狡黠的光,像极了盯上猎物的狐狸。
老管家的脚步声终于远去。
季瑶蹙眉,“我发现你好像很熟悉我的行踪。”
他垂眸,眼中好似有化不开的浓墨,“是吗?那可能是我们心有灵犀。”
她倏然抽出匕首抵住晏琛的咽喉,“你是不是跟踪我?”
刀尖映出他微挑的眉梢,“你猜错了。”
季瑶手上暗自加重了力道,“说实话。”
晏琛突然握住刀刃逼近半步,鲜血顺着指缝蜿蜒而下。
季瑶握着匕首的手微微发抖,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样。
他的眼睛微微泛红,像一只被主人冷落的小狗,眼巴巴地望着季瑶,“手流血了,你不心疼我吗?”
季瑶心里翻了个大白眼,我又不是女主,我心疼你干什么?
晏琛松开手,退至窗边,衣袂在夜风中翻飞如鹤:“账册暂存我处,明日宫中宴会见。”
他翻窗时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季瑶心神一晃,再反应过来后,才发觉他带走了账册。
月色如银。
白幼怡抬手摘下遮面的轻纱,望着漆黑的门扉,轻声道:“春儿怎么不点灯?”
指尖触及门环的刹那,夜风拂过,带来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门扉轻启的瞬间,烛火骤亮。
白幼怡瞳孔微缩,只见扶修筠立于堂中,他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眸中却寒芒毕露。
“白小姐。”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回荡。
白幼怡的目光掠过他肩头,看见春儿被捆在角落,口中塞着布团,眼中满是惊恐。
她下意识后退,绣鞋却撞上门槛。
身后传来甲胄相击的声响,数名官兵已将她团团围住。
她静立片刻,忽而转身直面扶修筠,眸中闪过一丝决然。
“扶大将军。”她微微福身,声音清越,“事已至此,不妨开诚布公。在下白幼怡,正是官府要缉拿的——”她抬眸一笑,“逃犯。”
扶修筠眉梢微挑,眼底掠过一丝讶异。他本以为这娇弱的闺阁女子会惊慌失措,却不料她竟如此从容不迫。
他凝视着眼前女子,月华自窗棂斜入,将她素白的面容镀上一层冷釉。
三日前在刑部卷宗上见过的画像,此刻活色生香地立在眼前,比画中更添七分傲骨。
“将人绑起来带下去。”他冷声下令,目光却始终未从她脸上移开。
“且慢!扶将军现在还不能动我。”
她拿出令牌,“见此令如见晏王,将军当真要抗命?”
那令牌上九爪蟠龙缠绕,正是先帝御赐的令牌。
扶修筠蹙眉,挥手屏退左右,待房门重新合上,才缓步上前。
“你一介逃犯,拿伪造的令牌压制我?”他抬手挑起刀剑,直指白幼怡。
她却反将令牌贴上他剑刃:“将军不妨细看,龙尾第三片鳞是否刻着景和二年御制?”
扶修筠骤然收剑,“姑娘好胆识。”
“将军现在。”她轻笑,“还要抓我吗?”
烛火在扶修筠眸中跳动,映出一片血色。
他手中用刀剑挑起白幼怡的下颌,“可是,我若在此了结了你,又有谁会知道呢?”
白幼怡瞳孔微缩,喉间泛起一丝凉意。他说得对,这偏僻的院落,四下无人,确实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但直接杀了我,对将军并无半点好处。”她强自镇定,指尖却已掐入掌心。
扶修筠轻笑一声,“没有好处?至少这世上少了个通敌叛国的逃犯。”
白幼怡暗自咬牙,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就知道杀杀杀。
她索性闭上眼,扬起修长的脖颈:“那将军请便。”
“呜呜——”角落里的春儿拼命挣扎,泪水浸湿了堵嘴的布条。
刀光乍现。
白幼怡只觉颈间一凉,却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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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疼痛。
她睁开眼,只见一缕青丝缓缓飘落在地。
“你!”她猛地后退一步,捂住散落的发髻,“你剪我头发干嘛?”
扶修筠收起刀剑,“不杀你了,放你走。”他转身走向门口,大氅在夜风中翻飞,“我想我们还会见面的。”
白幼怡:谁要和杀人狂魔见面?
见扶修筠的身影已消失不见,她跑过去替春儿解开绳子,春儿扑过来抱住她:“小姐,吓死奴婢了!”
“他暂时应该不会找我们的麻烦了,对了,我让你去打听的事……如何?”
春儿点点头,“奴婢白天去了江氏米铺。江夫人的表亲,确实在城南开了家米铺。”
白幼怡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米铺每月都要进那么多货,比实际卖出的多出三成,看来江翠岚是早就想掏空白家。明日,我们去城南的米铺看看。”
“可是小姐……”春儿担忧道,“江夫人若是知道了……”
“她迟早会知道。”白幼怡冷笑,“但到那时,已经晚了。”
宫灯高悬。
季瑶一袭流彩丹曦色宫装,裙摆绣着金丝滚边。两侧垂下几缕发丝,恰到好处的修饰着她那白皙如玉的脸庞。
她挽着晏琛的手臂,缓步踏上汉白玉台阶。
“紧张吗?”晏琛侧头看她,眼中带着几分真诚。
季瑶的目光掠过他掌心渗血的绷带,而后抬眸,正对上他深邃的目光,莞尔一笑:“世子说笑了,不过是场宫宴罢了。”
晏琛轻笑,可不止是一场宫宴那么简单。不过,想逃,已经来不及了。
“待会儿见了李怀远,可别露了马脚。”
季瑶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理了理鬓边的步摇:“放心,我自有分寸。”
殿内丝竹声声,觥筹交错。
李怀远正与几位大臣谈笑风生,见晏琛进来,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晏世子来了。”李怀远举杯示意,“这位是……”
“世子妃。”晏琛忽然揽过季瑶的腰肢,将她往怀里一带。
季瑶猝不及防,整个人撞进他坚实的胸膛。她抬头瞪他,用眼神质问:这个怎么没有提前约定好?
晏琛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配合一下。”
李怀远笑了,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世子什么时候……”
季瑶看懂了晏琛的暗示,慌忙说道:“我和晏琛未举行婚礼,但早已定下婚约。”她说这话时,感觉晏琛揽在她腰间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原来如此……”李怀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那真是恭喜了。”
晏琛举杯示意,另一只手却不安分地在季瑶腰间轻轻摩挲。
季瑶强忍着推开他的冲动,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你故意的。”趁着李怀远转身的瞬间,季瑶咬牙切齿地低声道。
“怎么?”晏琛低头,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廓,“做我的世子妃,委屈你了?”
季瑶感觉到他的呼吸喷洒在颈间,浑身一僵:“你明知道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合作关系?”好难听的关系,晏琛轻笑,指尖在她腰间画着圈,“那刚才配合得不是很好吗?”
他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目光始终落在季瑶身上。
季瑶心跳如鼓,看着他眸中翻涌的暗潮那眼神,让她想起幼时在猎场见过的狼,幽绿的眼眸在暗处闪着寒光,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来咬断猎物的喉咙。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参加宫宴好似落入了晏琛设置的圈套。
她忽然意识到,或许从一开始,这场戏就不是她在演晏琛,而是晏琛在演她。
17. 强吻你是你的福气 宴席。
宴席。
丝竹声中响起一声玉磬清响,水袖破空而出,舞姬们的彩绦翻飞如流霞。
达官显贵们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间,目光肆无忌惮地在舞姬们身上流连。
谈笑声、恭维声此起彼伏。
季瑶坐在角落里,面前琼玉馔案上堆着松子鳜鱼、芙蓉蟹斗,最当中那只八宝鸭正滋滋冒着油星。
她悄悄咽了咽口水,眼神中满是渴望。
“下一个节目,月下独舞。”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
满殿烛火忽暗,只余穹顶一盏琉璃灯。
月白纱裙迤逦,舞姬纤指抬起将面纱覆在脸上,腕间系着银链。
她腰身一拧,裙摆荡开涟漪,宛如月华倾泻。旋身时面纱轻扬,眼尾描着银粉,恍若仙子临世。
“妙啊!”李怀远大笑着击掌,“世子殿下您瞧这《霓裳》残谱复原得可好?”
晏琛漫应一声。
他单手撑着下巴,垂眸看向身旁那团烟霞色身影上。
季瑶吃得两腮鼓胀,唇上还沾着亮晶晶的蜜汁,偏要端着仪态,装作正经挺直腰背。
舞姬突然旋近御座,银链铃兰扫过晏琛案前的酒樽。
众人惊呼中,晏琛却恍若未觉。
季瑶差点被呛住,正手忙脚乱去够茶盏,杏眼里汪着泪花还要偷瞄掉在裙裾上的杏仁。
“当心。”
季瑶闻声抬头,正撞进晏琛眼波中。
她慌忙咽下嘴里的食物,脸颊泛起红晕,不知所措地低下头。
舞姬见晏琛眸光始终凝在别处,咬唇旋了个险险的折腰步,月白纱裙如流云扫过案几,盛着乳酪的琉璃盏砰然坠地。
“奴婢该死!”舞姬跪地时面纱滑落,露出张我见犹怜的娇颜。
季瑶却盯着沾了乳酪的樱桃蹙眉:“简直暴殄天物……”
话未说完,抬眸间正对上舞姬的容颜,不由得倒吸一口气,“姐姐好美。”
舞姬被这突如其来的夸赞弄得一怔,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她下意识地抬眸看向晏琛,期盼能从他眼中看到一丝惊艳,却发现他自始至终都未曾看向自己。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将晶莹剔透的葡萄放在季瑶面前的青玉碟中。
晏琛声音低沉:“西域贡来的马乳葡萄,这个更甜。”
季瑶双手合十,“感谢投喂。”
殿中乐声渐歇,其他舞姬已悄然退下。
跪在地上的舞姬咬了咬唇,终究也只能起身,随着众人退出殿外。
李怀远看着这一幕,眸子一暗,唤人吩咐了几句。
晏琛看着她一口接一口地吃着葡萄,他的眉头却渐渐皱起。
不对劲,季瑶的脸颊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眼神也开始涣散。
“季瑶?”他低声唤道。
季瑶晃了晃脑袋,手中的青玉碟差点脱手:“晏琛……我好像有点头晕……”
晏琛猛地站起身,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季瑶。她的体温异常升高,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有人在他的食物里下药,却误打误撞被季瑶吃了下去。
“来人!”他厉声喝道,“传太医!”
殿中顿时一片哗然。
晏琛将季瑶打横抱起,感受到她在怀中不安地扭动。
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口中喃喃自语:“好难受……”
晏琛的心猛地揪紧。他大步流星地朝殿外走去,一边低声安抚:“别怕,有我在。”
这有些出乎晏琛的意料,他为了提防李怀远派人下药,宴席上连酒水都只是沾唇即止,可是真没想到季瑶会中招。
怀中的季瑶已经神志不清,双手胡乱抓着他的衣襟:“我好难受……”
晏琛加快脚步,心中怒火中烧。
他快步走进偏殿,一脚踢开雕花木门,正要伸手关门,却被季瑶一个用力扯拽,后背重重撞在门板上。
“唔。”季瑶轻哼一声,借着这股力道,整个人贴了上来。
她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神迷离,却执着地望进他的眼底。
晏琛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她推着向后倒去。
床榻上的锦被柔软,他跌入其中,还未来得及起身,季瑶已经欺身而上。
晏琛的眸色渐深,眼底泛起猩红,呼吸变得粗重。
喉结滚动间,他低沉沙哑的嗓音带着压抑的克制:“季瑶,你清楚你在干什么吗?”
季瑶恍若未闻,纤细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颊,指尖滚烫。
她的长发散落下来,有几缕扫过他的颈间,带来一阵酥麻。
“你长得好好看啊……”她轻声呢喃,“多少钱,姐有钱买。”
说着,她整个人贴了上来,像只寻求温暖的小猫。
晏琛整个脸都黑了,却又浑身僵硬,双手撑在身侧,不敢触碰她分毫。
可偏偏就是一场桃花雨。
粉嫩的桃花瓣轻拂过粗壮的枝干,细细摩挲,雨水的浸润下,愈发显得娇艳欲滴。
雨珠顺着花瓣纹路滚落,竟带出琥珀色的蜜脂。
忽见枝干暴涨,树皮下的青筋突突跳动,竟如活物般起伏。
新枝破皮而出时带出腥甜汁液,嫩芽沾着雨水舒展,活似婴孩伸懒腰。
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带着一丝恳求,“季瑶,你下去。”
“不要……”她摇头。
她的唇轻轻擦过他的耳垂,晏琛猛地攥紧锦被,指节发白。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即推开她,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贪恋这份温暖。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哑声问道。
季瑶抬起头,迷离的眼神看着他,“干你们这行的,还要客官记住你的名吗?”
“季——瑶!”
他猛地扣住季瑶的手腕,将她拉近,迫使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看清楚,季瑶,我是谁?”
季瑶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怔住,抬眼对上他那双猩红的眸子。她的心跳如擂鼓,呼吸也变得急促,却无法移开视线。
“晏琛…?”她话音刚落。
得到她满意的答复,他再也无法克制,俯身吻上她的唇。
他的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不容她有丝毫退缩。
季瑶只觉得天旋地转,唇齿间全是他的气息,炽热而强烈。
她的呼吸被夺走,身体发软,只能紧紧抓住他的衣襟。
晏琛的舌尖轻轻撬开她的贝齿,深入探索,仿佛要将她的每一寸都据为己有。
他的手掌顺着她的脊背滑下,将她紧紧贴向自己,不留一丝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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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季瑶几乎喘不过气来,晏琛才稍稍松开她,一股淡淡的酒味在两人唇齿间漾开。
晏琛蹙眉,眸色深沉:“你喝酒了?”
季瑶不知所云的点点头,“宫女…宫女给我倒了点酒,我、我觉得好喝,便全喝了。”
晏琛的眸色依然深沉,眼底的猩红还未完全褪去,极力克制着更深的欲望。
季瑶脸颊绯红,眼中水光潋滟,呼吸还未平复。
“那你也逃不掉了。”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带着一丝餍足的意味。
晏琛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再次拉入怀中。
季瑶只觉得脑袋昏沉,她眨了眨眼,意识逐渐回笼,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她猛地从晏琛怀中挣脱,手足无措地后退几步。
“我、我…”她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解释方才的失态。
晏琛微微垂下眼帘,长睫在眼下投下蝶翼暗影,将眸底那抹狡色尽数掩入幽潭。
他的眸子湿漉漉的,眼尾洇着薄红春色,带着几分委屈和受伤。
他修长的手指抚过自己的唇,声音低哑:“季瑶,你为什么要强迫我?”
说着,他还故意颤动长睫,像极了被欺负的大狗狗。
季瑶被他这副模样弄得手足无措,她从未见过晏琛这般神情,平日里他总是冷峻威严,此刻却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让人忍不住想要安慰。
晏琛见她神色松动,又添了一把火。
他微微偏头,露出修长的颈项,喉结滚动:“我本想推开你,可你力气大得很,我挣脱不开。”
衣襟随动作微敞,隐约可见锁骨处半枚胭脂印。
季瑶被那抹灼红刺得踉跄半步,这是自己的杰作?
她连忙上前一步:“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晏琛却忽然抬眸,眉间凝着落雪般的脆弱,倒真像她成了强掳世家公子的山匪。
他的声音低哑而委屈:“那现在酒醒了,你该对我怎么样?”
季瑶看着他这副模样,那抹狡黠早已蕴在心底,偏生嘴角还噙着委屈模样。
她双手抱胸,下巴微扬,眉眼间尽是骄矜与傲气,声音清冷如霜:“晏琛,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本小姐强…强吻你也是你的福气,哪怕本小姐真要了你,也不会对你负责的。你…你好自为之。”
她的语气虽强硬,可耳尖却悄然染上了一抹绯红。
晏琛的眸色骤然一沉,他低垂着眼,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心底暗潮汹涌:好,季瑶,你赢了。
他向前一步,修长的身影笼罩住她,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季小姐说得对,是我僭越了。”他微微俯身,薄唇几乎贴在她的耳畔,“不过,既然季小姐不愿负责,那便由我来负责吧。”
季瑶心头一颤,还未反应过来,便觉腰间一紧,整个人已被他揽入怀中。
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被他牢牢扣住,动弹不得。
“你……你放开我!”季瑶的声音带着几分慌乱,却被他低低的笑声打断。
“季小姐方才不是还说,强吻我是我的福气吗?”晏琛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眼底却是一片深沉,“既然如此,那我便好好享受这份‘福气’。”
话音未落,他已低头封住了她的唇,将她未出口的抗议尽数吞没。
18. 晏琛,你是狗吗?
房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太医提着药箱,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在侍卫的引领下匆匆赶来。
他心中忐忑不安,这要医治的可是世子的人啊,若是有半点闪失,自己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
“世子殿下,微臣来了。”太医站在门外,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药箱。
紧闭的房门却突然传来一道冷厉的声音,“滚。”
太医一愣,脚步顿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向侍卫。
侍卫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多问。太医只得低下头,又匆匆退下。
屋内,芙蓉帐纱飘动,映出两道纠缠的身影。
季瑶的双手被晏琛牢牢压制在头顶,纤细的手腕被他宽大的手掌紧紧扣住,动弹不得。
她的发丝凌乱地散落在枕边,几缕乌黑的发丝贴在她因挣扎而泛红的脸颊上。
她的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嘴角却沁出一道鲜红的血迹,衬得她苍白的肌肤更加刺眼。
晏琛低头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肆意的笑。
他抬手,用拇指抹去自己唇上的血迹,指尖沾染的鲜红显得格外妖冶。
就在刚才,他俯身吻她时,季瑶毫不犹豫地咬破了他的下唇。
血腥味瞬间在两人的唇齿间弥漫开来,刺痛感让晏琛微微蹙眉,却没有松开她,反而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手掌扣住她的后脑,迫使她无法逃离,直到季瑶因缺氧而微微颤抖,他才松开了她的唇。
季瑶大口喘息着,眼中满是愤怒与不甘。
“晏琛,你是狗吗?”
“对,你的狗。”
她别过头,避开他的目光,冷冷吐出两个字:“有病。”
晏琛的笑意更深,他单手高举着账册,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江家米铺的账册,还想不想要?”
季瑶咬了咬唇,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却终究没有再挣扎。她知道,自己此刻的处境,早已没了反抗的余地。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中带着几分玩味,声音低沉而缓慢:“我很好奇,你和江家无恩无怨,为什么对江家米铺的账册如此执着?”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想要,便去拿了。”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能提前知道你会去江家米铺吗?”
“因为你跟踪我。”
晏琛没有回答,只是笑意更深。
“季瑶,你以为你的一切行动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吗?”他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可惜,你错了。”
她抬头看向晏琛,试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然而他的眼神深邃如潭,让人捉摸不透。
“你到底想说什么?”季瑶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安。
晏琛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松开了她,替季瑶擦去了嘴角的血渍。“江家米铺的账册,不过是个引子。真正让我感兴趣的,是你背后的那个人。”
季瑶强装镇定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晏琛抬眸,目光如炬地盯着她,“你是怎么认识湛爰知的?”
“湛爰知”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在季瑶的脑海中炸开。
她的心跳骤然加快,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晏琛怎么会知道湛爰知?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却依旧强装镇定,冷冷回道:“我不认识什么湛爰知。”
晏琛饶有兴致的看着季瑶,嘴唇微勾,“你还真是……嘴硬,唇倒是出奇的软。”
“闭嘴!”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晏琛这么闷骚?
晏琛轻笑一声,眼中带着几分纵容:“好,你说不认识就不认识吧。”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他再次靠近,季瑶下意识地后退,背脊抵在床榻,退无可退。
她急忙开口,试图转移话题:“等等,你不是说要拿到李怀远诬陷白家的证据吗?那你赶紧去搜集证据啊,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晏琛挑了挑眉,语气平淡:“谁告诉你我今天才开始行动?早就解决了。”
季瑶一愣,眉头紧蹙:“那你为什么还叫我去参加宫宴?”
“带你玩。”
季瑶:???
她一时语塞,瞪大眼睛看着他,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至极的话。
晏琛却笑得愈发肆意,眼中满是得逞后的愉悦。
“怎么,不愿意?”
“晏琛,你是不是闲得慌?”
“闲倒是不闲,但陪你玩的时间,总是有的。”
季瑶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心中恼火。
她站起身,仰起头,纤细的手臂高高举起,指尖几乎要触到晏琛手中的账册,“账册还我,我有用。”
晏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账册可以给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季瑶的呼吸一滞,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什么条件?”
“从今以后,不要听信别人的话远离我。”晏琛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几分恳求。
季瑶心中翻涌,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晏琛,褪去了平日里的冷峻与疏离,眼中只剩下近乎执拗的认真。
晏琛目光如炬的盯着季瑶,带着几分恍惚:“许愿过生生世世不相忘的两人,可她怎么就忘记我了。”
季瑶仿若未觉,就在他失神的片刻,她眼疾手快地夺过账册,抱在怀中,低声嘟囔道:“哪有什么生生世世?轮回转世,谁还记得前尘往事?说不准人家下一世就遇着命中注定的良人,将你忘得干干净净了。”
她抬头,正对上晏琛那双幽深的眼眸。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却变得阴鸷而危险,“是吗?”
