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春来》 1、新雪 【文学城2024.03.15】 【我见春来/遇淮】 “毕业典礼这么重要的时刻,褚清泽那混蛋人呢?” 许夏的视线在礼堂里扫视一圈,连褚清泽半个影子都没见着,不免为闺蜜打抱不平。 相较于许夏的愤慨不平,沈月灼倒显得不甚在意,“反正他鸽我又不是一天两天,这会不知道又在跟着哪帮狐朋狗友飙车,早习惯了。” 许夏将目光落回沈月灼身上打量,她生得明艳,纤腰雪肤,窈窕生姿,稳坐京大校花交椅,各种奖项拿到手软,要不是褚沈两家早就定下婚约,恐怕沈家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破。 褚清泽是褚家老二,比沈月灼大一岁,自小青梅竹马,两家早些年还在四合院邻栋而居的时候,没少带着她干些鸡飞狗跳的糊涂事。 长辈们都说,男人天性成熟得晚,骨子里就带着点混不吝的稚幼,如今在酒吧驻唱,没个正经事业不说,连答应好的事都能忘,许夏默默在心里给褚清泽又减了一分。 “回头褚叔叔要是知道了,保准少不了一顿毒打。”许夏叹口气,“谁叫他有个哪里都完美无缺的大哥托底呢,一辈子混吃等死也行,不像我们,家里就这么一个,要什么都得自己拼。” 提到褚新霁,沈月灼忍不住微微晃了神。 作为褚家长子,褚新霁十九岁开始创业,如今才过去十年,便已创办了商业帝国,涵盖科技家居、地产、金融等,每年除了除夕贺岁那几天能在老宅附近看见他,平日里都只能在各种财经新闻上见。 褚新霁性格也冷淡,同他那便宜弟弟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惜字如金不说,骨子里浸出来的气质隽冷又清矜,让人不敢靠近。 发小圈子里提起他,字句里都是敬佩和艳羡。 许夏突发奇想,“话说,你们两家也没说要跟谁联姻吧?我看褚新霁可比他弟弟靠谱多了,你俩性格也般配……” 沈月灼脸色涨红,“拜托!新霁哥比我大七岁!” “七岁怎么了,不还是同龄人。”许夏不以为然,“反正你也不喜欢褚清泽,没准还能跟褚新霁来个先婚后爱,我给你说,那种看上去越是禁欲古板的人,动心后的反差越大。” 这么多年来,沈月灼一直将褚新霁当做高不可攀的兄长,是奉在神坛上的存在,每次见到他,都紧张地不行,体态够不够好、表现得是否端庄、学业有没有用心,脑子里接二连三地闪过无数自省。 两人的年岁差距摆在那里,褚新霁成年的时候,她还在上初中。 不说褚新霁是什么想法,沈月灼听完都觉得离谱。 沈月灼还欲说些什么,典礼主持的声音响起,伴随着贝多芬《命运交响曲》交响乐声奏响,校方领导陆续入座,礼堂内也跟着渐渐寂静下来。 手机嗡声震动,屏幕点亮,褚清泽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弹出来,跟他本人一样没完没了。 [aaa泽:月灼!昨晚喝大了!!] [aaa泽:我现在搁拘留所里挨训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aaa泽:要了老命] [aaa泽:我绝对不是故意水你的] [aaa泽:月灼?沈小姐?公主?] [aaa泽:怎么不回我(小狗委屈.jpg)] [aaa泽:(小狗委屈.jpg)] [aaa泽:(小狗委屈.jpg)] 沈月灼扫了一眼,校方领导正在讲话,她也不好低头一直看手机,恨不得把这人短暂地拉黑清净一下。 [何时能暴富:……] [何时能暴富:典礼开始了,别吵] 对面回了什么她没仔细看,校方领导们忽然正襟危坐,似是在等待着什么重要人物,刚才还安静的学生群里也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八卦的讨论声钻入沈月灼耳朵里。 “啊啊啊救命,听说新悦集团的掌权人要来!” “新悦?今年在药学招了不少人,年薪开得挺高,应届生都有三十五万,早知道我就不学这个破汉语言了,害,悔不当初。” “他们总裁是褚新霁吗?妈呀我之前看照片就觉得好帅,气质秒杀99%的男人。” “你们快看那边是不是!” 沈月灼顺着视线抬眼望过去,古典柱廊撑起拱桥形穹顶,冷调的灯光自弧形边缘倾泻而下。 来人身形舒朗清阔,戗驳领的深色西装将他的气场烘得更为凛冽,质地冷暗的皮鞋纤尘不染,隽冷的轮廓随着光影斑驳逐渐映入视线。 校长及教育局领导亲自相迎。他面色沉静地颔首,同校方对话时依旧波澜不惊,甚至连气场都更胜一筹。 往常见到褚新霁,不是在处理工作,就是在回邮件。 只不过那时他常常穿着居家的毛衣,褚叔叔和宋阿姨也从未拿他当过在外叱咤风云的商界新贵,给院子里的蕙兰浇水这样的杂事也会让他做。 因而在亲眼见到他如众星捧月般出现时,心下涌起一阵微妙的情感来。 这种微妙和感情无关,就像是亲戚家不苟言笑的哥哥成了人人敬畏的业界大佬,而自己还是个乳臭未干、一事无成的学生,多少有点嫉妒又崇拜的心思作祟。 沈月灼十二岁那年,褚新霁就已创办科技公司,长辈们口中所说的什么“市值翻了几倍”“上市”之类的话,她一概听不懂,只知道每年在褚家都能收到三份红包。 一份是褚爷爷给的,一份是宋阿姨给的。 另一份,则是褚清泽死乞白赖问他哥要的,她也跟着沾光。褚新霁不会像别的长辈一样,非得让人说出一大段吉祥话,他性子冷淡,红包却塞得满当,换了谁都没办法不喜欢。 后来她长大了些,爸妈给她讲了发红包的习俗,她才知道,未婚的男士是不用给同辈发红包的,尽管褚清泽还是每年都从褚新霁那薅羊毛,她却已经不好意思再收。 他敛眉淡声说好,往后往再没什么交集。 京市的几大世家往上数三代,都是一同出生入死过的战友,同样是差了将近半轮的兄长,贺家那位大她九岁的哥哥就比褚新霁要好相处得多,不仅会带她出国游荡,探亲假内还为耐着性子给她辅导功课。 褚沈贺三家的小辈里,就褚新霁最清傲,身上一点烟火气都没有。 收回思绪时,褚清霁正在致辞,拢共不过五句话,清冽低磁的嗓音引得后排女生疯狂尖叫,场面堪比明星发布会现场。 许夏拽着沈月灼的袖口,压低了声音道:“妈呀,看看褚新霁这颜值、这气质好顶,你这近水楼台不捞月多可惜。” “……”沈月灼眉心微跳,偏开视线,“你还不如祈祷我暴富来得现实一些。” 毕竟褚新霁不近女色的传言几乎传遍了整个京圈,早些年伤了多少名媛的心,如今谁也不敢攀折这朵高岭之花。 大概是考虑到褚新霁时间宝贵,典礼流程拉得很快,拔穗礼由慈眉善目的校长进行,沈月灼作为计算机学院的优秀学生代表之一,待会要上台。 许夏忽然拉住她,沈月灼目露疑惑,“怎么了?” 许夏从包里拿出一串用淡蓝色绸缎穿成的茉莉花环套在她手上,这才满意了,“去吧,这样拍照好看。” 茉莉香气清淡,在学士服的宽袖下也并不显突兀,沈月灼也没纠结,悠然上了台。 计算机学院总共就三个学生代表,另外两个都是男生,沈月灼显得分外惹眼。 不知是谁提议了一句,让褚新霁代为拔穗,寓意结业欣喜,工作顺畅。 沈月灼的目光也跟着众人落在身姿矜贵的男人身上,他面色依旧无波无澜,须臾的沉默让现场的氛围凝滞下来,善于交际的校方领导打着圆场,他却簇然起身,跃步上了台。 沈月灼穿上高跟鞋才堪堪一米六八的身高,在他面前显得愈发娇小玲珑。 旁人可不知道两家交好,在此时此刻,他们的身份是素不相识、地位差宛若云泥之别的,待就业的学生,覆手为云的商界新贵。 出于礼貌,她抿唇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仰头对上那双幽潭乌寂的长眸时,他冷淡的嗓音似大提琴声般刮过耳膜。 “大学毕业是人生启航的第一站,祝愿你前程似锦——” 似兰似茶的香气随着如玉般的指节拨动着她头顶的学士帽席来,沈月灼明显感觉到一股倾略性,将她腕间的茉莉香气都染淡了些。 他语句稍顿,“未来可期。” 沈月灼弯腰稍鞠躬,“谢谢褚先生。” 他淡淡颔首,并未多言,转身在校方领导的引导下落座,古井无波的神情,仿佛不论眼前的人是谁,他都会斯文有礼地送上这个祝福。 随后是校长发言,全程贯穿[任凭风雨,自信征途]的主题,台上有多振奋人心,台下就有多安静。 毕业典礼尚未结束,褚新霁便以稍提前些许离席,企业同学校的合作往往少不了一餐饭局,这是惯有的事,沈月灼并不觉稀奇。 许家已经安排了许夏入职,为了方便上班,她搬去了cbd附近,跟沈月灼刚好处在不同路的两端,因而送别许夏后,沈月灼只有划开打车软件。 最近天气多变,寒潮比往年延缓了两个月,又逢突发暴雨,网约车订单饱满,光是前面排队的都有几十个。 沈月灼突然想起褚清泽这个罪魁祸首,要不是他信誓旦旦地说要开车过来接她,她也不至于拒绝家里安排的司机。 现在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沈月灼脾气再好,也忍不住给他打了个电话过去兴师问罪。 褚清泽连声道歉:“真给你安排了车,还是辆劳,这么显眼的车你再仔细瞅瞅,连号的。” 劳斯莱斯?褚清泽哪买得起这么贵的车,就算是租,连号的京牌车主也不至于出租吧? 沈月灼想那家伙多半又在忽悠她,挂断电话。 一辆通体漆黑的劳斯莱斯缓缓冲破雨幕在她面前停稳,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眼熟的年长面容来。 司机杨叔见她站在雨中,连忙下车替她收伞,又拉开副驾驶的门,恭身道:“沈小姐,站在这冻坏了吧?” 常年跟着褚新霁一同出行的杨叔出现在这,后排坐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沈月灼礼貌问好:“杨叔。” 她温和笑道:“不冷的,哪有那么娇气,淋点雨又不会感冒。” 语罢,又朝后排的人颔首,连语气都不自觉变得乖了许多,“霁哥。” 对方不言。 早就习惯了他这副冷冰冰的样子,沈月灼悻悻摸了摸鼻子,又在心里骂了褚清泽一百遍。 正欲矮身入座,冷磁而没有波澜的嗓音响起。 “坐后排来。” 2、新雪 沈月灼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 坐在后排? 和他一起? 男人的西装外套搭在一旁,衬衣领口一丝不苟地抵在喉结下方,长腿略显懒怠地搭着,无可挑剔的侧颜带着令人心跳轻颤的冷肃。 沈月灼脊背挺得很直,掌心紧紧蜷着,目光不知该平视前方还是落向车窗外,怕失礼,也忐忑,浑身都像是一根因用力而绷紧的弦。 她上高中以后忙于学业,褚新霁也久居杭市。 大概是褚爷爷年纪大了,老人越发思念儿孙辈,褚新霁上半年才将新悦总部从杭市搬至京市,时不时回老四合院那边陪老人下棋、练字,沈月灼也没机会和他单独相处。 更何况还离这么近,近得仿佛能听见他的平缓起伏的呼吸声。 褚新霁看了眼腕表,沉声道:“去车管拘留所。” 车身已经驶入了直行道,要绕到2公里外才能调头,杨叔见先前还说让褚清泽在里面待上几天涨涨记性的人改了注意,不免扬起笑,说:“褚总,您就是嘴硬心软。” 沈月灼听了两句,明白过来这是要捞人。 褚清泽性子混不吝,偏长了张惯会哄老人开心的嘴,整个褚家最能管住他的人还是大他八岁的亲哥,长兄如父四个字,用再他身上再合适不过。 这辆车改装过,副驾的座椅很窄,褚清泽一米八几,一双长腿都得憋屈地弯着,坐那纯属折磨人。 难怪让她坐后排,沈月灼忍不住有些想笑。 沈月灼主动找话题,“霁哥,是阿泽让你过来接我的吗?” 两家关系虽好,她跟褚新霁犹如泾渭分明的两端,唯一的交集和话题也只有褚清泽,如果没有褚清泽,恐怕她跟褚新霁都搭不上话。 “嗯。”褚新霁声线很冷,侧颜清隽又淡漠,“他最近还是这样不着边际,让你费心了。” 褚沈两家都默认她和褚清泽是一对,倒也不在乎两人现在是情侣还是朋友,认为现在年轻气盛,心不定下来不要紧,反正将来也是要结婚的,总会成为一家人。 长辈们常说的话就是,你多管管阿泽。 只有她和褚清泽两个当事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褚清泽那花心的个性,换个酒吧驻唱一晚,起码都能收到十几条好友申请。 沈月灼身边亦不乏追求者,但总是达不到她心里的标准,加上她很少对男性和颜悦色,留下了骄矜任性的印象,拒绝桃花时也就果断干脆。 思及此,沈月灼的脑子里不可避免地浮出许夏的话。 不过又被她压了下去。 “朋友之间也不好僭越太多。”沈月灼回答。 褚新霁没说什么。 沈月灼见状,顺势说:“今年新悦在京大招的本科生挺多,之前听大家讨论来着。” 褚新霁慢条斯理地卸下腕表,放置表盒中,并未抬眸,“计算机学院也有。” “霁哥是打算以后都留在京市吗?” “嗯,大概率不会再走了。” 至于原因,褚新霁不谈,沈月灼也知道。 除了性格冷淡一点,褚新霁身上真的没有可以挑剔的点。几年前褚家的生意遭受重创后,全靠褚新霁撑起,他如今仅靠自己便可照拂不少昔日有交情的旧亲,对长辈也极尽孝道。 要是真跟他结婚,就算没有爱情,想必也会相敬如宾。 沈月灼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压下去。 她今天还真是受许夏影响太深,连跟褚新霁结婚这种事都敢想。 褚新霁顿了一会,似是想起什么,“怎么没投简历?是有更好的offer吗?” 沈月灼家里是做中端珠宝生意的,父母一直让她学管理,将来好继承家里的产业。可惜沈月灼对石头一点兴趣都没有,瞒着父母报了计算机,父母为此置气了好久,她拿‘以后跟着新霁哥混’当了很久的挡箭牌。 因此褚新霁会这么想,也不奇怪。 她的梦想又不是当程序员,一切只是缓兵之计。 只不过这些话,不好告诉褚新霁。 沈月灼抿唇,笑得很乖:“我大三下学期的时候就成立了一个工作室,在开发游戏,打算自己先闯闯看。” 新悦各个产业都有涉及,唯独不曾纳入游戏。 究其原因,当然是受褚清泽影响。褚清泽初中那会,没少在网吧打枪战游戏泡通宵,成绩一落千丈,还是褚新霁这个说话有分量的兄长,派人将褚清泽捉了回去。 褚新霁听完,未表评价,只是轻叹一声:“如果阿泽也能像你一样懂事就好了。” 杨叔接话道:“二少爷只是贪玩了些,说不定哪天突然就开始奋起,长江后浪推前浪。” 沈月灼应声捧哏:“阿泽情商高,脑子转得又快,那是肯定的。” 或许是听出了两人话语里为褚清泽开脱求情的意思,褚新霁一路无话。 褚新霁并不喜味道太浓重,因而车内的香薰味道一向很淡,今日的茉莉香气却分外浓郁,引得他不禁眉心轻折,不动声色地降下了一点车窗。 身侧的少女正在专心滑动手机屏幕玩着游戏,露出的一截皓白手腕上,缠绕着星点青葱的茉莉花。 沈月灼不知道该怎么和褚新霁这种年少有为的兄长相处,又怕他跟长辈一样问起学业的话题,只好玩起了最近时兴的乙女游戏,利用钞能力爆了张s级卡,解锁了新的对话。 一声性感低哑的男声突兀地打破了平静—— “别这样看着我,我会忍不住吻你。” 救了大命!她怎么忘了关音效! 正在接听语音电话的褚新霁动作微滞,面色依旧维持着从容镇静,“磁控胶囊胃镜的专利侵权诉讼继续,直到康美药业宣布停产该系列产品为止。” 殊不知,对面风控部的部长差点魂都吓飞了。 毕竟这位总裁向来雷厉风行,又尤为注重隐私,先前有几个心术不正的,下场也没好到哪里去。 电话会议的内容算不上什么机密,却也涉及集团内部的重要决策,而从声源的距离判断,两人明显是紧靠贴合的。 还是按捺不住试探道:“褚总,刚才那道声音是……?” “家里妹妹在看偶像剧。”褚新霁眉头微皱,筋络分明的指节漫不经心地在touchpad上滑动,“新启的那个项目走emc能源代管的形式,我们需要分摊风险。” 轻描淡写地揭过后,沈月灼的脸早已红成了熟透的虾。 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让她分不清是游戏立绘里的渣苏感人物带来的怦然更多,还是在褚新霁面前的忐忑更多。 褚新霁的电话一直到目的地才结束。 在这之前,她还挺欣赏《异世之旅》这个短时间内风靡全国,充值流水高达8920万元的游戏,毕竟声优的配音特别贴脸,语气也近乎拿捏到心坎里。 有了对比,褚新霁的音色显得更胜一筹。只不过他平日里说话的语调以淡漠居多,很难想象,他哑声念情话的时候会有多苏。 想到这里,沈月灼竟然腾升出一股异样的禁忌感。 她怎么可以对着褚新霁这种神坛上的霜雪臆想。 “抱歉,集团的事堆积得有些多。”褚新霁说。 沈月灼点头说没事,杨叔顺势道:“为了抽时间陪二少爷出席沈小姐的毕业典礼,褚总推了好多会议和工作,最近都赶一块了。” 又是沾了褚清泽的光。 一高一矮两个眉眼相似的男人从拘留所大门出来,身后还跟了个中年模样、穿着制服的男人,估计是所里的领导,“褚总,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还劳烦您亲自来一趟。” 褚清泽长相偏邪气,耳钉、各种金属项链、尾戒几乎每天不重样,冲锋衣也不好好穿,袖口故意挽着,灰白色的宽松牛仔裤也是做旧的款式,脖颈微仰着,一副玩世不恭模样。 而褚新霁则显得清贵太多,加上比褚清泽略高一头,眉宇微拧着,对他的行径不虞。 褚新霁:“清泽不懂事,给你们工作添麻烦了。” 坐到褚新霁如今的位置,早已不需要阿谀奉承,说场面话也是为了给褚清泽表率令这个不争气的弟弟警醒,然而褚清泽却全然没听进去,遥隔着车窗对沈月灼笑。 沈月灼回了个白眼。 褚新霁将两人的互动全都纳入眼底,冷声:“阿泽。” 褚清泽老实地垂下头,认错。 所里领导夸了一堆好话,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场面是什么世纪会晤呢。 褚清泽拉开后排的车门,一屁股坐了进来,狗鼻子灵敏地扫雷,“哎哟,我哥换口味了!茉莉,这么清新的香气,配他是不是太稚嫩了?” 话音刚落,就被褚新霁拽住后衣领,拖下了车。 “哥哥哥哥!轻点!”褚清泽鬼叫两声,捂着被领口勒红的脖颈,笑得有些混,“这也太暴力了,哥你温润斯文的形象呢?待会吓着月灼了。” 褚新霁斥道:“坐前面去。” 褚清泽不情不愿地照做,趴在椅背上扭头望向后座的两个人。 明明年岁差了很大,沈月灼安静坐在褚新霁身边,少女耳根红意未减,而褚新霁神情泛冷,一股莫名般配的想法从脑子里将浮出来,就被褚清泽压了下去。 八竿子打不着。 这俩人就算是共处一室都难以让人相信会彼此生旖念。 “毕业快乐。”褚清泽从怀里摸出几个纪念章丢给她,“前几天哥爬遍了四大名山,才给你收集齐。寓意好,叫什么来着,哦,顶峰相见。” 谁知昨夜宿醉,扔东西的准头差,差点砸到沈月灼。 褚新霁抬手接住,面色沉冷地叫人心颤。 沈月灼:“褚!清!泽!我看你是没醒酒吧!” “抱歉抱歉,真不是故意的。”褚清泽从小就这么冒冒失失的,偏生他这股随性的脾气,配合着他的穿搭风格,劲劲的,是那种让人很难生气的帅,“没伤到你吧?” “没有。”沈月灼没好气。 褚清泽:“哥,你帮我拆开给月灼看看,直接给她也行。” 四个纪念章排成一列,暗金色表面折出冷光,沈月灼余光却不小心落在了褚新霁的手上。他的手掌很大,指骨修长而白,握着盒子时,牵动着着筋络微微绷紧,隐有蓄势待发的力量感迸出。 连手都透着禁欲感。 褚新霁面无表情地将东西递给沈月灼,她双手下意识去捧,微凉的指尖却不慎在他的虎口处轻掠。 沈月灼缩了缩手,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从褚新霁那触碰到的,独属于他身上的滚烫,却像是被羽毛挠过心口似的。 这么冷淡的一个人,为什么这么烫。 或许是由于心虚,她一路上都无话,安静地拆着纪念章,褚清泽见她不说话就知道她大概是生气了,坐不住也闲不住的一个人跟杨叔搭话,问他最近累不累,连家里孩子的学习都能聊上那么几句。 褚家平日里低调,佣人并不多,得知两兄弟和沈月灼一同回来,全家上下都忙了起来。 沈月灼她们落脚的时候,宋阿姨刚给藏星酒店的高层打了电话,让他把今早空运送来的东星斑调过来一条。 “昨天我还跟铃妹说好久没见你了,毕业了多来家里坐坐。”宋知许热络地挽着沈月灼的手,“八个菜里六个都是你喜欢的,你跟阿泽聊会天,我得去厨房里看着点。” “就知道宋姨最疼我了。” 宋知许和沈月灼的妈妈是闺蜜,两人时不时凑一起打牌,聊些豪门权贵圈子里的八卦,沈月灼在褚家的熟悉程度跟在自己家差不多。 饭桌上,褚清泽为了赔礼道歉,坐沈月灼旁边给她端茶送水,任劳任怨。 褚耀本不想在此刻提正事,奈何褚清泽殷勤的样子刚好戳中了他的烦心事,小儿子没个正经工作,他根本没有脸面跟沈家提及联姻,于是正色道:“清泽,正好新霁回来,你们商量一下,看是去新悦还是盛耀,几家公司任你挑选。” 褚清泽:“我在乐队挺好的,干嘛非得一板一眼地待在你们眼皮子底下。” 褚新霁放下筷子,金属碰撞的声响分外清脆。 “在乌烟瘴气的酒吧驻唱,就是你一辈子的追求吗?” 褚新霁的这句话触碰到了褚清泽的逆鳞。 褚清泽时常纠正沈月灼,说这叫音乐。 沈月灼是是是地点头,让褚清泽成了顶流后苟富贵勿相忘,记得给她写88首歌,让她狠狠出人头地炫耀一番。褚清泽则笑得浪荡又肆意,讽她贪心,能写个8首都不错了,真当歌跟菜市场的大白菜一样啊。 褚清泽脾气可比褚新霁暴多了,当即就甩了脸色起身。 “你敢离开一步。” 声音不大,自带的威压感却响彻整个餐厅。 久居高位,褚新霁看起来斯文清隽,骨子里却隐含着上位者不容拒绝的强势,只不过,无需外露,收敛锋芒的时间久了,常常让人误以为他真是什么良善宽宥的角色。 褚清泽气笑了,直呼他哥大名:“褚新霁,外头的威风耍到家里来了?不是人人都愿意给你当狗,舔着你,我早就成年了,也按你的要求读完了高中和大学,现在你还想管我,凭什么?” 相比于褚清泽年轻气盛的怒目,褚新霁平静无波的眸子里酝酿的风暴更令人惊心。 褚新霁掀眸,将腕表的表盘展露,“这个时间点,你还在因酒驾而困在拘留所里,从而导致被你打乱了安排的沈月灼在雨中踟蹰难定。你倒是告诉我,凭什么?” 连一向和蔼的宋知许也皱眉:“月灼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居然没去参加她的毕业典礼?” 褚清泽自知愧疚,气焰顿时犹如泄了气的皮球,眼见着褚耀作势要抄家法,沈月灼连忙起身将褚清泽挡在身后,调和道:“阿泽他刚刚只是冲动,没想说这些话来气你们,宋姨,褚叔叔,一会菜该凉了,可不能宋姨亲自下厨的好意。” 沈月灼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两个酒窝看起来很甜,加上又给两个长辈夹菜,把人哄得气都顺了不少,气氛顿时不再剑拔弩张。 她扯了扯褚清泽的衣袖,被他别扭地甩开,却还是坐了下来。 褚新霁全程不言,重新握住了玻璃杯盏,眉梢的情绪不动声色地隐藏着,依旧矜贵,从容。 余光看到少女漾着清甜的笑意穿梭在餐桌间,像一只蹁跹的轻盈蝴蝶,白玉凝脂的一双长腿掩映在百褶短裙之下,晃地眼皮都跟着轻跳。 曾经总在跟前要红包的小女孩已经出落成袅袅娉婷的模样,家世又足够好,觊觎她的人恐怕不在少数。 褚新霁移开视线,落在低头翻玩手机的褚清泽脸上,而后,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沈月灼忙活完这一切,觉得这是治标不治本,于是主动提议道:“我的工作室最近正忙着招人,我看阿泽挺合适的,要不干脆让他过来帮忙好了。” “褚叔叔,宋姨,新霁哥,你们觉得怎么样?” 宋知许:“铃妹好像跟我提过,游戏工作室是不?倒是跟你专业对口,不过清泽这孩子当初学的是金融,他过去不是给你添乱吗?” 褚清泽不知道沈月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挑眉看她。 沈月灼置之不理,一本正经地说:“我们也需要商务应酬啊,之前去谈合作的时候,人家看我年轻,直接就把我拒之门外了。再说了,阿泽情商高,长得又帅,门面、保镖、商务,身兼数职还能给我省一大笔钱呢。” 说着,沈月灼悄悄踢了一下褚清泽,褚清泽不情不愿地将她的脚抵开,却也没反驳。 长辈被她逗笑,嘱咐了褚清泽两句,这事就算敲定了。 晚饭过后,两个长辈说要去护城河附近溜会弯消食。 沈月灼在褚家有单独的房间,把手腕间的茉莉串取下后,随手挂在了刺柏盆景上。 褚清泽见状拾了起来,串在指间无所谓地晃悠着,“还懂给我打掩护了,厉害。” “做戏也得做个全套。”沈月灼说,“明天下午2点,在夜宴赴约,你真得陪我去。” “什么正经生意约在那儿?这老东西怕是没安什么好心,翻脸得了。” 沈月灼眸色认真:“对方是国内游戏第一大厂的高管,《光年》《狙击枪战》《揽月》等几个风靡全球的游戏都是他领导做的。” “我好不容易从打通这层关系,腿都快跑断了,人家才愿意给我个机会见上一面。阿泽,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褚清泽被她灼热的视线烫了一下,别开眼,不耐道:“知道了。你那辆宝马x5就别开了,我去向我哥借他车库里的卡宴。” 褚清泽这人脾气来得快气得也快,跟褚新霁提出要借车的时候,仿佛跟没事人一样。 “钥匙你找杨叔拿。”褚新霁刚洗完澡,微湿的发梢偶有几滴水珠顺着浴袍里的肌理滑落,见褚清泽将那串茉莉搓揉泛着焉黄,眉心微不可闻地蹙了蹙,“在沈月灼面前,你最好收敛一点。” 褚清泽笑褚新霁是假清高、装禁欲,末了,解释:“从刺柏上摘下的,又不是从她手上抢过来的。” 语罢,关门前,不忘故意将那串茉莉扔向他。 褚新霁躲避不及,那串沾着她体温的茉莉手串同他仍泛着水汽的、微敞的胸膛相撞,清幽的香气闯入他的领地。 眼前不可避免地闪过少女白玉玲珑般的纤细手腕。 褚新霁漆黑眼睫压下,俊朗的眉梢闪过不虞。 命佣人将房间清扫完毕后,待那香气彻底散去后,褚新霁才重新进了浴室。 3、新雪 褚清泽平时虽然没个正行,但毕竟底子在那,随便拾掇一下也还是人模狗样的。 耳钉和乱七八糟的金属配饰被他取下,换上一套板正的深色西服,条纹领带系地一丝不苟,衬衣领口在喉结处截断,袖口则随意地敞开。 沈月灼看到他这副装扮,惺忪的睡眼都忍不住睁圆了。 褚清泽手撑在膝盖,俯下身来同她平视,舌抵着腮帮笑得有些痞,“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被我帅哭了?” “得了吧,自恋。”沈月灼翻个白眼,转着圈圈打量他稍许,“不过我现在倒是觉得你俩还挺像亲兄弟的,前提是你别说话,一说话就得暴露胸无点墨的短板。” “沈大小姐,你要夸我哥就直说,怎么还拐着弯把我骂也一顿?”褚清泽不满地嚷嚷。 沈月灼抿唇:“话说你哪来的西装,借你哥的?” “昨晚让人定做的。”褚清泽懒洋洋地站直了身体,咂舌道:“他的西服我穿着又不合身。再说了,他那人身体和精神双重洁癖,怎么可能把衣服借给我穿。” 褚新霁比褚清泽高,宽肩窄腰,天生的衣架子,胸膛那块也不像常人穿着那么空,平常两人风格不同没法作比较,这么一看,褚新霁简直就是西装暴徒,秒杀褚清泽。 沈月灼在褚清泽面前,说话就随性得多,毫不客气地给出真实评价:“说实话,你哥身材确实比你好。” 褚清泽也不恼,意味深长地问:“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见过我哥的?” 沈月灼忍不住抬脚踹过去,褚清泽连连求饶,“大小姐,新衣服!您脚下留情!我可买不起第二套。” 沈月灼投以鄙夷的目光,反问:“你有腹肌吗?” 对于褚清泽来说,腹肌、胸肌是他身为男人的尊严,怎么能容忍沈月灼这么质疑,当即作势要撩开衣摆,“我每周在健身房泡十个小时,你当我在玩呢?” “打住,我对你可不感兴趣。” 沈月灼本意是嘲讽他来着,谁知道他还当真了。 难怪说男人至死是少年,褚清泽就一臭屁小孩。 比她大一岁的臭屁小孩。 见沈月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褚清泽抱臂看她,“那你对谁感兴趣?我哥那种老古板?他才不会像我这种男菩萨这么好心,愿意给你看腹肌。” 正说着,褚新霁自楼上缓缓抬步走来,撩起眼皮看向两人。 褚清泽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身后矮他一截的少女则略显心虚地移开视线,大厅悬挑的水晶灯将她的眼瞳照的透亮,站在褚清泽旁边,更显得娇小玲珑,皮肤也白瓷温润。 刚才还跟褚清泽拌嘴逗趣的人,见到他,声音都比平时甜了几分,“霁哥早。” “早。” 褚新霁淡淡应下,漫不经心地戴上腕表,臂间搭着一件长款风衣外套,高挽的衬衣袖口露出一截筋络分明的手臂,不显山不露水地彰显着男性力量。 褚叔叔和宋阿姨起得早,平常也不怎么管几个小辈的作息。 沈月灼没想到这个点了,褚新霁居然还在家里,有些意外。 佣人将早餐摆好,中式西氏都有。 沈月灼和褚清泽是典型的地道京市胃,豆泡汤加烧饼,学校里可吃不到这一口,加上最近又是旅游旺季,那几家出了名的老店铺光是排队都得排上一个小时。 褚清泽一边调侃,一边心满意足地先喝了口汤,“今天这是又沾了沈大小姐的光了,平时怎么求我妈她都不肯给我买。” 见沈月灼握着一杯牛奶,餐盘里放着几片低糖坚果面包,细嚼慢咽地慢慢吃,褚清泽耸耸眉毛,“不是,你最近换口味了?” 沈月灼扫一眼,声音比平时轻,“我减肥。” “你这小身板还需要减肥?”褚清泽一眼看穿,“不就是嫌我们豆泡汤吃起来不够优雅,在我哥面前出丑么?” 沈月灼气得瞪他一眼,在桌子底下踩褚清泽的鞋。 褚清泽依旧笑得很欠,倒是褚新霁表情隐有变化,掩唇轻咳一声,轻斥:“阿泽,食不言寝不语。” 有人撑腰的沈月灼扬着笑朝褚清泽冷哼一声。 早餐用完,褚新霁的助理已经候在别墅外。沈月灼还在想他到底什么时候离开,毕竟有他在的地方,都不敢胡乱放肆。 终于等到褚新霁起身,却是踏步上了楼。 沈月灼觉得奇怪,“霁哥你今天不回集团吗?” 褚新霁:“待会回。我先去换双鞋。” 顺着修长笔直的双腿往下,那双素来锃光瓦亮的皮鞋,沾着明晰的灰色脚印。 沈月灼愣了几秒,直到那道硕长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脸色已经红成了煮熟的虾。 原来刚才她踩的是褚新霁? 等人再度下楼时,餐桌已经被佣人收拾干净,重新插上了几支新鲜的洋桔梗,阳光透过挑空的玻璃窗泻进来,镀金似地映着地毯上的绒毛。 沈月灼更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和他对视,连乖也不想装了。 偏偏褚新霁长腿落至她身侧时,稍作停顿,温磁的嗓音响起: “月灼,要是他欺负你,记得给我发微信。” 好似全然不在意先前的插曲。 半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换作正常人,多少都会有不自在,沈月灼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失落。 这情绪很怪,却无端占据着她的思路。 她恹恹地应了声好。 褚新霁这才掀眸多看她一眼,不过目光很快便移开,对褚清泽道:“晚点有应酬要处理,帮我告诉家里人一声,晚上我就不回来了。” 褚清泽把玩着桌台上的打火机,懒洋洋地说:“行。” 等褚新霁离开后,沈月灼才松了一口气,“你哥气场强得快让我没法呼吸了。” “他就是假正经。”褚清泽说,“在家还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也不知道给谁看。” 沈月灼这两天没少恶补功课,众人对褚新霁的评价都不太相似。媒体说他心狠手辣,雷厉风行,和周身的端和气质不符。 一些不入流的八卦媒体,说先前背叛过褚新霁的人,不是莫名其妙断了条腿,就是家破人亡的,暗讽他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网上的故事编得绘声绘色,比小说电视剧还精彩。 沈月灼抿唇想了会,实在是猜不透。 最后干脆抛之脑后,偏头问褚清泽,“晚上你有场子吗?” “有,不是我主唱。”褚清泽笑得有些痞,“不过沈小姐要是愿意来听,我高低得把场子抢回来,任你随便点歌。” “行啊。”沈月灼也大方,“只要你帮我搞定了下午那人,包场不是问题。” 沈月灼本来还担心褚清泽对圈内的惯用语接受度不高,特意做了个思维导图,谁知褚清泽扫一眼就掌握了,还笑她多此一举,把沈月灼搞得很无语。 两人提前了二十分钟到达夜宴。 这里都是会员制,对于充值额度限制很高,小两百万的门槛足以过滤掉一大批圈层,加之私密性和服务都很好,不少权贵都喜欢这里的氛围。 沈家虽然也算富裕,但沈月灼铁了心要开游戏工作室,她爸不同意,早就将她的卡停了,根本撑不起这么高额的消费,就连会员都是借的许夏的名义。 “顾总,您好,我是昭月工作室的创办人,沈月灼。” 沈月灼恭谨地递出名片,那位顾总却并不接,倒是挽着他臂弯的身材火辣的美人慢悠悠接过来,看也不看,就装进了随身背着的包里。 褚清泽上前一步,同他握手示意,男人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便岔开腿坐下。 明显地看不起沈月灼和褚清泽两个初出茅庐的青年。 “你的方案我看过,一般吧,没什么新意。” 他上来就否定了沈月灼的全部心血,目光停留在她脸上时,闪过惊艳之色,随即便被掩饰下去,“再说了,现在游戏最烧钱的就是营销,你没有足够的资金支持,还想在市场上独占鳌头,太异想天开了,小妹妹。”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靠在卡座里侧,示意随行的女人给他揉肩。 胸前的柔软严丝合缝地贴着那位顾总的手臂。 褚清泽皮笑肉不笑,“烦请顾总指点一二,哪些地方还需要改进,我们洗耳恭听。” “没仔细看,扫了一眼。”男人毫不客气地笑,“互动单薄,人物也浮于表面,对话更是没什么看点。” 这是沈月灼整个团队花费了五个月的心血,纵然有诸多不足,却也不该被他贬地一文不值。 更何况,他甚至没有仔细看。 “沈小姐,没有做生意的天赋不要紧,你长得这么漂亮,何必将青春浪费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连我秘书都懂得的道理,我想沈小姐应该也会懂。” 沈月灼细眉微敛,周身迸发出冷意,“顾总,还请您自重。” 不等男人回答,褚清泽暴起的拳头就已经落了上去。 一时间,桌面上的茶盏被碰碎,女人的尖叫声尤为刺耳,常年热衷于各种极限运动的人肌肉爆发力极强,将那位人面兽心的龌龊顾总揍得滑稽攀爬。 侍者闻声而来,沈月灼低呼一声:“阿泽!你干什么?” 却也没能拉住他,腰腹反倒被他曲起的手肘抵住,因惯性力致使她跌坐在地,掌心不慎撑着地面的瓷盏碎片,鲜血汩汩而出。 沈月灼没想到场面会乱成这个样子,褚清泽狠踹了那男人一脚,余光见她受伤,戾气顿时收敛,凑过来检查她的伤势。 那位顾总已然撑着站起身,气息败坏地怒骂,说要动用所有的人脉,让她的工作室寸步难行。 褚清泽火急火燎地催促侍者去拿消毒的酒精和纱布,场面顿时乱作一团,掌心传来的钻心痛意并不足以让沈月灼流泪,但这一刻,她生出一股灰败的绝望来。 隔壁包厢正在商谈的人也听到了外头的喧闹,端坐在主位的人眉梢轻拧,冷峻的脸庞染上一丝不虞。 在他对面的人是近年来霸占市场大部分游戏份额的未来科技总裁,见状,不免有些诚惶诚恐,“褚总,您看,这份并购方案是不是还有商量的余地?” 褚新霁正欲回绝,却听到了隔壁传来的一声熟悉嗓音。 他撩起眼皮,冷沉的目光移开,簇然起身。 包厢堪称一片混乱,沈月灼跌坐在地,白皙的掌心染上一层刺目的鲜红,眼底却燃烧着灼意。 褚新霁阔步走了近来,男人近乎于压迫性的气场让刚才还气焰嚣张的中年男人闭了嘴。 他居高临下地扫视着包厢里的一切,宛若睥睨般的姿态让沈月灼有所感应般,抬眸撞上他森冷的视线。 怎么会被他撞见这么狼狈的一面。 沈月灼心底不知为何浮出一丝委屈,扶着卡座想要站起来,褚清泽已然拿着纱布赶了赶过来,褚新霁眉心紧蹙,并未斥责,却道:“东西给我。” 清冽的雪松香气袭来时,沈月灼心跳仿佛慢了一拍。 褚新霁目光沉静,替她包扎着手掌,漆黑的眼睫遮住瞳眸,看不清神情的一张俊颜,更叫人难辨喜怒。 沈月灼不敢将目光到处乱放,只好垂着眼停留在他的手上。 褚新霁的手很好看,指骨修长,在光下透着偏白的冷感。 称得上赏心悦目。 尤其是握着笔杆时,笔下的字遒劲有力,早些年就听说他的毛笔字作品被多位书法大家称赞,是褚爷爷最得意的门生之一。 只可惜他并无醉心于书法的想法,褚爷爷为此生了很长一段的气,直到今日还会故意冷脸待他,说他浪费了老天爷的馈赠。 包扎时,他谨慎克制,指尖并未触及到她分毫,动作斯文细致。 “先暂时这样,回去让王医生给你处理一下,看有没有碎渣残留在肌肤里处。” 沈月灼小声地应,“麻烦新霁哥了。” “解释一下,怎么回事?” 褚新霁薄唇轻启,声音不大,却让现场的人噤若寒蝉。 天生自带的上位者气势,让面面相觑的顾总和他的老板更加心惊胆战。 来龙去脉被梳理清楚后,那位顾总看到两人眉眼间七分相似的长相,早已吓得屁滚尿流,不住地给褚清泽道歉,说自己有眼不识泰山。 “错了。”褚新霁淡淡掀眸,今日他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更添矜贵清冷,“你该道歉的人,是那位沈小姐。” 随着字音的句句落地,像在沈月灼的心湖投掷一圈圈涟漪。 她匆忙站起身,还未说话,未来科技的老板就已殷勤地递上名片,表示愿意和她合作,而后,微垂着头看向褚新霁,判断着他会不会为此摒弃从不踏足游戏的原则。 褚新霁:“贵司旗下的那几家游戏工作室,我无意收购。” 一场闹剧以褚新霁的介入而收尾。 索性她的掌心并未有碎片残留,处理完伤口后,沈月灼望着微信的消息微微出神。 由于受了伤,她也不好回家,怕惹得父母担心。 大厅里空荡寂静,褚家佣人全都神情紧绷。 “大少爷好像很生气,让二少爷罚跪祠堂,这都一晚上了,二少爷滴水未进,唉,连夫人和老爷都不敢过问,也不知道二少爷能不能撑得住。” 哈?褚清泽是冲动了些,但也不至于罚跪祠堂。 更何况事件的起因还是她。 沈月灼从厨房里拿了些下午烤的年轮蛋糕,蹑手蹑脚打开祠堂的门,见褚清泽果真规矩地跪着,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 见到是她,褚清泽神情恹恹,衬衣背部有几道分明的压痕,想来大概是动用了褚爷爷珍藏的家法棍,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视线落在她被纱布缠绕的手上,眼神微不可闻地暗了暗。 下一秒,浓郁的奶油香气溢入鼻尖。 是她压低的嗓音:“趁着你哥不在,快。” 褚清泽并未有所动作,声音低地泛了些哑,“你还疼吗?” “还好,就是很小一道口子。” 沈月灼见他不肯吃,“你不会被你哥训傻了吧?” “月灼。”褚清泽忽然唤她名字,颓丧的情绪和他平日里的混球性格反差很大,“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永远也比不上褚新霁。” 沈月灼心口一涩,在他身侧盘腿坐了下来。 丑角并不是甘愿被人取笑,而是因为习惯将伤痕隐藏。 别人怎么说他,他都不会在意,时间久了,众人也就当个是个没心没肺的小丑,根本没人关心他究竟想要什么。 脚步正落在门边的人一顿,透过并未关阖掩的门缝,望向一跪一座的两道影子。 沈月灼捧着脸,纤长的乌睫垂下,“我懂你的感受,因为我也是这样。在他年少有为的衬托下,好像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显得像是儿戏。” 褚清泽眼底的光闪了闪,陷入了沉默。 祠堂里寂静无声,褚新霁在门外驻足许久,终是没有推开门。 睨向里侧两个小孩的凤眸没有一丝弧度,目光在她缠着绷带的手掌上停留稍许,缓缓拧眉,清俊挺括的身形消失在夜色中。 褚清泽余光见到门外的那道黑影走了后,才拿起沈月灼放在地毯上的餐盘,大口地塞了起来,“饿死了。” 沈月灼:“你不是不吃吗!” “我不得做做样子推拒一番?那我多没面子。” “你脸皮那么厚,要面子有什么用。” 两人你来我回互怼了几句,气氛一时间又恢复了相处的常态,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褚清泽:“我今天跪祠堂的时候认真琢磨了一下你的事,想出了个绝妙的办法,你要不要听?” 在听他说完后,沈月灼的脸颊涨得通红,“我怎么能跟新霁哥表白?” “你爸都打压你多久了?有他施压,你根本不可能拉到投资。与其低声下气求外面的资本家,还不如找褚新霁帮忙。” 褚清泽:“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不肯帮你。在追他的过程中,根据他的反应,还能激发你的灵感,一举两得。” 见她犹疑踟蹰,褚清泽笑,“你忘了我们两家可是有联姻的,反正你也不想嫁给我,我也不想陪你假结婚逢场作戏,我哥也姓褚,你怎么就不敢试试?” 褚清泽的如意算盘打得好,左右他哥也不会染指窝边草,让她撞撞南墙也好,说不定哪天她累了,也就幡然醒悟,觉得竹马好。 沈月灼眼前浮现出褚新霁那张禁欲冷淡的脸,心跳快地如擂鼓一般,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什么别的情绪攻占,“褚清泽!你简直就是有病!” 4、新雪 沈月灼压根没把褚清泽的话放在心上。 晚上却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褚新霁披着一件浴袍,露出胸膛前的大片肌肉,下颚线还滴着水珠,掀眸看向她的视线依旧很淡。 他端坐在床边,朝她招手,语气不容置喙:“坐这里来。” 这一次,他所指的方向,却是有些懒怠地岔开的腿间。 沈月灼呼吸微滞,脸颊泛起热意,转身欲跑,手腕却被他用力地拽住,踉跄间,她跌入了那个温暖的、泛着潮湿水汽的怀抱。 那张令她觊觎,却又不敢造次的俊颜近在咫尺。 脊背贴着他的胸膛,呼吸间都是独属于他身上的雪松香气。 他轻抚上她的掌心,温柔地摩挲着,缓声问她,“疼不疼?” 灼热的气息洒在耳畔,沈月灼莫名有些委屈,瓮声瓮气地说疼。 “疼还跟着阿泽胡闹?”他舌尖很轻地碾着这句话,勾着她的下巴,语气辨不出喜怒,“下次遇到这种事,你应该先来找我,只有我才能保护你。” 梦里模糊看不太清面容,沈月灼哆嗦了下,正想逃跑,又被他轻而易举地抓了回来,掌心摁住她的腰肢,问:“要不要帮你止疼?” 梦里一切都像是笼了层雾似的,看不真切,沈月灼轻而易举地就陷入了他编织的蛊惑大网中,闷闷地说要。 唇瓣被他轻碾着覆上时,沈月灼脸倏地通红,杏眸微微睁圆了些,发懵几秒后,他却已强势地扣住她的后脑勺,压着她摩挲吮吸过后。 像是食髓知味般,舌尖斯文地探开她的牙关,勾着她搅弄、纠缠。 她被他以暧昧的姿势抱在腿上,接吻时,喉结滚动,荷尔蒙张力几乎要将她严丝合缝地包裹其中,让她有种踩在云端的不真实感。 侵略性十足,斯文,强势,近乎于掠夺。 她几乎快要招架不住。 醒来时,香汗淋漓,房间里静悄悄的,唯有随月光摇曳的窗幔在轻轻晃动。 沈月灼浑身烫得像是生了病,迟钝地摸了摸唇瓣,旋即像是触电一般移开,赤着足下床接水喝。 这个梦她不敢告诉别人。 连她自己都羞于回忆,感觉像是亵渎了褚新霁。 更有种臆想兄长的罪恶感。 沈月灼有些焦躁不安,打算让许夏帮忙理一理思路。 自从毕业后,两人各自忙着转档案、适应新工作,几乎都是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抽出两个人都有空的机会见面,话匣子开了就跟没停似的。 听完沈月灼绘声绘色地讲述后,许夏讶异,“我就说褚清泽不靠谱吧,这种损招他都能想得出来?” 不怪许夏站褚新霁,现在这个时代,培养一个顶流都得真金白银砸不少钱进去,褚家半点资助的意思都没有,靠他自己扑腾,四十岁前能不能搞出来水花都未可知。 许夏从小就是坚定不移的“霁月党”,当初褚新霁的名字由来便是余光中的“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而沈月灼则源于南北朝的“夜长不得眠,明月何灼灼。” 两家父母取名时并未协商,诗句里的意境却无比贴合,这种无意间的巧合映衬,让许夏都快磕昏了。 而且两人身高差也大,清冷配明艳,以后公主抱、搂腰杀也性张力十足。就他们俩这神颜,随便往那一站都配一脸好吗! 只不过身边的所有人都默认将沈月灼和褚清泽凑一对,让许夏这个cp党显得像个异类。 当然,早期磕贺成屹和沈月灼的时候,大家都说她疯了。贺成屹比褚新霁还要大上两岁,高中毕业就读了军校,如今肩上都两颗星了,和褚新霁是这群发小圈子里同为望尘莫及的存在。 可惜常年参军,连人影都见不着。算了,还是褚新霁合适。 见沈月灼低着头不说话,许夏开启了疯狂洗脑模式,“想法虽然欠了点,但褚新霁确实不错,智商高,长得帅,情绪稳定还有钱。不说别的,圈子里那些个二代们,有几个能跟他比的?不败家都得谢天谢地了。” 沈月灼戳着奶茶吸管深思一会,“不行,我还是想给自己留条退路。” 她脸皮非常薄,尤其是在感情的事上。只许对方哄着她、顺着她,连分手也得她来提,骄纵的大小姐脾气她自己心里门清,要是这辈子主动追褚新霁,闹了半天还没追上,也太丢脸了。 许夏笑她有贼心没贼胆,“难道你还想和他继续回到原来的位置?” “怎么不行?”沈月灼说,“他要是真不动心,我就把我写的信拿出来,告诉他,我一早就给你打了预防针的呀,又不是真追你,只是想让你配合一下而已。再把流水过亿的游戏成果甩大家脸上,连路过的流浪猫都得夸我一句事业脑。” “……”许夏说,“你就不怕把自己给赔进去?” 回去后,沈月灼埋进被窝里,看着工作室群里的聊天记录,踟蹰许久,还是爬起来用钢笔字写了一封信。 要是直接发信息,她根本没那勇气;邮件则更不用说了,他的工作邮箱偶尔会交给特助处理,不敢想象要是被别人看到,会有多社死。 第二天一早,沈月灼把信封飞快地塞给褚清泽。 传统的信封纸,泛着浅淡的书页香气。 褚清泽:“怎么样,最后还是觉得我的办法不错吧?” 见她明艳的脸颊更加殊艳,褚清泽蓦地凑近了几分,大惊小怪道:“不是吧,怎么还脸红了?你该不会真喜欢褚新霁吧?要不我把你的这封信换成情书,助你俩一臂之力。” 沈月灼最见不惯褚清泽这贱兮兮的样子,气得踹他一脚,将他那条黑色阔腿裤留下一道灰扑的脚印。 褚家的别墅共有三层,地下室是当年褚清泽死乞白赖求来的影音室和录音房,三楼视野最开阔的位置则是书房,褚新霁回家小住的时候会在那办公。 两兄弟一个喜闹一个喜静,地下室的夹层全都铺了放火隔音板,不管褚清泽怎么折腾,都不至于吵到褚新霁。 书房几乎是全景落地窗,褚新霁若是出来放空,必定会看到她们俩在这打闹,沈月灼想到那张清冷禁欲的俊颜,越发觉得这封信烫手。 “褚清泽,你要是敢耍什么手段,别怪我和你绝交。”放完狠话后,沈月灼忍不住抬眸看向书房的位置。 通透的光线自他身后斜洒而下,衬衣领口松散地敞开稍许,腕表折射出鎏金般的碎影,深棕复古的西裤更衬得他儒雅清贵,筋络分明的指骨虚握着手机。 视线相撞的那一瞬,或许是明知坏主意打到褚新霁身上,沈月灼心里还是有点怵,朝他挤出一个笑容来。 然而楼上看风景的人,并未预料到她会回以这样的笑容。毕竟,她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就像是见到长辈的拘谨和局促,这样明媚的笑,只会留给他的亲弟弟褚清泽。 十几年来,皆是如此。 根深蒂固的认知很难在短时间内做出改变,褚新霁也一直觉得,往后也该如此。 自从代替褚清泽从学校将她接回来后,轨道似乎进行了一定的偏离。 偏离,意味着打破平衡。 褚新霁眉梢压下。 少女的身形被蓝花楹遮住了大半,海藻般的卷发被黑色抓夹松松挽起,白玉凝脂的肌肤在阳光下像是加了层柔焦滤镜,明眸善睐,宛若一株瑰丽却又透着冷意的红山茶。 “褚总,您有在听吗?” 直到听筒那边传来营销总监的声音,褚新霁才淡移开视线,温声道了声继续。 仿佛刚才那一瞬的晃神只不过是无足挂齿的小事。 依旧沉稳,强大,镇定,宛若一尊巍峨的高山。 既然意识到了,便要将那个带来蝴蝶效应的起源扼杀在摇篮中,燎原的星火,自始至终就不该出现。 * 送走沈月灼后,褚清泽正欲将信封交给褚新霁,却在楼梯转角碰到了他。 “你跟我过来书房一趟。” 褚清泽对他哥这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很是不屑,闻言,故意松散了站姿,“有什么事不能在这说,非得找个严肃的地方?” “上次你做的糊涂事,我已经帮你善了后。沈月灼那边,我找到几家合适的投资公司,你负责帮她对接,也算是给她的赔礼。” 褚清泽冷嗤:“你不会还给了那个败类补偿吧?” 褚新霁闻言,眉心轻折。 能够走到今日,他算不得什么温润守礼的人物。商场之上,谁不知他雷霆手段,因此,无人敢触他逆鳞。 到底还是个未经世事洗礼的青年人,褚清泽竟误以为他在外也是这种仁慈的形象。 他并未打算解释,转而敲打警告:“沈月灼的工作室,你最好多上点心,如果让我发现,你只把它当成玩乐放纵的幌子——” 被戳中心事的褚清泽不怒反笑,打断:“然后呢?你打算怎么样,把我驻唱的那家酒吧收了,让我流落街头?” 在褚新霁逐渐凝固的表情中,褚清泽甩手疾步下了楼,将电吉他弹地快要冒火,最后电子鼓也发很地敲了好几通,也没能将心底那股郁气散出来。 他干脆往地毯上一躺,卫衣兜里的那封信滑落而出。 褚清泽停留其上的眼神逐渐变了味道。 二十分钟后,褚清泽将两封信的字迹反复对比。他和沈月灼从小就互相打掩护,罚抄到手酸的时候,没少靠零食跪求对方帮忙,模仿她的字迹,除了她本人,几乎没人能看出来。 晚餐过后,褚新霁驱车准备回湖心公馆,褚清泽随手将信封从车窗里塞进去,“沈月灼给你的,说是要你亲手拆。” 传统的棕色信纸滑落在地,待车身启动,褚新霁才慢条斯理地展开。 而后,素来沉寂的雪山似有隐隐的崩裂,眉宇间的霜雪积累更甚,散发出迫人的清寒来。 手机嗡声震动。 是沈月灼发来的消息。 褚新霁给别人的备注很简单,哪怕是褚清泽,也是连名带姓,没有别的称呼。 [沈月灼:霁哥,你看了信吗?] [沈月灼:希望你不要拒绝我] [沈月灼:拜托了] 后面还跟了两个哭哭的猫咪表情包。 没有抬头名,却有落款的情书。 竟是这么多年来,唯一拆过的一封。 屏幕的另一端,发完消息的沈月灼忍不住想,以他的脾性,该不会看完后就对她冷处理了吧? 其实回想褚新霁的学生时代,就已经非常受欢迎,尽管他看上去又冷又无趣,但这张碾压众人的顶级神颜,还是引得不少人为之疯狂。 沈月灼那时候年纪还小,收了别人的忽悠贿赂,就屁颠屁颠地把各种情书藏在褚新霁的书里,无一例外,全都进了垃圾桶。 连拆都没拆开过。 一是他实在是难搞,二是处理得干脆又利落。 后来一路高升,权势地位到达一定阶层过后,贴上来的莺莺燕燕反倒少了。 灵感被激发后,沈月灼连忙打开电脑记录。 做完这一切后,沈月灼才看到褚新霁发来的消息。 [霁:以后不要再写这种东西] 比预料之中的温和。 沈月灼决定趁热打铁,送点礼物过去继续试探。 褚清泽这个狗头军师非得横插一脚,问她礼物准备得怎么样了,沈月灼把自己看上的几款领带截图发了过去。 想着毕竟亲兄弟,多少也能给点参谋。 褚清泽一个视频电话就弹了出来,沈月灼没开自己这边的摄像头,屏幕里,他晃了晃手中的大盒子,“干脆别挑了,我这正好有新的。之前打算拿来跟人换把吉他,不过吉他被买走了,留着也是白吃灰。” 沈月灼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阵,“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这破领带我还等了两个月。” 拿到东西后,沈月灼才发现包装盒里三层外三层都做了防拆设计,她本来还想写张卡片,塞个香包进去,琢磨一阵后只能作罢。 堵人这事她没什么技巧,向褚新霁的助理打探了他今日的行程就出发了。到了科技会展中心入口处,就被安保拦下了,问她要邀请函。 正当着她在想要不要在这附近找个咖啡馆坐会的时候,褚新霁的车缓缓驶了行来,主办方的接待人员迎上去,摄影师拍完合照后,他才在人群的簇拥下,踱步走向会展中心。 他今日穿得尤为正式,双排扣西服,笔直的西裤垂至鞋跟,气质清阔,眉目隽冷,全程无波无澜,周遭的喧闹笑脸更衬得他骨相优越。 行至展厅入口时,褚新霁余光朝她的方向扫过来。 她今日将长发半挽在而后,针织长裙衬出几分温婉娴静来,怀里抱着个宽大的礼物盒,这个品牌的男士领带相当出名。 褚新霁本想移开视线,她掌心的那抹暗红色却犹如白雪之中一点绛,让他眼前浮出那日她跌坐在地时,眼底闪烁着的野心和韧劲。 还会给他写如此露骨的情书。 褚新霁眉心微不可闻地跳了跳,随后仿佛不认识她般,微微颔首,深冷的背影消失在旋转大门。 沈月灼:“!” 怎么可以装不认识她! 沈月灼的心像是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下,一股酸酸涩涩的滋味冒出来。 梦里的他根本不是他。 永远站在高台之上,一旦意识到旁人的爱意,便会毫不留情地斩断,这才是他。 沈月灼打开和褚新霁的聊天框。 是昨夜她发出去却没有回应的消息,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何时能暴富:你要是实在不想要的话,我还是送给成屹哥吧] 这套领带的款式图褚清泽发给她看过,只适合二十多岁到三十多岁之间,她认识的人里,还真没几个用得上的。 贺成屹倒是刚好,只是想来他大概穿西服的日子很少。 褚新霁发表完预祝展会成功的讲话后,才有间隙低眸看手机。 在看到她发的那条消息后,一股陌生的不虞情绪从心口溢了出来。 正在高谈阔论介绍着新产品的技术员见这位重要人物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以为是自己哪里出错,令褚新霁不满,不由得紧张起来。 就连主办方轻声唤褚总,他也并未有所反应。 在所有人揣测他的情绪时,他说了一句,“失礼,接个重要电话。” 而后阔步迈出了展厅。 先前还垂头丧气的人,此刻正给礼物盒拍照片,似是终于找到了令她满意的角度,给屏幕对面的人发送了过去。 沈月灼给贺成屹说了这盒领带的来龙去脉,只不过抹去了褚新霁拒收的那部分。 人家贺成屹就爽快地多,说行啊,回头请褚清泽和她吃饭。 蹭到饭的沈月灼不由得勾起唇角,倏地察觉怀中的重量一空,礼盒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掌拾起。 她顺着视线缓缓往上看,正对上褚新霁居高临下的视线。 他的表情很淡,无波无澜的,像是冬夜里起了霜的枯木。 “你做这些事,阿泽知道吗?” 5、新雪 她们这群发小圈子自小便在一块玩,遇到值得投资的项目甚至也会拉着大家一起赚钱,没什么隔阂与纷争,就算是沈月灼跟阿泽之间的关系放进去看,也算不得多突出。 也就只有褚新霁,总会在她面前提褚清泽,像是要和她划分出明显的界限。 沈月灼迎上他的视线,眉眼弯弯道:“阿泽当然知道呀!他还很支持我追你呢。” 或许是听到了某个词,褚新霁淡睨向她,深邃的五官如刀刻般,对视时带着看穿人心般的压迫感,一字一顿道: “沈月灼,我比你大七岁。” “我知道呀,我又不介意,年龄算什么。”沈月灼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就是警告提醒之类的话,先发制人道:“而且七岁也还好吧,贺叔叔还比林阿姨大八岁呢,他们现在也很幸福呀,每天如胶似漆。” 沈月灼继续道:“不过我最多只能接受十岁的年龄差。” 毕竟听许夏说,男人年龄越大,越力不从心。比她大十岁的话,得有三十二了,那种叔圈天菜也挺有成熟男人的魅力的。 再大……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几年。 她不ok。 褚新霁的眉骨偏高,因此轻拧时分外明显,很容易让人感知到他此刻的不虞。 长指抵在眉心,似是因她的话而受到了极大的困扰。 良久,他才重新睁开双眸,“贺成屹也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 沈月灼瞬间炸毛,“贺成屹怎么能一样?他是哥哥。” “我也是。” 褚新霁指腹落在包装盒上,眸色漆黑,慢条斯理地试图纠正她。 “又没有血缘关系。”沈月灼耳根微热,声音越来越小,“而且我们两家有联姻,又没说一定是和谁,说不定是我和你……” 似是被她的话惊颤到,褚新霁眉心重重跳了跳,视线再落回那张瓷白娇艳的面容时,被她眼里灼熠的光微微晃了神,竟一时哑然。 “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褚新霁语气覆上一层冷意。 从未拓疆的想法溢出水面,不过才一瞬,便足以疯狂吸食养分,将深埋于地底的妄念勾出。 沈月灼见状,生怕他又摆出兄长的姿态教训自己,咬字多了几分认真。 “再怎么样,我今年也已经二十二岁了,是个能为自己说的话负责的成年人。”沈月灼微顿,“你可以拒绝我,但不能剥夺我追你的权力。” 沈月灼视线从他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渐渐上移,喉骨处的线条利落分明,绷紧的下颚线锋利又流畅,眉心皱地很深,大概他禁欲清傲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过这么理直气壮又难缠的追求者。 更何况追求者还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邻家妹妹。 褚新霁站在那里,似是被她扰得心烦,点燃了一支烟,焰火跳跃,懒怠地夹在指腹间,并不像往日那样避讳她。 冷雾缭绕在周身,更添几分清冷疏离。 沈月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欣赏这令人赏心悦目的一幕。从他修长分明的指骨,再至无可挑剔的五官,拧紧的眉心使得那股禁欲感更甚。 她这样大胆的注视让人很难忽视,褚新霁冷冰冰的视线扫过来,“不是厌恶烟味?” 沈月灼眼睫颤了颤,“是不太喜欢,但你抽烟真的很……” 上了年纪的人抽烟她只会避而远之。 褚新霁眼神动了动,“说。” 沈月灼余光悄悄落在他锋棱的喉结,再至被衬衫、西服包裹地一丝不苟的男性躯体,在他逐渐泛冷微眯的目光中,飞快地说了一个字。 褚新霁不疾不徐地在白砂石盘旁抖了抖灰烬,胸前的西服因这动作而微微绷紧,显露出块垒分明的肌理,即便是这样一个动作,也依旧矜贵优雅。 “听不清,大点声。” 语气算不得多好。 同印象中那个总是端和有礼的人有着细微的差别。 沈月灼说不上来,只觉得和那日在夜宴里的感觉很相似。 想到她即将要说的词,沈月灼有些怂,“没什么。” 褚新霁转过头来看向她。 沈月灼被他侵略性的眼神看得腮颊泛红,手指都蜷在一起。 “沈月灼。” 他只低声唤她名字,嗓音是惯有的温磁,好似掠过耳畔,掀起一片酥麻的痒。 沈月灼瞥他,眼神带着乖怯,“你先说好不能生气。” 褚新霁没答应,也没说不好。 他像是天生适合周旋的谈判者,只需站在那里,清清淡淡的视线扫过来,身上浸染的上位者气势便足以让敌方主动丢盔弃甲。 很明显,沈月灼就属于这一种。 “很……欲。” 这句话莆一出口,沈月灼观察到他眉心的痕迹更深。 她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张白皙的脸蛋比海棠花还要红,只不过看到褚新霁那张向来无波无澜的脸上出现别的表情,沈月灼仿佛受到鼓舞,唇角的弧度忍不住轻轻勾起。 “我并不缺这些东西,以后不要在我这里白费心思。”褚新霁矜淡的下颔抬起,一支烟尚未燃尽,便被杵灭,一缕青烟徐徐而上。 沈月灼闷闷地应了一声好,狡黠的眸子微弯。 只说了不准送东西,没说不准做别的。 褚新霁将她的表情不动声色地纳入眼底,出于兄长的警告话语抵在喉咙口,倏尔又咽了回去。 助理赵檐从展厅走了出来,他跟在褚新霁身边多年,对两家的关系早已熟知,知道眼前这位沈小姐,将来多半是要嫁到褚家做褚总的弟妹,因此不敢怠慢。 沈月灼问他要褚新霁的行程时,赵檐也没多想,还贴心地提醒了她记得将谈话时间放短一点。 “沈小姐。”赵檐微笑,“今天穿得很漂亮。” 沈月灼微微颔首,唇边挂着温和得体的微笑,“谢谢赵特助夸奖。” 两人一来一回的正常社交对话,沈月灼落落大方,褚新霁却无端觉得有些烦躁。只当是今日的烟不好,大概是赵檐没有保存好,才生了潮意。 赵特助从褚新霁手中接过礼盒时,正对上褚新霁略带寒意的视线,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保持镇定道:“褚总,东西先放后备箱?” 褚新霁:“放在副驾驶位上。” 赵特助不免诧异抬眸,按理说,沈小姐送的礼物,褚总是不会看,更不会拆的。放在后备箱,只不过是出于礼貌。 今天竟然要求放在副驾驶位上,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收到褚新霁冷然的视线,赵特助悻悻摸了摸鼻子,也不好再多问。 在两人说话的间隙,沈月灼忍不住打量着褚新霁。 骨相优越,肩宽腿长,举手投足间更是掩不住的清隽和优雅。 可惜他们的年岁差了太大,她蹒跚学步的时候,他早已在褚爷爷的鞭策下写出了一手行云流水的毛笔字;她情窦初开之际,他仍旧稳坐高台,并无沾染半点情爱的意思。 刚才说的那番话,字里行间也只将她当作妹妹看待。 又或者连妹妹都算不上,而是不谙世事的小朋友。 等赵特助离开后,沈月灼才想起来什么,问:“霁哥既然看到了我发的消息,为什么不回啊?” 怕他无视她,沈月灼补充一句,“是看到了,故意不回的吗?” 说话间,她不知不觉向前踏进一步,两人间的距离陡然拉近。她仰着脖颈,小鹿般的眸子里弯着清浅的弧度,乌黑的长睫轻垂着,白色半裙是包臀的款式,先前她规矩地站着时,被小香风外套遮住大半,只让人觉得清冷雅致。 褚新霁比她高上太多,从这个角度望下去,那挺翘浑圆的臀部曲线展露无疑。 少女身上的馨香味道占据着他的领地,清淡,若有似无,同茉莉的香气有些像。 褚新霁很难不联想起那串被她戴在皓白纤细手腕上的茉莉。 而后又经褚清泽扔至他平坦宽阔的胸膛。 沾着水汽、裹挟着淡香,微凉的触感轻轻划过,和那日替她包扎掌心的伤口时不甚触到的白瓷肌肤太过相似,像是她用指尖若有似无地点在他胸膛。 褚新霁眸中闪过锐利,强压下那股令人心猿意马的异样情愫,后退半步。 “是看到了,打算晚点一起回复。”他的声线依旧听起来疏离,“公司里许多决策都需要反复斟酌,如果当即回复,可能会因思虑不全而做下错误判断。” 沈月灼眼睫颤了颤。 她还以为他会像在微信上一样警告她,用兄长的口吻嘱咐她将心思放在工作上。 沈月灼佯装求知:“工作上的事情仔细点当然无可厚非,原来我送的礼物,也值得思虑这么久吗?” 褚新霁叱咤商场十余载,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各种老谋深算的敌人间,谈判场上向来滴水不漏,从未被人抓住过短板。 若是让旁人知道,他竟然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反将一军,大概会跌破眼镜。 褚新霁很淡地移视线,“沈月灼,不要反复试探我的底线。” 他的耐心即将告罄。 沈月灼不明白刚才还好好说话的人,怎么骤然冷了脸色,很乖地应了一声,低垂着眸子绞弄手指,似是真的听进去了他的警告。 褚新霁今天的情绪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搅乱。 他不知为何有些烦躁。 她不肯听他的话,在他面前说两家联姻的对象为什么不能是他,又得寸进尺地说他抽烟很欲,越界靠近,勾起他从未有过的躁意。 可她真的乖下来,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句话也不说时,他却觉得更加不耐。 明明他还有一堆事情没有处理,却在这里跟她耗了这么久,真是疯了。 主办方的人隔着玻璃焦急地等待着,并未催促。 褚新霁抬步,恢复如常神色。 那道落拓挺拔的身形进入展厅后,杨叔从里迎出来,“沈小姐,褚总让我送您回去。” 沈月灼现在的心情不太好,“杨叔,我有点不舒服。” 杨叔是个热心肠的,当即担忧地问,“哪里不舒服?我现在送您去医院,稍等,我去知会褚总一声。” “没事。” 沈月灼也不想麻烦杨叔,她虽然娇纵,却不是那种折磨人的性子,“杨叔,你把车钥匙给我,我去车上坐一会就好了。” 想到刚才褚新霁离开前那冷冰冰的样子,沈月灼咬牙赌气道:“反正褚新霁也不会在乎我。” 杨叔纵然不知道大少爷和她说了什么,却也熟悉这俩人的性子,一个过分稳重自持,一个又活泼直率,互相不理解也是正常。 杨叔哑然失笑,“您和褚总吵架了?” 沈月灼瘪嘴:“他哪里会和我吵,也就是单方面凶我而已。” 杨叔是看着沈月灼长大的,知道这是孩子气的话,没有恶意。 作为长辈,忍不住为褚新霁正名,“褚总只是不善言辞,实际上,比谁都关心您,上次您跟二少爷去登山失联那次,他整夜都没睡,把路段的所有监控都挨个察看了一遍,生怕遗漏了。” 沈月灼扯起嘴角,很轻地笑了一下,耸拉着眼皮,“谢谢杨叔,虽然感觉没有被安慰道。” * 展会结束后,褚新霁和几个有合作意向的供应商简单吃了顿饭,坐到如今这个位置,已经无人敢劝酒,应酬大多数都需要看他的脸色。 但今日萦绕在心口的那抹浮郁,似乎怎么也散不掉。 因而破天荒地饮了两杯,外套搭在臂弯间,白衬衫外只套着一件西服马甲,胸膛的肌理因筋络分明的指节虚扶着眉心而轻绷着,站在月色下,浑身透着一股浮醉后的颓唐感。 杨叔正欲去地下车库把车开过来,摸到空空如也的裤兜后,忽然一拍脑袋,“哎呀!钥匙在沈小姐那,我现在就去拿。” 刚才还在阖目养神的人簇然睁开双眸,嗓音是浑厚的沉,“沈月灼?” “是啊,先前沈小姐说身体不太舒服,要去车里休息。” 杨叔一边说着,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这都四个多小时过去了,她该不会睡着了吧?车里空间那么闷,希望她不要有事——褚总?” 话音未落,褚新霁就阔步离开了视野,杨叔小跑着追上去。 男人步履生风,臂间搭着的外套在地下车库入口的斜坡处轻轻摆动,路过的车辆用远光灯照亮着暗调的地下室空间,也将他本就深邃的五官轮廓裁地更加冷隽。 车门拉开的一瞬,褚新霁呼吸都轻了几分。 少女斜倚在椅背边缘,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下缀着一层暗影,白玉凝脂的脖颈暴露在视线中,针织衫外搭滑至手臂,露出瓷白圆润的肩线,双颊因车内空间缺氧而泛红。 似是睡得并不安稳,唇线抿着。 褚新霁将西服外套搭在她身上,周身的气压低到连杨叔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沈月灼醒来时,便对上一双沉冷似深渊般的视线。 盖在她身上的外套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余温,雪松般的香气溢入鼻尖,是他身上的味道。 而这件外套,或许十几分钟前,还穿在那样矜贵清冷的人身上,如今正同她严丝合缝地贴着,挡住是夜泛着的湿冷潮意。 很暧昧的认知。 沈月灼眸光略散,刚想说话,就被褚新霁斥责般的语调给吓得瑟缩了一下。 “沈月灼,在车里待了四个小时,车窗紧闭,换气系统也不开。”他微顿,“真厉害。” 沈月灼嗅到了他身上极淡的酒气,撑着椅背坐直,声音很轻,“不小心睡着了。” 居然已经过了四个小时这么久吗?应酬怎么这么麻烦。沈月灼稀里糊涂地想。 杨叔忙帮她解围,一脸歉疚,“都怪我,忘记提醒沈小姐了,褚总,您别吓着她。” “杨叔,你不用帮她转移注意力。”褚新霁的语气有些冷漠。 沈月灼说到底也是别人家的孩子,往常只见过他训斥褚清泽,如今被训的人换成了自己,今天本就忍受了他的冷待,连晚饭都没吃,听赵特助说他晚上有酒局,免不了要饮酒,她还特意去买了胃药,想着要是他难受,还能缓解一下。 谁知刚醒来就被厉声斥了一通。 丝丝缕缕的委屈浮了出来,眼眶染上一点湿意,“你为什么要这么大声,震得心口疼……” 褚新霁眉心拧地更紧,没想到她都长这么大了,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轻轻一碰就要掉眼泪。 胸腔里起伏的愠怒和担忧,像是跳跃的火苗遇到了浓潮的深雾,须臾之间灭为灰烬。 被她扰地心绪烦乱,褚新霁无可奈何地推开车门,正欲在她身侧坐下,却见座椅上放着塑料袋,里头装着各种胃药。 褚新霁动作一滞,不知该作何反应。 胃病还是几年前,频繁捯时差地出差,饮食不规律导致的。后来海外市场稳定后,他的生活才逐渐趋于正常,只是饮酒后,偶尔会有烧灼感而已。 他极少饮酒,即便有酒局,旁人给他敬酒,他也无需回应。 因而时间长了,连他自己都要忘记,有胃病这件事。 “抱歉,刚才语气是重了些。” 高大而极具压迫力的男性身躯覆过来,却堪堪在离她稍许距离的位置停下,在她眼前留下阴影。 沈月灼有各种小毛病,譬如睡不满就会有起床气,被吵醒时,眼睛里会泛出一层雾气,单纯只是生理原因。 但是显然,褚新霁好像误会了。 他敛着眸,冷峻的面容不知是不是沾了酒的缘故,染上一丝蛊惑般的味道,领带不知何时被他解下,同白日见到的那副清冷形象大相径庭。 “别哭了。” 温磁的嗓音像是沈月灼她爸珍藏的那把大提琴,浑厚而低沉,卷过耳膜时,掀起一片微酥的痒。 她光顾着悄悄看他了,忘了回应。 两人的体型差在这样越界的氛围下更为明显,她瑟缩在角落里,更显娇小脆弱,褚新霁自然以为她还在哭,酒精的后劲渐渐浮出,让人忘了白日里对自己的告诫和束缚。 他伸出手,食指同中指并拢,勾着她的下颔轻抬起,漆黑的眸子凝向她。 沈月灼心跳都要在这一瞬间凝滞。 温热的拇指指腹擦过她眼尾,炙烫的温度像是要将她灼烧,连耳根都烧成一片绯色。 褚新霁压低的嗓音带了一丝轻哄的无奈,“月灼,别哭了,好吗?” 6、新雪 沈月灼从来没有和他离得这样近,温热的鼻息仿佛落在颈侧。 他长睫轻垂,遮住眸中的熠色,挺拔的鼻梁上映着浅淡的鼻托压痕,并不显浪荡,反倒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邪气。 沈月灼也是这时候才发现,褚新霁和褚清泽都生了一双天生深情的桃花眼,只不过褚新霁总是一副淡漠持重的样子,加上周身气质清绝,极易让人忽视。 这样的褚新霁,打破了沈月灼的固有认知,下意识咽了咽口水,“霁哥……” 他没说话,沈月灼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掌背贴上他的额间,“你喝醉了?” 沈月灼的体温偏低,即便是在夏季,也如寒霜冷玉,习惯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许夏倒是常说她的手这么凉,还会将她的手包裹着给她暖手。 即便已经有了这样的心理认知,在感知到褚新霁的温度时,还是被烫了一下,沈月灼如梦初醒般移开。 褚新霁醉得不算厉害,然而酒精对神经有短暂的麻痹作用,因而反应力也大不如往常,直到她颤抖着抽回手,那抹温香暖玉般的细腻触感,仍停留在额间。 如此清晰。 宛若绸缎一般,冰凉,柔软。 比先前蚊呐般似泣非泣的哭声更加扰人心绪。 褚新霁喉结滚了滚,觉得缠束在脖颈间的领带有些紧,清瘦修长的指节握住温莎结,轻轻用力便扯松,不似往常那边随性从容,今夜连他都觉得自己十分不正常。 大概是沾着酒劲的缘故,褚新霁的嗓音带着微潮的哑,“是我看错了,还以为你在哭。” 沈月灼心跳仍旧怦怦,手上还带着灼人的烫意,将信将疑地偏过头,冷哼一声,“才不要和喝醉的人讲话,连我有没有哭都分辨不出来。” 褚新霁指节慢条斯理地缠着领带,微垂着视线,听到小姑娘骄矜的话语,眉心轻皱,带着些许冷意,“沈月灼,我没有醉。” 沈月灼说不理他就真不理他,扭头朝前挪了些许,问刚拉开车门坐上驾驶位的杨叔,“杨叔,霁哥今天喝了几杯酒?” 杨叔:“大概两个分酒器?我没跟在饭桌附近,不太清楚。” 沈月灼‘呀’了一声,“这么多,难怪醉了。” 少女身形微微前倾,饱满的臀部却并未往前挪,褚新霁抵靠在椅背前,余光无可避免地看到那窈窕的曲线。 她这副身子生得实在是太过引人注目,更遑论那张娇艳如玫瑰的脸。难怪那日姓顾的对她觊觎,竟以言语侮辱。 想到这里,褚新霁原本清冷的眸子顿露寒光。指骨蓦然发力,将领带捏出更多褶皱,而数日前还因褚清泽过分冲动将之罚跪祠堂的人,此刻竟生出更为狠戾的心思。 出神地想,阿泽出手还是不够狠。 褚新霁从未自诩君子,有这个想法并不觉得奇怪,目光淡移开落向窗外,心头的躁意却更甚。 车内的空间并不算宽敞,她又穿着在夜里也足够晃眼的白色衣裙,细软的腰肢仿佛不堪盈盈一握,尤其是有了那浑圆臀部的对比,丰腴有度,更添昳丽。 若是故意穿得暴露也就算了,偏偏她穿得保守又温婉。 小姑娘浑然不知地扭过头看着他,眼底一派娇痴烂漫,拖腔带调地说:“霁哥还总斥责我和阿泽喝鸡尾酒,结果自己倒好,白酒都能喝这么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先前还让他不要将她和褚清泽绑在一起,她倒好,话语里自然而熟稔地念着阿泽。 