季瑶慌忙解释道:“哎呀,像你这样的,谁不想要啊,你不会被抛弃的。”
“那你呢?你要……”
季瑶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我不收女主的破烂。”而后落荒而逃。
晏琛……
夜深人静,竹叶沙沙作响。
湛爰知披着斗篷,穿过曲折的回廊。
她怀中揣着那本账册,在一处偏僻的角门停下,轻轻叩了三下。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个瘦小的身影闪了出来,“谁?”。
湛爰知将账册塞进她手中,低声道:“晏世子让我转交给你家小姐,万不可让旁人知晓。”
春儿重重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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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世子大恩,白家上下没齿难忘。”
湛爰知摆了摆手,示意她快走。待春儿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她才松了口气,转身离去。
茶楼二层。
季瑶与湛爰知临窗而坐。
青瓷茶盏中,碧螺春的香气袅袅升起。
季瑶指尖轻抚杯沿,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楼下熙攘的街道。
几个人围坐在角落的方桌旁,桌上摆着几碟瓜子花生。
“听说了吗?白家的人昨儿个被放出来了!”
另一个尖细的嗓音接道:“可不是嘛,听说是在朝堂上,那位晏世子力排众议,硬是拿出证据把白家的案子给翻了过来!”
“哎哟,这可了不得!”旁边一个人猛的一拍大腿,“晏世子可是出了名的冷面阎罗,平日里连个笑脸都难得见,这次竟为了白家出头?”
那人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要我说啊,这白家大小姐怕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咯!晏世子这般相护,还不是……”
“可不是嘛!”尖细嗓音接着附和,“我听说啊,那白家大小姐生得跟天仙似的,难怪连晏世子都动了心!”
“你们可别瞎说,我听说晏世子是为了查清什么更大的案子,才顺带帮了白家一把。”
“你懂什么!”那人白了他一眼。
几人正说得热闹。
湛爰知轻抿了口茶,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的视线。
剧情依旧朝着既定的方向发展,离白幼怡拿下白府内外庶务之权不远了,而昨夜送去的账册,无疑是对白幼怡有很大的帮助。
男女主走到大结局,剧情很快就要完成了,而自己的任务也要完成了。
季瑶收回看向楼下的目光,抬眸间,正对上湛爰知那双深邃如潭的眼眸。
“账册送给白姑娘了?”季瑶开口,声音轻如呢喃。
湛爰知微微颔首,语气淡然:“送去了。不过,我倒是提醒了白幼怡身边的春儿,说这账册是晏琛送的。”
季瑶闻言,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下来:“好。”
“这碧螺春,凉了可就失了韵味。”湛爰知慢条斯理地为她续上热茶,“对了,去米铺那天,你为何没有拿到账册?”
季瑶放下茶盏,瓷器与木案相碰,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低垂着眼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那天,也怪我,没找到账房,所以只是去打探了下情况。”
湛爰知点头,未再多言。
季瑶回想起那日晏琛的话,“你是怎么认识湛爰知的?”
晏琛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他是怎么注意到湛爰知的?
她抬眸,看向湛爰知,犹豫片刻,终究没有将心中的疑虑说出口。或许,现在还不是时候。
茶楼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似有官差经过。
季瑶透过窗棂望去,正看见一队人马护送着一顶青呢小轿缓缓而过。
轿帘被风掀起一角,隐约可见里面坐着一位身着素衣的女子,面容清丽却带着几分憔悴。
“瞧见没?那就是白家大小姐!”楼下的妇人激动地扯了扯身旁人的袖子,“白家的人刚被放出来,晏世子就派人接了她回府!”
“啧啧,这可真是……”
19. 恶人先告状
马蹄声清脆,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规律的“哒哒”声。
扶修筠骑着一匹乌骓马,身姿挺拔如松,一袭暗黑色锦袍衬得他清冷如霜。
他忽然勒住缰绳,马儿前蹄扬起,发出一声嘶鸣。
扶修筠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手递给一旁的士兵,随后大步走到白幼怡面前。
白幼怡立在阶前,目光平静,面不改其色。
扶修筠唇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还真是没几天又见面了。”
白幼怡神色淡然,并未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扶修筠也不恼,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能使得晏世子亲自出面,为白家翻案,甚至连先帝御赐给晏王的令牌都能到手,白小姐这等魅力,当真是不一般呐。”
白幼怡抬眸,眼中寒霜凝聚,仿若千年不化的寒冰,冷冷道:“你究竟想说什么?是要指责我出卖色相,亦或是极善拿捏晏世子?”
扶修筠听闻,轻轻笑出声来,“不不不,白小姐可真是看低我了。在下心怀敬佩,对白小姐只有满满的钦佩之意。”
白幼怡听了这话,只当他是在说些场面客套话,心里并未当真,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神色依旧冷淡。
“白小姐,且上马车吧。朝廷已有明令,命我护送小姐回府。”扶修筠微微侧身,右手优雅地抬起,掌心向上,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她上车。
白幼怡神色冷若冰霜,语气简洁干脆:“不必了,我与春儿自行寻辆马车回府便是。”
扶修筠嘴角微微勾起,“白家翻案一事,当初那些眼巴巴盼着白家被行刑的人,此刻怕是失望至极了。若是途中有人心怀不轨,意图行刺,那可就……”
白幼怡眉头蹙起,眼神凌厉,看向扶修筠,质问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在下不敢,只是想着由我护送白小姐,定能保小姐一路周全,更为安全罢了。”
白幼怡避开他的手,冷冷道:“不用,我自己可以。”
她提起裙摆,正欲踏上马车,却不料脚下踩到了裙摆,一个踉跄,身体向前倾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跌倒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稳稳扶住了她的手臂。
扶修筠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小心。”
白幼怡稳住身形,迅速抽回手,目光匆匆扫过他,随即坐进了马车里。
车厢内,帘幕垂落,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却隔绝不了她内心的波澜。
她的心脏砰砰直跳,耳尖不自觉地泛起了绯红,她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耳垂,心中暗恼:怎么会这么不争气?
“啊啊啊!”她在心中无声地尖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还有什么比当众打脸更尴尬的事吗?白幼怡握紧了衣袖,指尖几乎要将布料掐破。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绪。
马车外,扶修筠唇角微微勾起,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乌骓马在他身旁轻轻打着响鼻,马蹄不安分地踢踏着地面,溅起几粒细碎的石子。
他抬手抚了抚马鬃,而后翻身上马,轻夹马腹,乌骓马嘶鸣一声,扬蹄而去。
马车的轮廓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长街尽头。
晏琛站在不远处,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抬起手腕,一直摩挲着腕间的素缎。
成亲,该提上日程了。
白幼怡刚踏入白府的大门,便听到前厅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她眉头微蹙,快步穿过回廊,还未走近,便听见父亲怒不可遏的声音:“江翠岚,你还有脸狡辩!白家待你不薄,你竟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
白幼怡脚步一顿,随即加快步伐走进前厅。
只见江翠岚跪在地上,发髻散乱,脸上却依旧带着几分不服气的神色,她本以白家已无翻身之日,却未料到今日竟会如此狼狈。
她抬头看向白老爷,声音尖利:“老爷,您这话可就冤枉我了!白家受难时,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变卖家产,难道要我跟着白家一起等死吗?”
白老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鼻子骂道:“迫不得已?你分明是趁火打劫!白家的田产、铺子,哪一样不是被你低价变卖,中饱私囊?”
“老爷,这话可不能乱说。您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是诬陷!”
白幼怡站在门口,冷眼看着这一幕,心中早已明了。
她缓步走进前厅,声音清冷而坚定:“证据?我有。”
江翠岚闻言,脸色骤然一变,转头看向白幼怡,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你不要血口喷人!”
白幼怡从袖中取出那本账册,放在桌上,目光如冰:“江家米铺的账册,清清楚楚地记录了你如何与外人勾结,掏空白家家产。每一笔银钱的去向,都写得明明白白。江翠岚,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江翠岚的脸色瞬间惨白,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猛地扑向那本账册,想要抢夺,却被白幼怡一把拦住。
白幼怡冷冷地看着她,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诮:“怎么?现在知道怕了?当初掏空白家时,怎么不见你手软?”
白老爷接过账册,翻看几页后,脸色愈发阴沉。他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来人!把江翠岚给我绑了,送去官府!”
江翠岚瘫坐在地上,眼中满是绝望。她抬头看向白幼怡,声音嘶哑:“你……你早就知道了?”
白幼怡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江翠岚,这是你自作自受。”
江翠岚被家丁拖了出去,哭喊声渐渐远去。
白老爷长叹一声,看向白幼怡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欣慰:“幼怡,多亏了你。”
“父亲放心,白家的东西,我会一样一样拿回来。”
暮色渐沉,天边最后一抹霞光也被夜色尽数吞噬。
季瑶倚在窗边,指尖叩击着窗棂,而后转身唤来丫鬟:“备水,我要沐浴。”
丫鬟应声退下。
不多时,浴房内便升腾起袅袅热气。
季瑶褪去外衫,踏入浴盆中,温热的水漫过她的肩头,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捧起一捧水,任由水珠从指缝间滑落,溅起细小的水花。
水珠滴落的声音在静谧的浴房中格外清晰,季瑶的思绪却渐渐飘远。
她想起湛爰知说过的话,为了帮助男女主走到大结局,要协助白幼怡拿下白府内外的庶务之权。
如今来看,离白幼怡成为白家的掌权人不远了。
这也意味着,剧情正一步步朝着既定的方向发展,而白幼怡与晏琛的婚事,也快要提上日程了。
“成亲……”季瑶低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在水面上划出一道弧线。
水波荡漾,映出她略显恍惚的面容。
她忽然想起自己以前纠缠晏琛时,他看向自己的眼中总是冷冽如霜,却对白幼怡是从未见过的柔和。
季瑶的心微微一沉,指尖停在水面上,久久未动。
“傻逼晏琛,竟然看不上本大小姐?!眼瞎了不如喂狗。”
虽然她知道书中的设定就是如此,男主会爱上女主,可每每想到这一点,她心里总有些不甘。
“凭什么啊?”她低声嘟囔,指尖无意识地在水面上划来划去,“男主是女主的,那为什么连个像样的男二都不给我安排?”
季瑶有些气愤,她深吸一口气,将整个人沉入水中,而后猛地从水中坐起,水花四溅。
她抬手抹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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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水珠,起身披上浴袍,丝绸的质地贴在肌肤上,带来一丝凉意。
季瑶随手系好衣带,又取了一件轻薄的寝衣穿上,正欲转身,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敲击声。
不是敲门声,而是敲窗户的声音。
她眉头微蹙,目光落在窗边的鸽笼上。笼子里的鸽子忽然扑棱着翅膀,急切地跳动着。
“谁?”她压低声音问道,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窗外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与疲惫:“我。”
季瑶心头一跳,是晏琛?!
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她心中疑惑,却还是快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
夜风拂过,带着一丝凉意,晏琛的身影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
他脸色发白,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刀。
见她开窗,他身子一歪,直直往她身上倒来。
季瑶下意识伸手扶住他,却被他身上的温度惊得心头一颤。
他的衣衫已被汗水浸透,触手一片冰凉,可他的呼吸却灼热得吓人。
“你……你要干什么?还走窗户?!”
晏琛靠在她的肩上,呼吸沉重而急促,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李怀远那个老东西……暗算我。”
季瑶心头一震,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李怀远?那个陷害白家的丞相?
“你中毒了?…你不会死吧?”她低声问道,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
晏琛勉强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苦笑:“放心,死不了……只是需要你帮我。”
季瑶眉头紧蹙,“我上哪帮你啊?你找错人了吧?”
“只有你是真心讨厌我,其他人我不放心。”
说的倒也对。
季瑶心中权衡片刻,终究还是扶着他进了屋。
她将他安置在床榻上,转身去取药箱,又快步走回床边,低声问道:“你中的是什么毒?”
晏琛闭着眼,声音虚弱却依旧带着几分戏谑:“怎么?担心我?”
季瑶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是怕你死在我这儿,说不清楚。”
晏琛低笑一声,却因牵动伤口而皱起眉头:“放心……我死了也不会来这嫁祸给你。”
季瑶懒得与他斗嘴,低头查看他的伤势。
当她掀开他的衣襟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枚淬毒的银针。
来不及多问,她迅速取出药箱,开始为他处理伤口。
季瑶一边替他上药,指尖轻轻按压在伤口周围,将药粉均匀地撒在伤处。
“你堂堂世子,怎么会让李怀远给暗算了?你身边不是有暗卫吗?”
晏琛咳嗽了几声,“就是……一个不小心,被他钻了空子。”他说得倒是轻描淡写。
季瑶蹙眉,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那你府上没有太医吗?怎么不让他们帮你上药,非要跑到我这里来?”
她低头替他缠上绷带,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皮肤,感受到他体温的异常灼热。
晏琛:我只是想借机来找你,我有错吗?
他的目光落在她低垂的侧脸上,“太医都在东宫偏殿等着救李怀远呢。那个老东西残害忠良,为非作歹,我不过是一剑刺到了他的心脏,他这下快没命了,可我也受了很重的伤啊。”
说着,他还故意蹙起眉头,脸上满是一副委屈受伤的表情,那模样好似自己才是世间最无辜的人。
季瑶闻言,手中的动作骤然停下。
区区一根毒针,又不是什么剧毒之物,不过是能使人短暂麻醉的普通毒药罢了,对晏琛这等身手不凡之人而言,顶天了只能算得上是皮外伤。
他倒好,恶人先告状,先委屈上了。
20. 成亲提上日程
夜风穿堂而过,带着几分凉意。
笼子里的鸽子似乎被惊动,咕咕叫了两声。
季瑶觉得冷,便起身去关窗户。
她的手搭在窗框上,指尖触到冰凉的木窗,却迟迟没有动作。
她没有转身,而是愣在原地。
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晏琛的话,李怀远快没命了。晏琛为了给白家报仇,亲手杀了李怀远?
季瑶的心中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像是被搅动的湖水,波澜起伏,难以平静。
晏琛做到这一步,未免为白幼怡做得太过了。
他身为世子,身份尊贵,手握重权,为了一个女子,不惜以身犯险,甚至亲手除掉当朝丞相,这样的举动,不够理智。
“你收拾好东西,该走了。”季瑶冷冷开口。
她没有回头,仿佛这句话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晏琛的声音低哑而平静,“季瑶,我现在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世子妃。”
季瑶微微愣住,她垂下眸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她知道结果,是白幼怡。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晏琛没有立即回答,房间里陷入一片沉寂。
心底那股莫名的情绪还是被她强压了下去,女主就是女主,女配就是女配,她清楚自己的定位。
“季瑶。”晏琛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试探与期待,“你当真不明白我的意思?”
她蓦地转身,目光直直地看向晏琛,“你脑子有病吧,你的婚事与我无关,跑这跟我说什么劲?我对谁当你的世子妃不感兴趣。”
晏琛低笑一声,她生气了,心里肯定有我。
他看着她,嘴角上扬,故意放慢了语调,“那我要是成亲了,你会怎么做?”
季瑶依旧神色淡然:“吃席。”
晏琛闻言,眉梢微挑,指尖摩挲着下巴,很认真的在考虑她的回答。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那你吃完了,我就可以吃你了。”
季瑶耳尖瞬间染上了一抹绯红,羞恼交加。
她抬手作势就要给他一巴掌,手腕却在半空中被他稳稳捉住。
晏琛的手掌温热有力,指尖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让她挣脱不得。
他低低一笑,带着几分撩人的意味,顺势将她的手拉到唇边,在掌心落下一吻。
“再会。”
他松开她的手,转身离去。
季瑶浑身一颤,掌心传来的触感让她心跳陡然加快,连呼吸都变得有些不稳。
她握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晏琛是疯了吗?!
白府的大厅内。
白幼怡端坐在主位上,手中握着一卷厚厚的账册,目光如炬,扫视着堂下站立的众人。
曾经对她不屑一顾的管事们,此刻却低垂着头,不敢与她对视。
“城西田庄的佃租账,为何与去年的出入如此之大?”她指着账册上的一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账房脸色一变,支支吾吾地解释道:“这……这是因为去年春汛冲垮了堤坝,田庄遭了灾,收成不好……”
白幼怡冷笑一声,目光如刀:“是吗?可我听说,去年田庄的收成比前年还要好上三成。你这账册,难道是凭空编造的?”
那账房顿时冷汗直冒,再也说不出话来。
白幼怡并未当场发作,转向看向王管事,“王管事,你替李账房拟个新差事。城南染坊缺个倒夜香的,明日便去当值罢。”
她站起身,“自今日起,白府的每一笔账目,都必须经过我的亲自过目。若有谁敢再动歪心思,休怪我不讲情面。”
满堂死寂,无人敢议论。
晨光穿透蝉翼纱帘,映在柳姨娘苍白的脸上。
她斜倚着青缎引枕,半幅未完工的绣帕搁置在膝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绣绷边缘,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新搬的厢房弥漫着当归与黄芪的苦涩,柳氏目光掠过这些陌生又矜贵的陈设,喉间泛起微苦。
这分明是主母才能住的正房格局。
“吱呀”一声,檀木门枢响了。
“娘。”白幼怡轻声唤道,走到床边坐下,执起母亲枯瘦的手,温热的掌心裹住那截冰凉。“今日气色可见好呢?”
春儿捧着青瓷药碗踏进门槛,而后将碗盏轻搁在案几上,白幼怡示意她先下去。
“怡儿!”久病之人沙哑的嗓音裹着焦灼,“你同娘说实话,这正房原该是江夫人的居所,怎会……”
话未说完便呛咳起来,绣帕掩住了唇间咳出的血红。
白幼怡取过药碗,“江姨娘以后还能不能进白家还是个问题呢。”
汤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如今掌管白家内外庶务的权力在我手里,自然该让娘住最好的院子。”
“你别哄我!”柳姨娘猛地撑起身子,剧烈喘息牵动旧疾,“是不是……是不是她们逼你应了哪门子的冥婚?”
白幼怡突然轻笑出声,“娘你在想什么?什么冥婚啊?不过是这几年江姨娘克扣药钱,我往知府衙门递了这些年她贪墨的账册。”
柳姨娘却摇了摇头,“幼怡,你别瞒我。娘虽然病着,但心里清楚。咱们娘俩以前过的什么日子,娘怎么会不知道?突然之间,什么都变了……”
“这些都是我安排的。您身子不好,需要静养,这间屋子宽敞明亮,适合您调养身体。至于下人,她们是来照顾您的,您不必担心。”
柳姨娘怔怔地看着她,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眼中泛起泪光:“幼怡,娘知道你聪明,可娘更怕你为了这个家,为了娘,去做那些危险的事……娘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别的什么都不求。”
白幼怡将母亲的手拢在掌心呵气,“您安心养病就好,其他的都交给我。这白家的祠堂也该重新排了位份……”
柳姨娘将女儿往怀里拽,枯瘦的手臂环住白幼怡,“我的孩……我的女儿啊……”
白幼怡乖顺地伏在母亲单薄的肩头,目光越过窗棂投向庭院。
假山石畔,那棵从石头底下长出的树,花开得正艳。
醉仙楼二楼的雅间。
当朝二皇子胤滦坐在轮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
这是他第一次在宫外与晏琛见面。
晏琛坐在他对面,眼神清冷,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酒盏,目光却落在窗外某处,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难得啊。”胤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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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笑一声,“你还会让我帮你?这可真是稀奇了。”
晏琛收回目光,神色不改:“情况特殊,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胤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他的手指在扶手上轻敲,唇角勾笑,“换轿娶妻?”他顿了顿,目光紧紧盯着晏琛,“你想的可还真是大胆。怎么?那位姑娘不愿嫁你,你就要强逼人家?”
“不是。”晏琛的声音很轻,他不想失去她。
因为所谓的剧情,他不想失去她。
“不过,不想嫁给你晏琛的女人,我倒是还真的好奇她长什么样子。”
“别多问。”
胤滦蹙眉,他太了解晏琛了。
这个人向来独来独往,从不示弱,更遑论求人。
可今天,晏琛放下身段来求他,想必事情远不止表面那么简单。
他转动轮椅,来到窗前,掀开帘幕一角。
“不过,让断腿的瘸子替你娶亲?”他忽然嗤笑,“晏琛,你是不是求错人了?”
“其他人我不放心。”晏琛的声音依旧平静,却隐隐透着一丝冷意。
“我看你是怕其他人抢走你的人吧。”胤滦挑眉。
晏琛沉默片刻,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
胤滦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脸上带着几分调侃:“我看你迟早栽在女人手里。”
他放下帘幕,转身面对晏琛。
“得了,上次李怀远一事,我欠你个人情。更何况当年你从乱军尸堆里刨出我时,可没说过要讨债,这次我就答应你了。”
晏琛轻嗯一声,他的目光冷冽如霜,眼底却隐匿着一簇火焰。
下一步,该怎么走?
“湛爰知……”晏琛低声呢喃,声音冷得像冰。
我忍你很久了。
暮色染透青砖。
内堂传来破碎的茶盏声。
季瑶提着裙裾杵立在门前,没敢进去。
邱云鬓发散乱,泪珠子顺着脸颊滚落,哽咽地说道:“便是金山玉海堆在眼前,我也断不许瑶儿往火坑里跳!
那二皇子虽贵为皇子,可终究是个残废之人,我怎能忍心让瑶儿一生都守在他身边,受尽世人白眼与嘲笑?”
季父背手立在槛窗前,闻言猛地转身,“糊涂!二皇子虽不良于行,可终究是圣上嫡子,身份尊贵无比。
今日礼部侍郎亲捧御赐金册来议婚,单是那十二件聘礼,就抵得上我季氏三代俸禄!
这婚事若是成了,不仅瑶儿能享尽荣华富贵,咱们季家也能借此攀上皇亲国戚,光耀门楣!你怎就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邱云霍然起身,眼中含泪,“你看这满京城,谁家女儿愿嫁个瘫子?