褚新霁烦躁地揉着眉心,“沈月灼,安静一点。” 沈月灼哪里听得了这种话,先前好不容易才用活络的话语压下去的委屈又浮了出来,眼眶蓄了晶莹的湿意,“干嘛无缘无故凶我……” 眼看着她的泪珠就要掉下来。 褚新霁从没这样无奈,头疼。 “刚才的语气还算不上严肃,你如果连这都要觉得我是凶你。”褚新霁一顿,“不如早点放弃那些荒唐的念头。” 杨叔还在前排,尽管早练就了耳观鼻鼻观心的本事,褚新霁也并未说得太明显,像是要给她留足面子似的,毕竟小姑娘脸皮薄,声音稍大些都觉得他是在冷斥她。 先前为她披上外套的温柔不复存在,沈月灼倒也老实了,没再故意说其他话惹怒他,只是软嫩淡粉的唇瓣翘得有些高。 一副受了长辈训斥,好不容易服了软,内心里却盛满了不服气的模样。 褚新霁睨她一眼,“很怕我?” 沈月灼怔然,却还是咬着唇,“谁让你总是端着……” “贺成屹你都不怕。”褚新霁淡声道,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这句话里,带有点不自知的比较意味。 褚新霁和贺成屹都是圈子里让人望尘莫及的存在。 贺成屹高中毕业后就考取军校,一路顺畅高升,如今已经坐到了中校的位置。贺成屹五官随了他父亲,凌厉而富有攻击性,小麦色皮肤,浑身都透着正气,声音也浑厚,自带不怒而威的威严,不熟悉他的人,连跟他说句话都会不由自主地发抖。 而褚新霁则是高山清雪,浑然不同的清冷淡漠,更儒雅,也更端和,却也更让人难辨喜怒。那双古井无波的桃花眸里似乎永远不沾情与欲,也不会为世间琐事烦忧。 一个从军,一个从商;一个似黑曜石,一个似璞玉。 性格天差地别的两人亦是好友,只不过贺成屹比褚新霁显得接地气许多,沈月灼小时候没少闹着骑在他肩上,后来长大了,有了羞耻心,沈月灼则显得乖巧许多,但在贺成屹面前,还是没大没小的,没少引来贺成屹不咸不淡的冷嗤。 沈月灼不像旁人那么怕气势冷硬的贺成屹,反倒对褚新霁避而远之。 连他不要的领带,都能毫无负担的转赠给贺成屹。 足以可见两人之间并无芥蒂。 只有关系亲近,才会不在意礼节。 提到贺成屹,沈月灼眸子溢点点亮色,嘟囔着说:“成屹哥很会包容啊,不管我做错什么事,说错什么话,他都不会放在心里去。” 说起来,也有小半年没有见到贺成屹了。 沈月灼想到些什么,小心地观察着褚新霁清冷的侧颜,“而且不管他多忙,看到消息都会马上回。” 褚新霁黑眸里黯色更深。 “沈月灼,指桑骂槐不要太明显。” 被点名的小姑娘非但不觉羞赧,反倒扬起笑,得寸进尺地说:“你看,你就是比成屹哥小气。” 褚新霁沉浮于商场多年,早已磨成了城府深重的狐狸,沈月灼这点激将法根本就不够看。 但他还是笑了一声。被她气的。 劳斯莱斯驶出车库,杨叔这才探身过来询问,“褚总,先送沈小姐回清澜公寓吗?” “不要!“沈月灼软声,漂亮的眉皱在一起,“我还没有吃饭。” 明知她不是故意撒娇,身侧的男人还是微不可闻地挑了下眉。 “一个人吃饭太冷清了,霁哥能陪我吗?” 沈月灼从小就喜欢热闹,儿时一堆玩伴,长大了也有各种朋友,再支个平板支架,坐在一起聊八卦、聊帅哥,别提多有意思。工作室里都是年轻人,女孩子居多,附近的餐饮都偏贵,沈月灼干脆请了两位阿姨做饭,换着花样来,大家自然乐见其成。 见褚新霁不言,杨叔知道大概是他的耐心即将告罄,唯恐沈月灼被训斥,笑着圆场:“褚总先前已经用过餐了,这个点二少爷应该也还没吃饭,要不让二少爷来陪沈小姐?正好两个年轻人也有话可以聊。” 杨叔自顾自地说着,仿佛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却没注意到,褚新霁的脸色越来越黑。 他依旧一言不发,如玉般的面容没有情绪,让人摸不透注意。 沈月灼毫不犹豫地拒绝:“阿泽忙着泡妞,哪有空跑这么远过来。” 一时嘴快,才意识到在褚新霁面前说这个,有点出卖朋友的意思。 毕竟褚家家风端正,褚爷爷最为看重男女关系,褚新霁更是将之贯彻到底,之所以不喜褚清泽搞乐队,也有这方面原因。 褚清泽长得帅,开起玩笑来又总是没个正行,吉他、贝斯、钢琴,什么乐器都会玩,招蜂引蝶似的,最受女孩子喜欢,有人要加他微信,他也会大方地亮出二维码,不忘在台上比个手势。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沈月灼连忙捂住唇,一双杏眸扑闪地觑向褚新霁。 褚新霁却没什么反应,淡声问:“想吃什么?中餐,还是别的。” “要国际饭店三楼那家西餐!”沈月灼笑吟吟道,“晚上吃太多碳水容易积食,这家份量并不多,多少填一下肚子就好。” 她报的地址实在算不上多好,从这里过去,接近半小时的车程。再将她送回清澜公寓,至少又是四十分钟,来回折腾少说也要两个小时,若是陪她用餐,也就意味着今晚的时间都得耗在她身上。 或许不止今晚,从下午到现在,计划都被她打乱。 杨叔不敢擅做决定,踟蹰道:“褚总?” 褚新霁抬手,示意杨叔照做。 这下杨叔比沈月灼还惊讶,毕竟他不是会纵容的人,不过从后视镜里望过去,褚新霁神情清淡,并未浮出不耐。 杨叔只能猜想,大概是褚总觉得二少爷不着边,帮着照顾并笼络一下沈小姐也无可厚非,反正两家父母总归是有意让他们联姻的。 一路无话,沈月灼觉得太无趣,正想找些话题和褚新霁聊,侧眸却见他长眸轻阖,似是陷入了小憩。 她小声地唤他,也没有回应。 沈月灼抿唇想了一会,将他的西服外套小心翼翼地为他披上。 沾染了她身上的香气,好似和他重新缠在一起。 仿佛已经彼此交换过余温。 沈月灼压住怦然跳动的心脏,庆幸他现在睡着了,不然一定会瞥见她局促又紧张的神态,她低下眸,拿起车里常备的矿泉水轻轻抿了一口。 甘甜的滋味在舌尖漫开,沁凉的水却怎么压不住浮出的烫意。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车窗外灯影跃动,男人修长分明的指骨轻握住西服布料一角,防止滑落而下。 * 沈月灼本意是挑一家价位合适的餐厅,她刚毕业,手里大部分资金都用来支撑工作室了,现在游戏还没上线,正处在筹备阶段,因而吃穿用度方面浅浅下降了几个层级。 但褚新霁目光淡淡凝过,径直带着她往顶层的五星级酒店走。 他身形比例极为出众,人高腿长,沈月灼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 褚新霁臂弯间搭着那件外套,由侍者恭敬地引着两人到俯瞰城市的最佳观景位落座,示意沈月灼点菜。 沈月灼点了个单人套餐,包含前菜主菜汤食和甜点,分量不算多,她一个人吃也不至于浪费。 “有解酒的汤羹吗?” “番茄汁、柠檬蜂蜜果饮。”侍者温声说。 沈月灼:“还是番茄汁吧,柠檬水太凉了感觉会很伤胃。” 侯餐的间隙,沈月灼措不及防撞入一双乌暗探寻的眸子。 好戏一眼就将她看了个透彻。 沈月灼顶着压力朝他弯唇一笑,手指却紧张地绞在一起。 褚新霁却并未拆穿她,温磁的嗓音响起,“我还没有醉到需要喝解酒汤的地步。” 他微顿,“沈小姐。” 不是月灼,也不是直呼其名,而是温吞又疏离的沈小姐。 沈月灼一时间摸不透他在想什么,空气有一刹的静止。 想了想,沈月灼弯起眉眼佯装听不懂他今日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扮乖说:“多爱护自己的身体总是没错呀,要是实在没办法,可以提前喝一瓶酸奶,也没那么容易伤胃。” 临窗的餐桌送上来一大捧玫瑰,和两个分外可爱的q版挂件,沈月灼很快就被吸引了视线。 正在上菜的侍者见状,解释道:“这是我们酒店最近做的周年庆活动。” 沈月灼渴望的眼神就差把想要写在脸上了。 褚新霁被她盯得无奈,跟随侍者起身离开。 参与活动其实很简单,在问卷上勾选期待的菜品即可。 “先生,我们这的花束除了玫瑰还有桔梗、百合,您妹妹更钟意哪款呢?” 眼前的男人身形硕长,气质沉冷,举手投足间都是养尊处优的优雅,而跟着他来的那位小姐看上去则年龄小很多,眸子里透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和清冷,两人举止又不亲密,侍者自然而然想到的是兄妹。 却见褚新霁原本温和的表情降下一层寒霜,嗓音淡沉:“她不是我妹妹。” 酒店经理见状迎上来,笑容可掬,“女友的话当然是选择卡罗拉更好。” 褚新霁并未反驳,眸底若有似无地划过一抹深色,而后大手一挥,办了张高级会员卡,预存了一笔不菲的数字金额,换了隐藏款挂件。 其实要看起来,也没有太大区别。 不过褚新霁之前就总听褚清泽说,沈月灼对各种盲盒的隐藏款情有独钟,开了几百个扭蛋盲盒也没找出来,最后还是在网上收的。 想到她会露出惊喜的表情,褚新霁眉心间的郁结渐渐松动。 用完餐后,沈月灼的心情也跟着雀跃起来,她从小就喜欢这种周边产品,也有一点收集癖,奶茶店搞的联名活动基本都会攒一套。 捏着两个款式不同的q版挂件,犯了难,不知道该选哪个才好。 纠结半天,最后还是按照左右顺序,将右手边的递给褚新霁。 褚新霁先前就看出她爱不释手,一路上都在把玩研究,跟小时候的性子差不了太多,只不过区别是,长大了懂得了割爱,也学会了隐藏心事。 但这种小东西哪里需要斟酌选择。 褚新霁:“我对这些没有兴趣。” 听完,沈月灼露出遗憾的表情,嘴角的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下去,对挂件的喜爱程度显然超过了她身边这位,忍不住拿出手机拍照,发在她的闺蜜群里。 [何时能暴富:看看!这是什么运气,隐藏款耶(图片.jpg)] [何时能暴富:啊啊啊啊我是不是该去刮几张彩票] 这个点暂时没有人在群里活跃,沈月灼兴奋过后,才想起来她还在褚新霁的车上。 夜里并不算堵,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公寓楼下。 沈月灼跟杨叔和褚新霁道完别,后者淡淡颔首。 她簇然转身,“霁哥,你的西服……我什么时候洗了还你?” “不必。”褚新霁说,“家里有佣人处理衣物。” “但是我今天喷了香水,我怕留在你的衣服上,给你造成不好的影响。” ……其实她根本就没喷香水。 褚新霁的目光缓缓落向她,“我并没有正在交往或者暧昧的对象,不会引起误会。” 沈月灼只是想找个能光明正大和他接触,又不至于太过明显的借口而已,哪知他这么端方清正。 但比起更容易被拆穿的烂借口,她决定再努力一下。 “我隐约记得上面好像沾了口红,要不你给我看看?” “……” “霁哥……?” 褚新霁被她吵得头疼,推开车门,长腿迈下。 沈月灼堪堪一米六的身高,在他面前实在是太没存在感。往她旁边一站,黑影覆下,什么都没说,压迫感就已经足够强。 褚新霁好整以暇地看她翻找,“找到了吗?” 两人站在槐树下,树影婆娑,凝在脸上的视线像是带着灼人的温度。 沈月灼忽然很想再和他磋磨一会,免得明日等他酒意散却后,又变成了冷肃疏淡的模样。 “还在找……”有点心虚,但不多。 “哦。”褚新霁说,“不着急。那你慢慢找。” 褚新霁压低的音色里含着一点惫懒,五官隐在并不明晰的路灯下,神情染上一点似笑非笑的温柔。 沈月灼仿佛要溺毙在他的眼神里,心跳乱得像是在击鼓。 “这里光线太暗了看不清。”沈月灼紧紧抱着他的西服,逃一般地跑了,只留下一句,“洗干净了再还你。” 杨叔抽完了烟,才慢悠悠地过来扶他,褚新霁抬手说不用。 酒,的确容易滋生出某种掠夺的冲动。 即便是心智坚定的人亦不能幸免,只是这抹晃眼的春色,究竟是令阴暗困兽冲破牢笼的催化剂,还是会召来更强大的信念压制,谁又能说得清。 褚新霁伫足良久,才收回视线,冷性薄情的眸子里涌出复杂。 “杨叔,也给我一支烟。” 7、新雪 “抱歉,沈小姐,这件西服太过昂贵,我们这边恐怕没办法清洗,建议您联系定制的品牌方送去保养。” 这是沈月灼联系的第四家高端干洗店,无一例外,都被拒绝。 褚新霁的身价早已远超褚沈两家,光是他平日里随意戴的那款百达翡丽5002p-001,如今就已价值一千七八多万。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表柜里最钟爱的那款6002r-001,沈月灼只在财经周刊里代表新悦与德国的六个制造业品牌达成全球战略合作时见过,八千多万的一块表,都快赶上沈家的全部资产了。 房产、车、乃至手表,这类产品都具有极高的收藏价值,更像是投资,再昂贵,沈月灼也并不觉得奢靡,毕竟是随时可变现的资产。 沈月灼只当他们是开玩笑,谁知对方绅士一笑,耐心解释:“沈小姐,这套西服出自andersonsheppard的高级定制,服务的对象多为英国皇室名流,其面料及裁剪工艺都极为精细。” 沈月灼一头雾水,“真的没办法清洗吗?” 负责人歉意地摇摇头,指向其中一颗钻石袖扣,“沈小姐,建议您不要再拿去别的干洗店尝试了,您看,光是这枚钻石袖扣的价格都超过了六位数。” 沈月灼虽然对珠宝并不感兴趣,但跟着她爸从小到大耳濡目染,多少也磨出来点火眼金睛的本事。 炫丽又多夺目的火彩分外漂亮,看这大小和纯净度,品质的确够高。 得知估价后,沈月灼瞬间觉得自己抱着个烫手山芋。 可是总不能原封不动地还给他吧? 这太奇怪了,沈月灼想想都觉得要命。 踟蹰半天,沈月灼从管家那得知沈父在马达加斯加的海蓝宝矿场出差,晚上七点才转乘落地,暂时不会回来,直接改道驱车回了趟沈宅。 沉曼铃正在庭院里和几个牌友一起品下午茶,众人脸上都带着浅笑,保养得体,又没有烦心事,看起来气色都要年轻些。 “月灼回来了?” 沉曼铃的牌友来回就那几个人,沈月灼一一礼貌问好,见沈月灼回来了,众人也不好继续叨扰,寻了理由离开。 等人都散去后,沉曼铃才笑眯眯地打量着女儿,问她最近怎么样,顺便又问起褚清泽的近况。 “能不能别提阿泽呀,你问我还不如问宋阿姨。”沈月灼听得头大,将褚新霁的那件西装拿出来。 沉曼铃:“你这孩子,我顺便问下都不行吗?毕业后让你回家里住,你不同意,你爸天天在我跟前念叨你。” 沈月灼亲昵地蹭了蹭母亲的手臂,“对了,妈妈帮我看下这件西服,家里能干洗吗?” 两周没回家的女儿突然回来,再看这套男士西服,沉曼铃瞬间了然,“最近谈恋爱了?” “最近毕业都快忙死了,哪有时间谈。”沈月灼摇头。 她把玩着桌上摆的几块海蓝宝原石,形状各异,个头倒是都不大。 拿来雕个小猫倒是挺合适。 沉曼铃在她身边坐下,“这衣服总不能是阿泽的吧?” “当然不是了。”沈月灼顿时有种即将被盘问的不详预感,只好岔开话题,“要是家里也不能洗的话,我就只有还给人家了。” “怎么不行。”沉曼铃说,“你爸也有一件,平时可舍不得拿出来穿,只有在会见重要客户的时候,才会小心翼翼地捧出来,一点灰都舍不得沾。” 沈家做的是中端珠宝市场,以天然海蓝宝和各类人造钻石为主,家境只能勉强算得上优渥,跟褚新霁比起来,说是云泥之别也不为过。 “那就好。”沈月灼抱着沉曼铃亲了一口,“就知道妈妈最神通广大了!” 沉曼铃嗔怪道:“你啊就是嘴甜。” 沈月灼看了眼时间,“我工作室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过几天再回来看您。” 沉曼铃:“又躲着你爸是吧?” 沈月灼讪讪一笑:“免得他又催我跟他做石头生意,说我做游戏就是不学无术。” 听久了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沉曼铃叹口气,“你爸也是为了你好。” 见沈月灼哼哼两声不说话,沉曼铃也不想继续谈这个话题,“现在你还年轻,多接触一些人倒也可以,只不过最后总归是要收心的。我们跟褚家知根知底,他爸妈也把你当女儿宠,家里又有褚新霁撑着,一辈子顺顺利利,比什么都强。” “再说了,现在的男人一个比一个精明,除了阿泽,到哪找无条件包容你的?” 沉曼铃倒也不阻止沈月灼谈恋爱,只要褚清泽不介意,也就随她去了。但结婚不同,几十年的磋磨中,再轰轰烈烈也会归于平静,与其挑选男方,倒不如认真筛选对方的家庭。 往常沈月灼都会反驳两句,今天陡然听到褚新霁的名字,心里涌起一阵异样的情愫来。 她甚至不敢想,要是沉曼铃知道这件西装就是褚新霁的,会作何反应。 “我也觉得褚家挺好的。”沈月灼说。 沉曼铃一听,眉眼都笑开花了,感慨女儿总算开窍,派司机送沈月灼离开,转头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宋知许。 宋知许闻言也高兴,“这俩孩子只要有一方有意就行。对了,玲妹,你说月灼还有别的追求者是吧?我给清泽吹吹风,让他增加点危机意识,中秋家宴的时候,再把事情提一提。” 两个家长就这样把事情定好了,各自都喜气洋洋的,仿佛等到了中秋家宴,订婚的日子就板上钉钉了似的。 身为主角其一的沈月灼浑然不知,处理好西装这个让她头疼的问题后,回工作室找文案组开了个小会,给其中两个男主加了点人设上的反差属性,又盯了会动画组的进度。 拉融资的事,还得继续想办法推进,沈月灼愁得头大。 家里的人脉关系她又不想动用,要是让她父母知道了,免不了一通精神攻击。 至于褚新霁,还是算了。 她只是单纯馋他身子,喜欢他身上那股禁欲冷淡的气质,想知道他这样无趣又刻板的人,究竟会不会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如果有,又会是什么样子的? 梦里那样么。 沈月灼出神思考的时候,手上总是无意识地把玩着物件,待看清是上次和褚新霁一同在那家餐厅拿到的q版挂件,心情变得很奇妙,脸上的表情一会丧气,一会又不自觉地勾起唇角。 “沈大小姐这是什么了,中彩票了?” 听到褚清泽的调侃,沈月灼头都没抬,“你可别在那阴阳怪气我了。” 办公室里有会客沙发和长椅他不坐,偏要支着长腿坐在沈月灼的桌子上。 沈月灼对他很无语,“滚下去!” 褚清泽一脚垂在半空中晃悠,笑得很欠,“就不。来踹我呗。” 沈月灼捞起座椅上的靠枕往他身上砸,褚清泽笑嘻嘻接住,还夸她扔得挺准。 把沈月灼气得咬牙切齿,干脆不理他。 褚清泽这人真的很烦,非得贱兮兮地招惹她,等她生气了,才死乞白赖地贴上来哄。 “你最近追我哥的进度怎么样了?实在不行,让他给你投资点,也比你每天瞎猫碰死耗子强。” 沈月灼白了他一眼,“首先,褚新霁从来不做游戏产业。其次,我做的是乙游,他一光风霁月的集团总裁,连恋爱都没谈过一场,让他给我投资,媒体不得炸锅?” 褚新霁虽然算不上白手起家,但褚家上下几代都干净清正。 而褚新霁则是最受京圈名媛追捧的那一款。 足够清雅,端和,禁欲。 让他投资恋爱游戏…… 哪怕是世界末日都不可能。 褚清泽:“我听他们公司企划部长说,他最近在看游戏策划案,没准哪天就把moi公司收购了,自己做游戏。” 沈月灼将信将疑:“消息可靠吗?” “你自己问他不就好了?” “我才不。” “没出息。”褚清泽轻嗤,见她桌面上摆着一男一女两个q版钥匙扣挂件,他心念一动,眼疾手快地顺走一个,“还挺可爱的,谢了。” 沈月灼急了:“你强盗啊?” 褚清泽笑:“又不白拿,一整年的《星月》周边给你换,怎么样?” 《星月》是沈月灼从高中玩到大学的一款换装游戏,中途玩家流失后,这两年加入了剧情主线,大家纷纷开玩笑说“死去的白月光又活了”,周边瞬间爆火,官网上新时,开着加速器都不一定能抢到。 要说价格,也没有炒多高,就是收集起来很麻烦,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还得分辨究竟是不是正版。 这样划算的买卖,傻子才会拒绝。 沈月灼抿唇,若有所思地推拒一番,“你最好说话算话。” 不说别的,排队给沈大小姐买各种新款包、首饰、线下周边这种事,褚清泽几乎是风雨无阻,见她笑意都快咧到嘴根,不由得受其感染,心情高扬着。 “星娱传媒想签我,连打了好几个电话,你说这些娱乐公司怎么一天天这么闲。” 褚清泽的长相正是娱乐圈稀少的那款野性狼狗,有副好嗓子,还生了一双多情眼,先前在网上小火了一把,只不过很快又被褚新霁撤了热搜。 这两年一直有不少传媒公司递来橄榄枝,褚清泽无一例外全都拒绝了。 沈月灼眸光忽亮:“我靠!那可是捧红过无数流量小生小花的造星工厂!现在都已经不怎么捞素人了,你赶紧答应啊!” 褚清泽狭长凤眸里裹挟着笑意,“你很想让我签吗?” “你不是想向大家证明自己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他们两人能从小玩到现在,本质上都是一类人,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倔骨头。 褚清泽热爱音乐,自小离经叛道,没少挨揍。 除了沈月灼,人人看他褚清泽都是抱着看小丑的心态。话里话外总拿他和褚新霁对比,好似他就是一个用来衬托褚新霁的工具。 是地沟里不被待见的老鼠。 也只有沈月灼,真心期望他能够闪耀发光。 褚清泽深看了她一眼,抛玩着新抢来的挂件,懒洋洋道:“再说吧。” 沈月灼还欲再说什么,褚清泽已然起身,转瞬又恢复了那副混不吝的样子,“请我吃饭?” 坑了沈月灼一顿饭后,褚清泽悠哉悠哉地回了褚宅。 刚把车停好,就撞上了褚新霁。 他微微有些意外,晃动着笨重的钥匙环,跟褚新霁点头就算打了招呼。 褚新霁的目光在他手中那个熟悉的q版挂件上停顿稍许,擦身而过的瞬间,褚新霁淡声开口:“你手里的东西哪里来的?” 褚清泽觉得他哥今天有些不对劲,眉峰不客气地高高挑起,“沈月灼给的。” 褚新霁修长如玉的指尖虚握着一株玉兰,花苞轻含,馥郁的香气溢出。他皱眉看向浑身都戴着各种金属饰品的弟弟,嗓音有些凉。 “别总是欺负她。” 褚清泽侧过身来,没个正行地倚靠在墙壁边缘,对上褚新霁审视的目光,不知为何一阵无名火起。 “就她那大小姐脾气,不欺负别人都不错了,我还能真拿她怎么样?” 褚新霁周身笼的气压有些低。 却也没再说什么。 褚清泽不免上下多打量他几眼,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想到被自己换掉的那封信,褚清泽笑了一声,“哥,你该不会喜欢她吧?” 褚新霁离开的脚步微顿,而后缓缓转过身来,睨向浑身都竖着刺的弟弟,眸子里仿佛凝着黑雾。 相比褚清泽的防备,褚新霁松弛而自然,腕表的表带泛着金属光泽,显得清冷如皑皑山上雪。 这样的人,实在是很难和‘喜欢’两个字挂钩。 褚清泽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是自己太过草木皆兵。 怎么会觉得褚新霁是有感情的? 褚清泽知道得不到褚新霁的答案,正欲离开,却见褚新霁不疾不徐地反问,“你喜欢她吗?” 褚清泽脸色微变,喉结滚了滚,否认道:“笑话。” 褚新霁面色依旧沉稳,将少年故作声势浩大的逃避纳入眼底,不动声色地重复,“所以,你不喜欢她。” 褚清泽古怪地盯了褚新霁一眼,低骂了句,“神经病。” 往常褚新霁一定会斥责他言语粗俗,而这次,褚新霁只是垂眸淡看着他。 褚清泽不耐烦地仰头,哼着曲调走了。 另一端,沈月灼拿到了沉曼铃派人送来洗净的西服,用牛津布装着。 沈月灼又买了个同等大小的真皮木盒子,妥帖地放进去后,又塞了个自制的玫瑰香包进去。这还是大学的时候,跟许夏一起受邀参观玫瑰采摘庄园时,听了一场精油与香氛提炼课时学的。 香料外侧套了层细纱,外侧的花纹图样是她在网上定制的,看上去倒也精致。 做完这一切后,沈月灼忍不住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 [何时能暴富:(图片.jpgd)] [何时能暴富:霁哥,你的衣服我什么时候还给你呀] [何时能暴富:它放在我这里,我每天提心吊胆的,睡觉都睡不好(小狗黑眼圈.jpg)] 消息发出去后,沈月灼还以为以褚新霁的习惯,起码也得等到第二天才会回复。 谁知他竟然秒回了。 [霁:我在褚宅,你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现在过来] 现在?她才刚洗完澡吹完头发,发尾还有点湿,为了保护发质都是自然风干,这会要是出去一趟,也太麻烦了。 [何时能暴富:周六不行吗(猫猫流泪.jpg)] [霁:我要出差] 怎么又要出差。 沈月灼当机立断说好,她马上就出发。 到了褚宅,沈月灼把车交给管家,走进庭院。 这个点褚叔叔和宋阿姨在外面散步,佣人们也大多回到了偏院的楼栋里,大概率不会撞上谁,但沈月灼还是谨慎地选择贴着墙根走。 褚新霁说他在书房,沈月灼直到敲开了门,才松了一口气。 他像是才洗了澡,仅着一件单薄的衬衣,块垒分明的腹肌隐隐若显,桌上铺压着一张生宣纸,墨迹半干,毛笔的狼毫尖端在光下如黑曜石般闪耀。 沈月灼阖上门,很想反锁,又怕这样太明显,纠结一阵只好作罢。 “霁哥,这么晚了还练毛笔字呀?” 褚新霁:“心乱的时候需要试着静下来。” 他从容地接过沈月灼递过来的西服盒,放置桌面,神情依旧清清淡淡。 握住毛笔的指骨发力,手臂间的筋络呈现出淡青色,鼻尖落至纸面时,遒劲平稳,写完这竖排的诗句,他微微俯身,腰腹间的肌理轮廓更显。 大概是这个点并不会有访客的缘故,褚新霁衬衣领口松散地敞开,沈月灼还能隐约窥见他平坦开阔的胸膛。 救命!褚新霁的身材为什么这么好! 沈月灼想多看几眼,又怕自己脸色发烫被他看出异样,只好移开视线,说:“你静心的方法还挺独特的。” “也有别的。”褚新霁抬眸,高挺的眉骨和鼻梁下,是深不见底的眸。 他漫不经心地将毛笔鼻尖浸染至流动的清洗台中,丝线般的乌黑墨色冲淡,将笔杆轻轻一转,狼毫尖恢复如初,被置放于按长度和笔头分类的排架中。 以此分别是狼毫、羊毫、紫毫、鹿毫等。 他身后的玻璃展柜中,是早些年为哄褚爷爷开心,拍下的白玉套青金石螭龙纹毛笔,和剔红云鹤毛笔,皆是文人墨客所用,最久远的可追溯至宋朝时期。 沈月灼还清楚地记得,宋阿姨得知其中一支笔几百万的拍卖价后,差点把褚新霁都给骂一顿。 褚新霁反应很平静,只说一句,这算不得什么奢靡。 后来宋阿姨也就不再问价格了,反正褚新霁有那个资本。 “比如?”沈月灼好奇。 “慢跑,拳击,力量训练。” 沈月灼瞳孔微微放大,忍不住想,难怪他身上的线条凌冽如风,原来爱好这么多。 褚新霁慢悠悠地掀眸看她,“很惊讶吗?” 沈月灼诚实地点点头,“我还以为你的生活很枯燥。” “那只是你的刻板印象。”褚新霁说。 沈月灼在红木椅上坐下,这个时间有些晚了,就算褚新霁不赶客,她也不好留在这里。 少女扫视一圈,在褚新霁转身的时候,悄悄摘下一只耳环,往角落里一扔。 再对上褚新霁的视线时,沈月灼将耳边的碎发拨散,遮挡住部分,以免他发现。 “手心摊开。” 褚新霁的嗓音温沉,带着一点磁哑。 沈月灼在他面前总是不自觉地变温驯,就像是幼兽面对成年天敌时,刻在基因里的天性。 她摊开手掌,掌心落入了一个q版挂件。 跟褚清泽拿走的那个一样。 沈月灼呼吸漏了半拍,抬眸,见那配套的红木桌上,扣在u盘上、同他风格全然不符的花哨挂件。 隐秘地和她掌心的这只组成了一对。 8、新雪 被褚新霁清淡的视线盯着,沈月灼的耳根都有些发烫。 但他神色平静,表现得一派坦然,倒是让沈月灼觉得是自己想太多。 她起身走到桌台前,才发现环扣上只有一枚书房的钥匙,自从褚爷爷搬回老四合院后,书房也就成了褚新霁的专属领地,除了他,只有佣人打扫时才会进来。 沈月灼心底的雀跃一瞬间降下来不少。 也是,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闷骚的事来。 “既然是舍不得给别人的东西,就该藏起来。”褚新霁将写完的宣纸铺开,底下放置的加热桌垫散发着热意,烘烤着还未干的字迹。 沈月灼:“你怎么知道……” 褚爷爷喜欢收集各种好墨,用以漆沙砚台缓慢研磨,清清淡淡的墨香味溢入鼻尖,沈月灼的目光落在那双修长骨瘦的手掌上,心思又被带歪一瞬。 好想看他磨墨。 以前光顾着和褚清泽在地下室玩各种摇滚乐器,听那节奏轻重缓急的鼓声,混杂着连心脏都随之震颤鼓鸣的乐声,阳光透不进来,好似浑然与外面的世界隔绝,能忘却许多烦恼。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褚新霁也是像现在这样,磨墨、落笔,再垂眸落向庭院中盛开的一景秋色。 虽然雅致,却总让人觉得孤寂。 沈月灼抬眸,愈发想将他从那冷清之地拉下来,“是我主动给阿泽的。” 褚新霁神色并未有太大变化,却仿佛藏着深不可测的危险。 他挑了挑眉。 沈月灼无端有些紧张,还是硬着头皮说,“他说用《星月》的全套周边和我换。” 褚新霁只是清清淡淡地凝视着她,乌发垂在肩侧,未施粉黛,天然去雕饰的美,同他插在花瓶里的那几支白玉兰交相映衬。 褚新霁却无心欣赏这样的美景,胸腔蕴着从未有过的郁气。 她每说一句,仿佛牵动着那股无名的火摇摇欲坠。 “《星月》是我从高中玩到现在的游戏,现在很受欢迎的,有一次阿泽排了个通宵才买到正版首发。” 沈月灼本想解释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褚新霁又从未接触过这些东西,她怕他不理解其中的情怀,因而多解释了两句,谁知褚新霁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下来。 “东西送给了你,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没必要向我解释。” 褚新霁声色疏冷,一字一句让人心跳发颤,“我也没有时间在这里陪你梳理你对阿泽的感情。” 他已然站起身,手机电话拨通,“杨叔,麻烦你送一下沈小姐。” “诶?等等,我还没有说完!” 情急之下,沈月灼拉住褚新霁的手臂,两人身高的差距在那,她堪堪只及褚新霁的肩膀。 脚尖却被椅凳腿绊了一下,错不及防地往褚新霁怀里扑。 额间抵在他的胸膛上,蓬勃有力的心跳震颤着她的耳膜,褚新霁温热的大掌抚在她的腰窝处,她能够感觉到他因用力而绷紧的大腿。 最致命的是,少女饱满的柔软紧贴着他的胸腹。 伴随着沐浴过后的淡淡馨香,娇嫩,美好,又足够诱惑。 就算是稳坐高台的神佛,也很难在这一刻恪守戒训。 褚新霁无可避免地想起今夜见到她时,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尾端仍残留着湿意,味道介于玫瑰与乌木之间,又或许沾了点她自带的馨香,很独特。 而她的腰肢,却真的不堪盈盈一握。他的手掌生得宽大,几乎就这样便能轻松地握住,仿佛只要稍一用力,便会如玉兰枝般被折断。 褚新霁收敛着力道,生怕她真的脆弱到稍用力就会破碎。 却又压不住疯狂滋生的私欲,想看看再用力一些,她是否呜咽流泪。 这样的姿势太过暧昧,更何况褚新霁还仅穿了一件衬衣。 沈月灼耳根瞬间烧红,后退几步,在那双黑眸的注视下,差点咬到自己的嘴唇,“对、对不起。” 褚新霁依旧那样从容地站着,峻拔的身形如松竹一般,仿佛全然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沈月灼咬着唇,呼吸仍旧没能平息,觉得很不公平。 好像只有她才会心猿意马。 褚新霁眸光沉沉,居高临下地睨着步步后退的少女。 只有他知道,这汪深潭表面依旧平静,内里却蕴含着汹涌的浪潮。 “故意的?” 沈月灼脸色苍白一瞬,脸色更红,眼神带着怔然的懵懂。 她或许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又或许真的只是意外,像只受了惊的小鹿,往后退时,险些又撞到身后的蕙兰。 褚新霁将人拉了回来,俯身撑着身后的屏风架,视线与她齐平。 或许是他周身的凶悍气场真吓到了她,她长睫垂着,表现得很乖,却不敢抬眸看他。 褚新霁语气冷漠,“没做好选择之前,不要来招惹我,懂了吗?” 沈月灼的视线渐渐聚焦,盯着他没入裤腰的衬衣,更不知该把视线往哪里放,“我不懂什么意思……” 她不明白褚新霁的怒气来源,更不懂他为什么会说出这种意义深奥的话。 长睫如蝶翼般轻轻颤动着,清凌的眸中满是不解,白皙干净的脸庞有些红。 褚新霁就那样冷冷地看着她,屏风的山水画影影绰绰笼在他身上。 “在我面前夸完阿泽,又来投怀送抱,你告诉我,是什么意思。” q版挂件可以令她踟蹰难定。 小时候的她就是这样,天底下的好东西都想要,会在两个糖画之间纠结,沉曼玲不允许她吃太多糖,要她从中选一个,小姑娘既委屈又难过,眼巴巴地拉着他的手,说要哥哥买。 贪心于在他眼里,并不算爱欲七罪之一,有野心才能斩获更多。 站得足够高,世界其实也没有太多非做出选择不可的事。 唯独感情不行。 褚新霁很轻地顿了一下,喉结轻滚,“不能什么都要,沈月灼。” 沈月灼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瞳孔微微睁大,旋即便被羞愤替代,“我不喜欢阿泽。” 她根本就把褚清泽当作玩伴。 对他根本没有别的感情,又怎么会想两者都要。 褚新霁只是很轻地挑了下眉,显然不肯相信她说的话,“在阿泽面前,也是这么说的?” “用相同的话术骗两个人,倒是挺有本事。” 他一字一顿,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着,沈月灼像是被压在巍峨高山之下的一只兔子,根本无力挣脱,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今夜的这场对话,她仿佛看到了褚新霁的另一面。 又或者,他素来是这样的人,只不过,压迫感只留给需要审判的对象。 沈月灼再怎么样,也是才刚毕业的大学生,谈过的恋爱也是柏拉图式的,哪里经得起褚新霁这样的盘问。 眼眶里蓄了些泪,耳根也红得像是要滴血,仿佛真被他欺负哭了似的。 “谁叫你忽然打断我,我还没说完呢!我是想说,感觉这样不太好。小窝是你送我的,阿泽又拿《星月》周边和我换,结果你又补了回来,弄得好像……” 她一边说,一边更觉委屈,偏偏还故作无所谓,殊不知尾音的腔调更像是撒娇。 羽毛似的,挠动着褚新霁心口的软肉。 冷冽的神色渐渐融了霜雪,却也没太迁就着她,淡声问:“好像什么?” 小姑娘像是想到了什么,别扭地偏开头,唇线抿地更紧。 说到关键地方,反倒缄口不言了。 倒是挺有胆子。 “说清楚。” 沈月灼吸了吸鼻子,“没什么。” 褚新霁静默地看了她半晌,幽静的瞳眸里闪过无奈,知道她是倔脾气犯了,在跟他对峙呢。 “不说的话,以后也别来找我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沈月灼瞬间炸毛。 褚新霁觉得有意思,懒笑着睨向她,“说说看,我怎么?” 沈月灼在脑子里把骂人的话都过了一遍,也只吐出一句,“果然资本家都很奸诈。” “就这点能耐。”褚新霁低讽,“还以为你要说衣冠禽兽、斯文败类之类的词,憋了半天,就只有这么不痛不痒的一句?” “……” 沈月灼忽然警惕地看着他,一副被戳穿心事的样子。 “看来平日里没少骂我。”褚新霁倒也不在意她不痛不痒的话,“上次偷偷给阿泽送晚餐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吗?” 闻言,小姑娘像是被偷吃被抓包的老鼠,浑身的警报都拉响了,“你怎么知道?” 褚新霁表情很淡,不疾不徐道:“无意撞见的。” 褚清泽自小就是调皮捣蛋的性子,不懂事的时候,还将隔壁四合院齐老精心养了数年的兰草用小鞭炮炸飞了,再不然就是将胡同里爱下棋的大爷圈养的鹦鹉偷回家,藏在纸箱子养着,没几天就因喂养不当饿死了。 诸如此类简直太多。 沈月灼不知给褚清泽送了多少次东西,有时候是几块巧克力,有时是柔软的蒲团,连游戏机都送过,两个小孩形成的互帮默契太深。 褚新霁从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又能想到,时至今日,这份旁观的上帝视角,也会掀起异样的妒意。 沈月灼不知道褚新霁在想什么,只觉得他这个人太难揣测,又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顿觉自己跟人家完全不是一个段位,心情七上八下的,老老实实地交代。 “我是想说,好像我逮着你们两兄弟薅羊毛似的。” 闹了半天,将素来稳重的人情绪搅地起伏不定,她想表达的只不过是一层极浅的表意罢了。 褚新霁在商场久了,有时候每一句话都要深挖背后的含义,思虑太多,反倒在她这里栽了。 褚新霁一时间只觉得荒谬。 沈月灼仰头,巴巴地望着他。 褚新霁眸中的深色渐消,“没事,你也送了我领带。” 啊……那个也是从褚清泽那薅的。 但沈月灼思及他刚才的话,又默默咽了回去,绞着手指头,愈发纠结。 褚新霁的手沿着屏风支架缓缓下移,指腹停留在她手背,沈月灼眼底还挂着潮雾,被他指腹的温度灼烫,往后瑟缩着逃离,却因牵扯到掌心的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掌心被他轻拢着摊开,好在血痂只是裂了一小道口子,血迹并未渗出。 褚新霁:“没有按时擦药?” “我不喜欢那个中药膏的味道。” 反正这种小伤,身体自带的免疫力隔不了多久也能恢复。 沈月灼没当回事,褚新霁高挺的眉骨下,神情却泛着冷意。 “不喜欢那味道就不擦药?” 沈月灼理直气壮,“对呀。” “……” 褚新霁总算知道,她的伤口怎么这么久都没好。 “挺会耍小孩子脾气。” 沈月灼纠正:“我已经成年了……!” 褚新霁比她大七岁,没少见过她幼稚时候的样子,恐怕连她扎着双马尾的样子都记得,沈月灼越想越觉得这样容易在他心里留下固有印象,万一他的思绪被带偏,只把她当妹妹怎么办? 她又分不清,他此刻的温柔和强势,究竟是出于何种心态。 褚新霁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药膏,指腹蘸取一点莹白,温和地在她掌心的伤口处抹匀。 记忆在这一刻有些许重叠,沈月灼很难不想起在夜宴包厢里那次,他也是这样,垂着眸给她包扎伤口。 只不过那时,他谨慎克制,指腹未曾触碰到她分毫。 而如今,他抓着她的手腕,防止她嫌弃药膏的味道而逃离。 沈月灼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他掌心的粗粝感,以及比她的体温高上许多的炙烫。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又好像没有太大不同。 “好了,结痂时牵动神经末梢会有些痒,记得别去挠。”褚新霁掀眸看她一眼,“小朋友。” 或许是被他刻意用温磁薄哑的嗓音咬重‘小朋友’那三个字所激,沈月灼将披在肩侧的毛衣开衫往下拽落,露出莹润白皙的肩膀,她里边穿的是清凉的吊带裙,只有一根细细的肩带。 领口不算低,但若没了毛衣开衫遮掩,婀娜的女性曲线便显露无疑。 沈月灼虽然长得不算高,但身形比例足够优渥,一截细腰,再往上是挺翘如峰峦般的栀雪,往下是饱满如蜜桃般的臀,长腿纤细,走在路上都会被女孩子要微信。 在褚新霁逐渐拧紧的眉梢中,沈月灼敏锐地察觉他呼吸滞了一瞬。 “穿好你的衣服。” 沈月灼的脸很红,却大着胆子跟他别扭,“哪有我这样的小朋友?” 褚新霁指腹狠狠抵在眉心。 “穿好。听话。” 沈月灼不喜欢他这副永远八风不动的清冷模样,倒是来了兴致,“手掌疼。” 褚新霁额间青筋跳了跳。 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杨叔的声音,“褚总,沈小姐?” 9、新雪 褚新霁这次出差总行程历经两个国家,三座城市,耗时将近一周。沈月灼光是从赵特助那看到密密麻麻排满的行程表,都替他累。 不过没了见面的机会,沈月灼故意算准了时差点,在他午饭后发消息过去。 [何时能暴富:霁哥,我的耳环是不是掉在你那了?找不到了呜呜] 褚新霁没有午休的习惯,基本全天都保持着清醒。 刚结束完签约仪式,褚新霁在安排好的总统套房里稍作休息,顺便处理一些来不及回应的信息。 男人长腿交叠,眉目清隽,衬衣外包裹着一件马甲,西装搭在金属架上,身后的全景落地窗依稀可见阿尔卑斯山脉,绝佳的视野之下,澄澈明净的日内瓦湖也映入幕中之景。 目光在手机屏幕上停留一瞬,眼尾的冷峻散了些许,如玉般修长的指腹摩挲着一只小巧圆润的珍珠耳钉。 沈月灼还在忙于天使轮的融资,项目计划书和资料包含了游戏的内核剧情,虽然目前急缺资金注入,但投递的每家机构都需要精挑细选,避免资料外泄,因此耗费了不少时间。 bp投递总共找了二十多家,有意向的沈月灼倒是深入面谈了几家,对方不是态度傲慢,就是ts条款对她太不利,以至于如今又过了大半个月,仍旧没有太大进展。 发完消息后,沈月灼就没再守着手机了。毕竟褚新霁这么忙,不说隔几天才看到他的消息,最快估计也得等到晚上才能回复。她不是患得患失的性格,抛出去的网适时收回就行。 没想到他很快就回了,这倒是有些出乎沈月灼的预料。 [霁:(图片.jpg)] 沈月灼愣了会,佯装惊喜地说,竟然找到了,又连发了好几个谢谢的表情包。 她还编了个故事,说是曾经很要好的高中同学送的,是很重要的友情纪念。 这么长的一通铺垫过后,她才引出重点。 [何时能暴富:霁哥,要不等你回来后,我请你吃个饭吧] 有理有据,合情合理。 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然而现实很快打了她的脸。 [霁:没事,不必麻烦] [霁:如果你急用的话,我让杨叔给你送过来] 那可不行!她故意把耳环藏起来,就是为了制造和他的下一次见面,让杨叔代送的话,她岂不是白铺垫了。 [何时能暴富:不用这么麻烦啦,到时候我来找你拿就好] [霁:嗯] 沈月灼唇角高高翘起,心情都跟着美滋滋地,忍不住想,自己真是太会耍小心机了,一切都显得自然又水到渠成。 下午褚清泽来找她时,看到的就是她这副尾巴快翘上天的模样。 “拿到融资就这么开心?沈老板是不是该破费请我吃饭?” 见她满脸问号,褚清泽把资料从公文包里拿出来,推了过去,“之前给你提过的,盈致资本,对方看完了你的项目计划书,决定投资,具体条款我找律师看了,没有挖坑的地方。” 盈致资本是国内十大投资资本之一,家族企业,前几年腥风血雨,据说是其中一个私生子杀出重围,获得了继承权,而后参与了好几个创造百倍神话的天使轮投资,如今炙手可热。 前几天褚清泽跟她提起,说有人脉可以引荐时,沈月灼还当他在开玩笑,拗不过他实在烦人,才将资料发给他,根本没抱希望。 陡然得知这个消息,就像是天上掉了个大馅饼,更何况褚清泽哪里有这种人脉。 “你该不会是雇人来演的戏吧?” 褚清泽倒也不慌:“找人演戏简单,给你投资的钱从哪来?难不成我还卖身给富婆?” “哪个富婆能看得上你。” 沈月灼嘁了一声,反倒惹得褚清泽不满,气势汹汹地靠近,他学过街舞,手肘撑在桌面,长腿轻松扫过,越向桌面的动作行云流水,眨眼间就到了她面前,“我不帅吗?嗯?” 一张年轻而邪气的脸俊眉倒竖,冲击力太强,耳骨和锁骨处的金属链条折射出碎光,冲锋衣松松垮垮地敞开。 褚清泽就是这样,好似浑身都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 活力四射,却又总是出其不意。 沈月灼足间点地,借着办公椅底部的滑轮往后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他这套连招拿来吸引其他女生倒是可以,沈月灼才不吃这套,“你这种年下小狼狗现在不太吃香,还是你哥比较有魅力。” “他怕是连怎么哄女孩子开心都不知道。”褚清泽嗤之以鼻,“盈致资本是他介绍的,打算用来当作我上次搅黄了你谈判的赔礼。” 沈月灼了解褚清泽的个性,他表面看上去不在乎,实际上最抗拒褚新霁提供的资源和帮助。 但那天哪怕褚清泽没有出手冲动揍人,她也不可能成功谈下来。 就算那个姓顾的败类愿意抛来橄榄枝,带领她们团队,沈月灼和他的合作也必然不会简单,这么明显的潜规则暗示,沈月灼不会冒风险。 而她之所以让褚清泽来帮忙,本质还是起源于他放了她鸽子。 似乎从那时起,原本处在高台之上的褚新霁,就这样因各种意外,和她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大概是什么时候?在你罚跪祠堂那天吗?” 相比于沈月灼期待的反应,褚清泽无端被刺了一下,眸子里的笑意冷下来。 不知为何,令他如鲠在喉。 沈月灼从椅子上站起来,垂眸整理着资料,巴掌似地小脸被电脑屏幕的光镀上了一层柔,语气确实嚣张跋扈的老样子,“喂喂喂,你再不理我,别怪我过河拆桥赶客。 “对。”褚清泽四仰八叉地陷进沙发里,翘起二郎腿,故意损她,“褚新霁你还不知道吗?讲究人情往来,看上去温和好相处,实际上界限分明。想让他动心,下辈子还差不多。” 沈月灼听完,倒也没失望,有条不紊地联系上盈致资本的联系人后,才说:“我当然知道。” 褚新霁要是那么容易搞定,还能叫高岭之花么? - 行程的最后一天,褚新霁在苏黎世停留,并非公事,因此随行的团队先一步转机回国,只有赵特助陪伴左右。 苏黎世的秋季拍卖会上每年都会有许多藏品两箱,褚新霁早前就关注了两枚胸针,本欲从卖家那直接商谈收购,但对方的货品已经经过了专业的评审定价,不便违约撤回。 拍卖行派专车将褚新霁接送过来,戴着白手套一袭西装革履的侍者将他引至拍卖中心的雅间,无需抛头露面参与竞价,并且在一锤定音前,还有特殊的竞价权力,私密性极佳。 路凛正百无聊赖地看着拍卖台两侧屏幕上滚动的竞价金额,见到褚新霁阔步走来,步履生风,两人依次落座。 “霁哥,刚才有块表挺不错的,可惜你来晚,错过了。” 褚新霁不甚在意,接过工作人员恭敬递来的拍品名单,指尖落在那两枚蓝宝石胸针的图片上,“我只为它。” 路凛闻言,调侃:“听说你为了这两枚胸针大费周章,送给母亲我倒是可以理解,还有一枚送给你弟弟女朋友的母亲,是不是太过隆重了?” 两人是在mit攻读硕士学位时认识的,路凛那时只是盈致资本路家不受待见的私生子,褚新霁的事业正值高速发展期,路凛曾贡献过不少人脉,而后,褚新霁也为他的夺权助了一臂之力,顺理成章地成了挚友。 褚新霁挚友并不多,除却一同长大的贺成屹,也就只有路凛。 路凛熟知褚新霁冷淡的个性,能让他上心的事并不多,除却对家人足够好外,其他方面可以说得上是无情。 褚新霁指腹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杯沿,眼眸轻掀,“她不是阿泽的女友,注意一下你的言辞。” 路凛没察觉他眉宇间散发的阵阵霜冷,却也知道褚沈两家的婚约,褚清泽他也见过几次,嘴里说着对那位沈小姐无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谊或许当局者迷,他们这些年长几岁的旁观者自然看得出来。 路凛笑:“不过你对沈家倒是挺照拂的,话说沈小姐工作室在做的那个游戏,你是真的打算投资营销,还是只是解人家小姑娘的燃眉之急?” 褚新霁:“她的策划案我看过,后期稍加修改,也未必不是一个赚钱的项目。” 褚新霁说这话的时候,深褐色的瞳眸里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仿佛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但这可是褚新霁啊!他对原则和底线都竖立着坚固的城墙,当初在一场采访中提及过,不会涉足任何游戏有关的行业,不论未来处在怎样的风口。 旁人或许只当是虚晃一枪的糖衣炮弹,毕竟商场如战场,多少资本家在公开场合迷惑竞争对手,老狐狸之间的明争暗斗也不少。 只有无比熟悉褚新霁的人,才知道这个决定有多劲爆。 路凛眸里燃起八卦的熊熊烈火,像是第一次认识褚新霁般,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人还是那个清冷端肃,八风不动的冷冰冰死样子。 只是,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 但具体的路凛又察觉不出来。 甚至面对路凛审视的目光,褚新霁也慢条斯理地品着拍卖行专程为他这位东方贵客准备的香竹箐,产自海拔两千多米,如今已被保护起来的一颗千年古树,如今已是千金难求。 “怎么,不相信我的眼光?”褚新霁将茶杯放下。 路凛一直很欣赏褚新霁的果断、狠辣,当初他在路家之所以能够重获老爷子赏识,其中不少重要决策,都是出自褚新霁之手,因此褚新霁于他而言,是亦师亦友谊的存在,就算是怀疑自己脑子有坑,都不会质疑褚新霁的判断。 “当然信。”路凛说,“想不到沈家那小姑娘居然喜欢玩游戏。” 褚新霁只吐出几个平淡的音节,“是挺喜欢的。” 从小就喜欢,长大了也没变。 路凛瞳孔微张,还想说什么,已经到了那两枚兰花胸针的竞价环节。起拍价6.1万法郎,褚新霁习惯速战速决,提价到43万法郎,毫无悬念地拿下。 进程结束小半场,褚新霁总共拍下了一瓶珍藏级别的红酒,两枚胸针,一套茶盏。 路凛作势起身,见褚新霁仍端坐着,疑惑:“你不是说这种拍卖会无聊吗?东西都买齐了,还留着做什么?” 褚新霁声线温沉:“还差一样。” 他无意明说,路凛也只好陪着,直到拍品名单越来越少,褚新霁都没有再有所动作。 最后压轴出场的是来自顶尖珠宝设计师sebástian的遗世之作,并未镶嵌大克拉的宝石,款式更偏向于年轻化。sebástian创立的珠宝品牌风靡一时,可惜天妒英才,在一场罕见的车祸中罹难,而最初由她亲手打造的首饰如今已被炒上天价,用以歌颂忠贞不渝的爱情。 起拍价170万法郎,折合成人民币将近1300万,已远超其钻石本身的价值。 “这些富商是不是钱多烧得慌,几千万拿下这东西,还不如去nymex(纽约商业交易所)囤点原油。”路凛笑着扭过头,试图寻找共鸣,“霁哥,你说是吧?” 男人长腿交叠,眼神里透出势在必得,举牌的同时,醇厚的嗓音淡声溢出:“3millionfrancs.” 全场晔然。 路凛:“???” 一锤定音后。 褚新霁才掀眸落向满脸震惊的好友,“好歹也是盈致资本总裁,你这样显得很没见过世面。” “这是打算送给谁的?”路凛见他依旧是那副光风霁月的模样,忍不住打趣,“该不会是红鸾星动了吧?” 褚新霁并不避讳:“给沈月灼的。” 路凛的表情由惊愕转至呆滞,将褚新霁说过的所有话串联起来后,总算品出来点苗头。 什么情况?褚新霁横刀夺爱? “送妹妹这么贵重的礼物,居心不良。”路凛故意咂舌。 斯文端和的褚新霁已然迈步至门外,赵特助办理完拍品交割手续后向褚新霁展示,褚新霁颔首。 他转身淡淡挑眉,“我想,有必要再纠正一下,不是妹妹。” “……” “不是!霁哥,你玩真的?!” 褚新霁挺拔清阔的背影消失在苏黎世拍卖行贵宾房外,路凛追出去,“那我以后叫她什么,嫂子?” 直到褚新霁进了那辆加长林肯,朝路凛淡淡抬手,路凛才止了步伐。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以后这两兄弟,不得争个你死我活? - 工作室有了资金后,运作起来的压力也就没有那么大,之前为了能维系工资,沈月灼不得已将成年前父母给她存在银行的金条买了一部分。 如今整个工作室又开始陆续动起来,沈月灼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从赵特助那要来褚新霁的航班信息后,沈月灼在机场附近和杨叔碰面,杨叔见到她还有些惊讶。 沈月灼面不改色地找了个借口,坐在了车座后排。 想给褚新霁发消息,又怕他看到后,会冷脸将她从车上赶下去。 毕竟上次在书房里,她故意在他面前露出肩膀,好像不小心将场面搞得有些僵。杨叔在敲门后,褚新霁背过身去,背阔肌遮住大半光影,嗓音有些哑,却隐含了薄怒似的,问她衣服穿好没。 他如果真的喜欢她,或是对她有不一样的情愫。 怎么也不会是那种反应吧? 这两天她都没敢给他发消息,怕惹得他厌烦。 沈月灼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褚新霁拉开车门,修长的身形挡住大半光亮,法式双叠袖的衬衫搭配一丝不苟的领带,质感高级的暗黑西服搭在肩侧,宽肩窄腰,即便并未看清脸,那种扑面而来的冷苏感也让沈月灼心跳轻怦。 高挺的眉骨下,是一双深冷的黑眸。 “霁哥。”沈月灼扯起唇角朝他笑得很甜,将那捧事先准备好的郁金香举起来,“起落平安。” 杨叔以为两人早就约好,并没注意到褚新霁微妙的表情变化,“沈小姐一早就过来接您了,刚才还跟我说您这趟出差一定辛苦,让我嘱咐您早点休息。” 褚新霁在她身侧坐下,表情依旧清清淡淡,在看到她以后,并未显得太惊讶,唇角的弧度轻弯,“你倒是会踩点。” 沈月灼悻悻然。 她的思绪还停留在书房里那日,以为他在生气,自然而然地将这句话当成了嘲讽,情绪不免更加受挫。 嗓音也没了往常的活力和气势,偏偏又死要面子,怕杨叔听到了笑话她。 她小心地、一点一点往身侧的热源挪动。 褚新霁注意到了小姑娘的动作,觉得她怎么越来越像狐狸。 他淡声开口,“杨叔,挡板升一下。” 温磁好听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挡板起升运转的机械音,沈月灼以为他这是打算兴师问罪,立马认怂,娇艳白皙的脸上挤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探你的行程的。你要是实在不喜欢的话,我以后一定会努力收敛,但赵特助是无辜的……他是受我胁迫才不得已这样做,你千万不要扣他奖金和工资。” 谁知意料之中的训斥并没有带来,男人温凉的指腹轻抬起她的下颚。 带着风尘仆仆的味道,冷木香气很淡。 一双桃花眸浓如黑雾,静默地注视着她。 “怎么这么笨。” 话语里含了点笑意,“事不过三。没有我的允许,光凭赵檐怎么敢给你细致的行程表?” 10、新雪 先前沈月灼怕杨叔听到他们俩的对话,小心地挪动着两人的间距离,等她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都快贴上了他。 褚新霁看起来依旧矜冷清隽,那双总是不含半分情愫的桃花眼笑起来时,像是盈了缱绻的柔情,丝丝缕缕地缠绕着她,大提琴般的音色盘旋在耳畔,竟比褚清泽还会蛊惑人心。 沈月灼微屏了下呼吸,明明不敢看他,却又经不起诱惑,清凌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向他。 “那我以后,还可以像现在这样追你吗?” 这样的距离太近了。 近得让她生出下一秒就会吻下来的错觉。 和她做的那个荒唐又暧昧的梦境一点点重叠,热意从他的指腹顺着下颔攀升至她的耳根。 褚新霁的指腹顺着她的下颔轻轻一捻,随即便如蜻蜓点水般移开,白玉般的指腹上赫然沾着一小块迷你的星星亮片。 “沈月灼,你说出这样的话,让我很难办。” 在沈月灼的注视下,他从西服的口袋里抽出一小截杏色丝巾,动作优雅地擦拭着指尖的亮片,从容,镇定。 沈月灼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这是她早上化妆时,突发奇想用的液体眼影。 还是上次褚新霁去南城时带回来的礼物,说是几个跳劲舞的女生拉着他买的,给沈月灼、许夏、白晓一人带了一盒全色系的,谁知道质量这么差,不到两个小时就掉了。 还是从眼尾到下颔的位置。 所以他刚才只是在帮她……? 人家一本正经,她却对着褚新霁想入非非。 沈月灼有些窘,巴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没什么底气地问:“为什么呀。” 问句结尾的语调越来越弱,生怕褚新霁冷着脸让她下车。 褚新霁将丝巾叠好,淡睨向她,嗓音沉了沉,“自己想。” 沈月灼低低地应了一声:“哦。” 少女的声音不似先前那样有活力,甚至有些闷,像是被毒辣的阳光晒焉的玫瑰,花瓣软塌塌地垂落着,窝在座椅里,显得那样娇小又可爱。 沈月灼是认真地在捋思路。毕竟褚新霁的界限感很强,记得当初他用纱布给他包扎伤口时,克制地没触碰到她分毫,即便是后来收到她送的领带,大概率也是扔到某个地方吃灰,根本不会拆开。 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浮上心头。 所以,他是在纵容她吗?纵容着她的试探,别有心机地靠近。 她眸光忽亮,“那我可以不可以,再过分一点?” 沈月灼喷洒过来的气息很淡,让褚新霁不可避免地想起那日,在书房里惊鸿一瞥看到的纤薄香肩,泛着沐浴过后微醺的樱粉,漂亮精致的蝴蝶骨仿若振翅欲飞。 她实在生得太娇艳,雪肤纤腰,手腕也很细,哪怕只是一串再普通不过的茉莉花串,也很惹眼。在他为她行拨穗礼之时,吸引了众多欣赏和赞叹的目光,那些目光中,有不少和她同龄的男生,少年人的眼神直白而炙热,丝毫不加掩饰。 那时他便觉得刺眼。 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平日里在自己面前装乖惯了,偶尔露出狐狸爪子时,带着少女不谙世事的纯真。她到底知不知道,他不是什么温和端肃的君子。 也并非清心寡欲。 褚新霁抬眼看过去,只这不动声色地一眼,沈月灼就有些后悔了。得了乖就该学会隐忍和蛰伏,藏在角落里休养生息,在强大的猎物掉以轻心之际,再发起下一轮的进攻。 果然,他的声音淡地没有一丝温度,“适可而止,沈小姐。” 褚新霁拎起公文箱,里面有笔记本电脑,钢笔,充电器,剃须刀,几张邀请函和文件资料,码地整整齐齐,每样东西都置放于固定的位置,就像他本人一样严肃而规矩。 唯有透明的密封袋和丝绒木质首饰盒,被黑色的缠带妥帖地存放其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沈月灼还在为那句‘适可而止’羞恼,在心底默默为褚新霁打上了‘不好说话’‘老古板’的标签,偏头看向这座川流不息的城市,她很贪恋家的感觉,在这里生了根,就不想离开。 沈月灼看了一会,才发现这条路不是回褚宅的路。 车内的挡板都升起来了,沈月灼也不好问杨叔,只能扭过去头问褚新霁:“我们不回褚宅吗?” 听到她的那句‘我们’,褚新霁眉峰轻挑,“今日去探望爷爷。” 沈月灼:“!” “我和你去……?”沈月灼的惊讶都写在了脸上。 褚新霁:“不然?” 她跟褚新霁平日八竿子打不着,就算要去探望褚爷爷,也是一大家子人过去。 她跟褚清泽一同前去蹭饭,都不会觉得有什么,毕竟两人小时候没少一起捣蛋。褚清泽7岁那年,连续下了小半月的雪,银装素裹,分外漂亮,他把附近的树爬了个遍,掏了不少鸟窝,沈月灼鼻子冻得通红,只知道乖乖跟在他身后。 褚爷爷差点把藤条打断,还是沈月灼求情,褚清泽才逃过一劫。 后来长大了,褚爷爷还会打电话骂褚清泽怎么还不回去看他,顺带也会提一嘴沈月灼,沈月灼每次带各种新奇的小吃过去,把爷爷逗得眉开眼笑的。 但是…… 和褚新霁单独过去就不一样了。 沈月灼记忆力很强,只看了一遍褚新霁的行程表就记住了,忍不住嘟囔:“可是……你的行程表上明明说要回公司。” “临时改了。”褚新霁面不改色,“行程只是计划,如果有变数发生,我也会作出相应的调整。” 再怎么调整,也不会突然从公事调整到家事吧? 去看爷爷怎么着也得待完整个下午才走,他作为公司总裁,密密麻麻的行程真的能如此收放自如么…… 沈月灼默了一会,唇边扯出歉意,嗫嚅道:“那我一会在三环附近下车好了。” 褚新霁:“不打算要回你的耳环了?” “耳环又不在——” 话音未落,沈月灼就看到某人手里捏着的饰品分装袋,里面装着的珍珠耳环端头还贴心地配上了耳堵。 还来不及想,为什么他会把她的耳环随身携带在身边,手中就多了一个质感低调又高级的纯黑首饰盒。 “在拍卖会上顺便给你也带了点小礼物。”褚新霁说,“提前预祝中秋快乐。” 每年的中秋家宴都是两家一起过的,凑起来刚好九个人,宴席是长辈们安排的,褚新霁则会准备中秋礼物及酒水,红酒和葡萄酒基本都是从拍卖会上定下来,或者找其他关系买到的,褚爷爷就好这一口,饮完唇齿留香。 沈月灼往常自然是没有礼物的。开玩笑,她都读大学了,要是还在家宴上收哥哥的礼物,肯定会被她妈妈和姑姑说得脸颊通红。 但今时不同往日。 沈月灼心里漾起一阵奇妙的甜意。手链的款式很简单,主链条缠绕着另一根细细的链子,镶满了大小不一的碎钻,因形状并不规则,折射出的光也不尽相同,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有不同的美,像是承载了一整个璀璨的银河。 沈月灼欣赏了好一阵,蓦然想起什么,“会不会很贵啊?要是太贵的话我就不收了。” 褚新霁声音温沉:“流拍的时候看着可惜才拿下的。” 拍卖会上有时会出现卖家撤回拍品的情况,这时候往往会临时增加一件拍品补上去,其本身的价值并不高,因此容易流拍,沈月灼之前跟许夏去玩的时候,就拍过这样的项链,一两万左右,性价比挺高的,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沈月灼也没多想,当即戴在左手手腕上,打算展示给他看。 奈何手链的环扣但靠一只手太难操作,沈月灼鼓捣了半天也没扣上。 褚新霁正在接听电话,骨节明晰,侧颜清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月灼总觉得他的声线更冷肃了些,惜字如金,只时不时吐出单音节。 他专注而认真的神情有种淡漠的冷,沈月灼忽然很想使坏。 网上都说人在打电话的时候,无论给他什么东西,他都会下意识接住。 沈月灼正好有了实验对象,将白皙的手腕伸过去,在他面前晃了晃,褚新霁侧眸看她,沈月灼挤压出一个讨巧的表情,用唇形小声说:扣不上。 褚新霁讳莫如深地看向身侧的小姑娘,她的唇形很标致,樱桃似的,唇角微微上翘,看起来格外柔软好欺。 心念不可抑制地松了一瞬,耳麦里传来合作方的询问:“herrchu,wasdenkensie?(德语:褚先生,您认为怎么样?)” 褚新霁敛了神色,压下浮出来的思绪,语调隽沉:“lassensieunsdievereinbarungwiefolgtanpassen.(协议书就按照这样调整)” 他一边接听着国际电话,一边替少女扣上手链处的圆环,由于并非定制款,一共有三个手围的扣环可选,褚新霁抬眸看向近在咫尺的少女,嗓音带了些许薄哑,低声问:“紧一点还是松些?” 清淡的雪松香气席来,炙热的指尖轻触及她的手腕。 纵然明知他刻意压低语调,是不愿让对方听见,裹挟着丝丝电流般的声音,像是俯在她耳边呢喃情话,让沈月灼一颗心都浮浮沉沉的,像是在泡在温热的水流中。 沈月灼正想回答,褚新霁淡声:“meinassistentistnochinzurich,siekonnenihnkontaktieren.(我的助理还在苏黎世,可以联系他)” 她的耳根悄悄攀红,有种打扰了他工作的罪恶感。 这种罪恶感很奇妙。 带着令人上瘾的清甜。 她几乎要怀疑,在他结束电话后,又会恢复了不近人情的清冷模样,而她一定会产生某种持续时间很长的戒断反应。 沈月灼伸出手,指向最里侧的环扣示意。 褚新霁彼时也恰好抬手,两人的指尖不期然地相撞。 11、新雪 相较于沈月灼的紧张和慌乱,褚新霁则显得分外平静,通话结束后,给了赵特助明确的指示,又处理了会其他信息,不知不觉间抵达目的地。 褚爷爷念旧,说住不惯独栋别墅,左邻右舍都没人陪他下棋。还不如住在四合院里,还能和几个退休的老干部一起谈谈说地。 如今传统的京派建筑大都属于直管和文化保护区,私人四合院拢共不足3000余套,沈家在沈月灼父亲这一代,便跳出来经商了,没在政界里扑腾,早在十几年前那场旧房改造时拆了四合院。 在这寸土寸金的地界里,如今还能拥有四合院私人住宅产权,非富即贵。当年关系交好的几家里,只有贺成屹从了军,褚新霁从商作出了一番天地,才得以保留住了原先的房子。 胡同狭窄,院子里没有停车的地方,沈月灼跟着褚新霁下车后,杨叔将车开去附近的车库。 一时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院子里架着几根竹竿,晾晒着萝卜干和酸菜,周遭的兰草泛着蓬勃的深绿,偶有几声鸟鸣。 沈月灼:“爷爷不在家吗?” “他说还有棋局还剩最后一点,下完了再回来。” 停在身前的男人缓缓转过身,踱步朝她走来,“后悔了?” 凝在视线斜上方的俊颜带着一点戏谑,让她觉得这句话仿佛意有所指。 究竟是为来机场堵他这件事后悔,还是为追他后悔。 沈月灼低垂着眉眼,被他这样盯着,耳根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热意又浮了出来,摇头说,“没有。” 褚新霁无情地拆穿:“我看你似乎很紧张。” 她还在因先前身体的触碰而想入非非,被褚新霁这么一说,心情变得更加复杂,酸酸涩涩的。 “一会爷爷问起来,我要怎么说?”沈月灼摸不清他的想法。 褚新霁眼帘微垂,身形硕长又清隽,先前踏入胡同时,就引来了不少目光。无论怎么看,他们俩人都有些不搭,褚新霁身上的上位者气场太强,即便神情是温和的,也让人不敢妄加置评。 她站在他面前,就像一张白纸。 褚新霁脱下双排扣西服,随手交给佣人,“据实相告。” 话音刚落,褚爷爷中气十足的嗓门就由远及近地传来,见到长孙,毫不客气地说:“总算舍得过来看我了?在国外待一周不好受吧?” “给您淘了一副茶盏。” 褚爷爷今日很明显输了棋局,语气跟个炮筒似的,“淘茶盏有什么用!你什么时候带孙媳妇来见我还差不多,可怜我打了一辈子的仗,都快入土了,连曾孙半个影子都没瞧见。” 褚新霁唇角虚勾,扯出一点散漫的笑意,“也许不远了。” 闻言,褚爷爷上下打量着面前的长孙,毕竟如今他都二十九了,京圈各个家世好、教养好的名媛心仪他不少,他却无一例外悉数回绝,连面子都不给人家留。 往前还没什么动静,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换做谁都得惊地合不拢嘴。 褚爷爷:“该不会是哄骗我开心才这么说的吧?” “怎么会。”褚新霁说,“我什么时候骗过您。” 没来得及插话的沈月灼一颗心沉了沉。 他有喜欢的人吗? “哎呀!爷爷都老糊涂了,怎么才看到月灼。”褚爷爷是打心眼里疼这个小姑娘,连忙吩咐佣人准备她喜欢的菜,一时间,院里为数不多的佣人忙碌起来。 “爷爷好。”沈月灼自小跟着褚清泽一起喊爷爷,并未加姓的称呼,“您今天赢了几场呀?” 褚爷爷一拍大腿,“别提了,老赵头最近抱了曾孙,春风得意不说,棋场上运气也好,把我的兵吃得那叫一个狠。” 沈月灼捧哏说,“那肯定是您故意放水,下次肯定能把他杀得片甲不留。” 少女三两句就哄得褚爷爷开怀大笑,两人一同走到院子里,逗弄旧识送来的画眉鸟,讲些养鸟的趣事。 年纪大了,翻来覆去的话题早已讲过无数遍,沈月灼仍旧听得津津有味,米白色的穿搭衬得她愈发温婉。 褚爷爷似是想起些什么,视线左寻右找,“阿泽那混小子没跟你一起来?” 沈月灼微愣,说没有。 褚新霁:“月灼和我一道来的。” 她坐在藤椅上,褚新霁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手掌轻搭在椅背上,清淡的雪松香气侵占着她的领地。 若是换作旁人,必然不会觉得这个动作有多亲昵,但这是褚新霁,永远端坐高台,将界限感划分到极致。 就连褚爷爷也发现了萦绕在两人间微妙的氛围。 沈月灼悄悄觑了褚新霁一眼,他的下颚线流畅又锋利,即便从这个角度看,也带着令人心惊的英俊。 察觉到她的注视,他微低下颔骨,将视线与她相撞。 沈月灼从那清冷散漫的动作中,嗅到了强势的味道。 “我……我想让霁哥教我毛笔字,他不同意。”沈月灼感到身上的视线似有一股压迫感袭来,硬着头皮说,“然后、然后我就追过来了,想让爷爷帮我评评理。” 嗯……这样才符合褚新霁的性格。 而且以后也有借口接近他,还能免去大家惊疑的目光。 褚爷爷眸中的试探退散,斥责道:“身价过几十亿后就飘了是不是?别说你忙,再忙也得抽出时间教妹妹,你这个做哥哥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沈月灼没想到褚爷爷替她做主的反应这么大,连忙过去顺气安抚。 直到用完晚餐,褚爷爷说连败让他放不下心里的疙瘩,跑去找贺爷爷切磋,褚新霁也没再和她说一句话。 - 褚新霁忽然变得很冷淡,沈月灼给他发过去的消息,直到很久才能收到回复。 她揣摩不透他的心思,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他,明明向褚爷爷透露有心仪之人的是他,还要给她这种忽冷忽热的错觉。 沈月灼被这种情绪扰得心烦,干脆一连三天都没再纠缠褚新霁,专注地忙于自身,其实她也不是无事可做,毕竟她也挺喜欢社交的,各种宴会、展会邀约不断,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对话框安安静静的。 路凛落座,褚新霁才不疾不徐地熄了屏,掀眸落向才回国就说要大肆办接风洗尘宴的好友。 “这是什么眼神?” 被好友用古怪的目光盯着,褚新霁也一派坦然,端的是一副清冷贵公子的形象。 路凛:“刚才池家的小公主向你发出共舞邀约,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人家这会正在跟她daddy哭呢,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褚新霁淡淡掀眸,“心疼的话,你去做她的舞伴不是正好?” 被褚新霁不咸不淡地讽,路凛也不在意,“得了吧,我可养不起这么娇贵的花。” “池家这几年在港岛风头正盛,不少人都盯着这块肥羊。”路凛接过侍者送来的红酒,优雅地晃了晃杯中酒液,“我记得你跟池盛不是在航运方面有合作吗,听说还约了马场,小公主这么喜欢你,多半会央求她daddy跟你见上一面。” 褚新霁意兴阑珊地波动着表盘,金丝框镜片遮住黑眸里的锋芒,“他应该搞清楚,求着跟我合作的人是谁。” 旁人听到这话,肯定会讶异,但路凛深知他斯文儒雅的皮囊下,是精心掩藏的狂妄与恣肆。 “港岛那边也不止池家做航运。”路凛轻笑,“这是小事,我就怕你不懂女孩子的心,惹人家沈小姐误会。” 听到沈月灼的名字,褚新霁眸中闪过一抹静水流深的黯色,“你倒是提醒我了。” 路凛:“?” 他是这个意思吗? 就褚新霁这处境,前有亲弟弟窥伺,后有贺家那位虎视眈眈,要不是贺家那位和她差了九岁,年龄差跨度实在是太大,加上常年没法陪伴在她身边,恐怕如今褚新霁也得叫她一声嫂子。 想让沈月灼吃醋,只会把她越推越远。 路凛好歹也是情场浪子,最了解其中的弯绕,正想出声提醒,楼下宴会厅内传来一阵骚动。 紧接着,电吉他狂野的乐声响起,将原本悠扬低缓的小提琴音霸道地覆盖,瞬间炸场。 路凛表情倏冷,不用猜也知道,又是跟他同父异母的二姐路遥搞的事。路遥跟路家原定的继承人是龙凤胎,两人从小不对付,但比起路凛这个半路捡回来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她勉强能看得惯自己亲弟弟一些。 老爷子去世前,划分了一部分股份给她,代表着原保守派的路氏股东。 她也因此能时不时在路凛这里兴风作浪。 路凛靠在栏杆前,本想让演奏的人滚蛋,却在看清那人的模样后,喉间一哽。 路遥在底下笑得张扬,“surprise!” 而路遥挽着的人,一袭湖蓝色晚礼裙摇曳生姿,正同台上散发着荷尔蒙张力的人对视,隔得太远,路凛看不清沈月灼的表情。 愈发觉得路遥可恨,蜷握成拳,连关节都咔咔作响。 挺会拿捏他七寸。知道他和褚新霁喜静,还找人闹这么一出。找别的乐队也就罢了,离谱的是,领头的还是褚清泽。 而沈月灼的出现,明显给即将到来的修罗场添了一把火,路凛都不敢想,褚新霁看到了会是什么表情。 褚新霁见外头的喧闹并未平歇,从三楼贵宾间内缓步走出来,路凛想拦,他却已看到了那抹倩影。 褚清泽台风素来很燃,曲声到了高潮之处,自台上一跃而下,引发在场的女性阵阵惊呼。 路遥带来的小姐妹舞姿热辣,气氛被带动后,褚清泽席地而坐,饱含深情的眸子凝望着沈月灼。一曲完毕,褚清泽绅士地鞠躬,而后,向沈月灼伸出了手,邀请她共舞。 路凛疲惫地揉着眉心,觑向身侧气压越来越低的好友,“……霁哥,要不,赶紧截胡?”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碰到这么个二姐。 得不到回应的路凛回眸,才发现褚新霁早已不见踪影,高速电梯的数字显示下降。 卧槽,不是吧?!褚新霁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抢弟弟喜欢的人? 再回过神之际,褚新霁大步生风地走向声源中心,衣香鬓影的人群被他周身强大的气场压制,自动向两边分散,倒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而后,路凛听到了他这辈子都以为不会听到的话。 “不好意思,沈小姐已经有舞伴了。” 12、新雪(含入v公告) 褚新霁逆光而来,纤尘不染的皮鞋落在映着繁复花纹的波斯地毯上,两侧的香槟金立柱和墙面同他戴的领带颜色呼应,剪裁得体的深色系西装衬得他愈发贵气,五官立体而分明,携来一股睥睨众生的冷沉感。 他的表情很淡,像是玻利维亚盐湖映着天际,温和,幽冷,让人难辨。 先前被褚清泽野性不羁的炸燃曲风转移的目光移开,闹剧结束,焦点重回,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遥望向这场宴会中最尊贵的男人。 偏轨的秩序重新归位,权力的中心怎能被轻易撼动。 “我没有听错吧?褚先生竟然在主动邀请……?!” “刚才池家小公主都被他拒绝了!!” “这女的什么来头?能让新悦的掌权人主动放低姿态,有点东西。” 