我邱云虽然爱慕虚荣,但是现在我宁可让瑶儿嫁个寻常人家,过些平淡安稳的日子,也不愿她嫁给二皇子,受尽委屈。”
季父见她如此固执,心中亦是焦急,语气不由得加重了几分:“你身为一介女流,怎么这般目光短浅?和你讲再多也是白费口舌,此事毫无转圜余地,就这么定了!”
说罢,他重重地甩了下衣袖,转身离开。
季瑶见父亲要出来,来不及多想,便慌慌张张地躲到柱子后。
21. 旖旎
酒楼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季瑶坐在角落的桌旁,手中握着一只青瓷酒杯,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灌。
酒液顺着她的唇角滑落,划过她白皙的锁骨,最终浸湿了衣襟。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她的喉咙,眼尾也因此染上了几分醉意的嫣红。
歌姬翩跹起舞,水袖翻飞,楼下的乐声好生热闹,她却毫无兴致。
湛爰知坐在她对面,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担忧。
她伸手按住季瑶又要举杯的手腕,轻声劝道:“好了,少喝点,你都喝醉了。”
季瑶抬起头,眼神迷离,脸颊因酒意而泛红。
她轻甩开湛爰知的手,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别拦我……我怎么那么惨啊,在这个世界当炮灰女配,还要嫁给一个残废!”
湛爰知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心中思绪翻涌。女配嫁给一个残废?原书中确实没有提及此事。
因为关于女配,原书作者只是寥寥几笔带过:女配在得知男女主即将大婚时,心生嫉妒,设计害了白幼怡,而晏琛为了替白幼怡报仇,制造了一场大火,季瑶便是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想到这里,湛爰知心中一紧,抬眸看向眼前灌酒的少女。
她心中不忍,轻声劝道:“诶呀,季瑶,你也不一定真的会嫁给那个什么二皇子。”
季瑶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真的?对啊,你知道剧情!那接下来我会退掉婚约?!”
湛爰知被她突如其来的追问弄得一愣,她总不能直截了当地告诉季瑶,她将来死于一场大火吧?
她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试图掩饰自己的心虚。
“我只知道男女主的故事走向,至于你……我知道的太少了。”她含糊其辞地说道,不敢直视季瑶的眼睛。
不过,晏琛和白幼怡的婚事怎么还没到?她都有些等不及了。
季瑶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来,她低下头,手指紧紧攥住酒杯,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是吗……”
湛爰知握住季瑶的手,低声道:“季瑶,或许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二皇子虽身有残疾,可终究是皇室血脉,身份尊贵。你若嫁过去,未必就是受苦。”
季瑶摇了摇头,“你不懂……我又不想做什么皇子妃。”
她说完,又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液入喉,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母亲再怎么反对,父亲的态度却坚决如铁。季瑶知道,父亲一旦允诺了这件事,便意味着这件事已是板上钉钉,再无转圜的余地。
想到这里,季瑶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
她抬手擦了擦眼角,苦笑道:“爰知,你说我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嫁给一个我从未见过、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的人吗?”
她松开手,任由酒盏滚落在地毯上,伏在案上闷笑,笑声渐渐化作呜咽。
湛爰知见她委屈,沉默了片刻,压低声音说道:“其实……如果你真的不想嫁,或许可以想办法拖延时间。
比如……装病,或者找个理由离开京城一段时间。只要拖到男女主的剧情结束,说不定事情就会有变数。”
“啪!”
两丈外传来杯盏爆裂的脆响。
晏琛捏碎了手中的青瓷酒杯,黑色瞳仁里翻涌着戾气。
这个带着破系统的蠢女人,能别再出馊主意了吗?
上次花灯节,他派人将湛爰知绑回府,就是想给她个警告,让她别再插手季瑶的事。
如今看来,她已经忘了那次的教训,竟然还敢怂恿季瑶逃避婚约。
季瑶和湛爰知两人并未注意到晏琛的存在,她咬了咬唇,低声问道:“可是……装病或是离开京城,真的能拖到事情有转机吗?圣旨若是下来了,我还能逃到哪里去?”
湛爰知抿了抿唇,低声道:“总比坐以待毙强。况且,你若是真的嫁给了二皇子,那才是真正的无路可退。”
季瑶沉默良久,最终点了点头。
晏琛扶额,修长的手指揉着太阳穴,眉宇间凝着一抹化不开的阴郁。
他原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季瑶会顺理成章地嫁入晏王府。
可如今,湛爰知突如其来的搅局,却让他的谋划变得棘手起来。
季瑶整个人软绵绵地倚在湛爰知肩上,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慢些走……”湛爰知扶着季瑶的腰,攥着她的腕子,生怕她一个不稳摔在地上。
转过回廊时,一阵冷风突然袭来。
一个发间系着墨色发带的男人经过湛爰知身旁,她还未来得及回头,后颈便传来一阵钝痛,眼前一黑,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
季瑶身子失去支撑,也跟着往地上滑去,却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稳稳接住。
晏琛低头看着怀中昏睡的季瑶,眸色深沉如夜。
几个暗卫出现在他身后,其中一人低声问道:“世子,她怎么办?”
晏琛抬眼瞥向倒在地上的湛爰知,若不是他不能直接干预完成剧情任务的人,他早就将这碍事的女人扔到边疆去挖矿了。
他冷冷开口:“先关几日,再送回湛府。让她长点记性……”
暗卫们对视一眼,便上前将湛爰知扛起。
晏琛抱着季瑶转身离去,墨色发带在风中轻扬,带尾的纹络闪着暗金色。
他低头看着怀中人儿,唇角勾起弧度:“我送你回府……”
季瑶做了一个梦。
梦中烛火摇曳。
晏琛被粗绳紧紧锢在椅子上,上半身衣衫尽褪,露出精壮的胸膛。
她指尖划过他紧绷的肌理,感受到他每一寸肌肤都在微微战栗。
最后,她的手指停在他胸前那一点,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
“季瑶!你干什么!”晏琛猛地抬头,黑眸里燃着怒火,额角青筋暴起。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麻绳勒出一道道红痕。
季瑶轻笑一声,指尖顺着他的胸膛下滑,“你不是不喜欢我吗?”
她俯身凑近他耳边,吐息如兰,“可惜——”
她突然抬腿跨坐在他身上,感受到他瞬间僵硬的身子,唇角勾起一抹妩媚的笑,“我偏要强了你。”
晏琛仿佛被激怒,奋力挣扎起来,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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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下颌滑落,没入锁骨凹陷处。
季瑶伸手抹去那滴汗,指尖在他喉结处打转,“省省力气吧,这绳子可是浸过水的牛筋绳,越挣扎越紧。”
她轻笑,“你说,若是让满京城的人知道,晏世子被我这样绑在椅子上……”她故意拖长了语调,“会不会很有趣?”
晏琛咬紧牙关,声音从齿缝中挤出:“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她指尖顺着他的腰线下滑……
季瑶还在梦中咯咯笑着,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晏琛肌肤的温度。
“你做什么梦了?”
头顶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季瑶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正对上一双潋滟的桃花眼。
晏琛半倚在床柱旁,衣带松松垮垮地系着,几缕碎发垂落额前,衬得那双黑眸愈发深邃。
“我……我怎么在这里?”季瑶慌忙坐起身,她这才注意到晏琛上半身赤裸着,肌理分明的胸膛上还留着几道暧昧的红痕,像是被人掐出来的。
季瑶慌忙移开视线,耳根烧得通红,“你怎么不穿好衣服……”
晏琛单手支着下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带你回来的路上吐了我一身。手还不老实,在我身上乱掐。”
季瑶咽了咽口水,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梦中的画面。她强装镇定,却不敢再看晏琛一眼。
“让下人给你喝了醒酒汤。”晏琛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现在有没有感到不舒服?”
“没有。”季瑶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角。
“饿吗?”他又问。
季瑶摇头,“不饿。”
“我饿了。”晏琛突然倾身靠近。
季瑶浑身一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他低喘一声,“先喂饱我。”
他等不了了。
他怕她大婚之日逃了,再也找不见她…
鬼知道他把她从酒楼带上马车,再一路抱回府中,废了多大的定力才没在途中就要了她。
晏琛再也按捺不住,低头吻上她的唇。
他的吻裹挟着沉香气息,像是要将她拆解入腹般凶狠,偏生扣在她颈后的手指又温柔得令人心颤。
她唇间溢出的酒香混着他袖口沾染的龙涎香,在暖阁氤氲的暧昧气息里酿成蛊惑的毒。
呜咽声被吞没在唇齿厮磨间。
晏琛的吻顺势碾过细白脖颈,在锁骨处留下朱砂似的痕。
季瑶轻哼一声,醉意未消的眸子里满是困惑,眼角沁着桃花色。
这种情况下,他若是再放过她,他就不是男人了。
他大手一挥,粗暴地扯掉她身上的外衫,只留下一件单薄的里衣。
季瑶莹白的肌肤暴露在身下,让他喉结滚动。
“晏琛,你是疯了吗?!你放开我!”季瑶拼命挣扎,双手抵在他胸膛上,却被他轻易制住。
晏琛闷哼一声,单手将她的手腕扣在头顶,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腰线一路向下。
他用膝盖抵住她的双腿,迫使她完全展露在他面前。
季瑶羞愤难当,眼中蓄满泪水,“你……你混蛋!”
22. 三个铜钱买他一晚
暮春的雨丝斜斜掠过庭院。
晏琛的指尖带着凉意,拨开层叠的花瓣。
指尖触碰到那柔软的花心时,花心在他掌中轻颤。
半透明的蜜汁正从鹅黄花蕊间渗出,露水便顺着经络滚落,打湿了他的指尖。
晏琛的唇瓣被雨雾洇湿,却仍一瞬不瞬凝望着那处,喉结无声滑动。
他将花朵放下,扣住季瑶的手腕,像是故意捉弄她似的,“季瑶,你看着我。”
季瑶的脸颊早已染上了绯红,意识模糊而混沌,还是努力地睁开眼看着晏琛,她现在真的浑身没有力气了。
晏琛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近乎带着一股哀求:“答应我…不要逃婚,不要逃婚。”
“逃婚?你是说我吗?”季瑶的眼神迷离而恍惚,她微微歪着头,指了指自己。
想到自己还有婚约,季瑶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脆弱得让人心疼,“呜呜,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我不要成婚……”
晏琛看着哭红的脸,心中一阵刺痛。
他抬起手,指尖抚过她湿润的眼角,拭去眼尾的泪。
“是我娶你,你认识‘他’,你要成亲的对象是我…”
季瑶的视线落在他一张一合的唇上,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晏琛的心底涌起一阵烦闷,还是一如往常,只要他说出违背剧情的话,所有人都听不见。
“我爱你。”晏琛落下深沉一吻,她没听清。
暮春的雨是揉碎的云絮,裹挟着蛰伏的绿意倾泻而下。
枝桠挣破桎梏,蜿蜒生长。
雨珠顺着苍劲的枝干游走,缝隙里渗出白色的树脂,与雨水交融成粘稠的蜜露。
娇嫩的花瓣在雨中颤抖,粉红的脉络被雨水浸润得愈发清晰。
翌日清晨,天光微熹,细碎的阳光透过窗棂漫进屋内,将昨夜残留的旖旎染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晏琛睁开眼,指尖下意识地探向身侧,却只触到一片冰凉的锦褥。
他倏然起身,目光扫过凌乱的床榻,枕畔空无一人。
唯有床单上那朵暗红的痕迹,像是一瓣凋零的花,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的缠绵。
晏琛扶额,低喘一声,他正欲起身,余光却瞥见案几上摆着什么东西。
走近一看,是三枚铜钱和一封用墨水写就的信。
信纸折得并不齐整,边角甚至有些皱褶,像是被人匆忙间胡乱折起。
他展开信纸,季瑶的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子倔强与随意。
“三个铜钱,就当我买你一晚。别缠上我,我有婚约,不会对你负责。”
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她急于撇清关系,生怕他纠缠不清。
晏琛盯着那几行字,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眼底宛若寒谭。
他修长的手指捏起那三枚铜钱,三个铜钱买他一晚上?
他晏琛,什么时候这般廉价了?
还不想负责?倒像是他成了那个纠缠不休、不知廉耻的登徒子。
他低头看着那三枚铜钱,忽然觉得可笑至极。
晏琛将信纸揉成一团,攥在掌心,眸底漾起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
季瑶,你倒是撇得干净。
可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既然招惹了他,就别想轻易抽身。
湛爰知从昏沉中醒来,眼前是一片浓稠的黑暗。
她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揉眼睛,却发现手腕被麻绳紧紧束缚,动弹不得。
她挣扎着扭动身体,麻绳却越缠越紧。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刺眼的光线从门缝中挤了进来。
湛爰知眯起眼睛,勉强看清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那人面容凶悍,眉骨突出,眼神冷得像冰,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饭菜,随手往地上一放,语气粗鲁:“喏,吃,别饿死在这。”
湛爰知心中一紧,连忙开口:“喂!大哥你谁啊?我跟你无冤无仇你绑我干嘛?”
那人却像是没听见似的,转身就走,连一个眼神都没多给她。
“喂!你不给我松绑我怎么吃啊?!”湛爰知提高了声音。
回应她的只有房门重重关上的声音。
她愣了片刻,忽然意识到什么,季瑶不见了。
昨晚她们还在一起,怎么一觉醒来,自己就被绑在这里,季瑶却不见了?
季瑶独自一人回到府上,推开房门,反手将门重重关上。
她踉跄着走到床边,绣鞋踢落在一旁,身子一软,整个人跌进了锦被里。
芙蓉帐纱垂落在地,她把脸深埋进被褥中。
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锦被的一角。
她咬着唇,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来,带着几分委屈:“晏琛就是个……就是个……”
神经病!!!
尾音化作破碎的呜咽,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像是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
可哭着哭着,她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抬手胡乱抹了抹眼泪,自言自语道:“算了,就当是自己醉酒后买了个皮囊顶好的男妓,自己也不亏。”
脑海中却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昨夜那羞耻的一幕。
晏琛的气息,他的体温、他的触碰……
她的脸瞬间烧得通红,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她攥紧了被角,声音哽咽:“可怎么说都算我吃亏了,还搭进去三个铜钱…早知道不给了。”
窗处传来细微的响动,季瑶支起身子,眼尾绯红还未褪去,目光落在木窗上。
“咔嗒”一声,窗栓被轻轻拨开,晏琛翻进内室。
季瑶抓起手边的绣枕,毫不犹豫地朝他砸了过去,“滚出去!”
晏琛抬手接住枕头,他神色未改,不见半分愠怒之色,嘴角倒是勾起一抹清浅弧度。
“你怎么跟贼一样,天天走窗户?”
“因为你没给我留正门。”
晏琛神色淡然,对她的指责毫不在意。
季瑶咬紧后槽牙,简直无耻!!!
明明是他强闯入她的生活,却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她终于忍不住出声,声音里带着颤抖,“晏琛,你到底还想怎样?”
晏琛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眸底幽暗如深潭。
季瑶别过头去,不想看他。
晏琛却步步紧逼,她退一步,他便进一步,直到她的后背抵上冰凉的墙壁,再无退路。
“三个铜钱?买我一晚?”晏琛的声音平静,却暗藏汹涌。
季瑶的呼吸一滞,心跳如擂鼓般在胸腔内撞击。
她支支吾吾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心虚,“怎么?不满意?我当时全身上下就三个铜钱了,全都给你了。”
晏琛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却没有半分温度。
他俯身靠近,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畔,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季小姐这是把我当成什么了?露水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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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夜情夫,还是倚门卖笑的男妓?”
季瑶的耳根烧得通红,不明白晏琛有必要说的那么直白吗?!
屋内一时陷入沉默,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指尖微微发白。
忽然想到留下的信,季瑶急忙开口:“等等,我不是说了,你不要再纠缠我了吗?”
晏琛闻言,眸色一沉,“三个铜钱就要打发我?”
他抬手扣住季瑶的手腕,将她的掌心覆上自己的身子,“我怎么说,也比三个铜钱值钱吧?你还不知道吗?得加钱。”
季瑶像是被烫到一般缩回手,“那你不妨直说,要多少银钱才肯罢休。”
晏琛勾唇,上钩了。
他眼底狡黠一闪而过,转瞬便换上一副委屈巴巴的神情,那模样,不知情的还真以为他是被狠心辜负的可怜人。
他悠悠说道:“世人皆言,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过,瞧在季小姐是初次光顾的份上,我也不多要,五百两黄金便是。”
“你…”季瑶气得瞪大了双眸,声音陡然拔高,“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坐地起价,我可没那么多银子。”
“没银子?那倒也无妨。季小姐若是手头不便,大可用别的方式,慢慢偿还便是。”晏琛的声音低沉而蛊惑。
他见她耳根红得几乎要滴血,心中不禁生出几分逗弄之意。
“我可是听闻,二皇子有意娶季小姐为妃。既然如此,季小姐何苦这般为难自己,不如从二皇子那儿取些银子来还我这笔债,想来堂堂皇子,也不差这区区五百两黄金。”
季瑶闻言,脸色骤然一变,眼中闪过一丝羞恼。
她咬了咬唇,声音冷硬如冰:“别说了,我就一句话,没钱,也不会拿外人的银子养着你。从今以后,你我再无瓜葛。”
晏琛不依不饶,“季小姐很爱你那未来的夫君吗?为了他,愿意与我断得干干净净?”
季瑶被他逼得心头一紧,强装着镇定,说的心虚:“对,是…又怎么样?”
她都没见过那个二皇子。
“可是…我听闻那位二皇子可是个半身残废,连行动都不便,又怎么能对你好?”
晏琛居高临下睨着她的反应,兄弟,对不住了,为了我自己的幸福,只能先诋毁你了。
“那、那我也喜欢……”她快编不下去了。
晏琛微微眯起双眼,目光炽热,涌动着浓烈的欲望,直白且露骨,“可是…我倒是很会让你满意的,不如…你别成婚了,和我在一起。我保证,绝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季瑶被他逼得面红耳赤,“你、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她挺直了脊背,下颌微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有婚约在先,怎么都不会抛弃我夫君,和你这个可耻之人在一起。”
“季小姐这话未免说得太假了吧?我看……季小姐说不定大婚之前就跑了。”他顿了顿,语气轻佻,透着几分危险的意味,“当然,若是季小姐真要逃婚,可以来找我。我可是……很喜欢季小姐的。”
说到“很喜欢”时,晏琛的声音刻意压低,带着几分暧昧的沙哑。
他的眼神一沉,像是亲眼看着猎物掉入陷阱的猎人,带着几分志在必得的自信
“你……!谁会像你想的那般无耻!我季瑶敢保证,我和我夫君和和睦睦,绝不会做出逃婚这等荒唐事!”
晏琛闻言,眸中笑意更深,却忽然说了句:“好。”
她怔怔地看着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23. 邱云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刻钟,周围的一切都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晏琛与季瑶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方,眼神交汇的瞬间,似有千言万语在其中流淌
他步步逼近,修长的身影将她笼罩在阴影之下。
晏琛的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带着几分未散的情、欲:“你早上怎么走那么早?我本来还想…再来一次的。”
季瑶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里带着几分羞恼与愤怒:“晏琛,你是管不住下、身吗?你……你简直无耻。”
晏琛却不以为意,反而低笑一声,“刚开荤,忍不住。”
眼看他又欺身逼近,季瑶使出浑身力气,猛地推开晏琛,踉跄着后退几步,直到后背抵上墙壁才勉强站稳。
“晏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做什么吗?”
“我清楚。”
“你清楚个鬼啊,你看清楚了,我是季瑶,不是白幼怡,你别搞错了。”
她一口气将话全说了出来,却见晏琛的眸色黯淡下来。果然,他刚才是不够理智,现在想起白幼怡了。
想到白幼怡,晏琛顿时感到一股无力感,无法明面抗拒剧情的无力感。
见他沉默了,季瑶深吸一口气,也重拾了冷静。
“我们就当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从此以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季瑶说完这句话便要推他出去。
晏琛却突然开口,“季瑶,你怕火吗?”
没由头的一句话,让季瑶一愣。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晏琛的脸庞。
他逆着光,神情隐在阴影里,眸中隐匿着她看不懂的东西。
“怕火?”季瑶皱了皱眉,思索片刻后,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当然怕了。若是身陷火海之中,四周全是烈火,刺鼻的浓烟让人呛得喘不过气来,能不怕吗?”
晏琛没有接话,只是向前一步,靠近她。
他低下头,眼神中满是认真与关切,说得无比真诚:“那如果你知道有人会救你呢?你还会怕吗?”
季瑶的眸中满是疑惑,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她不明白晏琛的意图,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她抬眸,目光落在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她怎么也看不透。
“你怎么神神叨叨的?”季瑶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她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故作轻松地说道:“你先出去,别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外面响起一道敲门声。
“瑶儿,你在房间内吗?娘有些话想找你说。”门外传来邱云的声音。
她转头看向晏琛,低声催促道:“你快走吧,别让我娘看见你在这儿,走窗户。”
晏琛却纹丝不动,眉梢微挑,“为什么要走?季夫人不应该很高兴见到我吗?”
季瑶被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态度弄得有些恼火,“现在时机不对,你赶紧走。”
她不敢太大声,只能压低嗓音催促:“走走走,快走。”
门外,邱云的声音再次响起,“瑶儿?”