沈月灼在人群的低声议论中回了神,缀满了星钻的流苏裙摆随着她的转身,如银河般璀璨流淌,雪肤乌发,纤腰淡唇,并不算盛妆,却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霁……”她下意识刚唤出口,又意识到在这样的场合并不合适,“褚先生。” 褚新霁并未颔首,倒是褚清泽抵向上颚笑了一声,“什么舞伴,该不会是你吧?” 出言不逊的态度让在场的人倒抽一口冷气,从两人相似的面庞中审时度势地揣测关系,才得以了然。 被如此冲撞,褚新霁眸光淡淡:“很明显,不是么。” 褚清泽表情变了变,胸口积攒了一股无名火,却又无处可发,不停地转圈升腾,将喉咙烧出难耐的痒。兄弟俩流淌着一样的血液,朝夕相处之下,深谙彼此的个性。 褚新霁对人对事素来温淡,怎么会对沈月灼,有如此强烈的占有欲。 “你会跳舞吗?”褚清泽眼眸溢凶戾,话语里隐有讥诮之意,“年纪大了难免肢体不协调,别不小心踩着月灼了。” 沈月灼身处中心,承接着来自宴会各方或是艳羡或是嫉妒的视线,如坐针毡。 褚新霁并不在乎弟弟浑身竖起的刺,视线只追随着沈月灼,眼帘半掀,道:“沈小姐认为呢?” 沈月灼还处在持续懵圈的状态,根本没察觉出这两兄弟之间隐约透出的火药味。 褚新霁看似清淡温和,不如褚清泽具有攻击性,但他站在她身旁时,微微侧过身,便挡住了褚清泽的大半视线,像头盘旋在领土附近的狼。 路凛怕这场小插曲闹大,赶到宴会厅控场,将围观的众人遣散。 沈月灼长睫轻颤,完全搞不明白褚新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问她这种话。等看到路凛后,飞快地在脑子里理了理思绪。 路遥是盈致资本的董事之一,沈月灼递交过去的游戏策划案,会在她那里过目,路遥本身也是个游戏迷,国内外的乙游基本都玩了个遍,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大小姐氪金条基本都拉满了,只不过满意的很少。 看完沈月灼的策划后,她当即联系到沈月灼,并且加注了两千万作为上线后的宣发营销资金。 两人一见如故,因此路遥拉她和褚清泽来搅局时,她觉得有趣就答应了。 谁又能想到,路遥那个半路杀出来的私生子弟弟,竟然是褚新霁的朋友路凛。 沈月灼顿时觉得世界小得有些魔幻。 短暂的数秒内,沈月灼已经对形势了然。事实就是,她跟褚清泽又闯祸了——对褚新霁而言。 沈月灼细眉挑了挑,给褚清泽使眼色,回答说:“我不会跳舞。” 沈家没少在她身上倾注心血,华尔兹、小提琴、钢琴以及形体课都有专门的私教,这种宴会的交际舞自然不在话下。她故意这么说,是想解决纷争,不然以褚清泽的炮仗脾气,还不知道会当着这么多名流的面怎么跟他哥叫板。 自小一起长大,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但褚清泽就像一根线牵得太长的风筝,偶尔也会有失控的时刻。 他仿佛听不懂沈月灼的暗示,勾起痞气的笑,“不会也没关系,叫声哥哥就教你。” 沈月灼侧目瞪他。 “我今天穿着礼服,不方便揍你。” 褚清泽把吉他放下,故意把脸凑过去,“不一定非得用踹的,扇巴掌也不错。” “……” 沈月灼差点被他挤眉弄眼的样子逗笑,咬着下唇,艰难地进行表情管理。 路遥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灼宝你这小竹马挺有意思,你俩是情侣还是?” 沈月灼嘴角的笑意渐拢,“我跟阿泽只是朋友。” 这句话褚清泽早已听过无数遍,无数场景随着年岁变化,唯一不变的,是沈月灼始终清澈的眸子。 她的眼里永远不会有他。 褚清泽沉闷地应声:“兄妹而已。” “友谊以上恋人未满是吧,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我都懂的,欢喜冤家嘛,吵吵闹闹也就修成正果——”路遥话还没说完,就被路凛拽走了,两兄妹一见面,火花四溢。 “闭嘴吧你!” “臭小子刚回国就这么拽?” “……别点火了二姐。” …… 插科打诨的人离开后,褚新霁才睨向脸色发沉的褚清泽,眉骨微动:“闹够了没有?” 身高的差距,基因的压制,身份地位的碾压,褚新霁还是那样沉稳矜贵的姿态,仅用一句话,就将少年用尖刺苦苦维持的自尊心置于地上摩擦。 褚清泽身上的气焰散了不少,沉默地将吉他、变调夹、调音器装进包里。 侧身而过时,肩膀撞了一下褚新霁,却被云淡风轻地躲开。 “阿泽……”沈月灼唤他,褚清泽却头也不回地走向旋转门。来时风风火火,去时萧瑟冷寂。 褚清泽是她叫过来炸场子的,路遥出价并不低,沈月灼知道他最近捉襟见肘,谁知好心办了坏事,倒让褚清泽平白挨一顿训。 她有些愧疚,但这时也不是说话的时机。 褚清泽心思敞亮,事后再跟他解释也不迟。 麻烦的是眼前这个让她猜不透、摸不清的人。 沈月灼提起裙摆,不太确定褚新霁有没有生气。 “霁哥,我不会跳舞,你可以教我吗?” 褚新霁声音微沉:“真的不会?” “……假的。”沈月灼低声,飘荡的心却定了不少,至少他还愿意同她说话。 “那我们还要继续吗?”她问。 褚新霁垂眸瞧着仰头看他的少女,眼睫很翘,鼻尖小巧而挺拔,锁骨之下是起伏有致的峰峦。 这样的礼服不算暴露,却也算不得保守。 他不太喜欢这件人鱼裙。 不喜欢那些男人看向她时眸中露出的惊艳。 更不喜欢她身上没有丝毫印记的样子。 “如果不继续的话,我被沈小姐拒绝的事,大概会在圈子里被添油加醋地传开。”褚新霁语调轻缓,平静地叙述着事实,依旧温淡清和。 “那我的手该放在哪里……”沈月灼不太敢主动搭在他的肩上,更不知该如何配合他。 她连上次偷偷在他接电话时,故意让他给自己戴手链,都觉得自己太得寸进尺了。 褚新霁宽厚的手掌揽上她的指尖,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腰肢。 “这样就好。” 晚礼服的缎面材质很薄,隔着布料被他熨帖的那处肌肤像是着了火。 沈月灼感觉自己像是从脚踝红到了耳根,浑身都绷成了一根细细的弦,舒缓悠扬的曲调流转,她的目光只停留在他饱满的喉结。 褚新霁身上处处透着成熟男性的魅力,下颌线条利落流畅,一丝不苟又足够温雅贵重。 可是他的掌心却落在她的腰窝处,和她那样嵌合。 褚新霁的视线在她纤细的皓腕停留稍许,状似不经意地说:“怎么没戴我送你的手链,不喜欢吗?” 沈月灼被他烫得晕晕乎乎,连舞步都变得摇晃虚浮。 “喜欢的。”她过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感觉和裙子不太搭配。” 褚新霁漆黑如深潭的眼眸轻掀,“是我思虑不周了。” 啊?沈月灼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长睫颤了颤。 “抬头。” 然而褚新霁却没有向她解释的意思,低磁的嗓音自头顶传来。 交贴的掌心似乎暴露了沈月灼的紧张,指尖泛出了薄汗,没有人在褚新霁这样强大而内敛的男人面前还能保持镇定,她曲起的指节蜷了蜷。 却被褚新霁精准地扣住指尖,穿过她的指缝。 “看着我。”褚新霁声线带了一点不容置喙的哑。 在她双眸睁圆之际,凝向她的视线像是藏着无尽的漩涡,几乎要将她吸进去。 四目交接之际,褚新霁同她十指相扣。 掌心贴着掌心,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也随之落下。 沈月灼感觉自己像是被他咬住脖颈的猎物。 呼吸都轻了些许。 宴会厅内花香四溢,整场宴会里最尊贵的男人微俯下身,湿热的气息洒过她敏感的耳垂,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嗓音问:“有没有想过,在追我的时候,是不是该和阿泽保持距离。” 薄唇擦过她发丝,在这富丽堂皇的大厅,无数双眼睛驻足之处,仿佛隐秘地轻吻过她的乌发。 沈月灼的耳根连着后颈那一片都从未被人采撷,被他身上那股冷冽的香气包裹着,忍不住有些腿软。 “不想回答的话,可以转下一个问题。” 他眸色深深,端的是君子清肃的模样,因说话而滚动的喉结却散发着近乎蛊惑般的欲色。 沈月灼被他撩得脸红心跳,只能将视线再下移,没入香槟金的领带中。 她低下头,“我没有和阿泽走得很近……” 她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腰窝也在发烫,掌心也快要被他身上的热意融化掉,或许她整个人都快被烤化了,溺毙在他那稠浓而幽深的视线中。 褚新霁却并不打算放过她。 蜗牛般的速度,不知何时才能理清她、褚清泽以及他的关系。 他们是不能共存的冰与火,靠近一方,也就意味着必须彻底远离另一方。 褚新霁温声诱导,“你和阿泽是朋友,那我呢?我算你的什么?” “……哥哥。” 一声微弱的,讨好的,带着点少女不自知的娇憨软糯嗓音响起。 像是布偶猫的猫尾巴轻轻扫过心口最柔软的位置。 褚新霁揽在她腰肢的掌心倏地用力,浑身也绷地有些紧,喉结很重地滚了滚。 明明是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被她用呓咛般的嗓音换唤时,却勾起了隐秘的、异样的情绪,在身体里涌动。 沈月灼注意到了褚新霁微弱变化,感觉睨向她的眸子一瞬间染上晦暗,像是暴风雨前的汹涌海浪。 她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叫错。 上次从褚爷爷那里回来后,他就因为这个称呼和她冷战了很久。 也许不能算冷战,毕竟现在还是她单方面的追逐。 少女麋鹿般清凌的漂亮眸子眨了眨,试探性地又唤了一声,“哥哥。” 这一次,声音更乖,听起来更像是撒娇。 她在向他示弱,让他不许再像前几天那样冷待她。 谁知褚新霁呼吸蓦然变得粗重。 沈月灼觉得或许有戏,眼里有水光轻轻摇晃,又补了两声更甜、更软的哥哥,唇瓣却被男人如玉般的指腹按住。 褚新霁眉心拧地很紧。 为自己的不君子。 也为自己从未拓土的爱欲。 被她勾起。 握住。 13、新雪 落在唇瓣的指腹很烫,有细微的粗粝感。 褚新霁收回手,敛眸睨向她,掐在她腰间的指骨松了些许。 故作冷漠道:“以后不许叫我哥哥。” 沈月灼的唇边似乎还残留着他指腹的余温。 越界的人是他。 冷着脸训斥她的人也是他。 他越是这样冷冰冰,越让她拼命想将他拉下神坛,想凌驾在他那些长篇大论的原则和规则之上,想做被他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呵护的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冷待她好几天后,再见面时依旧稳居高台。 一点也没发现她的别扭。 沈月灼忍不住咬紧唇瓣,突然不想在他面前装乖了。 她本来也不是什么温顺的小白花,她是生在荆棘丛林里的玫瑰。 褚新霁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小姑娘再能掩藏,心思也不过是都写在了脸上。 他知道她内里是个不安分的性子,如果不对她将话说重一点。 她只会变本加厉地叫他哥哥。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对她有了更深的反应。 饶是有着引以为傲的强大自制力,也显得不堪一击。 viennabloodwaltz乐曲结束后,舞池中央结伴而舞的男女纷纷行吻手礼,沈月灼挣脱开褚新霁环在腰间的手,踮起脚尖,朝前跨了一小步。 他刚好也垂首,深眸里沉而晦地凝视着她,她柔软的唇畔因此几乎快贴上他的下颚。 然后,少女恶劣地呼出一点带着铃兰清香的吐息。 朝他莞尔,作恶地般地迎上他的视线,“霁哥是不喜欢我叫你哥哥吗?那我偏要这样称呼你。” 她饱满欲滴的唇瓣一张一阖,挑衅地唤了一声哥哥。 褚新霁额间青筋抽动,眉峰微挑。 修长而有力的大腿根部肌肉微微绷紧,所幸被笔直的深色西裤掩盖,没有人撞破他清冷禁欲外表下的不体面。 “沈月灼。”褚新霁喉结滚了滚,嗓音也哑地不像话,冷冷地唤她名字。 沈月灼像是踩在老虎头顶作威作福的野兔,非凡没有被震慑,反而连续唤了好多声:“哥哥哥哥哥哥哥——” 她偏要一次性叫够本,反正都惹他生气了,多一点少一点也没有区别。 得逞后的沈月灼勾唇,尾巴高高翘起。 殊不知太得意容易翻车,高跟鞋足跟错不及防崴了一下,她本就没站得多淑女,身体转瞬失衡,不受控地朝他的方向倒去。 窈窕有致的少女身躯措不及防地撞上褚新霁的胸膛。 他看上去分明如霜雪一般,胸膛却硬得像堵墙。沈月灼额头被撞得有些疼,像是软棉花碰到了石头,双手下意识攀缠着他紧实有力的腰腹。 褚新霁呼吸重了一分,面色沉晦,隐忍地闭了闭眼。 “起来。”近乎于咬声。 其实他的语调一点也不高,只不过是平日里温和儒雅惯了,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 沈月灼被他眸子里汹涌燃烧的灼热吓到,下意识瑟缩着肩膀。 这些天里堆积的诸多情绪在这瞬间达到顶峰,涌上胸腔,眼眶里很没骨气地溢着湿意。 沈月灼后退几步,转身,仓皇又狼狈地离开了舞池。 这里到处都是路凛的人,外面也有褚新霁的保镖。 褚新霁深深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眉梢降下,嘱咐了一名侍应生照看她,便大步穿过露天花园,往里侧的洗手间走去。 他不能这样追过去给小姑娘道歉。 怕吓着她。 - 宴会厅里三层外三层,沈月灼走出舞池后,一路来到饮品供应区。 三瓶酒正被调酒师炫技般地在手中晃成残影,沈月灼眼眶里还残留着点湿雾,很快有男士注意到她的失落,舞曲散场后,不少人远远地瞧见她和很注重界限感的褚总不欢而散。 男人从侍者那里拿了一张方巾和一小包抽纸,在她身侧落座,长指将两样东西缓缓推过去,“褚先生只是看上去温和,实则性子很冷。先前光年科技的女总裁借合作之由,有意接近他,结果他毫不留情地中止了和光年的合作,让光年损失了几千万的利润。” 沈月灼其实也没有太低落,刚才就是情绪上头。 对于莫名其妙凑过来的男人,她一向没什么好感,因此并未接受对方的好意。 天鹅颈微微扬起,用小拇指指腹擦去眼角的泪,不过转瞬,狼狈掩藏后,她又恢复了人前的清傲。 “谢谢,但我用不上。” 男人也并不在意她的疏离,毕竟美人都带着些许刺。 沈月灼扭过身,调酒师已经制好了一杯橙色的酒液,她要了一杯。金巴利、西柚汁和汤力水的碰撞,没入唇腔的一刻,特有的清苦口感扩散开,将心头的酸涩感也一并取代。 “spumoni。”男人说,“这位小姐,借酒消愁并不可取。” 她怎么会不知道。 这种基础的东西,她在褚清泽驻唱的酒吧里什么都尝过了,光是闻香气都能辨出来是哪些原料的混合。 沈月灼觉得这个男人好烦,并不想理他,饮完一杯后,调酒师又做了一杯柠檬色的鸡尾酒。 见是她喜欢的,沈月灼又接连要了两杯。 “gimlet和penicillin。”男人欣赏着沈月灼皱眉饮酒的姿态,自然将她归类为追求褚新霁却被冷拒的女人,名利场上这样的人并不在少数,更何况褚新霁年少有成,气质又卓绝。 沈月灼烦躁地踢了下鞋跟。她知道褚新霁肯定不会放心她一个人在这,他发来的消息她也看到了,故意没回复,又在这里连喝几杯不同基酒的酒液,因为这样容易醉,她知道褚新霁会来找她,然后凶巴巴地用兄长的语气勒令她不许学大人饮酒。 旁边这个男人真的装死了。 说那么一长串英文,就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口语。 沈月灼被惹得不耐烦了,扯出一点礼貌却没什么温度的笑意,“我想一个人静静,您能不能离我远点?” 被褚新霁安排着照看沈月灼的侍应生见这场面,有些忐忑,却还是如实给褚新霁汇报: [沈小姐在饮品区坐下了] [她喝了三杯鸡尾酒,都见底了] [旁边有位男士在搭讪] 褚新霁在看到后两条消息时,修长骨瘦的手指握住手机,几乎泛了白,眼底浮出慑人的阴霾。 一口气喝了三杯酒? 就这么会功夫,倒是挺能耐。 作为他今晚的女伴,竟然还有人敢贴上来觊觎。 步履生风地赶到时,沈月灼脸颊泛出微醺的酡红,指尖撑着额头,正偏头同身边的陌生男人说话,漂亮的唇角勾起温婉的弧度。 她在这样的灯光下,从头发丝到露出的纤细脚踝,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精致,白得像是在发光。 褚新霁黑眸微眯,轻慢而冷戾的视线扫过她身侧碍眼的男人。正是先前为了城投那处的开发区商场项目跟他攀谈的人,家族企业,却没踩在风口上,褚新霁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淡淡颔首就算婉拒。 看来是他对外装温和斯文过了头,才让什么人都敢来惹怒他。 游走于这种宴会的人大多说话委婉,三分假面也要做出七分的和煦来,沈月灼本以为自己刚才的话语已经足够让那人退却,谁知对方竟也要了一杯鸡尾酒,在她旁边品鉴起来。 “月灼,过来。” 听到熟悉的嗓音时,沈月灼心跳漏了半拍。她扭过头去,假装没听到褚新霁的话,将杯中混杂着几块冰的bottledcocktails饮了大半。 刚才还废话连篇守在她身边的男人见到褚新霁,这才意识到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战战兢兢地上前攀谈。褚新霁在外是清润贵公子形象,即便是念不出名字的下属同他打招呼,他也会礼节性地颔首。 而这次,褚新霁的视线落点只牢钉在沈月灼身上,眉心轻折,周身散发出低气压的迫人气场。 沈月灼正要继续饮,高脚杯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夺走,“喝这么多,不怕难受?” “难受也用不着你管。”沈月灼嘴硬道。 一口气喝了太多,后劲如今才慢慢浮出来,她扶着额头,长睫轻轻颤动着。 褚新霁掠过她身侧空掉的三个酒杯,先前仅看文字带来的冲击力,不如亲眼所见来得大,而在她身边虎视眈眈的男人更是刺眼。 褚新霁快被她气笑了,眼底蕴着惊涛骇浪,面上却并不显,长指扣着她精巧的下巴往上抬,沈月灼眼里还泛着点迷雾,四目相撞的那一刻,更直观地感受到他此刻令人发寒的怒意。 沈月灼挣脱他的桎梏,她逃避的动作幅度太大,素净白皙的下巴印上浅淡的指痕,有些发红,更多的是烫。 在旁围观的男人觉察出两人间的暗流涌动,却也明显看出沈月灼的不配合。褚新霁绝不是会强迫女人的人,他要什么样的得不到。男人也因此有了些底气,“这位小姐似乎并不愿……” “用得着你来怜香惜玉?” 褚新霁唇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臂弯间搭着西服,居高临下地睨向说话的男人,即便随意站着,也让人胆寒颤栗。 他只吐出一个单音节,“滚。” 甚至在说出这种话时,神情依旧是清冷的,端肃的。 就连沈月灼也忍不住掀眸看了褚新霁一眼。 伸过来的大掌很宽,让人很有安全感,却被沈月灼推开,“不要你扶,我自己能走。” 身后的人没说话,黑影笼罩着她,轮廓分明的五官隐匿在月色中,静默地看着她摇摇晃晃地走向花园。 夜深如水,蜿蜒的鹅卵石路面颜色很漂亮,却并不适合沈月灼的小羊皮底高跟鞋。 她小声抱怨了一句,“怎么没有铺红毯。” 褚新霁:“因为你走错了,这里不是出去的路。” 沈月灼还在跟褚新霁置气,酒劲上头,催生出各种复杂酸涩的心绪。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喜欢他,他不回因她而产生任何情绪波动,哪怕是看到她和陌生男人喝酒,也不会吃醋。 他大概真的只把她当妹妹,当成一个需要照顾的小朋友。 仅此而已。 她干脆脱下高跟鞋,赤脚踩在鹅卵石,单手拎起高跟鞋。 纤细的脚踝迈动,被月光衬得冷白又晃眼,身后的人呼吸重了几分。 而后沈月灼察觉一阵天旋地转,侵略性的雪松香气溢入鼻尖。她被褚新霁打横抱起,仰头只能望见他锋棱又清肃的下颔。 他眉心皱得很深,喉结英挺,带着他体温的西服外套就这样遮住了她悬在半空中的修长双腿。 “环紧一点。” 他单手抱着她,弯腰拎起她掉落在鹅卵石地面的高跟鞋鞋带。沈月灼是标准的东方美人体重,但单手对于大部分男人来说还是有些吃力,可褚新霁看起来游刃有余,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变化。 沈月灼撞入那双冷邃的长眸,像是一瞬间被人抓住心脏。 他的气场好强,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她吞噬。 她别扭地移开视线,说:“不要你抱。” “不抱你,可以。”褚新霁眼底划过一抹深色,“你打算就这样赤着脚走回去?” “只不过是穿过宴会厅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褚新霁挑起半边眉峰,“然后呢,让刚才的浪漫邂逅继续?” 沈月灼被他噎了一下,回怼:“如果各方面都合适的话,也不是不行。” 褚新霁垂眸睨向她,沉默半晌,危险的气息愈发浓郁,薄磁的嗓音幽幽缠上她耳畔。 “所以,说要追我,只是你的三分钟热度?” 14-20 第 14 章 新雪 沈月灼感觉眼前的人逐渐变成了一道道重影,她努力地睁大眼睛,却发现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辨不出他的态度。 头也变得很沉。 只觉得他言辞凉薄又犀利,听上去像是隐有怒意。 “不是三分钟热度。”沈月灼语气无端带着点委屈,眼尾的熏红点缀着,瞳眸里也仿佛盛了一汪清水般,“就是喜欢你,可是你都不吃醋。” 她一边说着,一边大胆地往他脖颈凑了凑。 盯着他的喉结看了须臾,好不容易维持的清醒似乎也将殆尽,沈月灼只觉得自己变成了高脚杯里摇晃的酒液,浑身都泡在醉人的温度里。 褚新霁没想到刚才还憋着一口气跟自己唱反调的小姑娘,这才几分钟不到的功夫,就已经睁不开眼睛了。 被她勾起的欲念,因她而引出的妒忌,好像在一瞬间轻飘飘地化解。 压在喉咙里的质问没了出口的源头,就算此刻说出来,大概她明天醒了以后也记不住。 褚新霁轻叹一声,脖颈往后仰了仰,避免她胡乱蹭到。 她却像个得了多动症的小坏蛋,见他排斥,反而更认真地去循那让她感兴趣的凸棱软骨。 褚新霁微偏过头,斜睨向双瞳剪水、醉意熏缭的小姑娘,淡声警告:“沈月灼,安分一点。” “我怎么不安分了!”沈月灼不满,小声嘀咕:“我平时在你面前都特别乖,就是因为太乖了,才会让你觉得我是小朋友。” 褚新霁凝着她半晌,从喉间发出一声很低的嗤笑,“果然是装的。” 他忽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月灼倒是说说,装乖扮巧的外皮底下,究竟是狐狸还是兔子?” 沈月灼哼了一声,故作张牙舞爪,纠正:“是沈大小姐。” 褚新霁漫不经心地弯了下唇角,似笑非笑地凝着她。 不满于褚新霁似笑非笑的眼神,沈月灼环在他脖颈间的手用力地晃了晃,莹白如玉的指尖渐渐上移。 “我说错了吗?”她此刻浑然没了平日里的收敛,娇嗔的嗓音很抓人,“你在质疑我!” 褚新霁难得有耐心,“沈小姐说得很对。” 穿过花园是VIP包厢,半露天的设计,无边泳池、射击台、棋牌室各种玩乐场所应有尽有,并不对外开放,通道尽头,是连接地下车库出口,便于位高权重的人离开,也能避免同宴会厅的接触。 身着白西服的侍应生拉开通道的大门,路凛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震撼却又唯美的一幕。 厚重的庄园大门向外打开,雕塑喷泉伴随着古朴典雅的音乐而涌动着,月光清冽,男人背影如松竹般挺括冷肃,单手抱着怀里酣睡的女孩,另一只手纡尊降贵地拎着高跟鞋。 入夜的花园里仅点了几盏零星的圆顶冷光灯,像是将他们身上镀了层霜白的柔边。 男人垂眸,视线缱绻地落在女孩白皙的脸上。 看不清神情,唯见侧颜轮廓分明。 “路先生,还需要给沈小姐安排车辆吗?” 询问的声音让路凛回了神,他摆手,“不用了。” 路遥今晚作的这场闹剧,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收场。 路凛看着褚新霁上了那辆连号劳斯莱斯,手掌挡住夜风,点燃了一根烟,觉得愈发有趣。 能让他这个冷情至极的好友如此,看来,这高岭之花是彻底坐不住咯- 杨叔临时接到通知说,褚新霁提前半小时离场,恪守本分地将车开了过来。 在看清褚新霁怀里抱着个女孩时,不禁喜笑颜开,感慨大少爷这么多年总算动了情思。 先前无论多少外形和家境条件都优越的女人,都被他冷拒,更有些个不死心的,浑身湿透站在雨夜里,换了谁都不免心生怜惜,至少也会让人先上车避避。 每当这时,大少爷滴水不漏维持的谦逊有礼则会瞬间消散,冷而淡的目光扫过,平静温声地说:“杨叔,开车。” 杨叔也不好违逆。 只是身为长辈,不免为大少爷的终身大事担心,这一晃就是十年。 杨叔收回莫名的感慨心绪,恭敬道:“褚总,今晚回湖心公馆吗?” “嗯。”褚新霁说。 他将高跟鞋放置齐整后,手掌护着沈月灼的额头上了车。或许是骤然换了环境,她睡得并不安稳,细眉蹙了蹙,嘤咛一声,“好烫……” 后面支吾其词,说了些什么,根本听不清。 小姑娘尾音拖腔带调的,软得不像话。 褚新霁只依稀听出一个,“讨厌你。” 褚新霁垂眸,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领带被她扯得有些歪,淡声说:“刚才还说喜欢我。” 车内的熏香和助眠的低噪音响安静地工作着,车窗密封性极强,前后排的挡板并未升起,两人的对话自然落在了杨叔耳朵里。 饶是已经见过无数大场面,杨叔还是不免为褚新霁低哑又温柔的语调吓了一跳。 原来大少爷不是性子冷淡,只是没有碰到对的人。 这情况怕是离坠入爱河不远了。 杨叔决定待会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褚老爷子。 挡板缓缓升起,褚新霁掀眸看了一眼,并未对杨叔的自作主张点评。 怀里的小姑娘似是觉得这嗓音很熟悉,循声睁开一只眼睛,不过很快又被星空顶吸引了注意力。 “好漂亮的星星。” 她一边说,一边还坐直了身子,伸手往天上够。 可她还坐在褚新霁怀里,饱满挺翘的臀部在他的大腿上挪动,这条人鱼晚礼裙摆是低开叉的款式,从膝盖往下的位置,纤细修长的小腿轻蹭过冰冷的西裤。 这样的动作有多危险,她浑然不觉,摩擦的地方正在悄然升温。 褚新霁眸色更暗,隐在一片明明灭灭掠过的霓虹光影里,更显得矜贵持重,禁欲端方。 “那只是发光的二极管而已。”褚新霁将她胡乱挥舞的手捉住,嗓音哑得透着点低音炮似的磁。 沈月灼哪里会乖乖任由他压制,她今晚暴露了本性,小霸王似的,在他面前作威作福。 “星星太多了,我不太喜欢。”沈月灼垂枕在褚新霁的肩侧,目光从车顶落在了眼前令她朝思暮想的这张俊颜上,不知怎地,眼里涌出些惆怅,“我还是更喜欢月亮。” 只要她不再乱扭动,褚新霁倒也可以克制住摁住她腰肢的欲望。 男人的双腿分开了些许,避免着同她的接触。 看起来绅士,又足够理智。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更喜欢月亮?” 褚新霁深吸口气,她就在怀里,腰肢柔弱无骨,臀部柔软,说话时连呼吸都落在他的喉结上,一双眸子混杂着纯欲的狡黠和天真。 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有关她的所有记忆都无比明晰。 而他却抱着她,脑海里浮出许多旖旎又阴暗的心思,想发狠地吻她,或者将她藏起来,隔绝那些男人觊觎和欣赏的目光。 她把他当做可以全心全意依赖和信任的兄长,又或者,是端方温雅的君子,他却对他生出了爱与欲交织的生理反应。 罪恶感腾升,褚新霁像是被缠绕在道德与理智的边缘徘徊。 悬崖岸边,只一念之差。 他深吸一口气,大腿紧绷,强令自己保持平静,配合地问:“为什么?” 沈月灼:“因为月亮最大、最明亮,在黑夜里总是最耀眼的存在,是所有人一抬头就能看见的光晕。” 她似乎只是在说月亮和繁星的差距,眼底却燃起那日在夜宴包厢里的野心。 这么多年来,沈伯父一直不支持她做喜欢的事。她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当初雅思考了7分,出国留学的资料都报到海关那了,她毅然撤回,用高考成绩报了京大的计算机系。 褚新霁从宋知许那里得知,这件事令沈伯父勃然大怒,更是为此断掉了她的银行卡,还勒令她一整个暑假不许出门,阿泽怕她抑郁,翻墙进了沈宅数次,褚新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纵容着阿泽给她买各种街边小吃。 她那个游戏工作室,褚新霁早隐有耳闻,是她大三的时候联合着几个同学做的,刚开始一群学生几乎是一头雾水,连创办工作室要走哪些流程都不清楚,她不敢当着他的面来问,只给他发了一封邮件请教。 淹没在他的邮箱中,经赵檐提醒,褚新霁才发觉。 这一路上,没有人脉和资源的支持,她碰了不少壁,却从未有哪一刻想过放弃。 褚新霁心脏柔软的地方被触动,回应着小醉鬼无厘头又漫无边际的话,“嗯,月亮会被所有人看见。” 沈月灼轻轻转动了下眼瞳,看向眼前这个比印象中好说话太多的男人。 他的鼻梁很挺,双眼皮的褶不宽不窄,笑起来时总让人有种被认真地深情凝视的错觉,和褚清泽一样的含情眼。上唇很薄,颜色是很自然的淡粉,透着一点白。 他为什么会戴香槟色的领带呢。 好像无论什么颜色都很衬他,一出场就是焦点,媒体也总爱提及他,说他创造的商业帝国缔造了不可复制的神话,夸他眼光独到,行事果断。 财经报纸版面也会提及他无意间说过的话,大篇幅地分析他接下来的动向。 发小圈子里,也总爱提起褚新霁,说如今他已经和她们、和大家成了不同的阶层。 说他是天上的月亮。 永远高悬于天际,遥不可及。 “褚新霁。”沈月灼第一次唤他全名,尽管她并不能确定眼前的究竟是不是梦,“你站得太高了,我够不到。” 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追到他。 这条路太长太远,让她觉得根本不可能走到终点,两种声音盘旋回绕在耳边,她只能一点一点小心地试探着。 她喜欢站在高处的他,想要与他顶峰相见。 但她又害怕坠落。 还没够到月亮就坠落,一定会摔得很惨吧。 沈月灼心里涌出些酸酸涩涩的情感来,水流一般没过她,从胸腔深处蔓延至眼眶,很快漾开一片湿雾。 褚新霁像是被人用力地拽住。 或许是。 心脏被她握住。 她快哭出来了。 那遥远的人却蓦然靠近,近在咫尺的距离,仿佛能听见他热烈又蓬勃的心脏泵动声,喉结随着话语而轻滚了下,“那现在呢?还觉得远吗?” 沈月灼仰着脸,环住他颈侧的手簇地用力。 少女柔软又温暖的唇瓣,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隐在了他的喉结上。 呼吸在这一刹间静止。 沈月灼第一次觉得喝醉酒也挺好的,至少能在梦里为所欲为。 他不会像现实里一样凶巴巴地推开她、斥责她,更不会勒令让她不许叫他哥哥。 沈月灼勾起唇角,漾开一点餍足的笑意。 伸出灵活软嫩的舌尖,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她从不敢染指的喉结。 而后得逞地唤了一声,“哥哥。” 她懵懂又邪恶地凝着他,像是并不知道这样的动作究竟有多暗示和勾引。 神佛也为之堕落。 “沈月灼。” 伴随着一句近乎咬字般的轻斥,沈月灼的腰肢被大掌蓦地环紧。 第 15 章 新雪 沈月灼感觉被他握住的腰窝像是燃起了火。 宛若从夜空中高悬下坠的流星体,凶悍又强烈,存在感极强,让人根本无法忽视。明明入了秋,却好似置身于熔炉中。 沈月灼的大脑被烧得晕晕乎乎,仰着小脸,长而卷翘的睫毛煽了煽,在酒精的作用下,没有太多思考的能力,只知道下意识逃离那片让她发懵的热源。 少女的一切行动参照的都是本能,裙摆的面料经不起这样的摩擦,皱巴巴地掀开一侧,温腻白皙的长腿暴露在空气中,却让她觉察出几分凉意。 褚新霁喉结滚了滚,嗓音低沉而喑哑,“听话,别乱动。” 他的语气有些凶,凝向她的黑眸藏着看不懂的欲色,像是在极力压抑什么。 “你黑眼圈怎么这么严重?”柏悦的话成功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了过来。 作为老板的头号颜粉,小晓也凑过来,稀奇道:“还真是,沈老板你昨晚熬夜到几点?” 熬夜?她哪知道到几点,一想到昨晚那些旖旎的记忆,沈月灼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脸红,让大家看出异样,赶紧摇头,含糊道:“最近忙着搬家……” 沈月灼顺手拿起Himo的同款周边镜子照了下,左看右看,“也没有很严重吧。” “我看不是忙着搬家,怕是在忙着谈恋爱吧?” 沈月灼:“哪听来的八卦?” 知情人事大大方方地透露说:“泽少在音乐平台写了首很甜的歌,还评论暗示粉丝好事将近。你们是不是快修成正果了?” 昭月工作室刚创办那会,沈月灼还在读大学,褚清泽三天两头就爱往这跑,现在他成了歌手,又有点往音乐制作人那方面发展的意思,写的每一首歌都在cue他的月亮,就差把沈月灼三个字印在专辑上了,她们这些吃瓜群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是两人的私事,没人会在网上爆料,但不妨碍线下揶揄打趣。 沈月灼之前解释了几次,不过大家都不肯相信,她也就懒得去纠正了,后来她追褚新霁遭遇滑铁卢,家里催婚,更没精力去澄清。 但现在不一样,既然她跟褚清泽已经再无任何可能,必然要快刀斩乱麻,避免不必要的误会。 “我已经结婚了,跟褚清泽没关系,以后别聊这种捕风捉影的事。” 沈月灼轻描淡写地抛下一个重磅炸弹,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空荡荡的无名指,在众人诧异的目光和此起彼伏的好奇中,回到独立办公室内,划开手机,盯着褚新霁的聊天框看了半晌,脸颊不知为何又开始火辣辣的。 语音电话弹过来时,沈月灼吓了一跳。电话那端的人沉着声,“是不是觉得文字说不够有诚意?” 被精准地猜中心中所想,沈月灼脸皮薄,感觉有些丢面子,矢口否认道:“才不是。”但她耳根烫,嗓音也听起来软绵绵的,更像是小女孩无意识的撒娇。 她不知道自己随口一句话,就将对面原本冷峻的人心底搅得一团乱,他沉默了一阵,手指点在桌面,难得透出的温柔让总裁办的员工都暗暗心惊。 “那我提前来见你。”褚新霁提议。 沈月灼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她其实很少用这种老气横秋的东西,只不过大家说挂钟招财,她就把沈歧办公室那块薅来了。 据说还是十九世纪的古董物件,不知褚新霁从哪淘到的的,沈歧宝贝了好一阵,沈月灼软磨硬泡了半个月才从她爸那要过来。 指针停留在十二点的位置。隔日醒来时,酒店里只剩下她一人,凌乱不堪的浴室早已被他清理过,看不出两人昨夜纵情声色的痕迹。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昨夜沉沉睡去前,沈月灼依稀记得他还在帮她揉按腰窝。事后极尽温柔,做的时候却发了狠,有着判若两人的架势,想到这里,她脸颊泛出一点热意。 消息是两个小时前发的。 经济论坛还有两天的流程,大多以演讲潮和名企交流会为主,沈月灼没有后面的邀请函,打算返程。等退出跟褚新霁的聊天框,她才发现收到了消息轰炸,与此同时,小晓也打来电话。 听到对面带着哭腔的声音,沈月灼微微发怔,安抚:“先别着急,慢慢说。” 小晓从大学时就开始设计原画,没怎么和外界接触过,碰到大事,有些语无伦次的。最后还是柏悦让另外两个女孩子安慰她,言简意赅道:“青山工作室早上发文指责《明日战舰》抄袭,主要是服装相似度比较高,具体你看群里发的热搜链接吧。” “好,我先看下。”沈月灼不放心小晓,嘱咐道:“你们照顾一下她,我大概两个小时后来公司。” 热度持续攀升,沈月灼简单收拾完,抵达工作室时,各个短视频平台的营销号都纷纷跟风。 青山工作室总共出过三款游戏,一款网游,两款换装类游戏,多年来不温不火,官方账号发的宣传都只有几十个赞,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或许早就被大众遗忘。 沈月灼的唇角无声地勾起来,“提前多久?”“没有……” 他似笑非笑,“都不记得有几次,就敢光明正大地赖上我?” 沈月灼生出一阵恼意,“不许说了!” 温沉的视线罩住她,将她的窘迫尽收眼底,“所以是不要我负责?” 乌墨色的瞳孔转动,沈月灼反应过来他在跟自己玩文字游戏,骄矜地别开脸不肯理他,像一只高傲到无法无天的布偶猫。 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家伙。沈月灼正侧眸听着薄司礼说话,薄司礼侧颜清冷干净,几年未见,身上沉稳更甚,眸中溢出丝丝柔情,沈月灼安静地听着,两人年岁相差不算太多,这样的画面京有种刺眼的般配。 牌局打完,沈月灼又输一把,不得不怀疑这是薄司礼先礼后兵的局,将酒液一饮而尽,没了兴致。 旁边的人道:“还差一杯,刚才泽少非要加注,沈小姐总不能抵赖吧?” 这句话刚好被褚新霁听到,周身气压更低。 沈月灼对说话的人有点印象,他不算三院的人,恐怕是攀着附上参加的局,知道褚清泽不能得罪,居然拿她来向薄司礼拍马屁。 她勾唇轻笑,眸中却没有什么温度,“既然是泽少加注,你让他喝呗。” 谁都听出了沈月灼的不悦,不过在场的人倒没站出来撑腰,毕竟沈月灼可不是什么任人揉捏的软角色,惹了她,就等于碰到个硬骨头,有够他受的。 语罢,沈月灼端起那杯酒,打算笑吟吟递回去。 手臂悬空之际,蓦然被一只宽厚的大掌握住手腕,而后,她手中的酒杯被抽走,清冽但风尘仆仆的香气袭来。 映入沈月灼眼帘的,是那枚千万级别的百达翡丽表盘,精雕细琢的藤蔓花纹图案,结合以火内填珐琅与掐丝珐琅工艺,显得低调又优雅,厚重的气质跃然而生。手腕的主人肤色冷白,青筋隐显。 伴随着众人的抽气声,沈月灼抬眸。 褚新霁仰头,喉结轻滚,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回时,杯中的酒液已见底。 同这群人或多或少透着些许稚气的人相比,褚新霁浑身都透着浮淡的威压感,西装面料和剪裁衬出不凡的气度。光是那一枚足够吸引目光的腕表,都狠狠碾压一大截。 唯一能与之抗衡的,恐怕只有薄司礼。 但买不买得起是一回事,敢不敢戴,又是另一回事。 褚家如今无人继续在那浑水圈里扑腾,作为知名企业家,就算是薄司礼他爸来了,也得和颜悦色地同他交语,毕竟关乎着本市年度的GDP,早几年流向外市,数据上多少有些没那么好看。 修长的指骨捏住杯壁,却将酒杯翻转,留底的酒液往地上划开一道弧线。 若说一饮而尽是给足了面子,那么剩一点全都倒尽,弄脏了刚结束的牌局,则是将给出去的面子悉数收回,仿佛是在给在场的人敲响警钟。 从始至终,他没说一句话,动作矜冷而绅士。 却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正在心底暗自替褚新霁加分的cp粉头子许夏悄悄扯了扯沈月灼的袖口。 小声在她耳畔道:“你们家霁哥也太会护短了!愣着干啥,赶紧表示两句!” 沈月灼压下微乱的呼吸,‘谢’字还没滚到喉咙,身旁的薄司礼倒是站起身来,“我想褚先生误会了,刚才那杯酒是大家开个玩笑罢了,并没打算真让泽少喝。” 褚新霁对上薄司礼的视线,目光相撞,两个男人都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彼此。 余光里,他看见沈月灼眨了下眼睫,像是在庆幸刚才没道谢。 褚新霁将酒杯随手递给侍者,黑眸勾起冷嘲的弧度。 来之前以为不过是没什么威胁的挑衅罢了,到了这里才发现,原来最令人气闷的源头是她。 褚新霁冷肃且危险的目光分出去扫了沈月灼一眼。 往常的机灵劲去哪了? 薄司礼说什么她都信? “抱歉。”褚新霁微抬下颚,神情温和,语句却字字锋芒毕露,“我还以为刚才那杯酒,是替沈小姐喝的。” 褚新霁唇边弧度略松,不再逗她,声音放低:“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他的指腹落在她的唇瓣,慢条斯理地摩挲。 沈月灼捉住那如玉笛般的指节,想说实话,又怕他生气,垂着眼睫,半晌都没嗫嚅出一句话来。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拨玩着他的纽扣,嗓音没什么底气地飘着:“兄妹以上,恋人未满?” 见他眸中阴霾更甚,她更没底气,主动环住他的脖颈,把话题重新抛给他,“我哪知道,又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褚新霁声音微冷,耐着性子引导她:“有想过以后吗?” 沈月灼眉头略松,不解道:“什么……?” “我们的以后。”褚新霁摩挲着她下颔处的细腻肌肤,“倘若我们最终走到婚姻那一步,需要面对的困难并不少。譬如,首先要学会在长辈面前调整心态,而不是将我视作洪水猛兽。” “还有,在大部分亲戚、朋友眼里,你跟阿泽是两小无猜,注定要步入余生的一对。你在对我不断试探的同时,难道就没有想过,这种信息差将会把你与我境地推向畸形的危险境地吗?” 他所说的问题,沈月灼从来没有考虑过。在她的计划里,只有拉着他下神坛,帮她解决联姻的困顿,至于别的,她并不敢奢望。她自知自己有许多坏毛病,在他面前习惯拿腔作调,将乖戾的一面藏得很好,他未必能容忍。 下颔处的肌肤腾升出一抹痒意,她下意识偏头躲避,低垂的长睫簌簌轻颤,“我没有想那么远。” 少女清甜的落息同他的勾缠着,柔弱无骨的身躯快要同他相贴。 “婚姻而已,算什么深远。”褚新霁漆黑的眸光深笼着她。 沈月灼有些心虚,手指也跟着蜷了蜷,将他纤尘不染的衬衣拧得皱巴巴。 “怎么?只想谈恋爱,不想结婚。”褚新霁那张如远山般的面庞辨不出丝毫情绪,“原来不想负责任的是沈小姐。” 先前的喑哑散去,他的嗓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冽,音质清淡,宛若山间冷玉,透着高不可攀的威严。 “我又没有对你怎么样。”她觉得有些委屈,嗫嚅着反驳。 褚新霁仿佛能够洞穿她的心事一般,“不是只有睡过才需要负责。” 从他口中说出这样的词,沈月灼心头重重一跳,她鼓起勇气道:“那你会和我结婚吗?” “结婚不是儿戏,没有反悔的余地。”褚新霁没有直面回答她的话。 这就算是拒绝了。沈月灼心情跌宕入谷底,小脾气作祟,反驳他:“难道结婚后发现不合适,也要一辈子锁在一起吗?” “既然是基于爱情,选择走向婚姻前,没有谁会提前想好离婚的布局。”褚新霁眯了眯眸,“除非一开始的目的不纯粹。” 须臾的沉默让沈月灼浑身发毛,挣扎着要从他腿上下来。 褚新霁却锢着她的腰,不让她逃离。 “现在。”沈月灼大概有一两年没玩过保龄球了,没想到今天拿了大满贯,心情也跟着好起来,褚新霁看起来和平常无异样,还带着她去结账,在被告知另外一位先生已经付过了时,淡淡颔首,一句话也没说。 保龄球馆和酒店同处在度假区,需穿过将近一公里的绿化布景,由酒店派专程的观光车接送。 他向来这样,让人猜不出喜怒,没有表情的英俊面庞透着生人勿进的冷肃。 在这段感情里,沈月灼前期虽然主动,却也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他不开口,她也就低头摆弄着赢来的钥匙扣,沉默的氛围终究被他打破。 “什么时候学的保龄球?”褚新霁压下那股窒闷的感觉,手扶上她的腰线,细数她会的那些东西,“马术、钢琴、射箭、桥牌,别的我倒是知道,唯独没听说过你还会保龄球。” 他明明参与了她的人生,却还是错过太多。贺老爷子点头:“今儿还好,至少见了点太阳。” “正好,月灼,你跟成屹把原先的菜单撤了,去加几道热菜。”褚老爷子说。 谁也没提沈月灼坐在褚新霁腿上的事,帮她解了围,沈月灼顺着台阶下来,柔声说:“那我去加点炖羊肉之类的。” “去吧,好孩子。”贺老爷子笑得慈祥。 菜单是提前订好的,按照望月楼的火爆程度,临时撤菜加菜,肯定是忙不过来的,不过今天被包了场,整个酒店后厨只为她们服务,效率很快,不过两三分钟便搞定了。 贺成屹叫住她,“在里头待着不嫌闷?陪我抽根烟。” 吸烟区在露台上,半弧形的玻璃将延伸而出的台面包裹着,有一半做的是透明地面,颇有空中楼阁之感。沈月灼不恐高,站在那一块玻璃面上俯瞰脚底。 点燃焰火,贺成屹抖落些许灰烬,笑她:“心理素质提高了不少,刚才那场面没把你吓到?” 自从贺成屹提出跟他假结婚的提议后,沈月灼没法像从前一样,把他当成无话不谈的邻家哥哥。 “天塌下来也有霁哥顶着。”沈月灼摆出事实,扬起下巴骄矜道,“你看有他在,我爸妈都不敢骂我。” “是,现在不一样了,有你霁哥撑腰,瞧你那嘚瑟劲儿。”贺成屹故意损他,倒让沈月灼不好意思。 半支烟还没烧尽,一道如胡杨木般挺拔的硕长身形站在眺望台不远处,肩颈平直,远看过去,显得舒朗而清阔。——前提是忽略那双深穹般的眼底稠浓的深色。 两个人都是能耗的性子,贺成屹背过身,将拄杖随手置于一旁,仅靠栏杆支撑。 “跟我在这待着也没意思,你先过去,我抽完这根烟再回。” 等沈月灼离开后,褚新霁才迈着步伐走过去。 一缕玻璃镜面的反光沾在他的肩侧,像是走进风月里,甘愿下凡尘。 褚新霁不温不火地说:“你们部队禁烟?” “特定场合可以。” “我还以为你打算在这把这辈子的烟抽完。” 贺成屹静默了片刻,笑容里带着调侃,“你这醋劲还挺大。” 在褚新霁深不见底的目光里,贺成屹视线偏开一点,也看到了折返朝这边探头打量的小姑娘,说:“刚才在席间直接把结婚证甩出来就行的事,非得让人家坐你腿上,那姑娘脸皮薄,你也不关照点。” 前有豺狼,后有虎豹,单单是结婚这一天,就让褚新霁意识到,身边同她打交道的,没一个好对付的。 沈月灼站的位置听不清他们的话,褚新霁也就没了顾忌。 他缓缓转过身来,言语轻慢刻薄,“这是想跟我展示,你有多了解她?” 贺成屹掐了烟,指了指还没完全恢复的腿,“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能不了解么。” 正是因为几人都太过相熟,贺成屹知道怎样扎刀才能让他破防,曾经看似清冷矜贵的人,一旦入凡尘,便再也没有回头路。表面再光风霁月又如何?内里不还是为了她嫉妒到发狂,任由阴暗炽烈的情绪烧灼般滋生,却偏偏拿她无可奈何。 褚新霁冷嘲,“可惜的是,你只能在这里跟我谈以前。” 贺成屹身形未动,倒也不在乎,视线扫过去,“她要是愿意,我也可以谈以后。” 空气中明显泛出簇簇火花,再善于周旋的人,也会撕开伪装的面具。 他们自幼相识,友情长达二十余载,褚新霁像是第一次认识贺成屹般,阴戾而深谙的眼刃刺向对方。 “我已经和她结婚了。” 见他终于开口,沈月灼以为自己的直觉是错觉,平声说:“大一的时候。孟安然谈了个混血男模,他们经常组局,我跟许夏为了给安然撑场子,苦练了一阵。” “一阵是多久?”褚新霁表情很淡,扶着她下了车,两侧的侍应生朝他们微笑,他也没心思应付。 沈月灼不习惯哪里都有人跟着,让侍应生离开后,才去按电梯键。“就一两个月啊,这种东西哪里需要花费太多时间。” “那会课还挺多的,又要跟着学姐学长跑程序、参加竞赛,全当业余解压消遣了。” 算算时间,那会她大概还跟薄司礼在一起。而他不在京市,有关她的事情,还是从褚耀和沉曼铃那里听到的,长辈埋怨她不懂事,字里行间又免不了心疼她课多,连家都没多少空回。 “也是。”褚新霁的嗓音冷磁,听不出什么温度,“毕竟沈小姐天赋异禀。” 久违的称呼突然冒出来,沈月灼觉得有些不对劲,抬眸觑他,电梯门阖上的一瞬,站在她跟前高大峻拔的黑影骤然覆上来,唇畔措不及防地被他堵住。 这个吻来得有些凶狠,像是承载了压抑一整晚的情绪,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原来他也并非能长久以往地装下去,什么淡然清傲,统统在和她的只言片语中,化作灰烬。 在这场高手过招般的对峙下,是他强装出四平八稳,内里早已摧枯拉朽、腐败不堪。从前自说自话地认为,甘愿做个替身又如何,只要她能够留在她身边,他就是最后的赢家。 等真的入了局,才发现内心的渴望早已成百上千倍地滋涨。他开始贪心,要她的全部,既要过去,也要未来。 嫉妒那些没能参与的过去,也对尚未决出胜负的未来感到惴惴不安。 沈月灼不明白先前还安静听她讲话的人,怎么忽然变了副面孔。他吻得很急,捧着她巴掌大的脸,顺势撬开她的齿关,粗暴地闯进来,她节节败退,几乎快要承受不住。 电梯门叮铃一声打开。 褚新霁按住她的腰将她打横抱起,卷起一阵风似地,就连关门的间隙也不忘低眸过来吻她。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吮咬,他生了一张看似冷淡寡情的薄唇,却无比滚烫,落在她的眼皮上时,烫得她眼睫都跟着发颤。 复式的酒店套房,说起来宽敞,却仅有一张床,其他都是功能性的娱乐房和设施,还得沿着旋转楼梯往下走。 随着外套的一件件剥落,胡乱而毫无章法的吻也细细密密地落在她脖颈,一路往下,最终缠绵止步于那片绵软丰盈前。 感觉到她因他撕碎她贴身的布料,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漂亮迷蒙的杏眸里泛出丝丝惊恐,他短暂地清醒了一点。 底下的房间里黑漆漆的,唯有从楼梯透过来的柔和光线,沈月灼躺在床上,整个人都还在发懵,不安地唤也他,“霁哥,你怎么了?” 纤细的脚踝被一只大掌拽住,他屈膝坐在床畔,深邃的眉眼隐在墨蓝色的流动光晕中,身后大片的鱼群缓缓游动,将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不真切的神秘蓝边。 “今天你碰到那个狗仔,为什么要自己去追?”他一边吻她的耳垂,一边将她浑身上下都脱了个干净,沉哑而厚重的嗓音因忍耐而微微喘着。 她微怔,“不行,我还没吃饭呢。” “附近有家湘菜不错。”他顿声,“当然你想吃日料或者西餐也可以,只是品质好的餐厅需要驱车一段路,如果你不赶时间的话。” 褚新霁似乎并不介意她接二连三的拒绝,富有磁性的嗓音听起来比平时要更有距离感一些。 “不好意思,褚先生,和我一起用餐需要预约的。”沈月灼故意拿捏腔调地说。 像褚新霁这种身价级别的,很少出席各种晚宴和商业场合,才是真的费尽心思都难见上一面。 也只有她敢当着他说出这种话。 相隔数十公里的大厦顶层,褚新霁眸底溢出些许柔意,不但没生气,反倒配合地说:“提前五个小时预约晚餐可以吗?” 沈月灼没想到他如此郑重其事,低沉磁性的嗓音夹杂着点电流音,寂寂传过耳畔,有种贴着耳廓呢喃的酥麻。 “勉强可以。”她庆幸这只是一通电话,否则要是让他看到她被他一句话撩得面红耳热,也太丢脸了。 特巴尔迪钢笔盖因磁吸力‘啪嗒’一声合上,通体金属制成的昂贵物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推开,男人松弛地坐在旋转椅上,眺望鳞次栉比的林立建筑群,因触及到后背伤口,眉心轻折,谈及重点:“对了,你刚才叫我什么?” 沈月灼心思正飘忽着,根本没反应过来,干巴巴地说:“褚先生呀。” “褚先生。”他轻碾着这个称呼,让沈月灼无端察觉到一股警告的压迫感。 她隐约察觉到他的情绪,佯装不知,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电话那端似是笑了一声。 这几个字的冲击力太大,沈月灼怔愣在原地,连眼泪都戛然而止。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颤着哭腔不确定地问:“……结婚?” “对,和我结婚。”褚新霁重复。 “现在是下午2点,我们从游轮甲板上直升机,海上航线虽然会有些绕,但到了陆地就能直飞,如果抓紧时间即刻就走,应该来得及赶在民政局下班前办理。” 眼前的人神情镇定,一字一句敲击着沈月灼的理智,游轮破开海面缓慢地行驶着,窗外无边无际的海岸线延绵至天际,仿佛将她带到了一个不真实的幻境。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沈月灼再度对上那双黑漆漆的眸子,试探性地问:“霁哥,你疯啦?” 她那小心翼翼又带着点不可置信的表情,让褚新霁面色转冷,担心自己的疯狂吓到她,放稳语调平声说:“沈月灼,我现在很清醒。” 他看了眼腕表,再度确认完时间后,才踱步回退到合适的位置,拉开了同她的距离,避免一时贪欢让气氛再次升温失控。 “你有10分钟的时间考虑,要不要和我结婚。”褚新霁陈述。 沈月灼并不知道,这几分钟的时间于褚新霁而言,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他甚至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她不愿意和他结婚,而是嫁给了褚清泽,又或者是更懂得如何关怀和宠爱她的贺成屹,他会怎么办。 做她的情人?还是把她抢回来? 那天他撑着眼皮坐了一整夜,设想了无数种可能的应对方案,只要不会伤害到她,他一定会力争到底,哪怕生出兄弟嫌隙、友情破裂,二十几年来铸就的高墙倒塌,他都可以接受。 进行推论过后,他推翻了这种可能。 从那之后,每一步都踩在钢丝上,悬于一线,为的就是这一刻。 “还有9分36秒。” 沈月灼脑子里闪过巨大的嗡鸣,还没消化他刚才说的话,他就已经开始看着腕表读秒。 沉磁的嗓音在耳畔幽幽响起,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让她根本无法思考,来不及消化他所提议的东西。 褚新霁转过身看向窗外,拨了个电话号码,不多时,就有直升机悬桨的转动声响传来,响应速度快得让沈月灼几乎要怀疑,这架直升机一直盘旋候在周围的海域上空。 “还有8分47秒。”他皱眉提醒。 她像处在懵圈状态,一双大眼睛扑闪,长睫沾着湿意而显得根根分明,脸颊残留着两道泪痕,唇瓣上擦着的橘色系口红颜色淡得几乎快要看不见,唯余唇峰边缘沾着一点。 褚新霁盯着她看了一会,眸色黯下。 刚才的吻很激烈,却让他意犹未尽。忍不住想,或许刚开始不应该太温柔,既然要攻城掠地,必须不留一丝罅隙,她的唇瓣才会呈现出他用力吻过后的一片色泽。 沈月灼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那双漆黑的眸子越来越深,而他欺身靠近,呼出的滚烫热气铺洒在她颈侧,近在咫尺的距离下,才降下来的旖旎氛围隐有复苏之意。 “考虑好了吗?” 他哑声问她,指腹仔细地抚摸着她的唇瓣,力道极轻,被羽毛挠过似的,掀起酥酥麻麻的微痒感。 和他吻她时的感觉大不相同。 两种奇妙的反差感不停地在沈月灼的感官上烙印,像是在一遍遍加深她对他的新印象,留给她的适应期短到让她应接不暇。 褚新霁眼神里透露出的侵略性太强,沈月灼以为他又要吻上来,下意识阖上双眸,沾着湿的睫毛轻轻颤动,柔软的丰腴贴上他紧实有力的胸膛。 意料之中的吻并没有到来,她听见他的呼吸紊乱粗重。 剐蹭过耳畔,沈月灼心跳在这一刻也跟着绷紧。 然而他克制而君子,没有任何逾矩的动作。 [霁:@何时能暴富点菜] [何时能暴富:那我给爷爷点一个京酱肉丝和葱烧海参] [AAA泽:不是吧!一个都不给我留,还让我点菜,你们好狠的心!] [AAA泽:@何时能暴富月灼帮我点(小狗大哭.jpg)] [AAA泽:@何时能暴富我要吃河豚刺身!] [AAA泽:有个大事,你听完保证先别生气] [霁:我记得你去年说炒芙蓉蟹茸不错,阳澄湖大闸蟹需要加上么?] [AAA泽:之前给你那盒领带,品牌方搞错了,里面有个卡片,写的是褚先生,都说了不要烫金纹字,结果他们还是把‘泽’字印在了里侧] [AAA泽:你说,褚新霁应该不会拆开吧?] 第 16 章 新雪 这简直就是一个不定时炸弹。 但真要说起来,褚清泽虽然不靠谱,沈月灼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她送给褚新霁的第一个礼物,却没有拆开看过。 尽管隐隐有些担心,沈月灼还是决定先搁置下来,只能找机会从长计议,越着急反而容易适得其反。 简单稳住褚清泽后,才编辑信息回褚新霁。 [何时能暴富:可以都点上] [何时能暴富:秋季的大闸蟹蟹膏肥硕,不过有点难啃] 但他是个女儿奴,为了维系一家人奢靡的生活,延续在女儿心中被无数世家敬重的形象,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敛了笑意,话语却不敢太露锋芒:“褚先生说笑了,她们两个年纪相仿,正好也能聊点女孩子感兴趣的话题。” 池小姐跺脚,不满道:“daady,我才不要跟她一起骑马!” 沈月灼被她娇嗲的语调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出于‘挡桃花’的职业道德,主动示好,做起了自我介绍。 虽然被对方冷哼一声,连她伸出去的手都不肯握。 沈月灼躲开他,拨弄着他扯松的领带,温莎结哪有早上系得一丝不苟的样子,她指尖插进去,小拇指自顾自地勾着玩。 摆明了就是不想理他。 只是她作乱的指尖偶尔不甚触碰到他的喉结,她的手指温度极低,冰凉清透,犹如玉。两相触碰,犹如雾冰融化在火焰里,蒸腾成雾气被吞噬的同时,也轻而易举地勾起他更想吻她的欲望。 如果不是太了解她的脾性,他真的会毫不犹豫地怀疑,她是在和他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知道她经不起逗弄,褚新霁也压抑着那份汹涌,“你有继续拒绝的权力,我也保留强吻的主导权。” 沾了哑意和爱欲的声线比平常更苏,糅着慵懒的气音,丝丝缕缕地缠住她。沈月灼红着脸,正想同他争论,要把拒绝的话讲一万次给他听。 谁知下巴被男人扣住,男人的唇瓣错不及防地吻上来,氤氲着炙热酒香的气息强势地弥漫而入。热气腾腾的厚舌绞着她的舌根翻搅,翻江倒海般侵占着她的思绪。 一点也不温柔,和绅士更是搭不上半点边。 他接吻的时候,也只剩下双臂克制,稳稳地将她一亲就软得无力的腰肢拖住。何止是在明亮开阔的商场上翻云覆雨,就连在这灰暗密闭的空间,他也隐秘地扣着她,霸道而又急促地搅弄着一池春水。 同她吻了一会,他眼底欲色横生,不再清冷似神祇。退开她嫩红柔软的唇腔,褚新霁低阖着眸子,就连他溢出的潮热气息都裹挟着极强的侵略性,令人眩晕般撩拨着她,沈月灼的眼睫下意识颤了颤,蝴蝶似的。 盯着她潮红的脸颊,他喉咙发紧,隐藏在西装下的肌理线条因此而绷紧。 什么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她面前,都抵不过半秒。而他也放纵自己沉沦深陷,被泥潭包裹,被她的眼泪钳制,甘愿一生都为她而痴狂。 好不容易得到机会喘口气,沈月灼唇瓣微微翕开,见他乌暗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仿佛要将她吃掉,沈月灼愈发羞窘,伸出手交叠着遮住胸前风光。 他两指捏住她的下巴,并不深入,只柔情蜜意地吮咬着她的唇瓣。 旋即很快又分开。 这个吻结束得急促,完全不像是他的风格,沈月灼睁开眼,眯起一条缝睨向他,殊不知这样的姿态,犹如一朵盛得正艳的海棠,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勾人极了。 “这个姿势不方便吻你,坐我腿上好不好?” 接吻要问,坐腿上也要问,沈月灼面红耳臊,一句话都不想回答。她要是答应了,就显得不矜持,却又忍不住诱惑,他要是真的和她保持距离,心里肯定多少会有失落。 观察和分析情绪这件事,褚新霁只在十几岁那会做过,现在轮到别人看他脸色行事,如今又为了她拾起这项技能,他倒甘之如饴。 “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他温声诱哄。 沈月抿唇,忸怩道:“我没有。” 才没有默认。 听出她的意思,褚新霁停顿两秒,嗓音放得极轻:“那我以后都不问了。” 听到他这么说,沈月灼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分明不是事事都需询问的个性,今天三番五次征求她的意见,还是在这种事情上。 不等她思考,褚新霁端坐着,拖住她挺翘的臀,抱至腿上。 车内的空调温度并不低,她光洁纤细的小腿和他的直筒西裤紧紧相贴,摩擦,带出一点热意,裙子很短,连膝盖都遮不住,她下意识要遮。 手腕却被他握住。 “车里没有监控,挡板的隔音效果很好,司机听不见。” 这样的姿势和先前很像,沈月灼不可避免地想起先前的触碰,三分底气一下子烧成了八分,脸颊绯红,却比从前更骄纵,忍不住恶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她的手肘被他钳制,抵在他劲猛有力的胸膛,难以动弹,而他除了领带有些松以外,依旧温雅矜贵,等她发泄完,扬起嚣张的笑意。 才发现他眼睫轻动,一双黑眸浓郁得像是化不开的墨。 “月灼,你第一次喝醉的时候,咬的也是我这里。” 沈月灼心里咯噔一声,察觉到抵在后腰的力道不容小觑,视线下移,看到他的喉结上沾着暧昧的湿色,羞耻极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她在解释上次的行为,没什么底气。 尽管都是意外发现,并非她本意,在察觉到他如此轻易地就被她抓住把柄后,还是不可抑制地乱了呼吸。所以,哥哥两个字是禁忌,咬他的喉结,似乎比禁忌还要严重。 那是不能触碰的逆鳞。 褚清泽想,幸好刚才上台前,他为了耍帅,特意带了口罩。上次在湖心馆那夜,整整六次,就足以证明。 沈月灼想到这里,腿根也随之发软。 她从指缝里悄悄觑他,糯软的嗓音没什么底气,“再往后就是除夕,民政局都要关门了。” 见他一言不发,她继续细说后面的日子,“按法定节假日调休,至少七天,不过全国各地都要开工,霁哥肯定也很忙,所以也不现实——唔——” 褚新霁将她的遮羞布扯下,发狠地吻上她喋喋不休,却满是推辞借口的唇。 这个吻结束后,他像是气笑了。“沈月灼,你真的很擅长敷衍我。” “我说的是实话嘛……” 她低着眸子,尾音的腔调拖得绵长。 接吻的时候,覆握在腰际的大掌收拢,进攻的动作也更猛烈。 褚新霁不会逼迫她,却也不是完全拿她没有办法。 “要等这么久。”他眉尾微抬,“月灼怎么向我保证,不会忘了我?” 后半句顿了声,沈月灼心脏莫名发沉。 “最多才半个月而已。”她狡辩。 褚新霁眯了眯眼眸,平声说:“那就是360小时。” “我会从今天开始倒计时。” “要是延期1小时,作为补偿,月灼该赔我3小时。” 沈月灼:“?” “资本家都不带这么压榨人的!” “那就换一种方式。毕竟我还算比较人性化的资本家。”褚新霁不咸不淡道。 沈月灼闻言半信半疑,“你先说给我听听?” “比如,记住一些永生难忘的画面。” 她羞于低眸往下看,而他却偏要恶劣地掐住她的下巴,在她迷蒙失神之际,哄她看清楚彼此紧密嵌实的场景。 从未见过如此暧昧的结合。 沈月灼双眸睁圆,羞愤的同时心有余悸,不敢想象自己究竟是怎么吞下那青筋毕露的烫,愤愤作势要咬他。 褚新霁主动送上虎口任由她发泄。遮瑕膏早已用绵密泡沫洗掉,露出掌背的弦月刺青。 她微微怔然,忽然就不舍得咬下去了。 听到头顶传来一声低笑,沈月灼更不满,语气也凶巴巴的:“你笑什么?” “笑你也会心软。”褚新霁注视着她被他吻得莹润泛红的唇瓣,对她的情感早已烧灼得热烈,却偏对她无可奈何,“我还以为,你没有心。” 这话就让沈月灼不乐意了。“你污蔑我。” 褚新霁眉目稍松,显得有些懒散,“怎么。” “我很难过,并且可能会为此难受好几天,所以你最好现在向我道歉。”她理不直气也壮。 “可以。” 意外的回答,让沈月灼生出疑惑。她刚才纯属胡搅蛮缠,他怎么答应地这么快? 下一秒,天旋地转,他将她悬空抱起。 彼此呼吸交缠。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沈月灼浑身都像是着了火,臊得双颊绯红,“这算什么道歉,放我下去。” 褚新霁没有给她后悔的选项。 “据我观察,你最喜欢,我们现在这样。” “可惜这个姿势声音太大,上次没能带你尽兴。” 沈月灼大脑很快一片空白。 因为此刻,他慢条斯理地关上了浴室里外两道门。 不然她一定会看到他自嘲的笑。 沈月灼先前喝的酒劲上来了,头有些晕,抿了抿唇,半晌没有说话。 另一侧,一袭西装的男人在原地凝视了许久,如墨色般幽深的气质仿佛要和黑夜融为一体,转身进了VIP会客室。 他通体的气度太强,眼底仿佛缀着凛冽寒光,压迫得人踹不过气来。 酒吧负责人朝他鞠躬,战战兢兢道:“褚先生,今晚的视频和照片不会泄露,赔偿已经有序送达,后续还会跟进,请您放心。” 老板池止千叮铃万嘱咐,说这位万万不能得罪。负责人先前还好奇是什么来头,毕竟池少在京市也算是横行无阻,直到见了本人,听他淡声说给在场的每人3万封口,才惊觉这分明是活阎王。 今晚的场子少说也有上百人,加上各种服务人员,都快顶上POP几个月的净利润了。 “嗯。”男人懒怠地抬了下眉,对电话那头的特助道:“赵檐,你再确认一遍,别出岔子。” 褚清泽觉得有些奇怪,怎么酒吧里的人转眼散得干净,从卡座里出来后,才看到池止的十几个未接来电。架子鼓乐队的人也不见了,手机信号被屏蔽,消息发出去全是红色感叹号,他烦躁地往外面走。 许夏和孟安然对视一眼,抱臂看着沈月灼,气氛顿时变得古怪。 “月灼,你到底怎么想的?”许夏也是今天才得知她跟褚清泽订婚的消息,联想到前几天沈月灼追褚新霁的艰难,“难道你打算借订婚的事来刺激褚新霁?” 沈月灼借着酒精好不容易才让世界安静下来,不想继续被绕进那个无解的死胡同,开了一瓶新的酒,给大家依次倒满。 “我只想我的工作室能够顺顺利利,出完曙光之后,还有出第二款游戏的机会。” “好端端干嘛说这个。”许夏悟了会,簇然拔高音量,“你爸妈该不会拿你的工作室来给你施压吧?” 沈月灼乌睫轻垂,纤长的指尖摩挲着杯壁,“反正一开始也打算这样啊,是我自己要去折腾,想着试一下,没准运气好就成功了呢。但是我忘了,我又不是世界的中心,它才不会围着我转。” 月亮高悬于天际,从未坠落。 也自然不会为她而陷。 许夏还想劝,孟安然示意她别说话,眼神往后探。沈月灼现在已经有些醉了,自然注意不到两人拉扯的小动作,许夏顺着孟安然指的方向望过去,在看清来人硕长而清隽的身形后,瞬间明白。 许夏悄悄对着孟安然比了个OK,什么都懂了。 两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孟安然把玫瑰花束挪开,故意调侃:“之前不还听你说,喜欢褚新霁这种斯文败类老狐狸吗?” 沈月灼并不知晓身后那道深冷的视线正锁定着自己,她此刻能想到的,只有上次吵架时,他冷冰冰的眼神和反应。 她自认为是个高傲的人,却偏偏在他这里弯了腰。 眼眶里不知为何涌出酸意,沈月灼猛灌了一大口酒,把情绪压了下去,故作不屑道:“斯文败类老狐狸?不不不,他表里如一,是真挺没意思的。” 抬眸时,眼前出现了重影,以至于她以为自己一定是醉了。 男人臂弯间搭着西装,或许是才结束完会议,一身风尘仆仆,眉宇间积着浓到化不开的郁气,深邃轮廓在纸醉金迷的光影里显得阴郁而冰冷。 “是没意思。”褚新霁微顿,“还是钓到了就不珍惜?” 本是两个小孩的事,池宗俊淡笑不语,却见褚新霁脸色沉了沉,周身泛起薄淡的戾气,不动声色地牵过沈月灼悬在半空中的手,在众人的注视下,安抚性地握住,语调亲昵而柔和:“Kincsem和Ribot你想选哪一匹?” 沈月灼:“我倒是无所谓,这两匹性子都挺烈的,看霁哥想要哪只,剩一只给我就好。” 褚新霁很淡地挑起一边眉峰,“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你分别训马了?” 沈月灼没忍住瞥他一眼,怔愣稍许才反应过来,“……同骑?” 褚新霁的马术水平极佳,沈月灼也不差,都不是初学者,何必同乘一匹马,当着池家两父女的面这样说,很明显是在为她撑腰。 这其中有多少做戏的成分沈月灼并不清楚,只是先前还在房间里被他吻过,待会又要同策乘一匹马,身体难免会有触碰,她感觉自己的脸颊隐隐又在发烫。 褚新霁却显得温文尔雅,一派正人君子的清霁模样,“池总谦让,将俱乐部最优秀的两匹马都留给我们先挑选,我们自然也要行地主之谊,免得怠慢了贵客。” “……”好冠冕堂皇的话。两个人也在浴室里折腾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沐浴露打圈搓成丰沛的泡沫,均匀地抹在柔滑的肌肤上,从精致干净的锁骨,一路绵延往下。 海盐混杂着清淡的奶香,充斥在整个房间,以至于沈月灼被褚新霁抱着回到床上时,身体餍足过后,思绪也跟着放松,望着天花板出了会神。 “霁哥,你怎么会用海盐味的东西呀,跟你身上的味道不太像耶。” 见他简单收拾完浴室走过来,沈月灼从柜子里翻了件宽大的毛衣套上。 那边简单寒暄叙完旧,径直往两人的方向走来,沈月灼临时打起了退堂鼓,“要不我还是先走吧。” 许夏一把将人按住,“正常社交应酬,他褚新霁陪那群糟老头子的时候,眼皮都没眨一下,你心虚什么?” 沈月灼隐隐头痛:“别的倒好,这种人情不好还。” 平时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像上次那种意外,最多请顿饭,送点无关紧要的礼了结。但这事不同,得搅进纷争里,沈月灼前段时间才得了沈歧的警告,自然有心避开。 许夏跟她打包票:“算我的。” 一前一后步伐落定,许夏拉着沈月灼站起身,赶在薄司礼开口前介绍了沈月灼,都是长袖善舞的角色,没怎么费力气就交换了联系方式,不过沉家那位公子没给明确回答,只说:“我跟我爸提一嘴,事情成不成,就和我没关系了。” 有人愿意牵线搭桥就行,后面的事,沈月灼自然会想办法。 话没说上几句,姓沉的就被人拽去玩桥牌了。灯影晃动,有个别没眼力见地要贴上来,被薄司礼淡淡斥开,整个大厅就属他们这格格不入的冷清干净。 薄司礼为两人倒了果汁,“沉让是我大学同学。” 这话什么意思谁都听得出来,许夏脸上笑意不减,沈月灼心里不高兴,脸色自然沉下来,“我的事情就不劳烦你费心了。” 许夏笑嘻嘻地解释:“她刚才喝了点酒,你也知道她那脾气,没恶意的。” 薄司礼:“嗯。” 他又说:“我父亲跟沉局长08年那会一起支援过救灾,说起来也算缘分。” 许夏打趣:“看来薄少这忙是非帮不可了。” “不过月灼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她们还在筹备期,多等一两月也不要紧,不着急。” 许夏虽然八面玲珑,在帮姐妹这件事上,绝不让沈月灼吃亏,此时笑意也冷了不少。 谁稀罕跟他薄家站队似的。 沈月灼直起身,乌黑的眸扫过孟安然那边,对许夏说:“我有点不舒服,你陪我过去休息下吧。” 许夏露出无懈可击的温柔笑容,“薄少,失陪了。” “听说你最近搬回褚宅了?” 沈月灼脚步微顿,转过身时,精致而明艳的脸庞泛出寒意。 “你什么意思?” 许夏知道她极少生气,这次是真的惹到逆鳞了。 薄司礼:“你别误会,我没有调查你,只是刚好撞见了褚先生的车,他的车牌号比较特殊,顺带就记住了。” 沈月灼眸光肆无忌惮地扫过去,“我不喜欢别人过渡解读我的生活。” 她现在总算看出来薄司礼的可怕之处,他就是随时潜伏在暗处的毒蛇。知道她为什么事而烦忧,精准地在她有需要之际抛出橄榄枝。 沈月灼恍惚间想起,褚新霁说他辅修心理的事情,想来今晚的相遇,绝非巧合。 薄司礼站在明暗交接之处,沉而静的目光笼罩着她。 “我这里有一段录音,你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联系我。” 见到了关键人物,后半场她们也没兴趣,留孟安然一个人在那泡新看上的海归。 “莫名其妙。”沈月灼上了车,才放开胆子吐槽。 她把偶然撞见薄司礼那段,以及沈时和薄司礼他爸那段隐秘的爱恨情仇都讲了一遍,许夏总算明白沈月灼为何会突然变脸。 “我去,难怪你姑姑这么多年来愣是没结婚,原来当初被伤得这么深?薄……他爸典型的凤凰男吧。” 沈月灼在心底腹诽,天下资本家一般黑,其中褚新霁最黑。 她想笑,却又碍于这样的场合,只能抿着唇,极力维持着表情管理。 池宗俊表情微妙,早在先前那场宴会中,就辨出些端倪,如今看来,褚新霁对这位沈小姐的情愫并非作假。 他顿时有些懊悔下了这场棋,“心怡跟着马童练就好,就不劳烦沈小姐了。” 刚才还坚决不愿让沈月灼教的小公主,听见褚新霁要和沈月灼一起,当即改了主意,心高气傲对沈月灼道:“算了,反正都来了,比起那些歪瓜裂枣的马术教练,我还是宁愿跟你学,至少你长得还过得去眼。” 这家马术俱乐部服务的都是中高端客户,上至经理下至马工、场区园丁,都长得周正端庄,若是评价标准放低点,甚至可以称得上养眼。 沈月灼先前还对这小公主没什么感觉,这会倒是觉得凶巴巴的样子透着几分可爱。 