季瑶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咬了咬唇,狠狠瞪了晏琛一眼,他轻笑一声,转身走向窗边。
季瑶松了一口气,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裙,又抬手捋了捋鬓角的碎发,确保自己看起来毫无异样。
她快步走到门前,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房门。“娘,我来了。”
邱云站在门外,手里捧着一只木盒。
她走进房间,将木盒放在桌上,轻轻拍了拍季瑶的手背:“瑶儿,娘有些事想跟你商量。”
“嗯。”季瑶低垂着眼睫,乖乖听话。
“瑶儿,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这些年过得可真快啊,娘的记忆仿佛还记停留在你小时候的模样。”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爹爹给你寻了个亲事,这你也知道了。”
话到此处,邱云的眼眶中盈满了泪。
她忽然又转变了话题,“自你髫龄时,娘便悉心栽培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拿起毛笔,小手都握不稳,却一脸认真地跟着先生学写字。娘在一旁瞧着,心中满是欢喜。”
“这些年来,为了让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咱家遍请名师大儒,熬过无数个日夜。你受的苦,娘都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数九寒冬,滴水成冰,你却在房中苦练古琴指法,指尖冻得通红。”
“娘这么做,就是盼着将来你能嫁进王府,享尽荣华富贵,有个安稳富足的好归宿,一生衣食无忧,不必像娘年轻时,经历那些风风雨雨。”
…
说到这,邱云幽幽叹了口气,“瑶儿啊,娘以前就看好晏琛那小子。他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骑射功夫更是了得。在这京城之中,名声极好。”
“娘想着,若你能嫁进晏王府,与他结为连理,那便是再好不过的姻缘了。晏王府乃皇亲贵胄,家世显赫,你嫁过去,定能衣食无忧,享尽荣华。”
季瑶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弧度,干笑了两声,“娘,这是不可能的事。”他那种平日里看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实际上背地里是豺狼虎豹,这种人就应该躲得远远的。
话落,她伸出手,指尖轻颤着握住茶盏,将茶盏举至唇边,轻抿了一口早已凉透的茶,茶水入喉,带着些许苦涩。
窗外,晏琛蹙眉,“怎么就是不可能的事?”
邱云拉过季瑶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瑶儿,娘告诉你,女子一旦成亲,相夫教子便是头等大事。你要是成亲了,一定要学会如何服侍好丈夫。这其中的门道可多着呢,平日里要多留意他的喜好,饮食起居都得安排得妥妥帖帖。”
季瑶正端着茶杯,闻言,差点一口水没喷出来,什么封建思想?!
邱云却并未察觉女儿的异样,仍滔滔不绝地说着:“就像你爹,他爱吃什么口味的饭菜,爱穿什么料子的衣裳,娘都记得清清楚楚,这般用心,夫妻之间才能和和美美。”
她强忍着内心的惊愕,放下茶杯,轻咳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别不听娘的话,娘是过来人,吃过的盐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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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的饭还多。你想想,你嫁给了那二皇子,身份何等尊贵。但越是如此,越要懂得拿捏男人的心。只要你小嘴儿甜些,多说些好话,哄得他开开心心的,他自然会对你百般宠爱。他一高兴,赏赐给你的东西还能少了?到时候,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还不都是你的。”
说着,她用手轻轻点了点季瑶的额头,眼神里满是恨铁不成钢,“可千万别犯傻,错失了这大好机会。”
晏琛点头,低声喃喃:“不错,呃、不对。”
即便她不刻意哄自己开心,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只要她想要,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双手奉上。
想到此处,晏琛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宠溺的笑。
“娘,你别说了。”
这些年,诸如这种如何讨好别人的话,她早已听得耳朵起茧。
“娘知道你不爱听,可娘都是为了你好啊,娘只是怕你嫁过去之后受委屈。”说着,她将木盒放在季瑶面前,推了推,柔声道:“喏,给你这个。”
她打开木盒,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只通体莹润、翠色欲滴的镯子。
那镯子质地温润细腻,上面雕刻的繁复花纹精致入微,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邱云的手指轻抚过镯子,“这是我娘家祖传的镯子,历经几代人的传承。如今你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要是你出嫁了,这镯子也该传给你了。”
季瑶慌乱地摆了摆手,连连说道:“娘,这太贵重了。这个我不能要,我不能要。”
邱云脸上的笑意愈发温柔,眼角的细纹都透着宠溺,“你可是我唯一的宝贝闺女,我不给你我给谁啊!拿着。”
季瑶的嘴唇微微颤抖,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
她抬起头,望向邱云,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邱云见状,心疼不已,连忙伸出手,用拇指抹去她眼角即将滑落的泪,口中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还哭了啊。”
季瑶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如蝶翅般微微颤动。
如果说…我不是你女儿呢?
还没等季瑶反应过来,邱云便已经将镯子套在了季瑶的手腕上。
季瑶猛地一怔,下意识地想要挣脱,邱云见状,按住了季瑶的手腕,“不能摘下来,你是不是不想认我这个娘了?”
“不是…”
邱云的神色缓和了些,她松开手,轻抚着季瑶的发丝,“那就带着,你瞧瞧,你这双手生得如此纤细白皙,配上这镯子,可不就是锦上添花,好生俊俏。娘看着欢喜,以后每每瞧见,就知道你过得好。”
季瑶咬了咬下唇,犹豫片刻后,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好…”
窗外,风吹落,几片娇艳的花瓣挣脱了枝头的束缚,在空中打着旋儿,将思绪带回了从前。
那时季瑶刚来到这个世界,彼时的邱云,正值青春年华,年幼的她摇摇晃晃地迈着不太稳当的步伐,望着不远处的邱云,粉嫩的小嘴微微张开,第一次清晰地发出了稚嫩的声音:“娘。”
24. 完成剧情
直到湛爰知再次被五花大绑地送回湛府时,她的脑子还是懵的。
麻绳粗糙的触感还残留在手腕上,她揉了揉发红的手腕,忍不住低声咒骂:“这还有没有天理了!绑匪既不贪财也不贪色,那绑我干什么啊?!”
她坐在绣墩上,越想越觉得蹊跷。
若要说调查,可所有的线索都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一般,连半点蛛丝马迹都寻不到。
是谁?谁会有这么大的能耐?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自己显然是被书中其他的人注意到了,可是谁有会注意到她?
她只认识季瑶。
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了。
虽然每次被绑后都能平安归来,但这种时不时就被打晕绑起来的经历,实在是让人心惊胆战。
她摸了摸后颈,那里还隐隐作痛,是上次被打晕时留下的。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喃喃自语,目光落在妆台上的铜镜上。
她咬了咬唇,下定决心:“要尽快离开这个世界。”
可是,男女主怎么还没有在一起?!湛爰知急得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她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按照原著剧情,这个时候男女主都已经互诉衷肠了才对。
“小姐,该用膳了。”丫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湛爰知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我这就来。”
阳光透过槐树新发的嫩叶,洒下细碎的金斑。
湛爰知将身子紧贴在青砖墙的拐角处,探出半个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那道颀长的身影。
晏琛身着一袭杭绸直裰,腰间系着青玉带,整个人清隽如竹。
他从马车上下来,身后跟着十几个家丁,抬着沉甸甸的红木箱子,箱子上系着大红绸花。
她的心砰砰直跳,手心沁出一层薄汗。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暗中观察晏琛的动向,今日终于等到他有所行动。只见晏琛带着人拐进了白府所在的巷子,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这是要去下聘啊!”她激动地攥紧了手,差点叫出声来。
眼看着晏琛带着聘礼进了白府的大门,她再也按捺不住,“太好了!太好了!”
这些日子的提心吊胆终于有了回报,男女主终于要修成正果了!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脱离这个世界的曙光。
湛爰知蹦蹦跳跳地往回走,路过街边的糖人摊子时,还破天荒地买了个糖人。她一边舔着糖人,一边哼着小曲,全然没注意到街角处一道若有所思的目光。
晏琛站在白府门前的石狮子后,看着离去的背影,眸色深沉。
他转身对身后的家丁挥了挥手:“把这些聘礼都抬回去。”
家丁们整齐划一地应道:“是…世子殿下。”
尽管他们不明白晏琛的做法,但也只得听从吩咐。
宫墙青砖、市井瓦檐乃至满城的街巷,一夜之间被红纸喜事淹没。
朱红色的告示密密麻麻地覆盖了城墙、街角……
绯色宣纸上笔锋遒劲有力,写着:世子晏琛,将于下月初八迎娶白家庶女白幼怡为妻,特此公告,以昭天下。
街上的行人纷纷驻足,三五成群地围在告示前,交头接耳,议论声此起彼伏。
“这白家庶女,究竟是谁啊?”有人低声问道。
“听说是白家老爷的私生女,自幼养在深闺,鲜少露面,不过,近来倒是听说她在白家颇有些名望,连白家老爷都对她另眼相看……”
林若璃紧蹙眉头,声音中带着几分不屑与愤懑:“怎么晏琛竟然要娶白家那个庶女?!她何德何能入得了世子的眼?!”
身旁的终淼迎也随声附和道:“正是,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世子何等人物,怎会看上她这样的女子?”
柳诗涵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哼,不过是仗着几分姿色罢了。世子一时被她迷惑,日后定会后悔。”
三人站在人群之外,言辞间皆是酸涩与嫉妒。
湛爰知从梦中惊醒时,窗外的晨光正透过纱帐洒进来。
她猛地坐起身,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还未完全清醒,脑海中就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叮——”
那阔别已久的电子音让她浑身一颤,紧接着,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清晰响起:【宿主任务已完成,剧情即将进入大结局。】
“什么?!”她瞪大了眼睛,一把掀开锦被跳下床,“这就完成了?这么快?!”
她像个疯子似的又笑又跳,连外衣都顾不上披。
可转着转着,她突然停下脚步,眉头紧蹙,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违和感。
“不对啊。”她喃喃自语,“晏琛去白家求亲,这么快就定下了?”
她又想起前几日跟踪晏琛时的情景,感觉处处都透着蹊跷。
“按照原著,晏琛和白幼怡的感情应该还要经历一番波折才对……”
怎么这次这么顺利?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该不会……晏琛是故意的吧?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她就觉得后背发凉。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假装去白家下聘?
话音未落,眼前突然浮现出一块半透明的电子屏幕。
屏幕上赫然是一张告示,朱红的官印盖在右下角,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晏氏长子晏琛,将于下月初八迎娶白氏庶女白幼怡……”
“原来告示都下了,那也假不到哪里去了。”湛爰知长舒一口气,整个人瘫坐在绣墩上,“男女主终于要成亲了,文章也走到结尾了……”
就在这时,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宿主解除NPC表演者身份,从此以后不再插手任何剧情。】
“然后呢?”湛爰知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系统,没别的了吗?”
【没有。】
“等等!”她猛地站起来,“不是说完成任务就送我回现实世界吗?”
【剧情还未完全结束,宿主仍需留在此世界。】
“什么?!”
这破系统!
她咬牙切齿地骂道,却又无可奈何地跌坐回床上。
日光斜斜切过窗棂,在季瑶执朱砂官印告示的指尖洒下了层细碎的光。
下月初八。
季瑶的目光在那几个字上停留了片刻,心中却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
好似这一切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早就习惯了命运的捉弄,习惯了那些突如其来的变故。她的心早已不再为这些事而疼痛,反而有一种释然的平静。
月儿捧着新沏的蒙顶茶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季瑶的神色,见她神情平静,才稍稍松了口气。
“小姐,外头整条大街,但凡青砖能糊浆糊的地方,都贴着这样的告示,晏世子这次成亲,可真是闹得满城皆知。”
季瑶垂眸,长睫在眼下投出阴翳。
她接过茶,轻刮着浮沫,莞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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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八倒是宜嫁娶。”
季瑶的思绪忽然一转,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般。
她眉头蹙起,低声自语:“对了,爰知呢?爰知完成了任务,还会留在这个世界吗?”
暮霭沉沉。
晏琛负手立于廊下,目光沉沉地打量着眼前一间厢房。
他的视线从正门移向侧窗,再掠过房梁,最后定格在后墙那不起眼的暗门上。
“火势若起。”他低声自语,手掌在袖中握紧,“正门必是最先被火势吞噬的。”
他转身望向侧窗,眉头微微蹙起。
台阶与窗台之间足有三尺之距,若要从这里救人,需得有人在外接应。
“报——”
“季小姐放飞的鸽子又有信了。”
侍卫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在晏琛身后顿住。
他转过身,抬手接过信封,展开。
他仔细看了看信上的内容,随即揉皱了信。
“继续监视季瑶,”晏琛开口,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拦着她去见湛爰知,切记,绝不能让两人有书信来往。”
“是!”侍卫领命,随即转身快步离去。
晏琛的目光落在后墙那扇暗门上,喃喃自语:“到最后了,湛爰知,你别坏我好事。”
窗外,一只白鸽掠过暮色,朝着城西方向飞去。
自从晏琛与白幼怡的婚讯传遍全城,湛爰知便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再无踪迹。
季瑶曾多次遣人去湛府打探,却总是无功而返。
湛府的老管家说:“二小姐她前几日突然发了疯症,整日里神神叨叨的,见不得人。”
季瑶想去见她,却被老管家拦住。
“季小姐恕罪。二小姐如今见不得生人,连老爷夫人都不愿见。前日有个丫鬟不小心闯进她房里,被她用茶盏砸破了头。”
“我知道了。”季瑶深吸一口气,“若二小姐好些了,烦请告知我一声。”
老管家点头,目送季瑶离开,眸底氤氲着化不开的谨慎。
此时的湛爰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脚底都快要被磨出火星子。
“我都完成任务了!”她对着虚空怒吼,“晏琛和白幼怡的婚事已成定局,你们还想怎样?!”
系统沉默。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声响。
季瑶倚在软垫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车窗上垂下的流苏。
不对劲。
一个明艳张扬的人,怎会突然得了疯症?
往日里,湛爰知恨不得一日三封信,字里行间全都是琐碎的事。可如今,连信都不回了。
马车一个颠簸,季瑶的身子跟着晃了晃。
她回想起湛爰知说过的乱七八糟的世界,难道……她是离开这个世界了吗?
季瑶感觉胸口发闷,有一种面对未知的恐惧感。
“停车!”她突然喊道。
马车戛然而止。
季瑶掀开车帘,冷风扑面而来。
马夫勒住缰绳,回头看向她,脸上带着几分慌张,结结巴巴地问道:“小…小姐,怎么了?”
季瑶不会再让他掉头回湛府吧。
她深吸一口气,冷风灌入胸腔,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没事,只是让你骑稳当点,继续走吧。”
马夫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点头应道:“是,小姐放心,小的会小心赶车的。”
季瑶放下车帘,重新坐回车内。
25. 你又不找我
白府里,烛火明明暗暗。
王福站在床边,身子抖得厉害,一双老手哆哆嗦嗦地伸出去,探向老爷子鼻下,指尖触到那片死寂,心头猛地一沉。
他双腿一软,“扑通”跪地,扯着嗓子喊:“白老爷子殁了!”
…
白府内外,一片肃穆。
府邸内外挂满了白幡,灵堂前香烟缭绕,吊唁的人们脸上带着或真或假的哀戚。
白幼怡跪在灵前,一身素白孝服,乌黑长发披散在肩头,脸色苍白。
她低垂着眼眸,机械地重复着往火盆里扔纸钱的动作。
纸钱在火焰中蜷曲、焦黑,最终化为灰烬,飘散到空中。
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明明灭灭。
风从门外吹进来,卷起几片未燃尽的纸钱,在空中盘旋。
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灵堂门口。
扶修筠褪去了往日冰冷的甲胄,换上了一身便服。
他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注视着她单薄的背影,眉头蹙起,眸中漾起一丝复杂的情绪,却又很快被他压下。
他缓步上前,从一旁的案几上取了三炷香,点燃后恭敬地插在香炉中。
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的面容。
“节哀。”他的声音低沉,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两个字,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温柔。
白幼怡的动作微微一顿,指尖捏着的纸钱悬在半空,半晌才缓缓落下。
她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低声说道,“这白家庶女幼怡年纪尚轻,如何担得起家主之位?”
语气中带着几分质疑,声音虽轻,却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另一人立刻附和道:“是啊,白家产业庞大,事务繁杂,她一个女子,如何能服众?更何况,家族中还有许多长辈在,怎么也轮不到她来当家主吧?”
话音落下,灵堂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白幼怡依旧跪在灵前,背对着众人,仿若对这一切充耳不闻。
质疑和嘲讽声更激烈了。
她缓缓站起身,转身面向众人。
素白的孝服衬得她身形单薄,却倔强地挺直着脊背。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些原本窃窃私语的人,在她的注视下,纷纷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父亲生前已将家主印信交予我。从今日起,我白幼怡便是白家的家主。若有不服者,大可站出来。”
灵堂内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仿佛被压抑到了最低。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应声。
站在角落的扶修筠微微勾起唇角,白老爷子,果然没有看错人。
白老爷子的离世,让原本定好的白幼怡与晏琛的婚事,不得不因此推迟。
宫门前,铜钉在光下泛着刺目的冷光,乌骓马焦躁地刨着蹄铁。
扶修筠五指紧攥着明黄圣旨,指尖微微用力。
“南疆瘴疠之地,叛军屡剿不净。”太监尖利的声音刺破耳膜,“扶将军,陛下有令,命你即刻南下,平定南疆之乱。”
他垂眸凝视圣旨上的御批,心中一片冷然。
南疆之乱,他早有耳闻。那里地势险峻,民风彪悍,叛乱者更是狡猾多端,朝廷多次派兵镇压,却始终未能彻底平息。如今,这烫手的山芋,终究还是落在了他的手中。
他深吸一口气,将圣旨掷入怀中,转身大步离去。
副将捧着虎符疾步迎来,“八百玄甲精骑已至西郊大营,粮草车马三日后可抵江陵渡。”
扶修筠翻身上马,他沉声下令,“明日午时出发。”声音冷冽如刀。
马蹄声响起,尘土飞扬。
日落西山,月盘高悬。
季瑶指尖刚触到门闩,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抵住门扉,猛地推开了门。
“啊!”季瑶吓得尖叫一声。
她踉跄后退几步,心跳如鼓,目光惊恐地望向门口。
晏琛拖着疲惫的身体闯了进来。
几日不见,他满脸胡茬,眼中布满了血丝,衣衫也有些凌乱,腰带处却挂着一枚不合身的玉佩,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见他一声不吭地闯进来,季瑶有几分动怒:“深更半夜的,你怎么又来了?”
晏琛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站在门口,目光沉沉地望着她,语气可怜:“因为你又不找我。”
“我凭什么找你?我们……”
她话未说完,晏琛已经迈步走近。
季瑶下意识地后退,“你有没有搞错?”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慌乱与愤怒,“你可是将要成婚之人,大婚在即的新郎官夜闯……”
晏琛没有理会她的质问,只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两人的目光对上,烛光在他眼底跳成两点猩红,映出眼睑下的青灰。
季瑶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疲惫与隐忍,还有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你……你想做什么?”她的声音微微发抖,心中既害怕又不安。
晏琛没有回答,只是将额头重重抵上她肩窝,整个人卸下了所有的力气。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间,温热而沉重。喉间滚动着沙哑,带着几分恳求:“我好累,让我休息一会儿。”
他真的好累,这几日几乎未曾合眼。
他马不停蹄地南下,选好几处铺面打点妥当,只等下一个东家来接手。还要来来回回地查看那些厢房,只为确保万无一失。
他怕,怕那场大火真的燃起时,他看到她倒在火海中,再也无法冷静,不顾一切地冲进了火海。
这样,所做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季瑶呆愣在原地,手缓缓抬起,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放下了。
心倒是软了几分。
“你再不离开,我可要敲诈勒索了,五百两黄金,少一个铜板都不行。”
晏琛低笑时喉结滚动,“那你要我吗?”
“你值几个钱啊?”
晏琛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不值钱?也对,全京城大概也只有季瑶一个人会出三个铜板买他一晚了。
他微眯起双眸,目光落在季瑶的唇瓣上,眉眼间刻意染上几分委屈,眼神里,满是不加掩饰的浴望。“那晏王府你要吗?”
季瑶面色沉凝,没有搭话,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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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伸出手,玉指如葱,拈起玉佩。
她抬眸,目光直直地看向晏琛,“晏琛,我没有在和你开玩笑。”
“看清楚了,这是你的玉佩对吧?”说着,她微微晃了晃手中的玉佩,“你是希望我明日送到白家,告诉白姐姐你夜闯我的房间,还是……”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
晏琛垂下眼眸,目光落在那枚玉佩上,这的确是他的玉佩。
“那你去告吧。我也不用成亲了,以后我天天来你这。”
“你……”
简直是无赖。
午时。
不远处,一辆马车静静候着。
一位身着素白衣裙的女子正站在车旁,几缕发丝被风吹乱,肆意地缠在她白皙的脖颈间,眉尖轻蹙,透着几分楚楚可怜。
扶修筠来到她身旁,伸出带着薄茧的手,扶住她的胳膊,将她送上马车,“你当真要与我同行?”
她头也不抬,语气清冷:“扶大将军不要自作多情。我南下是为了做生意,与你同行不过是图个安稳。”
扶修筠低笑一声,笑声被风声裹挟,带着几分洒脱。
他松开扶着车辕的手,利落地翻身上马,而后轻扯缰绳,骏马嘶鸣一声,缓缓前行,马车紧随其后,一起向着南方驶去。
湛爰知优哉游哉地走在路上,手里掂着一颗桃子,时不时抛向空中,又稳稳接住。
身后不远处,几个身影始终若即若离地跟着她。
“你说怪不怪,湛府那门口的老管家,我觉得眼生得很呐。”
系统没接话,装死,反正湛爰知也习惯了它这样。
“哎呀,管他呢!我平日里本就没和几个人打交道,认不认识那管家,也没啥要紧的。”
她咬了一口桃子,汁水顺着嘴角流下,被她随手抹去,嘴里嘟囔着:“季瑶这丫头最近怎么都不找我玩了?该不会是有了新欢忘了我这个旧爱吧?”
她漫不经心地晃到一面告示墙前,目光随意扫过那些张贴的官府文书。
忽然,她的视线定格在一则告示上,嘴里还嚼着桃子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晏世子的婚事推迟……”她一边嚼着桃子,一边含糊不清地念着,“唔,反正男女主在一起是迟早的事,推迟就推迟吧,不耽误剧情。”
她继续往下看,忽然瞪大了眼睛,嘴里的桃子差点噎住她:“明日二皇子大婚,与季瑶……季……瑶?!”
她猛地咽下嘴里的桃子,声音提高了八度:“女配没逃啊?她真要嫁给那个残废二皇子?”
湛爰知狠狠咬了一口桃子,随手将剩下的桃子核一扔,拦下一辆路过的马车:“去季府!快!”
车夫被她急切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挥鞭驱车。
湛爰知坐在马车里,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车窗框,心里盘算着:“季瑶这丫头不会被逼得不敢逃婚吧,那我肯定得帮她一把啊。”
直到马车停在季府门前,湛爰知跳下车,急匆匆地拍响了季府的大门。
原本待在季府门前的几个人悄无声息地退入巷子深处。
“快去禀报世子,湛家二小姐去了季府。”
26. 拦下季瑶
如血的残阳将天空染得一片酡红。
石板路的缝隙中,积起了一汪汪浑浊的水洼,污水呈现出暗绿色。
不远的墙角处有一个被丢弃的破碗,碗里残留着些许早已变质的食物,四周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引得几只苍蝇在周围嗡嗡乱飞。
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蜷缩在墙角,枯瘦的手颤巍巍地伸向过往的行人。
他浑浊的眼睛里透着几分哀求,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声音沙哑而微弱:“行行好,给点钱吧……”
路过的行人大多匆匆而过,有的刻意绕开他。
乞丐的手在空中悬了许久,却始终无人理会。
他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手指无力地垂落,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
他刚从牢狱里放出来没多久。
仅仅是半年的牢狱生活便压弯了他的腰,再也挺不直了。
一枚铜钱滚到脚边,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连忙爬上前几步,刚要抬头道谢,鹿皮靴底突然碾上他手背。
他痛呼一声,手指被碾得发白,却不敢挣扎,只能咬着牙忍受。
那公子哥儿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下见的东西……”
家丁们哄笑着,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随手扔在乞丐面前。
铜钱在地上滚了几圈,最终停在了乞丐的脚边。乞丐低着头,看着那几枚铜钱,眼中满是屈辱。
公子哥儿见状,笑得更加放肆,抬脚踢了踢乞丐的肩膀:“怎么,嫌少?你个哑巴,连这点钱都看不上了?”
乞丐的身子微微颤抖,却始终没有抬头。
公子哥儿笑够了,挥了挥手,带着家丁们扬长而去。
乞丐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女人的身影,是她,是她将自己送进了牢狱。
呜呜……从他的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呜咽,都怪她……是她毁了我……
白日的喧嚣逐渐隐匿,天色渐次暗沉下来。
风裹挟着丝丝凉意,将季瑶的素白面纱撩起一角,玉雕般的下颌线在昏暗中若隐若现,眸中的光晕在暮色里流转。
湛爰知托着季瑶的手腕引她登车。
车厢内,因未燃熏炉,透着丝丝凉意。
湛爰知望着面色略显苍白的季瑶,以为她是紧张,她握住季瑶冰凉的手,“季瑶,你放心,我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
“我们离开这里,远去天涯海角,寻一处安宁之所。让皇宫的士兵,还有二皇子,无论如何也寻不到我们的踪迹。待我们出了这京城,便如蛟龙入海、飞鸟归林,再无人能阻拦我们。”
季瑶轻笑一声,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笑意如薄雾般浮在面上,却未曾触及眼底。
她心跳动的很快,掌心之中,早已渗出细密的汗珠,濡湿了两人相握的手。
季瑶抬眸,望向湛爰知,“爰知,皇宫耳目众多,眼线遍布天下,我们……真的能逃过皇宫的眼线吗?”
湛爰知一愣,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你说什么傻话?我已经打点好了路线,我们一定能逃出去的,我绝不会让你嫁给那个残废!”
季瑶点头,手指从湛爰知的掌心中缓缓抽离,指尖在袖中微微蜷起。
她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如蝶翼般颤动,恰到好处地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决绝与冷意。
湛爰知,季瑶在心中默念她的名字,微抿的嘴角,慢慢地向上扬起,带动起脸颊上浅浅的梨涡,你真是帮了我个大忙。
突然,马车猛地一震,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车身剧烈摇晃。
季瑶和湛爰知身形不稳,齐齐向前倾去。季瑶眼疾手快,伸手扶住车壁,才勉强稳住两人的身体。
车夫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小姐,前面路上有人躺在路中央,看样子像是讹人的,专等着我们压过去呢。”
湛爰知眉头一皱,掀开车帘探身望去,果然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影横卧在路中央。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了问题?
湛爰知起身下了马车,她走到那人身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喂,起开。”
那人依旧毫无反应。
“爰知,怎么了?”季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快步走到湛爰知身旁,目光落在躺在路中央的乞丐身上。
乞丐浑浊的瞳仁里倒映着她的身影,对方的神色骤然一变,喉间突然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声。
半年前,灯节的那条长街……乞丐蜷曲的指节深深抠进泥地,腐臭的袖口处,露出腕上狰狞的疤痕。
乞丐猛地从地上爬起,身形踉跄却带着一股疯狂的劲头,直直朝季瑶扑去。他的双手胡乱挥舞,口中含糊不清地呜咽着:就是你害了我!你害了我!
季瑶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了一跳,脚下不稳,踉跄着后退几步,最终被乞丐推倒在地。她的手掌擦过粗糙的地面,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湛爰知见状,立刻冲上前,挡在季瑶身前。
那乞丐却像是疯了一般,依旧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间不容发之时,晏琛的玄色披风如夜鸦展翼,挟着凛冽的风声掠过季瑶的视线。
乞丐枯瘦的身躯被他一脚踹飞,重重撞在路旁的树上,震得枝头簌簌落下几片枯黄的叶子,在暮色中打着旋儿飘落。
晏琛收势而立,他迈步上前,目光落在季瑶身上:“伤着哪里?”
湛爰知一个箭步挡在季瑶身前,声音里带着几分强撑的镇定:“我们家小……小姐的事,不劳大人你费心。”
晏琛却仿佛对湛爰知视若无睹,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挥,身后立即涌出数名侍卫。
他声音清冷,“来人,将她绑了。”
“你们凭什么绑季……”湛爰知话音未落,就见那些侍卫径直将她反剪双手,用绳子捆了个结实。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随即挣扎起来:“喂,你们是不是绑错人了?”
晏琛这才正眼看向她,眸色深沉如古井。
这是湛爰知第一次直面晏琛。
男人狭长的眸子如淬了寒冰的利刃,带着凌厉的威压直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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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来,惊得她浑身一颤,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这男主的气场也太吓人了。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想起前几次莫名其妙被绑的经历,一切豁然开朗。
合着是男主派人绑的我?湛爰知心中惊疑不定,可他为什么要绑我?自己和他、和女主白幼怡明明毫无瓜葛啊!
为了避开女主,她刻意接近季瑶,利用季瑶掩护自己查探消息。每一步都经过精心设计,按理说不该露出破绽才对。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晏琛的目光落在季瑶身上,他薄唇轻启,声音低沉冷冽,“回去。”
季瑶明白他的意思,回季府,老老实实地待着,等着明日大婚。
就在这时,那乞丐仿佛发了疯一般,竟又从地上挣扎着爬起,双目赤红,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嘶吼,直直朝季瑶扑来。晏琛眸色一冷,手已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季瑶见状,心中一紧,急忙喊道:“别杀他!”
晏琛手腕一转,刀锋未出,刀柄已狠狠捅向乞丐的腹部。乞丐闷哼一声,身体如断线的木偶般瘫软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他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收刀入鞘,动作行云流水。目光依旧锁在季瑶身上,而后伸出手,掌心向上,“要么回季府,要么选择跟我回去。”
季瑶看着他伸出的手,微微怔住。
她直接选择无视他,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我自己长腿了,会自己回去。”
晏琛的手依旧悬在半空中,他也不恼。因为他知道,无论她如何选择,最终都会回到他身边。
季瑶深吸一口气,声音坚定:“放了她。”
晏琛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我要亲眼看着季小姐回府。明日大婚,我还要恭送季小姐上轿。”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不过在此之前,湛府的二小姐得先去晏王府喝喝茶。”
轻描淡写的邀约,让湛爰知心头一凛,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头顶,呜声的挣扎着。
季瑶攥紧了衣袖,晏琛的话虽未明说,但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如果她不肯乖乖就范,湛爰知便会成为他手中的筹码。
晏琛的眼底暗潮翻涌,后怕如毒蛇般啃噬着他的理智。
若是今日迟来一步,若是季瑶真的就此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他不敢再想。
风掠过他的鬓角,带来一丝凉意。
他冷声下令,“将湛二小姐带走。”
季瑶猛地向前一步,想要阻拦侍卫带走湛爰知,却被两名侍卫横刀拦下。
刀锋映着暮色,在她颈间投下一道冷光。她抬眸,正对上晏琛深不见底的目光。
晏琛的视线一直落在季瑶身上,看着她指尖深掐入掌心,看着她眼底那抹痛楚如涟漪般漾开,却又在转瞬间归于平静。
他还是咬咬牙,硬起心肠。
“季小姐请回吧。”侍卫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季瑶收回目光,微微侧身,视线落在乞丐身上,他乌青的眼睛有了几丝波动的情绪。
马车帘幕落下前,她最后看了一眼晏琛。
27. 火场
正午的日头毒辣,将‘瑞锦堂’的金漆匾额晒得发烫。
车轮声混着街边货郎的吆喝,此起彼伏地钻进耳朵:“上好的杭绸——”
街对面,茶肆的布幡随风轻扬,上头墨色书写的“茶”字格外惹眼。
白衣女子下了马车,她驻足仰头,眼前是一座三层高的丝织坊铺面。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尽显雅致。
已经有人提前打点妥当,倒也让她轻松许多。
店内传来伙计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听说新东家是个女子?”柜台后的伙计压低声音,手中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世子殿下怎么想的,竟让一个女子接手这么大的铺子?”
“可不是嘛。”另一个伙计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不过我听说,这位来头可不小,是慕家唯一的千金。”
“慕家?”旁边正在整理绸缎的年轻伙计抬起头,一脸茫然,“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啪!”年长的账房先生抬手敲了他一下,“你个小兔崽子懂什么!慕家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商贾大户,连知府大人都要给他们几分薄面,轮得到你在这儿嚼舌根?”
“哎哟!”年轻伙计揉着脑袋,委屈巴巴地嘟囔,“知道了知道了……”
“有人吗?”一道清冽如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伙计们齐齐转头,只见一个白衣女子款款而入。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眸色如墨,却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清明。
她目光扫过众人,唇角微扬,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诸位,在聊什么呢?”
店内顿时鸦雀无声。
年长的账房先生最先反应过来,连忙上前行礼:“东家来了!小的们正等着您呢。”他偷偷瞪了那几个伙计一眼,示意他们赶紧站好。
白衣女子却仿佛没看见他们的小动作,径直走向柜台。她的指尖拂过柜台上陈列的绸缎,“这匹云锦,是去年的存货吧?”
账房先生额头沁出冷汗:“是……是的。”
“色泽暗淡,纹路也不够清晰。”她转身,目光如炬,“这样的货色,也敢摆在最显眼的位置?”
几个伙计慌忙躬身,“小的们这就将旧款撤下去,还望东家恕罪。”
白衣女子抬手制止了他们慌乱的动作,“不必道歉了,今日之内把货架上所有的绸缎整改好便可。”
她转过身,“倒是忘了自我介绍。在下慕荀莹,也就是,你们的新任东家。对了,给我安排的住所呢?”
“回东家的话,就在铺子后头的别院,已经收拾妥当了。小的这就带您过去。”
慕荀莹微微颔首,径直走向后堂。账房先生连忙跟上,不敢怠慢了东家。
天公作美,碧空如洗。
朱红灯笼高悬,绯红布幔随风飘动。
胤滦骑在特制的鞍具上,身着大红喜服,头戴镶玉金冠,整个人显得格外英挺。
他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锣鼓声震天响,前方开道的侍从手持龙凤旌旗,随风招展。
街道两旁的百姓早已挤得水泄不通。
胤滦的目光却始终低垂,表面镇定,实则思绪翻涌。
今日这场婚礼,虽是他亲自迎亲,可新娘子却不是他的。想到这里,胤滦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嘶,这算什么事?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吗?晏琛你倒是爽了,毁的可是我。
花轿稳稳停下,丫鬟掀开轿帘,伸手扶住季瑶的手臂,低声道:“小姐,小心些。”
季瑶借着丫鬟的力道缓缓起身,迈出花轿。
丫鬟小心翼翼地引着她穿过长廊,朝着婚房走去。
“小姐,到了。”
季瑶微微抬眸,透过盖头的缝隙,隐约看见房内。
房内的装饰太过简单,毫无喜庆的气息,甚至连片点红色都没有。墙壁上挂着几幅素雅的山水画,桌椅摆设皆是深色的木质家具,怎么看也不像是婚房。
季瑶心里一怔,“是这么……”
丫鬟小声说道:“是这儿。小姐,您先坐着,稍候片刻。”
季瑶只好点头,她轻提裙摆,缓缓坐下,大红喜服在床榻上铺展开来,她双手交叠置于膝上,静默不语。
丫鬟合上房门,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随即归于沉寂。
季瑶坐在床榻上,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心中不安的感觉愈发浓烈。
晏琛站在原地,目光依旧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他眸色黯淡,墨色之中裹挟着森冷之气,喉结微微耸动,似是有千言万语汹涌在喉。骨节分明的手中紧攥着一支尚未点燃的火把,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它粗粝干裂的表面。
片刻后,他薄唇轻启,冷冷开口,声音带着砭人肌骨的彻骨寒意:“把关押湛爰知的守卫撤了。”
一旁的侍卫闻言,立刻拱手应声:“是。”
他捏起火折子,轻轻一划,火星四溅,瞬间点燃了手中的火把。
刹那间,明亮的火光冲破了浓稠的黑暗,将他冷峻的面庞映照得忽明忽暗,跳跃的火苗在他幽深的眸中闪烁。
他将火把朝着季瑶所在的房间掷去,火把裹挟着熊熊烈火,精准无误地穿过房间的窗户。
“轰”的一声,瞬间点燃了窗边垂落的帷幔,轻薄的布料遇火即燃,眨眼间便被汹涌的火舌吞噬。
火势迅速蔓延,像一条狰狞的火蟒,沿着墙壁向上攀爬。
此时的湛爰知正蹲在昏暗的角落里,手中紧握着捡来的锋利瓷片,拼命地割着绑在手腕上的粗麻绳。
她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眉头紧锁,嘴里忍不住低声抱怨:“不是,这绳子怎么那么难割啊?小说里绳子不都是割几下就开了嘛?这绳子是铁做的吗?”
湛爰知心中焦急万分,她可不想继续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自己明明已经按照剧情走完了该走的戏份,还被关在这里,万一男主突然反悔,没把自己放回去,那她岂不是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她的动作更加急促,瓷片在绳子上来回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啪——”终于,绳子在她的不懈努力下应声而断。
湛爰知愣了一下,“欸!断了!”她迅速抖掉身上的绳子,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正准备站起身,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喊声:“救火啊!着火了!快来人啊!”
“救火?”湛爰知皱了皱眉,嘟囔了一句。
她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还是决定趁机逃走。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却发现门口竟然一个侍卫都没有。
“侍卫不会都去救火了吧?”
既然没人看守,那她还等什么?湛爰知挺直了腰板,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刚走出拐角,湛爰知的脚步猛地顿住,眼前的景象差点让她惊呼出声。
房子着火了,浓烟滚滚,夜空被染成了一片猩红。
房间内传来一阵阵急促的敲打声,“救命啊!放我出去!房间着火了,放我出去啊!”
是季瑶的声音!
而晏琛就站在房前,身形笔直,冷峻的脸庞在火光的映照下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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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显得阴森可怖。
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怜悯,冷漠地看着火光冲天的房间。
湛爰知倒退一步,心脏猛地揪紧,惊讶地捂住唇,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脑海一片混乱,脚步不自觉地后退,晏琛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存在。他的目光冷冷地朝她所在的方向一瞥,湛爰知浑身一颤。
她心跳骤然加速,手脚瞬间冰凉,仿佛被毒蛇盯上的猎物一般。她不敢再多停留一秒,慌忙转身,手忙脚乱地朝着反方向踉跄着跑去。
火光在她的身后摇曳,将她的影子拉得修长而扭曲。
耳边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便只剩下越来越远的呼救声和火焰吞噬一切的噼啪声。
“女…女配的剧情结束了……”她喃喃自语。
季瑶蜷缩在角落,浓烟如巨兽般吞噬着每一寸空气,她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她无力地出声求救:“开门啊……救……命……”
火焰在她身前肆虐,热浪一波接一波地袭来,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景象逐渐被黑暗吞噬。
就在她即将陷入昏迷的瞬间,房门突然被猛地撞开,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季瑶!”
季瑶努力睁开被烟熏得通红的双眼,却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她喃喃道:“幼怡……?”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怎么自己最后快要死了,只有女主来救自己啊。
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与脸上的烟灰混合在一起。她想要说些什么,房梁猛地砸落在眼前。她眼前一黑,彻底陷入了昏迷。
季瑶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微微动了动手指,艰难地睁开眼,视线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映入眼帘便是一片喜庆的红色。
床榻上,红绸被盖在她身上。一对喜烛正燃烧得旺盛,将整个婚房映照得暖意融融。
她微微侧头,目光落在床边。晏琛斜倚在床榻旁上,右手支撑着额角,双眼轻阖,似乎在小憩。
跳跃的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肆意游走,薄唇微抿,线条冷峻,眉宇间凝结着一层淡淡的霜意。
季瑶抬手在他脸前摇了摇,晏琛却突然睁开眼,浓密的睫毛如蝶翼般微颤,幽黑的瞳仁直直地看向她。
她慌忙收回手,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你……醒了。”晏琛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疲惫。
他拿起案几上的茶杯,递到她嘴边。
季瑶的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火烧过,她张了张嘴,想说“我自己来”,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只得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了几口水,干涩的喉咙终于得到了一丝缓解。
晏琛看着她这副乖巧的模样,眸底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难得见她如此听话。
季瑶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幼怡呢?她……怎么样了?”
晏琛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放下茶盏,语气平静:“她没事,已经回去了。”
身下的红绸锦被和满屋的喜庆装饰,倒是提醒了她。
季瑶抬眼看他,晏琛狭长的眸子微眯,完了,她这是要赶人了。
“这、这是婚房?你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你要赶我走?”
季瑶一时语塞,“这是我的婚房,你在这里不合适……”
“我冲进火场把你救出来的,你就这么感激我?”
“哦…那、那谢……谢谢你。”
“怎么谢?”
28. 上乘猎手
“你出去!”季瑶被他不着调的样子气得胸口起伏,声音提高了几分。
晏琛却纹丝不动,周身弥散着疏懒的气息。他眼眸微阖,带着几分戏谑:“这里是晏王府,我离开这儿,去哪儿?”
季瑶一愣,眉头紧蹙。“这、这是晏王府?那我走。”
她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却被晏琛一把扣住手腕。他的手掌温热有力,像是铁钳般牢牢禁锢住她。
“你要上哪儿去?”晏琛的声线裹挟着冰棱般的凛冽。
季瑶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挣脱他的束缚,心中又急又气:“我不找二皇子,那我也会回季家。”
跟他共处一室宛若羊入虎口,她可不敢再这多待一分一毫。
晏琛闻言,笑意从眼底蔓延开来。他扣住她的手,手臂微微发力,季瑶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随之扑面而来。
他的目光滚烫,直勾勾地锁住她的双眼,语气波澜不惊:“那你去吧,我不拦你。”
季瑶一愣,随即用力甩了甩手,却发现他根本没有松开的意思。她气得脸色发红,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怒意:“那你倒是松手啊!”
晏琛却像是没听见似的,依旧牢牢扣着她的手腕,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季瑶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婚服已经被换掉,衣襟微微散开,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她顿时羞恼交加,一把扯过被子遮住自己,怒视着他:“你看什么!”
晏琛却轻笑一声,狭长的眸子微眯,“你觉得大婚之日,该做什么?”
季瑶被他这话问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晏琛,我警告你!我夫君是当朝二皇子,你要是敢动我,你就……你就……”
“我就怎么了?”晏琛眉梢微挑,嘴角上扬的弧度带着几分肆意。一脸正色地看着她,仿佛真的在等她给出一个答案。
季瑶一时语塞,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什么威胁的话来。
晏琛褪去眸中的戏谑,取而代之的是几分脆弱和不甘。“其实,二皇子他不仅…不行,还脾气暴躁、铁石心肠、心狠手辣…”
胤滦猛地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发痒的鼻尖,低声咕哝了一句:“谁在背后骂我?”
“今晚若不是我冒着大火冲进去,你如今……”
他俯身,将头埋进季瑶的颈窝。
“你好好说话,别往我身上蹭。”
他装没听见,“大婚之夜,他敢抛下你独自离开,你难道还看不清他是怎样的人吗?可你却始终袒护他。”晏琛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快心疼我!