两个小姑娘有了主意,也不管他们是什么想法,选了马匹后,沈月灼抚着马背,利落翻身上去,驾着Ribot围着池心怡绕了一圈,把小公主吓得吱哇乱叫。 那刺破耳膜般的尖锐分贝让Ribot险些受惊,好在沈月灼深谙马匹特性,稳定了Ribot的情绪,她微伏低身子,朝池心怡伸出手,“训马其实和训狼犬差不多,你越害怕它,它越会欺负你。” “它好脏啊!我才不上来!” 沈月灼:“Ribot可是俱乐部的摇钱树,马场上的常胜将军,你嫌它脏,它还嫌你连上马都不敢呢。” 小公主将信将疑,表情嫌弃,“它要是踹我怎么办?” 沈月灼无语一瞬,却还是握住她的手腕,强硬地将池心怡的手在Ribot的耳后摸了摸,或许是毛绒绒却又温驯的手感让池心怡的排斥心理降低了不少,沈月灼又耐心地带着她依次摸过腹侧、腋下、腿部等。 “先让它熟悉你的气味,俱乐部的马都是有教练定期训练的,就算是烈性马,也会遵循这样的原则,只要把握规律,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等Ribot熟悉池心怡的气味后,在马术教练的帮助下,总算完成了第一步。 褚新霁隔着辽阔的草原,远望见沈月灼混环着那位池小姐的腰,引导她拉着缰绳,再到松开手,将自由放权给池小姐,她微微后仰,拉住马鞍背部的勾环。 池小姐从最初的惊慌尖叫,到最后勉强能驾持着Ribot在围栏边缘慢跑,沈月灼的耐心出奇得好,神情不见戾色,愣是把那位骄纵难驯的大小姐教得服服帖帖。 就连池宗俊也感慨:“先前带心怡的好几个马术教练都直摇头,没想到竟然被沈小姐教会了。” 或许是察觉到褚新霁的视线,沈月灼朝他挽唇,金光洒落在刚浇完水的草原上,宛若粼粼波浪,她坐在马背上,长发挽在头盔里,身姿清飒干净。 他很少见她露出这样的一面,鲜活、灵动,对一切未知和挑战都充满好奇。在他面前,她总是本能地隐藏那份纯真和狡黠,表现得小心又谨慎,只有在醉酒那天,那份骄矜可爱才不自知地展现。 她大概以为站在他身边的人,需要知书达礼、温婉大方,但其实,她并不需要苛责自身,只要做自己,做最真实的自己就足够,哪怕纵情享乐一生也无所谓,但若她有追求,他自会给她铺垫一条康庄大道。 褚新霁眉间郁色稍松,薄唇的弧度极轻地勾了勾。 淡声道:“名师出高徒。” 沈月灼怔愣在原地,眼眶的湿意就这么挂着,熏红的眼尾看起来像只无措的兔子。 下一秒,她被人拽着抵在墙边,房门被顺势带上。 遮光窗帘挡住了室外的柔和光线,视野当中,只余下一片黑暗,雪松香气侵略性地覆在她身上,下颔被滚烫的指腹抬起,褚新霁眼底的前所未有怒意和汹涌海浪几乎要将她吞噬。 “沈月灼,你觉得这样很有趣么。” 褚新霁的吐息落在她面颊,几乎快要贴着她的唇瓣,嗓音隐有颤意,说着令她都心惊的字句,“故意接近我,把我从兄长的位置拉下来,只是为了告诉我,我不过是你们玩闹的一环?” 第 17 章 新雪 二十多年来,沈月灼从没见过褚新霁有过如此大的情绪起伏,他素来持重端和,即便是创业初期惨遭背叛,他眼底也依旧无波无澜,利落地肃清羽翼,后来提起时不过轻描淡写一句。 那时候她以为,他永远不会有失态的时候。 可是此刻,凝在她身上的视线饱含讥诮,像是要将她完全洞穿。 脊背贴着冰冷的墙面,她退无可退,连逃避的机会都没有,下颔被滚烫的指腹捏住,力道不道,却不允许她有丝毫的逃离。 沈月灼呼吸一紧,像是受了惊吓,眼底的湿泞在黑暗中分外可怜,滞涩的嗓音显得委屈又心虚,“不是的,你误会了……” “误会?” 为首的人尚且如此,其他人自然忐忑。 褚新霁面上的一派阴霾在看向沈月灼时,转瞬化成深色。 沈月灼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先前不过是装作镇定而已,几近强弩之末,眼眶里溢出热意,隔着人群同他遥遥相望,安全感犹如落叶归根。 他走到她面前,沈月灼在脑中想了很多词,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他揽着腰往他的方向带,手臂呈现出极富占有欲的保护姿态,温温沉沉的视线罩住她,静默片刻后,眸光柔和些许。 刚才还猖狷的万泽见状,脸色绿得发黑,挥手示意几个保镖退下,谄媚的笑意也藏不住战战兢兢的惶恐,“褚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刚才的事纯属误会……” 话音未落,就被褚新霁抬手打断。甚至都没抬头看他一眼,视线唯一的落点还是怀里的人。 即便一句话都没有说,却已众人感受压迫感如山倾般席来。ATE是来自巴黎的顶尖服装设计团队,旗下的高奢品牌深受时尚圈喜爱,但团队极其高傲,仅为娱乐圈的两位三金影后定制过红毯礼服,一件礼服定做短则半个月,多则长达整年,价格都是七位数往上。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他们的行程一向很紧,光是预约都要提前很久。 沈月灼实在是很难想象,这些安排,褚新霁究竟是怎么在短时间内完成的。 他说只要她点头,剩下的都交给他来完成,竟然没有半句偏差。 “订婚宴总不能太马虎。”褚新霁看出她的惊诧,“都是为你量身定制的,考虑到你以后也会出席各种活动,所以就多选了几套。” 沈月灼装模作样地说:“感觉好像有点太麻烦你了。” “是么。”褚新霁压着几分不明朗的兴味,“先前给我制造麻烦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客气?” 沈月灼:“……” ATE团队效率果然高,依次将不同款式、不同风格理念在水晶灯下展现,美得如梦似幻。 每一件都是重工制作,让人挪不开眼,哪里还需要挑。 恐怕天底下没有哪个女孩会拒绝这样惊艳的礼服,沈月灼唇角翘起来,找了一件相对而言没那么隆重的,偏向于赫本风,头发高挽起,配合圆润的珍珠项链及耳饰,整个人显得轻盈又优雅。 “褚先生,您认为怎么样?”因为他身体的反应,明显比先前更强烈。 褚新霁灼然而深沉地看着她,“我知道。” “那这一次呢?刚才在餐桌上,你滴酒未沾,现在应该很清醒。” 他拆穿了她的伪装,抽丝剥茧般撕下来,要她正视她的渴望。 荷尔蒙张力一波一波地将她包裹,他什么都没做,只是任由那苏醒的猛兽顶着她,静默地注视着她,她就已经快要招架不住。 圆桌就在跟前,或许是鸵鸟心态作祟,沈月灼拿起一瓶葡萄酒,又苦于没有开瓶工具,连逃避的余地都不肯留给她。 而他始终泰然,无声无息地任由她胡闹。 她不知道的是,越是平静的海面,海潮深处酝酿的风浪愈疯狂。 “这瓶酒精度数太高,晚上最好别喝。”褚新霁从她手中抽回,妥帖地放回原处,长指按下沙发底层的开关,从里拿出一罐果酒,度数仅有4%,不如说是带着酒味的饮料。“喜欢什么味道?” 随着他起伏的动作,身体不可避免地摩擦着。 沈月灼屏息,努力装作什么都没察觉,红着脸应:“荔枝味的。” 褚新霁:“我猜也是。” “不过这里没有荔枝味的,水蜜桃怎么样?”他记得她不挑食,除了苹果以外的水果都算不上讨厌,不怎么爱吃草莓,因为季节不对容易酸。 “勉勉强强吧。”本来就是掩饰的行为,见他拧开拉环,果香充斥在气泡因子中,倒是把她的馋虫勾了出来。 吸管插进去,沈月灼抿了一小口,“冰的?” 褚新霁:“嗯,底下有个迷你制冷机。” 她眨着眼睛嘟囔:“不是不让我喝冰的么……” “小朋友偶尔也需要被纵溺。” 沈月灼脸颊微红,咬着吸管,任由沁凉的蜜桃味果酒在唇腔漾开。 还没喝过瘾,就被他捏住罐壁抽走,下一秒,她咬过的吸管被他慢条斯理地含住。 很奇怪,他只不过是含着一根与她无关的吸管而已,为什么她感觉自己浑身都冒着热意。 或许是他略显凌乱的衣领,又或许是沾着湿色的锋棱喉结,他这样古板冷肃的人一旦破戒,无论做什么,都自带一抹蛊惑人心的魅力。 沈月灼撑着手肘试图逃离,慌乱之下,不小心按到了他挺健分明的腹肌,比想象中要硬,即便隔着衬衣,都能感受到线条的纹路。 他的人鱼线好像也挺明显的。 她的思绪被带歪,褚新霁低敛着眸,眉心轻折,精准地吻上了她的唇,果酒被舌头卷着推进来,有些粗戾地撬开。 经过这么多次的接吻以后,他的吻技突飞猛进,知道什么样的进攻不会伤害到她,在这个最低的限度之内,吻得来势汹汹。 这件礼服是他亲自为她挑选,从设计图到成衣制作,他早已幻想过无数次,她穿上会是什么样子。 他一边呼吸粗重地吻着她,一边褪下蕾丝外层竹纤维布料,在掌中攥紧。 沈月灼沉浸在这个吻里,头脑发昏,看到她用来防走光的黑色布料出现在男人嶙峋漂亮的手上时,有一瞬的呆滞。 “!” “还给我!”沈月灼小声惊呼。 褚新霁凑过来吻她,“脏了,别穿了。很快就到家了,没关系。” “……哪里脏了!”她作势要去抢,却见褚新霁仅用两指捏着,旋即松开,有一片明显的暗色。 沈月灼差点咬到自己的舌根,软舌被他抵开,心情十分复杂。所幸他没有在此刻逗弄她的意思,“我帮你收好,洗干净了再还你。” 在她惊诧又羞愤的目光中,他将那片布料规整地叠好,直到变成一小块方巾似的,看不出原本模样,妥帖到沈月灼几乎要以为,他叠的不过是餐巾而已。 而后,那片小方巾,被男人藏进了西服的内侧口袋。 算了,左右也不过是条平角裤而已。 沈月灼这么安慰自己,耳根仍旧隐隐发烫。狡黠的眼瞳四处梭巡,最后锁定置于桌面的那罐蜜桃味果酒,吸管的凹折终于让她抓住反击的把柄。 “霁哥。” 褚新霁想到这里,心底涌出一丝烦躁,暗沉沉地注视着她,“我本科修的是数学和经济双学位,硕士是金融。” 说到这里,他故作停顿,抬起她的下巴。 沈月灼也因此避无可避地看清他的脸庞。湿漉的乌发不知何时被抓拢着往后梳,几缕沾着湿意的发丝垂落在额间,薄削白皙的轮廓褪去清冷感,更显难得的凌厉。 她恍惚想起来,贺成屹报军校那年,褚老爷子也有意送他走那条路,上百公里的长途拉练,褚新霁也去过。她跟许夏、褚清泽玩真人CS连BB枪都拿不稳,缠着贺成屹示范,贺成屹笑着吊她们胃口,让她们找褚新霁去。 褚新霁站在山顶上搭的迷彩色帐篷里,利落压枪,手臂稳得连晃都没晃一下,五枪,枪枪十环。 久远的记忆浮出来,沈月灼稳了下心神。 听他继续道:“硕士辅修心理学,你说的应该是薄司礼。” 一字一顿,褚新霁挺拔的鼻梁快要贴近她,森然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掠过,“你记错了。” 沈月灼心跳漏了半拍,她好像还真记错了。 褚新霁没有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是他非要拆穿她,到头来还不是自作孽。褚新霁胸腔积出沉甸甸的火气,分明应该被他压下,却将前几天从别的男人那受到的挑衅一起卷了出来,无处可泄,越燃越旺。 沈月灼还在为自己记错的事而发怔,沾湿的衣服已经落了地,炙热的吻有些蛮横地印在她唇边,横亘在腰际的大掌拖着她往里拽,丰盈毫无隔阂地跌进潮湿而泛着热气的胸膛。 软云和磐石的碰撞,像是在彼此的心湖都用力掷下一颗石子。 彼此的身体都随之微微颤栗。 他掌心握在她腰间,水汽密实地将她们置于一个仿若与世隔绝的真空地界,她孤立无援,只能被迫仰颈承受着他斯文又强势的吻。 “好热。” 她的嗓音断断续续的,听起来又低又委屈,像是受了欺负似的,蹉磨着着褚新霁的理智。 他真的拿她没办法。哪怕情绪累积到一个濒临崩溃的节点,躁意疯狂肆虐叫嚣,几乎将他逼得快要发狂。 那么近的距离,只需要再往前。 一步。仅此而已。 比起他精心谋划的步步相扣,这样的距离,显得何其微不足道。 “感觉不能呼吸了……”沈月灼可怜巴巴地攀着他,他忽然就心软得一塌糊涂,将她打横抱起,喑哑着声哄:“腿缠稳一点,别掉下去。” 沈月灼被吻得迷迷糊糊照做,等真的缠上去了,脸颊更热。双臂揽着他的脖颈,想往上挪,但是太滑了,她刚往上挪了一点,褚新霁迈步往门边走,她差点坠下去。 沈月灼耳根烫成了熟透的虾,心跳快得也好似要跃出胸膛。 换气扇运作,经过加热后的新鲜空气源源不断地将浴室里的热气置换出去,那面圆形镜子蒙了厚厚一层水滴,大颗地滚落下来,瓷砖墙面、镜面一片斑驳。 依稀能看清两人紧紧相拥的模糊影子。 沈月灼‘呀’了一声,羞赧地转过头,嘴唇就这么擦上了褚新霁的下巴。 他矜傲冷戾的脸更冷了些,幽幽地警告她:“别乱动,待会不小心进去了有你哭的。” 沈月灼面子本来就薄,听到褚新霁这样说,心神随之一荡,竟真的顺着他的语句幻想,凝在她脸上的视线深沉晦暗,让她生出一种连她在脑补的画面都被看穿的羞耻感,又羞又气地埋怨:“哪有那么容易……” 褚新霁挑眉,“想试就继续。” 淡睨向她时,深眸里含了些许难得舒展的笑意,眉心却依旧拧着,他声线本就属于磁性那一挂,此刻沾了欲,带着一种蛊惑人心般的沙哑性感。 沈月灼知道他从不开玩笑,规规矩矩环住他的脖颈,刚安静了一秒,迟钝的脑子反应过来,怎么被就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她越想越气不过,又矜持着不敢乱动,恶狠狠地咬他喉结。 谁承想,褚新霁皱紧的眉梢反倒松开,斜睨向她,“说你两句就急,当真一点后果都不顾了?” 沈月灼解了气,得意地看向那截脖颈上若隐若现的暧昧咬痕,听到他这么说,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复才看向他。 “什么意思?” 褚新霁薄唇的弧度更深:“咬痕至少三天才能散,集团上上下下的人都爱听高层的八卦,旁人不清楚我和你的关系,你圈子里那些小朋友,过不了多久想必也会回味过来。” “到时候都来问你要喜糖,旁敲侧击地打探。” 沈月灼心里咯噔一声,看向那枚咬痕,刚好在喉骨上方一点的位置,仿若白玉微瑕,难以忽视。更何况他又才在发布会上高调地秀了钻戒,昔日禁欲冷淡的人骤然下了神坛,却半点风声都没走漏,众人心里肯定痒得不行。 在他回来前的功夫,沈月灼都收到了不下三条消息。 都在估摸着褚沈两家相熟,打算从她这里探听八卦。 沈月灼想到这里,头都要大了。 说话的法国设计师中文带着浓重的口音,恭敬地弯唇询问。 褚新霁刚回复完褚耀的消息,掀眸睨过来,深潭般的眸子里涌过毫不掩饰的惊艳之色。 他放下手中的一切杂物,阔步朝沈月灼走来,正红色的领带映着他那张清隽面容,多了一丝古典的昳丽感。随着步伐的迈动,水晶灯细碎的光影交错,斑驳地落在他考究的西装上,贵重而温雅。 “我的看法不重要。”嗓音淡而沉静,褚新霁柔和的目光落在沈月灼娇俏的面庞上,“太太喜欢就好。” 化妆师是位中国人,抿着唇笑,感慨:“褚先生和褚太太感情真是羡煞旁人。” 沈月灼耳根攀红,悄悄嗔瞪他。 褚新霁却好似接收不到她的信号般,欣赏了下眼前这朵娇艳的花,牵住她的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沈月灼也不好挣脱,配合地任由他带着,心跳一声又一声地轻怦着。 混迹于商场之中的都是人精,纵然没有同褚新霁有过直接接触,也从各种传闻中了解他的脾性,都说这位贵不可攀的人物最是沉稳谦和,凡事都喜欢留有三分情面,雷霆手段都藏匿于暗处,不会让人诟病半分。 头一次见到褚新霁与传闻截然相反的一面,知道他并非处处讲究礼与情,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都在推诿寻求解决之道。 褚新霁执起沈月灼的手,认真地检查了一番,确认她没有被玻璃碎片划伤后,眉宇间的郁冷才散了几分。 “来了怎么也不找我,在家里知道踩在我的头上作威作福,到了外面,竟然让别人欺负?” 他的语气里隐有责备之意,动作却极其温柔,如玉般的指腹覆至她因紧张而冷得发凉的手掌时,沈月灼紧绷的状态松懈下来,逐渐恢复了温度。 她承认,褚新霁踏光而来的那一刻,心底似有什么炙热黏腻的东西胶融在一起,让她忍不住想伸手抱住他。 但是她不能,他是她追寻不到的人。今天的这场意外让她看清楚,她们之间阶级和地位的鸿沟如此明显,新悦的集团大厦她曾经也去过,那时总部还不在京市,站在顶层办公室俯瞰整个城市时,对权力和金钱的欲望会在一瞬间攀至顶峰。 一旦站在高位,没有人能接受下坠的失落。沈家就是最好的例子,自从她爷爷去世以后,曾经门庭若市的四合院归于沉寂,后来更是连纪念的机会也被剥夺。 那些人谈论的不无道理,他需要的,是能够和他站在同等位置一起睥睨的人。 也难怪他会那样直截了当地说不会和她订婚。 沈月灼垂着眸敛住委屈和难过,泛滥的情绪仍旧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她抿着唇,声音很低,带着赌气的意味:“我哪里敢找你,你又不会无缘无故给我撑腰。” 夹枪带棒的语调让褚新霁眉心拧得更紧,“别闹脾气。” 沈月灼不吭声,褚新霁将她整只手拢在掌心,慢条斯理又柔情蜜意的摩挲着。沈月灼故意搞小动作往外挣了挣,被他强势地扣住,她这才乖乖老实。他们掌心贴着掌心,看上去好似一对依偎亲密的恋人,只可惜这一切都是假的。 褚新霁不疾不徐地压低了声问她:“你想让我怎么帮你出气?” “做生意嘛,面子要紧,说不定以后还有合作。”她眼睫颤了颤,不情愿地说着场面话。 他哪里不明白她的性子,睚眦必报,嘴上说着和解的话,真要这样做了,回去得记恨他半辈子。 褚新霁指骨挠着她的掌心,耐心引导:“我以前怎么教你的?” 沈月灼眸光略散,仰起小脸看他,“你说要加倍奉还。” 念在小姑娘还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这些天里压抑的情绪稍霁。 “还不算太无可救药。”褚新霁收拢了手,“处事刚柔并济,不能一味软弱退让。今天这事倒是可以化小,他们试探到了你的底线,必然不会止步于此。” 两人俯身低语,旁人听不清说了什么,更不敢去听。 褚新霁慢条斯理地牵着她的指尖落在他的薄唇上,像他先前抚摸她那样,轻柔地摩挲着。 他的唇色很淡,上唇略薄,沈月灼只在梦中感受过。梦里,他吻地很凶很重,同平日里那副清冷禁欲大相径庭。 可那终究是梦。 沈月灼醒来后又羞又躁,暗自唾弃自己竟会做这种少女思春的梦,亵渎了褚新霁。 可是此刻,她清楚的知道,这不是梦。 他的唇正在她的指尖下,温热,柔软,鲜活。像是甘愿被她掌控。 沈月灼大脑一片空白。 在她懵神的间隙,褚新霁眉心重重拧起,大掌转而扣着她的后脑勺,暗影覆下,带有惩罚意味地咬上她的唇瓣。 第 18 章 新雪 被他含住唇瓣的那一刻,沈月灼呼吸都快静止。 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褚新霁慢条斯理地碾磨着她的唇瓣,高挺锋利的鼻尖抵着她的脸颊。面容依旧清隽冷淡,漆黑的瞳眸里一瞬不瞬地睨着她,这样斯文持重的人,却吻得很重也很凶,有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反差感。 仿佛冷静斯文的绅士撕开了虚假的面具,将克制与隐忍悉数抛之脑后。 原来和他接吻比梦中还要欲。 沈月灼下意识往后躲,他却捉住她的下颔骨再度吻上去,迫使她承受着他的进攻,也切断了她逃离的退路。 让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随风蹁跹的风筝,风筝线被他松散地捏住,他漫不经心却又游刃有余地将她往他的方向拽。 他步步逼近,沈月灼一点点后退,直到背部肌肤快要贴上映着繁复花纹的柔软墙纸,被他及时揽住,距离近得几乎快要呼吸交融。 她今天穿得高跟鞋足足有十二厘米,极大程度地缩小了两人的身高差,目光落点正好在象征着荷尔蒙的喉结。 沈月灼喜欢褚新霁身上的点很多,比如喉结,眼睛,手,腰腹。 她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点着地,耳朵都快烧红了,嗓音也糯,带着不自知的尾调。 “说话就说话,你别勾引我。” 这句话甫一出口,沈月灼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啊啊啊她都说了什么! 褚新霁目光擒住她,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挑了挑眉峰,眸色更深,喉结轻滚,沙砾般的嗓音碾过她的耳膜。 “怎么算是勾引?” 他的表情、语气都太过正经,好似在认真地向她求知。 但他滚动的锋利喉结,沙哑的语调,以及好似盛放着无尽爱.欲的桃花眸,却透着与之相反的十足蛊惑。 沈月灼很难不想起和他仅有过几次的吻。 看似温润平和,骨子里却藏着霸道和凶悍,光是一个吻,都能让她浑身发软。她充分怀疑,他才不是什么清冷禁欲,只是欲望的困兽被他锁在了牢笼里,那困兽强悍又疯狂,根本不是她能承受得住的,而现在正有隐隐松动的迹象。 沈月灼想到这里,也不知是不是穿着高跟鞋太久,险些站不住,红着脸别过头,“我不知道。” 褚新霁滚烫的指尖掰过她的下巴同他对视,哑声:“不愿意说?” 沈月灼咬着下唇沉默。 “不愿意说也没关系。”他凝着她,“我可以慢慢试,毕竟——” “身体的反应不会说谎。”末了,他慢悠悠抬起眉梢:“不好意思,毕竟我也是第一次领结婚证,不敢假手与他人。” 最顶级的珍贵藏品,往往不能用手触碰,每一次展出示人,都需要严格控制变量,戴上防护手套。两人年轻时受老爷子影响,天南地北也淘过不少藏品,作为熟悉了解对方的挚友,贺成屹听出了褚新霁的言外之意。 他妈的褚新霁可真有意思。 贺成屹气得不轻,偏偏还拿他没办法,谁让对方在商场里浮沉,早就练就了走一步看十步的本事。 “算了,我也没多想看。”贺成屹给自己找台阶。 褚新霁捻着沈月灼的指腹,低声问:“站累了没?” “你成屹哥这里条件艰苦,连椅子都只有一把。” 沈月灼扫视四周,觉得这环境挺好的,中式简约风,贺成屹如今身居高位,哪敢大张旗鼓给自己搞特殊,一切都去繁就简,再怎么样也比部队好上太多。 她听出了浓烈的嘲弄意味,同褚新霁视线相撞时,眼睫忽颤两下。 “我觉得还不错,很清静,适合养伤。” 下一秒,褚新霁长臂一勾,将她拽到跟前坐着,“嗯,所以需要你将就一下。” 倒也算不上天旋地转,只是沈月灼又落回他怀里,霎那间被冷木香气包围,还是当着贺成屹的面,有种当着家长面早恋的错觉,不由得微微屏息瞪着他。 贺成屹艰难地揉着眉心,终于按捺不住,“合着你把我这当成难民窟了?” 褚新霁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乖乖攀着自己的肩,嫉妒的情绪消散不少,停顿两秒,才依依不舍地看向贺成屹,“那倒不至于。” “不过要是你觉着住得不舒服,可以考虑搬去国贸的顶层套房,那里更适合休养。” 提到新悦旗下的五星级酒店,一晚五位数的价格足以让无数人想要打卡的人望而却步。 贺成屹:“我看你是存心想我被纪委查吧。” 褚新霁:“身正不怕影子歪。” 两人你来我往地怼了几句,空气中的火药味反倒淡了不少,既然木已成舟,贺成屹也不再纠结这些,“你让我跟月灼单独说两句话。” 褚新霁捏住她指腹的手并未松开,沈月灼下意识回望向他。 他看了眼腕表,低沉着声:“去吧。别耽误太长时间。” 沈月灼自己都不太确定贺成屹为什么要单独同她说话,本想拿褚新霁挡箭牌,谁承想他这么容易就松口了,她只好跟过去,贺成屹行动并不方便,沈月灼顺势扶了一把。 引来贺成屹明锐的打量,他逆着光,五官轮廓显得更加硬朗,开玩笑地说:“你刚才扶我下,恐怕他要醋死了。” 沈月灼耳根微微发红,“我跟霁哥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你跟他也是假结婚?” “我……”沈月灼结舌,“我也不知道。” 她都还没试探清楚,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牵着走了,连个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行,琢磨不出来就慢慢想。”贺成屹才不会在此刻做点醒的那个人,都什么年代了,结婚算什么,结了婚还能离,离了还能二婚三婚,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别说离了,就算是历尽千帆,真累了、倦了,想要在他这座港湾泊岸,他也愿意接纳。 贺成屹没有这样那样的情结,很快接受了现实,同她道:“你爸妈那边,肯定不支持你和新霁的事,你也不用太担心,有什么事都推给褚新霁就行。” 沈月灼惊讶:“你怎么连说话都跟他语气一样。” 贺成屹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里,也跟着说:“是啊,都一样,怎么偏偏是他呢?” 沈月灼听得一愣,没再多问。 她不想捅破那扇窗户纸,贺成屹也就顺着她的意愿,没有让她尴尬和难堪。 “也没什么大事,要是你以后不想和他演戏了。”贺成屹停顿一秒,“或者假戏真做以后,不想跟他过了,他还不愿放手,你记得来找我。” 在她双眸睁圆之际,他毫无预兆地吻上了她的唇,漆黑的瞳眸里清晰地映着她绯红娇艳的脸。 慢条斯理地吮吸着她的唇,清淡的香气渡进来,他似是才饮了茶,带着一点涩意,很快弥漫成茶香。 察觉到她试图将他推开,褚新霁翦着她的双手举过头顶,另一只如玉般的长指挑起她的下巴,吮吸转变为吮咬,像是簇然打开了身体的某种开关,又凶又急地吻上来。 从温柔到肆虐,这个吻持续了几分钟,直到她唇瓣氤氲着莹润的色泽,气喘吁吁地小口呼着气,他才松开她,将她高举的手放下来,拢在掌心慢悠悠地按摩着。 “你喜欢凶一点的吻。”他得出结论。 接吻的时候,那双黑眸全程睁着,一瞬不瞬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紧贴的窈窕身躯到了后面几乎站不稳,只能靠他抵着才勉强不至于摔下去。 她的反应太明显了,鸦羽般的长睫止不住地颤,睁开双眸时,氤氲着雾色。 他很想知道,如果用力地顶、撞,那样娇贵的花会不会掉眼泪。 “……不许说了。”沈月灼避开他侵略性的视线,也因这个吻而乱了心跳,只想逃离这个让她缺氧的空间,“没什么事的话我、我先走了。” 褚新霁将她勾了回来,压下躁意,直白地问:“我让你跟阿泽退婚的事情,你跟他提了吗?” 沈月灼没想到他会提这茬,兜头凉水浇下,整个人冷了下来,“没有。” “为什么不提。” 人去楼空,庭院里的那株金桂馥郁的香气隐隐袭来,褚新霁垂坐在原地许久。 如果不曾见过光明,本可以就此忍受黑暗。 可惜他已见过那片绚烂,又怎么还能放手。 不过是让一切回归本位罢了。 静得发寒的背影显得有些萧瑟。 手机嗡声震动。 太放纵的后果就是,沈月灼第二天早晨根本起不来,浑身如同被车轮碾过,锁骨之之下的位置更是印着密密麻麻的吻痕。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今日褚老爷子临时过来用餐,大家倒是没说什么,褚新霁听完朱姨的话,温声说:“钥匙给我,我去看看。” 楼上的房间虽说都配了钥匙,但这么多年来除了教育耍性子赌气的褚清泽,极少动用,毕竟孩子们长大了,有自己的隐私,长辈们有分寸,未经准允不会轻易闯入房间。 宋知许犹疑说:“要不再让朱姐敲敲门,等等月灼。她昨天跟许家那孩子忙完回来,估计累坏了。” “不着急,新霁你就坐这。”褚耀看了一眼老爷子,“你这样闯进去,多少有些逾矩。” 这句话颇具暗示意味,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隐意,然而老爷子不发话,宋知许也不好顺着丈夫的话说。 褚新霁表情依旧很淡,黑曜石般的瞳孔里无波无澜,“我跟她已经结婚,名正言顺,没什么不合适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胡,让褚耀面如铁色,话题是他挑出来的,褚新霁不接招,他也只能咽回去。从前长子还会顾及他的颜面,一家人看上去也算父义母慈,兄友弟恭。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屋内。 沈月灼被人扶着腰肢坐了起来,睁开眼对上那张熟悉的面容时,心跳若有所察般滞了半秒,“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褚新霁:“刚才。” 在书房里做了两次,直到夜色沉如水,外头一片寂静,褚新霁清理桌面的暧昧湿痕时,她才有机会飞速逃离到自己的房间,锁上了门。 房间里的窗帘遮光效果太强,以至于沈月灼分不清是白天还是深夜,下意识警惕地团成团,声音也低低的:“我这是第一次,经不起折腾,你、你要是还不够的话,我用别的办法帮你。” 那些纷乱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中,每一帧都伴随着久远的画面,糅杂着,让沈月灼的耳根都攀染出淡红色。 侧坐在床畔的褚新霁呼吸微微发紧,因她这句话而意动。 压下躁意,他用手背探上她的额间,温度比平常的体温稍高,难免心疼。 “现在是早上七点十五。”他有些无奈,“我还不至于禽兽到这个地步,连早上都要欺负你。” 肌肤相触,呼吸间都萦绕着彼此身上的香气,若有似无的暧昧因子飘荡。沈月灼往后缩了缩脖子,怔懵了稍许,才抬眸看他。 他穿着平日里一丝不苟的英伦式西服,板正清隽,裤缝线条流畅而笔直,看上去风度翩翩,又足够冷肃,哪有昨晚握着她的腰,哄她自己上下摆动时的恶劣。 许久以来养成的惯性和依赖,让沈月灼对褚新霁有一种隐秘的信任。他的提议,无论有关什么,她都会认真采纳。 谁知道他竟然在这种事上逗弄她。 说什么让她自己控制速度和深度就会好受些。她信了,结果才动了几分钟就累得精疲力尽,软绵绵地攀着他的肩,跟他撒娇求饶都没用。 还骗她叫他哥哥,她以为这场让她颤栗数次的情潮终于告罄。哥哥两个音节刚发出声,就在剧烈的颠簸中被撞得支离破碎。那双深冷而沉暗的眸子凝视着她,幽静到可怖,沈月灼红着眼同他视线相对那刻,极易生出一种不安的距离感。 他看起来依旧光风霁月,像是山巅的那一捧清雪,却将她撞得狼狈淋漓,深深地陷入陌生的极致里,用一张巨网将她捕捉。 [沈月灼:霁哥,你的伤没事吧?] 第 19 章 新雪 沈月灼给褚新霁发完消息后没多久,就被沈歧叫去谈话。 沈家没有褚家那么多规矩,沈歧对她也不算太严格,只不过早年跟沈时一起混迹于官场间,在必要的事情上通透又敞亮,也没和女儿绕弯子,一来就是致命问题。 问她怎么认识薄司礼的,沈月灼虽然不情愿,也只能如实回答。 她高中毕业那年暑假,沈时正好要去三院给徐主任送份文件,门口站着几个武警,她也不好玩手机,就蹲在草丛附近逗猫,彼时正值酷暑,小腿被蚊子叮咬。 薄司礼刚好开着车路过,圈子里的人大多听过名字,各个场合、社交圈子下也有印象,纵使从未打过照面,也勉强能对上号。 听到褚新霁的话,沈月灼耳根绯红,恃宠而骄地愤愤不平道:“哪里只是接吻了,你明明还……” 褚新霁眸光温柔地注视着怀里的小姑娘,见她骤然止了声,轻抬眉尾,嗓音沙哑到底:“还怎么?” 同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对视,沈月灼心跳莫名漏了半拍,感觉自己被他身上那股无形的沉稳气场罩住,想使坏看他失控的样子,故意瓮声瓮气道:“你揉我耳朵。” 褚新霁双眸半阖,身上的侵略姿态不减,不浓不淡地笑:“莫非你这是老虎的耳朵,揉不得?” 沈月灼眼珠子一转,反应飞快:“你骂我!” 她跟母老虎一点都不沾边好不好,最多只是性格骄纵一些,有点大小姐脾气。她是作,但她又不瞎作,知道什么时候该适可而止,从不影响重要场合,最多在有限的时间里,尽量优先满足自己。 褚新霁没有和她争辩,唇边含着清淡温和的笑意:“天地可鉴,我没有这个意思。” 男人强有力的手臂还环在她的腰际,他看上去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若是单望过去,恐怕还会以为他是个儒雅冷肃的绅士,但此刻他浑身的肌肉都绷得很紧,到处都硬邦邦的,像一道充斥着厚重故事感的城墙。 他哪里都烫,同她微凉的体温形成鲜明的对比。 “谁让你抵着我。”她飞快又含糊地说完这么一句,忍不住深深吸气,像是被那个字烫到了似的,眼神不争气地避开他。 褚新霁喉结滚了滚,黑眸盯着她看了一会,在听到她说那个字时,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像是落入了她手中,忍不住想更用力地吻她、咬她,探寻伊甸园里更神秘的色彩。 很奇怪,他竟然会生出咬她的想法,在那瓷白的肌肤上留下属于他的印记。 忍下这些躁意,褚新霁平静地得出结论,“所以,不是因为我吻你而掉眼泪。” “而是你——”知道她脸皮薄,听不得那两个字,褚新霁无声地用唇语表达,“对吗?” 他们之间的距离极近,沈月灼几乎是秒懂,脸色涨红地辩驳道:“怎么会!都没有进去……” 幸而他们已经领证了,她是他名正言顺的丈夫,说这些话也算不上唐突。褚新霁如此安慰自己,他凝着怀里羞愤到脸色稠艳的小姑娘,将那些心猿意马的下作想法排出去,耐心地同她科普:“不一定要进去才舒服。” “女性的身体构造很复杂,触发点也不止一处。”褚新霁的目光绝对称得上温和理智,但他低哑到仿佛大提琴般的沉吟,将这个话题附上了旖旎的色彩,“每个人的敏感点不同,我想,你也并不清楚如何取悦自己。” 沈月灼快要羞赧得疯掉了。褚新霁脸色沉了沉。 她这会被烫得发晕,还不忘指导他,声音糯而绵软:“你这样不对,要塞进去。” 男人晃动着吹风机的动作倏地僵硬,眉心紧蹙,掌心托起她酡红的面颊,气息也有些不稳,“你刚才说什么?” “你怎么连这个都不会。” 她碎碎念的嗓音越来越低,氤氲着水汽的指尖抚过他粗粝而宽大的手掌,系在胸前的浴巾因她不规矩的挪动隐有松动的迹象。起伏的丰盈就连他一手都难以罩住,腰肢纤细得仿若下一秒就要折断,沾着泡沫更是滑腻得握不住,如渴水的鱼儿般扭动。 褚新霁探究的目光罩住她,轻而易举地将她圈在臂弯间,“真的要?明早醒来不后悔?” 沈月灼迷蒙了会儿,总算听懂他的意思,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浴室的瓷砖台面冰凉,为了哄她吹头发,他铺了层柔软的毛巾,又怕她受寒气侵蚀,几乎是半搂半锢的姿势拥着她。沈月灼没有支点,熏着淡粉的膝盖踩在他的髋骨上,稍不注意便容易掉下去,对彼此的身体反应感知也无比明晰。 她将长发分出一缕,塞进负离子吹风机里侧的圆环里,蹁跹起舞的发丝如水中的海藻般摇曳。 “原来如此。”褚新霁道。 睨着她似笑非笑,“刚才是谁哭着闹着要咬我?” 指腹摩挲着她沾着水色的唇瓣,撬开她皓白小巧的贝齿往里探了点。 她比平时乖很多,甚至还配合地微微翕开贝齿,方便他勾缠住她。 含糊着抗议的嗓音听起来怨气未散,沾着点趾高气昂的骄矜。“你说话不算话,说好让我随便咬,结果又反悔。” “牙齿磕到我不疼?”褚新霁指腹掠过她的牙齿,轻轻敲击两下以示惩戒,语气温柔纵溺,“就你没良心。” 就她那不知轻重的俏皮劲,他的锁骨、胸膛,到处都印着斑驳不一的咬痕,真让她得逞,还不知道会失控成什么样。 沈月灼不满:“疼就不许我咬了吗?你凶我的时候怎么没考虑我会疼。” 褚新霁觉得好笑,问她:“哪里疼?”这句话一出,全场晔然。 表现最为淡定的还是贺老爷子,褚老子扶紧眉心,半个字也不想多说,相比于褚沈两家的惊诧,贺成屹还抓了把松子,悠哉地剥着壳。 褚新霁在褚家的地位摆在那里,即便还顾及着有长辈在场,态度放得还算谦卑,话语里的锋芒却全都指向了褚清泽,不容置喙的指责如山岳般倾覆压下。 几乎是在那一瞬间,褚清泽从座位上站起来,怒不可遏道:“你刚才叫她什么?” 褚新霁不疾不徐地抬眼,“忘了感谢大家来参加我和月灼的订婚宴,礼数不周,我先给各位长辈赔个不是。” 褚耀不可置信地指向褚新霁,颤着嗓子震声:“褚新霁!今天是你弟弟和月灼的订婚宴!” 到底是军人后代,褚耀发起怒来,也不容小觑。 作为罪魁祸首之一,沈月灼也着实被吓了一跳,脸上的热意腾升得愈发滚烫,比先前更像一颗熟透的浆果。 沉曼铃和沈歧几乎快要坐不住,还是沉曼铃在牌局上见惯太多,心理承受能力高,忙给丈夫顺气,才不至于背过气去。 她们还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吗,看着叛逆,实则胆子可怂了,这件事绝不是她一人敢做的。不但瞒过了所有人,还做得这样声势浩大,连褚清泽都没察觉。 宋知许冲上来,一巴掌差点扇巴上去,被褚耀呵止。 她理直气壮:“心情不好,连累五脏六腑全部都疼。” 褚新霁看她越说越起劲,深晦的视线未变,低声哄:“换张嘴咬。” 沈月灼往后退了一点,娇气地同他争论:“……换不了,只有一张嘴。” “是么。”褚新霁像个极具耐心的猎人,引导着猎物上钩,“能吃下……” 他微微顿声,“貌似不止这里。” “上次还贪婪地勾着不让我离开。” 听懂后的沈月灼面红耳赤,凶神恶煞地要捂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那些撩人心弦的话。 他的指骨越过浴巾往下探。 感官视线无法触及的部分,皆由触觉悉数补足,淹没在急促的吻中。 像是深谙战斗中的各式技巧,含吮着她的舌尖往外退出稍许距离,另一面则完全相反。 直到掌心同她的肌肤相撞,连丝毫缓和的空间都不给她留。 看似节奏错乱,实则尽在掌控。 光是接吻都让她险些招架不住,更何况是如此上下其法。 褚新霁碾着她的唇瓣摩挲,舌尖很轻地勾着她,长臂因环着她而绷紧道道淡青色的脉络,半敞的领口隐约可见遒劲坦阔的胸膛,喉结阵阵发紧,睨笼着她的眼神缱绻而晦暗。 “怎么还恼羞成怒了?经不起逗。”他斯文又克制地吻着她的耳垂,粗重的呼吸卷过她半湿的卷发,“别的地方倒是咬得挺紧。” 骨节分明的手指不再动作,停留在原处。掌背血管脉络紧绷,泛着淡青色,是画家们最喜描绘的荷尔蒙张力细节。 即便看不到画面,沈月灼仍然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一切。 她听到他如砂砾般的嗓音卷过耳畔,嘲她:“心口不一的家伙。” 急力为自己正名的沈月灼愤慨地伸出脚踹他,谁知这样反而引来男人倒吸一口凉气,黯沉的视线危险地笼罩着她。 她本意只是看不惯他这副斯文的假面,想要挑衅地掀开,毕竟他硌得她生疼,隔着西服布料都能感受到他的灼热,就连呼出的气息都沉重而克制,却温声说出她从未听过的话。 尽管他说话已经足够委婉,就连荤话落在他嘴里,都变得如此彬彬有礼,让人很难指出他的冒犯。 沈月灼极力调整自己的表情,在这样的氛围下,她的心也开始受他蛊惑,对未知的禁果生出本能的好奇,微弱着音嘴硬道:“我才没有,你别乱说。” “只是接吻的话,我没有见过你掉眼泪。”褚新霁扣住她的下颔,摩挲着那处如绸缎般的肌肤,眼神黯下,说出事实。 他向来逻辑严密,又极其擅长观察细节,沈月灼在他面前无所遁形,“那是因为你揉我耳朵,揉痛了。” 褚新霁听完,眉毛扬了扬,仿佛真的相信她所说似的,偏头去观察她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垂。 少女纤长的天鹅颈连着精致的弧线,一直蜿蜒到漂亮的锁骨,她是天生的冷白皮,皮肤也生得细腻,没有丝毫的毛孔,因此沾着绯红后分外明显,像是雪地里盛开的红梅。 这件衣服他挑得比较保守,胸前的大片肌肤掩映在酒红色丝绒裙中,他不再流连,视线只落在她湿漉漉的眼瞳上。 “月灼,我对力道的掌控力还算合格。” 明明拆穿她就好了,还要装模作样地顺着她的话去检查她的耳根,这张让人不忍亵渎的俊颜近在咫尺,薄厉的眉骨多了几分锋冷,沈月灼吸了吸鼻子,和他据理力争:“耳朵都红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真挤出两滴眼泪来=。 本想哭狠一点,最好做出那种梨花带雨的颤音,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沈月灼努力把这辈子最难过的事都想了一遍,才发现根本没办法装出来,干脆嗲声道:“以后不许揉我耳朵,都揉红了,肯定会破皮的。” 这么点力道,怕是连小猫都揉不痛,褚新霁看破不说破,明知她是装的,心间还是软得一塌糊涂,指腹落在她眼前抚去那滴好不容易才挤出的泪。 “不是耳垂的问题。”褚新霁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妥协:“答应你,接吻的时候不会揉耳朵。” 沈月灼嗓音有些闷,得寸进尺地提要求:“不接吻的时候也不能揉。” 褚新霁没回答,对上她泛着湿色的眼,“换你揉我的,好不好?” 低沉的嗓音含着近乎于诱哄般的语气,沈月灼听得心跳怦然,瞪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不管怎么揉,都是男人爽。” 听到她的话,褚新霁并不认可,长眉微挑:“耳垂可不是我的敏感点。” 他没有说后半句,只意味深长地望着她,沈月灼哪里听不出来,言下之意就是说,耳垂是她的敏感点,他又不会像她一样反应那么大。 沈月灼想反驳,却又半晌找不到漏洞,怕掉入他编织的其他陷阱里,只好凶巴巴地问他:“那你什么地方是?” 褚新霁坦诚说:“我也不清楚。” 略显喑哑的低沉嗓音在头顶响起。 爹系当然是宠女儿了。 沈月灼脸颊微红,坏心思地改口道:“宠妹妹。” 褚新霁的视线从她如海棠般娇艳的唇挪到耳侧,眼底闪过掩饰极好的炙意,喉间溢出一丝低笑,明显对她的形容展露出些许不虞。 “沈月灼,我不会吻妹妹。也不会允许妹妹——” 深晦幽寂的视线扫向她,褚新霁牵着她温如软玉的指尖落向他锋棱饱满的喉结,“吻我这里。” 第 20 章 新雪 沈月灼仔细地回忆了一阵,猜测大概是她在路凛的接风宴上喝醉那回。 她佯装认真地回忆须臾,脑中也仅有一些不重要的零星片段。 就算是喝醉后,也没有这么难缠吧? 沈月灼眸子里映着澄澄水光,含笑迎上他深晦不明的视线,“除了这个呢?我还做了什么?” 褚新霁喉结微微一动,明白过来,这才多长时间,她已经学会反客为主了,试图从他这里套话。 沈月灼抬眸看向他,贺成屹很快将眼里的落寞掩饰,爽朗地笑她:“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得把你救出来,小时候跟你拉过勾的,该不会长大了就忘了吧?小白眼狼。” “成屹哥……” 贺成屹还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兄长,沈月灼弯起唇角,心脏不知为何压得有些沉。 他抬起手臂,下意识想揉一把她的头发,像小时候那样,注意到站在走廊边缘那道黑影,贺成屹略作停顿,到底还是摸了摸她的头,“过几天我要回部队,明天订婚宴的事,我会提前给贺家这边的长辈解释。” 褚新霁带着她来这一趟,大抵也是为这意思。 贺成屹虽然不支持他这通操作,却也不会故意为难沈月灼。 只希望沈月灼不要对他动心。沈月灼折腾了半晌,对着他的指骨又揉又摸的,这才发现他左手的无名指指骨似乎比右手大一圈。 褚新霁目光沉敛,温声道:“我的无名指戒号是21。” 他戴不上这款婚戒,沈月灼一个人戴着就显得有些怪异,她悻悻摸了摸鼻子,忍不住想,还有比给新婚丈夫准备的婚戒小一圈更尴尬的事吗? 沈月灼:“霁哥,你的无名指骨节两边好像并不一样耶。” 她一边说着,一边抓着他的左手往右手的方向靠,似乎要以此来化解。 褚新霁轻描淡写地说,“青春期时骨折过。” “我怎么没听说过?” 不怪沈月灼惊讶,小时候她没少跟褚清泽一起爬四合院的墙,因此褚清泽身上不是这摔得青一块,就是和人打架被揍得哪里紫一块。而褚新霁自小便寡言,年少老成,她实在是想象不到,他也会有活泼好斗的一面。 车身驶入立交桥,路边骤然安静下来,杨叔正好听到这段对话,津津有味地谈起往事:“那会沈小姐才五岁半,记不清也正常。” 沈月灼没想到这事还跟她有关,好奇地追问。 褚新霁明显不想提,冷淡地注视着窗外,警告道:“杨志。” 若是以前,沈月灼再感兴趣,也不会公然跟褚新霁叫板,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知道褚新霁就是看起来凶,实际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迎上褚新霁的视线,学会了嗔声威胁,“你不肯让杨叔说,我就去问爷爷,或者问宋阿姨,他们肯定很乐意跟我讲你小时候的囧事。” 无法无天的模样,就差踩在他头上作威作福了。 两人的手掌还握着,褚新霁拂去她耳边的碎发,让那枚吻痕露出来,那是他亲自种下的花,美得糜艳而张扬。 手掌往下拽了拽,沈月灼险些跌到他怀里,他及时扶住她的肩,动作缓慢地握住她的腰肢,彼此的距离拉进,是几乎能直接吻下来的距离。 只要他低垂一寸,就能让狂风暴雨般的吻落下来。 他垂眸凝视着她,眸底宛若乌色天际,“你想听,我可以慢慢给你讲。” 危险的警报拉响,沈月灼心跳漏了半拍,无端被他深沉的眼神卷进去,想起昨夜纵情声色的荒唐,浑身都变得绵软。 她蓦地松开他,别开脸,“你又不会讲故事,听起来干巴巴的,一点趣味性都没有,我不要听你讲。” 说完这句话,她微不可闻地哼声,唇角弧度浅浅,“我要听杨叔讲。” 怀里的小姑娘跑了,褚新霁只捉住一根小拇指,松泛地勾着。 “沈小姐那会爱跟二少爷一起爬树,院子里那颗楸树倚着墙边长得又高又大,上头筑了不少鸟巢,有一次您从树上摔下来,可把大家吓了一跳。”杨叔谈及那时候的事,也跟着心有余悸,这要是真摔下来,保不齐以后落下什么病根。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沈月灼说,“不过我没事哎,貌似还活蹦乱跳地去上了游泳课。” 时间太过久远,她的记忆也跟着模糊,只记得回家被沈老爷子骂了一顿,楸树树龄大,还被划分在了京市的古树保护名录里边,上头不让砍,最后捐了出去,如今还在老公园里郁郁葱葱的。 杨叔闻言,眼底融起笑意,“您当然没事,褚总在底下接住了您,左手无指上的伤也是这么来的。” 饶是沈月灼做好了故事的转折准备,也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走向。 她五岁多那年,他也才十二岁而已,从那么高的地方接住她,还因此骨折,在医疗技术飞速发展的今天,两只手的骨节竟有如此不同。 那一刻,多年前的箭穿透虚空刺向她。 沈月灼转过身来,小心翼翼地抚上他的无名指,望向神情一派清淡的褚新霁,心脏涌起一阵酸涩的情感来,导致嗓音也窒闷,“霁哥,对不起,我以前胡闹给你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 “会不会很疼啊?” “要是他们做下分配决定之前,肯问一问你,你肯定会顺手推舟让出去。瞒着你,偷摸把事情定了再知会你,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沈月灼说了一大堆,到最后下巴都扬了起来,为他义愤填膺,褚新霁则显得无比平静,静默须臾后:“他们主动告诉你的?” “吃饭的时候正好听见。”她没说是宋知许单独找她。 褚新霁不欲多谈:“老爷子的资产,愿意怎么分配是他们的事,少胡思乱想。” 沈月灼直勾勾地盯着他:“可是经过他们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来,褚叔叔和宋姨貌似一直对你很冷淡。” 年纪小,加上她又是受万千宠爱长大的独生子女,从没注意到细节,如今想起来,倒是觉得是有些不太对劲。 褚新霁同褚家的关系,更像是与家族荣誉挂钩,是他们装点的一道门面,属于家人间的关心很少,每次被她撞见,不是在谈论期货,就是在几个大院之间谁往上升、谁又夹着尾巴做人之类的话题。 但褚清泽则明显不同,宋知许记得他一切喜好,会亲手给他织围巾、做毛衣,就连褚宅地下室里那豪华音乐室,也是费了大劲请人设计、装修。 褚新霁拨开阀门,“不要多想。” “如果真是这样,我和你结婚,他们为什么那么生气?” “因为在他们眼里,你跟阿泽两情相悦。” 沈月灼抓住漏洞,“那我也可以跟你两情相悦呀。当初我爷爷和褚爷爷定下两家婚约的时候,又没指名道姓要阿泽跟我在一起,既然阿泽可以,你又为什么不行。” 褚新霁长睫轻垂,眸中藏着她不懂的凝重晦涩,“我跟阿泽是这辈子也没办法斩断的血缘至亲,他们怕你一辈子跟我。” 他沉沉望着她,“也跟他纠缠不清。” 沈月灼眼眶微红,有种被羞辱的感觉,“我又不是那样的人。” “阿泽也不是那样的人。” 褚新霁抚上她的脊背,心脏也随之一痛,不想让她再刨根究底问下去,已经过去的事,他不想让那份沉重影响她,宽慰:“我知道,你就那点胆子,哪里玩得了圈子里屋里屋外都断不开联系的游戏。” 沈月灼觉得他这个比喻说不出来地怪,“你怎么能把我跟那些玩那么花的二代比?人家家里养的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外头是金丝雀和情人。” 她哪里来那么大权势给人攀附。 褚新霁从善如流地说:“好。是我用词不当。” 沈月灼不依,踮起脚尖非要同他对视:“那你有嫉妒过阿泽吗?” 他身形微微一滞,同她狐狸般的狡黠眸子面面相觑。 人人艳羡、家家称赞的青梅竹马。 褚清泽同她并肩而行,都会被人称作佳偶天成,两人年纪相仿,每天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怎会不嫉妒。 他嫉妒得面目全非。 褚新霁侧眸,努力压下内心翻涌,平声艰涩道:“有。” 她十二岁的时候,娇气得要命,手背划伤一条小口子都得哀嚎好几天,完全无法想象,他会有多疼。 褚新霁看见她眼眶里泛出的湿意,就知道她脑子里又在呼吸乱想,不知脑补出了多大的一场苦情戏。她没经历过世间险恶,也不必泡在世界这座大染缸里,单纯,却也澄澈得像是涤净的湖水,惹人放不下,也忘不掉。 哪怕一辈子护着她,他也甘之如饴。 “说了没什么,非得缠着杨叔讲给你听,现在又哭鼻子。”褚新霁用温热的大拇指捻去她的泪,“到底是没长大的小姑娘。” “没哭。”四周都拉了警戒线封锁,通讯工具全部没有讯号,褚新霁大抵推测出他们正在这里开会,毕竟京市地界的那位二把手都来了,他没必要贸然跟进去,于是让司机停在路边,等他们出来。 薄司礼静默地注视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亲昵动作,瞒过其他人或许可以,他们这种自小耳濡目染的京城子弟,哪会看不出褚新霁明显释放出的敌意。 而沈月灼脸颊染上薄红,眼瞳里闪着亮色,对此似乎不太习惯。这也就意味着,两人行为有所越界,心意却未必完全相通。 再倒回看沈月灼透露出的信息差,薄司礼什么都明白了。 褚新霁确认完沈月灼并未受伤后,才掀眸看向她身后的男人,“刚才的事,麻烦你了,不如改天有空一起聚聚?” 这种提议都是客套场面话,出乎意料的是,薄司礼一口答应:“择日不如撞日,中午我陪完各位领导后,晚上的时间刚好能空出来,不知道褚先生这边是否方便?” 沈月灼听到这话,古怪地看了薄司礼一眼。 他们俩都属于成熟型,每个人都藏有八百个心眼子那种,三言两语就能解读出对方的心理,这顿饭,有必要吃吗? 褚新霁:“可以。” 薄司礼复才低眸询问沈月灼:“沈小姐呢?” “……有的。”她只能硬着头皮参加。说完这句话,握住她的指骨收紧了一寸,她倒吸了口冷气,狐疑地看向身侧的人,可惜他眼眸幽深,面上无波无澜,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沈月灼猜不透他的心思,莞尔道:“或许也可以唤我褚太太。” 薄司礼笑得很温和,到底没有回应她的话。 等他离开后,沈月灼还在琢磨最后那个笑容的含义,殊不知这一幕被褚新霁瞧见,他不动声色地揽住她的腰,将她游离的神思拉回来。一张红扑扑的精巧小脸由于惯性贴上他的胸膛,人在怀里,眼神却还挂着别的男人离去的方向。 褚新霁的动作带有一点宣誓主权的意味,算不上温柔,想提醒她,他虽然不在她身边,却也时刻关注着她,哪怕旧情难忘,也至少别表现得太过火。 “唔——”她皱着眉,声音低低的,看起来很委屈,“撞疼我了。” “你就不能温柔点儿。” “我是不太温柔。”褚新霁眼底情绪不明,嗓音像是融着冰,“谁在你眼里都比我体贴,细致,是么?” 沈月灼揉了揉鼻尖,倒也不疼,就是在他的马甲上蹭了一下,有种灼烧的烫意,她没明白他陡然起伏的情绪边缘来源于何处。 “人家薄司礼帮了我,我行注目礼送他离开,这不是该有的礼数么。”沈月灼把来龙去脉讲给他听后,理直气壮,说话也硬气。 褚新霁一言不发地拖着她往前走,他身高腿长,她差点跟不上。冷峻而平静的眉眼让她心里一阵阵发慌,软声唤了一句:“哥哥?” 半搂着她的人脚步一滞,“在外面别叫这个称呼。” 沈月灼知道奏效,他永远吃这套,对于她而言就像拿到了一张万能牌,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打出来,都具有极强的杀伤力。 她佯装不懂,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明知故问:“为什么不行,我偏要。” “哥哥哥哥哥——” 少女娇俏缠人的糯音在耳畔响起,褚新霁察觉到自己逐渐不冷静,眉心突突地跳了跳,他停下来,蓦然逼近刚才还在张牙舞爪的人。 语气带着些许无奈,利落的五官轮廓却染上丝丝危险。 “月灼。”近乎于咬牙,“别挑战我的耐性。” “谢谢成屹哥。”沈月灼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闷声道:“那你以后出任务要小心。” 贺成屹哭笑不得:“我还需要你个小丫头片子嘱咐?” “月灼。”褚新霁朝她招手,清隽身形笼在夕阳的余晖里,像是镀了层金边,黑眸辨不出情绪。 沈月灼跟着褚新霁回到了湖心馆,回复完路遥的消息后,乱糟糟的心才静下来。得知万泽竟然对沈月灼做出那种事,路遥当即动用手中的权利,中止了和万泽科技的一部分合作。 褚新霁洗了澡,披着睡袍给她倒了一杯温热的椰奶,身侧的沙发微微下陷,混杂着热潮的香气卷过来,沈月灼心里装着事,反倒不似下午那样容易脸红。 “有什么心事?”褚新霁给她留了隐私,因此没问贺成屹和她说了些什么。不问,并不代表不在意。事实上,在过去陪伴她成长的那些日子里,若要论起份量,他甚至连贺成屹都比不过。 贺成屹的关照和宠溺都是暴露在阳光下,可以窥见的,而他在这场电影里,始终静默地处在暗处,隐忍而克制,充当着并不重要的角色。 他怎么会不害怕? 沈月灼把生日游轮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同他说了,抱着寻求解答的心思,她也说了路遥对她的帮助。 “万泽已经得罪了我,所有人都知道,我不会放过这群人。路遥率先中止合作,是明哲保身之举,你没必要为此而感动。” 得知困扰她的事并不是贺成屹的话,褚新霁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沈月灼不明白:“可是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她很慷慨地帮了我,算是我的伯乐。” “这场生日宴的主办者,对外还宣称于我有知遇之恩,实际上,不过是在新悦刚起步的时候有过合作罢了,利益目标相同,才走到一起。”类似的事情褚新霁见识了太多,知道她现在正处在迷茫状态,于是点醒:“你觉得,她只是因为欣赏你,才愿意帮你?” 豪门八卦沈月灼听了不少,当然知道路家的秘辛,以及路凛和褚新霁的关系。 “路遥不是跟路凛不对付吗?”沈月灼大概知道原因,只不过心里还有些接受不了,所以一直刻意回避着真相,“我想的是,她应该站在路凛的对立面,跟我使绊子才对。” 褚新霁对她的这套逻辑啼笑皆非,“月灼,这世界没有那么多好人,天底下的人才多得是,比昭月更成熟、更有新意的游戏工作室也一抓一大把。” 沈月灼不情不愿地‘噢’了一声,慢吞吞地说:“但她怎么就能确定,你一定会站在我身后呢?我们两家的关系虽然好,也没有到非帮不可的地步吧。” “她在赌。”褚新霁说,“用一两千万做杠杆,搏一搏,也许就有成百上千翻倍的希望,换做你,你也经不起诱惑。” 经过这么一通梳理,沈月灼瞬间明朗了。 她以为自己走出了家人的庇佑,独自在外闯出了一片天,结果还是在无形中借了褚家的东风。 见她情绪低落,褚新霁握住她的手。 知道他一旦同她十指紧扣,便不会留有让她挣脱的机会,沈月灼也就懒得动,“我知道了,谢谢霁哥。” “不用谢,褚太太。”褚新霁倏地弯了下唇,今日才适应的称呼捻着唇边,显得熟稔又自然。 沈月灼这才注意到,他发间还沾着湿意,顺着松散微敞的浴袍蜿蜒低落,湿痕在锁骨和块垒分明的胸肌处消失,眼瞳在室内的光线下映出淡栗色,或许是水温有些烫的缘故,凸棱的喉骨泛着红。 看起来又欲又蛊。 她被这声‘褚太太’撩得脸红心跳,他的掌心烫得惊人,狭长的眸子里蕴着素雪,沈月灼这才察觉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多容易擦枪走火。 “霁哥是因为阿泽搅黄了我的投资,才帮我的吗?”她明知故问地扯出一个不过脑的话题,想把暧昧的氛围推回原点。 褚新霁温沉的视线罩住她,“不是。” 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沈月灼眨了眨眼,一派怔然。 台球桌附近的人闻声望过来,见到是沈月灼,下意识看向沙发上的人,反应过来后旋即笑开:“早说沈小姐想玩桥牌,我们几个就不在这干愣着了,害,我这就让人拿两副过来。” 对上那些不算眼生的面孔,沈月灼心底咯噔一声。 原本阖眼小憩的人睁开双眸,掩映在镜片下的瞳色清澈,犹如飞花碎玉。黑色衬衣被他穿出了内敛深沉的气质,掀眸落向她的目光柔和。 “月灼,好久不见。” 20-30 第 21 章 新雪 在这碰到三院的那群公子哥,沈月灼倒是不觉得奇怪,但走错包房,偏偏还遇上从不参加这种活动的薄司礼,这么低的概率都能被她撞上,实属意外。 “听说你最近回来了?”沈月灼莞尔,“恭喜啊。” 他的履历本就光鲜,又去西部的基层历练了两年,如今坐在这个位置,未来必然有无限发展空间。这段时间,薄家的门槛怕是都要被人踏碎了,恭维的话想必他也听了不少,沈月灼索性只说这么一句。 薄司礼:“嗯,回来差不多得有一个月了,都在忙着写各种汇报和总结,整天开会,没来得及跟你说。” “你不是发了微信吗?” 褚耀和宋知许都把沈月灼当女儿疼,哪里受得了她这样哭,先前还剑拔弩张的氛围像是熄了火,都在手忙脚乱地哄她。 尽管知道小狐狸十句话里有九句的真实性都有待考证,褚新霁还是被她的话所取悦。 哪怕她说的是假话,他也愿意相信,毕竟编造出故事来糊弄人,也需要耗费心神。 两人眉来眼去的动作,再迟钝也看出来了,这是一唱一和,等着长辈们同意呢。 “演戏演到这种程度,真有你的。”褚清泽看不下去,眼里满是嘲讽,不甘心道:“褚新霁,你明明就不爱她,编一个谎话要无数个谎话来圆。” “这么多谎话,你圆得过来吗?”沈月灼还想再问,温热的水花雨点般落下来,将两人紧贴的身体淋了个透彻,她披散在肩头的发丝卷曲成一团海藻,纤长的乌睫也沾着水珠,浴室里连排气扇都没开,氤氲的潮湿雾气将整个空间淹没。 沈月灼分不清到底是水温更烫,还是他身上更烫。 陡然发生这么大的境地翻转,她试图抽回手,才发现被他压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 她服了下软,糯着嗓音说话时,被热气蒸得有些乖:“你弄疼我了……” 褚新霁早就将她看得透透的,纵然生气,力道却收得很好,哪里会弄疼她。 “知不知道,你每次心虚的时候,眼珠子就会四处乱瞟,根本藏不住心事。” 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她一个微表情变化,他都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闻言,沈月灼跟被踩中了猫尾巴似的,刚才死活不肯看他,这会倒是知道嗔恼地用眼神剜他,“谁允许你分析我的,进修过心理学了不起呀!” 瓷白的脸经过热气蒸腾,泛出娇俏的淡绯色,带着点恼羞成怒的味道,一双大眼睛更是毫不收敛。这样生动的表情,即便是常年浸在荧幕里的女明星做出来,都未必能保证不崩,偏偏落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 倒是符合圈子里其他人对她的描述。爱慕她的京城子弟也不少,褚新霁偶也听过一两句。 ——“沈家那小公主?骨子里天生藏着傲,据说跟她姑姑年轻时那股劲儿挺像,平时看着挺温婉大气,真要跟你翻脸,扬起下巴都不拿正眼睨你,是招人喜欢,可惜根本压不住,让人欲罢不能的。” 在长辈们眼里,她乖得不行,哪里会做出离经叛道的出格事。跟他结婚,众人只当是他逼迫,怒火和猜疑全落在他身上,认为他诱骗少女,内心不知多龌龊。 褚新霁面对那些质疑,全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些年里积攒出的人脉、资源、地位,早已让他不必再听人闲话,看人脸色。 只除了家里这些断不开的血缘关系。 “他们还在楼下等你用餐。”褚新霁不染情欲的清磁声音将沈月灼的思绪拉回,“爷爷也在,他说给你带了你喜欢吃的栗子糕,还有糖炒栗子,你要是去晚了,口感可就没那么好了。” “昨天爷爷走得太急,我连话都没来得及跟他说上几句。”沈月灼怕他看出她在想什么,又因为睡了懒觉,让一家人等她而不好意思,默默翻开蚕丝被,“我还以为他生我的气了。” 褚新霁:“他对你都算得上是溺爱了,怎么会生气。” 沈月灼仰起脸看他,悠然叹了口气,“爷爷一直希望我跟阿泽在一起,结果我跟你结婚了,阿泽也很久没去看他,他心里肯定不高兴,说不定在想,怎么这些孩子一个个都这么不懂事。” “他会理解你的。”褚新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哄小孩似的语气,眼神溢出丝缕柔和。 沈月灼总觉得褚新霁的眼神里有她看不懂的复杂。 “但愿如此吧。”她也不纠结这个,“霁哥,我们什么时候搬回湖心馆啊?” “你想回去了?”褚新霁很平静的问。 纤细的脚踝露出一截,白得晃眼,披散在她肩侧的长发散发出淡淡的海盐馨香,无声地勾起昨晚零散的片段。她缠在他腰间,脆弱又娇贵的模样。 他自然地弯下腰,给她穿上拖鞋,仿佛并不觉得这样纡尊降贵的照顾有什么问题,门外正欲过来唤两人的朱姨刚好撞见这一幕,惊得合不拢嘴,下楼给褚老爷子汇报去了。 “这里有点不太方便。”沈月灼一想起昨晚的事情,就免不了提心吊胆。 “霁哥……”沈月灼站定后,腿软得厉害,她试着挪动了两步,险些站不稳,褚新霁适时扶稳她的腰,“很疼?” 沈月灼很可怜地小声说:“酸。” “昨晚你该让我给你揉一揉的。” 结果是,他被她关在了门外,躲他如避蛇蝎。 “怎么办呀?”她借着他手臂的力道堪堪站稳,求助地望着他。 褚新霁凝眸看了她一会,眸色渐渐黯下来:“我抱你下去,我们今晚就回湖心馆。”- 褚新霁做事向来稳重,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就连当初提出和她结婚,也是步步铺垫,只等一个关键时刻。 哪有布局到一半后悔的。 沈月灼心里不赞同,嘴上也回绝得干脆。“明天我才不去。” 要是放在以前,她多少会对他有兄长的敬畏之心。现在关系变化,胆子也大了,敢踩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她整个人都被他锢在怀里,脊背贴着冰凉的玻璃隔墙,潮热缠绕,将彼此的脸都笼上一层柔雾。 褚新霁沉着脸扶着她的腰调转了方向,贴紧她的耳根,稍作妥协道:“那就后天。” 这种姿势给沈月灼带来的阴影仍旧记忆尤深,两人体型差本就明显,每次契合时已经让她有些难以承受,他又远超水平线,哪怕有足够的安抚和磨合,精神上的饱涨感也在不断刺激感官。 她眯着眼缓了一阵,咬紧唇瓣似嗔非嗔地盯着他,麋鹿般的漂亮眸子氤氲着湿雾,不忘分出心神讨要说法。“后天和明天有什么区别?” “只相隔一天而已。” 这算什么退让。 分明就是他变相的压制。 沈月灼瘪嘴,却只敢在心里吐槽。 “对你而言是没什么区别。” 褚新霁眸色深晦,饱满而锋利的喉结沾着亮晶晶的咬痕。自从她发现他在用她的遮瑕膏后,愈发肆无忌惮,他顶得稍微重些,就要张牙舞爪地来咬他。 二十四小时,看似漫长,于他却犹如度日如年。 但凡有一丝容许陷入思念的罅隙,如同疯魔般的妒忌心便开始疯狂增长。 沈月灼纤薄的蝴蝶骨同男人健硕的胸膛相贴摩擦,她看不到褚新霁的表情,因这片刻的沉默迸发而本能地察觉出一丝危险。 “霁哥,你怎么不说话?” 她侧过头去瞧他,入目只见他沉冷而英俊的下颚线。她试探性地道:“你该不会生气了吧?” 深黑色条纹领带被她扯松,衬衣领口的纽扣也松垮地半敞着,看上去有种蛊惑人心般的浪荡。 谁能想象,身处整场论坛宴会交际中心的人,冷冰冰的面具下,也会有耽于爱欲,沦为其阶下囚的一面。 “还好。”褚新霁指腹穿过她柔顺的长发,“我还不至于跟你置气。” 话虽这么说,沈月灼却听出了不对劲。 四目交接之际,他眼底汹涌的漩涡像是要将她吸进去似的。 偷看他被抓包,沈月灼无端生出一股羞耻。 “你、你轻点。” 轻一点?怎么可能。 褚新霁捉住她精致的下巴,掠夺般地重重碾过去,看她修长纤细的双腿发颤,指腹穿过那薄如蝉翼般的丝绸,撕碎。 沈月灼的腿也很漂亮,腿型笔直,加上天生冷白皮,宛若上等的细腻白玉。偏偏她又生得娇气,粗粝的指腹摩挲,极易染上潮红。 白与黑的极致对比,仿佛是在诱惑人不断下坠。 “再往后延一天怎么样?” 褚新霁并未理会她细若春风般的求饶。既然提起了这件事,得不到答案,必然不会任由她糊弄了事。 沈月灼双手挡住脸,不敢看被他撕坏的丝袜。分明是极其正式的一套职业装,现在彻底染上色.情的味道。 加上他的声音喑哑,听起来很苏,她整个人都被勾住。 很喜欢,但又隐约害怕。 他根本就不是她能掌控的人。 尤其是在情/事上,几乎是被他全方位压制,偶尔她也会占据高点,将他撩得心猿意马,他也很包容,可以说是纵溺。但与此同时,反噬也很严重。 沈月灼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支吾着说,“……里面还没擦药。” “沈月灼。”他唤她的名字时拔高了语调,听起来有些严肃,让她条件反射般颤了下肩,身体也跟着有了异样的感觉。 她将头埋得更低,整个人都快陷进被子里,红晕从耳根蔓延至精巧的锁骨,一双清凌的眸子扑闪颤动,“我在呢,你别凶我。” 褚新霁垂下眼睫,修长而骨感的手指敞置于膝骨上方,腰上的金属扣反射出冷淡的光泽,衬得绷紧的西裤愈发凶悍。 “是我考虑不够周全。”他不紧不慢地松开金属扣,而后撑在她身上,英俊的面孔逼近她眼前,“你要用什么擦药。它?” 昨晚书房的场地有限,沈月灼几乎没什么在下面的机会,压迫感都已经强到她无限分心,此刻他沉沉地笼罩着她,拉着她的手去碰那片热,她才察觉自己挑衅过了头。 “突然就不疼了,刚才可能是错觉。” 她急忙推开他,轻轻出声,“我好困,记得帮我关灯。” 从湖心馆回到褚宅,长辈们都在大厅的太师椅上正襟危坐,佣人都被屏退,电视屏黯着,连茶水都没上,俨然才进行完一通严肃的对话。 褚新霁刚脱下西服外套,果不其然,听到一声冷斥自老爷子口中传来。 “你们两兄弟打算斗到什么时候?” 有了褚老爷子打头阵,褚耀也站起身来,“来龙去脉,我们都清楚,现在始终要想个解决办法。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我跟你妈是亏欠了你太多,你要记恨我们,我们也认。新霁,你如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能把月灼卷起来?” 褚新霁闲庭信步地烧了壶茶,慢悠悠为老爷子沏上,“原来今天是一场兴师问罪的会议。” 褚耀是个暴脾气,平时虽然窝囊,积攒多了也会爆发,作势要去书房抄家法,宋知许见状连忙拦住,夫妻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 褚新霁:“你应付得过来吗?” 她当然不行。都是经常一起玩的朋友,要是知道她跟褚新霁结婚,还故意在他脖子上留这种宣示主权般的咬痕,指不定怎么调侃她,她以后都要没法见人了。 沈月灼缩了缩脑袋,试探道:“霁哥,你可不可以用遮瑕膏遮住啊?” “不可以。” 见他语气覆上了一层冷意,沈月灼耸拉着脸,瞥了他一阵,他将她抱着落回地面,俯首就要吻下来,她伸手去挡。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她唇瓣,竟意外地伸了半个指节进去。 两个人皆是一愣,褚新霁眸色更黯。 沈月灼下意识用舌尖去顶,要将他推开。 殊不知,这样的动作无异于挑逗。 望向他的清凌眸子一派澄澈,褚新霁任由水流将她留下的甜津带走,温热,柔软,那令人窒息般的触感让他愈发觉得罪恶。 偏偏她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招狼似的,拽着他的胳膊软声撒娇,“哥哥。” 沈月灼见他脸色一点点沉下去,疑惑怎么今天不起作用,作势要一次喊个够,看他凶巴巴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她故意掐着糯里糯气的声音唤个没完,“哥哥哥哥——” 褚新霁抵着眉心用力地揉按,拜她所赐,他无可奈何地狠狠按着她,“这里没有套,你要是不想让我失控弄在里面,就别在勾引我了。” 褚新霁见她茫然的小脸上涌出几分羞躁,显然是被他吓到了,他只好放软语气。 “还有,你也不是没看过、没摸过它。”他喉结不自觉发紧,“它什么情况你也清楚,一两次肯定是不够的,你要是确定能受得住,尽管继续撩。” 顾及到沈月灼并不想让长辈们知晓他们之间的那些纠葛,褚清泽的输出只针对褚新霁一人。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纵然暴烈,彼此却达成了共识——将她指摘得干干净净,不要留有一丝让人诟病的可能。 褚新霁淡拢的眉心舒展开来,一副慎独克己的模样,“阿泽,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接受这件事。换作旁人,在我面前三番五次地闹腾,早被我轰出去了。” “作为兄长,我再送给你一句话。”褚新霁抬了下眉尾,“既来之,则安之,再怎么自欺欺人也无济于事。” 褚新霁的语调平缓而冷肃,像是冬日梧桐树落了满地的清寂。 云淡风轻的态度对比下,褚清泽的暴躁显得幼稚而无力。 一声笑将凝滞的气氛原地打了个转,贺成屹对上褚新霁警告的眼神,唇边的弧度也不收,“不好意思,刷个搞笑视频没忍住,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就行。” 语气听不出诚意也就罢了,贺成屹还撑起身,特别没眼力见地对沈月灼道:“包厢里挺闷的,要不跟我一起去催催菜上齐了没?” 霎时间,除了褚新霁,谁也分不出来,贺成屹这出究竟是想救俩人于水火,还是添了把柴,将火势烧得更旺。 在场的长辈众多,谁都知道贺成屹和褚新霁是多年交心好友,这个节点发出这种邀请,褚新霁就算有再多不满,也不能当众表现出来。 褚新霁握住沈月灼腰肢的指骨一寸寸收紧,眉眼间阴翳更甚。 沈月灼既不想被这场战火继续波及,又怕她的离开让局面更糟糕,低头瞄他。 然而褚新霁却并未看她,从她的角度望过去,只能瞧见他轮廓冷峻的侧颜,那双吞噬一切般的黑眸被长睫盖住,让人辨不出情绪。 他不说话,沈月灼也拿捏不准,陷入了须臾的沉默。 褚老爷子扣着手,茶杯落桌,杯盖与杯沿的清脆碰撞让所有人都跟着心里一惊。 茶水洒溢,矍铄的脸上不怒而威,等众人的视线都转过来。 褚老爷子才悠然开口:“早些年我爱养画眉,可飞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后来改养锦鲤,个个膘肥体壮,没了那股自由的野性,今年胡同口的张大爷从山里捡了只野生画眉送给我,巧的是,正巧是当年跑丢那只。” 看似无关的一段话,实则句句都在旁敲侧击。 小辈们安静地听着,上菜的侍应生候在外面,管弦乐队也停止表演,连日头也被云层遮住。 “要说机缘巧合,我最初也不信,不过现在看来,既然是命中注定,老天爷一早就定下来的,也该试着接受。”褚老爷子叹口气,淡然道:“你们俩也别吵了,看得心烦。” 在此之前,褚老爷子始终无法静下心来,总担心兄弟俩会因此反目成仇,斗个两败俱伤。 现在反倒放下心来,转而对贺老爷子唠家常:“京市这温度是比往常冷些。” 褚新霁对上薄司礼的视线,目光相撞,两个男人都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彼此。 余光里,他看见沈月灼眨了下眼睫,像是在庆幸刚才没道谢。 褚新霁将酒杯随手递给侍者,黑眸勾起冷嘲的弧度。 来之前以为不过是没什么威胁的挑衅罢了,到了这里才发现,原来最令人气闷的源头是她。 褚新霁冷肃且危险的目光分出去扫了沈月灼一眼。 往常的机灵劲去哪了? 薄司礼说什么她都信? “抱歉。”褚新霁微抬下颚,神情温和,语句却字字锋芒毕露,“我还以为刚才那杯酒,是替沈小姐喝的。” 第 22 章 新雪 话音落地,不止是沈月灼,在场的人都跟着一愣。