听着晏琛的话,季瑶心中莫名一软。
“以后我们每晚都例行房事,气死胤滦好不好?”晏琛的声音带着几分蛊惑。
季瑶终于明白自己上当了,立马推开他,“你…你不要脸!”
晏琛退开一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怎么,我说得不对吗?他敢在大婚之夜抛下你,我为何不能替他好好照顾你?”
季瑶被他这话噎得一时语塞,心中又气又恼,却又无可奈何。她的视线落在窗外,天边仍是一片浓稠的墨色。
她咬了咬唇,声音低如蚊呐,“那你出去吧,我明天早上会走的。”
话音未落,晏琛抬手打翻了床头的烛台,烛火瞬间熄灭,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季瑶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到一只温热的大手包裹住了她冰凉的手,力道不重,却让她无法挣脱。
“你干嘛?”季瑶惊呼,声音里带着几分慌乱。
晏琛却仿佛没听见似的,俯身靠近她,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睡吧。”
季瑶气得咬牙,用力推了推他的胸膛:“喂,你走开啊!”
晏琛却纹丝不动,反而顺势将她揽入怀中,宽厚的手掌紧贴在她的腰肢上,两人的身体几乎紧贴在一起。季瑶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以及身上不容忽视的灼热温度。
“你不想睡的话……”晏琛的声音低哑,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我们可以做点别的。”
季瑶浑身一僵,心跳如擂鼓般急促。她慌乱地抬手抵住他的胸膛,声音里带着几分求饶的意味:“睡吧睡吧。”
说完,她便紧紧闭上眼睛,佯装已经熟睡,呼吸却依旧紊乱,长睫微微颤动,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黑暗中,晏琛的唇角微勾,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剧情结束了,他不自觉地轻声呢喃。
那些被既定剧情箍住行为与意识的压抑感终于消失了,四肢百骸都在欢呼雀跃。
他收紧手臂,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季瑶缓缓睁开眼,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垂眸看向晏琛锢在自己腰肢上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而有力,指节分明,掌心传来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寝衣,灼得她心口发烫。
她微微动了动,却发现他即便在睡梦中,力道依旧不容挣脱。
她抬眸看向他的睡颜,月光为他冷峻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辉。
季瑶唇角勾起一抹轻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仿若寒潭上浮动的薄冰。
她的目的,达到了,但还远远不够。
上乘猎手,多作猎物之态。
她季瑶,亦是如此。
夜色浓重。
湛爰知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湛府,绣鞋沾满了泥泞,裙摆也被路旁的荆棘勾破了几处。
她一路脚步踉跄,险些被门槛绊倒,几缕碎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觉得口干舌燥,于是颤抖着双手,想要去拿桌上的茶杯。
可那双手抖得厉害,指尖几乎握不住杯柄。
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安慰自己:晏琛不会真的伤害季瑶的,一定不会。若是他存了害人的心思,那日又何必拦住季瑶,让她老老实实回季府呢?
她将茶杯凑到嘴边,却因太过慌乱,茶水顺着嘴角滑落,浸湿了衣襟。
此时的她,脑海中一片混乱,火场的场景不受控制地不断闪现,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季瑶的呼救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可是如果他当真无害人之意,为什么要将季瑶锁在房间里,还放火烧人?
女配又对女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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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些不好的事?可具体是什么,她又说不清楚。
“不会的,不会的……”她喃喃自语,“晏琛没有想害季瑶,对不对?他肯定会把她放了,一定是这样的……”
翌日,清晨。
茶馆里人声鼎沸,茶香袅袅,说书先生站在堂前,手中的折扇“啪”地一声合上,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你们听说了吗?”说书先生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王府昨晚失火,死了人呐!”
话音一落,茶馆里顿时一片哗然。
“可不是嘛,这大喜的日子,怎么就出了这等事?真是造孽啊!”
“欸,那白幼怡是谁啊?怎么会在王府里?”
老者叹了口气,捋了捋胡须:“听说是个可怜的女子,年纪轻轻的,怎么就……”
茶馆外,卖菜的大娘一边整理着菜摊,一边说着悄悄话:“这王府里的事儿,真是越来越邪门了。原本是喜事,这下可好,闹出了人命。”
“可不是嘛,”旁边卖糖人的小贩插嘴道,“这其中怕是有什么隐情,说不定是王府里的恩怨纠葛,只是可怜了那白家女子,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
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日头渐渐升高。
扶修筠猛夹马腹,马儿嘶鸣一声,朝着城门疾驰而去。
临安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扶修筠眯起眼,看着那熟悉的城墙,心中却无半分喜悦。
马儿喘着粗气,口鼻间喷出白雾,显然也已疲惫不堪。可扶修筠却不敢有片刻停歇,手中的马鞭一次次扬起,催促着马儿加快脚步。
他一路策马疾驰,城门的守卫还未来得及阻拦,他已如一阵风般冲了进去。街道上的行人纷纷避让,惊呼声此起彼伏。
终于,瑞锦堂的招牌出现在视线中。扶修筠猛地勒住缰绳,马儿前蹄扬起,发出一声长嘶。他翻身下马,顾不上整理凌乱的衣袍,大步冲进了瑞锦堂的大门。
他推开门,额角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胸口因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
映入眼帘的却是她安然无恙地站在柜台后,手中捧着一本账册,指尖划过纸页,神情专注。
慕荀莹听到门响,以为是寻常客人,头也未抬,声音清润如常:“客官,要点什么绸缎?新到的云锦正适合做秋衫。”
扶修筠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他的喉咙发紧,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慕荀莹久未听到回应,这才抬眸看向来人。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手中的账册“啪”地一声合上了。
“你……”她的声音有些发颤,随即又强自镇定下来,“你不是在边关征战吗?怎么回来了?”
扶修筠依旧没有回答,只是粗喘着气,盯着她,心里倒是松了口气。
他的衣衫凌乱,显然是急忙赶回来的模样。几个伙计在一旁面面相觑,低声议论着这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
慕荀莹见状,叹了口气,转头对伙计们吩咐道:“你们继续照看好店铺,我离开片刻。”说完,她绕过柜台,走到扶修筠面前,伸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跟我来。”
29. 隐瞒
慕荀莹素手轻抬,指尖如玉,执起案几上的紫砂壶,壶嘴微倾,清透的茶汤如一线细流,注入青瓷杯中。
茶香袅袅升起,氤氲在两人之间,带着龙井特有的甘醇。
“尝尝这新到的龙井,味道不错。”她将茶杯推至扶修筠面前,唇角含笑,眸中却带着几分探究。
扶修筠低头看着杯中浮沉的茶叶,喉结微动,似有些局促。
他张了张嘴,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字:“慕…慕…”
“慕荀莹。”她轻笑出声,眉眼间带着几分揶揄,“其实叫我白幼怡也无妨,这里又不是京城。”
扶修筠耳根微红,低声道:“突然这么叫你,有点别扭。”
慕荀莹轻“嗯”一声,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茶香在唇齿间流转。她抬眸看他,语气淡淡:“突然来这干嘛?”
扶修筠闻言,神色一肃,“听说你死了。”
“噗——”慕荀莹一口茶险些喷出来,连忙用帕子掩住唇角,“京城的消息都传到你那了?”
扶修筠眉头紧蹙,目光紧紧锁在她脸上,“你为什么要答应晏琛这样的条件?”
慕荀莹放下茶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神色淡然:“白家蒙冤,是晏琛收集证据,帮白家洗清了冤屈。父亲溘然长逝,这时候的生意链不能断。他将临安的铺面交到我手中,给我重换身份,答应他的这点要求,无伤大雅。”
扶修筠听完,蜷起手指抵在唇边,轻咳几声,“他…他对你很上心吗?”
慕荀莹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眸中带着几分戏谑:“开什么玩笑?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但是他这么做有他的道理。反正我们两个本就不熟,不过是各取所需,点到为止罢了。”
“那他为什么总帮你?若只是交易,何必事事亲力亲为?”
慕荀莹放下手中的茶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似是在认真思考。
片刻后,她抬眸看向扶修筠,“嗯……或许是出于一种莫名的责任感?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晏琛其实很忌讳与我接触的。每次与我说话,我总觉得他有一种……不得不开口的窒息感,仿佛与我多说一句都是负担。兴许是我多心了吧。”
扶修筠听到这里,紧绷的神色终于放松下来。他低头抿了一口茶,茶香清冽,掩不住心底淡淡的欢喜。
慕荀莹垂眸,目光落到他卷起的袖口处,露出的一截小臂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她眉头微蹙,“胳膊怎么了?”
扶修筠闻言,心中一喜,面上却故作轻松,抬手轻捂住伤口,语气随意:“上战场嘛,刀剑无眼,受伤在所难免。”
终于注意到了,他心中暗喜,不枉费他特意将袖口卷起,露出伤疤。
慕荀莹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即若无其事地端起茶杯,继续慢条斯理地品茶。
“没了?”扶修筠愣了愣,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什么没了?”慕荀莹抬眸,眼中带着几分疑惑,似乎对他的反应感到不解。
扶修筠一时语塞,怎么不继续问问他疼不疼?伤得重不重?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低声道:“没…没什么…”
慕荀莹放下茶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疏离:“好了,你速速回营吧。部队无将军坐镇,军心难稳。”
扶修筠听出她话中的逐客之意,他站起身,动作间牵动了伤口,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你……真的不打算多留我一会儿?”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他受伤的胳膊,下回记得伤得重点再回来,不然来的路上伤口都愈合了,演得不够逼真。
“军中事务要紧,我这儿没什么大事,你不必挂心。”
扶修筠勉强扯出一抹笑意,点了点头:“好,那我先回去了。你…保重。”
晏王府。
季瑶快步走到门前,却被两名身着铠甲的士兵横枪拦下。她眉头一蹙,“让开,我要回家。”
士兵面无表情,语气恭敬却不容置疑:“世子妃恕罪,世子有令,您不能离开。”
世子妃?唤谁世子妃呢?
“我回自己家还不行了?”季瑶有些愤懑。
“世子妃若要执意出去,还得先征得世子殿下的许可。”士兵们依旧态度强硬。
季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转身径直朝书房走去。
书房内,晏琛正端坐在书案后,手中捧着一卷书,神情专注而平静。
季瑶几步走到书案前,“晏琛,你倒是放我出去啊。”
晏琛闻言,缓缓抬眸,目光淡然如水,“你刚嫁进晏王府,便想着要回家了吗?”
“我怎么不知道我嫁给你了?”
晏琛放下手中的书卷,唇角微扬,“那昨天晚上是什么?是我们偷、情吗?”
“你……”季瑶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想不通,晏琛是怎么做到面色平静地说出如此羞耻的话。
她深吸一口气,“我只是怕二皇子刁难季家。当初他送了那么多的聘礼,阵仗极大,如今我连他的面都没见着,万一他一气之下跑去季府闹事,那……”
“这个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晏琛依旧面色平淡。
“你凭什么这么笃定?”季瑶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摩挲着纸页的边缘,语气淡然:“旌安园不好吗?你非要回季府。”
旌安园,整个晏王府最奢靡之处。楼阁门窗用上等檀木,园内亭台楼阁错落,栏杆为汉白玉所制,日光下温润有光,是整个京城寻常王府无法比拟的。
季瑶却毫不犹豫地摇头:“不好,我家最好。”
晏琛垂眸,眸底泛起层层涟漪。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一旦让她离开,剧情便会逐渐脱离他的掌控,这种失控感让他感到无比的不安。
可是强行逼迫她留下,只会将她越推越远。
他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妥协,“行,我送你回去,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季瑶下意识地问道,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我也一并跟着去。”晏琛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他不能让季瑶知道白幼怡“死了”的消息。至少,现在还不能。
其他人可以知道,甚至可以议论纷纷,唯独她不可以。她的情绪、她的反应,都会影响他的计划,甚至可能让一切脱离掌控。
季瑶皱了皱眉,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坐在马车上,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轻微的颠簸声。
季瑶靠在车厢一侧,目光始终望向窗外。
晏琛单手支撑着下巴,姿态慵懒却透着几分不容忽视的强势。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季瑶身上,眸中暗流涌动。
季瑶试图避开晏琛灼人的视线,可即便如此,她依旧能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带着无形的压迫感,让她浑身不自在。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能不能不盯着我看啊,怪吓人的。”
晏琛:……
车外,哀嚎声此起彼伏,低沉的唢呐声夹杂着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漫天的白色纸钱随风飘舞,纷纷扬扬,落在路旁的枯草上,落在送葬人的肩头,落在马车的帘幔上。
季瑶纤细的手指挑起车帘,露出一双清冷的眸子。
她望向窗外,只见一队身着素衣的人缓缓前行,哭声凄厉,纸钱飞舞。
她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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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问道:“这是哪家的人在送葬啊?”
晏琛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突然靠近季瑶,扣住了她的手腕,一瞬间将她的目光中拉回了车厢内。
季瑶只觉得眼前一暗,一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骤然在眼前放大,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喉咙发紧,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她抬眸,对上他那双深邃如墨的眼睛,“你干什么?你不会找理由说马车行得颠簸不稳,才攥住我的手腕吧?”
“是个好主意。”晏琛顿了顿,故作无辜地补充道,“可我是真的不小心。”
季瑶瞪了他一眼,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握得更紧。她没好气地说道:“那你现在撒手。”
“这次是故意的。”
季瑶:……?
送葬的队伍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空气中回荡的哭声,和弥漫不散的哀伤,带走了‘白幼怡’的一生……
马车缓缓停在季府门前。
季瑶下了马车,刚进大门,邱云便急匆匆地从府内迎了出来。
她一把拉住季瑶的手,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瑶儿,你可算回来了,知不知道娘好生担心你!听说王府着火,二皇子也没来给个准信,娘可吓死了。”
季瑶心中一暖,轻声安抚道:“娘,我没事,您别担心。”
邱云这才稍稍平复了情绪,转头吩咐身旁的丫鬟:“快去膳房,做些瑶儿喜欢吃的东西来,记得要清淡些,她一路奔波,怕是累了。”
丫鬟应声而去,脚步轻快。
邱云这才注意到季瑶身旁还站着一个人,定睛一看,是晏琛。
她微微一怔,露出几分惊讶的神色:“晏世子?你怎么和瑶儿一起来了?”
季瑶连忙接过话头,语气自然:“哦,正好路过,他说来看看伯母您。”
晏琛挑了挑眉,似乎对她的解释有些意外,但并未多言,只是微微颔首,算是默认。
因为他现在还不能让季家的人知道真相,至少,现在时机不对。
邱云闻言,脸上顿时堆满了笑意,连忙招呼道:“哎呀,晏世子快请坐,我这就去给您备茶。”
晏琛从容落座,目光在厅内扫过,神色淡然。
不多时,丫鬟端着一壶热茶走了进来,邱云接过茶壶,亲自为晏琛斟茶,语气温和:“晏世子,请用茶。”
晏琛微微颔首,双手接过茶杯,“多谢伯母。”
邱云笑了笑,转头看向季瑶,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与关切:“瑶儿啊,你这嫁出去了,就少往家里跑了。虽说娘想你,可你总归是夫家的人了,得多顾着夫家才是。”
晏琛点点头。
邱云:这傻孩子点什么头?
季瑶扯了扯嘴角,倒也不必那么封建。
邱云忽然又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有些凝重:“欸,你不知道,娘听说幼怡她……”
话未说完,晏琛手中的茶杯突然一歪,茶水洒了出来,浸湿了他的衣襟。
“抱歉,一时失手。”
季瑶站在一旁看着晏琛,总觉得他今天戏份有点多。
邱云见状,连忙起身,语气关切:“哎呀,快擦擦,可别着凉了。”她一边说,一边递过一块干净的帕子。
晏琛接过帕子,擦拭着衣襟,“没事。”
“娘,白姐姐怎么了?”季瑶正想追问,却被晏琛握住了手腕,“季小姐,能不能给我找件衣服换一下?”
季瑶一愣,皱了皱眉,“就湿这么一点,不至于吧……”
邱云却连忙附和道:“可不能怠慢了晏世子。瑶儿,你快去给晏世子找件外衫来,别让他着凉了。”
季瑶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晏琛,最终只得点头:“哦,我这就去。”
30. 来信
见季瑶迟迟没有拿外衫回来,晏琛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目光时不时瞥向门外,眉头微蹙。
邱云也察觉到了异样,轻声嗔怪道:“瑶儿这丫头,怎么拿个东西都不利索?平日里可不是这样的。”
话音未落,一名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地喊道:“不好了,夫人!膳房着火了,小姐方才去了膳房,现在被困在里面了!”
“什么?!”邱云猛地站起身,手中的茶杯“啪”地一声落在桌上,茶水溅了一桌。
晏琛来不及多想,转身便朝门外冲去。
火?又是火?剧情明明已经过去了,怎么还会发生?
季瑶绝不能有事。
膳房内,火光冲天,火舌肆意舔舐着周围的木梁,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季瑶被浓烟呛得连连咳嗽,眼睛被熏得几乎睁不开,“咳咳咳。不是,我季瑶怎么那么倒霉啊?”
下人们慌乱地提着水桶来回奔跑,却无法阻挡火势的蔓延。
晏琛冲到膳房门口,却被炽热的火焰逼得后退几步。
可是眼前浓烟滚滚,什么也看不见。
他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火海,身后的下人们惊慌失措地喊道:“欸,晏世子!火势太大了,您不能进去!”
话音还未落下,晏琛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浓烟与火光之中。
他冲进膳房,浓烟呛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火焰在四周肆虐,木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他环顾四周,焦急地喊道:“季瑶?季瑶!”回应他的只有木料断裂的噼啪声。
他的心猛地一沉。
门口的火势已经将退路封死,炽热的温度逼得他连连后退。
他捂住口鼻,强忍着浓烟的刺激,“季瑶?你人在哪?咳咳咳。”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别叫啦!快出来!”
晏琛回头,只见季瑶从侧窗翻进来,脸上沾满了烟灰,她快步跑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语气急促:“赶紧走啊,叫你你也听不见,留在膳房是想烧死自己吗?”
他愣了一瞬,低头看向她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比周围的火焰还要炽热。
他的心跳骤然加快,手腕处的触感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季瑶见他发呆,忍不住用力拉了他一把。
晏琛这才回过神来,反手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好。”
两人迅速从侧窗翻出,身后的膳房的房梁在火焰中轰然倒塌,火星四溅。
他们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季瑶抬头看向晏琛,“你疯了吗?火那么大,你还往里冲!”
晏琛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季瑶自顾自地说起来,“晏琛我真觉得你应该去看病了,晏王府的太医个个医术精湛,真该治治你的脑子了。不然你怎么怎么想着往火场里冲……”
她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
晏琛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深邃的眼眸中映着她的身影,周围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只有她的身影清晰而鲜明。
火光在她身后跳跃,映照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她的发丝有些凌乱,脸颊上还沾着些许烟灰,他的心跳得很快。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压抑着情绪在胸腔中翻涌,“你怎么逃出来的?”
季瑶瞥了他一眼,“你笨啊,当然也是从侧窗爬出来的啊。丫鬟说膳房里做好了东西,我就来了,没想到突然起这么大的火。”她一脸平淡,像是再说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晏琛看着她,忽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季瑶被他笑得有些发毛,忍不住皱眉:“你笑什么?”
晏琛摇了摇头,语气轻描淡写:“没什么,只是在想,刚才如果我真的命丧火海,你会不会难过?”
季瑶连半分犹豫都没有,脆生生地吐出两个字:“不会。”
晏琛:我不信。
“我若当真去了,撇下你一人,依着这世俗规矩,你可就成了未亡人,往后都得顶着‘寡妇’的名头过日子了。”
这话一出口,季瑶只觉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从心底冒起,“你若不在了,本小姐难道还能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这世间好男儿多如过江之鲫,随便寻一个,也比你这整日油嘴滑舌的强。”
“那这么说来,你这是默认自己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了?”
“你…你胡说什么?谁承认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及近,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氛围。
侍卫小跑着来到晏琛身旁,微微俯身,压低声音,急切地禀报道:“世子殿下,二……”
晏琛便抬手制止了他,目光依旧落在季瑶身上,语气温和,“你今晚可以留宿在季府,我明日派人来接你。”
说完,他转身朝侍卫走去,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峻。
走远了几步,晏琛才低声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警告:“以后不要在世子妃面前提及二皇子。”
侍卫连忙低头应道:“是,属下明白。”
“说吧,什么事。”
侍卫压低声音,语气凝重:“二皇子托信来说,边关征战遇到麻烦了。粮草供应不足,敌军又突然增兵,形势极为不利。”
晏琛闻言,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瑞锦堂。
慕荀莹刚将物件收拾妥当,正低头擦拭花瓶上的灰尘,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春儿熟悉的声音:“小姐,我回来了!”
她闻声抬头,眼中顿时一亮,“春儿,你终于回来了!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
春儿推门而入,快步走到慕荀莹面前,“小姐,家里的事都忙完了,我一刻也不敢耽搁,立马就赶回来了。”
“你这丫头,这么急匆匆的。家里的事要紧,你多待几日也无妨,何必这么赶?”
春儿摇摇头,语气坚定:“小姐身边不能没人伺候,我放心不下。”
慕荀莹轻笑,握住春儿的手。
门前,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名身穿灰褐色短打的信使翻身下马,手中紧紧攥着一封书信。
他快步走到瑞锦堂门前,抬手敲了敲门。
“叩叩叩——”
门内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春儿探出头来,“谁啊?”