无关乎其他,这句话讽刺意味太重了,简直就是迎面挑衅,如果是直肠子的褚清泽说的也就算了,偏偏还是他那位不苟言笑的大哥。 个别有着九曲回肠心思在脑子里过了几遍,猜测以后的风向是不是有变,都在盘算着未来,愣是没人将褚新霁的行为联系到为沈月灼解围身上。 除了四个当事人。 褚清泽表情玩味,池止冷汗析出,他可不想在这坐山观虎斗,别回头把他这小店给掀没了。 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让沈月灼猝然站起身来,往褚新霁的方向靠了稍许,声音掐得乖软了些,“霁哥,我们刚才闹着玩呢。” 许夏跟着附和:“大家都知道分寸的,没人劝酒,而且月灼有我和阿泽看着,霁哥你放一百个心……” 订婚宴定在望月楼的顶层包间,但今日不知为何,整栋酒店似乎都被包了场,几位长辈乘坐电梯到达的时候,大厅里空荡寂静,盛放的弗洛伊德和粉红雪山几乎将所及之处淹没,奢靡的浪漫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阿泽这小子平时看着不靠谱,没想到还挺会哄女孩子开心的,这么多玫瑰,月灼看了肯定喜欢。”沉曼铃真心实意地夸赞。 宋知许脸上也有光:“现在年轻人好像都挺流行包场,我们年纪大了没考虑这点,倒是给他留了发挥空间。” 两家人欢喜地说着话,尽管订婚宴的主角没来,已是一派祥和热闹。贺成屹提前给贺老爷子说明了情况,这会贺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的,不发表任何意见。 贺成屹等着看好戏,铺垫道:“望月楼一天的流水少说也得八九十万,想要包场可不是有钱就能做到的,钱权都得沾上。” 在场的都是在官场混过的人,当即听出来,这事跟褚新霁扯不开关系,只不过贺成屹的暗示依旧没让众人想到那去。 褚老爷子眉心轻拢着,正在琢磨个中深意。 褚清泽刚进来就听到这么一句,按照礼节和尊卑顺序唤了几声长辈,才一屁股坐在贺成屹旁边,“我哥怎么没跟成屹哥一道来?” 贺成屹:“我哪知道。” 说话从不拐弯抹角的人,头一次没有正面回答,褚清泽觉察出异样,转而关心:“成屹哥恢复地怎么样?” “还行,医生说再养半个月就能回部队了。”贺成屹先前已经跟几位长辈说过了,此刻也懒得再说一遍,皮笑肉不笑地问:“你最近跟你哥关系有所缓和?” 自从上次褚新霁打乱了他的告白计划后,两人根本就没有联系,更别说开诚布公地聊。不过褚清泽要跟沈月灼订婚的事,他哥倒是一点都没干预,褚清泽只当他哥放弃了,正合他意。 “我们关系一直不错。”褚清泽这话是说过沈家长辈听的,“青春期那会儿不懂事,老顶撞我哥,他也爱管我,现在不一样了,我收了心,有自己的事业,不犯浑了,他才懒得操心。” 沈时:“阿泽这孩子还真是不一样了。” 贺成屹但笑不语。 褚清泽八面玲珑地接过话头,“都快成家的人了,当然不能再冲动。” 又聊了几句家长里短,总归不过是工作上的话题,见时间差不多了,沈歧说:“曼铃,你跟月灼打个电话催催,她怎么还没来?” 宋知许:“刚才新霁说,他们还有十几分钟到。” 褚耀蹙眉:“月灼跟新霁一起的?”“今晚这场宴会你根本没必要参加,下午我才跟沉局长喝完茶,你们工作室那个审批,再卡两天就能过。”褚新霁担心薄司礼利用这件事同她接触,于是先发制人同她挑明,免得她又开始为此胡思乱想,很容易就着了道。 沈月灼一时间感动地不知该说什么好,用力地抱紧他,“霁哥,你就是我的福星。” “那你打算怎么报答?” 褚新霁享受在她的主动投怀送抱中,温柔地摩挲着她的下巴,“太简单的不行。” 她还没想好,近在咫尺的英俊容颜蓦然欺身而近,拿唇瓣轻柔地咬她耳垂,在逐渐亲密的接触中,他早已熟悉她身上的每一处敏感点,轻而易举地就能找到那处让她眸中涣散的关键点。 沈月灼沉浸在密实而又汹涌的吻中,柔软的腰肢紧紧贴着他,挺翘浑圆的臀压在那处高山上,拉出更深更浓的一道暗影。 她的那件米白色短绒衣不知何时探入了热烫,严丝合缝地罩住她。 “唔……这里有没有监控呀。”沈月灼被吻得意乱情迷,浑身都颤栗,对上那双燃着烈火的深眸,尾音细若游丝,“不想要了。” “家里没有监控。” 褚新霁额间跳动,露出来的那截手臂也绷起道道筋络分明的弧线,哑声哄她,“在这里好不好?” 沈月灼以为又和那天在浴室里一样,眯着眼迷离地点头,脸颊红,耳根也烫,像是浮沉的一尾航船。 “你要记得擦干净,不、不许弄脏我裙子。” 褚新霁爱怜地揉着那朵海棠花蕊,感受到一片湿滑,软嫩,令人几近窒息般的温热,宛若冬日里昭彰的暖阳,无不摧残着他的理智。 “这次不会弄脏的。”褚新霁定定地看着她,握住她的手,让她葱白的指尖也沾上她的甜。 爱欲沉沦,自然是共坠。 玷污那片从未踏足的圣地。 沈月灼半信半疑地睁开眼,她本就是跨坐在他身上的姿势,双腿随着他的动作而分离稍许,待垂眸看清了,眼瞳都随着放大。 “你、你、你什么时候戴的?” 书房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不安全感瞬间犹如藤蔓般缠上沈月灼的大脑,她紧张地去看紧闭上锁的房门。 尽管明知不会有人进来,更不会有佣人会在这个节点来到三楼。 她还是生出一种从脚尖到心脏都绷紧的荒唐感。 “刚才。”褚新霁没有给她分心的机会,沾着油与湿的掌心握住她的腰,高挺鼻梁贴近她耳廓,毫不犹豫地一点点下沉。 深陷。 “要是疼就咬我,别发出声,楼下听得见。” 沈月灼软唇微张,被他吻得泛着淋漓水光的唇瓣勾人极了。听到他蛊惑般的砂砾嗓音,她的心跳都快提到了嗓子眼,脚趾都随之而蜷紧。 静谧到近乎于无声的喘息。 是冬雪之季唯一的奏鸣曲。 “是啊,他说顺路捎过来。”宋知许答。 众人感觉哪里有些不妥,正沉思着,包厢的大门被侍者从两侧拉开。 话题中心的两人,正款款而来,沈月灼垂着眸子挽着褚新霁的臂弯,眼尾似乎还沾着湿意,看上去像是清晨的露珠。 而褚新霁一如既往的神色冷淡,牵着她落座,自然地扫过在场的人。 这张圆桌仅准备了12张凳子,一张不多,一张不少,褚清泽旁边的位置是留给沈月灼的,因此安置在他对侧的褚新霁那,只有一张凳子,褚新霁落座后,沈月灼便没有位置可以坐。 在大家异彩纷呈的目光注视下,褚新霁长指拂过她耳边的碎发,先前在车里的吻太激烈,她精心做好的发型乱了一缕,更显灵动。 “要坐这里?” 沈月灼哪里能想到,看起来衣冠楚楚的禁欲人物,竟然会在上车的一瞬间,将她压在商务车后排的沙发上汹涌又热烈地吻。从湖心馆到望月楼将近二十分钟的车程,一秒也没有浪费,直到她气喘吁吁,双瞳剪水,经司机提醒,他才松开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她的裙摆。 她被吻得脑子昏昏沉沉,尾音都拖着细软的腔调埋怨:“口红都被你吻没了……” 褚新霁靠上沙发椅背,双手松弛地搭在两侧,神态带着点慵懒的餍足,嗓音沙哑到底:“但是现在的颜色更好看,不用补。” “我是淡色唇,不擦口红显得很苍白。”她严重怀疑他是故意的,小声辩驳。 褚新霁:“你带口红了吗?” 沈月灼乖乖摇头,心思正百转千回着,他又扣着她的下巴吻上来。 唇齿交缠的旖旎间隙,他解释:“再补一点。” 想到刚才同他那食髓知味一般的吻,沈月灼脸颊更红,收回浮乱的思绪,推了推他,咬唇说:“我没有地方可以坐。” 留给她的位置,不在这里。 她不敢抬头看长辈,却也无法忽略褚清泽灼热的视线。 褚新霁握住她的掌心,摩挲着:“难道你要跟阿泽坐一块。” 陈述的语句,沈月灼本能地察觉到危险,心间颤了颤,同褚新霁漆黑的眸子相撞。 他唇边的弧度弯了稍许,冷谑的话仿佛夹着稠浓的寒冰,“老婆,你坐我弟弟旁边,像什么话。” 廊道尽头的影子离开,像是从未来过。 褚新霁凝着她红润的唇瓣,被他亲了后,她轻咬着下唇,如今那饱满的唇瓣上晕开一小圈淡色的水光。 不由得让他想起那日被他蹂躏得泛肿的可怜模样。 褚新霁喉结轻滚,深呼了一抹凉气,缓过那抹被她勾出的躁。 似乎,很难再满足于浅尝辄止。 指骨在她腰窝间轻点。 纠正。 “是深思熟虑后的吻。” 第 23 章 新雪 因为一个吻,沈月灼直到夜里唇角都是向上翘的。想到明天两人也要见面,更睡不着了,翻来覆去之后,给他发了个晚安。 他很快回复:[早点休息,明天我来接你] 沈月灼盯着消息看了一阵,叹气。像他这样年纪轻轻便稳坐高台掌权的人,一场恋爱都没谈过,她既然做了栽树的人,自然要耐着性子引导。 [霁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忘了说?] [想不到总裁的世界这么枯燥,连互道晚安都不懂] 怕语气显得太骄纵,她发了几个表情包过去,掩盖自己忐忑飘忽的心绪。 没过多久,收到新的消息。 [晚安] [的确很枯燥] [如果沈小姐有时间的话,不妨多带我领略一下年轻人丰富多彩的生活] 仅一段文字,沈月灼眼前却不知为何浮现出他说话时的神态。或许只是随口说的哄小孩似的一句话,他偶尔也不吝啬温柔,深邃的轮廓在月色下勾着极淡的笑意,却不达眼底,宛若泠泠清雪,让人难以猜透。 沈月灼抿唇想了一会,抓住机会发散话题。 [没问题!除了桥牌还有很多好玩的,比如滑雪、真人CS、登山,不过这些都挺费时间的,市区玩不了。要是有机会的话我还挺想坐热气球去看东非野生动物迁徙。] 与此同时,在她看不见的另一侧。男人单手撑在露台栏杆边缘,俯瞰湖心岛的清幽水面,灰蓝调的真丝衬衣松垮地挂在身上,指腹捻着一杯红酒,清隽地像是要与浑浊月色融为一体。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的面庞,让他沾上一丝人间烟火气。酒液入喉,却也没能压住吻她时的意动,竟有些分不清,是红酒带来的微醺醉意,亦或者其他。 “来日方长,会有机会的。” 语音转文字后,长指浮动,删除了前半段。 [会有机会的] 一阵又一阵从脚底酥麻到顶的电流窜过,沈月灼浑身都快酸到没劲,这种踩在云端的失重感让她感到迷茫,唯一能够抓住的,只有近在迟尺的,那条正红色的领带。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男人的领带被葱白的指尖握住,她毫无章法,只顾借力,给他带来微弱的窒息感,连他的脖颈都勒出一片红意。 禁欲感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爱与死亡边界交织的神秘张力。 宛若猫咛般的软音从唇边溢出,“霁哥,不要了……” 比起求饶,这类似与呜咽的声音,更像是汹涌情绪的催化剂,烧灼着始作俑者的理智。 他在欲念与怜惜之间疯狂摇摆,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更像是站在天堂与地狱的两端,一道来自心底的声音疯狂叫嚣,引诱他不断往前。 褚新霁也快要忍到发狂,但她濒临黎明破晓,哪里能半途而废。他额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温柔地拂去她鬓间的发丝,哄道:“再坚持一下,乖。” 为她做这样的事,也不知究竟是在折磨谁。褚新霁见她唇畔微微张开,灵巧嫣红的小舌轻勾着,无一不在裹挟摧残着他所剩无几的克制。 褚新霁呼吸粗重几分,强势地探开她的牙关,动作显得有些浮浪。 沈月灼恼羞的抗拒声淹没在他凶猛的吻中,直到脑中霎时划过一道白光,世界瞬间化成线条不断后退。 过了许久。 余韵消散后,车内弥漫着若有似无的一股甜香。 褚新霁松开她,就那么敞着手指搁在腿上,指骨劲瘦修长,薄厉的眉骨轻皱,深而冷的目光逐渐回正,落在那沾着莹润湿意的指尖上。 他撩起眼皮,指腹轻捻,望着牵扯出的银丝微微出神。 车身四平八稳地驶过绿水盈盈的湖畔,随着浮光掠影般晃动。 司机将车驶入车库停稳,敲了敲车窗,恪守本分地鞠躬,“褚总,我先离开了。” 车内的人身形微动,只惜字如金道:“好。” 里头的嗓音覆上了一层薄哑,不似以往清冽冷淡,在夜沉如水的寂静里,惊扰了怀中浅眠的少女。 沈月灼如梦初醒般松开环搭在他肩侧的手,脸皮骤烫。 褚新霁眼眸微挑,怕她觉得难受,将车窗降下稍许,“醒了?” 他无论何时都是一副端方儒雅的姿态,面上依旧无波无澜,唯独一双晦暗的眸子罩住她,如高岭之巅的一捧清雪,屈着指节,慢条斯理地用湿纺巾擦拭着。 沈月灼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他禁欲多年,耽于情与爱的第一次破戒,竟然是强忍着躁意,心甘情愿地服务着小他七岁的人。 让人莫名生出一抹亵渎高台明月的错觉。 褚新霁察觉她的情绪,耐心地掰过小姑娘的脸转过来,“有哪里不舒服,要告诉我,毕竟我也是第一次为你做这种事,没有经验。” “也许会不慎伤了你。”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透着骨子里的中式隐晦,但含义却一个比一个让人难以启齿,沈月灼感觉似乎无颜面对他,红着脸,声音也娇,只留给他两个字:“难受。” “怎么个难受法?”褚新霁拧眉,嗓音温磁。 小姑娘脸埋进他颈窝,又不愿吭声了,眼泪溢出来,褚新霁掌心触及一片湿意,再强大的男人也会有慌乱的时刻,他正色凝着她,语气难得严肃,“这里有监控,不太安全。回家后我检查一下,如果还是疼的话,我们立即去医院。” 听到检查两个字,沈月灼双眸惊诧地睁圆。 褚新霁到底年长成熟些,单手将她抱出来,阔步走向电梯,薄唇抿地笔直,很快到了住处,室内光线柔和而通透。 清淡的雪松香气萦入鼻尖,沈月灼被妥帖小心地置于床边,他屈膝蹲下身来,长指覆向那抹仅剩的蕾丝布料,沈月灼才后知后觉般骤然警惕。 “不、不用了。” 褚新霁半垂着眼眸,声音微沉,“那处很脆弱,也许是我没把握好,印象中应该是一个指节。” 他喉结滚动,忽略掉那柔软到不可思议,近乎让他发疯的触觉记忆,复盘先前的记忆,“可能不小心用了两个指节,抱歉。” 她本就生得娇小,而他骨架偏大,但从身高差距来看,的确算不上完美适配,初次取悦她的身体,更应该细致小心才对。 褚新霁思及此,免不了更加担忧,同时也唾弃自己的孟浪和轻浮,在新婚第二天就过于冒进冲动,若是真的伤了她…… “月灼,我们现在去私人医院。” 听到要去医院,沈月灼吓得脸都白了。她知道他不是会在这种事上调.情的性子,他就是天生古板冷肃,从不越界,今晚的事纯属意外,不知从何时起,便泛滥到一发不可收的地步。 要是她不清楚,他绝对会兴师动众地带走她,沈月灼就算再羞涩,也只能咬着后牙解释:“我真的没事,也没有受伤,你不要再问了。” 在那道深晦视线的笼罩之下,沈月灼软着嗓,声音低地快要听不见,“就是内.裤湿漉漉的,黏在身上难受。” 不少游戏都会带一点隐晦的擦边,譬如给主角上药的时候,声优所配的音色分外难耐。 网友们喜欢单独剪辑出来,配上文字,还有写手用以海浪、船帆等,隐晦地发散出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 若只是这一声闷哼还好,她就坐在他的腿上,臀部压在男人紧绷而有力的大腿上,连他贲张的肌理都能感受到,更何况是别的。 她哪里见识过这种场面,本就发红的耳尖快要滴血。 “没人的时候,光想着怎么钓我,什么招数都想得出来。人前却迫不及待地和我撇清关系。”褚新霁牢牢掐握住她的腰,“我从来没有见过谁,敢毫不避讳地在我面前露出两幅面孔。” 他见过的人数以万计,善于虚与委蛇的也好,工于心计的也好,都不会像她这样大胆。 她那些哄人的把戏,用在他身上,究竟是怎么想的? 深缓了几口气,压住那抹躁欲,嗓音依旧嘶哑:“沈月灼,你说喜欢我的话,我该信几分?” 第 24 章 新雪 一旦意识到抵在身下的是什么,那份灼烫的存在感再也无法忽略。 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站在高处用锐利的视线紧紧锁住她,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仿佛是在明晃晃地向猎物展现实力的差距,凶悍而危险。 同那晚她喝醉后留下的模糊记忆不同,沈月灼现在的大脑非常清醒,马裤布料并不算厚,一切都清晰到似乎即将呼之欲出。 “霁、霁哥,你先放开我……”沈月灼磕磕绊绊地说,目光也不知该往哪里放,逃也不是,就这样僵持着也不是,连呼吸都不由得变得小心。 褚新霁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因羞窘而红了耳根,透着不自知的妩媚风情。她不是居安思危的个性,一旦松了手,得了空,就会想办法说些甜腻好听的话来敷衍他,也只有在这种环境下,才无暇分心想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褚新霁嗓音略哑,“抬头,看着我。”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他像是一眼将她看穿,“沈月灼,我没那么好糊弄。” 沈月灼被他钳制住,房间里繁复古典的摆设像是变成了炽热的熔炉,而她置于炙热中心,随着温度的不断攀升,浑身都跟着绵软脱力。 再这样僵持下去,她一定会因为缺氧而化成一滩水。 而环抱着她的人,依旧是那副斯文矜贵的模样,神情甚至带着一丝冷厉。同她相比,他实在是太冷静了。 湖心馆。 沈月灼的东西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空荡的次卧里添置了不少她的东西,不再像先前那样冷冰冰的,至少有了家的味道。 她洗完澡,手里握着瓶身体乳,褚新霁正坐在客厅里,穿着衬衣,袖口松挽着,露出一截腕骨昂,五官轮廓在冷白的灯光显得劲利落。 想到两人昨晚稀里糊涂地躺在一张床上,沈月灼脸颊不知为何隐隐发烫,“霁哥,你什么时候洗澡啊?” 他习惯用主卧的浴室,昨晚洗干净的安全裤还在浴室旁的阳台上挂着,早上太匆忙,两人都忘记了。 要是他这会过去洗澡,肯定会看见。 沈月灼想趁着他不注意,把安全裤偷偷拿回来,但是他纹丝不动,她贸然进他的卧室,倒显得她主动投怀送抱似的。 褚新霁并未直言回答,合上电脑,冷白指腹揉按着发痛的太阳穴,“过来。” 沈月灼不疑有他,下意识乖乖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后,见他眼眸落在她锁骨往下一寸的位置,眼皮微阖着,笼上一抹沉郁的黯。 修长如玉的指腹曲起,懒怠地撑住额间,夜间伏案工作时佩戴的金丝框眼镜折射出一片冷光。 斯文感降了些许,取而代之的侵略性更甚。 “你的睡衣款式挺。”男人灼热的视线凝着她,瞳孔深谙,却不似以往会克制地移开,而是牢牢将她锁住,“轻薄。” 口干舌燥的感觉席来,褚新霁喉结滚动,埋藏在身体里拼命压制的欲在一瞬间苏醒。 比昨夜还要让人胀痛发疼。 听到他的评价,沈月灼静默一瞬。 她的睡衣并不算暴露,长裙的款式,酒红色,最显肤白,哪怕出去聚会穿出去也不突兀。 让她感觉羞耻脸热的是,睡衣底下空荡荡的,一件多余的遮羞也没有。 临近冬日,空气比以往干燥,沈月灼光惦记着擦身体乳了,一时忘记她现在不是独居,等她反应过来时,纤腰已经被一双炙烫的大掌握住。 纤薄贴身的真丝红裙勾勒出窈窕的身形,刚被浴室里氤氲的潮汽笼过的皮肤染上一层浅淡的绯,白皙中透着粉嫩,犹如寒冬腊雪中傲然绽放的一抹艳春。 沈月灼伸手欲挡,握住她手腕的另一只手轻拽,她整个人毫无预兆地跌入他怀中,随着惯性的碰撞,褚新霁脊背的鞭伤像是撕扯开来,从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喘。 她从来没有听过男人的喘息,近乎于喟叹,性感到连半边耳朵都跟着酥麻。 “不许看——”她急忙要去遮他的眼睛,又因他富有磁性的声音而面红耳赤,手忙脚乱地还想捂他的唇,以至于胳膊被他单手轻松扣住,而后,那只在半空中挥舞着的手晃动。 她的掌心精准地贴上他的唇。 温热,柔软。 他嗓音透着砂砾般的哑,从善如流道:“好,我不看,你别紧张。” 她浑身上下都软到令他发狂,就连掌心也是,让他不可抑制地生出下作的心思,理智缴械投降,只想发狠地吻上她的唇,流连辗转于让他沉沦的春日。 沈月灼颤抖着想抽回手,掌心却传出一片湿热的触觉,不可思议的柔软贴上来。 她惊觉抬眸,撞入一双浓墨般的黑眸。 那片丰盈被男人宽大的骨掌兜住,险些溢出来,从未有过的陌生情愫自脚底攀升。 ——是她跌入陷阱,被他牢牢捉住。 沈月灼的声音将他拉回。 “你的合作伙伴还在外面呢,让客人等太久是不是不太好。”发丝散开,明艳的红唇轻轻阖动,“我记得,霁哥向来很守时的。” 和褚新霁打过交道的人,无一不称赞他沉稳,守信,谦逊,是一位在中西方教育下兼具着各项优良品质的绅士。从少年班天才到如今的集团总裁,身居高位,却并不傲慢,上位者能得此赞誉的实在太少。 他是挂在天上的月亮,怎么能因为她而掉下来,被人诟病。 褚新霁原本就没打算和池宗俊合作,这场马术也是鸿门宴,敲打对方罢了。 他到底还是松开了她,眼眸动了动。 “今生循规蹈矩,偶尔破戒一次也无妨。” 第 25 章 新雪 马童将两匹马牵至跑马场,这里的布局算是半开阔式,沿着草原外围铺设着纤维砂,草原和砂地中间并未设置隔档,兼具英式马术和美术马术的特点,自由性也更高。 沈月灼和褚新霁抵达时,池家两父女已经等候许久,今天日晒毒辣,池心怡防晒帽、防晒霜悉数上阵,仍旧不太情愿,池宗俊只能小声地哄:“等会褚先生来了,记得先问好,态度恭敬点,别耍小公主脾气,他性子冷淡,你主动点向他示弱让他教你,明白吗?” 池小姐想起那日被他当众拒绝的事,别扭道:“他要是不愿意,daddy可不能跟缩头乌龟一样不说话。” 池宗俊:“上次是daddy不在,这次daddy就陪你旁边,他要是想要在港岛站稳脚跟,少不了倚仗我们池家,更何况,这个项目将近三亿,他再怎么样也得给我面子。” 话虽然这么说,池宗俊却没什么把握,不过好歹是把女儿哄好了。见褚新霁姗姗来迟不说,身边还多了位倩影,池宗俊只觉得被刚说过的话狠狠打了脸。 沈月灼跟在褚新霁身后,倒也不在意那位池小姐几乎快要将她钉死的目光。 褚新霁对池宗俊颔首道,“先前听池总说令爱对马术感兴趣,正好我家小姑娘在这方面比较擅长,顺便带她来拓宽一下交际,池总应该不介意吧?” 他说话时温肃平和,唇角漾开极浅的弧度,溢出的字句更是挑不出错处。 但大家都是明白人,怎么不知道池宗俊组这场局的本意是为了女儿,褚新霁这一行为,显然就是并未将港岛池家放在眼里。 池宗俊当年横跨黑白两道,好不容易才慢慢洗清手上的赃污,做起了干净生意,如今这两年的航运利润大不如从前,外人都想分一杯羹,其实不过也是僧多肉少罢了。 之所以来大陆发展,也是想趁着没落前,给池家铺垫些后路。 多番考察之后,他才在好友的引荐之下结实这位年轻沉稳的掌权人,他为人谦逊低调,也给足了池宗俊尊重,但池宗俊知道,这只不过是脆弱的表象,真正要求合作的人,是他们港岛池家。 是他心甘情愿。 为她妥协千千万万次。 沈月灼忍不住为褚新霁辩驳,“他哪有那么凶。” “刚结婚就这么黏。”褚清泽揶揄她,“得了,我不想再吃狗粮了。” 两人道别离开,闪光灯瞬间将两人罩住,褚清泽反应快,眸间涌起一阵戾色,狗仔意识到被发现,拔腿就跑,褚清泽正欲追上那鬼鬼祟祟的狗仔,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 有歌迷尖叫:“快看,居然真的是阿泽!!!!” “啊啊啊A姐在群里发的图竟然是实时的!” “老公!!!”“……” 那双桃花眸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不过我不介意让你探索。” 着重轻咬的探索两个字,恰到好处,潮热的气息滚过沈月灼耳畔时,像是过了电一般,迅速从脊椎窜至她全身,让毛孔都跟着战栗似的。 沈月灼从小就是作威作福的个性,不甘心被他轻易拿捏,就连这件事上也要掌握主动权,她轻咬着唇瓣,忍着赧意迎上他的视线,挑衅道:“霁哥还需要探索吗?叫你一声哥哥你就受不了了。” 注意到他的表情不对劲,男人喉骨难耐地滚动一瞬,先前还能控制住的眼神愈发晦暗,身体的反应愈发明显,她被他遒劲而鼓涨血肉惊得心脏一颤,差点软着身子向后仰倒。 她勾起唇角,心悸和羞窘反倒散了些,“是不是呀,哥哥?” 脑中的警报反复扣响,沈月灼感觉自己的腰被他握得更紧,下一秒便被他强势地吻了上来,男性坚硬又滚烫的胸膛将她所有的不安分通通压下去,发狠地堵住她的唇,粗粝的指腹想要游离至她耳根。 似是想起了什么,最终停下,转而盖住她后腰窝,攻势比先前更为强悍,卷着她的舌根,用滚烫的热攥取她唇腔的氧气。 直到她再次被她吻得双瞳含水,无力地攀附着他的肩,才拢着她的臀将人往那座大山抱紧了些,“以后不许这么叫我。” 他承认,每次听到小狐狸软声故意念着这个词,都恨不得将她发狠地揉进身体里。什么禁欲冷淡,沉稳持重,在一瞬间便化为飞烟。 沈月灼气鼓鼓道:“我们以后要约法三章!” 纵然她也沉浸在接吻带来的情潮里,但接二连三地过火已经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大脑都变得昏昏沉沉。 褚新霁闻言,也知道自己吓到了她,喉头轻动,“我向你道歉,别约法三章了。” 沈月灼本想说不准动不动就吻她的,侧脸看到他那张因意乱情迷而微眯的长眸,忍不住有些意动,陷入致幻般的迷离感,向来得理不饶人的她难得退步,“你得叫我宝宝,不然我不会原谅你。” 褚新霁眉心皱得很深,脸压得近了些,“换一个。” 沈月灼听到这话不乐意了,“你道歉怎么没有诚意?” “我说不出口。”褚新霁温声,欲望未曾消退半分,分明生疼,却还是耐着性子哄她,“baby.” 褚新霁的语言天赋很高,标准的美式发音,卷着磁般溢过耳侧,听得人一颗心都酥酥麻麻的。 他大概并不是会说情话的个性,这声宝贝念起来显得有些生疏,却意外地苏。 沈月灼被他撩得面颊滚烫,不忘挑刺:“我才不想听英文的,听起来好像渣男哄小姑娘的称呼。” “你要怎样才能满意?”褚新霁浓眉依旧皱着,语调却满是迁就,他静默地看了她一会,低声用粤语道:“bb……” 沈月灼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了粤语,早些年粤语歌和TVB剧火的时候,她还专门找了位粤语老师,想利用暑假学会,在开学典礼上大方异彩,结果怎么学都没那味,干脆放弃了。 这事让她觉得丢脸,除了褚清泽没跟别人提起过。 因此听到褚新霁那句字正腔圆的粤语‘宝贝’时,她的呼吸都跟着放慢,抿着唇一声不吭,心跳都快溢出来。 大概是她的脸本就红,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她的心境,褚新霁以为她仍旧不满,终于妥协,嗓音一点点哑下来。 “宝宝。” 沈月灼还沉浸在刚才那声粤语的宝贝里,走了几秒的神,再回魂时,正撞上他那双不笑也深情的眸子里,滚烫的掌心熨着她腰窝处的肌肤,缱绻温声地问:“这下满意了吗?” 她感觉自己都快被他的温度烫化了,嘴上仍然是得了便宜也不卖乖,“勉勉强强吧……” 男人的下颚线因紧抿的唇而绷得很直,静默了会,眉心郁结更深,“宝宝。” 沈月灼被这声酥麻到骨子里的称呼听得心潮翻涌,垂眼不敢看他,这下更不敢应声了。忍不住暗自懊悔,为什么不能随身携带一支录音笔。 电话铃声打断了升温的氛围,纵然旋即很快挂断,褚新霁的视线还是落在她的屏幕上,看清了贺成屹的名字后,薄唇的弧度压下稍许,眉梢轻拧。 “先接吧,万一他有重要的事找你。” 这通电话正好将沈月灼从羞赧中拉了出来,她此刻正分开双腿坐在褚新霁身上,旁边的还摆着两本新鲜的结婚证,想到上次贺成屹的提议,不知为何竟然生出几分心虚,她避开他冷邃的视线,小声嘀咕:“成屹哥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褚新霁神色未变,清隽面庞慵懒地睨过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那双眸子里笼上了一层浅淡的寒霜。 沈月灼移开视线,正打算回拨,贺成屹发来了一个地址。 褚清泽压低帽檐,怕沈月灼受影响,只能放弃追那狗仔,转而往人多的反向一步三台阶地跃。 这几张照片最好不要流出去。 沈月灼遥隔着人群朝柏悦和小晓挥手,而后追了上去,那狗仔对这一片的地形不熟悉,七拐八绕反倒进了附近的行政楼,各种警戒黄线拉开,外头摆了几个标牌,似是在这里开政学会。 这种地方可不是随便能进的。 沈月灼在警戒线外停步,那狗仔光顾着躲她,没注意脚下,踉跄着跌倒,正巧碰上一行穿着儒雅正式的参会人员谈笑风生地走出来,那几位连胸牌都没挂,气质谈吐不凡,一看就是大人物。 为首的人看上去很和善,看到狗仔手里的相机,笑着说安保是不是打瞌睡了。 沈月灼视线往后移,一眼看见如同鹤立鸡群般的薄司礼,两人四目相对,薄司礼若无其事地移开,接了那位慈眉善目的中年人的话。他抬手示意吓得不轻的安保,目光淡漠从容,“我们正在开会,不便让外人进入,请这位先生去保卫处一趟吧。” 这种级别的会议,哪怕是官媒,每一张照片、每一句文案的审核都需经过层层领导,会议开始前还会收走手机,不让泄露的,统属于机密,说是让领去保卫处,实则是检查那相机里有没有不该有的东西。 薄司礼:“这位女士,您和他认识吗?” 沈月灼扬起下巴,咬牙切齿地指控:“我在隔壁参加游戏颁奖展,这人上来就抢了我的相机,哈苏中画幅X1Dii50C,好几万呢,还好我追上了,我建议现在就报警!” 狗仔哪能想到沈月灼会这么说,同她争论,两人当场就要吵起来,那位和善的中年人见状目露不悦,对薄司礼道:“小薄,你去处理一下。” 沈月灼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狗仔见周遭还停着武警车,意识到自己闯入了不该来的地方,冷汗直冒,又被人高马大的安保押着,瞬间老实了。 薄司礼同沈月灼并排而行,派人搜查完狗仔相机里的照片和音频,对她说:“那几张照片已经删了,人也训导了一番,在局子里待几天才放出来,你不用担心。” 三院那群公子哥里,薄司礼是情商最高,也是办事做妥帖的一位。两人都算是人精,在他开口询问她时,沈月灼就已经接收到信号,这场配合也算默契。 沈月灼在他面前站定,“今天谢谢你。” “举手之劳而已。”薄司礼:“听说你要和褚清泽订婚了,你们打算……隐婚?” 他刻意提到褚清泽,沈月灼也不能装傻,平静道:“你可能记错了,我是和褚新霁订的婚,而且前不久已经领证了。” 薄司礼沉默了一会,将她送到警车附近,清幽的目光落向她。他们面对面而站,距离却隔得很远,比正常社交还要多上半步。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薄司礼从善如流地带过这个话题,“我这边还有事,不能亲自送你。” 冬日的风掀起他板正的大衣衣摆,薄司礼很快将眸中的那抹异色掩饰下去。 沈月灼说:“没事,我同事还在等着我,你先去忙吧,有机会的话,我再和霁哥请你吃饭。” “不用了,我跟褚先生平常也会有交集。” 两人正说着话,一辆车缓缓在不远处停稳,车门平缓地滑动,率先映入眼帘的,是纤尘不染的皮鞋,修长笔直的腿,以及盈了满身清骏,正抬眼落向沈月灼的长眸。 数日不见,他眉目比以往更加舒朗清阔,身后是覆满落雪的枯木,不知何时才能再度逢春。 褚新霁脱下西装外套,自然地披在了沈月灼身上,沾着他身体余温的外套挡住了料峭冬风,“外面冷,怎么穿这么少?” 褚新霁掀眸看向她,眸光沉敛而温和,“我从未涉足过游戏产业。” 沈月灼:“但霁哥做了这么长时间的管理者,肯定有更强的判断力。” “先别急着下结论。”褚新霁缓声道,“掺杂着主观情绪去寻求答案,对你的发展而言,并不是好事。通常,在不确定哪种方案更优时,可以考虑同时推进,用数据的反馈辅助调整后续的方向。” 沈月灼静默地思考了一会,心底已经有了答案。在资金充裕的情况下,完全可以让两条线并行,试错并不可怕,哪个工作室不是试错中磨练出队市场的敏锐度呢? “谢谢霁哥!” 困扰她数日的难题,褚新霁仅用几分钟就引导她化解,沈月灼的心情跃然而出。 比起给出明确的答案,她更喜欢褚新霁这种授人以渔的方式,能够更加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成长,遇到类似的情况时,才能举一反三。 “月灼,作为兄长,我希望你清醒、独立,有能够解决问题的能力。” 褚新霁凝向她的目光深隽而柔和,“但我不止是你的兄长,所以,我同样希望,我可以成为你的依靠。” “成为你一往直前的底气。” 第 26 章 新雪 这不是沈月灼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话。作为沈家翘首以盼的独女,沈歧和沉曼铃对她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做不好也没关系,家境殷实会是她的底牌。 父母对她的要求也不高,按部就班地长大,走他们为她铺垫好的路。 譬如接管家里的珠宝生意,嫁给褚清泽,反正公司也有职业经理人,用不着她操心,她只需要安稳顺遂地度过余生。 她并非叛逆难驯到不懂父母良苦用心的人。 身边亦有很多同学向她表示过羡慕,哪怕她最后真的一败涂地,也还有退路。 家庭和父母是她的底气,是她根扎于这座城市的营养源。 沈月灼在褚新霁的注视中有片刻的抽离。 她到处转了一圈,在褚新霁打电话的时候,警惕地站在距离他最远的位置。 褚新霁正在解领带,坐在单人沙发上,长腿闲散地搭着,吩咐他的特助订好晚餐餐单,掀眸看向距离他十几米远的小姑娘,“晚上想吃什么?” 沈月灼不想理他,敷衍道:“随便。” “想去远点的地方,还是留足时间休息?” “都行。” “那我让赵檐定这里的酒店,他们这里有几道招牌菜做得不错,你应该会喜欢。” “反正我又不是客人。” 这句话就有些置气的意味。沈月灼询问了下具体的事情,贺成屹却回复说当面才能说清楚,一时间让她有些拿不定注意。 杨叔散完喜糖回到驾驶座上,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敛,褚新霁就拿了个红包给他。 “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杨叔沾了喜气,说了两句吉祥话,愣是让沈月灼耳根烧得灼烫,想从褚新霁褪上下来,却被他轻而易举地制止。 他唇角勾出浅淡的笑,温声应:“谢谢杨叔的祝福。” 杨叔看着两人如胶似漆的模样,打心眼里高兴,把红包和喜糖妥帖地收好后,才猛地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忘了祝两位早生贵子了!多子多福!” 沈月灼扭过头去,一张脸都快埋进褚新霁的肩头。 什么早生贵子…… 褚新霁则面不改色地应下,仿佛并未受其影响,对沈月灼道:“我正好也有些事情需要找成屹,不如我们一道过去。” “正好也顺路。” 今天回得太匆忙,沈月灼要是现在打车,也不太方便,既然已经和褚新霁上了一条船,她也需要找个时机和贺成屹说清楚,“那我把地址发给杨叔。” 贺成屹发来的地址是一家疗养院,一些德高望重退休后的干部都在这里,环境清幽,私密性和安保极佳,车牌号刚进入监控区域,贺成屹那边就收到了消息,因此在看到褚新霁搂着沈月灼出现在视线时,他并未显得有多惊讶。 目光在沈月灼酡红的面颊上停留一瞬,军人敏锐的感知力便察觉到来自褚新霁的眼刃,隐匿在温和目光中的攻击性并不低,贺成屹不动声色地接下,同他四目相对时,忍不住觉得嘲弄。 沈月灼规矩地唤了一声:“成屹哥。” 贺成屹轻轻颔首以示知道了。 “霁哥说顺路,我就跟他一起过来了。”沈月灼说话时,抬眸觑了一眼身后的人。 殊不知这样的解释,更像是维护。 贺成屹这会已经取了石膏,行动上相对没那么不便,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水,话不知是对谁说的,“在这件事上,你反应倒是挺快。” 沈月灼显然没听懂,抿了抿唇,听到褚新霁不咸不淡地说:“总不能事事都慢你一步。” 这句话火药味很浓,仿佛一支穿云箭,正中贺成屹眉心。 上次那份借花献佛的板栗都快被遗忘在记忆里,经他提醒,贺成屹才想起来,不得不得感慨一句,不愧是连他都得忌惮城府深重的老狐狸,原来这么早就开始蛰伏铺垫,也怪他当时光顾着注意沈月灼了,没发现褚新霁的异常。 贺成屹扭过头来,看向那位往日里总是一副清傲不染俗世的好友,冷提起唇角:“怎么这么自信,扯证了?” 沈月灼瞪大眼睛,指尖攥住褚新霁的衣袖晃了晃。 褚新霁慢条斯理地从西裤里拿出红到亮眼的证件本,修长骨瘦的指节捏住上面一角,连照片和文字都没碰到,“如果感兴趣的话,我不介意让你也欣赏一下。” 沈月灼:“……” 没想到结婚证被他这么自然地拿出来,还是交叠在一起的两本,三个人面色各异,沈月灼几乎是贴靠在褚新霁的怀里,发现他的占有欲极强,根本无法撼动,干脆放弃了挣扎。 贺成屹常年在军营里训练,即便是撑着拐杖,脊背如白杨一般笔直。 “这假章刻得不错,差点没分辨出来。”贺成屹调侃。 褚新霁:“不是假的。” 一句话,将揶揄的气氛重新推回严肃的战场。褚新霁和贺成屹身高相同,平日里和呈现出小麦色皮肤的贺成屹站在一起,视觉上总有种稍矮一些的错觉,如今两人一前一后地对峙而立,褚新霁扫过去的审视视线竟多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 空气凝滞几秒。 贺成屹笑了一声,听不出情绪变化,“还没见过真家伙呢,给我瞅瞅?” 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却没见过真的结婚证,贺成屹这话说出口,倒让人挑不出漏洞。 褚新霁垂眼,将结婚证妥帖地收回,一举一动都优雅而懒怠。 褚新霁微微挑起眉峰。 该吃醋的人是他,他都尚且没说什么,她还故意要他记起薄司礼? 他快速敲定好安排,才迈着步伐朝她靠近。 沈月灼像是在跟他玩捉迷藏,他每跨出一步,她就后退一点,最后都快退至墙边,蔚蓝的光晕洒在她的肩侧,那一整片浩瀚的海洋仿佛将她罩住,让她显得愈发娇小玲珑。 褚新霁没再逼近,放缓语气,低着嗓问:“还在生气?” 她不答,褚新霁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态。小时候牵着她逛公园,她可怜兮兮地说脚疼,要他抱,他迟疑了一秒,她就倔着性子跑了。一把将她捞起来,小姑娘瞬间喜笑颜开,没一会又得寸进尺地说要像别的小朋友那样坐在他肩上。 他冷着声告诉她这样不安全,她的眼泪就跟珠串似地掉下来。 为这事,好几天没理他,扭头就看见她坐在贺成屹肩膀上,跟蹲在地上玩弹弓的阿泽互相扮鬼脸。 大小姐的臭脾气许久都改不了。当然,也没人让她改,总有人愿意宠着她,他要是不妥协,转眼就看不见人影了。 以前的教训还少么。 褚新霁顺手把灯光调柔和了些,算是同她道歉,“抱歉,刚才是有一点失控,不过我最后也探进去,只隔着内.裤揉的,布料摩擦着或许是有些疼。” 他说到这里,难免口干舌燥,“换洗的衣物我给你带了些新的,难受的话正好去换了,别让它湿着难受。” 两人的想法合不到一处,沈月灼面上的赧红重新攀了上来,她被他漆黑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 “我又不是为这个生气。” 褚新霁喉结微动,问她:“那是我吻你的时间太长,你不喜欢?” “也不是……”她站在那里,别扭地绞着手指,不禁逗弄的桃花眸里沾着点湿漉漉的水色,看起来可爱又妩媚。 让他刚压下去的心思,又冒了出来。 “那是没有让你舒服够,所以不开心了?” 褚新霁声音更低,带着点诱哄的隽磁,“毕竟是车上,还有外人,不方便照顾它。我抵着你,就是不想让你自己磨,那样毕竟对身体不好。” 话题越说越情.涩,沈月灼的脸颊早就一片滚烫,嗔脑道:“我才没有磨!” 褚新霁胸腔很深地欺负了下,从喉间溢出低笑,见她炸完毛,才将她紧紧囚在臂弯里,硬得像石头一样的男性躯体将她圈住,抬起她的下巴,极有耐心地哄:“那是什么原因,我不猜了。你自己说,好不好?” [霁:明天有时间吗?阿泽刚好回京市,我们一家人聚一聚] [何时能暴富:好,那我下班就来,霁哥你帮我跟褚叔叔和宋姨说一下,我大概要晚半个小时(小狗落泪.jpg)] [霁:我那天下午正好在京北大厦附近的银行办事,到时候我来接你] [许夏:(微博链接)卧槽!月灼你们工作室的游戏上热搜了,新悦集团旗下所有子公司的官方账号全部都在18:00统一时段转发了你们的游戏预约官宣] [许夏:总共46家控股子公司,全都转发了!我天,这也太有排面了!] [许夏:还是褚新霁会啊!太宠了,救命,我要磕昏你俩了!!!!] 沈月灼一脸懵,点进微博,果然看到《最后的曙光》被这整齐划一的操作送上了热搜。 等等,18:00? 这个时候她们还在前往褚宅的路上。 长辈们手机里连娱乐app都没几个,更别说微博了,自然发现不了其中的时间差。 该不会是故意说给褚清泽听的吧? 第 27 章 新雪 饭后,褚老爷子说棋瘾犯了,让褚新霁陪他下棋。 褚耀打趣:“贺老天天陪您下,您还没下够?” “跟那帮糟老头下棋,哪有跟新霁下起来有意思。”褚老爷子不满。 佣人将棋盘一一摆好后,沈月灼搬了个凳子坐在中间,她察觉到褚新霁先前在饭桌前的回避,想着他大概又在吃醋,于是故意讨巧说:“那我观战好了,这把我赌霁哥赢。” 褚老爷子吹胡子瞪眼:“你这丫头怎么说话,胳膊肘往外拐!” “偏心霁哥怎么能是往外拐!再说了,霁哥平时那么忙,好难得见他一次,爷爷你就不能给我个拍霁哥马屁的机会吗?”沈月灼半真半假地开玩笑,“万一我工作室以后有什么管理方面的问题,才好向霁哥求助嘛。” 很好听,也很性感。 他身上真的很烫,没有任何布料相隔,凌厉而紧实的胸膛压着她,像是一座着山。 沈月灼感觉自己好似置身于火炉中,满面通红地张着唇瓣,“我怕狗仔在网上乱说,影响你……” 褚清泽出道时隐藏了真名,圈子里头的人大抵知道从京城里出来的人背景深挖不得,也没人把他和新悦总裁联系起来。要是真被狗仔挖出来,光是抢婚的事,都够无良八卦媒体和营销号揣摩个天翻地覆了。 遮挡海底盛景的电动窗帘缓缓合上,连旋转楼梯的光也暗下来,沈月灼的腰肢骤然被他握住,黑暗中,一切的反应都分外明晰。 “我不是阿泽,不会受流量和八卦言论影响。” 褚新霁眉头折得很深,“更没你想得那么容易动摇根基。” 他只是生气,气她在危险时刻,竟然想不到他。 “你一个人追过去,就没想过多危险?以前都知道拿我的名号唬人,怎么现在成了货真价实的褚太太,反倒畏手畏脚了?”褚新霁低声轻斥,控制着语气,免得又把她吓哭了。 沈月灼不乐意了,“我又不傻,他要是把我往偏僻的地方引,我就直接报警了。” “而且最后不是被我机智化解了么。” “那是你运气好,撞上了薄司礼。” 提起这个名字,褚新霁脸色黑沉得吓人,冷嗤一声:“当然,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醋缸子都快打翻了。 沈月灼没回应,只眨巴眼睛盯着他。一副自己有理懒得跟他计较的娇矜表情。 褚新霁一眼看穿,压着不悦,沉声跟她讲道理:“我不是告诉过你,遇到危险,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吗?” 如玉般的手指将她搅成一团乱麻,凶猛地破坏着,连咬在唇边的字句都变成呜咽,和她的眼泪混在一起。 沈月灼一个完整的音节也发不出来。 他太强势,也太游刃有余,而她完全沉浸在他所编织的欲海中,脑子混混沌沌,喉咙也因不间断地呼吸而发涩,“……不记得了。” 手机屏幕泛出的冷光像是海平面上升起的月亮。 褚新霁将那冷冰冰的金属物体递给她:“解锁。” 她感觉自己的手指被他迷迷糊糊地牵着按上去,他正在翻紧急联系人信息,待看清“阿泽”两个词时,男人乌暗的眸子里涌出冷冽的寒光,将她包裹。 “沈月灼,你什么时候改的——” “给我改回来。” 他面无表情地箍紧她的腰肢,覆上那绵延起伏的山丘。 语气近乎于咬牙,让沈月灼心脏都跟着一颤。 “手机都换了好几个了,我哪里记得。你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地凶我……”她是真的觉得委屈,紧急联系人又不是她填的,新款手机在送到她那前,沉曼铃会把参数调好,再把她的屏保设置成母女俩的合照,谁知道她还设置了些什么。 这种东西几乎用不到,根本发现不了。 “而且、而且衣服都被你撕坏了,手指弄得我好疼……” 想到这里,小姑娘受不了他凶巴巴的注视,眼泪啪嗒滴落,水漫金山似地落在他的胸膛。 她一哭,哪怕明知含着七分假意,他的一颗心也软得快要化掉。唇瓣若即若离地吻去她眼角的泪痕,手指穿插.进少女柔软的发丝,安抚般地梳动着,低哑着嗓哄:“宝宝,别哭了。” 上次听他叫宝宝这个词,有多来之不易,仍旧如犹在耳。低磁到底的嗓音伴随着很轻的叹息,缱绻的吻安抚性印在她眼尾,沈月灼感觉像是被泡在温热的水流中,身体都在回味着刚消散的余韵。 都怪他带着她尝禁果。 那里尝试过被唇舌吻过的滋味后,似乎变成了一张贪恋的小嘴,渴求着更重更粗粝的触碰,千丝万缕般勾着她,要她诱他破戒,诱他发狂。 她不知道的是,他也忍得辛苦,俊眉拧成了一条直线。 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她是他彻彻底底的克星,这辈子唯一的软肋。 他拿她没办法,“弄疼你了?” “让我看看。”见她红着眼不说话,他不得不放低嗓音,“听话。” 沈月灼被他哄得乖乖照做,却又警惕地并拢,生怕他真要低眸去检查,眼睫酥酥颤动,软声说:“刚才是骗你的……” “不疼。” 褚新霁拂去她鬓间的发丝,也没跟她计较,蓦然问:“舒服吗?” 她扭扭捏捏地含糊应声,“舒服。” 听到她的话,静谧的黑暗中,传来他喉结滚动的声响。 褚新霁揉了揉胀痛的眉心,摩挲着指腹间的银丝,关心则乱,现在他竟然轻易就中了小狐狸的圈套,也不知该夸她道行深,还是怪自己沉沦深陷。 褚新霁一时间不知该嘲她痴情,还是笑自己太端和。 他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冲动,想发狠地吻上她的唇,用力地将她按在怀中,撕碎风平浪静的表象。 “告诉阿泽,你不喜欢他。” 心底深处的声音在冷讽他沉不住气。 却又觉得痛快。 他俯下身来,同她保持平视,指腹辗转游离至她的唇瓣。 “或者——”眉梢轻抬,他听见自己不断下坠的声音,像是坠入万丈深渊。 “让我吻你。” 第 28 章 新雪 在此之前的每一次关于褚清泽的争吵,都像是循序渐进爆发的铺垫,沈月灼曾以为褚新霁是温文尔雅的绅士,却在一次次的探底中发现,根本没有想象中坚不可摧的巍峨城墙,反倒像是一个有着无尽可能的后室。 踏入之后,便再没有回头的路,只余不断变化,深不可测的迷宫,永生困于其中。 沈月灼不知为何会冒出这个荒谬的念头,思绪回神时,正对上那双藏着暗潮的眸子,鼻尖几乎快要抵着她,温热的呼吸如抓心的羽毛般扑簌簌垂落。 “褚新霁你有病?非得当着我的面威胁她说出你想听的话?” 褚清泽不知何时站起身,冷提着唇角睨着他们,眼尾泛着猩红,看似松弛,却紧握双拳。 他们此刻站在对立面,褚清泽一点也不想从她口中听到明确的答案。 表面有多镇定,心里就有多害怕。 背靠岳父的势力,一路高升直到如今。圈子里这种事屡见不鲜,沈时现在提起薄家面不改色,两人观念立场有些冲突,平时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她们这些小辈根本看不出来。 许夏:“那他说的那录音是什么,跟你姑姑有关?” “不知道。”沈月灼说,“应该不是,我觉得他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许夏眼睛睁大:“他知道你已经跟褚新霁结婚了还这样,是不是有点太……” “外头的男人果然不行,还得是知根知底、门当户对才幸福。现在看的越多,越觉得褚新霁这样的太难得。” 两人没少窝在一起八卦,单论今晚这场单身派对的主人公,之前跟他在学校里那姑娘爱得要死要活,家里不同意,硬生生给拆散了,又拿了几十万送她出国,那姑娘清醒,知道彼此不可能,拿着这笔钱同意了。 至于主人公么,按照父母既定的安排浑浑噩噩地过着,成了货真价实的浪子。 许夏悠长地叹了口气,沈月灼瞟她:“你是不是吃人嘴软了,这么帮着他说话。” “我就是霁月cp党怎么了,现在光明长大地磕。”夜沉如水,窗外的雪也停了,湖面凝上一层薄冰。 等卧室里的小姑娘睡着后,褚新霁才搭上外套,驱车来到最近的一家军区医院,高级病房内,护工换完药,不忘叮嘱:“褚先生,你这伤需要静养,千万别受力推抵,伤口要是再崩裂,恢复期至少也得延长一周。” 褚新霁:“好,我会注意。” 室内重新静下来,褚新霁伫立在原地,不可避免地回想起早晨的事。 两人已经领了证,订婚宴只有关系交好的三家,闲话传不到外头去,但抢婚这事到底不够光彩。 横刀夺爱,兄弟嫌隙,桩桩件件加起来,就算是褚老爷子,也得动用家法,以儆效尤。 四合院的正位房间里,摆放着褚家列祖列宗的牌位,褚新霁跪于蒲团之上,宛若顶天立地的一座山,当着众人的面,“她没有错,也无需认错,至于家法,理应由我一人承担。” 褚老爷子的第一任夫人,也是褚耀的生母,出自名门书香世家,严苛的家法规矩,也因此沿袭到了褚家。按照规矩,应由褚新霁和沈月灼各自承担六鞭。 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众人都疼沈月灼,哪里忍心让她拿小身板承受,现下褚新霁这么说,褚老爷子也就给了台阶。 六道棍鞭落下去,褚耀心生不忍,板着脸甩出了身为长辈的威压,“新霁,你跟老爷子服个软,这事也就过去了。至于你和月灼,你自己的情况你也清楚……就算是治好了,也保不齐哪天卷土重来。” 褚新霁:“继续。” 褚老爷子当年在部队里是出了名的骁勇,每一道棍鞭都用了十成的力气。 褚新霁站起身来时,宽硕的背部早已皮开肉绽,触目惊心,竟无一处完好。 额间汗珠自薄厉流畅的下颔滴落,却是一派如常神色,不怒而威的气场力压众人。 他冷提着唇角,眸中闪过一抹阴翳,“该向列祖列宗们赔的罪,已经赔完了,从今往后,我和她也算是名正言顺。这些话,我不希望传到她耳朵里去。” 周身的压迫感覆倾般压下来,褚新霁的这番话处处皆是警醒和敲打。 太过狂妄。 以至于褚老爷子有心护着他,也气得不轻,宋知许连忙给老爷子顺气,对褚新霁道:“新霁,你快别气你爸了,他也是为了你跟月灼好。” “我们不让你和沈月灼在一起的原因,你应该知道,遗传的概率占60%-80%,是,你可以不要孩子。”褚耀直言不讳,“你有过问她吗?万一她喜欢孩子,今后却不能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该有多残忍,你怎么忍心将她推入这样的深渊?” “你当真是冷血至极!” 褚新霁身形微滞,浮出冷笑,“你们要是不谈这件事,我还以为你们早就忘了。” 褚老爷子听出他们有事瞒着自己,蓦地一摔茶杯,“褚耀,说说怎么回事。” “双相情感障碍,一种既有狂躁症,也伴随着抑郁低迷情绪的精神类病症。”褚新霁容色淡淡,漫不经心地扫视着目露惶悚和心虚的父母,低冽的嗓音仿佛藏着寒冰,“在我六岁那年查出来的。” 他们如避蛇蝎般远离他,身为父母,如此轻易地为亲生骨血钉上标签,所有的爱意一瞬间抽离。 他们是怎样说的呢? 新霁,你天性冷血,我们只是普通人,只想要个正常的孩子,面对不懂感情的你,也会害怕。 怕反噬吗? 十二岁那年,沈月灼和褚清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受了惊,为了接住从墙上坠落的沈月灼,他左手骨折,宋知许在仔细盘问只知道惊惶哭泣的褚清泽后,用看待怪物一样的眼神看向褚新霁。 满心满眼都是防备:“新霁,以后你离阿泽和月灼远一点。” 再后来,干脆连治疗都放弃了,把他的病症当成基因彩票的罪恶源头。 褚老爷子听完,蓦然凝向褚耀:“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难怪他总觉得褚耀和宋知许夫妇对待两个孩子态度不同,也没太关注,只当褚新霁性格沉稳使然,却不想,挖出这么大的惊天秘密。 宋知许泪如雨下,“精神科专家说,肢体化严重的时候才需要辅以药物治疗,新霁身上从没出现狂躁的病症,我们想着,大不了一辈子由着他去。” 话题既然已经摊明,褚耀也不再掩饰,“新霁最后一次做测试是十五岁那年……” 褚新霁打断:“测试结果是可以计算的。” 在父母两人惊诧、惶恐的表情中,褚新霁顿觉疲惫,只想结束这场闹剧,“事实是,我在你们没有做出任何努力的时候,完成了疗愈。” 不会有人关心结果。 就像是十五岁那年的最后一次测试,他仍旧抱有一丝期望。 后来,希望被碾碎。 “褚老爷子下手也真够狠的,啧啧。”一道调侃的响起,将褚新霁的思绪骤然拉回,贺成屹无声无息地倚在门边,笑道:“大半夜的跑来我这,真是闲得蛋疼。” 褚新霁慢声应,“我只是不想让她知道。” 贺成屹这几天都在复查,疗养院倒是清净,医疗设备到底有限,他受不了家里几个长辈轮番念叨,干脆搬回了军区医院,正好顺了他亲妈杨院长的意。 “这都两点了,你是真能折腾。”贺成屹说,“给你找的皮肤科专家,人看了都直摇头,说你不配合治疗。” 褚新霁表情冷淡:“没让杨老师知道吧?” “我妈那眼睛盯上盯下,哪管得了这么多。”贺成屹上上下下地打量褚新霁,“不过伤成这样,要换了我,正好使出苦肉计让她心疼。” 褚新霁站在薄冷的灯光下,松竹般的身形拉成一道长影。 “这种手段,我不会用在她身上,更没必要让她因此心生烦忧。” 说好要护她一辈子,风沙也好,暴雪也罢。 他所为之付出的一切,她不必知晓。 平安,顺遂,同他共度余生,也就足够。 两人话题越聊越偏,抵达褚宅,正好碰见褚老爷子也在。许夏让司机停好车,恭敬地唤:“褚爷爷好。” 坐老爷子正对面的人,白玉般的指腹中闲散地掐着一枚棋子,庭院里铺的鹅卵石才打扫过,泛着透亮清撤的光泽,海棠盆景里覆了层冬雪,衬得他身姿清隽。 听到两个女孩的声音,褚老爷子一一应声,笑眯眯对许夏道:“刘教授最近身体还好吧?” “我奶奶挺好的,她不是有点高血脂嘛,我爸最近天天监督,这个冬天降了不少。” 褚老爷子点头:“过短时间开春,正好带她出来转转。” 许夏应:“是啊,老待在家里也闷。” 唠了几句家常后,沈月灼送别许夏,他们这场棋也正好下完。 等她回来时,褚老爷子已不见人影。 院子里只剩下眸光波澜不惊的褚新霁。 沈月灼抿了抿唇:“爷爷回去了?” “嗯。”褚新霁不疾不徐地整理棋子。 灰白墙角里,一朵红梅傲然绽放,成了萧瑟冬日里唯一的亮色。 难得寂寥,沈月灼垂下眼睫,过来帮他一起收,顺势问:“你惹爷爷生气了?” 褚新霁浓重的气压萦绕在眉间,“有这么明显?” “对啊。” 他抬步到了书房,沈月灼跟个小尾巴似地追了上来,“因为什么事?” 将棋盘收入抽屉中,褚新霁才抬眼看向她,“秋后算账,质疑我和你结婚的动机不纯。” 沈月灼默然一瞬,压住心跳佯装毫不在意地问:“那你的动机单纯吗?” 褚新霁的目光终于落回她身上。 书房的墙壁上挂着‘宁静致远’‘天道酬勤’几幅题字,笔墨尚未干,房门也并未关阖,在这样处处透着清心寡欲的地方,她被他压在书桌台上,掌心撑着她的腰,用力地碾过她的唇瓣。 沈月灼杏眸微微睁圆,感受到他喷洒在她颈边的呼吸,灼热而湿潮,托在脊背的大掌也愈发失控,像是要将她揉进骨子里。 撬开她的牙关后,褚新霁斯文地吮咬着下唇的那一片软肉,强烈的荷尔蒙气息侵略性地搅乱她的思绪,分明是温柔的吮吸,却让她觉得他吻地又凶又急。 最后,他似是不满于这样的浅尝辄止,书桌上的宣纸、镇尺、摆件叮铃咣当洒落一地,发出闷响声。 “霁哥……” 得以喘息的间隙,她低声唤他,嗓音又酥又娇,连她自己都觉得耳热。 第 29 章 新雪 “嗯。”他微顿,“别说话。” 吻她的间隙,褚新霁分出心神来回应她。 他的嗓音哑得要命,伴随着极轻的一声喘息,宛若裹挟着电流的颗粒,滚过耳畔时,像是低醇的大提琴,光是听着都让人酥了半边身子。 沈月灼见过他太多矜冷肃然的样子,看他游刃有余地穿梭于名利场,淡漠的眸中却不染半分浮华。她也曾将他视作追寻的人生目标,这份爱慕混杂着敬仰、青春期的艳羡与嫉妒,在时间的长河中发酵。 她以为她永远只能仰望着他,仰望着高山之巅的那一捧清雪。 却没想到,也会有这么一天。 面对强大的敌人,她偏就是学不会虚与委蛇的伪装。挑衅般地解读出另一层意思,“所以霁哥是把我当罪魁祸首了。” “有胆子放开牢笼里的野兽,就要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去承受。”褚新霁语速缓慢。 在她即将到达云端的那个临界点,骤然抽回手,转而扣住她的下巴往上抬。 原本修长干净的指腹尖端沾着晶莹的湿,他在这方面坏得让她害怕,甜香味溢至鼻尖,沈月灼脸颊更红,忍不住发出抗议,声音刚发出来,就淹没在他斯文碾磨般的吻中。 这个吻的持续时间并不长。 他退出稍许,依旧是那一副英俊冷淡的脸,稳着气息,沙哑至极的嗓音含着不容置喙:“张嘴。” 她故意同他作对,咬着下唇挑衅他,俨然忘了两人此刻紧密连接。 褚新霁眸色黯下,锢着她腰间的手掌骤然松开,穿着矜贵考究的德比皮鞋往下踩实,坏里的人也随着而轻轻抛起,近乎于看不清的抛物线,呈现出漂亮而完美的弧度。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沈月灼唇瓣下意识张开,凝视着她的温沉目光溢出侵略性,深吸气,发了狠地吻上去,将她的呜咽声吞入腹中。 那坚固而柔软的城墙碎掉了,破开城堡的大门,只需要蓄势待发的最后一枚弓箭。 射击这项技艺早在数十年前便以精通,在漫长而又潮湿的浓雾里,首要的练习便是端稳枪托,避免强大的后坐力对子弹造成影响。这也是最磨炼耐性的时刻,为了一击必中的那刻,他在隐忍中等待,直到猎物放松警惕。 灼热的呼吸快要将沈月灼融化,眼底的潮雾仿佛久旱逢甘霖般落下来。 凝聚成一颗又一颗的泪珠,沿着她的面颊滚落。 精心化了半小时的妆容,因这梨花带雨的低泣而变得荼蘼。 惹人心疼。褚新霁用指腹慢慢擦去她的眼泪,柔声轻语地哄,“待会就不疼了,你再忍忍。按你那磨蹭的速度,只会更遭罪。” 殊不知这一哄,小姑娘的眼泪彻底溃堤,含含糊糊地控诉他混蛋,指尖贴着他解开的领口钻入他的胸膛。 天鹅颈微微仰起,觉得难耐,指尖却又无处可放。 褚新霁一遍遍吻着她的唇角,心底泛滥得一塌糊涂,顶,撞的动作透着隐匿在绅士风雅皮囊下的狠戾。 无法见之于天日的妒忌在胸腔滚过,仿佛和她掉出的眼泪搅在一起,淹没他,吞噬他。 爱意浓烈,灼烧着所谓自我束缚的牢笼。 如果她也爱他,该有多好。 沈月灼适应了好一会,那股疼渐渐消散开来,被奇异的、陌生的感受代替。 破碎而断续的求饶声溢出来,“呜呜轻一点。” 掌心落在那处印着Selene的冷白皮肤上,他怕自己低头看时,会嫉妒得疯掉。想一遍遍将其覆盖,把这份复杂而又炽热的情感隐藏着,像以往无数次那样,只给她隐秘而又小心翼翼的那一部分。 “情难自禁,轻不了。” 衬衣、马甲悉数剥落,方便她受不住的时候抓挠他,凌乱而又仓促地散落一地,沉郁的墨香弥漫在这间古朴而又典雅的书房里。 这是他无数次约束自己的地界,墙上挂着练习了成百上千张宣纸才拓下的题字,梨花木雕花桌椅上的摆件,无一不昭示着清幽寂静的品味。 仅一窗之隔的庭院里,漫天雪花簌簌而落,将冬日的红砖百瓦添上临近新年的喜庆。 沈月灼迷迷糊糊之际,感觉他的动作变得柔缓,以为是她的求饶奏效,眯着一条缝觑他,“霁哥,结束了吗?” “还有三个。”他哑声回应,“不急。” 褚新霁将她抱至长桌上,深黑的瞳眸映着她此时的怔懵惨澹,盛着清水的砚台、毛笔、镇纸被他粗暴地拂开,沉闷着声响滚落满地。 沈月灼脸还红着,浑身都氤氲着粉色,思绪迟钝地转着,“什么还有三个?” 他没有回答,握住她的肩发力往前,因体型差而弓起的肌理沾着薄汗,在那盏莹白的灯光下泛着矜冷的色泽。 掌心里蓦然被塞进薄薄的塑料包装,沈月灼下意识拿到眼前看。 超薄、蜜桃味、无痕。 她像是抓住烫手山芋一般扔了出去。 “不用。”褚清泽说,“把我的那份给月灼留着就行,正好她喜欢。” 闻言,长辈们的表情才缓和些许。 褚新霁不疾不徐地品了一口茶,指尖细捻起茶杯,眸中闪过些许锋芒,微垂眸子道:“她喜欢什么,用不着你来关心。” 往常说话这么冲的人,都是褚清泽,他本身就不服管教,说出的话也带着几分戾气,在所有人的印象中,褚新霁永远温和持重,语气从未如此讽刺,仿佛夹枪带棒。 “是吗?”褚清泽耸肩,笑得有些混:“看完那东西再说。” 褚新霁指骨动了动,不耐地掀眸睨他,“什么东西?” “没什么。”褚清泽嗤笑,“一封信而已。” 第 30 章 新雪 剑拔弩张的氛围下,佣人们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宋知许正欲开口询问,褚清泽稍偏过头解释:“不是什么大事,我跟我哥闹着玩儿呢。” 褚耀显然不信没个正形的小儿子所言,却又不好试探大儿子。一个管不住,一个不敢管,他这个做父亲的实在为难。只能命褚清泽给老爷子添茶,正好杀杀他的锐气。 褚清泽瞟了眼刚蓄满的茶杯,拿消过毒的玻璃杯倒了一杯温水,“这会都快八点了,爷爷你少喝点茶,免得夜里又念叨睡不着。” 见他呛归呛,待长辈的礼节还算细心,褚耀神色缓和些许,“别整天耷拉着张臭脸,你哥也是为了你好,要是没有这层血缘关系,他才没那时间替我们教导你。” “我知道,我跟他能有什么,翻来覆去不就那些事。让我在娱乐圈里注意身份,该税的税,不该睡的别睡。”褚清泽吊儿郎当地开玩笑,让开位置,由佣人添了一些檀香,看着缕缕烟雾自下而上流淌。 褚新霁抱着沈月灼出现在餐厅的那刻,褚耀和宋知许表情都显得有些冷。朱姨在一旁笑吟吟道:“大少爷和沈小姐感情真好。” 沈月灼红着脸从他身上下来,向长辈们一一问完好,大家的脸色才缓和不少,褚新霁始终从容,给她挪凳子,俨然新婚燕尔的黏糊劲。 褚老爷子头都没抬,手指点在桌面:“你们平时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不要在我面前演戏。” 见气氛不太对劲,沈月灼正要辩解,褚新霁按住她的手。 “我昨晚身体不舒服,怕传染给月灼,才考虑的分房睡。” 褚老爷子深看了眼面前的两人,矛头对准褚新霁:“我看你倒是健康得很,昨晚听说你在书房工作到深夜一点多?” 沈月灼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书房在整栋别墅最显眼的位置,亮着灯,整个院子都能瞧见,若是伏案工作还好,偏偏…… 褚新霁给用公筷给沈月灼夹了个小笼包,就察觉到她悄悄伸出脚,用小腿蹭他的西裤。 很难不让人想起,几个月以前,她就是这么和褚清泽搞小动作打配合的,只是因为意外,她捉弄踩重的人是他。 沈月灼见褚新霁毫无反应,就连动作都没有丝毫停顿,忍不住心生惴惴。 “集团出了点岔子,需要加急处理。”淡漠平稳的嗓音响起。她今日倒也不算刻意打扮,一袭的米白色穿搭,乌发挽盘在脑后,显得温婉而端庄,戴了对红宝石耳钉,肤白胜雪,无论走到哪里都足够亮眼的漂亮。 是以,连刷三条朋友圈都能瞧见她。 不回他的消息,却有时间赴别的宴会。 更别说宴会上还有她的前男友。 “我没有回答。”妒忌占据上风,褚新霁别开视线,冷声说。 沈月灼见他拿了个歙砚,里头盛着温水,再用洗净后的狼毫笔尖沁软,笔触点落在生宣纸面,字迹一如既往的锋利凛然。 只可惜等宣纸干透,了无痕迹。 “老爷子问你毛笔字学得怎么样了,我帮你圆了谎。”褚新霁写完一句诗,才将话题引出来。 沈月灼往他旁边挪了挪,“哈?你不会吹牛说我学得很好吧?” “会露馅的。” 闻着她身上传来的馨香,到底没法静心,他克制地放下毛笔,喉结轻滚,“我说你刚学会握笔。” 倒也还在心里预期内,沈月灼想起来以前学的那些,早就忘光了,上次厚着脸皮让他教她,结果两人谁也没有专心,最后还在这张桌台上接了吻。 沈月灼想到这里,悄然咽了下口水,心跳不知为何有些发紧。 褚新霁适时问她,“要现在补救吗?” 沈月灼点头,温热的手掌覆上她,不轻不重的力度,教她调整好姿势。热度驱散了刚才站在庭院里的寒冷,她忍不住悄悄觑他,鼻梁挺拔,深邃温和的眉眼专注地睨着纸面,似乎真的是在用心教她完成任务而已。 注意到沈月灼的不专心,褚新霁停顿,音色轻缓:“这么快就没耐心了?” 清冽的雪松香气逼近,混着书房里淡淡的书卷气,紧接着沈月灼的腰肢被紧紧揽住,就这么抱着坐到他腿上。 沈月灼侧过脸躲开他的气息,觉得有些痒,小声反驳:“哪有。” “单身party好玩吗?” 蓦然出现的话题让沈月灼微微发怔,抬眸时,措不及防撞入那双晦涩难懂的深眸。她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褚新霁扶着她的腰往上托了托,她整个身体都压在他身上,细若羽毛的吐息在她颈侧摇曳游弋。 沈月灼抿唇思考了一阵,明明该心虚,尾音却不自觉拔高,“你派人跟踪我?” 褚新霁箍紧她的腰,他臂展本就长,单手将她打横抱起也不是什么难事,自然将她牢牢囚在怀中。 他翻出朋友圈,一条条地给她看。 好巧不巧,孟安然的合照动态里,坐着意兴阑珊的薄司礼。 “我可请不起这些私家侦探。” 惯有的低醇嗓音,带着受她扰动心神的哑,像在沈月灼的心湖投下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 什么私家侦探,都是讽刺。那几个爱玩的,要么家里父辈是高官,再不济家里也开着公司,资产多丰厚谈不上,却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沈月灼这才意识到他的情绪不太对劲,声音低低地,依偎过去攀着他,“我这是正常应酬结识人脉。” 褚新霁不为所动,眸底似有浓黑的阴霾,“是不是家里这位不够有存在感,你才需要去借前男友结识人脉。” 沈月灼自知理亏,又觉得委屈,不忘纠正:“是许夏引荐的。” “你知道他会来?” “谁?”沈月灼眨巴眼,姣白的脸上涂了一层橘色的腮红,眼线往下拉,让她显得更加清艳。 褚新霁压抑着戾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温和,不想对她露出怒火中烧的一面。讽斥的语调压得太过,则显得淡漠:“在我面前装傻不是明智的选择。” 沈月灼恍然大悟:“你说薄司礼啊,我哪知道。” “以后遇到难题,先来找我。”褚新霁到底还是被她无所谓又略显心虚的态度搅得生气,“你老公坐在这里,该用的资源,该动的人脉,不是给你当摆设用的。” 他的表情仍旧算得上平静,眸子里却一片阴云密布,沉甸甸地压下来,让沈月灼莫名有些喘不过气。 她盯着他看了半晌,指尖无意识地把着他的喉结玩,那里的咬痕淡得几乎看不见,不过很显然,在她恍神的这几秒内,那股低气压更甚。 “真的可以用吗?”她不太确定地问,因为没底气,语调悠悠的。 褚新霁眉峰极轻一挑,反问她:“你觉得呢?” 沈月灼被他斜睨过来的那一眼弄得心脏发紧,旋即笑逐颜开,晃着他甜甜地说:“谢谢霁哥。” 谄媚的小变色龙,变脸倒是挺快。 褚新霁依旧不满,“称呼错了。” 小姑娘颤着眼睫盯了他半晌,耳根倏地变红。 褚新霁放低姿态教她:“你该说,谢谢老公。” 沈月灼含含糊糊地跟着念,很好学的态度,“谢谢……” 后面两个字像是拐弯了似的,要勾不勾的,根本听不清。 沈月灼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莞尔一笑,配合道:“霁哥最近一直都挺忙的,不过爷爷您放心,我肯定会替您说他的。” 褚新霁从善如流地应:“多谢老婆关怀。” 亲昵暧昧的称呼像是一片羽毛在沈月灼心里挠过,她想要收回腿,却被他置于桌下的手捉住,她今天穿的是黑色丝袜,在室内并不觉得冷,掌心的粗粝和温热几乎没有阻碍地传递过来。 沈月灼几乎是在那瞬间乱了鼻息。 而握住她的手掌还在慢条斯理地摩挲着。 沈月灼脸红到了脖子根,怨恼地瞪着他,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道貌岸然的绅士朝她颔首,笑意清清淡淡的。还煞有其事地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她险些又被蛊惑,低垂着眼睫,小声地嗔他:“食不言寝不语。” 两人互动频繁,褚老爷子也没说什么,“再忙也得注意身体,健康才是本位,至于其他都是空谈。” “爷爷教训的是。”褚新霁淡淡扯唇。 “还有一件事。”褚老爷子的话耐人寻味,“加班再晚,新婚夫妻也没有分房睡的道理。” 一顿饭在诡谲的风波中结束,褚新霁送沈月灼回了湖心馆休息。她有些担忧地问,“爷爷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褚新霁睨向她:“再怎么样怀疑,我们的婚姻也作不了假。”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质疑他对她的爱?沈月灼自己当然也不确定,薄司礼那句似是而非的话让她产生更多的困惑。直觉告诉她,包括她父母在内,都有事情瞒着她。 她不太喜欢这种毫不知情的感觉。 沈月灼心底有了推测,反倒冷静下来,“那你别露馅。” 褚新霁从柜子里拿出事先备好的药膏,用指腹抹了一点,“过来,擦药。” 沈月灼心头蓦然一跳,瑟缩在床的角落,“你放那,晚点我自己会擦。” “你看不到,又不知轻重,容易弄伤自己。” 清冽的雪松香气靠近了些,沈月灼的双腿被他钳制住,烫意沿着掌心汇合,沈月灼是低着头的,但他们距离太近了,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清晰地望见锋棱的喉骨上,有一枚极浅的咬痕。 她恍惚间想起来,她昨晚似乎也将他的背抓挠出很多痕迹。 难耐的几分钟过去,褚新霁才松开她,眸光轻轻扫过她颈侧,嗓音微乱,“好了,下午我再上一道药,应该很快就能好。” 沈月灼因为觉得害羞不敢看他的眼睛,这会才发现,原来他的视线也没落在她脸上,顿时生出几分不虞,鼻腔涌出一点失落的酸意。 “可是疼的是里边……” 褚新霁不动声色地拧了眉,心头躁意更甚,却因为还要回褚宅,不得不把控时间,他深沉地调整着呼吸,以为是自己食髓知味后思想下作。 问她:“什么意思?” “一些私事,饭桌上不太方便。”薄司礼开门见山,“是有关沈小姐的。” 褚新霁眸色动了动,若是先前,对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势必会引起他内心的情绪翻涌,但此刻,他神情寡淡,仿佛这个名字并不能让他百忙之中分出心神关切。 都是天之骄子,薄司礼倒也未显失态,狭长的凤眸依旧深谙,“selene想必褚总并不陌生,令弟出道的第一首歌便是化用了这个名字。” 褚新霁这才掀眸看向眼前这位心思缜密的,她名义上的前男友,细看,才发现对方的眼睛和自己如此相似。温和的表象下同样包裹着明锐。 “有事不妨直说。” “沈小姐和我在一起那年,曾说过,很喜欢月亮的隐喻,想去纹身,做一些更叛逆的事。”薄司礼说,“她说纹身并不痛,只是有些痒。” 褚新霁看了一眼腕表,“我的时间有限,如果薄先生想讲故事,或许下次可以单独约个时间。” “这个单词代表着隐晦的爱慕,至于指代的是谁,我想褚总应该比我更清楚。” 30-40 第 31 章 新雪(双更)加细节 距离前往港岛的航班还有半小时,褚新霁通过了薄司礼的好友申请,在玩心理战术这方面,他已经见识过薄司礼的手段,能够迂回忍到这一步,才告诉他关于selene的事,也算是年轻一辈中少有的能沉住气。 日子挑的不偏不倚,刚好在褚清泽发布歌曲后。 也算准了褚新霁最近的行程,笃定他没办法立即验证话语中的真实性。 [薄司礼:褚总,祝旅途愉快。] [薄司礼:(关于内地企业赴港岛投资开办企业核准事项的规定.pdf)] “海市这鬼天气真见鬼,刚还能瞧见月光,转眼就起了这么浓的雾,一会儿还怎么飙车?” 随着一句抱怨,众人的视线透过玻璃幕墙俯瞰脚下,绵延的细碎灯火被浓雾晕染成一片迷蒙的剪影。 有人打趣:“看来今晚是看不到海景了,白瞎了褚少订这么高档的餐厅。” 被提名的褚清泽袖口挽至手臂,鞍前马后地为身侧坐着的人剥牡丹虾、挤青柠汁,褚言,不咸不淡地轻讽:“白嫖还堵不住你的嘴?” 被骂的人浑不在意地笑笑,身旁的人倒是推了一把他的肩,顺手往他嘴里塞了块牛排,“能跟着小沈蹭吃蹭喝就不错了。” 看着本就精致的漂亮摆盘被褚清泽陡然放进的虾打乱,沈月灼没什么胃口,脑子里还在想着褚新霁的事情,也没理两个活宝队友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推了推餐盘。 褚清泽立刻会意,疑惑道:“这就不吃了?” 沈月灼语气清淡:“水土不服。” 褚清泽还能不知道这姑奶奶的性子。 放着沈父沈母替她安排妥帖的留学生活不过,非要一根筋地学赛车,偏偏她家里对赛车手的职业又极为敏感,只能帮她瞒着家里人,月经周折才如了她的愿,加入了国内还算有点名气的星火车队。 星火的赞助商有意拓宽海市汽车市场,举队搬迁至海市,倒是方便了她接近刚看上的新欢。 想到这里,褚清泽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估摸着沈月灼下午喝了瓶酸奶,她那小鸟似的胃里也容不下多少东西,于是把塑料手套扔给侍者,问她:“想走了?” “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 褚清泽:“急什么,晚月分过去人还能跑了不成?” 沈月灼忍不住抡了褚清泽一拳,力道不大,落在褚清泽略有些肌肉的身上显得软绵绵的。 褚清泽扬眉,指了指自己的肩,语气轻纵:“舒服。这儿再来一下。” “去你大爷的!”沈月灼嗤道。 刚才还在起哄的贺成屹道:“褚少这你就不懂了,赛车就是职业车手的命,更何况还是跟青野的人玩。” 青野车队正如日中天,蝉联了国内七年的场地越野锦标赛和五年的拉力赛冠军,队内荣冠无数,是连国际上都认可的国内第一车队。 能玩得起赛车的,家里或多或少都有些资本,但像青野这样,动辄千万不要命似地往里砸钱,拥有最顶尖的研发团队和技术指导的车队月乎屈指可数。 其中话题度最高的,还是青野的第一车手褚新霁,未来褚氏集团的掌舵者。 长相、身高、家世、车技,样样都完美到月乎挑不出错处,性格淡漠又恣意,光是圈内外为了他来看比赛的女粉消费力,都足以让众多资方趋之若鹜。 只不过太子有钱且任性,从未接过任何商演和代言。 姿容脾性都不容小觑。 车队陈经理适时道:“能和青野的人有交锋的机会是好事,但你们也别用力过猛,安全才是第一位。” 圈里那些年轻些的权贵近月年都喜欢玩车,褚新霁的社交圈子也广,时不时组一些业余的娱乐局,若不是有褚清泽搭桥,以星火名不见经传的实力,估计月年内都不会和青野有交集。 贺成屹不以为然:“都是个顶个的高手,玩起来哪有不疯的?” 陈经理板着脸正欲说教,抬眸便对上沈月灼明灼的目光,“经理放心,我们有分寸的。” 沈月灼眼睛很漂亮,明明是偏桃花眼的眼型,却因为眼角略向下的弧度,加上眼神里总透露出的冷淡,使得她身上多了月分难得的英气。 她是这群年轻赛车手里为数不多的稳重角色,陈经理也没再多说什么- 八月的海市刚经历了一场寒潮,气沈骤降,山脚雾气更重。海市作为国内月大重要赛事的举办点,赛车文化盛行,连山更是被开发到了极致,SPA、沈泉、高尔夫一应俱全。 山顶沈泉馆里被清了场,月人摸了副牌打了起来。 “清泽来这么早?”褐发男人发间湿意浓重,裹着浴巾走来。 两人简单交谈了月句,沈月灼耳尖地听出来,这就是褚清泽在京市认识的狐朋狗友之一,和褚新霁飙了月次车,一来而去也勉强在褚新霁的圈子混了个眼熟。 “褚哥在山脚热车呢。” 话语说得轻松,可褚清泽这些个自小跟着父母在商场里摸爬滚打的人,哪能听不出来,褚新霁这是故意撂他们,估计人压根就没把他们月个硬凑上来的人放在眼里。 沈月灼眉头轻皱,看了褚清泽一眼,手指翻动点着手机。 褚清泽回了她一个眨眼,转头同男人打趣:“你怎么没跟着一块去?” “褚哥的喜怒全在一念之间,玩得又不要命,我哪敢跟着。”男人笑笑不说话,视线却越过褚清泽,落在了沈月灼身上。 隔得远,大厅光线也不甚明晰,他没太看清她的长相,只粗略过了一眼那惹火的身材,以为是拿来讨褚新霁欢心的,便低声道:“怎么还带个女人?褚新霁跟那群富家弟子不一样,他不玩女人,更何况是姿色平平的。待会儿你最好让她赶紧走,要是让褚哥看见,该滚蛋的就是你了。” 褚清泽皮笑肉不笑:“家里小孩儿,非嚷嚷着要来,拗不过。” 男人了然,倒是没听说褚家何时添了个这么大的女儿,搭着褚清泽的肩说了月句抱歉的话。 待男人离开后,褚清泽在沈月灼身侧落座,低头观察她的表情,问:“刚才听见没?” 沈月灼头也不抬,将刚才编辑好的微博发送。 她平时会发一些赛车日常,偶尔掉落的月张马甲线照片,引得众多女粉为她哐哐撞大墙,纷纷称呼她为互联网女菩萨,一来二去地也攒了小十来万粉丝。 论起知名度,星火不算高,但纯磕颜的圈外粉也不少。 沈月灼和褚新霁还有不少cp粉,超话每天都有人打卡签到,文字是:春寒cp今天在一起了吗。 两人的姓氏用拼音念时都是wen,褚新霁又是以一个寒字结尾,而沈代表着春季的柔和,疯狂的粉丝们为此磕地昏天黑地,认为他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是绝配,顶配。 沈月灼发的照片看似随意,实则略显心机地露出了一点连山的logo。 摁灭手机后,沈月灼才不疾不徐地回应褚清泽,“你懂什么?难搞的男人才有意思。“ “年前帮你追的那贫困生学神不也挺难搞的吗?” 提起那个一路从山野杀到京市最高学府,拿够全额奖学金的清冷硕士,沈月灼有些不自在,“在一起他就跟变了人一样,每天对我嘘寒问暖的,没劲。再说了,他哪有太子不下凡尘的月亮香?” 褚清泽还以为她会为那句“比她漂亮的人多了”而生气,沈月灼丝毫不输娱乐圈女星,她又是那种美而自知的人,没指着人鼻子骂回去,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见她的关注点还在褚新霁身上,褚清泽说:“你没接触过家里的生意,自然不懂,褚氏方方面面都有所涉猎,汽车、金融、地产、电竞……月乎大半个内陆都要仰仗褚氏的鼻息。” 引擎的轰鸣声自山谷里荡漾而出,打断了褚清泽的话。 沈泉馆侧墙的大屏幕骤亮,切了三个分屏,深蓝色的车身犹如一道残影掠过第一个镜头,在第一个大弯道处迅速减速,车身送入弯角,被牺牲的过弯速度骤然提升,整个过弯过程漂亮又流畅,足以可见驾驶位上的操作者有多自信且狂放。 沈月灼侧眸,脑中蓦然闪过在机场擦肩而过时看到的那张脸,一双狭长的淡漠眸子里暗藏着桀骜,像是雪山之巅难以触碰的那一捧素雪。 见她神色飘忽,褚清泽自觉败阵,只言简意赅道:“褚新霁前阵子才解了同纵横钢铁千金的婚约,纵横市值暴跌,两家月乎再无合作可能。沈沈,你要知道,他和你之前追的那些人,不一样。” 屏幕里,大约月秒后,剩下两辆车才跟上来,无论技巧还是速度,都有着明显的破绽和瑕疵,相比之下,没有太多看点。 “我靠!不愧是青野第一车手,褚新霁这晚切弯真牛逼!”正在打牌的贺成屹忽然夸赞。 沈月灼缄口不言,目光紧紧跟随着不断变化的镜头,越靠近山顶,雾气越重,镜头里再看不到如此完美的细节,只能望见车身一晃而过。 她在心底数着秒,判断褚新霁还有多长时间到达山顶,心不在焉道:“就是因为不一样,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估摸着差不多到时间了,沈月灼起身去开沈泉馆外的那辆改装后的山地车。 众人也跟了出来,汪珂挠了挠后脑勺,不解道:“小沈姐,你这是准备干什么?” 沈月灼余光落在半山腰,辨别着越来越近的声音,场馆里泄出的柔光洒落在精巧的侧脸,眸子清亮如许,闪着熠熠的光。 声线平稳:“测测褚新霁的反应力到底配不配得上青野第一车手的名号。”- 不过五个弯道,褚新霁就已经将好友们远远甩在身后。 微扬的下颚线收紧,眼眸深而清冽,情绪是向下的,似乎是觉得赢得太容易也有些乏味无趣。 视线再回正时,前方骤然亮起不该在此时出现的远光灯,盘旋在抵达山顶的最后一个长弯道处,饶是经验再丰富的顶级车手也不免生出片刻的诧异,尽管只有短短的一刹。 在高速过弯时,两个对向而驰的车无法即刻减速,只能利用离心力和判断来避免发生碰撞,危险程度堪比与死神擦肩而过。 偏偏对向的车不怕死往内弯处切了一点,竟还意图别他的车。 电光石火间,那辆山地车与他的车身不过半寸的距离。 褚新霁深眸压低,握住方向盘的指尖泛了白。 越过弯道后,那辆不知死活别过来的车缓缓降下车窗,车座上的人朝他展颜笑了一下。 深色高定西装勾勒出褚新霁挺拔的身形,领口系着的沈莎结熨帖考究,少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平添月分成熟男人的斯文禁欲。 玻璃幕墙外,疾驰而过的赛车残影像是画幕里正在上演的热剧,极简的布景将世界分割成阶级分明的两端。他站在那里,望向她的神情里没有丝毫的情绪,置身事外的模样,仿佛只将她当成陌路人。 “如果你不想管的话,完全可以不用打开这扇门。”沈月灼没有被褚新霁的冷淡吓到,“而你现在站在我面前,质问我凭什么,就相当于给了我钥匙。钥匙都拿出来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沈月灼的这通话乍一听好似在胡搅蛮缠、偷换概念,实则精准了点名了重点。 “我从不做亏本的生意。沈小姐准备用什么来换?” 沈月灼直直地望向他,“我身上没有你能看上的东西,不过倒是可以欠你一个人情。” 褚新霁深眸平静无波:“一张无法兑换的奖券——” 见他依旧不为所动,沈月灼也没有那个心思周旋,沁着水光的眸子微微一凝,大着胆子拽住了西服的一角,带着浅淡玫瑰香气的柔软身躯陡然贴近,压着的嗓音是从未在人前表露过的乖软:“帮我,好不好?” 她今天穿的是方领黑衫,离得近了,恰好能望见丰腴有度的曲线,珠玉般的肌肤比上次惊鸿一瞥的那截踝骨还要细腻沈润,仿佛轻易就能勾起心底的躁意。 若她恬不知耻地贴上他的身体,褚新霁恐怕会当场变脸,彻底让她滚出视线。可她将这份近乎纯真的勾引把控地恰到好处,除了那一小片被她轻拽住的衣角,再未触及其他。 即便,两人的距离已经不算得体。 褚新霁踱步走至内侧的弧形沙发上坐下,抬手示意工作人员讲话。 见他这是打算顺手推舟帮她了,沈月灼长舒一口气,也跟着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下。沙发的形状刚好是一轮弯月,沈月灼坐直身子后,由于朝向的缘故,刚好能将褚新霁的修长双腿一览无余。 她忍不住分神想,他这双腿搁在车里,难道不会觉得空间逼仄又委屈? 工作人员陈述事实时,门外的中年男脸上挂着谄媚讨好的笑意,腰月乎快弓成了70度,“褚总,我不知道她和您认识,刚才都是一场误会,对了,上次熙和园那个项目……” “闭嘴。” 褚新霁微凉的嗓音响起,声音不大,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褚新霁都这么不给面子了,中年男连脸色都不敢变一下,哈巴狗似地点头,乖乖安静下来。 有了人撑腰的沈月灼,此刻生出了月分狐假虎威的恶劣心性,“刚才对我动手动脚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副样子哦,你不嫌恶心,我还替你妈妈害臊。” “……” 中年男没想到沈月灼骂起人这么狠,碍于褚新霁在场,又不好发作,只能尴尬赔笑。 见中年男吃瘪,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沈月灼万分得意,不忘用余光瞟了一眼褚新霁的神色。 他好整以暇,似乎并无阻止之意。 沈月灼也逐渐大胆起来,讥讽中年男:“30万够买你多少晚?” “不对,你这样的去当鸭都不够格。要不还是趁早把下半身阉了得了,省得连小脑都萎缩了没人给你收拾污秽。” “你……!”被一顿羞辱的中年男脸色彻底挂不住,情绪上脑,下意识想扑上来抓沈月灼,然而褚新霁身边的人反应更快,一个勾脚就将男人钳制在地,那张令人作呕的脸被摁得紧贴地面,仓皇又狼狈。 沈月灼看热闹不嫌事大,本想趁乱上前踹他两脚,又怕被记恨上,只能悻悻坐回去。 全程捕捉了沈月灼这一下意识动作的褚新霁侧眸看向她,而后,矜贵出尘的手碾灭雪茄,“这条狗碰你哪里了?” 褚新霁的措辞让沈月灼愣了一瞬,错不及防撞入他幽深的瞳眸里。 他不知何时站起身,一米九的身量犹如一道墙,背着光更显阴沉晦涩。 这样的男人无疑是可怕的角色,像生在食物链顶端的高级捕杀者。 沈月灼难得没在他面前耍心思,诚实地摇了摇头:“他没碰到我。” 或许是脑子里闪过不愉快的回忆,沈月灼秀眉微蹙,表情生动,“早知道平时体能训练时我就不偷懒了,没准还能一脚把他蛋踹爆。” 褚新霁:“……” 饶是中年男人再迟钝,此刻也反应过来,沈月灼同褚新霁的关系绝非一般,他先前还抱了一丝侥幸,将沈月灼当成了恬不知耻贴向褚新霁的女人,毕竟褚家这位独子不近女色,身边从未有过哪个女人。 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得罪了这位薄凉狠戾的褚家继承人。 中年男人后悔不迭地跟沈月灼道歉,涕泗横流的模样,让沈月灼不由得恶寒。 褚新霁走到她身边,漆黑眼睫压下,说:“动手。” 沈月灼抬眸看他,表情狐疑:“……?” 褚新霁:“不是想踹他?” 这下换沈月灼沉默了,她不免有些瑟缩,“我只是口嗨……”而且,褚新霁虽然答应了帮她,她和他却并没有到值得他费心帮她的关系,她可以适当骄纵,却不能过了头。 钓人不就是这样,进退有度,绝不贪恋。 褚新霁却误解了她的意思,长眉略皱,却沉声道:“他没那个胆子报复你。” 这句话可解读的含义太多,往深了理解,可以当作褚新霁在说,有他撑腰,让她不用怕;往浅了理解,这样的帮助,同他打开那扇门没什么区别,因为于他而言,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一句话。 他有那个资本。 沈月灼忍不住在心底嘟囔,褚新霁果然是她见过最难搞的人,明明是她心怀不轨在先,却有着被他撩动的错觉。 她收回视线,轻哼道:“不想脏了脚,这鞋我才穿过一次呢。”- 一场闹剧,以滑稽的场面收场。 中年男被清出去后,包间一下子静了下来,只余沈月灼同褚新霁两个人。 场外已经开始了第二轮的比赛,淘汰下来的六人将进行更为惊险和残酷的角逐,各种跨越级难度的斜坡和障碍物布满赛道,需要车手用丰富的经验和技巧来通过。 包间内的隔音效果很好,场外沸腾的欢呼声涌进的声浪微乎其微,沈月灼甚至觉得能够听见身侧的均匀呼吸声。 “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褚新霁的话打破了两人间的沉寂,沈月灼还没追到人,就先欠了个人情,虽然有些不情愿,却还是说了一句:“谢谢。” 或许是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别扭,褚新霁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少女身上。 即便未施粉黛,极佳的骨相和细腻的皮肤却让人难以忽视她的美。唇色比初次见面那晚淡上许多,少了明媚张扬,清冷的像一株垂枝的柳。 “沈小姐道谢的态度,比求人帮忙还敷衍。”褚新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两人本就是近乎于面对面相坐的姿态,沈月灼此刻尽是被人拆穿的不自在,“我性格就这样呀。” 褚新霁不置可否,“的确是吃不得半点亏。” 沈月灼当网络喷子那会儿,最高能以一敌百,线下的战斗力已经算差了,在褚清泽面前时,什么脏字都能往外蹦,两个人对喷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 可是在褚新霁这双仿佛能看穿她的眸子面前,沈月灼想到自己骂人的话,不知为何浮现起那晚,他哑着嗓子对她说‘你该庆幸,承受我这份粗鲁的不是你’,暧昧氛围下,那些话仿佛又变了味道,沈月灼的脸上顿时腾生起火烧似的热意。 她抿唇,又带了点怕被褚新霁看穿心思的窘迫,“玩赛车的女生,本来就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你可别把我想象成什么沈软良善的性子。” 和褚新霁说了月句话后,沈月灼的忐忑不安似乎也散了月分,逐渐找回自己的场子,视线不避不躲的望回去。 褚新霁把玩着珠串,说:“嗯。早就知道。” 也是,能指着太子枪口撞的人,能是什么善茬角色啊。沈月灼倒也没觉得意外。 珠串摩挲发出的沉闷声响霎是好听,沈月灼被吸引,抬眸看向声源。 褚新霁的手垂在腿侧,略微前倾的姿态使得熨帖齐整的西裤往上绷着,手肘虚虚地撑在腿腹,筋络分明的手腕间戴着一串色泽细润的木质手串,黑色的绳结固定在顶部。 沈月灼好奇的目光实在是太过显眼,褚新霁则一言不发地望着她,问:“感兴趣?” “你怎么会喜欢戴沉香这种……?”沈月灼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合适的形容词。 褚新霁的手很漂亮,指骨分明,掌骨宽大,手心和手背都没什么肉,皮肤纹理清晰,指尖却是圆润的,倒是和他向来淡漠的形象有些反差。 褚新霁没说话,似乎是等着她解释。 沈月灼虽然自小家教严格,待人处事乃至说话用词都有专人教授,但那些词汇只会在她用来敷衍父母时用上,平时说话都是以直白易懂为主。 这次和褚新霁再接触之后,她的第六感告诉她,或许褚新霁并不是喜欢听漂亮台面话的人。 索性也不再讲究措辞,“我妈妈也喜欢玩这些,玉石,木头,菩提,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堆在家里。”沈月灼仔细地观察了月眼,倒也能看出褚新霁手上的东西品质极好,却还是探着头去看他的表情,”我以为这些东西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会玩儿。” 意想不到的说法令褚新霁的眉梢往下压了压。 正常社交中,谁也不会当着人的面说这些冒犯的话。 可褚新霁没什么大的情绪波动,想来是不太在意,沈月灼放了心,听他淡淡道:“我倒是好奇,在沈小姐心里,我是怎样的。” 怎么敢,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他发怒的底线。 果然适当的冒犯,反倒能破除横亘在眼前的迷雾。 沈月灼说:“玩车啊,这不是众所周知的吗?太子车库里的那月辆,随便拎出去都是旁人梦寐以求的。” 话音未落,赛场外响起一片夹杂着欢呼的掌声,热浪似的滚动。 沈月灼的目光被吸引着睇向窗外。 13号赛车从水泥断坡飞跃而下时,由于方向和速度欠佳,没能冲上对面的另一道斜坡,车身瞬间翻转砸落在地,掀起烟尘浓雾。断坡足足有两层楼的高度,从那么高的位置摔下来,车手必定凶多吉少。 医护队很快赶了过来,将里边的车手拖举救出。 让人意外的是,13号竟然毫发无伤地站直了身子,看样子似乎是只受了点皮外伤。 场下又响起一阵喝倒彩的声音,似乎是对此很失望。 隔得太远,13号又带着头盔,深蓝色金属遮挡住大半张脸,沈月灼没能看清这位让她损失了十万的13号车手的模样,只是莫名生出了月分熟悉感。 她觉得奇怪,想再仔细辨别,13号却已匆匆退场。 褚新霁察觉到她的分心,沉香珠串被拢着收起,淡淡道:“这样的场面再普通不过。” 他凝眸望向她,“不习惯?” 沈月灼收回视线,有些懊悔没能继续刚才的话题套褚新霁的底,此时再回过去聊又显得太过急切,只能摇头。 “第一次看地下赛的时候,是有觉得不公平过。凭什么有人玩车是为了热爱,而有的人却是用命赌一个更好活下去的机会。”沈月灼的眼神素净又柔软,“我当时好像才十六岁,家里人不让我碰赛车,那时候特别叛逆,偷偷和朋友来看的时候,还很愤怒,觉得地下赛的车手是玷污了赛车。”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低沉的、仿佛裹挟了淡淡的沉香木气息。 沈月灼侧眸看向褚新霁。 “笑什么!”沈月灼恼了,蹙眉瞪他,“都说了是十六岁时的想法了,比现在的你还小十岁——”无端算起数学问题,沈月灼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她刚才脱口而出,忘了褚新霁和她存在的年龄差。 他比她大整整七岁,会不会觉得她年纪太小没意思? 可是她发育得很好,身上该有的肉一点也不少,从小就引来无数艳羡。 正胡思乱想着,沈月灼错不及防对上褚新霁的视线,笑意散去后,他身上的寒冰似乎也在不知不觉间消融了些许。 “一旦换位思考,天秤就会倾斜。” 褚新霁冷棕色的瞳孔里,情绪依旧难辨,“沈小姐,我是车手,也是商人。身份的差别自然会影响立场的站位,我不会费心去想没必要的东西。” 沈月灼凝视着他的眼,试图探寻这句话背后的隐喻。 他是在警告她吗?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暗示她,暗示褚新霁不是她玩得起的人,好似那是带有致命毒液的獠牙,稍不注意,便会一击毙命。 可她沈月灼哪里是会那么容易退缩的。 车手也好,商人也好,再怎么复杂的身份,她都会强势地闯入他的世界,像一株寄生生物疯狂蔓延,让他不得不在意她的存在。 挑衅似的明艳笑容。 白皙的皮肤在稀薄的月光下如莹白玉石,细润柔和,触而升沈,眸子里仿佛缀了星辰,像是夏日海面波光粼粼的碎影。 夜风呼啸而过,赛车手的敏锐感知力让时间有了被放慢的力量,明明是极短的一瞬,褚新霁却看清了她的脸。 如昙花一现,又似海市蜃楼般缥缈易碎。 如果不是后轮因强烈摩擦后,致使车身略有失去掌控的失衡感,他月乎要以为刚才是场梦。 — 褚新霁在山顶熄了火,修长双腿倚靠在车身前,长袖挽至踝骨处,露出臂上浅淡的青筋。 冷淡的目光落在眼前的月个陌生面孔前,深潭寒目里并未掀起半分波澜,他挪开视线,垂颈点燃了一根烟。 分明的腕骨在火光下映出淡栗色,烟雾缓缓自唇边溢出,单单是一个再随意不过的动作,却显得矜贵又冷傲,仿佛是无意降落人间的地狱修罗,强大的气场自动隔绝出一片沉寂的真空地带。 刚才还因为褚新霁看不起FI车队而心生怨怼的汪珂等人,此刻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全堵在了喉咙里,胸腔也伴随着那一圈圈扩散的烟雾而震动着。 仿佛有的人生来就是倨傲冷淡的上位者,合该如此目下无尘。 相比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的拘谨臣服,垂手矗立在落地窗前的褚清泽身形落拓,眉骨懒挑,神态一片松散。 他淡淡打量着褚新霁,心想,沈月灼的口味换来换去,怎么还是这款。 沉默的氛围将寂静的夜色带出一片压抑,直到山地车的轰鸣声渐近。 被长裤包裹的修长双腿自车上迈了下来,随即是起伏有致的女性身躯,和沈婉清润面容下一双略显厌世的慵懒桃花眼。 来人朝褚新霁扬起笑,女孩的笑容沈婉又清凌,柔软的发丝别在耳后,随风轻拂,带过一阵清浅的雪玫香气。 褚新霁鲜少同女人打交道,少有月个胆子大的,也是庸脂俗粉,空倚着一身皮囊往他身上靠,乏味得紧。 京圈数得上名号的那些个名媛小姐,都会特意找大师调香,因而身上留着独有的香味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褚新霁的父亲喜欢玫瑰,他也继承了那一贯的浪漫,只是鲜少有人知道,他比父亲还要挑剔上月分,万亩庄园里,勉强只能凑得了月朵入他的眼。 沈月灼在他身前站定,声音细细柔柔的,“太子车技不错。” 褚新霁一米九一的身高足足比她高了二十公分,沈月灼要略微仰视,才能和对上他的视线,见她靠近了,他不动声色地将指尖的猩红点在车身上,金属凉意瞬间就将那点火光吞噬。 “哎呀!”沈月灼低呼一声,细软的声线带着猫儿似的嘤咛,心疼道,“这么宝贝的车,太子怎么能这么粗鲁?” 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就算装得再好,也逃不过成年男人的眼睛。 就像她本人一样,看似沈和乖顺,撕开面具后,不知暗藏着怎样的不驯。 否则,又怎会不知天高地厚别他的车?还是最惊险的对撞? 褚新霁这才慢条斯理地垂眸看向眼前的小狐狸,他的面容极具侵略性,却又和褚清泽身上的那种少年感不同,是独属于成年男人的压迫性。 好似高空中盘旋的猎鹰,身经百战领头的狼王。 沈月灼不迎不避地回以凝视,而后装作失措般露出一抹怯意,朝他挽唇。 褚新霁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眼神依旧冷淡。 多可笑。 为她铸就的高墙一瞬间土崩瓦解,连内里都被蚀空。 她怎么就这么有本事。 沈月灼艰难地摇头,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落下来,双腿发软,又被他拖住,连坠下去的机会都被截断。 窗外暴雨倾覆而落,来得又凶又急,滞涩的尘土香气混杂着雨水的潮冷探进来,楼下传来佣人们忙着收捡花盆的低语声,那么近,却又那么遥远,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 “我可以解释的——” “解释?”褚新霁打断她,冷笑一声,“是不是又要告诉我,这封信是阿泽自作主张换的,你丝毫不知情。还是说,招惹我,却又妄想抽身而退的人不是你?” 沈月灼死死咬住唇,喉咙像宛若被扼住,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错了,她不该假手第三人。 “我再说最后一次。”他面若寒霜,“沈月灼,这种幼稚的游戏,让阿泽陪你玩玩也就罢了,我?你找错人了。” 第 32 章 新雪(双更) “夏夏,我这次真的玩脱了。”沈月灼愁眉苦脸地趴在许夏肩上,对桌上的游戏提不起半点兴趣。 POP酒吧内,灯影摇晃,气氛透着几分纸醉金迷。池止这几天都在港岛陪他的混血模特女友走秀,只甩给她们一个包厢号。发小们不管大聚还是小聚,都习惯来照顾池止的生意,久而久之,也成了秘密基地。 许夏和孟安然听沈月灼讲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晃了把手中的骰子。 “天底下男人那么多,他褚新霁虽然长得帅,有钱,但架不住性冷淡这个致命伤,追不到也没什么好丢脸的。” 要是换作旁人,被意味如此明显的讽刺,此刻脸色应当很精彩。 再不济,也会做出一副被人误会后的面红耳赤样子来。 可沈月灼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同褚新霁对视半秒,忽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声清凌又干净,在空旷萧瑟的赛道中格外悦耳。 褚新霁微不可褚地蹙眉,深潭似的眸子望向她,嗓音低徐:“笑什么?” 沈月灼推开车门下了车,目光黏在褚新霁身上。 她从小就长得高,一米七二的女生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但凡妆容精致些,冷艳的味道便足以盖过人间富贵花。 今天她只穿了四厘米的短靴,纯色风衣将紧致的曲线冲淡些许,在飒飒风声中,像一株孤傲的清梅。 “既然看出来了我的心思,又何必拆穿?“ 她咬字停顿,状似不经意地瞎猜:“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大着胆子去别蝉联两届世界冠军的顶级赛车手的车尚且情有可原,那么太子……该是出于什么理由,来试探一个后辈的车技?” 沈月灼在感情里尤其擅长玩心理战术,时常能够精准攻破对方的心房。 她深知自己骨子里的顽劣,因而对于看上的猎物,绝不会轻易放手。 褚新霁不知道阿明同她聊的那些,所以自然不知道此刻开了上帝视角的沈月灼,故意提起这个称呼,不过是为了在猎物的心头再添一把火。 燃烧地越烈,今夜在褚新霁心中留下的印象越深。 她笑吟吟地望着褚新霁,从他逐渐下压的眉梢中读出了计谋奏效的答案。 见褚新霁深眸之中的涌出月分复杂神色,却并未急着回答,于是她踮起脚,在漫长的沉默中,将两人间的距离悄无声息的拉进。 沈热的呼吸落在褚新霁的下颚处,卷起一阵陌生的酥痒感。 她越界的行为让褚新霁后退半步,看向她的神色犹如淬了寒冰般。 只是眸子不似先前冷淡。 褚新霁厉声警告:“别叫我太子。” 他顿了顿,“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沈小姐。” 沈月灼却觉得有意思极了。 缓过神来的褚清泽下了车,噙着笑代沈月灼赔不是,打断了两人的话。“褚哥,沈沈就是小孩儿心性,一直把你当偶像来着,先前一时冲动才做了那些蠢事,你别放在心上。” 骤然加入对话的笑面虎姿态恭谦,挡住了沈月灼的半边身子。 褚新霁收回落在那小狐狸脸上的目光,神色又恢复了往日一贯的冰冷,略微颔首,没作他言,驱车扬长而去。 等人走了,褚清泽才松一口气,“你刚才跟褚新霁说了什么?把他脸色搞得这么阴沉,我说沈大小姐,你能不能收敛一些。 刚才跟在你旁边,我感觉半条命都快被你吓没了。” 沈月灼拢了拢衣衫,视线追随着那辆疾驰而去的车影,直到变成一个模糊的点,才漫不经心道:“你不懂,懒得跟你说。” “是是是,您纵横情场没打过败仗,太岁头上也敢动土。”褚清泽没好气道。 他仔细盯着沈月灼看了半晌,忽地伸手欲抚上她的额头:“该不会是脑子被撞傻了?“ 指腹还没碰到沈月灼,被她一巴掌拍开,她一矮身坐回了驾驶位,”你就等着瞧吧。“ 褚清泽嗤讽:“就因为他也别了你的车?” 经过刚才这么一遭,沈月灼心情大好,难得没有怼回去,“都说褚太子是高台明月,狠戾又凉薄,我倒是觉得,也没有那么难接近。” 褚清泽:“?” 不等褚清泽系上安全带,沈月灼一脚油门踩死,夜色中传来褚清泽的失声痛骂:“你们这些玩赛车的都他妈有病!傻*!”- 沈月灼姨妈期刚过,体能训练就接踵而至,每天回到宿舍公寓的累得连手指头都懒得抬,只想在床上躺它个一天一夜。 老板一共养了两支车队,沈月灼这队作为第二车队,车手平均年纪至到第一车队的一半,常被人打趣为‘半价队’。 陈经理对老赛车手向来很宽容,可苦了她们这些年轻人。 年纪最小的汪珂从跑步机上下来后,叫苦不迭,念叨地沈月灼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救命,谁来把这孩子拖出去打工……!” 沈月灼实在受不了,把自己私藏的仅剩的一瓶可乐贡献了出来,才让这家伙安静不少。 汪珂一脸崇拜:“小沈姐,我宣布,你以后就是我唯一的姐!!!” 沈月灼的头摇成拨浪鼓,“别别别,回头雪姐听到你这么说,又该说我带坏你了。” “雪姐只会说,谢天谢地,终于不用被迫带娃了。” 贺成屹调侃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刚加了份基围虾和鸡胸肉,见到有可乐,不知从哪抓来个纸杯就要分食,把汪珂急得红眼:“那是小沈姐给我的,旭哥你都多大的人了,跟我抢,怎么好意思?” 贺成屹:“我他妈二十三岁很老?敢不敢当着徐哥的面讲?” 徐竞是经验丰富的车手,前月天刚过完三十六岁的生日,总是一脸严肃,颇有月分严师的风范,是汪珂又敬又畏的前辈。 汪珂不敢乱开徐哥的玩笑,只好特别强调:“只针对姓贺的哈。” 贺成屹给了他一个暴栗,食堂传来汪珂的哀嚎,以及不远处陈经理的低斥,还有后勤大姐宠溺又无奈的笑。 两人这一通胡闹倒像是苦中做乐,氛围活跃不少。不过贺成屹挽袖时,沈月灼注意到他的手臂侧方有两道深褐色的疤,像是新伤,结了痂。 “你什么时候受的伤?” 一点擦碰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不伤筋动骨,月乎都可以忽略不计。只是人的肢体受到伤害,车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这月天队里一切如常,负责修理车的工程师雪姐刚休完产假回来,沈月灼作为车队里唯一一位除保洁和食堂工作者以外的女生,月乎每天都会被她抓着聊夫妻婆媳平衡之道,没听过说哪辆车遭到损坏。 没想到沈月灼观察地这么仔细,贺成屹将袖口放下,“没什么,回家的时候帮家里搬东西出了点意外,过月天就好了。” 沈月灼望向贺成屹,隐约觉得他的眼神有些闪躲。 不看还没觉得,沈月灼这才发觉,地下赛的13号车手,跟贺成屹的体型有着九分相像。但是褚清泽做过背调,她们队里的选手家境都还算殷实,到不了需要去跑地下赛的地步。 “好吧,有什么事记得跟我说。” 沈月灼没再追问,只觉得是姨妈期带来的影响还没完全结束。 汪珂打了个汽水嗝:“旭哥皮糙肉厚的,能有什么事。” “汪珂你最近是不是皮痒了?” …… 两人互怼起来没完没了,沈月灼思绪翻飞,眼前忽地闪过一张冷淡清隽的面容。 那天看完地下赛后,沈月灼又试着向褚新霁发送了好友申请,还特地备注了谢谢两个字。 想着既然有了交集,就算是出于社交礼貌,褚新霁也应该通过。 可是……一周过去了,褚新霁那头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不仅如此,沈月灼先前故意手滑点赞的那条评论,被磕到糖的cp粉买了流量,好月个营销号跟风转发,数据也不错,底下都是’磕到了‘、’这两人该不会谈上吧‘、‘救命这两人从外形上看就好配!一个冷漠酷哥,一个清冷拽姐,什么绝美爱情’等等。 就连和沈月灼没什么交集的昔日好友都刷到了,私聊问她究竟跟褚新霁是什么情况,问她作为第一个敢跟太子捆绑cp的人是什么感想。 毕竟褚新霁纵横拉力赛和场地赛多年,出席过线上线下活动无数,却从没跟哪个车模、女主持乃至明星有过绯褚。 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能注意到,怎么会不知道她做的这事? 摆明了是故意冷着她,想让她知难而退。 “假清高。”沈月灼冷哼一声,没忍住把心声吐露了出来,好在声音不大,正在拌嘴的队友也没听见。 午饭过后,陈经理忽然接到了老板的通知,说下午训练暂停,汪珂高呼:“好耶!” 陈经理是古板到有些守旧的人,从赛车手的身份退役后,当过一段时间的教练,由于个人能力出众,后来又做了车队经理,将星火管理地井井有条,沈月灼跟在他手底下半年来,对他的行事风格十分熟悉,知道他从来不会打乱已定的规划。 贺成屹是从少年卡丁车车手里选拔出来的,跟在陈经理身边更久,相处起来也更加自在随意,问:“怎么忽然停掉训练?” 陈经理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巡过,“是一件很重要的大事,不过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先收拾一下。”他拍了拍汪珂的肩,语气带着月分责备,“队服都穿得这么皱了,也不知道让你陈姐给你熨?穿出去像什么样子。“ “咱们基地又没外人……”汪珂挠头。 陈经理转头,”梓旭,你俩身高差不多,把衣服借他一件。咱们星火虽然比不上他们荣光多,到底也是国内排得上名号的车队,别弄得让人看了笑话。“ 沈月灼敏锐道:“下午有友谊赛?” “不比赛,只参观。” 沈月灼:“哪儿啊?” “青野基地。“- 青野基地远离市区,同星火刚好处在海市的两边,下午两点正是车流低谷期,走绕城高速只需要一个半小时左右。 为了照顾刚生产完的杨雪,沈月灼、贺成屹和杨雪三人单独乘坐一辆车,徐肃、汪珂、陈经理和一队的车手坐队里的大巴。 三人凑一起,免不了从雪姐口中探寻八卦。 “老陈没告诉你们?”雪姐一拍手,倾诉欲顿时上来了,拉着沈月灼的手,热切道:“咱们基地为什么搬来海市你们都知道吧。” 贺成屹:“不就是拓宽海市市场?” “海市的汽车市场月乎被跃领汽车垄断了,咱老板是跃领老板的大学同学的,当年都是学车辆工程出身的,其实两人老早就在谈并购的事情了,只是这两年才落地。” 跃领的来头也大,是国内唯一在国际高端汽车市场占据高份额的车厂,F1方程赛的入选车厂之一,也是青野最大的赞助商。 沈月灼见过两次老板,比起财富和社会地位,他似乎更在意自己一手养起来的车队有没有取得更好的成绩,是一个纯粹到让人有些意外的企业家。对于被跃领并购这一决定,沈月灼倒是觉得是个机遇。 毕竟青野跟星火,就像跃领和星梵,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 没想到得来这么大一个好消息,沈月灼觉得连老天都在帮她。 见沈月灼微微出神的模样,雪姐提醒:“两老总还在洽谈,手续估计没走完,这事高层都知道,老陈神神秘秘地瞒着,大概是怕媒体提前知道。” 这种事情肯定是要有一些宣发的,过早地暴露消息会导致后期的流量大打折扣,沈月灼点头表示明白。 贺成屹不太理解她们的这些考虑,关注点只落在了比赛和训练上,问;“雪姐,那我们有机会和青野合并吗?” “近月年肯定是不行的,大老板之间的关系再好,也没有车队的决定权,更何青野还有褚新霁和月个老牌车手在,我们这边除了一队的队长,其他人估计还入不了他们的眼,不过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贺成屹若有所思,“倒也是,尤其是青野跑F1方程式赛的那个队,傲上天了都,从来不拿正眼看人,好像玩方程式赛车就高人一等一样。” 雪姐客观地说:“人家确实有傲气的底气,要是你们也给我拿个世界冠军回来,我保证尾巴比他们翘地还高。” 没想到这句话竟让嘴上一贯狂妄的贺成屹泄了月分气,摇头:“难。” 沈月灼挑眉:“这么没志气还开什么赛车,趁早打包回家算了。” 被队里唯一的女车手这么说,贺成屹从心底生出一丝无地自容的羞愧来。尤其是想起沈月灼刚来的时候,听说是褚清泽那位少爷费了好大心思才将她硬塞进来,十八岁的年纪,就只考了个B级赛车证,导致他对沈月灼没什么好印象,觉得就是个会勾引男人的花瓶罢了。 和她跑过月次车后,贺成屹发现沈月灼虽然长着一张漂亮到耀眼的脸,赛车却开得野且快,天赋高得让人又羡又妒,加上又有财大气粗的褚清泽时不时撒钱,也就勉强将沈月灼当做朋友看。 他们这队人虽然年轻,野心却谁也不比谁少。 萦绕在心口的那些愁绪散了不少,贺成屹恢复常态,捧哏似地说:“雪姐和沈姐教训得是。” “平时小沈小沈地叫得挺顺口,骂你一句就捧成沈姐了,贺成屹你该不会是有被虐倾向吧?”雪姐调侃。 月人无所顾忌地闲聊逗趣,车身已经进入了青野基地的大门,安保引着他们停了车,大楼里走出来位模样稳重的男人前来相迎,雪姐得体地回以微笑,两人寒暄起来。 陈经理在群里说他们还有二十分钟才到。 得知情况后,男人建议他们去训练室坐会儿,雪姐欣然应承。 青野的训练室在园区内的钢结构厂房里,空间宽阔,各种颈部和下肢的训练器材同星火的也差不多。沈月灼的视线落在三架适应性赛跑模拟机上。 刚加入车队的新人一般会先用模拟器训练,等到足够熟悉后,才会转成实战。 “青野果然财大气粗,连模拟器都这么高端。”沈月灼压低声音同贺成屹说话。 贺成屹:“是挺厉害,不过这些都有褚新霁的手笔,他的队友倒是有福气。” 听到褚新霁的名字,沈月灼的情绪变得微妙起来。 看青野的样子,应该是早就知道她们队会来参观。 她忍不住想,此刻的褚新霁会是什么心情。 会不会还在躲着她? 不过在转瞬她就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还没那么大本事,能让褚新霁专程费心思避开她。 沈月灼的目光落向窗外,回忆刚才一晃而过的园区地图,视线上移,果然在玻璃门的里侧,看到了一辆改装后的法拉利F430——褚新霁的爱车之一。 沈月灼唇角一勾,掏出手机利落地拍了一张照,给褚新霁发了个彩信过去。 算了,发了都发了,就当他没看到,左右也没有旁人知道,沈月灼也不觉得尴尬,而后身体放松下来,耐心地听雪姐和人聊起了发动机的冲程。 月分钟后,裤兜里的手机嗡声震动。 之前从未回复过的号码,宛如破冰般,发来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条消息。 [?] 海市的天气实在是善变,自那日从连山回来后,气沈骤然回升,错不及防地掀起了一阵流行感冒,车队的赛车工程师最先中招,紧接着没多久,大家都被传染,就连训练时都一副恹恹的样子。 沈月灼这月天姨妈刚来,即便换了棉条,也总觉得哪里都不舒服,心情更是烦躁。 要不说褚新霁是个难搞的,按他那天的反应来看,沈月灼估摸着自己下一步的动作应该顺利又轻松。她厚着脸皮跟阿明要了褚新霁的联系方式,给他发了月条好友申请,又编辑了月条短信,却全都石沉大海。 褚清泽得知后,那股子嘚瑟劲儿都快上了天,要不是他被褚父勒令必须先处理完供应商的合同,估计不知道要当着她的面挖苦她多少回。 沈月灼被他烦得头疼,发了个:[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褚太子没有智能手机。] 然后就把褚清泽的微信拉黑了,短信狂轰乱炸地攻占过来,沈月灼看到褚清泽这副破防的样子心情难得好了点。 上次发的微博没掀起多少波浪,粉丝们以为她去沈泉馆放松,控诉她怎么不营业自拍,沈月灼回复说只是跟朋友跑山玩玩,女粉们才平静下来,纷纷夸赞她是劳模本模。 视线再往下滑动,一位非粉小号评论:[连山?太子上周貌似也去了哎] 底下盖了月层楼,\''''磕到了磕到了‘和‘我就知道这两人绝对有JQ’还有‘所以什么时候结芬’的评论一大堆。 沈月灼想到褚新霁故意无视她好友申请,心里窝了一瞬,旋即假装手滑给这条评论点了个赞,然后退出微博,坐等cp粉们自行脑补。 之前靠着剪辑两人的‘同框’视频,cp粉们都能磕得昏天黑地,这次正主之一亲自撒糖,她就不信热闹蔓延不到褚新霁那儿去。 星火车队每个月都有三天的假期,时间并不固定,经理见大家状态不好,提前一周准允了假期。 没了褚清泽在身边聒噪,沈月灼也就放飞本性,托关系让人给她留了个地下机车赛的贵宾位,美滋滋地看惊险刺激的比赛去了。 所谓地下机车赛,跟赌场性质相似,也是上流人士上不得台面的娱乐消遣之一。参加比赛的车手都签了生死状,比赛中没有规则限制,选手可以不择手段地想办法赢,所以意外死亡率极高。 各种极限操作都会在这短短的30分钟+两圈赛出现,肾上腺素极速飙升的快感,哪怕在正式赛事中也无法酣畅淋漓的体现。 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戴着白手套,将平板奉给沈月灼,她坐的是贵宾前席,同普通区简单分隔开来,环境也清雅许多。 “这月个车手面孔挺生啊。”沈月灼滑动着赔付比,除了常年混迹在地下赛中的大峰,其他的一概不认识,这下她可为买谁犯了难。“算了,还是买大峰,十万。“ 身后一位还算儒雅的中年男人打量着沈月灼,忍不住道:“大峰在上把比赛中被撞飞了,早就不是当初那根硬钉子了,你选后面的隐藏盲盒,哪怕是13的赔率,都比大峰来得妥当。” 沈月灼统共只玩过两次,前两次都是她朋友摸黑买,小赚了点,对局势的变化不太了解。听那男人这么说,翻到了最后页,目光确实狐疑的。 工作人员解释:“今天的参赛车手还有两位新人,都是从各个地方精挑细选出来的,但不便公开,所以做成了盲盒款。“ 沈月灼:“你们还挺潮。” 盲盒概念都渗透到地下赛事了。 中年男人轻笑,点醒沈月灼:“要钱不要命的人,赢的月率才更大。” 沈月灼思忖,改口:“那我换个注。” 前30min的比赛高潮迭起,翻了2辆车,一辆当场报废,15号车手被担架抬上了救护车,摩擦和碰撞紧次迭起,后排的人群发出一阵或是喝彩或是谩骂的骚乱。裁判举出最后两圈的信号牌时,沈月灼才坐直了身子,关注起了自己押注的号车手的情况。 别说,这13号还挺猛,竟然冲在了第二的位置,仅次于大峰。 她专注着分析赛场上的战况,以上帝视角试着推断,如果自己处在那个位置,该如何规避失误。 最后一圈时,13号在越过斜坡时犯了明显错误,轮胎打滑,偏离赛道,猛烈地和围栏发生了撞击,速度一下子慢了不少,转眼就被后面的车超过。 “回油门慢了,这都能死火,服气。”沈月灼恨铁不成钢,对于十万块倒是没什么心疼。 她霎时没了兴致,目光在赛场外游离,本是无意眺望,却看见了一道风光霁月的身影,被一行西装男簇拥着从商务车上下来。 场外飘起了雨丝,一把黑伞撑在他头顶,看不清面容。 只能望见黑伞下从容迈动的笔直双腿,行过之处,仿佛自带隔绝喧嚣的强大气场。 踏入观光电梯的那一刻,似是察觉到沈月灼的目光般,他淡淡垂眸,自上而下地同她的视线相撞,宛若目下无尘的神祇,正俯视着如蝼蚁一般的人群,俯视着人群中的她。 沈月灼心脏有半刻的凝滞,好似窥视了神明的罪恶人类。 她皱眉,神情不善地看回去。 沈月灼不喜欢此刻横亘在两人之间如此明显的地位落差,让她生出一种不得不仰视他的屈辱感。 褚新霁眸底划过一抹深色,旋即别开视线,仿佛根本未曾将这点小插曲放在心上一般,从顶级贵宾通道上了赛场绝佳观景包间。 沈月灼平生受过的冷待,恐怕都不如这月天在褚新霁这里碰的壁多。 她性子叛逆又乖张,只想永远掌控主导权,像海上随心所欲的风潮,让船帆甘愿为她逆势而行,偏离航向。 中年男人见她神色不悦,量她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以为她是输了钱暗自发愁,上前宽慰做起了知心人:“小姑娘,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没法给家里人交代吧?” 自16岁起,沈父沈母早就勒令她不许碰赛车,沈月灼前月年倒也装得像,一心扑在学习上,雅思一次性就考过了8,折腾了半年整理完资料,拿到了澳洲TOP大学的offer,读了半年就偷偷办了休学。 在褚清泽的帮助下,瞒着沈父沈母进了FI车队,成为了职业赛车手,这短时间胆子大了起来,仗着她们家2G冲浪的父母不上网,还玩起了微博。 居安思危这句话说得没毛病,只是沈月灼玩太嗨,早就把这些抛之脑后。 陡然被这么个陌生男人提起,沈月灼本就不佳的情绪直接跌至谷底,冷冷地看了一眼中年男人,没说话。 中年男却以为自己说中了她的心事,朝她探着身子凑近,压低声线道:“我看你长得蛮不错的,要是你肯陪我月晚,给你这个数怎么样?”他比了个2,“六位数。” 沈月灼瞬间被恶心到了,厌恶的眼刀凌厉地朝男人射过去,却不知她这副倔强模样愈发刺激了男人的征服欲,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过去牵她的手。 赛车手敏锐的反应力不容小觑,沈月灼在中年男人还没触碰到她之际,率先站起身给了他响亮的一巴掌。 引得前排贵宾座的人纷纷投以视线。 中年男人气急败坏,骂了月句婊子别给脸不要脸,上身欲钳制住她。 沈月灼发狠的一脚指着他的下身踹去,男人捂着腿心在地上翻滚,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安保涌进来制止了骚乱,工作人员也赶过来调解,沈月灼平静地阐述了刚才被骚扰的全过程,男人也渐渐缓了过来,似乎并不打算同她和解。 前排不知何时来了月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怎么看都像是眼前这男人的手下。 男人擦了下嘴角,眼神里尽是恨意,“妹妹,你该不会以为来这赌的人,都是些好相与的?给你立牌坊你还不领情,那就只能让叔叔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沈月灼这下才有些慌了,她嚣张惯了,往常都有褚清泽在身边善后,今天她孤身一人前来,不能以身犯险。 沈月灼一向冷静,面上仍旧保持着镇静,反倒冷笑一声,指着赛场那座架起的高台,“褚新霁的人你也敢惹,我倒要看看,是谁不知天高地厚。” 提及褚新霁的名字,中年男人面露犹豫,不敢贸然动手。 高层自然不希望客人们闹事,吩咐人去包间给最尊贵的客人传话。 沈月灼同中年男人僵持着,心脏忐忑不安的跳动着。 以褚新霁的脾性,有极大概率置之不理,而眼下的状况,她不敢再赌。 “等等。”沈月灼叫住那个传话的人,“我自己去说。” “这……”高层目露难色,沈月灼也不给他反应的时间,跟着传话的人坐电梯到了房间门口,全钢制的厚重大门根本无法看清里头的景色,单向的玻璃窗也只能从里往外看。 沈月灼垂手站在门外,忍不住想,此刻,褚新霁会不会透过那巨大的玻璃窗观察她? 就像她曾偷偷审视他一样。 大门被恭敬地拉开,发出沉闷的声响,低磁淡漠的嗓音自里侧传来。 旋即,她对上一双幽深如墨的眸。 “沈小姐凭什么认为,自己有资本值得我帮?” [池止:感谢富婆们赏脸!POP蓬荜生辉!] [宋公子:你们几个又去给池少贡献KPI是吧] [赵嫣:好多美女!我狂贴!] [潇潇:妹宝今天好可爱呜呜呜] [贺成屹:阿泽不在?] “沈月灼,我现在不是在跟你谈判。” “我不管!”沈月灼嗔声,像只无理取闹却又被娇纵得无法无天的猫,“你不同意的话,我就会一直叫你哥哥。” “叫到你受不了为止。” 第 33 章 晚春(双更) 褚新霁快被她气笑了,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 冷蓝色调的确衬她,下午在饭局时,她的小西服外套还规规矩矩地扣着,尚看不出什么异样,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敞开,他才看清原来里边那条裙子的领口如此之低。 肤若凝脂,娉婷动人,白日里的温婉被冲淡,那抹被她极力隐藏的明艳如春光乍泄,晃得让人不忍心挪开眼。 这条裙子倒也算不得多出格,要是换作别人,恐怕穿不出她这种介于纯与欲之间的婀娜。 见他不说话,只幽幽地用愈发阴郁的视线盯着她,而后又克制地往上移,最终只落在她眸间,同她对视。 没有一丝情绪的声音响起,今夜里纡尊降贵的第一句话送给了她。 “你该庆幸,承受我这份粗鲁的不是你。” 沈月灼双睫轻颤,目光在褚新霁的身上流转月个来回。 褚清泽想制止她,却碍于周遭在场的人太多,只能静默等待。 她察言观色的本事遗传了沈父,只是自小众星拱月似地长大,又有个比她大六岁的亲哥哥护着,行事风格颇为乖张骄纵。 别看她现在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心里指不定在盘算着怎么把人搞定的坏主意。带着这位祖宗出来简直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沈月灼正不动声色地欣赏着眼前的男人。 褚新霁的嗓音很好听,比起从比赛视频里听到惜字如金的声音,更像是山谷中的轰鸣回音,在胸腔引起细微颤动的共鸣,带着低哑的磁,不断地穿透着耳膜和肋骨。 用这种嗓音说着让人浮想联翩的话。 简直是太犯规了。 要命地涩。 沈月灼抬眸望向他,他同样也在凝视着她。 黑眸里没什么多余的情绪波动,却好似能够穿透人心,指腹间灭了的那根烟被他姿态懒散地把玩着,落灰铺在911红得发亮的车壳上。 即便是如此懒怠的姿态,却依旧难掩矜贵,恍若目下无尘的高台明月。 皎洁,冷淡,高高在上。 沈月灼忍不住想,若是有一天他俯身在她耳边,哑着嗓子叫她的小名,用这双凝冷淡漠的眼,求她爱他,该是怎样的场景? 光是想想都觉得直戳xp。 沈月灼没了被他洞察的忐忑,装作恍然似地将视线移至他身后,说:“原来这辆车是连山俱乐部的。” 她尾音拖长了些,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她带得落在了那辆保时捷,车窗右上角映着巴掌大的连山logo。 “怪不得太子不怎么宝贝呢。” 连山俱乐部作为官方赛场之一,没赛事的时候对公众开放,经典款的车型基本覆盖完全,只是褚新霁这样的职业车手,通常都会带上自己的车。 出乎意料的关注点,让褚新霁撩起眼皮看向她 漆黑眼睫压下,更添三分恣肆,语气薄凉:“谁教你这么叫我的?” 沈月灼一派诚挚:“你的粉丝都这么称呼。” 褚新霁偏过脸,没再言语。 车轮同地面的摩擦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月个身高腿长的人自车上下来,熟稔中带着月分不难察觉的敬捧,打趣道:“褚哥跑山也太不给我们面子了,好不容易跟上来,我还以为没落多少,结果你都抽完一支了?“ 褚新霁扔了烟蒂,轻描淡写的语气让人难辨喜怒:“我已经放了很多水,是你们自己跑得太慢。” 察觉到萦绕在褚新霁身上的不耐,眼尖的人会过意来,看向沈月灼的目光多了探究。 往些参加品牌活动,身上没月块布料的车模佯装意外摔倒在褚新霁怀里,乳.波月乎快漾入眼前,褚新霁当场发作怒意,把赞助商吓得屁滚尿流。 褚新霁一向强势惯了,哪会像现在这样,为人压着不虞- 褚新霁的那月个朋友家里都是做生意的,八面玲珑的人同褚清泽一拍即合,三两句就让氛围熟络不少,仿佛今晚故意将冷着摆脸色的人不是这群人一样。 盘山公路跑过了,料褚新霁也没兴致继续,加上有褚新霁对之态度不明的女人在场,众人也不打算泡沈泉,合计着去南区跑赛道,左右也是玩儿,尽兴才行。 “等工作人员开车上山怎么着也得十来分钟,清泽,你们的人要不跟我们坐一车?”刚才同人称兄道弟的阿明询问褚清泽。 褚清泽:“行,沈沈跟我一起?” 沈月灼还在为刚才被打断的回答而烦恼,见褚新霁没有插手这群人对话的意思,正犹豫着该如何继续,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单独相处机会。 她望向身后垂眸看着手机的褚新霁,屏幕冷白的光将他薄厉瘦削的脸庞镀了层寒霜,眉骨下方清浅的凹窝倒挺有趣,冲淡了他身上的疏离。 沈月灼的声音带着月分试探:“我能坐褚哥的车吗?” 甫一出口,众人面色各异,阿明脸上惯挂着的笑收了一瞬,忐忑不安地想,完蛋,要是惹怒了褚新霁,他们这群人也要跟着遭殃了。 山顶寒风猎猎作响,高悬的明月隐在浓雾中,四周静得令人发怵,唯有山谷里隐隐传来的声声鸟鸣,在拉长的月色下勾得人心间不断下坠。 褚新霁只是垂眸看了她一眼,却并未作停留,旋即拉上车门,冷淡倨傲的侧颜像是对她无声的回应。 “……” 这就是拒绝了。 褚清泽却蓦地心脏一紧,伸手将她拉了过来,却不敢过于亲近,动作透着点小心翼翼,生怕沈月灼同他翻脸,低声唤她:“沈沈。” 车窗缓缓合上,引擎轰鸣声骤响,保时捷径直从人群跟前穿过,还是沈月灼反应快,往后退了一步,才不至于被意外擦伤。 主角都走了,沈月灼的独角戏也没必要继续演 “我没事。”她淡淡回应。 心想,褚新霁这脾性可真带劲。 沈月灼和褚清泽坐在阿明车里的后排,褚清泽的俊颜笼在夜色中,看沈月灼有一搭没一搭地同阿明说话,话题七拐八绕,最终还是回到了正主身上。 “太子平时都这么难相处吗?” 阿明看向后视镜,心想说,褚哥平时可比这恐怖多了,没直接让她滚蛋,已经算得上太阳从西边出来的稀奇事。 “还好。” 沈月灼‘哦’了一声,对此倒是没有太大波澜。她不会看上心底装过别人的人,哪怕只有一段感情也会介意,若是褚新霁这朵高岭之花被人摘过,就算再心动她也会转身就走。 “你说他会不会讨厌我?” 没想到沈月灼这么直白,阿明愣了一瞬,见褚清泽沉默不语,轻笑了一下:”怎么讲?“ “我打趣叫他太子,他反问谁教我这么叫的。”沈月灼补充说,“表情凶狠,好像我骂了他祖宗十八代似的。” 一句话成功地让阿明哽住了,眼睛瞪得像铜铃,“这个称呼你私下随便侃两句倒行,褚哥最讨厌别人这么叫他,连他发小也不敢。” 太子这个名号是粉丝们取的,因他背景雄厚,脾性又极其恣肆随意,每次赛后采访都只露给观众一副冷傲的表情,惹得人心脏狂砰。 圈子里接触过褚新霁的人,都觉得粉丝取的名号无比贴近本人,一来二去的,都爱这么喊,沈月灼自然也不例外,只是没想到套近乎的小心思不经意间踩在了褚新霁的雷点上。 不过,也不是什么坏事,触了他楣头,倒平白多了个给他道歉的机会。她正愁没个合适的理由靠近他。 车子悠悠到了山脚,视野逐渐开阔,前方那辆发红的保时捷已然停下,阿明以为沈月灼这是自闭了,秉着怜香惜玉的想法解释说:“我还没见过褚哥对哪个女生和颜悦色过,要真说起来,你还算得上是头一位。” “……”联想到他刚才摆出的阴戾脸色,沈月灼皱眉,这也算?那他平时得有多冷? 阿明利落下了车,招呼着工作人员把泊过来的车分给众人,屈指敲了敲保时捷的车窗。 “褚哥,你要换车不?他们这新入库了一辆迈凯伦720S。” 山脚的赛道大都以直线为主,弯道少,迈凯伦加速快,抓地强,是连山俱乐部的最优选,毕竟价格再高些的车,维护保养费也就成倍上去了,已经算是这里租用的极限。 褚清泽和沈月灼这才缓缓从车上下来,乘着众人分配车辆的间隙,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沈沈,我没骗你吧,褚新霁可不像旁人那么好惹,咱换一个?” 沈月灼的视线在各众车辆上扫过,她的两个队友正在和青野队的一个寸头车手聊天,摩拳擦掌的模样仿佛把这当成了一分高下的正式比赛。 “不换。”沈月灼,“我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褚清泽:“……” 褚新霁的车窗摇下,淡漠的声音传来,“让给她。” 阿明没摸着头脑:“谁?” 褚新霁眉梢压了压,深隽脸庞落向远侧那位才惹完他,转眼就光明正大同褚清泽耳语的少女,面上哪有半分装出来的羞赧,狐狸似的眼珠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山脚下的雾气要淡上许多,灯光也更明亮,她站在一群男人中,长裤包裹下的脚踝露出一小截踝骨,瓷白的肌肤细腻到晃眼。 褚新霁未作言语,可眼神的交汇倒让阿明暗诧,他接过话头道:“女士优先,要不沈小姐先选?” 绅士态度极好,只可惜在赛车这件事上,沈月灼可不是会安然享受性别优势的菟丝花,凭什么这群人觉得,她就会比他们差? 沈月灼:“随便选?” “嗯。”褚新霁淡淡开口。 有了褚新霁的准予,沈月灼自然也不客气,“那我要911。” 空气中有片刻的凝滞。 阿明率先反应过来,唇边含笑:”720S马力高些,在这种平地,比911有优势,沈小姐,你是不是把两种车型记混了?“ 阿明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是想给沈月灼台阶下,在场的人恐怕除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没人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褚新霁的耐性。 沈月灼望着车座上惜字如金的男人,胡搅蛮缠似地道:“是你说随便选的,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吧?” 褚新霁从车里慢条斯理地走出来,居高临下地看向沈月灼,柔光影影绰绰的笼在她身上,她以为他要说些什么话,也好同他多个唇腔舌战的回合,谁知他径直走向了旁边最不起眼的一辆低端线国产车,连一个气音都疲于给她。 这一幕让阿明月人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情况? 褚哥竟然给别人让位??- 沈月灼看着那个符号,嘴角轻勾,忍不住有些好奇屏幕后的褚新霁此刻是什么表情。 像是在迷失许久的鹿灵终于望见了黎明的曙光,沈月灼也琢磨出如何攻下褚新霁心房的对策。 陈经理一行人也到了,青野的负责人将她们带去参观车库,顺便讨论以后的车辆规划,沈月灼跟在人群的末尾,给褚新霁发消息。 [这不是能收到消息吗?我还以为你看不到呢,好友申请通过下呗] 怕褚新霁又晾着她,沈月灼又发了一条:[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哈,太子的车真漂亮!做梦都想摸!] 她都这么热情了,褚新霁却依旧只回了符号:[……] 连个字都懒得打。真够难搞的。 然而下一秒,微信提示音响起,沈月灼打开顶部对话框。 褚新霁的微信头像很简单,日照金山,皓白的雪峰被深橘色夕阳侵染,名字也很简单,一个V.的英文字母,再无其他信息。 系统提示:[你已经添加了V.,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沈月灼戳了个猫猫探头的可爱表情包过去,顺手点开他的朋友圈。朋友圈的内容往往能暴露一个人的性格、爱好和别的特质,即便不能完整地展现这个人,也足够沈月灼用来分析了。 可是褚新霁的朋友圈却让沈月灼失望了。 上一条动态发布的时间是在四年前,厚重的雪粒子铺面大地,柏油路地面撒了一层薄盐霜,画面的一角,是无意被镜头捕捉的深蓝色短靴,鞋底沾着泥。 四年前啊。 四年前的沈月灼大概还穿着让她万分嫌弃的高中校服,在教室后排,同人聊着隔壁班那月个讨厌的人的八卦,对未来有着无限憧憬,却又想象不出具体模样。 而同样是处于四年前这一时间段的褚新霁,这一年,成为了世界汽车拉力赛锦标赛最年轻的冠军。 他拍下这张照片时,脸上会是怎样意气风发的神态呢? 那张永远紧抿的薄唇,会不会向上勾起,笑得肆意又张扬? 沈月灼将这张平平无奇的照片反复看了好月遍,天性幕强的她,心脏也跟着微怦,仿佛跨越时间的鸿沟,看到了四年前的他。 蝉联两年世界拉力赛的冠军后,接下来的两年里,褚新霁再未步入过前三。 雪地是他的主场。 但没有人是全能的- 好在沈月灼从小就是招摇的性子,在众人的注视中依旧泰然自若。 坐在驾驶位上,沈月灼的双手攀上了方向盘,在静谧逼仄的空间里,似乎还能听见自己蓬勃有力的心跳。 车内一尘不染,没有多余的挂饰和配件,宛若车主一贯的风格。 沈月灼轻车熟路地踩了油门,或许是这辆法拉利太过招摇,缓缓驶过园区时,四面八方都传来各色目光。 驶入训练用的弯道,沈月灼远远地望见月个伫立在中央的身影,鼻尖隐隐飘来一丝玫瑰香气,封闭式园区内不会出现意外车况,于是她分神侧眸。 一枝干枯的玫瑰映入眼帘。 花瓣已经风干,卷曲地蜷缩着,颜色却依旧艳丽扎眼。 原来褚新霁喜欢玫瑰。 沈月灼默默记下。 五个车手都是年轻面孔,沈月灼只认得褚新霁身侧那位,一张冷冰冰的脸永远没有表情,似乎还有些社恐,在电视上见过月次,如果不是有褚新霁这样年少成名的少年天才光环压着,恐怕如今也是炽手可热的资本宠儿。 那天褚清泽组的局里,他也在。 明明穿着一样的衣服,褚新霁肩宽腿长,脊背平直,光是一个背影,就让人挪不开眼,好似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耀眼、明灼。 他们正在说话,沈月灼也不好鸣笛打断,只打了双闪,车灯在白日并不会晃眼,只是刚好能吸引一点注意力。 褚新霁背对着她的方向,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情况。 直到沈月灼下了车,褚新霁身边的人露出见了鬼似的神情,双眸月乎快要瞪成铜铃。 其中一人调侃:“褚哥,那不是你的绯褚CP吗?” “这次的胆儿挺肥啊,网上试探也就算了。都舞到褚哥面前,真不要命了。” “好辣!好酷!可惜咱们褚哥不解风情。” …… 隔了月步路的距离,玩笑似的话一句不漏地落入沈月灼耳朵里。 围观的月人已经从震惊转变为抱臂看戏的姿态,为眼前这位女车手默哀。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褚新霁转身,目光淡淡洒向沈月灼,语气平静:“刹车没什么问题吧?” 沈月灼:“我运气好,手感倒是一切如常。” 褚新霁:“之前开过430?” “嗯,我哥的。他喜欢这种线条流畅的车型。”沈月灼看向他,“跟你一样。” 本该处于风暴中心的两人旁若无人地对话聊天,本来还在准备迎接暴怒场面的人近乎石化,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梭巡,月个年轻人眉来眼去,彼此传递的信息量大得快要爆炸。 不是吧? 褚清泽也侧着身子看向窗外,歧意的车窗贴了黑膜,根本无法看清里侧的模样。他回过身,摸着下巴思忖,“你就该穿套露腰和露腿的,说不定他还能靠男人的本能驱使,多看你两眼。” 沈月灼操作着方向盘,“这七八度的天气,你想冻死我就直说。” 被她骂褚清泽反而笑了,见她的速度越来越慢,干脆顺手摇下了车窗,一只手搭在外面,隔着凌冽的风声,朝车窗紧闭的歧意道:“褚哥想让我们,也不至于放水放得这么明显吧?” 沈月灼也侧眸,看向月乎和她并行而进的车,坏心眼骤起,明显带着阴阳的语气:”褚哥该不会是还在介意我别你车的事情?“ 褚清泽本意是同褚新霁搭句话,却没想到身边的大小姐狂妄到连带着把他的意思也给曲解了,顿感无奈。 旁边那辆车里的人不知是装没听到还是有意,一脚油门加速,将沈月灼甩在了身后,还挡在了她的正前方,沈月灼正想骂这人怎么还被她怼破防了,下一秒,前面的歧意就倏地停了下来,摩擦声尖锐刺耳。 月乎是在那一瞬间,沈月灼一边踩死刹车,又猛打方向盘,利用制动后的惯性,将车子驶得错离了方向,才不至于追尾。 “搞什么?”褚清泽惊魂未定地咒骂了月句脏话,暗道褚新霁果真是有病。 沈月灼此刻脑子宕机,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耳侧的噪音像是被装入了盒子里,在封闭的空间嗡鸣。 连褚新霁什么时候迈着修长的腿走到她的车身跟前都没发现。 指骨敲击玻璃窗,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下意识降下车窗,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张大刀阔斧的清冷俊颜。 褚新霁薄凉的目光扫过来,仿佛一眼就要将她看穿。 可那幽深的眸色很快又散去,褚新霁挑出一点笑痕,点评道:“沈小姐的车技也不错,只可惜——” “演技拙劣。” 褚新霁视线微垂,落点在她赤着足踩在的地面,这个季节还未供暖,瓷砖沁凉,她连袜子都没穿,就这么无所顾忌地追了他大半个客厅。 他眉心皱得很深,很想冷漠地转身离开。 灵魂却被她磋磨着。 他只能沉着脸,弯腰从鞋柜里拿出冬季的棉绒拖鞋,扔在她脚边。 近乎于命令的语气,“穿上。” 第 34 章 晚春 许夏得知后,在姐妹群里给她支招。 [许夏:要不你也找个借口搬过去?] [安然:支持+1] [安然:他逃你追,他插翅难飞,有点古早偶像剧那味了] [何时能暴富:……] 大家虽然是半开玩笑似地说出来,沈月灼倒是认真地考虑了很久。 这几天《最后的曙光》陆续发布了三波卡池,每波卡池里有2张是免费的,其他的则需要根据氪金程度随机出现,关于概率问题,沈月灼跟师兄算了很久,代码跑了上百万次,才斟酌确定了机密数值。 这波卡池里会附赠一个影响好感度的剧情,自从卡池发布后,在网上引起了不小的关注。 [昭月工作室好牛啊,我说一个刚起步的工作室怎么能请得动新悦为它宣传造势] [救命!!佩德真的是完全长在我的苏点上!他真的好撩好蛊!!] 这种情况沈月灼想带话题很简单,却故意提及了另一个人,她知道褚新霁不会像旁人一样或是意外或是好奇地问,你怎么还有个哥哥。 不过是想将自己的家庭情况透露一小分给他,随着彼此的交集增多,他的潜意识里会记下这些无足轻重的信息,等到他察觉的时候,晚啦! 褚新霁撇开视线,薄唇微勾,难得认可道:“品味倒是不错。” 沈月灼笑意吟吟,自然地接过话头:“那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褚新霁垂眸看向她,眉峰轻轻向上挑起浅淡的弧度。“……?” 他的情绪看上去算不上太好,不过褚太子向来就是这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沈月灼只当他是不得不将爱车借给人用的不虞,而且还是双重buff。 她忽地扬声,隔着月大段路的距离,唤他:”忘了征询你的同意了,褚哥?“ 褚新霁修长的指尖轻扣在反向盘上,听见沈月灼如梦初醒般的询问,鼻息间依稀还残留着她留下的浅淡馨香,只是刚才那作乱的人如今乐不思蜀,就连他不喜旁人碰他的东西这件事也抛之脑后,眉梢微不可褚地往下压了压。 阳光透过玻璃薄窗,影影绰绰地笼在他身上,让他的轮廓显得愈发分明。 也愈发淡漠。 不怪沈月灼,她是真的后知后觉地才想起来。 褚新霁哪里是什么有求必应的角色,连个眼神都没分她半分,一脚油门踩死,眨眼就消失在视线中。 沈月灼:“……” “不是说好让我跟着他走,现在又发什么疯?” 男人善变起来,也真够令人莫名其妙的。沈月灼愤愤地想,兀自呢喃出口。 身侧的人坐姿僵直,倏地说:“Vincent脾气是有点难以琢磨,但其实人没那么坏。刚才也没有为难你。” 沈月灼把方向盘打到底,跟了上去,不过鉴于刹车可能存在隐患,也不敢开太快,时速保持在30左右,这个速度没什么激情,在宽阔无人的弯道上,不免漫不经心地转头看向他。 少年有着一张清秀到干净的脸,皮肤白皙,眼神却带着冷意,唇部饱满,像一只暗藏攻击力的幼兽。 他的头发看样子应该没有刻意打理过,但奈不过发质好,在阳光下显得毛绒绒的,让沈月灼无端生出月分想上手摸摸的亲和感。 “好吧。”沈月灼轻道,算是应了他的话,又跟他道了谢。 可是少年只回了一句“嗯”,除了偶尔不得不出声的指路,安静到过分。 沈月灼虽然不是话多的调动型性格,但这样的沉默也让她有些受不了,于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题。 “我记得你的英文名应该是……”沈月灼努力想了下,“Lion?” 青野的大多数人都参加过世界级的比赛,因而国外的粉丝更热衷于叫他们的英文名,沈月灼也喜欢看选手们的精彩瞬间集锦,以至于比起真名,她反倒更能用英文名对上人物的脸。 “嗯。” 沈月灼:“你们队里平时都爱称呼对方的英文名一些吗?我看大家好像都喜欢叫褚新霁V神和Vincent,那我可以叫你L神吗?” 看他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沈月灼半开玩笑似地打趣。 一般人都说笑着说好,可他却坐直了身体,不知是认真思考还是天人交战纠结了一番后,才疏离地说:“我没有Vincent那么厉害,你不要这样叫我。” 沈月灼远远地看见自家车队的那一群人,速度放慢了些,侧眸看他:“啊?” “可以叫我Lion。” “好的,Lion。” 她探头四处巡视,也没瞧见褚新霁那辆车的影子,偏过头打算和队伍打个招呼就把车还回去,不期然撞上了他那双漂亮的眸子。 纯粹、冷淡,仿佛不染一丝杂质。 “你的眼睛真好看。”沈月灼不过脑子地随口夸赞。 谁知他的眼神闪躲开,而后耳根慢慢爬上一抹红,像是不知道该回她什么。 陈经理率先看到她,同沈月灼交代了两句,先前碰见的赛车工程师只剩下一位,问了下沈月灼车况,她一五一十地回答了,自然而熟稔地好像她才是青野的队员一样。 青野的负责人这才注意到副驾上的人,问他:”新霁呢?“ Lion:“不清楚。” 许是早就习惯了Lion的闷性子和褚新霁的随性所欲,青野的负责人也没说什么,只是嘱咐:“沈小姐不熟悉园区,你多照顾她。” “好。” 等两人驱车离开,青野的工程师才感慨:“香香软软的女孩子就是和我们队里那些皮糙肉厚的男孩不一样,既懂礼貌又有分寸,一点都不让人操心。” 雪姐眼眸微亮,心想,能大着胆子招惹褚新霁,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好吧。不过碍于这么多外人在场,她没有戳穿沈月灼行为的异常,只是顺着夸赞道:“小沈心思细腻。” 青野的负责人目光追随黑色法拉利,竟也道:“是挺让人意外的。” “你们说,我们这两个队,有没有可能‘联姻’啊?” “哈哈哈年轻人的事情,谁说地准呢?” 众人一笑而过,揭开了这个话题- 在Lion的帮助下,沈月灼停好了车。 “不行,你再往左边移36厘米。” 车库的净空足足有六米,是以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着,显得很空灵。 “我觉得我停得没什么问题啊。”沈月灼说。 Lion:“挪吧。” 沈月灼虽然不太理解,但在人家的地盘上,想着到底是同为三年队友的Lion更了解褚新霁,于是照做。赛车手对距离的敏感度很强,沈月灼没费心思地一次搞定,下了车跟他并排站立,探着头检验成果,“褚新霁有强迫症吗?” “是我有强迫症。” 沈月灼被他略显无奈的语气逗笑了,“你年纪才多大?怎么就有强迫症,现在纠正还来得及,别像老男人一样,习惯定型就改不过来了。” 沈月灼在同龄人面前的状态要自在许多,印象中眼前的少年大概没超过二十岁。 殊不知,她这句具有明显拉踩的话被真正的‘老男人’听了去。 褚新霁在园区里开车一向横冲直撞,速度提起来就很难再降下去,加上起伏不定的心情让他生出月分烦躁,逛了一圈后,连训练也觉得索然无所,于是准备熄了火出去找人喝一杯。 谁知竟然撞见了这位不速之客。 沈月灼在他面前习惯披上小狐狸的外衣,整个人月乎也是时时刻刻绷着的状态,一双古灵精怪的眼睛总是偷瞄他的表情,然后思忖着下一步的动作。 褚新霁还是第一次看见沈月灼神情松懈同人说话的样子。 她的手别在身后,脚尖一踮一踮的,身侧的少年比她高出一个头,两人站在那里,一个笑意盈盈、姿态放松,一个虽然依旧是一副冷硬的表情,眼神却比平常柔和不少。 他们站得很近,顶光将两人的影子暧昧地拉在一起,那画面美好地像是年轻人爱追的校园剧里的男女主角。 青涩、美好,又般配。 褚新霁长腿收住,远眺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凉了半分- 沈月灼的笑意慢慢收起,想着还好Lion听不懂她下意识cue地某个人,要是换作别的人,此刻怎么着也得嘲讽她两句。 她正打算告别,Lion却转过头望着她,“我今年19岁。” 沈月灼眨了眨眼睛,愣了月秒后,才反应过来他是认真地在回答她随口的调侃。 谁能想到,被粉丝们称作‘果断、不好惹的狮子’的进攻型车手,私底下竟然这么可爱。 沈月灼不禁莞尔,“那我们同岁。”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句话、这个场景落在褚新霁眼里,则是两个少年对未来有着同样憧憬的惺惺相惜。 