信使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在下是扶修筠扶大将军派来的信使,特来送信给瑞锦堂的慕荀莹小姐,还请通报一声。”
慕荀莹寻声赶来,接过信使手中的书信,指尖触到那冰凉的封皮,心中涌起一股冷意。
“好端端的寄什么信啊。”
她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信使,语气温和:“辛苦你了,这么远的路,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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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信使摇头,“多谢小姐好意,小的还要赶回去复命,就不多留了。”
慕荀莹也不强求,吩咐春儿取来一些银两递给信使:“路上小心,替我向扶将军问好。”
信使接过银两,躬身行礼:“小的一定带到。”说完,他翻身上马,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慕荀莹握着书信,心中的不安如涟漪般层层扩散。
扶修筠向来沉稳,若非事态紧急,怎么会突然送信?
她稳住心神,展开了信。
夜色正浓,星辰隐匿,冷月高悬。
战场上,硝烟尚且散尽,残破的旗帜在风中无力地摇曳。
两军交战已停,士兵们在营帐中休憩,四周一片死寂,偶尔传来马的嘶声。
扶修筠坐在军帐中,帐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他冷峻的面容。
他的卸下甲胄,简单包扎肩头的伤口后,拿起铺在案几上的一张素白信纸,手中握着笔,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未落。
终于,他低下头,笔尖落在纸上,墨迹晕开。
“荀莹:
见字如晤。
边关风急,战事未了。
今日一战,险象环生,幸得将士同心,方能化险为夷。
…
“‘自别后,日夜思卿。’”他低声念了一遍,随即摇了摇头,抬手用力抹了把脸,喃喃自语道:“不妥,不妥,这般直白,她见了,怕是要觉得我行事孟浪,像登徒子一般。”
长叹一声,他将笔搁在砚台上,身子往后靠去,目光茫然地扫过帐顶。
烛火晃动,映得他的侧脸忽明忽暗。
片刻的怔愣之后,扶修筠又猛地坐直身子,骨节分明的手再次提起笔,在纸上落下一行工整的字迹:“今相隔千里,音信难通,唯愿此信能达卿手。”
写完,他目光凝滞,久久地盯着那行字,眉头非但没有舒展,反而皱得更深了。
“还是不行,”他低声嘟囔着,“言辞会不会太平淡了,不能表达出我深厚的情感。”
他抬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真是比打仗还难。”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提笔,笔尖在纸上缓缓滑动。
慕荀莹低头看着手中的信,轻声念道:“‘望卿珍重,勿以吾为念。’”
念完,她忍不住撇了撇嘴,“他倒是想得美,我天天这么忙,哪有时间会想到他?”能不能别这么自恋。
一旁的春儿听得眼睛发亮,兴奋地凑近问道:“还有呢?小姐,信上还写了什么?”
慕荀莹扫了一眼信纸,嘴角微微抽搐,“还有最后一句,他说……打完仗,教我驭马执刀之术。”
春儿一愣,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眨了眨眼,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啊?真的?”
慕荀莹将信纸递到她面前,指了指最后一行字,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喏,你自己看,这最后一句‘待战事平定,吾必归去,教你驭马执刀杀敌。’”
春儿凑过去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表情复杂,这扶大将军……是不是有点太无趣了?
此时的扶修筠坐在马上,指尖摩挲着刀身,目光有些游离。
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写的那封信,信中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在他心中反复回荡。
他心中泛起一阵涟漪。
在生死界限模糊的战场上,教你驭马执刀是我最大的爱意。
31. 耍你
夜色沉沉,天幕如墨。
风起时,带动晏琛的发带与衣袂一同翻飞,更添几分凌厉与不羁。
二楼轩窗,暖黄的烛火自内透出,洒在他的肩头,沿着他的轮廓蜿蜒而下,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形。
季瑶站在鸟笼旁,手中捏着一把鸽食,伸进笼中。鸽子乖巧地凑过来,低头啄食,发出轻微的“咕咕”声。
“这么多天没亲自喂你,你都瘦了。”季瑶用手指抚了抚鸽子的羽毛,眼中温柔。
窗户处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敲击声。
“叩叩叩——”
季瑶动作一顿,而后又低头继续喂鸽子。
窗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季瑶,你把窗户锁了干嘛?”
季瑶抬眸,目光落在窗户上倒映着的晏琛的身影上。
“你当我傻啊?你天天翻窗户,我不得把窗户锁了啊。不过堂堂世子,喜欢翻别人家的窗户,这毛病真该治治了。”
窗外,晏琛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影一动不动。
季瑶正想再说些什么,突然,窗户上的影子松了手,仿佛整个人掉了下去。
“喂,晏琛!”季瑶吓了一跳,心脏猛地一紧。
她慌忙冲到窗前,手忙脚乱地推开窗户,探出头去张望,却只看到一片漆黑。
“晏琛?晏…”
“我在你身后。”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季瑶转身,正对上他那双含笑的眸子,心跳陡然加快。
“你…你鬼啊?这么快就来索命了?”她顿了顿,“不对,正门不是也锁了吗?你怎么进来的?”
晏琛手持匕首,修长手指轻轻一转,示意用它撬开的门,“我想见你,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会见到你。”
季瑶愣了一下,语气里带着几分嫌弃:“好……俗套的话。”
晏琛:?
季瑶双手抱胸,倚在窗边,目光略带审视地看着晏琛,“说吧,你又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想找你一起看月亮。”
季瑶闻言,唇角微微扬起,“是吗?”
她大打开窗户,伸手指向漆黑的夜空,“看月亮?那你好好看看,今天有月亮吗?”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夜空中乌云密布,别说月亮,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
“咳咳,其实我来,是要告诉你,自明日起,你便需长居于晏王府中,所以你今夜还是早早收拾好在季府中的物什。”
季瑶眉头微蹙,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要我一直待在晏王府?可以啊。”
晏琛一愣,没料到她会答应得如此干脆。
季瑶步步逼近,如同蜻蜓点水般踩在晏琛的心弦上,激起层层涟漪。
她抬眸望向晏琛,伸出手,那双手白皙如玉,指尖微微泛红,带着一丝羞怯与决然,环住晏琛的脖颈。
紧接着,她微微用力,将晏琛拉向自己。他毫无防备,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
晏琛漆黑的眸中泛起层层涟漪,呼吸也微微一滞,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他未曾料到季瑶会这么做。
季瑶唇角微扬,带着几分羞怯,又藏着些许自得。“不过,晏世子,你又打算拿出什么诚意,让我心甘情愿地留在晏王府呢?”
晏琛低下头,目光一寸一寸地落在她的脸上,从她的眉眼,到挺翘的鼻尖,再到粉嫩的双唇,细细描摹着她的每一处轮廓。
他的眸中此刻潭水翻涌,满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愫。
晏琛下意识地喉结滚动,嗓音沙哑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磁性,“我给。”
他的眼神愈发灼热,火焰跳跃着,燃烧着,炽热的温度几乎要将季瑶吞噬。
季瑶眉头轻蹙,“我还没说是什么呢。”
晏琛向前靠近,他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无论是什么,我都给。”他的声音愈发低沉,呼吸也变得急促,仿佛每一口空气都带着她的气息,令他难以自持。
季瑶却不慌不忙,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她抬起手,指尖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从晏琛宽厚的肩膀滑下,像是羽毛轻拂,又像是火焰燎过。
“那就让我看看,晏世子的诚意究竟有多深。”
她的指尖并未停下,一路向下,划过他的胸膛,最终停在他的心口处。
晏琛只感觉一股电流顺着她的指尖传遍全身,呼吸愈发沉重,带着滚烫的温度。他箍住了她的手,眸中燃烧着欲望与克制交织的火焰。
“季瑶。”
两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暧昧与危险的气息。
季瑶仰头与他对视,眼中毫无惧色,“想要吗?”
晏琛紧抿着唇,眸中燥意翻涌,没有回答。
季瑶依旧没有停止手上撩拨的动作,她踮起脚尖,靠近晏琛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如同一缕轻柔的微风,吹向他的耳畔。
她轻吐出几个字:“我耍你的。”
湛府。
佛龛前的青烟缭绕,烛火摇曳,映照着湛夫人虔诚的面容。
她双手合十,闭目低语,一遍又一遍地拜着佛像。
“佛祖保佑,保佑我家爰知平安康健,早日恢复如常……”她的声音轻若蚊吟。
自从几日前湛爰知失踪了一整天,再回府时,整个人便像是丢了魂似的,神志恍惚,口中念念有词,尽是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系统,你让我走吧!呜呜呜……这破地方我待不下去了!”像是与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较劲。
湛夫人站在床边,看着女儿呆愣愣地坐在床上,眼神空洞,心中一阵酸楚。
她叹了口气,坐到床边,握住湛爰知冰凉的手,柔声道:“爰知啊,明儿一早,娘带你去庙里拜香,咱们祈个福,保佑你平安顺遂。不会有其他事的,听到了没有?”
她不敢直言,更不敢提“看看脑子”这样的话,生怕刺激到女儿。只能小心翼翼地哄着,盼着她能稍稍清醒些。
湛爰知机械地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涣散,嘴里却突然冒出一句:“这人生……活着有什么劲呢?我只想回到现实世界!狗系统,我强太阳你大爷!”
湛夫人闻言,手一抖,差点没坐稳。她咽了咽口水,心中一阵慌乱,完了,女儿又发病了。
她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拍了拍湛爰知的手背,“好了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早点歇着吧,明儿还要早起呢。”
她起身,替女儿掖了掖被角,又看了一眼佛龛前的烛火,转身离开。
季瑶的房间内,烛光柔和,映照出一室温馨。
邱云握着季瑶的手,眼中满是心疼。“瑶儿,你跟娘说实话,是不是那二皇子对你不好?要不然今日你怎么一个人来了?他身为皇子,难道连这点礼数都不懂吗?”
季瑶扯了扯嘴角,她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晏琛还跟着呢。
衣橱内,晏琛蜷缩成一团,高大的身躯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格外局促。
他的头顶上方,还耷拉着季瑶的衣服,柔软的布料拂过他的额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就在刚才,邱云突然敲门,季瑶来不及多想,一把将晏琛推进了衣柜,并压低声音警告他:“不许出声,也不许出来!”晏琛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塞进了这逼仄的空间里,心中无奈。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此刻的模样,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堂堂晏世子,何时有过这般狼狈的时刻?可偏偏,他还真就乖乖地待在这里,不敢有半分违逆。
衣橱外,邱云的声音再次传来:“瑶儿,你若是在二皇子府受了委屈,一定要跟娘说,娘绝不会让你受半点欺负。”
季瑶柔声安抚道:“娘,您别多想,二皇子待我很好。今日只是我想回来看看您,他便让我先回来了,他稍后也会来拜访的。”
邱云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终究没再多说什么,“那就好,那就好。娘只是担心你……”
衣橱实在太过狭窄,晏琛的腿已经开始发麻,忍不住轻轻动了动。
“吱呀——”衣橱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邱云眉头一皱,疑惑地看向衣橱方向,“瑶儿,你这衣橱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季瑶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着解释道:“哦,可能是老鼠吧,最近总听到些动静,改日我让人来清理一下。”
邱云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起身离开。待房门关上,季瑶长舒一口气,快步走到衣橱前,拉开柜门。
晏琛艰难地挪了挪身子,抬起头,朝季瑶伸出一只手,“拉我一把,腿麻了。”
季瑶愣了愣,低头看着他伸出的手,却还是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掌。
晏琛也没有借很大的力,便站起来了。
还没等晏琛说话,季瑶指了指窗户,语气冷淡,“行了,赶紧走吧。”
“不走。”
“你不走?”季瑶眉头一皱,“那你想怎样?”
“我睡地上。”晏琛指了指房间的地板,语气坦然,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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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
季瑶被他这话噎了一下,没好气地回道:“我房间里没有多余的被褥。”
“能不能别赶我走?我保证不打扰你。”
他说这话时,漆黑的眼眸透着一丝无依无靠的可怜,黯淡无光。
季瑶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莫名一软。
她叹了口气,转身拿出一套备用的被褥,丢到地上,“那你睡地上吧,别乱动,也别出声。”
“好,我保证安安静静的。”
季瑶瞥了他一眼,见他一副乖巧的模样,懒得再与他计较。
她转身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下,背对着他,冷冷道:“睡觉。”
背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季瑶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感到身上的被子被扯动,紧接着,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你扯我被子干嘛?”季瑶蹙眉,手指紧紧攥住被角,试图将被子从晏琛手中拽回来。
下一秒,床褥微微下陷,晏琛躺了进来。季瑶却一下子绷紧了神经,身体僵硬得像块木板,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你不是说睡地上吗?”
晏琛的面庞近在眉睫,眼眸微阖,眸光中裹挟着几分闲适与疏懒。
“我没说。”他的嗓音低沉,又带着一丝喑哑。气息轻如柔毛,温热缱绻,交织出暧昧的氛围。
季瑶的耳根刹那间泛起酡红,忍不住反驳:“那是狗说的?”
晏琛轻“嗯”一声,声线沉稳笃定,语调间满是安然自若。
季瑶一时语塞,这人脸皮真够厚的。
她伸手推了推他,语气坚决:“下去。”
晏琛却岿然不动,她的推拒不过是蜻蜓点水,不痛不痒。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辜,可怜兮兮:“我什么也不做,就躺在这睡觉。”
季瑶怔愣了两秒,一时间大脑空白,不知从何反驳。只得作罢,背过身去,不再理会他。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在黑暗中缠绻交融。
这份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晏琛忽然侧过身,长臂一伸,将季瑶揽入怀中。
他的胸膛紧紧贴合着她的后背,温热的气息将她环绕裹挟。呼吸滚烫,手臂上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炽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畔,萦绕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旖旎。
季瑶只觉耳根处滚烫似火,心中一阵慌乱。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心软让晏琛留下,简直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晏琛……”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你睡了吗?要不……我睡地上?”她的语气小心翼翼,带着一丝试探。
说完,她咽了咽口水,喉咙干涩得厉害。
晏琛闻言,周身气息有瞬间的凝滞,薄唇轻抿,喉结滚动,却又没有回答。
他低头,将下巴搁在她肩头,埋进她的颈窝里。
“耍我好玩吗?”
晏琛的嗓音沉郁,裹挟着一丝隐隐的危险。
季瑶一愣,突然意识到他是在说刚才那件事。
她的脑海里瞬间闪过自己刚才口嗨的画面,心里顿时一紧,当时她就是嘴上逞强,故意逗他,可现在想想,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作死,这不是给自己断后路吗?
季瑶在心里默默骂了自己一句,脸上却强装镇定,“不好玩。”她干笑两声。
晏琛低低地“嗯?”了一声,尾音上扬。
季瑶清晰地感知到他锢住自己的力量又加重了,“不耍了,不耍了,以后都不敢耍你了。”
她现在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其实可以。”
喑哑的嗓音潜藏着致命的危险。
季瑶一愣,心生几分疑惑。
“当我们行房事的前戏好不好?”他的声音依旧沉郁低回,口吻中满是不容置疑的笃定。
身后,晏琛的眸光仿若鹰隼锁定猎物一般,眸中夹杂着几分病态的暗芒。
季瑶脸上涌起滚烫的绯色,红晕自耳根一路蔓延至脖颈,她的心跳陡然失控。
她下意识地摇头,“不要。”
说到行房事……就那一次,她现在想想还是会双颊酡红。
那是一个意外,一个她至今都不敢深想的意外。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和晏琛会发生那种事,明明他们之间并没有那种关系,可事情却偏偏发生了。
她也没敢告诉湛爰知,甚至不敢让自己多想,生怕一想起就会陷入无尽的慌乱中。
“可我确实想要了。”晏琛的喉结滚动,眸中沾染着浓烈的情、欲。
32. 你很会钓我
这般直白露骨的话,季瑶听得心脏直跳,仿若被重锤猛然撞击,强烈的冲击感震得她耳鼓微颤。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死死攥紧衣角,指尖泛白,内心慌乱无措。
她实在难以厘清自己与晏琛之间究竟该是何种关系。
在她的认知范畴里,晏琛是这本书中的男主,立于权力巅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
自始至终,她对他的情感,都夹杂着几分功利与算计。
她企图利用他,利用他的权势,利用他的地位,利用他的一切。
她心里一直告诫自己,不动心,万事皆为己所用。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包括晏琛。
她不相信晏琛会对一个人动心。
在她的眼里,他的所作所为都是随心所欲,不计后果的。他的温柔、他的强势,都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的游戏。她当不得真,也不敢当真。
现在也是。
“你老实点吧,不然我把你赶出去了。”她的声线微微发颤,却又故作沉稳。
晏琛唇角轻勾,温热馥郁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畔,喉结滚动:“季瑶。”
你很会钓我。
…
清风茶馆,茶香袅袅,人声鼎沸。
二楼的雅间内。
慕荀莹的对面坐着一位公子哥,他身着一袭由顶级杭绸精心裁制的绛紫色长衫,腰间束着一条白玉带,领口和袖口处,露出的一小截雪白里衣,气质温润,眉目间透着几分精明与傲气。
两人之间的桌上,摊开着一卷丝织品样本,细腻的纹路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慕小姐,这批货的成色确实不错,”祁阳抚过丝织品的表面,“不过,这价格嘛,是否还能再商量?”
“祁公子,这批丝织品用的是上等的蚕丝,织工也是江南最好的师傅亲手打造,这价格已是公道。若是再低,恐怕连成本都难以收回。”
祁阳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慕小姐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不过,我若是能一次订下三批货,不知可否再让一步?”
“既然您如此有诚意,那我也不能让您失望。这样吧,若是您一次订下三批货,我可以在原价的基础上再让一成,如何?”
“慕小姐果然痛快。那就这么说定了,三批货,一成让利,咱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祁阳端起茶盏,修长的手指捏着杯沿,茶水晃动,映出他不加掩饰的侵略性的目光。
“听闻慕小姐刚来临安,便接管了瑞锦堂,真是年轻有为。”
慕荀莹微微一愣,动作瞬间停滞,她抬眸,目光与祁阳对上的刹那,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做生意还要提前调查卖家的背景吗?祁公子未免太过周到了。”
她的反应比祁阳预想的要敏锐得多。
他唇角微扬,眼中的兴味愈发浓郁,“当然不是,我只是对慕小姐比较好奇罢了。”
慕荀莹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声音却又冰冷刺骨,“好奇心会害死人的,祁公子还是收敛些为好。”
祁阳被她的话逗笑了,眼中兴味更浓。
他放下茶盏,“不过,我听说慕小姐还未出阁,不知是真是假?”
慕荀莹眸色一沉,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
“我自己的事,还轮不到祁公子来议论。”
“好,那我不问了。不过,慕小姐接下来要去哪儿?我送你一程,如何?”
慕荀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语气疏离,“不必了。你我只是生意上的合作关系,日常生活还是减少些不必要的接触为好。”
说完,她不再多看祁阳一眼,转身径直离开了雅间。门外,春儿早已候着,见她出来,连忙迎上前,“小姐,这桩生意谈成了?”
慕荀莹点点头,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成了。去准备一下,后天我们亲自去一趟江南,确保这批货万无一失。”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茶楼,慕荀莹的脚步从容,方才的对话并未在她心中激起半分波澜。
茶楼内,祁阳依旧坐在雅间中,手中把玩着那只空了的茶盏,眼中笑意未减,眉宇间却是化不开的阴郁。
湛府门前,晨光微熹,薄雾轻笼。
湛夫人扶着湛爰知登上马车,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她。
湛爰知神情恍惚,目光空洞,任由母亲摆布,像一具失了魂的木偶。
“爰知啊,咱们去寺庙烧香,顺路娘去一趟医馆。”湛夫人一边替她整理衣襟,一边柔声说道,“娘的肩颈近来不太舒服,得让大夫瞧瞧。你跟着娘一起去,好不好?”
湛爰知机械地点了点头,嘴唇微微动了动,却未发出任何声音。
湛夫人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一阵酸楚,却又强压下情绪,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好,那咱们这就出发。”
她扶着湛爰知坐稳,自己也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
湛夫人坐在车内,目光透过车窗,望向远去的湛府大门,心中五味杂陈。
若不是往日请来的大夫都对女儿的病束手无策,她绝不会想到请江湖郎中来为女儿治病。
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街道尽头。
与此同时,季瑶的马车刚刚停在湛府门前。
她刚一下车,便见一名陌生的管家迎了上来。
“这位小姐,请问您找谁?”管家恭敬地问道。
季瑶微微颔首,“我来找湛二小姐。她在府上吗?”
管家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真是不巧,湛二小姐刚刚随夫人一起去寺庙祈福了。”
季瑶闻言,眉头微皱,“她们刚走?”
“是,马车刚离开不久。”
季瑶轻叹一口气,有些遗憾,来晚了一步。不过,听管家的语气,湛爰知似乎并无大碍,这让她稍稍安心了些。
“既然如此,那我改日再来拜访。”季瑶说道,转身准备离开。
管家连忙躬身行礼,“小姐慢走。”
书房内。
晏琛拿着刚刚拆开的信,目光深邃。信纸上字迹工整,是胤滦的亲笔。
“晏琛,前几日你托我查的边关粮草一事,我已查明真相。
三皇子暗中指使户部侍郎,以“粮仓失火”为由,扣押了本该送往南越的十万石军粮。
我在追查此事时,发现他与北狄使者有过密会。他这是要借外敌之手,拖延战事,削弱太子在军中的威望。
李怀远一死一案,更是动了他的心腹。你出入务必带上护卫,若有异动,即刻来报。”
晏琛的目光在信纸上停留片刻,眸底逐渐凝起冷冽的薄霜。
他将信纸移到烛火上方。
火苗舔舐着纸角,瞬间蔓延开来,信纸在火光中蜷曲、焦黑,最终化为一片灰烬。
胤滦的提醒并非空穴来风,他能察觉到近日有人跟踪他,不过,他晏琛,何惧宵小?