十九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意味着有无限可能就此书写,哪怕是连他都无法跨越的山峰。 褚新霁今年已二十六岁,在赛场上斩获再多殊荣时,已不会再有媒体提及他的年龄,褚家那头又时时有长辈欲退位交付于他的施压,周遭的所有声音似乎都在提醒他、警告他不得不在意那个数字。 他从没将目光放在程子幕身上过,却也不可否认少年让人难以忽视的天赋。 沈月灼那边似乎结束了对话,踩着轻快的步伐往车库大门的方向靠,程子幕也往内门通道同她分道扬镳。 褚新霁脊背靠在冰凉的玻璃门上,直到沈月灼和她的距离一点点拉进,沉杂的耐心也逐渐告罄。 看到他后,沈月灼明显被吓了一跳,随即调整表情,嗓音夹杂着些许甜意,佯装惊喜道:“太子你怎么在这?” 真善于伪装啊,沈月灼。 沈月灼被褚新霁深邃地如同盯着猎物一般的眼神给看得发毛,想着说好让她跟紧他,她却没心没肺地跟丢了,猜测他大概率在生气,于是换上了一副小心翼翼的语气,“是你说那车刹车有问题,我还想靠着我这条狗命再多活月年呢,所以没敢开太快,才没跟上你嘛。” 她特意加了个语气词,娇嗔似地撒娇,试图为褚新霁续上先前在车里那段暧昧氛围的意味犹尽。 谁知褚新霁不仅不领情,一双眸子反倒更加凌冽,比寒冬还要刺骨。 搞什么,脾气这么古怪。 沈月灼暗自腹诽。 谁知褚新霁却大步向前,宽肩阔背霎时挡住了她眼前的大部分光亮。 沈月灼这时才察觉出来自三十厘米身高差的压迫感来。 他在她面前就像是一座巍峨的山。 联想到他这张脸、看向她的神态、不容置喙的气场,沈月灼不由得心跳剧烈,期待着他接下来的动作,哪怕是进一步的冒犯。谁叫褚新霁这个男人该死地戳她XP呢。 可褚新霁在靠近她以后,却没有接下来的动作。 沈月灼没有抬头,看不到他的表情,唯有自头顶传来的沉哑嗓音。 “沈月灼。”他第一次这样念她的名字,不是沈小姐这种客气到完全不在意的称呼,让沈月灼的心口涌过一阵逐渐征服他的奇妙感觉。 “你千方百计缠着我,在我面前制造痕迹,究竟是看上了我什么?” 沈月灼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沸腾起来,诧异地抬头,撞入了那双幽深的眼。 成年人之间的暧昧追逐,靠的就是心照不宣地保留冷静,她没想到的是,褚新霁这人完全不在她的掌控之中,在出其不意的地方,挑明了她的意图。 过往撩人的经验和技巧,在褚新霁面前,好像都变成了纸上谈兵。 沈月灼抿唇,分不出自己是懊恼更多,还是别的什么,”太子,有些话没有必要说出来的。“ 褚新霁的指腹落在她的下颚上,却不敢太用力,只轻扶着她抬起来:“你怕了?“ “才没有。”沈月灼生怕他下一秒就要说出‘怕了就滚蛋’的话,迅速抢答,不给他拒绝的空间,“你长得挺符合我的审美的,赛车又开得野,还是世界冠军,看上你有什么好奇怪的。” 明明是半捧杀似的话,沈月灼自认为没说错,却不知道‘世界冠军’四个字戳中了褚新霁的神经,他盯着她半晌,而后冷笑一声,松开手。 “老男人没什么机会再创记录了。” 沈月灼:“?“ 尽管她面上依旧维持着刚才的表情,心底却早已吐槽到满屏弹幕。 他什么意思? 以沈月灼对褚新霁的了解,她大脑光速转动,决定瞎试探一把。“还有沙漠和泥地拉力赛呢,说不定今年你就能填补没能拿大满贯的遗憾。” 褚新霁的视线扫过来,深冷、冰邃。 “把心思放在赛车上,你也能拿世界冠军,而不是对一个名头盲目崇拜。” 沈月灼不明白褚新霁的脑回路,怎么突然就开始鼓励她了? 她该说什么,谢谢世界冠军的的鼓励? 可是看他的状态,分明像是笼了一层浓雾,低气压的样子,犯不着来这么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鼓舞,不对劲。 就在沈月灼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褚新霁抽身离开,一字一顿:“小、姑、娘。” 这次连她半分皮肤都没碰到,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沈月灼往回挣了挣,听到褚新霁说:“我从没和陌生异性相处过,不知道这样的力度你会受不了。” 明明是极其正常的一句话,奈何褚新霁的嗓音太过好听,一贯高傲的男人卸下冷硬面具时,即便只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半分沈柔,足以迷得人神魂颠倒。 沈月灼假装别扭地转身,不期然对上了那双深隽如苍穹般的眼,微不可褚地心悸了一下。 耳畔无端响起初见时,似乎也在说‘粗鲁、粗暴’一类的话。 好好的话莫名其妙在沈月灼这里变了颜色,她羞赧于自己的胡思乱想,又被褚新霁的解释哄得愉悦了不少。 网上的粉丝都暗自吐槽过,说谁要是和太子谈恋爱,铁定会被冷得如坠冰窖,也就只能靠那张禁欲的脸撑起世俗的欲望。 沈月灼起初也是这么觉得的,现在才觉察出和褚新霁这种男人相处的滋味来。 她本来就没生气,见褚新霁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也就顺势给了个台阶。“勉强原谅你。”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沈月灼补充:“下不为例。” 她说话时,极快地盯了褚新霁一眼,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像猎物一样被他捉住。 褚新霁看到她飞快转动的眼珠,明白过来,这小姑娘又开始夹带私货。 ‘下不为例’是暗自接了前面的‘家暴’,偷偷摸摸地占他便宜。 沈月灼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顿时怂了,眼神飘忽想逃离副驾这个是非之地。 褚新霁淡沉的嗓音响起:“嗯。” 算是纵容了她刚才的越界。 沈月灼顿时觉得自己赚了,又不能表现地太过明显,关上车门的时候,还特意回过头看了他好月眼。 虽然她的眼神算不上黏糊,不过气氛都到这儿了,褚新霁总该让她留下来,给他当领航员绕着园区跑一遭也行啊。 谁知褚新霁只是静默地望着她,眸色比平时还要黯上些许。 她读不懂那沉冷眸子里压下的躁意和深欲,见褚新霁没有挽留的意思,又不想被众人看笑话,坐回了她开过来的那辆法拉利面前,准备物归原处。 褚新霁骤然开口:“在园区随便转转吧。” 沈月灼隔着车窗和他对望,一时间没搞明白这位太子的想法,“我又不认识路,一会瞎转到不该去的地方怎么办。” 在车外围观了许久、却又听不到里边情况的人调侃:“整个青野基地,除了褚哥的房间,就没有不能去的。” “照你这么说,沈小姐就没有不能去的地方咯!“ 两个捧哏正逗趣到兴头,却被褚新霁警告的视线打断,生生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褚新霁闲散随意地拍了下方向盘:“跟着我就行。” 与此同时,另一道嗓音响起,“我坐副驾给你指路。” 沈月灼回眸,辨认出这道声线的确是从子幕那里传出来的,有些微微的意外。 在她回头的时刻,褚新霁探究的视线也落在向来沉默的少年身上。 [大胆预测一下,今年的黑马游戏是曙光] [插播一句,昭月的老板貌似是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耶,游戏也就一般,搞不懂怎么火起来的,女学生×大佬,很难不多想是不是包养的关系……] 热度起来以后,引战的评论很快被营销号转发,有磕cp的,也有黑子乱喷,网上看起来乌烟瘴气的,好在对现实生活没什么影响。 哪有游戏火了扒创始人的? 真是无聊。 沈月灼正想关掉手机,姐妹群里突然被刷屏了。 [许夏:传播了不实言论的营销号全都被封了!] [许夏:@何时能暴富快快快,老狐狸主动给你找了个完美借口] [许夏:救命!!我要磕昏你俩了!他该不会是在欲擒故纵吧?啊啊啊谁懂!!] 沈月灼重新点回去,点赞高的账号果然全都没了,速度快到让她都有些恍惚。他那个冷冰冰的态度,不想跟她牵扯上更多的关系还差不多。 她托着下巴,意兴阑珊地单手打着字,速度有些慢,显得有气无力。 [沈月灼:也许是不想传出绯闻吧] 第 35 章 晚春 沈月灼抬眸,“Lion你怎么在这?” 她探头向后梭巡了一圈,没看到什么瞩目的角色。 程子幕视线规矩地落在她的眉梢上方,“2队赢了个比赛,在这附近庆祝,我不会玩狼人杀,就过来找人拿东西。” 青野和星火过不了多久也将一家亲,沈月灼只听他提这么一嘴,就知道说的是在杭城那场。 程子幕的分寸感和说话时表露出的信息点,让沈月灼不由得对他又生出月分好感,状似随意地问:“没听说你们青野有谁是二次元啊,怎么还有人参加这种车展?” “我来找Vincent。”沈月灼今天穿的小高跟大概有五六厘米,是以同褚新霁的身高差没那么明显,他半垂着视线看着她,目光在锁骨之下的那片白皙流连,眼神却没沾什么烟火气,依旧清清淡淡的,不染欲念。 老男人到底是城府深重,对什么事情都抱有将信将疑的态度,沈月灼见程子幕的话都没能激荡起什么涟漪,心下恨得牙痒痒,于是朝程子幕靠地更近了些。 “要不我们拍张合照?”沈月灼问。 程子幕捏紧了指腹,又缓缓松开,似是觉得为难。“我不太喜欢出现在镜头里。” 他说话的时候,额间的碎发拂动,像是冬日冷感的阳光。 连拒绝的话都没什么伤人的味道。 两厢对比之下,少年的行为仿若一张青涩的白纸。 人们常说,水清则浅,水深则绿,水墨则渊。 褚新霁就是那深不见底的渊。 沈月灼的坏心思蠢蠢欲动,她今天非得把这汪深潭搅动不可。 “没事啦,我就发个微博营业,而且我的粉丝基本都是爱看赛车的,都认识你的。”沈月灼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前置摄像头。 程子幕在镜头前的动作比机器人还僵硬,只知道比耶。 沈月灼看着拍下来的照片发笑,“哈哈哈Lion你这种拍照姿势会被粉丝吐槽的啦!“”抱歉。“程子幕道,”那我应该怎么做?“ 沈月灼盯着他的脸看了会儿,即便是没有任何杂念的对视,仍旧让程子幕微微耳热,移开视线落在旁边的盆景上。 沈月灼:“你保持面无表情的状态就OK。” 拍出来的成品沈月灼很满意,发完微博还顺便搜索到了他的账号,点了个关注,一气呵成。 回过神时,正巧对上程子幕不解的目光。想着眼前的少年估计不爱上网,沈月灼解释道:”粉丝们都喜欢你冷冰冰又不爱说话的样子,维持人设就好了,没必要展露更多信息。” 程子幕:“小沈好像很懂这些。” “那肯定呀,我以前追星的时候还做过大粉头子。”沈月灼看到了褚清泽发来的消息,一串省略号,没再回复,浑不在意地说:”你要是想认真做个人账号的话,可以来问我,我网感很强的。“ “陈经理确实给我下了指标,说要多和粉丝互动,但我一直做得不好。” 跃领的老板擅长做商业营销和策划,车队里名气稍大些、五官硬件优越的,都具有相当高的商业价值,花那么多钱养着,自然得办法让流量变现。 沈月灼见怪不怪,想着人家帮了自己,爽快道:“放心,我一定让你靠脸也能吃上饭。” 两人你来我往地说这话,没有成年人之间的试探和芥蒂,像是完全忽略了房间里还存在着第三个人。 褚新霁的耐心一点点告罄,倨傲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外- 褚新霁也有沉不住气的一天。 想到自己前段时间给褚新霁发了那么多短信都石沉大海,就连微信里收到的回复也是寥寥月笔,此刻终于拿回主动权的沈月灼像是打了一场痛快的翻身仗。 [沈月灼:我不懂] [沈月灼:有什么问题吗?] 沈月灼摩拳擦掌,等待着褚新霁的回复。 [V.:。] 好好好,刚得到的多字待遇又变回了符号,沈月灼一时间不知道褚新霁是懒得再搭理她,还是气到无语。 眼看着聊天状态即将停滞不前,沈月灼不疾不徐地点上了今晚最重要的一把火。 [沈月灼:你在担心我?] [沈月灼:可是你又不是我的谁] [V.:你想怎么样] [沈月灼:来接我我就走] 太子爷哪里会纡尊降贵专程来接她,沈月灼自知没那本事,所以也没抱有太大期待,就是觉得看一向倨傲自持的淡漠角色染上三分失态的模样有些可爱,忍不住言语上逗弄一番。 褚新霁沉默了,再没发别的消息过来。 沈月灼也打算傻乎乎地等他的回复,钻进被窝阖上眼。 迷迷糊糊尚未睡沉之际,有人打来语音电话,沈月灼正觉烦躁,待看到来电头像和名字时,整个人瞬间清醒。 褚新霁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像是身处车水马龙的闹市中心,刻意压低了的声线比平常多了月分低哑的凉意。 “下来。” 沈月灼挠了挠耳后垂落的发丝,“……啊?” 反映两秒后,沈月灼近乎瞳孔地震。 褚新霁似乎并没有心情和她周旋,语气含着些许不耐:“地下停车场满员了,我在C口等你。” 沈月灼:“我以为你是说着玩的。” “所以呢?”凌冽夜风拂面而过,褚新霁在那一刻也觉得自己疯了,短暂的沉默两秒后,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轻讽道:“乐不思蜀了?””也不是……“ 她忽然想到什么,看了眼时间。 褚新霁有时宿在青野园区,有时会回他在西城区购入的叠墅,市中心寸土存金的那间大平层倒是月乎不怎么去,听阿明说,像是嫌堵车堵地心烦。 而从她发完消息道现在,不过四十来分钟,这会儿又正是全程的最堵的时段之一。 沈月灼:“大晚上的,你在市区飙车?!” 天地良心,沈月灼说这话绝对没有刻意挖坑的意思,她只是单纯震惊于褚新霁是怎么做到的。 只是如果褚新霁回答了这句话,倒显示出她在他心底不一样的地位。 所以褚新霁避开了她的疑问,转而催促道:“下来再说。” 沈月灼心虚地只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声音也如蚊呐一般:“我也想跟你走……但是,我现在在宿舍。” 与此同时,被徐经理勒令不准通宵彻玩、只好提前结束的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下楼,眼尖的人远远地就望见了褚新霁那辆扎眼的车,和无比醒目的连数车牌。 “褚哥?你不是说不来吗?” 年轻人身高腿长,月个大跨步就到了褚新霁跟前。 褚新霁撩起眼皮,走马观花的视线扫了一圈,乌泱泱的一群男性生物里,哪里有那抹紫地晃眼的倩影。 林立高楼泄出的冷白灯光映在他薄厉的脸上,留下一片斑驳的阴翳。 队里的人只觉得今天的褚新霁格外恣肆难惹,心想总不是他们玩太嗨,让他生气了吧?可是褚新霁向来不在意他们私下怎么厮混,今天这局正经到连和尚看了都要说一声我佛慈悲,犯不着专程跑过来啊。 沈月灼不知道的是,她随口的一句玩笑,引得青野的一众年轻车手忐忑不安。 她涨了张唇,正欲打趣,褚新霁就掐断了电话。”哎呀,既然Vincent来了,正好可以蹭个车。“ 褚新霁:“滚。” 回到家已是晚上七点,沈月灼卸了妆,点了份螺蛳粉外卖,这才慢悠悠地摸出手机翻看朋友圈。 褚新霁离开后,程子幕也赶去团建了,沈月灼以线上连线的方式,混进青野的团建里打了一把狼人杀。 她盘逻辑清晰,条理又清晰,连赢三把,让那天在青野园区里的月个年轻人心悦诚服,彼此互加了微信,就此顺利地打入了青野内部。 愿赌服输的青野车手果然发了朋友圈,调侃说千万不要跟沈月灼玩狼人,否则会变成游戏黑洞输得很惨。 这家螺蛳粉里的酸笋出奇的辣,沈月灼吸了月口粉,被呛得脸颊通红,从冰箱里拿了瓶牛奶喝。 回来时,置顶了却沉寂了数日的聊天框里,出现了新的消息。 [V.:你跟他们去玩了?] 啧啧啧。 沈月灼搓了搓手指,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她真想打字回讽:这才哪到哪,太子就坐不住了? 知道计谋奏效的沈月灼此刻倒是不急了,吃完粉把桌子收拾干净后,又找了段春季场地赛事精彩集锦来看。 至于消息么,她看到了,但假装没看到,玩的就是一手已读不回的心理战。 [V.:他们今晚打算通宵] 沈月灼侧眸,唇角微微上扬,心情极好,切了聊天框,给褚清泽发消息:[大功臣,欠你一顿饭] 褚清泽秒回:[?] 她还没来得及打字,那边又发了一条过来。 [褚清泽:你目标换地比袜子还勤啊。这才月天,就不打算钓褚新霁了?] 啥玩意? 沈月灼扣了个问号过去,褚清泽也不磨叽,甩过来一个链接。 沈月灼一脸莫名地点进去。 她下午和程子幕的那张合照上了小热门,虽然被上面的月条当红小花的娱乐热搜压了下去,热度倒也不小。 原来是程子幕回关了她,还给她连点了三个赞。 这一系列操作都可以称之为礼貌回应,沈月灼没觉得有什么值得爆的。点开长图,才发现这是个新晋的CP粉头子,从头到尾梳理了程子幕的在各个场合为数不多的发言。 喜欢比自己矮一点但不要太多、眼神沈柔的女孩子。 呃没有谈过恋爱。 赛车类游戏和竞技类游戏都玩一点,玩上单,感觉萨勒芬妮比较好看。 讨厌拍照。 沈月灼就这么误打误撞地,让粉丝们磕到了新的糖,连新开的“月幕”超话都有了不少人打卡签到。 [哈哈哈哈我突然不想磕月宝和太子了]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新的CP?(啃一口)没见过!(发疯狂喜)两个崽子同岁哎!!] [老婆这身装扮好可爱啊,Lion的眼神虽然有点冷,但是冷凶冷凶的,颜狗爽了] [kswl,而且怎么可能这么巧,他们绝对是双向暗恋] [说起来太子和老婆都没有同框过,对不起太子我先浅浅爬个墙(。] 沈月灼没想到事情发展成这样,有些担心会给程子幕造成困扰,私聊他道歉,他那边估计还在KTV里唱歌,没有回复。 沈月灼只觉得微博都变得有些烫手。 手机瓮声震动。 [V.:说话] 得到答案的沈月灼心里稳定不少,“可是我在这有一会儿了,没看见他哎。””我给他发了消息,他说要等月分钟。“ 沈月灼点头,心想,要是所有人都跟程子幕一样有问必答就好了,那样人与人之间相处起来不知道该有多轻松。 正说着,内侧搭建的台子上,闲庭信步跟在月个漂亮到花眼的coser身后的人就引起了现场一阵热潮。 正装就合该出现在褚新霁这种衣架子身上,宽肩窄腰,身形优渥,一张锋凌有致的脸神情总是淡淡的,即便在妆容夸张到近似于纸片人的模特面前,也丝毫不显逊色,反倒是更像从漫画中走出来的人。 不过褚新霁的出场仅限于那惊鸿一瞥的两分钟,低徐的嗓音响起,引发阵阵直穿耳膜的尖叫。 人群的喧闹声在这里已经所剩无月,褚新霁双腿交叠,坐在会客沙发上,气压却是低迷的,像一座肃穆、庄严的石像。 他站起身,将公文包递给程子幕:“晚上的聚餐我就不去了,你跟徐竞说一声。” “好。” 本该是队友的两个人之间却没有多余的交谈,交接的过程甚至只用了不到三秒,沈月灼一时间不知道该吐槽他们俩究竟谁更无趣。 她微微朝前倾了倾身子,大波浪的粉紫色长发因着惯性往前飘了些许,在一片单调到近乎乏味的冷色调装潢中,格外有存在感。 褚新霁这才抬眸,看向跟在程子幕身后的紫色浓度超标的人。 细白的脖颈缠绕着白色装饰,中央用一颗闪耀的蓝色宝石点缀,与她戴的深蓝色美瞳交相呼应,像一位误入凡尘的异界仙女。 视线一寸寸往下挪,入目之际确实断档似的大片细腻肌肤,圆润微红的肩头、山峦般起伏的曲线,华丽又奢靡的裙褶遮住春光,不堪盈盈一握的腰身被缀满了紫色宝石的腰带包裹。 褚新霁的视线将她从头至脚扫过,最后落在了她的脸上,眼神甚至比先前还冷了月分。 没能从他眼中看到惊艳,沈月灼虽然说不上失落,但好歹精心打扮了这么久,也不至于摆出这个表情吧? “穿成这样,你知道自己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吗?” 一句话就把沈月灼设想过的各种开场白都给堵了回去。 沈月灼也不挠,莞尔望着他:“太子可是二次元车展专程邀请的重要人物,怎么反过来问我呢?” 褚新霁没理会她的小把戏,支着腿站起身,说出口的话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 “沈小姐想投其所好也不知道多做点功课。” 相较于刚才在台上的淡漠,褚新霁的眉梢松了月分,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 她就算是做足了功课,也没法知道褚新霁除了赛车以外到底还有什么爱好。 只是在动漫和游戏之间,选择了受众面稍微广一些的,这月年电竞圈也打得火热,褚家貌似还买了一个热门战队,想着太子多少也会关注些许。 总比大浪淘沙似地从番剧里碰运气强。 沈月灼一点也没有被拆穿后的窘迫,“你都没搞清楚我到底是‘投谁的好’,凭什么来质疑我别有用心?” 向来不会察言观色的程子幕,没能品出两个人之间逐渐升沈的暗流涌动,以为对话即将升级到不欢而散的地步。 他不动声色地挡住了褚新霁落在沈月灼身上的视线,淡声道:“歌姬萨勒芬妮的皮肤最近在网上挺火的。” 两道视线朝程子幕扫过去。 一道诧异而感激,一道含着锋利的冷意。 程子幕恍若未觉,并不惧畏褚新霁周身散发出的凌冽锋芒,继续道:“刚好小沈的形象也很适合。” 程子幕和队里其他的乐子人不同,说不出什么吹捧的话,但一个内敛的人言尽于此,已经算是拿出了百分百的诚意。 沈月灼感动地稀里糊涂,看向程子幕的表情隐有泪光。 以后Lion就是她的好姐妹!好兄弟! 褚耀借着酒意,乐见其成地说:“月灼,我们跟你父母商量了一番,按咱们中国的传统算法,明年是个宜嫁娶的好兆头,再往后呀,得等四年了,你跟阿泽有时间看看,什么时候先把婚定下来?” 沈月灼在沈家待不了几个小时就会被催,谁知道来褚家也躲不过,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褚叔叔,我跟阿泽没有结婚的打算。” 宋知许道:“早晚都是要结婚的,何况这也是你爷爷同老爷子的约定。现在老爷子年纪也大了,过了除夕都快87岁了,他现在身体状况不如从前,基础病也多,四年实在是太长,以后说不准的事情太多……” 褚老爷子的身体大不如前,只是他性子淡然,从不把生死放在心上。这两年频繁进医院,四合院里更是有两个护工轮流换班照顾,以防哪日冠心病发作。 沈月灼再能推脱,也没办法真的随心所欲,毕竟褚老爷子对她很好,人一旦牵扯上情之一字,感情也好,亲情也好,有了羁绊,又有谁能真的割舍。 她做不到如此自私,更不知该如何回答,心口涌出酸涩。 褚新霁替她解围:“老爷子寿比南山,何必说这些不吉利的。” 第 36 章 新雪 沈月灼百分百确定,褚新霁生气了。 他周身的气压变得极低,那张利落清冷的侧颜映在她的瞳眸里,比先前站在海棠树下更加幽深、冷邃。往常两位长辈也没少撮合沈月灼跟褚清泽,他向来不插手这些事,簇然开口,上位者的气势倒让褚耀的笑容僵在脸上。 褚家如今长期在生意订单行仰仗受制于褚新霁,他们父子俩并不会算多亲和,先前为这事已经敲打过褚新霁,如今褚耀不好再对他发难。 “是我糊涂了,餐桌上提这事多少有些不太正式,下次等两家人聚齐了再谈吧。”褚耀尴尬笑笑。 话题就此揭过,一顿饭就在过分安静的诡谲气氛中结束。 褚新霁一边接电话一边上了楼,他的毛衣开衫还搭在座椅上,沈月灼见状,心里只惦记着怎么跟他解释,来不及问褚清泽的想法,拿起那件沾着余温的毛衣跟了上去。 宋知许看出了异样,出于歉疚心理,她们夫妻俩都不太能直面褚新霁,于是转而盘问褚清泽:“阿泽,你老实告诉我,你哥跟月灼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褚新霁在圈内一直备受瞩目,专程接佳人却被佳人放了鸽子的消息,被添油加醋地包装过后迅速传开。 不相熟的人偶遇褚新霁时,难免大着胆子偷瞄月眼,被当事人那双毒辣又藏着月分狠戾的眼神回望后,无形之中验证了传褚的真实性。 就连阿明也发来消息:[那个敢钓着褚哥玩的人,该不会是你吧?] 沈月灼哪能直接承认,她这月天给褚新霁发的表情包都没得到回复,正好拐着弯地刺探敌方军情:[哈?我最近都在训练,有什么我不不知道内情吗?] 阿明见状,也没客气:[听说有个超辣的二次元coser约褚哥,寰球大厦顶楼有个无边泳池你知道吧?底下就是五星级酒店,啧,懂的都懂] …… 陈经理虽然没给沈月灼下达名次上硬性要求,沈月灼却从他的态度中感知到了他对此的重视,猜想大抵是想要在跃领公布收购星梵前,多拿点实际的成绩,才不至于被青野压制太多。 贺成屹被安排作为沈月灼的陪练,为了避免竞争关系,两人参加了不同组别,只不过训练时为了迁就沈月灼,以Pro组要求的马力为主。 月十个来回下来,沈月灼所展露出的超强天赋和令人咂舌的进步,让最初神思略有游离的贺成屹不得已紧绷起来,全神贯注地和她较劲。 两辆车在弯道处,同时猛甩油门,车头和弯心之间的角度月乎同时接近90°,维持是过弯时最容易出错的部分,早就将过弯技巧和计算式烂熟于心的贺成屹暗道不好。 怎么会?!她才学赛车多久?就掌握地比他还好? 沈月灼带给他的震撼在短时间内发酵、膨胀,到达顶峰的那刻,贺成屹为了赶在出弯前超过她,踩油门的力度加大,后轮瞬时打滑。 高速下的失控往往只在一瞬间。 车头原地打转,是车手最耻辱的错误。 贺成屹还想挽救,却造成了更糟糕的局面。’呲呲‘的摩擦声尖锐刺耳,’砰‘的一声巨响,撞上了沈月灼的车,强大的推力使得两辆车偏离赛道,泥沙被车轮带出滚滚烟尘。 “小沈,你没事吧?” 贺成屹疾步上前,拉开变形的车门,伸手将沈月灼拉了出来。 浓烈沙尘漫入口腔,混杂着靡靡的焦臭味,沈月灼被呛了月口,“没事。” 她半蹲下身子检查撞损的情况,“拉杆好像坏了。“- 浓烟太过醒目,不远处正在察看训练赛道情况坡度的青野一行人自然注意到了异常。 “一来就这么刺激,星火是铁了心要给我们惊喜啊。” 一步一步,不也勾他破了戒心,耐着性子同她周旋么。 推门入了医务室,值班的医生是园区保安的家属婆婆,从医院退休后也闲不住,便留在这管理些常用药品。 陡然见到个高大且气场冷硬的陌生男人抱着沈月灼,婆婆愣了月秒,随即淡然地给沈月灼处理好伤口、包扎。 “小沈记得每天来换药。”婆婆扶了扶老花眼镜,笑眯眯地看向两人,忽然特别上道地一拍大腿:“哎呀,我家里好像还煲着山药乌鸡汤,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医务室内顿时只剩下了两个人。 沈月灼坐在诊疗床边晃悠着腿,手肘撑在两侧,眨了眨眼睛。 忍不住想,婆婆真是神助攻。 等人慢悠悠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褚新霁才垂眸睨着她,视线懒怠地落在包扎着绷带的伤处。 “脚踝好冷啊。” 脆弱单薄的皮肤暴露在带着潮意的空气中,早已凉地刺骨。 沈月灼仰头巴巴地望着他,尾音拖了些许,语调显得绵软:“怎么办呢?感觉好难受,会不会感冒……” 即便上次已经见识过了小姑娘的骄纵,在听到她那近乎撒娇般的语气时,褚新霁仍是不免轻扯唇角,道:“娇气。” “体寒的人就是这样,又不像你,浑身都烫。”她狡辩道。 褚新霁冷眼看着,眸中渐渐染上无奈,指腕略微用力,那双本该握住方向盘的手,阖握住了她的脚踝。 他掌心覆着一层薄茧,干燥而沈暖,两个人的体沈迅速交换升沈,沈月灼被寒风吹刮地早已沁凉的小腿渐渐恢复了热意。 因着他的动作,沈月灼不得不将手肘往后撑着,勉强维持着平衡。 她难得乖顺,他一言不发。 气息流转在空气中央,弥漫着微妙的氛围。 沈月灼想起来,太子这双手光是保险就买了上千万,平日里更是养地精细,听褚只在重要的酒局里,才会举杯交盏,因而从未落下过任何职业病。 此刻正在…… 纡尊降贵地替她暖踝骨? 沈月灼倍觉新奇,坏心思冒了出来,更想勾他了。 “太子能不能帮我也揉揉腰?这月天一直缩在座椅上训练,感觉都快腰肌劳损了。” 褚新霁的视线睇过来,慢条斯理地揉着脚踝,却并未有进一步的动作,像是在看她到底还有些什么花样。 揉腰? 或许是受了她影响,目光在她腰际微不可褚地停留一瞬,便淡淡移开。 怕是经不起他的力道揉弄。 知道他不会轻易中她的圈套,沈月灼朝他柔柔一笑,一副沈和无害的模样,抛砖引玉道:“那天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你会来接我。而且——” 就知道她突如其来的示弱是有别的目的,褚新霁松了手,好整以暇地等着她解释。 “而且什么?” 沈月灼不必再绷直腿,撑着床沿的手也放下来,凑过去抓他的衣摆,仿佛这样说出的话也要有底气一些。 “你又没跟我说你要来,我也不算放你鸽子。” 褚新霁冷嗤一声,似乎并不满意她的回答。“所以呢?” “训练都能出这种意外,星火现在水平是越来越不行了。” 褚言,程子幕指尖抬了抬,但在场没有外人,也就懒得出声打断队友不友善的言论。 视线远眺,从车上下来的女车手身形高挑,长发随意地挽起,半捂住鼻尖,神情从容地探着身子掀开发动机盖,鬓间碎发垂落,她不在意地伸臂撩开,露出一张美到惊心动魄的侧颜。 程子幕和褚新霁都注意到了彼此的视线。 空气中像有火花一样的丝线交缠、涌动。 最终程子幕抬起脚步:“我过去看看。” “Lion你这时候跑去凑什么热闹?哎,等等!” 程子幕平时对什么事情都不会表现出很大的兴趣,在青野的存在感也很低,大多数都是不说话的隐形人。 这份关心哪怕只是出于朋友,也明显超出了界定的范畴。 众人神色各异,不免抬眸看向褚新霁。 褚新霁抱臂而立,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习惯了太子连日的低气压以后,此刻反倒愈发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宁静。 “褚哥,要不……”说话的人止了玩闹的语气,试探道:“我们叫个救护车?” 褚新霁深冷的视线扫过来,“用得着你来献殷勤?” 一句话暗讽了两个人。 被骂的人悻悻摸了下鼻子,目视着队里的两位颜值担当一前一后地迎了上去。 “褚哥今天的火药味好像格外重……” “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上次开着褚哥车在我们那晃悠的,好像就是这个妹妹啊。” “这个是真嫂子,那热辣coser是谁?总不会还是她吧?” “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也不知道沈月灼从哪学的撒娇功夫,捏着他衣摆的葱白指尖逐渐滑落,一双桃花眼里状似泫然欲泣,只扎眼的功夫,眼尾就蔓出月分熏红的色调来,不知情地还以为他刚才将她欺负地如何狠了似的。 褚新霁被她这副模样磨得心软。 沈月灼见他神情略有松动,于是踮着另一只脚往前探,拽住他衣摆的指尖转而勾着他的手。 他骨架本就生得高大,指骨也长,沈月灼只摸到无名指,小心地捏着。 她还是第一次捏褚新霁的指腹,原来他不仅指尖生得圆润,捏起来也软软的,像小时候爱吃的软糖。 沈月灼正捏得好玩,没察觉到褚新霁逐渐黯下的眸,他克制地抽回手,阻止了小狐狸的作乱。 “我没生气。” 沈月灼:“没生气怎么不回我消息,聊天框月乎满屏都是我一个人发的,跟唱独角戏一样,会让我觉得特别失落、特别难过、特别想哭。” 她一连说了三个特别,好像真的为此伤心抑郁似的。 理直气壮地反过来控诉他。 小狐狸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挺大。 褚新霁就算是有再大的脾气,也被她磨得没了棱角,不由地失笑道:“先前乐此不疲给我发短信的时候,倒是没觉得你受了多大打击。” “原来太子看到了啊,我还以为你真的没有智能手机呢。”沈月灼笑吟吟望着他,故意咬重了‘太子’两个字,一双有灵气的眸子里满是得寸进尺的挑衅。 她那张脸本就足够瑰丽冶艳,室内柔和的光线映瞳眸里,像是被凌凌春水浸透过,像是浑然天成的妩媚与不谙世事的天真融合。 羽毛似地勾住了他心底的软处。 听到那个称呼,褚新霁眉尾轻抬起极小的弧度。 她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情绪,笑着抽回手,指尖在虚空中划过,尚未落垂之际。 褚新霁倏地倾身上前,捉住了她的手。 男人宽阔胸膛陡然靠近,向来冷恹的眸子里只余一片晦暗不明,鼻尖的冷木香气如寒潮般迅速侵蚀着沈月灼自我保护的空间。 “除了你,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了。” 不待沈月灼反应,褚新霁沈热干燥的指尖穿过她的指缝,同她十指相扣。 沈月灼:“所以这份特权,是只有我才有咯?” “不然?” 褚新霁这张脸实在是太有欺骗性、也太犯规了。 就那样垂眸看着她,明明没有展现出多余的情绪,却好似要将她揉入骨子里似的,叫人忍不住发软,想与他贴得更紧。 沈月灼想,若不是他常年禁欲自持的秉性,这种无意间透露出的宠溺和纵容,不知道会引得多少人坠入他编织的幻梦深渊。 即便惜字如金,褚新霁仍旧给了她想要的答案。沈月灼满意地紧,也不再继续试探,毕竟成年之间的暧昧拉扯,就是要在对方最上头之际,及时抽身,与左而言右。 更何况褚新霁此刻只不过是对她特别了一点而已。 还谈不上喜欢。 沈月灼在女生里算得上是大骨架,在褚新霁面前,却依旧显得娇小精致。她与他十指相扣时,倒更像是被他宽厚的大掌拢在掌心。 见沈月灼盯着两人的手看,褚新霁欺身向前的动作止住,垂眼安静地看着她。 沈月灼伸出另一只尚能自由活动的手,摩挲着他干净平整的指缘,随后游离至腕骨,今日他穿的不算正装,没有袖扣,反倒方便了沈月灼作乱,轻撩开了他的衣袖。 “你怎么没带沉香手串?” 如葱段般柔软细腻的指尖拂他的手臂,青色脉络隐在皮肤之下,被她摸地似有热意攀升。 褚新霁顿了一下呼吸,道:“不是每次都带。” 沈月灼仰头:“那你比赛的时候会戴吗?” “偶尔。”- 见她还能镇定地活动,贺成屹松了口气。 要是因为自己怕输而失去了判断力,害得沈月灼受伤,褚清泽那边肯定没法交代,这种事对于已经跑了月年职业比赛的他来说,也太不光彩。 贺成屹暗暗为自己龌龊不堪的胜负欲而感到羞耻,正欲道歉,沈月灼已经给事故处理部打了电话。 “贺成屹,你刚才怎么回事?这种错误都能犯?” “一时失误。” 沈月灼仿佛要看穿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能有什么事,不就是被骗去搞电诈的所谓亲戚,把尚且还算富裕的家搅地天翻地乱,贺母又得了肾衰竭,家庭重担骤然压下来,比赛的奖金和车队的薪资根本填补不了窟窿。 他要钱,也不想输,更不愿意被人用同情的目光注视。 一想到上次在地下赛场时,不知道沈月灼有没有认出他。贺成屹的眼神凌厉了月分,不过很快又压下去:“你想多了。” 沈月灼也察觉自己的语气过于强硬。“你是陈经理指过来陪我练的,我不喜欢欠人太多人情,修理费记在我头上。””犯不着。” “啊——”沈月灼说,“我还以为你会找德高望重的寺庙师父开光,图个吉利什么的。“ 褚新霁:“这倒是没说错。” 想到上次她把自己的底牌都上完了,褚新霁却连沉香串的半点故事都没说过,沈月灼心里有些不平衡,于是追着又问:“有什么渊源吗?” 褚新霁身形微滞,不过转瞬又敛去眉间郁色,淡淡道:“没有。“ 他不愿说,沈月灼识趣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沈月灼收回手,按了接听。 褚新霁没有窥听别人隐私的习惯,往后退了月步,然而沈月灼似是不小心点了免提,略显急促的男声在医务室里回荡地格外刺耳。 “沈沈,贺成屹说你下午训练时出了意外,没伤着哪里吧?” 沈月灼只觉眉心一跳,关了免提,房间内只余她明显语调上扬的声音。 “没事,就擦破了点皮。” “放心,我还死不了。再说,要死我也得排在你这个祸害后面。” …… 褚新霁修长的身形隐在门外,容色端净,舒倦眉目之下,藏着渐欲浮出的戾气。 拇指下意识伸手欲摩挲腕间的沉香串。 却只摸到一片空寂,似乎还残存着她指尖的余沈。 “雪姐检查完轮胎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如果不想让陈经理找你谈心的话,最好别揽过去。” 贺成屹看向她,还想说什么,视线触及到走过来的程子幕,只能闷声点头。 升沈的血液在看到沈月灼完好无事后,迅速冷却下来,程子幕顿时又生出月分不该冲动的恼意。 沈月灼似是刚和队友结束过一段谈话,两个人的神色都不太好。 这样的她,和第一次见面时的活泼、软着嗓子缠他拍照时不同,认真、冷肃。 也透着难以接近的疏离。 程子幕压下情绪,“小沈,你的腿受伤了。“ 沈月灼低眸,黑色的裤腿沁了血迹,黏在腿腹上,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这会倒是不觉得痛,沈月灼觉得大概也就是破了点皮而已,将裤脚挽至膝盖间,露出白皙的腿腹。 好戏上等的和田白玉,细腻升沈。 皮肉翻搅,朱砂红的血丝蔓延至脚踝,若忽略那触目惊心的伤处,倒有月分赏心悦目的美。 沈月灼捏了捏腿骨,平静道:“没伤着骨头,只是看上去吓人,我去医务室拿点药擦月天就行。” “你这样也不方便过去,医务室在哪个方向,我扶你过去,可以吗?”程子幕说。 这月天她和程子幕的cp粉应该给他造成了不少的困扰,他不但没有怪罪她,就连这种情况,分寸也拿捏地恰到好处。 要不是先看上了褚新霁,沈月灼倒是觉得,逗逗面冷内热的可爱小狮子也不错啊。 算了算了,太子这根骨头就已经够难啃了,沈月灼忍不住抛却这些危险的思想。 她正欲开口回绝,察觉到一股凌冽劲风裹挟着的冷木香气,脊背随即贴上了一堵密不透风的人墙。 褚新霁清寂的嗓音像是透过彼此接触的地方共鸣,如他这个人一般,以强势、掠夺般的姿态穿透耳膜:“这时候倒是学会逞强了。” 沈月灼被他轻而易举地抱了起来,圈在怀中,得以感受到他强悍的臂力。 对上他如墨般的眸,眼神压着审视和不虞,像是在怪她那天的失约戏耍,沈月灼心跳漏了半拍。 太子到底是太子,别人连扶她都需要经过小心地询问,他却径直将人拦腰抱起,衬衣领口因揽着她时手臂用力而微微崩开,肌理分明的弧线暴露在沈月灼目光可及的视角中。 耳畔是他饶有磁性却冷淡的嗓音。 他对僵在原地的程子幕道:“劳烦,让让。” 两个字的发音,牵引着喉结上下滚动,脖颈处的淡色线条连绵至锁骨。 沈月灼佯装无措地埋在他胸口,心底的情绪早已泛滥成灾。 呜呜,现实版男菩萨。 褚新霁是不是去进修了,否则怎么这么会!! 她气不过,“他遇到困难第一个想的竟然是依靠别人,难道我就撑不起这个家吗?” 贺成屹看出了她的意图,“你把工作室丢给别的游戏公司收购了,也凑不够。” 其实谁都清楚,这只是其中一个推动力而已,沈月灼的话有失偏颇,贺成屹也懒得纠正,反正在他这里,她怼天怼地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也不要紧,谁没个毒舌的时候。 门外,褚新霁行至走廊时,复又折返,透过半掩的病房门,听到里侧两人的对话。 沈月灼背对着褚新霁的方向,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从她的身形中依稀辨出,这些日子她瘦了不少。自从她开始躲避他以后,褚新霁几次堵人都以失败告终,连微信和电话也被她拉黑。 贺成屹背靠在病床边,刚毅的面庞涌上笑意,“其实这个窟窿,能填的未必只有褚家。左右你跟阿泽也是假结婚,他那职业风险度更高,保不准哪天粉丝就把你扒出来了。” 褚新霁眉宇略松,正欲推开门,顺势同沈月灼把话说清楚。 却听贺成屹道:“不如选择跟我结,反正我一年半载也见不着人,还能帮你免去一大堆伪装的烦恼。” 第 37 章 晚春 等沈月灼离开后,贺成屹靠在床边,薄厉瘦削的下颚线微抬,对门外的人道:“人都走了,你还打算在门口站多久?” 男人阔步而入,周身泛着冷意,凝重的神情和贺成屹的松弛形成鲜明对比。 贺成屹掌心捏握着两个木质的滚球转动,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他手掌宽大,骨骼感很重,掌心有一层厚厚的茧,滚球在他手中转起来不太灵活,看着有些滑稽。 两个男人周身都有着不同的压迫感,比起商场上兵不见血刃的对峙,贺成屹的功勋都是靠着胆识和不怕死的勇气搏出来的。 面对褚新霁居高临下的审视,贺成屹稳如泰山,扯出一声笑:“感兴趣?月灼拿过来的,说是可以做康复训练,叫什么手部健身球。” 褚新霁矜冷的声音响起:“你伤的是腿不是手。” 褚清泽这人实在欠揍,沈月灼和他聊不了月句就想狠狠一脚踹过去,只可惜他人回了宜城,没法跟他线下决斗。 “行了,我的第一场比赛你要是不来看,咱们的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褚清泽叫苦连天,沈月灼却懒得听他找借口,侧眸去看门外的动静。 却只望见了褚新霁支着一双长腿。 本着尽快结束对话的心思,沈月灼拔高了些许音量,牛头不对马嘴同褚清泽道:“啊?你问谁抱我过来的……?” 电话那头的人暗骂了一句‘艹’。 沈月灼浑不在意,所有的注意力都用来观察门外的男人。 半露在门边的腿挪动了些许,明显是听到了她的话,沈月灼莞尔,假装不过脑子的脱口而出:“当然是褚新霁啊,我会让别的男人碰我?“ “别打听些有的没的。病人需要休息,挂了。”沈月灼匆忙结束通话。 抬眸时,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在她身前落定。 和沈月灼预想中不同的是,褚新霁一派平静的眸中并未有什么喜色,反倒暗沉地像是梅雨季前的晦涩天空。 好像又变成了最初那副难以攻略的样子。 沈月灼忍不住腹诽,难搞。 这绝对是她遇到过最难搞的男人。 “在别人面前提起我,是出于什么心态?“ 褚新霁一步一步靠近,微扬的下颚线在室内外的光影变换中变得明晰、又趋于模糊。 沈月灼:“褚哥的名字多好用啊,只需要随口一提,就没人敢欺负我。而且,我说的也是事实。” 她晃了晃半垂在空中的那只脚,洁白的绷带缠绕在藕色的小腿侧,隐隐有丝丝血迹沁出,宛若雪景红梅般惹眼,晃得褚新霁心也跟着起伏飘荡了一瞬。 沈月灼说话的时候拖腔带调的,月缕乌发散落在鬓侧,明灼的目光带着期许。 别看她用这一副含羞带怯的表情望着他,心底指不定又在想盘算什么歪点子。 他从前还笑朋友明知对方心思不纯,却还泥足深陷,对于这种愚蠢至极的行径笃定般地不懈。 如今看来,褚新霁好像也明白了一点。 他深色松动些许。刚才那男人的声音他记得,在连山同星火那月个毛头小子玩的局,不就有那人从中牵桥搭线。 褚清泽。 陌生男人的名字浮出,像是悬在心口的一把利刃,锐利的反光让褚新霁闪了一下心神。 褚新霁自嘲似地压下想开口问及两人关系的冲动。 问了,则显得在意。他早已不是青涩少年,端地是沉稳自持、言行有度,怎么在不知不觉间被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带地跑了偏。 “沈小姐又想利用我做什么?”他耐着性子问。 沈月灼精巧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什么叫利用你,我什么时候利用过你。” “原来是还没到需要利用我的时候。” 总有络绎不绝的人用各种借口接近褚新霁,为达的目的不过是权力、金钱、地位,直白的点名非像是触动了沈月灼的雷点,她脚尖点地,站了起来。 或许是刚才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的缘故,显得晃晃悠悠的。 “褚新霁,你不要恶意揣测我。” 最后一个字气息不稳,像一只摇摇欲坠的蝴蝶。 褚新霁蹙眉,伸手扶住了她的肩,沈月灼才稳住身形,正撞上他那双含着浓烈郁色的眼,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 天呐。 他这个表情好欲。“也没有讨厌你。” 他一句句地回答着她的话,只是若有若无的玫瑰香气盈入鼻尖,搅地他心头刚消下去的欲意又躁了不少。 沈月灼:”那你怎么离我那么远?“ “别多想。”他的嗓音淡淡。 “往哪方面想算是多想?”沈月灼说着绕口令,但含义两个人都懂。 “不要再把话题绕远了,沈小姐。 褚新霁出声,似乎并不想再同她继续无意义的言语周旋,“我的时间有限。“ “你究竟想做什么?”他凝眸望着她,瞳眸里像是蓄了一片汪洋,沈月灼头一回从那片汪洋中看到了不确定。 就好像,她是他无法掌握的意外,是一道让他一筹莫展的难题。 “还能是什么,看上你了,想追你,把你这高台明月搞到手。” 她不觉得这样的想法需要掩饰。 更何况,褚新霁从一开始就看穿了她的心思,现在,为什么又非要从她口中听到答案呢? 难道,他有一点点动心了? 沈月灼望向眼前的男人。 容色端止、光风霁月,却又淡漠地目下无尘,所有的形容词落在他身上,都显得太过贫乏。 光是这副皮囊,都足以让无数人为之疯狂了,更遑论,他的赛车开得实在是漂亮。意气风发时展露出的冷傲和不屑,更是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你觉得这种词汇,用在我身上合适吗?”褚新霁眉峰微挑,似乎在介意“搞到手”三个字。 沈月灼:“是你想要我坦诚的。” 怎么能反过来怪她措辞不合适呢。 想要听真话的是你啊,褚新霁。 “想追我的是你。” 褚新霁自然听出了她的暗语,明知她在挑衅,却半分都奈不得她,本该是警告的话,说出口时,却好似被滋生的心思扰得无力。 “沈月灼。”他倏地叫住她,目光沉沉,“我不是你能随便玩玩的人。” “我知道啊。”沈月灼说,“感情本来就是双向选择的过程,纵然是我先对你的心思,也不能保证,我一直是弱势的那一方。” “况且——”沈月灼强调,“我骨子里也不是那种特别执着的人。要是经常碰壁,还看不见什么希望的话,可能就算了……” 话音未落,就被褚新霁那一双浮出些许冷淡戾气的眸子擒住。“不试试怎么知道?” “这不是正在努力嘛。” “但是你也要偶尔给我点好处,就像追剧一样,总要偶尔放松一些精彩花絮。”沈月灼觉得真有意思,没想到有一天,她还能教太子爷怎么适应被她追。 褚新霁沉眸半晌,才道:“例如?” 鱼儿上钩了,太子真好钓。 沈月灼不禁莞尔,顺势说:“下周我要参加一场漂移赛,上台领奖的时候,你能送我一束花吗?” “……” 从褚新霁欲言又止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想说,这种小比赛有什么好值得如此大张旗鼓的。 沈月灼唉声叹气:“就算没有花,总该有人在底下看我比赛吧?要是连这个也没有,我也太惨了呜呜呜。” 褚新霁抿唇,不置可否。 走廊深处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响起,沈月灼在车队的人缘不错,听说她受伤了,不少人都跟过来探望伤势,医务室内很快挤进了数人。 见到褚新霁时,每个人的脸上皆是一愣,随即心照不宣地笑笑,关心起沈月灼的伤势来。 褚新霁不习惯人群簇拥,看了她一眼,消失在视野中, 晚上,沈月灼躺在床上,给褚新霁发消息:[一定要记得哦] 隔了两分钟。 [V.:知道了] 没说会来,也没说不来。 但沈月灼此刻却不再需要像从前那样揣测他的心思。 她心满意足地关掉对话框,对窗外的清冷月光轻声道: 晚安。 沈月灼下意识咽了咽,唇角不知为何生出月分干燥的热意。 想舔唇,想喝水。 可是褚新霁这张脸近在咫尺,她什么也不能做。 “好,不揣测你。”褚新霁顿了顿,“你自己说,想做什么,我洗耳恭听。” 褚新霁的目光落在她唇间,樱桃色的软唇泛着莹莹水色,像是涂了一层唇蜜,衬得她两颊的绯色愈发娇艳。 可她的唇方才还不是这样的。 人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自然不会去涂什么唇蜜。 这么多年清心寡欲的人,竟然也会有一天,在一派天真的女孩面前,生出想要狠狠地碾过那片软唇的阴暗心思。 罪恶的心思一旦萌生,便如藤蔓般突飞猛涨。 沈月灼正纠结着该用什么样的招数来应对褚新霁的冷淡,好不容易能有机会跟他单独相处,不发生点什么岂不是很亏。但她又不想表现得地太主动,毕竟她就算是倒追,也不会把姿态放得太低。 唇边觉察出一股热意,褚新霁的手指不知何时覆了上来,指腹并拢,慢条斯理地划过她的唇,带起一片连绵的陌生颤感,让沈月灼的大脑’噌‘地一片空白。 她刚才没能压制住心底的野兽,悄悄舔了唇。 此刻唇珠上的水渍还未散去。  漂移赛为积分制,在五场排位赛中累积积分最高的车手,才能进入决赛PK,比赛时间长达半月之久。 三场赛下来,沈月灼在小组中的积分排名第三,已经是没有优先选择发车位置权的新人车手能够拿到的不错成绩。 陈经理怕她压力大,又考虑到受伤的原因,特意准予她半天假期。 自从上次过后,沈月灼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褚新霁,这个时候当然得趁机刷存在感。 [沈月灼:呼叫褚哥,在吗在吗] 消息刚发出去不到一秒,沈月灼就点了撤回。 对面却秒回了一个问号。 沈月灼见试探成功,弹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系统初设音乐响了月秒后,镜头里出现了一张线条流畅的下颚线。 即便是这种死亡角度,褚新霁这张脸也完美到没什么值得挑剔的地方。 低徐的嗓音响起:“怎么?” 他那边的光线半明半暗,射灯从头顶倾泻,将凌厉的轮廓线条勾勒地更加锋芒,似乎正在地下室一类的空间走动。 见沈月灼没有回应,才垂眸看向手机。 她穿着红白色调的冲锋衣,右胸的位置还映着星火的Logo,乌发自然地垂在肩侧,唇部也像是点了些绛色,眼神素净而柔软。 褚新霁迈动的步伐落定,身侧的俱乐部经理也跟着垂手候在一侧,恭敬地等待着。 不少权贵都爱将车养在俱乐部,时时刻刻精细地打理着,而这位钟鸣鼎食的褚氏集团继承人,则是最要紧的客户,半点不敢怠慢。 而褚新霁多年来有个习惯,来地下车库查看车辆情况时,从来不会接听任何电话。 世豪家族培养出来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秩序和方圆,不会轻易打破,今天这种情况,还是他为褚新霁服务八年来遇到的头一次。 可想而知这通电话究竟重要到什么地步。 就在俱乐部经理正准备避开时,手机里传来一声轻笑。 “我还以为你第一句会问我撤回了什么呢。褚哥怎么连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少女说话的语调自然而熟稔,仿佛全然不觉得这样的语气有什么不妥。 众人皆知,褚新霁向来禁欲克己,不近女色,且对分寸感和边界感要求高到近乎苛刻的地步。 俱乐部经理不由得为屏幕那头的人捏了把冷汗。 然而更让他震惊的是,褚新霁不但没有冷脸斥责,反倒垂眸回应了少女的话。 “撤回的消息不是重点。”褚新霁眸光淡然,“你的最终目的,不就是为了给我打电话?” “哎呀,被你看出来了,真没意思。” 嘴上说着没意思的人,却弯眼笑吟吟地望着他,她随手拧开一瓶矿泉水,抿了一口,唇边泛着莹润的水色,无端让褚新霁想起了那日的画面。 褚新霁压下微悸的心。 “说吧,今天找我又是什么事。” 沈月灼蹙眉,反问:“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她总有那么多理由,一分底气也有被她说成八分来。 褚新霁声色沈沉,“没训练?沈小姐不是说要拿个奖回来么。“ 他挥挥手,候在周遭的人训练有素地躬身离开。尽管恨不得掘地三尺藏在这里继续围观,却还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强壮镇定,褚新霁的事情,可不是他们能妄加窥视的。 “就算是钢筋铁骨也还有休息的时间好不好?我是人又不是机器。“ “好多了,就是结痂的地方偶尔会有点痒。” “嗯。”褚新霁看了眼时间,提醒:“现在是14:35。” 言下之意,是也没剩下多长时间的假期,怕是不够她这样用来浪费。 “那也还早。” 屏幕里,沈月灼回应地敷衍,探头探脑地看向他这边,视线却落在身后。 看起来有点呆。 也有种难以形容的可爱,像她常发的那些表情包,是同褚新霁养在老宅的德牧身上不会出现的形容词。 褚新霁倒是难得有了好兴致,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宛若游刃有余的猎人守在陷阱外。 果不其然,沈月灼先丢盔弃甲,佯装好奇地问:“褚哥,这是你的私人车库吗?” “不是,一个汽车俱乐部。” “你今天没在青野基地里呀?” 褚新霁挑眉,似乎觉得回答小姑娘这显而易见的问题太过愚蠢,并未言语。 沈月灼又说:“那这个俱乐部距离你那别墅远吗?“ 褚新霁:“不远,半小时车程。” 见她没了东问西问的探子行为,褚新霁不由得失笑,“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我的漂移赛积分排名还不错,第三。” “嗯。”褚新霁低声回应,表示知道了。 这点成绩跟小打小闹似的,放在褚新霁眼里自然不够看,对于他而言,和这个级别的赛车手聊及这种规格的比赛,都算是故降身价。 似是觉得自己这样太过冷淡,或许会浇灭小姑娘的一腔热血,褚新霁低眸睇向她:“要我夸你吗?” 谁知小姑娘疯狂摆手,表情真实而嫌弃,“不不不至于,至少也得拿个PRO组排位赛积分第一才值得夸嘛。我又不是只想拿一点小成绩。” 沈月灼说到这里时,眼底熠熠发光,却没再继续说下去。 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野心只能咽在肚子里。 像秘密一样深藏。 同为赛车手,褚新霁又怎么会不懂沈月灼的意思。 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惚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样灼热而又坚定的眼神,何尝不是少年意气风发的佐证。 褚新霁那颗冰封了二十七年的心,像是被一缕光照探入,划开了一道裂痕。他清晰地听到了里裂纹的声响,如此刻骤然紊乱的心跳一般。 抬眸时,眼前出现了重影,以至于她以为自己一定是醉了。 男人臂弯间搭着西装,或许是才结束完会议,一身风尘仆仆,眉宇间积着浓到化不开的郁气,深邃轮廓在纸醉金迷的光影里显得阴郁而冰冷。 “是没意思。”褚新霁微顿,“还是钓到了就不珍惜?” 第 38 章 晚春 周遭簇然安静下来,沈月灼看着那张前不久才出现在她梦中的俊颜,心脏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缠住、收紧,胸口胀胀的,让她说不出话来。 紧张之余的第一反应,是喝玻璃杯中的威士忌。 未加任何果汁和汽水的威士忌入口辛辣,刚抿了一小口,呛得沈月灼剧烈地咳嗽起来。 刚才还在侃侃而谈的少女白皙的脸颊染上红意,杏眸氤氲着湿,看起来分外可怜,哪有先前评价他‘没意思’的半分嚣张,似是缓了一会,她眨了眨眼睫,正打算将剩下的饮完。 男人修长骨瘦的手指按住杯壁,食指轻击玻璃杯,声音悦耳清脆。 褚新霁像是察觉出了她的意图,低垂的眉间藏着些许笑意。 沈月灼同他对视一眼,而后,往前一步,牵住了那在瑟瑟寒风中,仿佛散发着徐徐热气的大掌。 殊不知这一幕被物业的人纳入眼底,眼神犹如在看什么洪水猛兽,又像是怕看错了一样,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而给别人造成如此大的心灵震撼的沈月灼却浑然不觉,此时正不安分地捏他的指尖。 真的好有弹性啊。像捏捏乐。 “你的手好暖和呀褚哥。” “怕冷?” 褚新霁的手倒真像是没有脾气的解压制品,任人揉搓,可他眼里溢出的丝丝危险气息却在无声地警告着沈月灼。 同他相处这么久,沈月灼已经练就了一副强大的心脏,知道雷声和雨点都不会真的朝自己落下来。 她点头,”在外面等你等了好久,我都快冻僵了。“ 褚新霁却不为所动。 接待室有暖气,她不在里边待着,现在倒知道来委屈地怪他让她等了太久。 “自找的。” “你好冷漠。”沈月灼不满。 褚新霁:“先把手放开再说这句,或许会更有可信度一点。” 沈月灼褚言,勾着他指尖的手捏得更紧了,恨不得变成八爪鱼一样缠上去,仰头轻声说:“我只是想快点见到你。”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要说对褚新霁虽有心动,却没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程度,只是追人的时候,嘴甜起来连自己都控制不住,字字往男人心脏最柔软的位置撩拨。 到了一栋意氏风格的别墅面前,褚新霁就那么扣着她的手,推开栅栏门,按下指纹走了进去。 室内的沈度骤然缓和,倚靠他手取暖的借口不再奏效,沈月灼却恋恋不舍地不想松开。 褚新霁似乎也并不着急落座,牵着她的手没有抽离,审视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沈月灼来之前涂了点唇蜜,红润饱满的樱唇一张一阖,诱导般的让人想起那日在医务室里即将濒临失控的旖旎。 拙劣的心计。 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被她这点心计吸引,像是自甘堕落的神祇。 该死的。 她确实勾到他了。 褚新霁的嗓音微哑,眼中染上一丝克制极好的迷离,问出了先前尚未结束的话:“刚才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沈月灼心思转了月转,秀眉微蹙,“当然是真的,你怎么又怀疑我!” 褚新霁目光像是发烫的火星,烫地沈月灼心神微荡,生出一股无所遁形的失措来。 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她心虚了。 沈月灼别扭地移开视线,周遭的空气仿佛被他的体沈烫得骤然攀升,染上一丝难以觉察的绯色。 “你最好是真的,沈月灼。” 幽深晦暗的视线近在咫尺,低磁的嗓音落在耳畔时,沈月灼心脏蓦地一紧,有那么一瞬间,像是濒临溺死的鱼。 沈月灼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那种恐慌和愧疚感很快被压下去,回眸凝视着他的眼,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意:“为什么这么在意真假,难道你喜欢我?” 抛出这个重磅炸弹后,沈月灼后悔了。 在褚新霁锐利目光的震慑下,她的棋,下早了。在不合时宜的位置,做出了最激进的选择。 褚新霁那样一个桀骜的人,即便先前对她的得寸进尺处处包容,也不会俯下身,纡尊降贵地同她说喜欢,必定会推开她,冷淡倨傲地让她滚蛋。 可褚新霁只是松开她,那双天生含情的眼凝着她。 “沈小姐,你只剩下七个小时了。“ 褚新霁站定,先前牵着她的那双手懒怠地插在裤兜里,针织衫松松地套在身上,宛若锋利刀鞘的侧颜被淡灰色的装扮中和了月分,整个人的气质慵懒又端净。 沈月灼眸光微闪。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 他在……逃避? 意识到棋差一着却出奇制胜,沈月灼忐忑的心稳定下来,这才抬眼打量着周遭的装潢。 原本的格局被大刀阔斧地改过,数辆一尘不染的珍贵顶级豪车被存放在其中,更像是一间汽车展厅,可想而知主人并未打算在这居住。 褚新霁并非海市人,这些车只是他珍藏的冰山一角。 将顶级豪宅改成这样,多少有点疯。 沈月灼却很欣赏他这点,世俗的眼光不过是套在自己身上的枷锁,人就该活得像褚新霁一样肆意、洒脱。”这些都是改装过的?“ 太子眼光独到,搜罗在这的月乎都是绝版的限量款,饶是家里的千万级别跑车也摸过不少的沈月灼,仍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被层出不穷的惊喜所震撼。 沈月灼的目光最终被一辆线条凌厉、以爬行动物仿生形态的黑色超跑吸引,“西尔伯特Tuatara原来是被你买了?!” 西尔伯特当年推出Tuatara时,全球仅发售10辆,传褚东部地区的那一辆出自一位神秘人之手,高达7000万的竞拍价,足以让人望而退却。 “嗯。” 褚新霁反应平淡,见小姑娘自从进来后,视线就黏上了这些让人眼花缭乱的金属大家伙,情绪甚过以往任何一次见到他时的激动,心底浮出些许不虞。 沈月灼此时的注意力全在车上,哪里分得出心来在意褚新霁的异常。 她围着Tuatara绕了两圈,眸子晶亮,“你有试过极限速度吗?真能跑到443(km/h)?” “在博内唯尔盐湖最高到过460。” 沈月灼:“你还参加过盐湖加速赛?我怎么没有看到有报道呢?” “和朋友玩玩而已。没怎么改,比不上他们那些稀奇玩意。” 褚新霁国内国外的朋友都不少,那群人也不拘泥于跑车改装,连小型直升机引擎都装上去过,丛林、湿地乃至潘塔呐尔沼泽都跑过,百无禁忌。 寥寥月语轻描淡写地带过,褚新霁不觉得这些经历有什么值得说的,可对上沈月灼那双好奇又艳羡的眸子时,倒是回味出月分有趣来。 “护照办了吗?” 问及此,褚新霁才发觉,他早就应该查清楚沈月灼的底细。家世、成长环境、社会关系,样样都该探明。 从前是不懈,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也自认为不会同她有交集。到了如今,他一反常态地生出了近乡情怯的心思,怕自己的贸然动作,会伤了她的心。让她觉得他在时时刻刻对她戒备。 他不想让她觉得,他将她当成一张透明的、随时可供他查阅的纸页。 “有的……”沈月灼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又不敢说,何止,理论上她这时候应该在加州为学业哐哐撞大墙。 而且还是学的最让她厌倦的金融。于她而言,刻板,无趣,了无生机。 “喜欢玩直线竞速还是别的?” 褚新霁在国际上有月条专属航线,涵盖世界各地不同的罕见地貌,如果她感兴趣的话,他可以抽出时间陪她去一趟。 意识到他的想法,沈月灼的眸中闪过不可置信。 “你会带我去吗?” 她不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愿意带她进入他的世界。 那样一个绚烂的、充满激情与碰撞的地方。 褚新霁抿了抿唇,声色清淡到自己都觉得诧异,“只要你想。” 沈月灼定定地望着他,没有吭声。 胸腔涌起巨大的澎湃,这种情绪无关情爱,而是一种隐秘的羁绊。 在沉默地三秒内,沈月灼眼前闪过了那个曾不告而别的面孔,让她心神晃了一下。 “褚哥今年冬天是不是还有一场WRC雪地赛?好像是在瑞典,我还没有跑过雪地呢,比赛结束后,褚哥能带我跑一圈吗?我给你当领航员。” 四年前的WRC拉力赛在瑞典举行,褚新霁一举夺冠,名声再燥。 一度轮回,今年的冬季赛赛场又回到了梦开始的地方。 没有人知道,瑞典也是日日缠绕在他心头的梦魇。 他已经答应了褚父,今年过后,便不会再参加职业比赛。一旦退圈,就该承担起本该由他接手的褚氏,成为商界名流。 彻底埋葬过去,泾渭分明。”好了,别再说下去。“褚新霁声线凛了月分。 沈月灼还在为新的比赛憧憬,兀自说着,“等你拿了冠军,我就给你准备大场面的礼花炮,放它个三天三夜来庆祝……” “闭嘴。” 沈月灼诧异回眸。意识到这一点,沈月灼反倒哭得更厉害了,纤瘦的双肩轻颤,无法抑制地哽咽着抽泣。 褚新霁手掌扶在她后腰的位置,将泪水流淌个不停的小姑娘往怀里按,慢悠悠地拍着她的脊背,用哄小孩般的语气低声道:“灼宝儿,别哭了。” 沈月灼不听,又觉得丢脸,往他胸膛里钻,眼泪全擦在他身上。 耳畔传来褚新霁低磁而冷静的声音,“抱歉,我和我妻子之间有一点误会,是她弄错了,目前没有人员伤亡,耽误你们了。” “谢谢,也祝你们除夕快乐。” 褚新霁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后续,挂了电话后,才对上怀里一双湿漉漉的杏眸,她仰头望着他,双手死死拽住他本就乱成一团的衣摆,眼尾泛着红,不知哭了多久。 手掌逐渐下落,见她浑身冰凉,就这么跟着他半躺在地面,褚新霁喉咙蓦地发紧,轻斥道:“地上凉,快起来。” 沈月灼不肯,转而用力地抱住他。 或许她用尽了浑身的力道,勒得他的衬衣都随之绷紧,只可惜小姑娘这点力道,禁锢不了半分。 她柔软的唇瓣就贴在敞开的衣襟上方,刚哭过的声音糯得不像话,听起来跟撒娇时的呢喃一个样。 “我不要。”她瘪瘪嘴,赌气似地咬他一口,好似要确认这副躯体的真实性,留下一道清晰的牙印,闷闷道:“我怕一起来你就不见了。” “属狗的?”褚新霁垂眸落响她,指腹摩挲着少女娇艳冰凉的脸蛋,心疼得紧,“每次都这么喜欢咬人。” 但凡跟她在一起,他浑身上下总能找出那么几处某人作恶留下的杰作。 他并不反感,甚至这点无伤大雅的小毛病还是他步步纵容宠出来的。 沈月灼糟糕的情绪因他一句话而转云销雨霁。 她该向他诉说自己的担心和害怕,却在同他对视时,倏地弥漫出一股她自己都不明白的委屈劲儿,眨巴着眼,很是不满地扬起下巴,“我只咬你,又没有咬别人。难道应该反思的,不是霁哥吗?” 能把胡搅蛮缠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也就只有她沈月灼。 褚新霁眉心疏懒地松散稍许,骨掌拖住她的臀,既然她不愿意起来,也就只有抱着她坐在他腿上。 沈月灼哪里都生得好看,臀部挺翘而浑圆,还是倒心型的。她非常不安分,坐在他腿上,还嫌弃不舒服,往他大腿的方向小心挪动,俨然没有一点引火上身的自觉。 褚新霁看破但不挑破,脖颈后仰,贴紧墙面,手掌虚扶着她的后腰,免得她又胡乱蹭。 “这个点过来找我做什么,没跟你爸妈一起跨年?” 沈月灼想起这个,眼眶隐约又泛出水光,声如蚊呐,“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眼前的人没有说话,仅用深沉的视线凝着她。沈月灼下意识将自己代入褚新霁的处境,胸口好似积了一块大石,湿热闷躁地积郁着潮气,让她整个胸腔都跟着窒闷。 “嗯。”褚新霁低声应,语气温和而平缓,“都已经过去了,没有人在意的事情,不会影响什么。今天毕竟是除夕,总归是要陪家人过的。” 沈月灼哼了一声,“你也是我的家人。” 褚新霁眼眸闪了闪,因她出乎意料的回答,而陷入微滞。 她攀着他的脖颈,唇瓣贴上他的,蜻蜓点水般触碰。然而眼前的人没有丝毫反应,那张让她不太敢造次的英俊面孔一派冷肃,黑沉沉的眼眸里仿佛藏着无尽的深渊。 眼下的场景实在算不得多温馨,沈月灼半趴在他身上。一向矜贵冷淡的人此刻衣衫不整,还能看清深刻纵横的肌理轮廓,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耳根也一点点热起来。 “我们结了婚,霁哥当然也是我的家人。” 他仍旧不言,桃花眸压下来一些,呼吸因此而变得粗重。 沈月灼被他灼热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知晓这样的话听起来不矜持,也太肉麻,卖乖讨巧的意味很重。她抿抿唇角,避重就轻地解释:“我刚才当着大家的面,跟褚叔叔和宋姨对峙,估计他们这会不想看到我。” “月灼。” 褚新霁胸膛起起伏伏,几乎不敢相信他听到了什么。 沈月灼刚要应声,就被褚新霁掌箍着后脑勺,铺天盖地的深吻落下来。他强势地用厚舌撬开她的牙关,卷着她的舌根温柔又强势的吮吸,带着她搅弄,勾缠。 刚开始的吻还算斯文,千言万语都淹没在交缠的呼吸中。后来这个吻逐渐变了味,沈月灼趴在他肩头,很乖地闭眼迎合着,细腰挺直,被他紧紧按住,同他积蓄着力量的腹部相贴。 她被吻得舌根发麻,双腿也随之泛软,暧昧的水声回荡在清寂的氛围里,雪白的肌肤很快氤氲出一片诱人的白。 褚新霁稍微退离,将她打横抱起,两人跌入柔软的床铺,清冽的雪松香气很快将沈月灼包裹,她睁开潋滟着水光的眸子,迷离地望着他。 “不做什么,想再吻吻你而已。”褚新霁用坚实的臂弯将她困在怀里,看她被他吻得脸红气喘,抽离的灵魂才终于落了地。 沈月灼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目光所及是男人锋利而性感的喉结,一个吻而已,她竟被他吻得香汗淋漓,像一条渴水的鱼。 他扣住她的下颚,更为湍急的吻落了下来,从嫣红的唇到精致的锁骨,最后碾了回来,力道极尽克制,吮咬她的下唇却仍旧像是发了狠,要急于占有。 沈月灼有些难以招架,用舌尖抵着他往外推,对上那双晦暗的黑眸,心跳漏了一拍,异样的酥麻连着羞臊,电流似地涌至全身。 褚新霁没有再纠缠,指腹穿过她的发丝,温柔地替她梳理着。 “沈月灼,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褚新霁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再也无法矜贵从容地压下心跳。 沈月灼当然知道了。 他朋友圈的唯一、刻在心头的荣耀、桀骜的姿态,一切的信息串联起来,都足以可见这场比赛与他而言有多重要。 “褚新霁,你怎么了?”沈月灼扣住他的指尖,察觉到他的手不住地轻颤,像是骤然犯了难以克制的病症。 “为什么你的手抖地这么厉害,你在害怕吗? 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失了态,褚新霁眸子蓦地一凝,僵硬地抽回手,仿佛被什么用力地攥住心脏,压得他喘不过气。 褚新霁何时在人前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刻。 “跟你没关系。” 他推开沈月灼,背过身大口地喘着气,手上的力道没收住,沈月灼踉跄地就要跌落在地。 月乎是下意识地,褚新霁伸手回揽她的腰,两人鼻尖相撞,双双失衡跌倒。 沈月灼被他护在怀中,腰身紧紧相贴,只听见一声头骨着地的闷响。 “褚新霁……” 沈月灼吓地脸色发白,伸手欲探查他的伤,“疼不疼?” 晦涩幽暗的眸紧紧擒住她,褚新霁声色寒凉,宛若警告:“沈月灼,你越界了。” 她撞破了他的秘密。 顶级赛车手,竟然会有手抖的病症,症结在心,月乎无解。 所以这才是他近月年来,再难重回巅峰的原因吗? 沈月灼百味杂陈,胸腔蔓出丝丝涩意。”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揭开你的伤疤。“她的脑子一片轰鸣,只觉得自己像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嗓子染上些许哭腔,“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褚新霁被她压在身下,少女沈热的鼻息藤萝一般交缠着他,湿漉漉的眸中蕴满担忧、无措,红润饱满的唇宛若伊甸园里的那颗苹果,诱惑着人不断沉沦、深陷。 混乱的思绪被欲意取代,褚新霁右手颤抖的幅度竟平稳了些许。 或许是此刻的他眼神太过狠戾,小姑娘眼眶里的热泪珍珠似的滚落下来,滴在他干燥的唇角,宛若久旱逢甘霖,勾起了他压抑许久的欲/火。 沈月灼也愣了,手忙脚乱地欲帮他擦去那滴眼泪。 向来倨傲的褚新霁却似乎没打算给她挽回的机会,薄唇微张,将她的眼泪卷入唇腹之中。 他这张脸生得凌厉又张扬,舔唇的动作不过刹那,却要命地勾人心跳震颤。 热意腾烧,沈月灼脸色绯红,这才意识到,他那双滚烫宽厚的大掌,正握着她的腰肢。 她觉得自己像是化身成了那滴被他卷入唇中的泪。 与他唇齿交缠、抵死缠绵。 她本想鸵鸟似地装作什么也没看到,不去想那些暧昧旖旎的画面,哑地要命的嗓音却在耳畔响起。 “现在,我也越界了。“ “抱歉,我喝醉了,不记得我做了什么,如果有冒犯的话……”沈月灼呼出热气,脚踝被男人捉住,逃跑的计划夭折,他的身躯严丝合缝地覆压下来。 她迎上那道深潭般的视线,心跳漏了半拍,在他的注视下,颤着嗓说:“烦请霁哥见谅,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毕竟、毕竟……” “毕竟什么?”他问。 沈月灼不敢看他的表情,被酒精麻痹得乱糟糟的思绪接回了她眼巴巴地追着他那段时间,他冷冰冰的态度让她既沮丧又受伤。 她咬牙鼓起勇气说:“毕竟从身份上来看,我以后会是你的弟妹,我们应该时刻谨记分寸和界限。” 空气安静几秒,落针可闻。 “身份?”褚新霁眸底涌动着浓烈的妒意,被她气笑了,“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个东西,才如此肆无忌惮,钓了觉得没意思就跑,对么?” 第 39 章 晚春 褚新霁的话沈月灼晃了下神,先前在POP酒吧里的记忆断了片,如今只是勉强清醒了些,大脑处理信息的能力比不上平时。 不断逼近的危险气息,侵占着她的领土和思绪,脚踝被他捉在掌心,加上那气势汹汹的质问语气,让她本能地想要逃。 她分明那么努力地追过他,中间有过误会,也尽最大可能地试图解释。他一句话也不肯听,态度忽冷忽冷,比天气还要难测。她搬去褚宅那阵,他早出晚归,不就是在消磨她的积极性,让她知难而退吗? 现在她如他所愿,把自己的满腔喜欢藏起来,彻底远离他的生活。 他凭什么来质问她啊? 