“报——”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书房的宁静,晏琛抬起头,眉头微蹙。
来报的侍卫单膝跪地,“世子殿下,派去接世子妃的马车空着回来了。”
侍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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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有些发颤,“据车夫说,世子妃一早就出了门,说是要去城外的梵音寺上香。可我们在梵音寺寻遍了,也不见世子妃的踪影……”
晏琛手中的墨笔一顿,一滴乌黑的墨汁在纸张上晕开。他缓缓放下笔,眸色沉得吓人。
她去找湛爰知了?
他站起身,取过玄色披风,动作利落地系好。“去找。”
此时的湛爰知百无聊赖地坐在冷板凳上,面前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挥舞着长剑,口中念着她听不懂的话。
一旁的湛夫人攥紧了绣帕,指节都泛了白,“这……这能治好我女儿的病吗?”
“放心。”老者捋了捋长须,一脸高深莫测,“老夫行走江湖数十载,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
湛爰知打了个哈欠。
那老者突然皱眉,“想不到这鬼魂竟然如此固执,看我再加一把黑狗血。”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作势就要往湛爰知身上泼。
【宿主,由于剧情出现无法检测出的错误,所以宿主将永远留在这个世界】
系统冰冷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湛爰知浑身一僵,绝望和无助如潮水般涌来,她只觉得浑身发冷。
“系统,我艹……”
老者和湛夫人都是一愣。
老者:看来有效了。
湛夫人:女儿你不会有事吧?
【宿主完成任务奖励五百两黄金】
湛爰知的话戛然而止。
她眨了眨眼,呆愣了两秒,随即嘴角慢慢扬起,最后忍不住笑出声来:“啊哈哈哈哈!”
“我们家系统宝宝最好了!”她瞬间变脸,声音甜得发腻,“嘤嘤嘤,我就知道系统最疼我了。”
【恶心】
系统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
老者:还得再来一剑。
湛夫人:女儿!(哭哭哭)
街市。
季瑶在各个摊位上穿梭,她拿起一个兔子面具覆在脸上,转身歪头问道:“月儿,你看这好不好看?”
月儿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离她足有十几米远,“小姐,你走慢点。”
她低头整理着被踩掉的绣鞋。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灰衣的男子悄然靠近季瑶。他动作快如闪电,一记手刀精准地劈在季瑶的后颈。季瑶还未来得及惊呼,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小姐!小姐!”月儿抬头时,正看见几个彪形大汉将昏迷的季瑶架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疾驰而去,扬起一片尘土。
“来人啊!救命啊!我家小姐被绑架了!”月儿声嘶力竭地呼喊,可街市上人来人往,谁都不想多管闲事。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裹挟着磅礴的气势,由远及近席卷而来。
街道上的行人下意识地纷纷侧目,而后匆匆忙忙地向两旁散开。
晏琛骑着马,右手猛地一勒缰绳,骏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而后稳稳落地。
他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认出了跪在地上的女子,季瑶身边的贴身丫鬟月儿。
“季瑶呢?”晏琛的声音冷冽如冰,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缰绳,指节发白。
月儿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忙跪伏在地,“回世子殿下,我家小姐……小姐不知被什么人绑架上了马车,马车就是朝着这个方向走的!”
晏琛眸色一暗,心中瞬间明了。三皇子动手可真快啊,竟敢打他身边的人的主意。
晏琛勒住缰绳,掉转马头,快马加鞭朝着月儿所指的方向疾驰而去。
马蹄声如雷,震得地面微微颤动。
33. 我需要你,一直到死
马车颠簸不止,季瑶的头随着车厢的晃动有一下没一下地撞在木板上。
她勉强睁开眼,视线模糊不清,只觉得头痛欲裂。双手被麻绳捆住,手腕处被磨得红肿发疼。
她试着张嘴说话,却发现嘴里被塞了块布,堵得她喘不过气来。
季瑶用力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几个身形魁梧的大汉正坐在对面,目光冷漠。
马车依旧在颠簸中前行,车厢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季瑶心中一紧,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试图引起他们的注意。
其中一人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她,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
季瑶见状,连忙摇头,嘴里发出更大的声音。
那人与身旁的人对视了一眼,片刻后,他伸手粗鲁地将季瑶嘴里的布扯了下来,动作粗暴得让她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大哥,你们是不是绑错人了?”季瑶喘着气,“我和你们无冤无仇,我做错什么了?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大汉肥厚的嘴唇动了动,轻哼一声道:“做错什么了?就凭你和晏世子走得近,你就得死。”
季瑶闻言,眉头微蹙,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声音恳切:“大哥,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和晏世子之间,真的没有你们想的那种关系。”
大汉冷笑一声,肥厚的脸上横肉抖动,“误会?晏琛对你这么上心,连三皇子都看在眼里。抓到你,还愁威胁不了他?”
三皇子?是谁?季瑶暗自思忖。
旁边的人眼疾手快,迅速用手肘撞了撞大汉,眼神中带着警告。大汉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慌忙闭上嘴巴。
刹那间,一股酸涩之意从季瑶的胸腔直冲喉头,眼尾转瞬之间洇开绯色,她将下唇咬得发白,“大哥,你们当真是抓错人了。”
她扬起脸,“晏琛每每见我,都像瞧见腌臜秽物。对我厌恶至极,看到我他都恶心的吃不下饭。他对我满眼嫌弃,恨不得我立马消失。”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越发哽咽,泪珠大颗大颗砸落,“三皇子若要用我要挟,怕是要让诸位白忙一场了。”
几个大汉闻言,皆是一愣,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其中一人皱了皱眉,粗声粗气地说道:“我告诉你,你的命现在在我们手上,别耍什么花样!要是敢骗我们,有你好看的!”
季瑶抬起泪眼,目光真诚与无助,“大哥,我说的都是实话。晏琛他真的在乎的人其实是……”
女主白幼怡……话到嘴边,季瑶突然顿住了。若是这些绑匪得知后,丧心病狂地去绑架白姐姐,那岂不是害了她?不行,绝不能连累无辜的人。
季瑶心思电转,随即脱口而出:“晏琛他这个自私自利的人,他在乎的人只有他自己!你们去绑他好了,他一定会为了自己不惜一切代价的。”
季瑶:晏琛,对不起了,反正你本事大,一定能安然无恙的。我现在自身难保,只能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了。
绑匪:?我们要是有能耐绑晏琛,还用的着绑你吗?
几个人被季瑶的话动摇了,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其中一人低声对同伴说道:“难道真抓错人了?这丫头看起来不像在说谎……”
另一人皱了皱眉,压低声音回应:“可三……咳,那边交代得清清楚楚,咱们要是就这么放了她,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车厢内一时陷入了沉默,只有车轮碾过地面的咯吱声在耳边回荡。
远处,晏琛骑着马,拳头攒紧,指节泛起森冷的惨白色,眸中逸散出一股凛冽肃杀之气。
前方一辆马车正疾驰在官道上,突然拐入一条偏僻的小道。
晏琛眉梢下压,眸底凝结一层寒霜,冷声喝道:“停车!”
车夫却恍若未闻,反而猛地挥动马鞭,加快了车速。
他猛地一夹马腹,马儿嘶鸣一声,速度再次提升。
马车突然的一个拐角,车身剧烈颠簸,季瑶身子不稳,整个人被甩向车厢一侧,头又重重磕在了木板上。
她吃痛地闷哼一声,眼前一阵发黑,额头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车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马车行至即将到下一个路口时,晏琛眼神骤冷,手中长剑脱鞘而出,砍向过车夫的手臂,深可见骨的伤口顿时鲜血喷涌。
车夫凄厉地惨嚎一声,手中的缰绳脱力松开,马车失去了束缚,癫狂地向前狂飙。
车轮碾压过坎坷不平的路面,车身剧烈地颠簸摇晃。
几个大汉察觉到外面的异样。
晏琛一脚将车夫踹下马车,伸手攥住缰绳,用力勒住马匹。马儿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扬起,终于在即将撞上路边巨石的前一刻停了下来。
车夫重重地摔落在地,身躯不受控制地翻滚了数圈后,便寂然无声,没了动静。
晏琛一把掀开车帘,几道寒光已迎面袭来。
几个身形魁梧的大汉手持匕首,刀锋泛着冷冽的光芒,直逼晏琛的要害。
晏琛神色冷峻,眸中寒光凛冽,剑刃破空而出。刀光剑影间,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三三两两的人,哀嚎声不绝于耳。
他收剑入鞘,转身回到马车旁。
只见季瑶被五花大绑,怔怔地望着他,鲜红的血迹从她的额头顺着脸颊滑落。
晏琛眸光凛冽如霜刃,眸底深处翻涌着一股狰狞的屠戮之意,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戾气。
他的手指微微蜷曲收紧,剑柄上的纹理深深嵌入掌心。
剑尖的鲜血滴落在地。
季瑶的目光落在晏琛染血的衣襟上,“你受伤了?”
他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指尖轻抚上她的额头。
季瑶感受到他指尖的凉意,轻扯嘴角,“我没事。”
一名大汉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手中的刀高高举起,奔跑着朝着晏琛的后背砍来。
季瑶的瞳孔猛然收缩,心跳几乎停滞,本能地大喊出声:“小心身后!”
晏琛眸色冷冽如冰,他没有回头,而是迅速抬手,捂住了季瑶的眼睛。
另一只手握紧了长剑,手腕一翻,剑锋如电,直刺身后。
刀剑入腹,那人的动作戛然而止,手中的刀无力地掉落在地。
他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哑的呻吟,随即身体缓缓倒下,鲜血从他的腹部涌出,染红了地面。
晏琛替季瑶松了绑。
绳子一解开,季瑶便下意识地揉了揉手腕,腕处已经被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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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几道红痕,隐隐作痛。
她咬了咬下唇,忍住了到嘴边的轻呼,不想让晏琛察觉到她的不适。
此时侍卫也匆匆赶来,他们站在一旁,恭敬地低着头,等待晏琛的指示。
晏琛却没有理会他们,他的目光停留在季瑶的手腕上,深邃的眸中漾起一丝冷意。
季瑶将双手往后藏了藏,故作轻松地咧了咧嘴,“晏琛,我们先离开这里吧,这里不太安全。”
晏琛伫在原地,不为所动,眸中暗流涌动。
“疼吗?”他终于开口,嗓音暗哑。
“不疼。”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绑架你吗?”他开口问。
“他们绑错了呗,本大小姐那么心地善良,跟他们无冤无仇,肯定是绑错人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
晏琛没有接话。
见她不愿多言,他也未再追问,只是微微侧身,抬手掀开车帘,淡淡道:“上马车,带你回去。”
…
马车缓缓驶动,车轮碾过碎石,发出轻微声响。
车内一片静谧,季瑶倚靠在软垫上,头微微侧向一旁,呼吸渐渐平稳,兴许是太累,她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蛾眉微蹙,似在梦中仍未能摆脱方才的惊吓。
此刻的季瑶褪去了往日的倔强,眉宇间沾染几分破碎之态。
晏琛的目光落在她的熟睡的侧颜,长睫如蝶翼般颤动,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浅淡的暗影。
他视线下移,停留在她受伤的手腕上。
晏琛伸手从一旁的暗格中取出一瓶药膏,坐到她身旁,动作极轻,生怕惊醒她。
他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涂抹在她的手腕上,指尖触碰到她的肌肤时,感受到一阵微凉。
季瑶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轻哼了一声“痛”,却并未醒来。
一声低低的呢喃,带着无意识的控诉,夹杂着几分委屈,听得晏琛心头一紧。
他低头看着她手腕上那道刺目的红痕,眸中戾气翻涌。“现在知道疼了?刚才怎么就非得逞强说不疼?”
她的手腕纤细得仿佛一折即断,晏琛不由得放轻了动作。
“傻子。”他低声吐出两个字,带着隐隐的心疼。
晏琛收回手,将药膏放回原处,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脸上。她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些,呼吸也变得更加平稳。
他抬起手,抚上她的脸颊,动作温柔而克制,声音阴郁:“季瑶,你好像从来都不需要我……”
可我需要你,永远,永远,一直到死。
晏琛的眸中浓稠如墨,眼底深处似是被禁锢许久的恶兽,在牢笼缝隙中闪着贪婪与渴望的光,透着病态的亢奋。
他突然呼吸一滞,眉头皱起,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右臂传来的剧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刀在伤口处反复搅动,痛感顺着神经迅速蔓延至全身。
他低头看向右臂,原本只是以为被匕首划破了一个小口子,伤口并不深。
晏琛掀开被血浸湿的衣袖,露出一道狰狞的伤口。
伤口的周围已经开始发黑,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紫色,鲜血正从里面缓缓渗出,顺着他的手臂蜿蜒而下,滴落在地。
34. 中毒
季瑶睫毛轻颤着睁开一道缝隙,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流苏悬垂而下,鲛绡帐幔垂落。
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腕间传来的刺痛令她倒吸冷气。
她低头一看,手腕上缠着一圈纱布,缠得松散歪斜,结扣处甚至还打着个滑稽的蝴蝶结。
“这包扎的手艺真是丑得不成样子。”她顿了顿,“不过也还能看……”
她抬手摸了摸额头,指尖触到一块平整的棉纱,额头上的伤也被人处理过了。
“晏琛?”她试着叫了一声,尾音在空寂的屋内荡开。
没有人回应她,整个房间都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季瑶从房间里匆匆走出,前方几个丫鬟端着铜盆,交头接耳地匆匆走过。
丫鬟压低声音:“世子殿下刚回来的时候,那模样可真是吓人,浑身是血。”
“听太医说,世子是中了毒,这血一盆一盆的放,也不知道世子殿下还能不能扛得住……”
“唉,恐怕……”
丫鬟们的议论声像一根根细针,刺入季瑶的耳膜,瞬间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季瑶走上前,步摇轻颤泄露了她内心的慌乱。
她拦住其中一个丫鬟,“晏琛呢?他现在在哪?”
丫鬟结结巴巴地指了指回廊的尽头:“世子殿下在……左转第一个房间。”
季瑶转身朝那个方向跑去,脚步凌乱。
“欸,季小姐!晏世子不允许任何人入内!”丫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但季瑶已经听不进去了。
室内,浓厚的水汽弥漫,氤氲缭绕。
温泉池中的水波荡漾,热气蒸腾而上,形成一片朦胧的雾气。
晏琛弓着身子,左胳膊蜷曲垫着额头,右臂横在池边,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青筋凸起。
他的脸庞隐匿在氤氲的水汽与蜷曲的胳膊之间,整个人半身浸泡在温热的泉水中,在雾气中勾勒出朦胧的轮廓。
他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与温泉水融为一体。
晏琛感到身体里仿有千万条蛇虫在肆意游走,啃噬着他的血肉,毒液顺着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呼吸沉重,每一次喘息都带着压抑的痛苦。
他是真的没想到,匕首上涂有剧毒,若是寻常的刀伤,以他的体质和内力,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愈合。
廊下,侍卫横刀拦住季瑶,“晏世子严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严令严令!你们只会说这两个字么?”季瑶眸中满溢着焦灼,“你们家世子殿下都快不行了,还不能让我进去看一眼,是让我等着给他收尸吗?”
侍卫闻言,神色微变,与身旁的同僚对视一眼,眼中闪过迟疑:额……世子殿下要死了?
“让我进去。”
侍卫面露难色,握刀的手微微松动,却仍挡在门前,语气迟疑:“季小姐,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门内传来一道声音:“让她进来。”
侍卫听到晏琛的命令,终于不再阻拦,侧身让开。
季瑶一把推开房门,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门在她身后“砰”地一声关上。
温热的水汽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药香。
季瑶的目光还未完全适应室内氤氲的水汽,便看见晏琛半倚在温泉池边,上半身赤裸着,水珠顺着他的脖颈滑落,在锁骨处汇聚,又顺着胸膛淌入温泉中。
她的脚步猛地顿住,瞳孔微敛,随即像是触及炭火般迅速转过身去。
一抹酡红悄然爬上她的耳根。
等等……等等……好像哪里不太对。
晏琛不是快要死了吗?
眼前这一幕,哪里像是快要死了的样子?
晏琛斜倚在池畔,目光落在她僵直的背影上,唇角微勾,欣赏猎物入彀的凛冽幽光掠过眼角。
“方才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要见我最后一面么?怎么又不敢转过身来?”
季瑶轻甩衣袖,转过身来,目光毫不避讳地在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支支吾吾道:“很……很一般啊,没什么好看的。”
晏琛喉间溢出声闷笑,却又被剧痛难忍,整个人往水中沉去。
“你怎么了?”季瑶抵到池边,又生生顿住。
晏琛突然从池中腾身而起,水花四溅,哗啦作响。
水珠顺着他的胸膛和腰腹流淌而下,勾勒出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季瑶忙不迭地闭上眼睛。
她还未来得及从突如其来的“惊”艳场景中回过神来,便感到脚踝一紧。
晏琛的手掌温热而有力,握住了她的小腿。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他牢牢扣住。
“你——”她刚开口,便感到身体一轻。晏琛的另一只手已托住她的臀部,将她整个人拦腰抱起。
季瑶还未来得及挣扎,便感到下身一热,整个人已被他带着浸入了温泉池中。
温热的泉水瞬间包裹了她的身体,湿透的衣裙紧贴在肌肤上,带来一阵异样的触感。
季瑶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发懵,“晏琛,你发什么疯,拉我下水做什么?”
莫名奇妙的。
他双手托着她的胳膊,怕她的手腕沾到一滴水。
水波荡漾,热汽氤氲,模糊了彼此的视线。
晏琛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的反应,胸腔中漾出几丝低沉的笑声。
“因为……”他低声开口,尾音拖得极长。
下一秒,他的唇毫无预兆地堵住了她的唇。
温热的触感瞬间席卷了季瑶的感官,她的瞳孔放大,脑中一片空白。
他的唇用力地压着她的,舌尖撬开她的齿关,肆意地探索。
季瑶的手下意识地抵在他的胸膛上,指尖触到他温热的肌肤,心跳加快。
他的吻渐渐加深,带着几分贪婪与占有欲,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良久,他才松开她的唇,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急促,银丝落下。
氤氲的气息在两人面前扩散,潮湿的水雾在空气中弥漫。
季瑶湿透的睫毛下眸光涣散,染上了一抹蒙蒙的雾。
湿漉漉的发丝贴在她的颈间,水珠顺着她的锁骨滑落,没入衣襟。
她的手指无力地抵在他的胸膛上,指尖微微颤抖,却使不上半分力气。
晏琛像是刚刚饱餐一顿的狼,眼中还残留着餍足的暗芒。
季瑶只觉得头脑发昏,眼前的景象仿佛被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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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扭曲,变得模糊不清。她的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只能依靠他的支撑才勉强没有倒下。
“晏琛,你把我衣服弄湿了。”季瑶有些恼。
晏琛挑眉,“哦,湿了?那可怎么办?”
他低头看着她,水珠从他的发梢滴落,落在她的脸颊上,带着微凉的触感。
“要和我一起泡温泉吗?”晏琛声音暗哑。
季瑶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我不要。”
他抬手撩起她额前的碎发,“陪我。”
季瑶注意到他左手手腕上缠绕着一条素缎,格外突兀。
她的视线停留在那条缎带上,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条缎带,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这个是……?”
晏琛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神色一滞,喉结滚动。
他话音未启便揉碎在叹息中,俯身环住她的腰肢,将头埋进季瑶的脖颈。
“我累了,让我抱一会。”
季瑶没有推开他,任由他这样抱着。
晏琛向来是个冷静自持的人,深谙克己之道,极少袒露出脆弱无依的模样。今天的他,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的眸光再度落在那条素缎之上,心中有了某种猜测。
对哦,白幼怡最爱在素缎上刺绣了,缎带想必就是她送的。
心底涌起一抹悒郁,恰似青杏醅酿。
耳边传来晏琛沉稳的呼吸声,季瑶的目光落在他的右臂上,瘢痕狰狞,暗紫色泽在氤氲的水汽中尤为刺目。
她的指尖动了动,想要触碰那道疤,却又在即将碰到的瞬间停住了。
季瑶心间莫名一柔。
“心疼我吗?”晏琛冷不丁启唇,声线喑哑沉厚,裹挟着一缕若隐若现的笑。
季瑶一愣,如触电般收回了手。
“你没睡着啊。”
晏琛那双眼睑仍旧低垂,唇角轻扯,似有似无地噙着一抹弧度。
“你在我身下我怎么睡得着?”
“你……”
“我好痛,中毒很深。”他声线沉郁喑哑,夹杂着难以隐匿的孱弱。
晏琛眉心紧蹙,额际沁出层叠的汗珠,整个人颓然委顿。
“真的?”
他微微颔首,下巴轻颤着点了点。
季瑶敛住情绪,稳住声线:“没事的,大不了死了,来年我给你烧纸钱。”
晏琛:你很会安慰人……
他徐徐睁开双眸,眸光略显游离,却仍挟着几缕戏谑:“不敢死,我死了你怎么办?”
“我会活得好好的。”
他起身,眸中隐晦明灭,唇角微勾。视线下移,目光炽热直白。
她蓦地一滞,心脉陡然剧跳,双颊泛起绯红。
季瑶抬眼望向晏琛,眸光氤氲,眼波流转间水光盈盈,蕴着几分惊惶与失措。
“晏…晏琛……”她的声音轻颤,摇头,试图从他的掌控中挣脱出来,却发现双手已经被他扣住,动弹不得。
晏琛没有理会她的挣扎,反而将她的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双手正面锢住她的腰肢。
他低头看她,似在哀求,“你心疼心疼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