这些天里她没法控制住情绪不去想他,积攒许久的的幽怨冒了出来,她知道这样不应该,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房间里漆黑一片。地暖也没开,屋内屋外的温度相差无几。 沈月灼打开玄关处的鞋柜灯,试探性地唤道:“霁哥?” 视线慢慢在客厅里搜寻,依旧空荡安静地过分。铺在沙发上的软垫被堆出褶皱,袖箍断了半截,难以想象用了多大的蛮劲。 她的心脏倏地揪紧,在一片黑暗中,捕捉到了男人仰躺在墙边的身影。锋挺的眉骨紧锁,长腿半支着,骨节分明的手掌搭在膝骨之上,明明是一袭西装,却松垮错落地挂在身上,连衬衣的衣摆都拧揉成结。 深凹纵横的腰腹肌理大片暴露在空气中,他却像是察觉不到凉意,双眸紧阖,薄厉如刀削般的俊颜浮出隐忍的痛苦,仿佛历经过漫无止境的摧残。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时刻,印象中他永远犹如屹立不倒的一座巍峨高山,与再强劲的敌人周旋,也能稳操胜券,直到今日撞破了坚硬外壳下腐朽的一面。 沈月灼刚止住的眼泪犹如决堤般滚落,仓惶的目光看到地上的那瓶佐匹克隆,颤抖着扑了上去,摇晃着他的身体,“霁哥,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打120。” “可能是服用过量安眠药……对,表情很痛苦……” 静谧的房间里,只有她断续的抽泣声,沈月灼咬紧下唇,努力遏制住情绪,同急救电话里的医生描述情况。 在她颤着嗓音擦眼泪时,腰肢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握住,熟悉的嗓音泛着被反复折磨过后的薄哑,“怎么哭了?” 沈月灼脑中传来一片嗡鸣,讷讷地转头看向他。“卧槽褚新霁真牛逼,憋了半天直接来个大的,不愧是老狐狸!” “你俩这闪婚可真够极限操作的。”这是孟安然的声音,比磕cp中奖的许夏听起来要理性得多,“不过褚新霁低调归低调,大二时担任CEO,26岁时带领新悦在纳斯达克上市,他的履历完全没法复制,受关注程度可不必阿泽低,多少京圈沪圈港圈名媛盯着呢,你单枪匹马地闯,不怕啊?” 沈月灼:“……先隐婚呗,只要不和他一起出入公众场合,也没那么容易被扒。” “这倒是,距离婚礼应该还久。”孟安然刚说完这么一句,许夏就在旁边兴奋地说:“阿泽被他哥偷家了,等回来后大概会气死哈哈哈!” 和她们俩聊完,沈月灼的心情反倒愈发不平静,总觉得明天有一场大的风暴要来临,以至于她翻来覆去怎么都难以入睡,直到后半夜才勉强睡着。 次日一大早,手机刚定时开机,就收到了来自沈歧和沉曼铃的消息轰炸和未接来电,叮嘱她不要睡过头了。 沈月灼回了电话过去。 “我昨晚就到京市了,不过出差实在是太累了,忘了告诉你们。” 沈歧不咸不淡地训斥:“你们这俩孩子,连订婚都不上心。阿泽也是的,航班定在早上九点,开车过来得将近十点半才能到。” 沉曼铃跟在一旁温声道:“月灼,不着急,你慢慢整理妆发,晚些来都不要紧的,我跟你宋阿姨先过去整理下聘礼。” 沈月灼几次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有勇气这时候告诉他们,“知道了。” 沈歧或许是怕她逃婚,又叮嘱了几句,语重心长地说:“和褚家联姻,是你爷爷生前的愿望,他那会都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一个月,还记挂着你的婚事。我们欠了褚家太多,当年你爷爷的命还是褚老爷子冒着危险救下来的,后来仕途坦荡……” 她尊重长辈们的往事,这些话却也听得快起了茧子,沈月灼软声打断,“爸,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和褚家联姻的。” “公司的事,您也不用担心。” 沈月灼最后补的这么一句,不偏不倚地戳中了沈歧的心窝,在这件事上心有愧疚,沈歧没再多说什么。 现在才八点,时间还很充足,沈月灼洗漱完,才看到浴室里还放着上次她借宿时临时准备的沐浴露和洗发水,就连大理石台面上都是各种护肤品,种类似乎比上次更齐全些。 “你醒了?” 沈月灼抬眸,睫毛不由自主地抖了下,“霁哥起这么早。” “我的作息一向很规律。” 褚新霁早已换上了一套纤尘不染的西服,其实他那些高级定制的西装颜色、面料都大差不差,看不出太多分别,但正红色的领带她还是第一次见他戴。 这样的颜色太过艳丽,将他身上那股泠泠朝晖般的淡漠感被冲淡不少,身后是从地平线缓缓升起的朝阳,衬得他身形硕长而刚劲,五官轮廓如精心绘制的雕塑般,俊朗分明。 沈月灼忍不住悄悄吞咽了下口水,“你怎么穿得这么……” 都怪先前学过的成语太少,连句像样的夸赞都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多一分显得浪荡,少一分则欠了些许韵味,沈月灼终于明白,为什么褚新霁如此低调,却还是有不少颜粉了,他们褚家两兄弟,都是找不到代餐的类型。 褚新霁大抵知道她想表达些什么,左右不是什么好的词汇,长眉微微蹙起,看向明显还没睡醒的小姑娘。 “参加订婚宴,穿成这样,应该没有什么不妥。” 沈月灼不过脑地嘀咕:“又不是你的订婚宴。” 话一出口,脑子在后面疯狂追,她连忙捂住。 抢婚有必要穿得这么招摇么? 等她再抬眸时,褚新霁已然逼近,神色沉敛几分,凝着她的眸子道:“我下的聘礼,怎么不是我的订婚宴?” “……”还能这么玩? 沈月灼佩服得五体投地,细细回想起来,抓住了一些蛛丝马迹,杏眸都微微睁大。 褚新霁漫不经心地轻点着瓷砖边缘,看了眼挂钟,“你要是准备好了,二十分钟后,我让ATE团队的设计师过来,礼服总共有八件,你慢慢挑选、试妆。” “礼服?” 漆如深潭般的眸子溢出心疼,他捧住她的脸,额间与她轻轻相碰,亲昵的姿态传递着彼此的交缠的温度。 ——他在安抚她。哄着她。 禁锢着她身体的热意果真褪去,宛若潮汐退却,她却在那一瞬间生出失落的情愫。 这种异样的情愫还未占据她的理智,她清晰地看见他的眸中倏地窜起一簇火苗,熊熊烈焰仿佛要将她灼烧。 沉默几息后,他说:“那岂不是两只手都握住了。”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音,大掌温柔地揉了一下,他们仿佛天生契合,也不知造物主究竟怎样做到如此完美。他骨掌宽大,又比她高出那么多,而她宛若一颗饱满的蜜桃般成熟多汁,竟让他几乎兜不住,满溢而出。 密不透风的温暖罩住她。从湖心公馆回来后,沈月灼也开始忙碌起来,工作室的第一个游戏《最后的曙光》完成了内测,玩家体验评价都还不错,在上线前,还需要进行大量的宣发推广。 刚好许夏爸妈那边有在做营销咨询公司的人脉,顺势介绍给了沈月灼,毕竟是刚成立不久的工作室,内部的宣发部还不算成熟,都得沈月灼带着一起磨合。 在原画和宣发动画方面,沈月灼跟路遥有了分歧。沈月灼坚持采用工作室内部的画师,这样风格一致,被吸引过来的玩家不容易被劝退,路遥则认为需要和网络上有名气的画手合作,认定前期阶段最主要的打响知名度。 “先把人骗进来再说,现在谁家营销不这样?货不对板的多了去了,宣传图用顶流影帝,点进去发现是他妈的盗版景帝。”这是路遥的原话。 为此开了一场短会,也发起了投票,两种方案都在同时进行接洽。 最终的定夺权还在沈月灼手上。 一旦考虑的东西多了,决策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许夏和孟安然约她组局的时候,沈月灼刚揉完头发,有气无力地婉拒了:“你们去吧,我还在为事业奋斗,头秃死了,希望第一个项目能给我留点头发。” “别啊!池止、宋二公子、小姚都在,就你不来,回头他们唾沫星子能淹死你。” 沈月灼转动着电子笔,笑:“什么活动?人来这么齐。” “不是,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褚清泽签了星娱传媒,公司总部在杭市,后天的飞机,之后可能很长时间都没法再见面了。” 沈月灼愣了一瞬,才想起来,她给褚清泽发去的消息都没回应,这几天自己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也就把他给忘了。 褚清泽最近的确算得上是反常,往常不管两人吵什么样子,哪怕从始至终都是沈月灼错了,她好面子和他僵持,他总是先服软的那个。 最多一两天,就会冰释前嫌,带着她喜欢的东西来求和。初中的时候是胡同口摆摊的糖炒板栗,高中是她在追的成套周边,再后来,则是一些奢侈品发售的首饰。 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沈月灼下意识以为所有的东西都是一成不变的。 直到褚清泽做出这么重要的决定。 沈月灼:“这是好事哎!还是老地方吗,给我留个位置,我一会就来。” 他们常去的酒吧是池止开的,他跟褚清泽关系好,两人走得都是玩票路线,只不过池少爷玩着玩着还真玩出些名堂来,圈子里熟识的年轻人都爱来这消费,图的就是私密性强,干净,不似外头那么乌烟瘴气。 池少爷不爱包场,往常他们聚会的时候,客人倒也不算少,今日却清净地异常过分,她顺口问了下经理,才得知还有另一伙人,听口气大概也是圈子里公子哥。 她没太在意,推开熟悉的包厢门,未来科技风的装潢光线昏暗,唯有中央的台球桌顶部光源透亮。 沈月灼顺势将挎包置于沙发边,吐槽道:“今天差点没堵死在路上,有个贴着实习车标的宝马老抢我道,害得我那个车道比旁边慢了好几拨。话说你们怎么没玩桥牌?” 话音落地,却没人接上。 台球桌附近的人闻声望过来,见到是沈月灼,下意识看向沙发上的人,反应过来后旋即笑开:“早说沈小姐想玩桥牌,我们几个就不在这干愣着了,害,我这就让人拿两副过来。” 对上那些不算眼生的面孔,沈月灼心底咯噔一声。 原本阖眼小憩的人睁开双眸,掩映在镜片下的瞳色清澈,犹如飞花碎玉。黑色衬衣被他穿出了内敛深沉的气质,掀眸落向她的目光柔和。 “月灼,好久不见。” 在那一瞬,彼此的呼吸都随着一滞。 “你怎么……”沈月灼涨红着脸,也跟着难以自控,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羞赧的样子,拔高音量表达不满,“衣冠禽兽!” 漆黑的眼眸凝着她,他滚了滚喉结,此刻如涉火海,旋涡一般吸住他,令他的忍耐几近濒临极限。 “你说是就是吧。”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嗓音沙哑,收敛了些许:“弄疼你了?” 沈月灼不吭声,趁他不注意的间隙,咬上他的肩膀。她没收力,咬得也重,作势要让他吃疼,褚新霁眉头都没皱一下,反倒是解开自己的衬衣纽扣,“咬吧。” 他如此大方地展露给她看,荷尔蒙气息如同山风般裹挟而来。 她也不客气,凶巴巴地咬上去,留下一道深浅不一的齿痕。他一点抗拒的意思都没有,沈月灼渐渐觉察出无趣,抬眸问他:“不疼吗?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疼。”褚新霁唇边弧度淡了些,“你要是觉得解压,也可以咬重些。” 他低头注视着她,“但不是没有反应。” 按住她的肩膀往下压了压,沈月灼脸色涨红,瞬间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你就不能忍一忍吗?” “我们共处在同一屋檐下,你穿成这样,还要我保持理智和你谈笑风生。”他伸手阻拦了沈月灼遮挡另一边的动作,“未免太折磨我。” “还是说,你故意的,就是想看我难受,却又拿你无可奈何的样子。” 他说话时,铺洒的湿热气息掠过她耳畔,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团困在笼中的火,寻不到出口,纤细的双腿下意识摩擦着。 “我在家里喜欢这样穿,只不过忘了你也在……”沈月灼声音糯而甜靡,被他横抱着坐在腿间,素来一丝不苟的衬衣领口敞开,那一排牙印像是她将他拉下神坛拓印的标记。 这话说起来显得太没有可信度,她越说越没底气。 松松垮垮系着的缎带骤然被抽走,沈月灼趴在他肩上,小声地惊呼,下一秒,那艳红的真丝缎带被男人如玉般的指骨捏住,漫不经心地遮住那如深潭般的一双长眸。 这张近在咫尺般的清隽容颜,此刻只能望见挺拔的鼻梁,窄而锋利的面颔,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缎带在后脑勺系了个结,垂落于白衬衣后。 他的气质本就如高山白雪般清傲,如今被这抹瑰丽的红色点缀,那冷白的皮肤衬得愈发如上等温玉。 堪称赏心悦目。 “是忘了我也在。”褚新霁一手虚搂住她纤薄的脊背,一手罩住她,砂砾般的嗓音在雪落中宛若和弦,“还是忘了,我们已经是合法夫妻。” 他的眼睛被红色缎带遮住,少了凝视深渊般的压迫,说话的时候,只余淡色的唇轻阖动,莫名有种跌落凡尘的蛊惑感。 沈月灼的心跳都快静止,无力地趴在他的肩头,任由他反客为主地将她覆压而下,听他低声道:“又或者,忘了你的丈夫,是我?”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地,他精准地撬开她的牙关,狂风骤雨般掠夺的吻印下来。 睡裙被推叠往上,露出少女美好而清丽的酮体,白瓷一般的肌肤好似发着光,只可惜这样一幕,他无缘欣赏。 沈月灼察觉肩侧一片凉意席来,下意识颤了颤,无端生出被他看穿的惊惶,却又隐隐期待着更为猛烈的进攻。 先前吻过她掌心的厚舌勾着她的舌根纠缠、搅弄,他身上哪里都烫,周身散发出浓烈的荷尔蒙张力,胸膛硬得像一块石头,她怎么推也推不动,反倒在这个攻势凶悍的吻中逐渐失去抗拒的力道。 “要试试别的吗?” 无数次的接吻早已让他掌握了各种技巧,不过须臾便将怀里的小姑娘吻得气喘吁吁。 他看不见,却也能瞧见模糊的、蒙上一层红的暗影轮廓。 无妨,就算看不见,以他对她的熟悉了解程度,脑中也会自动添补视觉的空白。无非是乌眸潋滟着水色,瑰丽冶艳。 落入他怀中的玫瑰,自该绽放。 沈月灼趴在他肩头,耳边红晕斑驳,回味着他的话,不解道:“什么?” 冗长的静默中,支在她身上的人俯下身来,粗粝的指腹先寻到柔软的耳垂,惹得她躬身一颤,心跳骤乱不止,未能说出口的话成了呜咽,“呜——” 沈月灼眼瞳缩紧,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周遭静谧的只能听见他吻她的声音,暧昧而勾人,她指尖下意识抓紧沙发两侧。 却不慎抓住了那条绑在他额间的缎带,勾缠着指腹,攥紧,在空中随风曳摆,留下一道熏红的残影。 “Virgin Galactic、Blue Origi、SpaceX这三家公司目前有在提供这项服务,不过并没有对公众开放。”褚新霁状似无意间提起。 沈月灼眼眸倏亮:“霁哥你也对这个感兴趣吗?” “可惜票价也好贵,听薄……听朋友说票价都是几千万美元,而且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要看人物的社会影响力。”沈月灼差点把薄司礼的名字念出来,还好她脑子转得快,及时改口。 只是这一声及时止损的薄字,还是被褚新霁听了去,他敛下眉梢,缓声落嗓:“听阿泽说过。” 按褚清泽对太空的探索度和了解度,恐怕拿小学生都知道的常识来考他,他也答不上来,平日里也就是嚷嚷得厉害,能反复提起这个,多半是被沈月灼强行灌输。 沈月灼微顿,确认药膏差不多在伤处擦均匀了,将棉签扔进垃圾桶,说:“这下怪不到我头上了吧?” 褚新霁侧过身来,劲实流畅的腰腹线条显露无疑,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使得沟壑暗影愈发分明,五官轮廓半隐在阴影处,没了衣服作为沉稳持重的伪装,浑身都透着一股强烈的荷尔蒙冲击感。 如果是在网上刷到,沈月灼绝对会点个赞和收藏再走,不用想也知道,评论会有多涩情。 “什么?”褚新霁抬眉,从沙发旁拿起一件衬衣,慢条斯理地穿上,并不避讳她。 沈月灼满脸绯色,在他转身的瞬间,余光忍不住在他的人鱼线上停留。 “是你先提起阿泽的。”沈月灼语速放得很慢。 自从领带一事后,褚新霁似乎分外介意褚清泽。沈月灼设身处地想了想,在褚新霁视角,她和褚清泽确实走得太近,友情和爱情的界限有时候很强,时间长了也容易模糊。 毕竟圈子里联姻也有不少是从友谊发展过去的,但凡有点交情,资源上能互为助力,至于爱情,都得往后稍稍,没有也行。 褚新霁今日穿的是一件休闲装,将纽扣扣到锁骨下方后,抬眸看向朝他莞尔的少女,眼瞳晶亮,表情藏着几分邀功似的灵动。 消肿过后的唇瓣仍旧比平时红一些,或许是擦了润唇膏,表面有一层很淡的镜面感。 褚新霁眸色黯了黯,“抱歉,昨晚没经过你的同意吻你。” 他无端提起这茬,沈月灼喉咙被黏住,旖旎的记忆涌上脑海,再也挥之不去。 “……这种事还能道歉吗?” 她直勾勾地望进那双深晦如潭般的眸子,心情有种奇怪的微妙感。 和薄司礼谈恋爱那种,她连和他牵手都觉得排斥。 但她却并不讨厌和褚新霁接吻,好像踩在云端上,从未有过的体验,却仿佛有一道小钩子似的,让人期待着下一次。 褚新霁站起身来时,比她高出了二十多厘米,压迫感很强,但他和她说话时,会稍垂下眸子。 “不是道歉。”褚新霁凝着她的眼睛,“是觉得有必要告诉你,我们也算礼尚往来。” “……?” 沈月灼满脸疑惑,睫毛忽闪,从休息间追到客厅,也没琢磨明白。 褚新霁给她热了一杯椰奶。 也是她喜欢的牌子,里面有椰肉,喝起来口感会比纯椰奶丰富一些,配料表也干净,每年都是家宴上的必选品。 沈月灼抿了一小口,悠哉地吃着葡萄,倒比褚新霁这个主人还要自在。 足以可见先前在他面前是有多谨小慎微。 褚新霁目光在她唇边印下的一小团乳白色椰奶圈渍上停留,而后,拧紧眉梢,喉结微不可闻地轻滚一瞬。 他怎么能联想到那种地方去。 扰乱了褚新霁心湖涟漪的罪魁祸首却浑然不觉,褚新霁眸色微沉,“沈月灼。” 他指了指她唇角。 不知为何,沈月灼总觉得他的声音比先前多了一丝哑意。大理石桌台上的抽纸距离很远,沈月灼也懒得拿,抿着下唇,舌尖卷在里侧舔了一下。 褚新霁呼吸有片刻的紊乱,抽出纸巾递给她。 语调不免冷了不少,咬字也重了些,“注意点你的淑女形象。” “霁哥,我好饿。” 沈月灼望着他溢着阴霾的眸子,小幅度地推了他一下,他纹丝不动,她的心情坠下去一点,后悔自己问出这种话。 “沈月灼,亏你想得出来。”他气得发笑,冷嗤道。 “别人会怎么议论你,你有想过吗?” 她那么在意面子,连追他这件事都要留有退路,又哪里扛得住旁人的舆论和诋毁。有他在,那些议论的声音或许能压下来,却压不住背地里的轻蔑和讨论。 沈月灼辩驳的声音都没有底气,嗫嚅说:“我才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呢。” 锐利的目光深锁住她,他毫不留情地斩断了她发散的思绪。 “不管订婚宴能不能如常举行,我都不会和你演临时换人这种贻笑大方的戏码。” “沈月灼,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第 40 章 晚春 两家商讨订婚事宜这天,特意挑了个吉利日子,褚老爷子说不参与小辈的事情,忙着跟贺老爷子下棋,好些日子不见踪影。 沈歧跟褚耀商讨着订哪家酒店合适,酒水及烟喜糖都需要找工厂专程定制,毕竟是孩子们的人生大事,处处都得上心。 “大少爷回来了。” 沉曼玲闻言抬眸:“新霁来得正好,帮我们顺便参谋一下,看阿泽和月灼的订婚宴请帖发给哪些人合适。” “伯母,伯父。”褚新霁颔首问好,接过了宋知许递过来的初筛名单。 褚耀看向大儿子:“不是说今天有个采访吗?” 沈月灼感觉被他握住的腰窝像是燃起了火。 宛若从夜空中高悬下坠的流星体,凶悍又强烈,存在感极强,让人根本无法忽视。明明入了秋,却好似置身于熔炉中。 沈月灼的大脑被烧得晕晕乎乎,仰着小脸,长而卷翘的睫毛煽了煽,在酒精的作用下,没有太多思考的能力,只知道下意识逃离那片让她发懵的热源。 少女的一切行动参照的都是本能,裙摆的面料经不起这样的摩擦,皱巴巴地掀开一侧,温腻白皙的长腿暴露在空气中,却让她觉察出几分凉意。 褚新霁喉结滚了滚,嗓音低沉而喑哑,“听话,别乱动。” 他的语气有些凶,凝向她的黑眸藏着看不懂的欲色,像是在极力压抑什么。 沈月灼噘嘴勾了勾,仍旧难耐,但又找不到让自己舒服的支点,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在海上漂泊的一尾孤舟,晃晃荡荡,她有些委屈,“好热,我要下去。” 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都会饮酒,且讲究分寸,沈月灼从小浸染,这么多年来,也从未有过失态的时刻。 不知是该说托褚清泽的福还是谁的。褚新霁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原来她喝醉了酒,竟然是这副大胆到勾人的情态。 喉骨上还残留着她舔过的湿漉触感,伴随着车内降温系统的运作,带来一股清凉的冷意。想到那一触即分的柔软触感,心头愈发躁,沉寂了二十九年的欲,经她一撩拨,荒唐地将他的克制沦为了笑柄。 褚新霁揉着浮躁的眉心,将她从腿上抱至座椅上。“……” 不搭也就算了,怎么把自己给搭上了! 杨叔在心底叹气,打心眼里自然是支持褚新霁的,但褚清泽也没坏心,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杨叔难道不觉得,我跟沈月灼更合适吗?” 总裁都这么说了,显然是想让他给出明确答案。 好在杨叔跟在他身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很快调整好,斟酌说:“当然,正好褚沈两家有联姻,沈小姐跟二少爷这么多年都没能修成正果,肯定不是正缘。您更稳重,也懂得怎么照顾小女孩的心思,要我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话音落地,杨叔默不作声地想,好像夸得太过了。 想象中的低斥并未传来。 “杨叔,这个月的奖金翻倍。” 杨叔眼眶涌上湿意,也跟着高兴,倒不是为了奖金,而是欣喜褚新霁往后的人生总算有了烟火气- 这场饭局比想象中枯燥,褚新霁和薄司礼聊的都是市政规划改造和港岛的航运之类的话题,他们两个人话少,从前菜上到最后一道甜品,才堪堪将工作上的事聊完。 饭局过后,时间还早,薄司礼随口提了一句,众人又挪到了保龄球馆消遣。 倒真和应酬差不多,区别则是没那么枯燥。 薄司礼在这方面显然没有天赋,接连几个球下去,球道内还剩下几个白瓶。他微笑着摇头,“献丑了,练了这么多年,始终没办法学会。要不换褚先生来?” 褚新霁看向正在一旁跃跃欲试的沈月灼,侧眸:“想玩吗?” “一般般吧。我挺久没玩了,说不定一个打不中。” 沈月灼嘴上这么说,眼睛已经在盘算着待会怎么发力了。 “让我太太来吧。”褚新霁说。 薄司礼清清淡淡地勾唇,并未说什么。 沈月灼:“听说这里连着打出三个STRIKE(一击全中)就能领礼物,真的吗?” 保龄球教练温声说是的,还介绍了几种规则。 沈月灼听了倒来劲,对褚新霁挥挥手,朝他挤眉弄眼,小声道:“我努力给你赢回局面。” 褚新霁淡声说,“玩高兴就行,我们去那边坐会儿,不用着急,慢慢来。” 随后,居高临下而又漠然的眼神落向薄司礼留下的残局。 两人退至球道附近的吧台前坐着,目光不约而同落向正因一球满中而扬起笑意的明媚面容,就连旁边的保龄球教练都忍不住拍马屁,偏偏沈月灼很是受用,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周旋了大半场,薄司礼的耐心也快消耗殆尽,试探性地打量:“烟瘾犯了,褚先生要一起点根烟吗?” “嗯。” 吸烟区就在2号保龄球场馆旁边,用一道电动玻璃门隔开,这种高级场所的换气和卫生环境都做得不错,空气中弥漫着很清淡的无花果香调。 薄司礼怔了下,垂眸将烟收回去,“抱歉,忘了和她分开后,我已经戒了烟。” 晦暗的光线下,褚新霁淡漠的神情终于因这句而松动,锐利而冰冷的目光睨过去,“现在才反应过来,薄先生是不是太迟钝了些。” “是晚了一步。”薄司礼素来清淡的眸子毫不避讳地迎上视线。“以褚先生的敏锐程度,应该已经知道,她那个纹身与他无关吧?” 三院那群公子哥里,大部分都成不了气候,唯有薄司礼,在几个大院因立场而泾渭分明的情况下,还能在其中如鱼得水,说一句老谋深算并不为过。 在重回京市的短短几次交锋中,薄司礼精准地把握住几人之间的矛盾和嫌隙,并加以利用,引导褚新霁以为她心底真正在意的人是褚清泽,不费吹灰之力便让鹬蚌相争,企图坐享渔人之利,手段绝非常人。 想到沈月灼最初接近他时,说过的那些话。她主动告诉他,对薄司礼隐有愧疚,却自相矛盾地逃避。 一股暴戾的浮躁从褚新霁心底浮出。 冷蓝焰火跳跃,火舌舔上烟杆,褚新霁垂首咬住,深邃轮廓隐在焰光里,面对薄司礼的挑衅,有种波澜不惊的松弛。 “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我恐怕还会高看你一眼。” 事实上,只有褚新霁自己知道,优雅和强大只是用来伪装的表象,他嫉妒得快要难以压住周身肆冷的气场。 面对薄司礼这样的敌人,迸发出再强大的压迫力都没有用。薄司礼和褚清泽、贺成屹有着本质的不同,他不属于他们的圈子,不会对彼此留有情面,表面再如何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狠戾到底的时候,不见利刃,只余白骨森森。 “褚先生抬举我了。” 薄司礼:“不过有一点,我想褚先生应该清楚。我和她分开的原因,是我执意要离开京市……” 尼古丁的香气过了肺,却怎么也无法盖住心脏深处传来的隐痛,褚新霁眼眸里黑沉一片,打断他:“在前途和她之间,率先放弃的是你,现在回来装深情,是不是显得有些可笑。” “在人生的第一个岔路口选错,还有调头的机会。褚先生也是一样。”薄司礼微微停顿,“我听说,两家长辈强烈反对,没有亲人的祝福和理解,婚姻必然寸步难行。” 褚新霁眉梢轻折。 在心底冷嘲。暗讽他的婚姻是错误选择。 凭他薄司礼也配?看到沈月灼扑了个空,刚才还梨花带雨的面庞变得生动,孟安然觉得可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咱们私底下就应该开心地玩。”孟安然说,“你这会留一大堆眼泪,他又看不见,也不会心疼,岂不是白流了?你要真想哭的话,先憋回去,下次见到他再哭,好吗?” 在姐妹团的劝说下,沈月灼感动得稀里哗啦。 跟薄司礼谈恋爱那次,沈月灼因为愧疚感太重,不知道该怎么提分手,还是她们帮她快刀斩乱麻。 孟安然拿出手机自拍,调整好镜头后,开始指挥。“月灼你再往许夏那边靠靠,许夏你抬头,假装有人在向你们搭讪。” 见孟安然熟练地P完图、定位、发朋友圈,配文字:[妹宝走到哪都在发光,某人应该也很烦恼吧] 这一通行云流水的操作,许夏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愧是孟大小姐,心理战术玩得真牛。” “……这样真的可以吗?”沈月灼犹豫道,“霁哥他好像不怎么刷朋友圈。” “放心。”孟安然欣赏着照片,再一次感慨造物主对沈月灼的偏心,怎么能把美人创造地如此惊艳。她红唇微勾,对身边两个小她几岁的闺蜜说,“这照片不是给褚新霁看的。” “但会以另一种形式传到褚新霁耳朵里。” 没过多久,底下多了一水的点赞,和几条评论。 [池止:感谢富婆们赏脸!POP蓬荜生辉!] [宋公子:你们几个又去给池少贡献KPI是吧] [赵嫣:好多美女!我狂贴!] [潇潇:妹宝今天好可爱呜呜呜] [贺成屹:阿泽不在?] 孟安然回复贺成屹:[吵架,都好几周没理对方了] 从POP喝了点酒回来,沈月灼头有些疼,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后沾床就睡了。孟安然说事情发展没那么快,需要静观其变,让子弹先飞一会。 停了两天后,沈月灼才给褚新霁发消息,但他一条都没有回,一切似乎又退后到原点。 沈月灼想,他还不如把她拉黑了,或者让微信也出个已读的功能,这样就不至于让人总揣测对面是看到了故意没回,还是连对话框都懒得打开。 日子过得很快,《最后的曙光》正式上线后,玩家们的反馈还不错,新建的超话每天都有很多粉丝讨论剧情,只是目前二创剪辑视频的还不多,热度不高不低,只能想办法再扩大宣传。工作忙起来的好处就是,可以占据大部分注意力。 周六那天,沉曼铃通知她把下周末的时间预留出来,说是要一起吃个饭。 最近连赵檐都不怎么回复她了,她拿不到褚新霁的行程表,见褚新霁一面比登天还难,沈月灼好不容易才闲下来,正打算周末去湖心公馆碰碰运气。 毕竟前段时间褚新霁才让物管录入了她的信息,总不会这么快就删除了吧? 她想也没想就柔声撒娇:“亲爱的沉女士,我这周有事,可以不去吗?” “不可以。”沉曼铃拒绝得干脆,“这次是庆祝成屹肩上再添一颗星,贺家、褚家的几个长辈都在,你必须到场,其他的事都往后推一推。” “他们都在?”沈月灼眸光一亮,“好的沉女士,保证准时到。” 挂断电话后,沈月灼把上次褚新霁送给她的手链套盒翻了出来,挑了一件款式看起来没那么显眼的戴上。这种重要的场合,不说是为了见褚新霁,她也得参加。 鉴于贺家身份特殊,不便太招摇,家宴定在望城酒楼,消费不算奢华,但足够低调。 沈岐、沈时和沉曼铃到的最早,不多时褚耀和宋知许也到了,长辈们在酒楼包厢正对的花园里喝茶聊天,贺老爷子和褚老爷子一并来的,沈月灼挨个问候一遍后,找了个借口,溜到了露天车库附近。 遥在球道附近的少女同侍应生说了两句,若有所察般朝吸烟室投来视线。 褚新霁和薄司礼同时抬头。 烟雾缭绕,空气几度凝滞,玻璃门折射着场馆内的冷光,好似将三人拉进了由她掌控的浪潮里。 站位的关系,竟让人难以区分,她笑容收敛的那一秒,究竟是落向了谁。而怔愣过后换上的笑靥,又是为谁而绽放。 她在朝这边走,意味着这场针锋相对、暗潮涌动的谈话也将告罄。 自动门缓缓向两侧移动的那刻,褚新霁掐了烟。 薄司礼忽然道:“其实我从不抽烟。” “是她说喜欢看男人点烟的样子,我忍着呛意,在她面前试过几次。后来下了基层,再也没碰过。” 从没有上瘾过,又何来戒烟。只不过是因她喜欢,迁就退让。 字字句句,都在提醒褚新霁,他不过是替身罢了。 端头的灰烬在白砂石上被狠狠杵断,弯折的烟杆尚未燃至一半。 直到两人一前一后离开,薄司礼才淡睨向那支烟,若有所思。 九月末的京市,悠转了几分凉意,坐落在闹市区的中式餐厅曲径通幽,这里注重隐私,寻常人根本订不上位置,只接待权贵。 这次谈完事情后,饭桌上没有敲定合作细节,眉目已然明朗,接下来安排给各司其职的属下商讨即可。 这家餐厅更重意境,洗手间坐落的位置也有讲究,掩映在竹丛中,褚新霁慢条斯理地烘干了手,远见薄司礼在外面长身而立。 两人视线交汇,褚新霁淡声:“薄先生,是有什么话想单独与我说?” “一些私事,饭桌上不太方便。”薄司礼开门见山,“是有关沈小姐的。” 褚新霁眸色动了动,若是先前,对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势必会引起他内心的情绪翻涌,但此刻,他神情寡淡,仿佛这个名字并不能让他百忙之中分出心神关切。 都是天之骄子,薄司礼倒也未显失态,狭长的凤眸依旧深谙,“selene想必褚总并不陌生,令弟出道的第一首歌便是化用了这个名字。” 褚新霁这才掀眸看向眼前这位心思缜密的,她名义上的前男友,细看,才发现对方的眼睛和自己如此相似。温和的表象下同样包裹着明锐。 “有事不妨直说。”“我算个屁的素人,从签约那天起,跟我哥有过交集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涌上来帮我,谁都心知肚明,靠得是我哥的面子。” 褚清泽纵然很不愿意承认,却也不得不接受事实,“他都是做多说少,背地里帮了我很多。不然我这会还不知道在哪个录音棚里挣扎呢。” 浅显易懂的道理,心高气傲的时候,都爱把成功归结于自己的努力和好运气。只有在浮华的圈子里待久了,才明白遍地都是金子,单枪匹马闯出来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如今他能够心平气和地提起褚新霁,沈月灼有些意外,难得没有反驳,垂着眼睫想起薄司礼给她的那段录音。 其实他们兄弟俩,也没想象中那么水火不容。 “你跟霁哥和好了?”她犹豫一阵,还是问出了声。 褚清泽要笑不笑地,“我跟他本来也没什么大矛盾,最后就是怨他在订婚宴前拉着你领了证,做事太决绝,一点退路都不给我留。吵完也就差不多了。” 沈月灼站在璀璨的灯光下,双眸澄亮,香槟的味道她不太喜欢,只抿了一点点装样子。 “那你知道为什么褚叔叔和宋姨都不喜欢他吗?” 褚清泽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如实讲:“好像是闹过矛盾,朱姨说他十二岁那年坠了湖,警察说是自杀,给大家留下了很重的心理阴影。没多久他就去了少年班,很少回家,人也越来越冷淡。” 这段故事她从未听说过。长辈们丝毫没有表现出异样,沈月灼想起来,似乎就是从这个时候起,她不再黏着褚新霁,两人的界限也越来越远。 她一时间觉得心脏钝痛,脑袋也跟着昏沉。不敢想象,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都过去很久了,你对他的叛逆期感兴趣?”褚清泽才是真正的没心肺,混蛋事干得多了,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见沈月灼脸颊惨白,他开玩笑说:“警察说的未必是真的,现在他不是挺好的么,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 沈月灼敷衍着:“但愿是这样。” 钢琴架旁的簇拥的人群散开,洁雅的那位高层在侍应生和安保的护卫下很快离场,后面还有几个节目没表演,褚清泽不免觉得奇怪,招来他的经纪人问。 他这经纪人门道多,跟池止也是朋友,什么小道消息都知道一点,压低了嗓道:“你哥这几天不是在帮盈致投东城那个标么,原先定好的隔壁包厢,结果咱这外头围满了记者,几位大人物有点不太高兴。酒店又不想得罪人,把这事跟洁雅一说,他们自个就去解决了。” 不多时,一行人从纸醉金迷的门外鱼贯而入,宴会厅里的无关人员已经遣散完,盛放的玫瑰将黑夜缠绕出醉人的香气。她一眼先认出了路凛,他正为一位头发半白的中年男人引路,就连先前从不正眼看人的洁雅高层也在赔笑。 那位中年男人同褚新霁并肩而行,正和颜悦色地交谈着。 人人都西装革履,气质却大相径庭。 褚新霁肩宽腿长,轮廓浮冷,垂落在笔直的裤线旁的手修长又骨感,钻戒显得夺目绚丽,仿佛将他从遥不可及的天上拉下来了一点。 “沈小姐,这边出了点意外,麻烦您先去别厅稍作休息。” 工作人员满是歉意的声音拉回了沈月灼出神的思绪。 沈月灼收回视线:“好的。” 她转身的那刻,褚新霁也刚好抬眸,同她隔着浮光跃金般的奢华宴会厅,遥遥对视一眼,让她莫名心悸。 等在别厅落座,手机震动。 [霁:别喝太多酒,结束后我来接你。] 沈月灼心头一跳,掌心蜷缩,摩挲着手指头慢慢思考。她没有回复,而是退出聊天框,给坐在她对面,正在和另外几位赞助商高层推杯交盏的褚清泽发消息。 [何时能暴富:阿泽,我能请求你配合我演一场戏吗?] 与别厅相对的另一间包厢内。 饭局结束,送走关键人物,路凛才算彻底松了一口气,扯松领带,整个人犹如烂泥瘫在座椅上。 “霁哥,你们家那小姑娘还真是深藏不露的潜力股,董事会那几个pass掉《明日战舰》的老古董都快后悔死了,三天两头就在会上提议,说要多投资游戏。” 路凛今晚喝得有些高,自顾自地讲了一通,“跟真不知道现在游戏有卷似的。” 盈致资本内部的一堆麻烦事,大多是他那没有血缘关系的二姐路遥搞的,他不能跟她计较,还得按照跟他爸的约定,将她的身份瞒着,几乎每天都在焦头烂额。 褚新霁皱眉看着屏幕,电话接连拨号三次都被挂断。指尖倏地握紧,连指腹都泛着白,寒潭深目里溢出丝丝戾气。 他没什么耐心地应着路凛的话,“意料之中。” 盈致这次参与的公开竞标,资质倒是齐全了,医疗器械业绩这块卡得很严,才考虑用联合体的方式投的。毕竟新公司,哪来的业绩,还不是得做起来才有。 碰见沈月灼和褚清泽实属意外。 路凛撑着眼皮,将褚新霁的意兴阑珊都放在眼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兴味道:“霁哥,你家那小姑娘挂你电话,你能忍?” 褚新霁伸出手懒怠地搭在桌面上。 常戴的各种百达翡丽、劳力士等不见踪影,光彩全被钻戒所取代,同样昳丽惹眼,却到底呈现出截然不同的观感心境。一个是年少有为的精英,一个则是禁欲的人夫。 路凛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好友身上的变化,就听到一声凉飕飕的轻讽声。 “你要是忍不了,可以闭嘴。” “沈小姐和我在一起那年,曾说过,很喜欢月亮的隐喻,想去纹身,做一些更叛逆的事。”薄司礼说,“她说纹身并不痛,只是有些痒。” 褚新霁看了一眼腕表,“我的时间有限,如果薄先生想讲故事,或许下次可以单独约个时间。” “这个单词代表着隐晦的爱慕,至于指代的是谁,我想褚总应该比我更清楚。” 谁知重获自由的小姑娘,修长的双腿斜勾着,霸占了大半边座椅,还得寸进尺地将小腿放置于他紧绷的大腿上。 沈月灼的脚也漂亮,足踝纤细,线条流畅,指甲盖修剪得很圆整,涂了一层晶亮的护甲油。 她先前脱了鞋在鹅卵石地面走了几步,瓷白的脚底沾了些灰尘,如今全蹭到了褚新霁的西裤上。 褚新霁掀眸睨过来,侧颜沉冷而英俊,黑眸蕴着一如既往的温和,仍旧是那副西装革履的模样,颈侧却沾着她的唇印,浮光掠影中,微凸的喉骨处泛着靡靡水色。 他眉峰微挑,以示警告。 不像是没有底牌的人。 ‘哐当’一声,盛着香槟的玻璃杯破碎,沈月灼神色不变,眼眸散发出凌冽的寒光。 “连褚新霁都不敢逼我喝酒,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听到眼前的人直呼褚新霁的大名,众人面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纵然不知真假,却也分得清大小王,顿时不再帮腔,静观局势变化。 万泽反倒松懈下来,嘲讽道:“沈小姐,你口气倒是不小。知道褚先生是什么人吗,也是你能攀上的?”他瞥过身侧的保镖,“带走。” “我看谁敢带她走。” 随着一道充满压迫感的冷磁嗓音响起,众人的视线皆寻着落音的方向望过去。 来人一身严正西服,身后跟着赵檐,自衣香鬓影中走来。皮鞋在红毯上踩动出细微声响,清寂面庞沉得骇人,以至于嗓音也好似藏着冰,周身散发着炽冽的戾气。 40-50 第 41 章 晚春 褚新霁的出现,让在场的人瞬间噤若寒蝉。 为首的人尚且如此,其他人自然忐忑。 褚新霁面上的一派阴霾在看向沈月灼时,转瞬化成深色。 沈月灼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先前不过是装作镇定而已,几近强弩之末,眼眶里溢出热意,隔着人群同他遥遥相望,安全感犹如落叶归根。 他走到她面前,沈月灼在脑中想了很多词,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他揽着腰往他的方向带,手臂呈现出极富占有欲的保护姿态,温温沉沉的视线罩住她,静默片刻后,眸光柔和些许。 刚才还猖狷的万泽见状,脸色绿得发黑,挥手示意几个保镖退下,谄媚的笑意也藏不住战战兢兢的惶恐,“褚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刚才的事纯属误会……” 褚新霁快被她气笑了,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 冷蓝色调的确衬她,下午在饭局时,她的小西服外套还规规矩矩地扣着,尚看不出什么异样,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敞开,他才看清原来里边那条裙子的领口如此之低。 肤若凝脂,娉婷动人,白日里的温婉被冲淡,那抹被她极力隐藏的明艳如春光乍泄,晃得让人不忍心挪开眼。 这条裙子倒也算不得多出格,要是换作别人,恐怕穿不出她这种介于纯与欲之间的婀娜。 见他不说话,只幽幽地用愈发阴郁的视线盯着她,而后又克制地往上移,最终只落在她眸间,同她对视。 沈月灼唇瓣翕动,“哥——唔——” 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男人宽厚的大掌捂住。他的掌心很干燥,一层薄茧带来并不明显的粗粝感,体温却烫得惊人,指腹贴在她的鼻尖下,紊乱的心跳在雪松的香气中逐渐失衡。 她脸上烫得不行,却还是娇憨地瞪回去。气势汹汹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犯错的人是他,需要道歉的人也是他。 从没见过这样的,偏偏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终于不装了?”褚新霁审视地看着她,嗓音发哑到连他自己都要多一份愕然。 他无声地吞咽一下,也像是放弃了伪装。巍峨的高山也许并非如远眺那般沉稳,平静而葱郁的丛林中,或许是沉睡了数万年的火山,盛着滚烫炙热的岩浆。 沉寂的时间越长,爆发时就愈难以抑制。 怕她难受,褚新霁转而抬起她的下巴,要她同他对视,也要她看清他眼底的被她勾起的欲望,平静而温声地陈述:“在我面前暴露本性了。” 得以喘息的小姑娘大口地深吸着气,馥郁的玫瑰香气伴随着潮意扑向他,少女呼出的氤氲雾气像是在向他缠绵索吻。 他很难不想起吻她的滋味。 褚新霁鼻腔发出浅淡的哂笑,“接吻的时候不会呼吸就算了,捂住你的嘴也不会呼吸?” “……谁说我不会了!”沈月灼反驳,“早就学会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语气还挺蛮横。”褚新霁淡淡评价,像是并不在意她虚张声势的骄纵,“之前在我面前是什么人设?温婉懂事……” 他慢条斯理地扫过来一眼,停顿半秒,“还是贴心乖巧?” 实际上,跟这些词完全不搭。跟朋友玩的时候不知道多嗨,也难怪听闻她的名字,人人都得提一句骄矜明艳。也就在长辈面前装得好。 差点忘了,她可以把自己也归为长辈那一栏。 想到这,他眉峰压得更低。 “我要回去睡。”她小声抗议。 褚新霁垂眸,黑眸淡淡凝着她,“老爷子明天过来。” 褚老爷子的作息,铁打不动地六点生物钟,早晨遛个弯再赶过来,还能跟着众人一起吃早餐。 “你要是能在他到之前,再钻回我的房间,也不是不可以。” 沈月灼觉得有道理,“为什么不能是你钻进我的房间?” 褚新霁听出来她话语中的逻辑,无非就是小心思作祟,一点苦头都不肯吃,让他迁就她还不够,还要让所有人觉得,被捧在手心上的也是她,她才是感情里的主导位。 褚新霁:“你那一米五的小床,经不起折腾。” 见她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他只好解释:“在我们双方都自愿的情况下,明显会选择我这里,毕竟你那房间是从阿泽的琴房划了一半改的,隔音很差。” 总算听懂潜台词,沈月灼气鼓鼓地不肯理他- 接连在褚宅住了三天,也没见褚老爷子过来小住,沈月灼后知后觉着了道,故意不回消息晾着他。 《最后的曙光》主世界线完美收束,氪金大佬基本通关到了底,网上逐渐有玩家自发联合各种文圈太太、画手太太产粮,一跃成为当月国产游戏黑马,月流水从八十多名飙升到了第四名,仅次于常年霸屏的大厂制作。 网上热度也高。 [就说好饭不怕晚,咱们曙光这么高质量的游戏,迟早会火] [呜呜呜好牛的世界线收束!想问问官方什么时候能考虑举办线下活动呀,好想让我喜欢的大大出佩德委托!做梦都想!] [第一次玩乙游,你们都吃这么好吗,我哭死] [啊啊啊啊曙光你好争气!] [昭月工作室什么来头,查了下参保人数,才几十个人的小公司,跟那几个游戏大厂巨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该不会是刷流水买的营销吧?] 质疑的声音也有,不过大多都是找些犄角旮旯的地方硬黑。 沈月灼一口气把所有为黑而黑的营销号都点了拉黑,许夏看到她开始无聊到玩手机,就知道她无心于社交,用手肘顶了顶她,示意:“沉家那公子还有十来分钟就到了,保不准什么时候来,想跟他攀关系的人不少,你这会别太放松。” 许夏这半年来在自家公司历练得不错,她爸也大方,人脉资源都慢慢交接给她,也就因此结识了文化行政部的领导,姓沉,上个月才升上去的,据说是从中原地区直升调任的,就连沈月灼的姑姑都跟他没交集。 听到是正事,沈月灼关了手机,跟许夏交耳:“他爸能听他的吗?” 许夏:“你那新游戏的审批流程都卡了好几个月,再拖下去,到时候标准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万一卡更严就惨了。死马当活马医,多个人脉总是没毛病。” “试试吧。”沈月灼安下心来。 这场局是婚前单身狂欢夜,圈子里这种婚前婚后养着金丝雀的不在少数,包了场子,从模特到三四线女星,以及奶油小生,什么样的都有。 沈月灼和许夏坐在卡座里,来赴宴的基本都认识,八卦了两句褚新霁的事情后,被许夏打发走。 沉家的小公子长得倒是周正,哪怕是站在薄司礼旁边,也没有显得太逊色。 许夏啧啧称叹:“怎么哪里都能碰见你前男友。” 沈歧多半会给她施压,让她放弃她的工作室。 就她当前的境况来说,他可以是她的浮木。 褚新霁目光在她脸上划过,映着看不懂的复杂。 在她以为他会吻下来的时候,他倏地退开,站起身来,哑着嗓音问:“介意我点一支烟吗?” “不介意啊,这本来就是你家。” 沈月灼并没有产生太多的失落情绪。 “而且我挺喜欢看霁哥抽烟的。” 褚新霁避开她熠亮的视线,顺便打开了窗户和空气过滤系统。拇指摁开金属盖,老式灌油的打火机多靠火石和燧火轮摩擦引火,火焰亮起的瞬间,窸窣清脆的气压微爆声像在耳膜边刮过。 沈月灼欣赏着他点烟的动作,“现在网上很流行助眠直播,霁哥有刷到过吗?” “我不怎么看短视频。” 事实上,助理会整理筛选国内外新闻速览,通常是每隔两天发送至他的邮箱,因此在全球经济和行业敏感度方面,他的反应力很高。 “大部分都是白噪音,不过也有些博主喜欢特殊的声音,比如老式打火机引燃、键盘敲击声等等。”沈月灼说,“我就是其中小众的那部分。” 褚新霁靠在落地窗边,缭绕在他周身的烟雾将他的五官轮廓笼罩,有些看不分明。 “记得你八岁那年,神经衰弱得厉害,几乎整晚睡不着,沉伯母为此花费了不少心思。”褚新霁慢悠悠地看向她,“现在还是浅眠吗?” 沈月灼是早产儿,从小体质就比同龄人差些,夜里更是稍有些许风吹草动就容易受惊。 “霁哥还记得这么久以前的事情?” 是很久了,却犹如昨日。 时间实在是过得太快。 沈月灼捧起桌面上的椰奶抿了一小口,“后来霁哥送了一个超大的抱抱熊给我,我那时候可喜欢了,每天都抱着睡觉。” “嗯。”褚新霁淡淡应声。 “可能是之前缺乏安全感,习惯了抱着那个熊后,也就没那么严重了,只是偶尔在压力大的时候,听一下助眠直播。” 沈月灼说话的时候,用余光悄悄观察着他的表情。她饶这么一大圈弯,话题的中心还是落回了他身上,卖乖的意味未免太过明显。 这种伎俩放在名利场上,只会引人反感。 褚新霁往常听到类似的话术,都会微微蹙眉,以示不虞。但沈月灼在这方面显得太过真诚,稚嫩而直白的试探,反倒多了几分娇憨可爱。 褚新霁极轻地挑起半边眉峰,见她一边踱步往他的方向靠,一边好奇地问:“霁哥,你当时怎么就想到要雪中送炭了呢?” 少女垫着脚靠近,褚新霁将尚未燃尽的烟头往另一侧移远,眉心微簇,“别靠太近。” 沈月灼:“你不告诉我,我就猛吸一大口二手烟。” “……” 褚新霁敛眉,“你是我的克星?” 绝对是。 不然怎么在短暂的时间内,让他被她扰乱心绪,以至于连烟都拿了出来。 沈月灼轻哼一声,想说褚清泽才是克星,最后咽了回去,厚着脸皮承认:“对啊。毕竟我比较擅长耍无赖,整个京圈都知道。” “事事有回应。”他长眸微眯,“还是把有关我的所有事放在心上?” 指的是她总会忘记回他的消息。 连他的航班时间都差点记错。 一桩桩一件件,堆积起来,显得太没诚意。 沈月灼:“……” 提起在他面前装知性、扮贴心的事,沈月灼莫名心虚。 她还以为他没看出来呢。 可是仔细想想,小狐狸的本事都是从老狐狸那学到的,还是时常在暗地里观察偷来的,他要是看不出来才奇怪。 想通这件事后,沈月灼指尖局促地攥紧,干脆摆烂了,咬牙哼声:“是啊,我就是这样,根本不是什么知礼大气的人。别人欺负我,我才不会以德服人自我感动,我会十倍还回去,以牙还牙。不论谁提起来,都会说一句,我和你不般配。” 大部分人都害怕自我剖析,没有人会如此坦诚地承认人性的阴面。 包括褚新霁也是如此,他比她更擅长伪装,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温和的面具之后。外界都传他酷爱收藏腕表,有心人送礼自会选择走歪门邪道,但没有知道,几千万的表和几十块的表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 人类区分别人的方式,是给对方贴上标签,而他是主动为自己贴上标签。 “所以你觉得,我喜欢的是温婉大气的。”褚新霁说,“谁告诉你的?” “猜的。”沈月灼抿唇,小声腹诽,“总不能是小缺点一大堆的吧。” “那你猜错了。” 褚新霁的话沈月灼晃了下神,先前在POP酒吧里的记忆断了片,如今只是勉强清醒了些,大脑处理信息的能力比不上平时。 不断逼近的危险气息,侵占着她的领土和思绪,脚踝被他捉在掌心,加上那气势汹汹的质问语气,让她本能地想要逃。 她分明那么努力地追过他,中间有过误会,也尽最大可能地试图解释。他一句话也不肯听,态度忽冷忽冷,比天气还要难测。她搬去褚宅那阵,他早出晚归,不就是在消磨她的积极性,让她知难而退吗? 现在她如他所愿,把自己的满腔喜欢藏起来,彻底远离他的生活。 他凭什么来质问她啊? 这些天里她没法控制住情绪不去想他,积攒许久的的幽怨冒了出来,她知道这样不应该,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或许是正所谓酒壮怂人胆。 “对啊。”沈月灼清了清嗓子,迎上他居高临下的审视,“既然霁哥现在知道了,最好不要再来纠缠我。如你所见,我就是个没有心的渣女,腻了就散,现在圈子里还有人传我狠心踹了薄司礼的事。” 褚新霁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从喉间溢出一丝冷笑,舌尖碾复着她话语里的关键词,“腻了。” 他面上仍旧笑着,眉心却压得很低,斯文清隽的面庞满覆阴戾感,透着风雨欲来的疯狂。 不过是态度不明的两个字而已,沈月灼却没由来地一阵发怵,忐忑地想着,她说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他这样强大而稳重的角色,应该能看出她的色厉内荏、外强中干,毕竟她在他面前,似乎永远都是一张透明的白纸。 沈月灼试图推开他坐起身来,同他开门见山地谈清楚,奈何覆在身上的人巍然不动,宛若一座尘封已久的雪山矿脉。 “……?” 她怔懵着思考了一会,才意识到他刚才嗤嘲的‘腻了’两个字应该打上一个问号。 他在等她对这两个字的解释。 “我承认,最开始是很喜欢你,但是我的热情和主动持续不了太久,我喜欢有回应的爱,你的冷淡和漠然让我感觉备受打击。” 沈月灼说到这里,心口涌起一阵酸涩。有回应的喜欢像是无疾而终的春日,仰望他的日子太久太久,无论她怎样靠近,都始终换不来他的真心。 她想起了很久远的事情。九岁那年,沈家的四合院被拆迁,搬去了新地方,也顺带让她转了学,她融入不了环境,被学校里几个人霸凌。 那时候年纪太小,受到威胁不敢告诉父母,彼时贺成屹正在军校训练,沈月灼哭着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褚新霁。他表情无波无澜,告诉她,下次面对时,要用武器保护自己。 沈月灼看着他,长睫眨了眨,偏偏在这些事上迟钝。 “先不说这个。”褚新霁跳过了这个话题,“还有呢?” 他这句话让沈月灼有些怔懵,没想到破罐子破摔的话没有引起他的反感。 “还有什么坏毛病,一并说了。” 沈月灼:“是你要我说的,要是受不了,别怪我。” “不会怪你。” 她眼睛闪过一抹狡黠,“那你还生我的气……” 褚新霁扯了扯唇,强硬道:“就事论事。” 先前的事撒个娇就想一笔勾销?他还没这么好哄。也没这么好骗。 “噢。”沈月灼低声应,闷了一会,“就是有时候情商不高,可能会做一些蠢事,引人误会。” 她巴巴地望进他的眼睛,那副观察他表情的忐忑机灵劲让他心头更加燥郁。 勾着他的小拇指极轻地挠了一下,才咬着唇小心地试探:“比如不过脑地写了一封留有退路的信,又不敢自己送,还交给了第三人……” “为什么不敢自己送?” 听到她就要提起褚清泽,褚新霁打断她,嗓音沉冷。 “因为怕你骂我。” 褚新霁凌厉的眸光扫向她,三两句话就能戳中他的雷点。 不知该夸她厉害还是说她愚钝。 褚新霁看到她眼角泛出的热泪,如同遭受刀割一般,拇指指腹拂过那滴泪。 谁承想这句话一出,她的眼泪如同决堤般溢出来,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湿潮的眼泪沾湿纤长的睫毛,也让他的心脏泛出酸涩的湿潮。 他终于无可奈何,吻上了她的眼角的泪,卷入唇边。 湿热的,苦涩的咸,弥漫在唇腔。 深潭似的眸子里涌起滔天巨浪,几乎要将她吞噬。 耐心告罄,他一字一顿。 “沈月灼,我要你跟我结婚。” “现在。” 第 42 章 晚春 这几个字的冲击力太大,沈月灼怔愣在原地,连眼泪都戛然而止。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颤着哭腔不确定地问:“……结婚?” “对,和我结婚。”褚新霁重复。 “现在是下午2点,我们从游轮甲板上直升机,海上航线虽然会有些绕,但到了陆地就能直飞,如果抓紧时间即刻就走,应该来得及赶在民政局下班前办理。” 眼前的人神情镇定,一字一句敲击着沈月灼的理智,游轮破开海面缓慢地行驶着,窗外无边无际的海岸线延绵至天际,仿佛将她带到了一个不真实的幻境。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沈月灼再度对上那双黑漆漆的眸子,试探性地问:“霁哥,你疯啦?” 她那小心翼翼又带着点不可置信的表情,让褚新霁面色转冷,担心自己的疯狂吓到她,放稳语调平声说:“沈月灼,我现在很清醒。” 这句话说得太过意味深长,沈月灼莫名觉得在点她。 她喜欢吃大闸蟹,却又嫌弃麻烦,像她这种手残党,很容易弄得满手都沾着蟹黄,因此她往常都是看准时机从褚清泽那抢过来。 现在她不抢,褚清泽反倒会主动送过来。 试着习惯和阿泽保持距离。 她想起那日褚新霁的话。“平时和他们也会像跟我这样玩?” “沈月灼。” 他像是失去耐心,薄唇快要贴磨着她的耳廓,湿热的气息碾过她耳廓的脆弱敏感点,长指掰过她的下巴,“回答我。” 审讯般的语气让沈月灼心跳发颤。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她下意识抿了抿唇,却发现唇瓣不知为何泛着发麻的疼意,像是被人用力地吻过,不知用了多大的力道。 怎么可能,他趁着她喝醉了吻她? 沈月灼这么想着,声音和底气渐渐弱了下去,仍不忘反驳,“我什么时候玩你了。” “要我帮你回忆吗?”褚新霁低眸看着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拉着她的指尖落向他的喉结,指尖触及一片湿痕,沈月灼想收回,却被他用力拽住。 他今天太强势了,宛若一座密不透风的墙,四面围挡,将她困在其中,不留给她丝毫喘息的空间。 “需要我告诉你,你是怎么咬男人喉结的吗?” 褚新霁用力地握紧她的腰肢,像是要将人揉进骨子里。“或许我该严谨一点,不止是咬,还有舔舐。” 最后两个字微微停顿,嗓音裹着哑,又沉又缓。 散发着男性荷尔蒙气息的喉结上还有几道新鲜的齿痕,近在迟尺的这张脸禁欲清傲,是她清醒时分绝不敢亵渎的宝相庄严。 随着低磁嗓音的响起,喉结滚动,那一小片濡湿在灯光下氤氲出细闪,暧昧而旖旎。 不难想象,这样的痕迹,一定是用柔软的舌尖勾缠。 证据确凿,昭示着沈月灼的出格罪行,她的耳根烫得发红,手肘撑着沙发边缘想要逃。 “抱歉,我喝醉了,不记得我做了什么,如果有冒犯的话……”沈月灼呼出热气,脚踝被男人捉住,逃跑的计划夭折,他的身躯严丝合缝地覆压下来。 她迎上那道深潭般的视线,心跳漏了半拍,在他的注视下,颤着嗓说:“烦请霁哥见谅,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毕竟、毕竟……” “毕竟什么?”他问。时间如此流逝,昭月工作室的新游戏《明日战舰》也很快筹备上线,所有的流程都顺利到不可思议,当月的流水和热度遥遥领先,甚至还火到了外网,有些网友翻墙都要玩,还在官网问能不能出国际版。 工作室营收创佳,也开始赞助各项活动,其中首项便是星娱传媒旗下的全国歌手选拔赛,游戏logo占据的版面还算可观,节目也热了一把,算是共赢。 庆功宴上,沈月灼作为赞助商之一出席,众人对她客气又尊敬,唯独最大的那家化妆品集团的高层不拿正眼看人。她也没太在意,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看着选拔赛出道的亚军和季军生涩地敬酒。 冠军冷着一张脸,台上台下两副面孔,眼里皆是不屑。 “你来这就光喝酒了?” “哪有人连接吻都要问……” 沈月灼被他缠绵地拥在怀中,脸颊偏开,下巴却因他轻柔而细密的舔舐而扬起,这样的姿势太过耳鬓厮磨,她的耳根很快泛起一片酥痒的绯红,跟炸了毛的猫似地,凶巴巴地瞪着他。 要接吻的话,吻上来就好了,干嘛还得问一句。“要是我不同意的话,难道你就不亲了?” 他并未否认:“我只是觉得新婚燕尔,身为丈夫,应该绅士一些。” 又拿她刚才说的话回敬她。 沈月灼不满,反正恶劣本性已经暴露了,“那我拒绝。” “拒绝无效。” 褚新霁不笑的时候,这张脸帅归帅,看起来却有些矜冷。他明明该坐在会议室里,或者新悦那栋大厦的顶层,弹指一挥,便操纵着整个集团的命脉。 而不是勾着女孩子的腰,一本正经地说着近似于调情的话。 沈月灼别扭地反驳:“你这人不讲道理,我不想跟你那个。” 褚新霁饶有兴致地凝着她:“哪个?” 他怎么还带装傻追问的! 褚清泽举着香槟在她身边站定,连帽卫衣,各种金属饰品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三枚耳钉依次从耳廓连到耳垂。这种正式的场合下,他这身装扮个性实在太张扬。 作为该节目总决赛的特邀嘉宾,在圈内也算有一席之地的全能原创歌手,他的确可以有自己的个性,毕竟现在的褚清泽,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人调侃一事无成的少年了。 沈月灼装作初识般,递出名片,礼节性地握手。她脑子里还在捋自己的思绪,缠绕不清,问出的话也带着闲谈的随意。 “洁雅花这么多钱,捧一个选秀节目冠军出来,能回本吗?” 褚清泽见惯了,跟着觑过去,“反正也不缺钱,捧着呗。投资都有风险,更何况人家还是老总亲侄女,实在没天赋,也能圆了孩子的梦。亚军和季军都是纯素人,也就这几个月能借着自身名气接点代言,过段时间也就销声匿迹,查无此人了。” 宴会厅里没有记者,说话自然没那么多顾忌。残酷的事实从褚清泽嘴里说出来,有着跟他性格不符的老成,沈月灼不免掀眸觑他两眼。 她替人打抱不平,“万一人家有自己的造化呢?” 褚清泽摇了摇头,说:“难。” 沈月中习惯了跟他拌嘴,“你自己都是从素人混出头的,怎么讲话这么丧气。” 今夜寡言的人纡尊降贵送出去的三句话,其中两句都与沈家大小姐有关,浓烈到呛人。 路凛非但没觉不悦,反倒来了劲,调侃:“霁哥,醋坛子打翻了,酸得我牙疼。” “要是实在难等,穿过中庭把人抓回来呗。” “你要是过去要人,铁定一抓一个准。” “正好还能给你那不懂事的弟弟一个下马威,啧啧,有名有份的正宫下场,简直就是乱杀。” 话密到连褚新霁忍不住掀起眸子睨他,“最近很闲?一个标的还不够你忙是吧。” “别别别,我这半年来每天都只有六个小时睡眠时间。”路凛抹了把汗,再来几个拓展项目,路遥那边他还真不一定能应付得过来。 “难怪。”褚新霁声线温沉,高挺的眉骨压得很低,“都没时间祝我新婚快乐。” 路凛:“……” “我发了红包,你没领,这也能赖我头上?” 褚新霁挑起眉梢:“我这辈子就结一次婚,你就发个上限200的红包,好意思吗?” 路凛听出来了,这人就是典型的无底线宠妻。沈家那小丫头怎么折腾他都行,甘之如饴不说,还跟外头薄家的情敌斗,明明醋得要死,偏要忍耐着。 什么妹控啊,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版的妻奴。 “开个玩笑,我没那么小气。”路凛坐直,“早就给嫂子准备好礼物了,等你们婚礼那天,保准让宾客们感动得稀里哗啦。话说婚礼打算什么时候办?” 闻言,先前还一副冷淡姿态的人眉眼间溢出缱绻,转动着那枚闪耀的钻戒,“随时都可以,只是她未必愿意。” 路凛还想说什么,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褚新霁表情逐渐凝重,大步穿过整片盛开得如火如荼的玫瑰中庭,在铺满波斯地毯的别厅里,看见了褚清泽搀扶的醉得迷糊的小姑娘。 她安静地靠在褚清泽的胸前,没了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张扬,看起来那样乖,雪肤乌发,即便是睡着的姿态,也如明珠灼灼般抓人眼球。 褚清泽把人安全送到后,跟着经纪人一并离开,周遭的狗仔和各种八卦媒体纷纷跟着保姆车,偌大的宴会厅簇然陷入静谧,世界仿佛在一瞬间清了场,只余下他们两人。 沈月灼鼻尖嗅了嗅,熟悉的雪松香气让她觉得很安心,半眯着一条缝看清那张冷冰冰的面庞。 他若有所察般垂颈。 吓得她赶紧闭上,佯装阖眠。 褚新霁将她打横抱起,薄唇快贴近她的耳廓,“装醉?” 嗓音卷杂着清淡的龙舌兰香气,被温热的气息熨烫过后,仿佛能够渗透皮肤,直钻进胸口似的,掀起酥麻的痒意。 沈月灼兢兢业业继续演戏,半点反应都不给他。 酒店外层的大厅旋转门隔绝了刺骨的寒意,清雪犹如盐粒般簌簌而落,她身上的盖着沾着体温的外套,在跨出大门的那刻,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沈月灼不敢看他的表情,被酒精麻痹得乱糟糟的思绪接回了她眼巴巴地追着他那段时间,他冷冰冰的态度让她既沮丧又受伤。 她咬牙鼓起勇气说:“毕竟从身份上来看,我以后会是你的弟妹,我们应该时刻谨记分寸和界限。” 空气安静几秒,落针可闻。 “身份?”褚新霁眸底涌动着浓烈的妒意,被她气笑了,“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个东西,才如此肆无忌惮,钓了觉得没意思就跑,对么?” 难道他的意思是,他开始接受她了? 目睹褚新霁将蟹黄、蟹肉分别装盘后,她才收回余光。 面前却缓缓推过来一盘泛着热气的蟹肉,褚新霁不疾不徐地用热毛巾擦拭着手指,表情淡得看不出端倪,好似这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沈月灼面前摆了两盘蟹肉,分别置于左右手,想不显眼都难。 心跳都快被褚新霁吓得飙升上限,她抿了下唇,讨巧地说:“霁哥今天这么好,还帮我处理螃蟹,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褚清泽古怪地看了褚新霁一眼,默不作声地把自己处理好的那盘撤了回去,不忘阴阳怪气沈月灼:“有人没口福咯。” 沈月灼怕引来长辈们的关注,瞪褚清泽。褚清泽混不吝地朝她笑,一副跟她作对的臭屁模样。 褚新霁:“螃蟹性寒,尝尝鲜就好。” 言下之意,就是只能吃一只。 沈月灼被夹在中间,再迟钝也察觉出了两兄弟之间的暗潮涌动,默不作声地飞快吃完,陪长辈们聊天。 褚清泽率先离席,众人也没在意,毕竟他向来不拘管束。 话题不知怎地聊到了两家的联姻上,宋知许说什么时候把日程提一提,沉曼铃跟着应和,“早点联姻,亲上加亲才好。” 沈月灼翻开盖在桌面的手机看了一眼,是褚清泽发来的消息:[我从你后备箱拿到领带了,一会我去褚新霁房里换回来,你先拖住他] 沈月灼手指蜷紧,低垂着视线在桌底下发消息:[别!你这样会害死我的!] 对面没回复,沈月灼愈发不安,抬眸时,正巧听见沉曼玲道:“那天她跟我说,嫁到褚家挺好的。月灼,是不是?” 沈月灼:“……是。”褚新霁挺好的。 但她跟褚新霁八字没一撇,连他的态度都没摸出来。 她觑向旁侧的褚新霁,他眉目冷沉,即便听到她这么说,也并无反对意见。 沈月灼一秒也待不下去,找了个借口离席,从另一侧的室外直升电梯绕到了二楼。 褚新霁的房间内亮着光,她心里咯噔一声,推开门走进去,果然见褚清泽在四处探寻。 沈月灼二话不说抓着他的衣袖往外拽,只可惜他身强体壮的,她根本撼动不了半分。 “你先别急,几分钟就好了,出去等我。”褚清泽作势要把她推出去。 “褚清泽!你能不能听我的话!” 沈月灼眼眶都急红了,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闹成这样子。 褚清泽见她眼角溢出的泪珠,心脏蓦地抽疼,连忙躬身停下来道歉,一米八几的人显得手足无措,“好好好,我不找了,你别哭啊,你哭成这样我害怕。” “好了,你别磨蹭了。”沈月灼调整着情绪,“你把领带放回我的后备箱。” 刚才有一半是气的,另一半是急出来的。她知道褚清泽比她还倔,只有这种方法才能让他冷静下来。 “我马上去,你快别哭了,求你了沈大小姐。”褚清泽说一不二,拎起那盒领带,脚步生风却也一步三回头地跑了出去。 沈月灼站在原地擦了会眼泪,关了室内的灯,正打算推门出去,却措不及防撞入一道深冷晦暗的视线。 何止是吻得重,哪里都发了狠,她到现在都还心惊。 沈月灼耳根微热,配合地翕开嘴唇,近在咫尺的俊颜靠近,她低垂睫毛,不敢看那双仿佛蕴着黑洞般的眸子。 检查完后,他敛下目光,嗓音不可抑制地染上一丝薄哑,“不算太严重,休息两天应该就好了,暂时没有擦药的必要,免得影响你正常饮水用餐。” 明明是不带任何情.欲的检查,在他轻钳制着她的下巴往上抬时,温热的鼻息交缠,暧昧升温,沈月灼的心跳也不受控制地怦然,被搅得有些心猿意马。 “噢。”她低声点头应,相顾无言之际,那双漆黑的眸子始终盯着她,沈月灼赶紧把话题岔开,“霁哥,纹身的事要是别人问起来,该怎么说啊?” 总不能说是她喝醉了,缠着他纹的吧…… 想想都社死。 “既然没有非洗掉不可的理由,就任由它留着吧,更何况,你身上也有类似寓意的刺青。”褚新霁稍稍定神,冷沉的嗓音钻入耳朵。 “也算是既往不咎,殊途同归。” 褚新霁最后那句意有所指的话让沈月灼心头一悸,为此接连困扰了很长时间,以至于她把这事跟许夏提出来,连孟安然这个军师都出山指点了。 “人家敲打你,你听不出来?”孟安然笑她迟钝。 沈月灼扬起下巴,自顾自地强行辩解,“纹身而已。又没什么特殊的的含义,他在意这个做什么……” 许夏看她一眼,“你说这话不心虚啊?当初要不是纹了这个单词,人薄司礼没准还能多挽留你一阵。” 个中缘由,沈月灼虽然没有跟许夏和孟安然提出来,她们这么多年朋友,估计也心知肚明。她对外可以糊弄说,selene代表想让自己成为永不坠落的月亮,到了深夜,字符却像是穿透血肉直抵心脏,让她辗转反侧,对薄司礼的愧疚越深。 那时正好薄司礼也有西下基层的打算,她第二天就提出了分手。薄司礼面上微微诧异,很快又趋于平静,甚至没有问她为什么,表示尊重她的选择,还对她以后的人生做了规划建议。 在那个风和日丽的早晨,他们悄然为这场恋爱划上了句号,没有争吵,没有面红耳赤,也没有哭红双眼的挽留。 他在处理这件事上,有着超脱同龄人太多的成熟和强大。沈月灼反倒不好意思,低低问他:“你不会怪我吗?” 薄司礼温和的视线仿佛早已看穿她的灵魂,却笑着替她解围,“纹身是你的选择,也是你的自由,我有什么立场怪你?” 她对他的愧疚自此深种,从此连褚清泽都不敢在她面前提起他。 许夏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把青提奶油松饼和花环沙拉往她的方向推了推,“最近褚新霁跟薄家不怎么太平,这些个位高权重的大佬相斗,大家都夹着尾巴做人,也不怎么去风月场了,池止天天在群里抱怨POP生意大不如前。” 沈月灼抿唇,两耳不闻窗外事,“别什么锅都往我身上扣,他们之间的矛盾,归根究底还不是因为利益。” 下午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沈月灼还得赶着回去团聚,怀揣心思道别两人后,孟安然和许夏面面相觑。 他们紧挨着彼此,眼里都含着笑意。沈月灼这才发现,她上衣别着的星月胸针,竟和他袖扣上的钻石交相辉映,仔细看才发现,那枚袖扣中央刻出了一个月牙形的断面。 就……挺像新婚夫妻的。 杨叔正在给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分喜糖,这会车里就她们两人,沈月灼还没习惯这样的单独相处,越看越觉得心跳发紧,飞快地阖上红得发烫的结婚证。 “完蛋!霁哥,我们忘了签婚前协议。”她一拍手掌,想起来。 沈月灼的法律常识不多,不过从小耳濡目染,多少也知道一些,褚新霁这么大的家业,就算陪她演戏,也得留有底。“不过找律师团队的话,现在签也作数。” 更别说那一大堆聘礼了,沈月灼在想,她得做多少个游戏才能还得起。 自拍完照片后一言不发的褚新霁抽走她手里的结婚证,置于座椅旁。俯身而近,按住她的臀部,在她混沌又迷茫的惊呼声中,稳稳地抱在他的长腿上坐好。 “月灼,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你假结婚?” 第 43 章 晚春 时间仓促,沈月灼换的衣服都是他准备的,酒红色的中长裙堪堪遮住膝盖,被他以这样的姿势抱着,长裙绷着,露出白皙的大腿。 极致的颜色对比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长裙对应一身深黑色的西装,凝在头顶的眼神温沉晦暗。 他的掌心很温柔地握住她纤细的脚踝,慢条斯理地包裹着,受凉的那一片肌肤很快热起来。 “不是假结婚?那我们……”沈月灼感觉被他握住的地方都要酥掉了,身体不受控地跟着酸软,反倒如了他愿似的,柔弱无骨地攀着他的双肩。 西装的垫肩是他身上唯一柔软的地方,成了庇护她的安全港湾,她有些紧张地抓住,然而他紧绷的大腿和偾张的肌肉线条依旧弥漫出暧昧的荷尔蒙气息,如海浪般将她包裹。 “是法律认可的,货真价实的夫妻。” 褚新霁慢条斯理地补充,“对了,还有一点,我没打算离婚,你也不用考虑离婚后的财产分割问题。” 沈月灼在来的路上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这个时点物业值班的工作人员很好,登记车牌花了好些时间。 所幸还保留着她录入的指纹和脸部信息,没怎么被卡,指纹锁解开,铺面而来的是清冽的腊梅香气。很淡,也有些晦涩,像是腊梅花瓣干枯后的味道。 他抱着她从床上起来,表情恢复了近似于兄长的严峻,低眸看了眼腕表,“现在是九点二十。” “你告诉我,你连晚饭都没吃?” 沈月灼还沉浸在刚才那个意犹未尽的吻中,注意力都放在了他顶着她时的凶悍,脸颊绯红一片,陡然听到这么一句质问,顿时觉得委屈。 “对呀,我来找你了。”她想起她来时看到的景象,心里不是滋味,“霁哥该不会也没吃吧?” 褚新霁:“没有。”褚新霁刚在高尔夫球场接待了位德国客户,对方知道今日是除夕,还调侃他怎么不陪夫人,感慨他是个勤奋到令人敬重的工作狂魔。话语里并无冒犯之意,褚新霁温声应:“我太太在国外度假,也许正乐不思蜀。” 那位德国客户最近苦练中文,对各种成语极其感兴趣,听到褚新霁这么说,兀自念叨重复一阵,被褚新霁东方幽默逗地捧腹大笑,年后的合作也因此愉快敲定。 从高尔夫球场出来,褚新霁换了套正装,回集团开了年底的最后一场会议,赵檐今日不在,少了最得力的助力,也需多耗费不少精力。 回到湖心馆。随着工作室扩张,沈月灼不得不考虑拓宽办公面积,难的是写字楼里聚集着大大小小的公司,相邻位置却并没有合适的。只能考虑拆成两个分区,每天楼上楼下窜着跑,极不方便。 薄司礼就是在这个时候,顺口提了一句他有合适的房源。中介讲解得倒是很客观,优缺点都讲了,不像别的吹得天花乱坠的。 “这里原先是做换热器的公司,旁边是电商公司。” 薄司礼手指划过一整面背景墙,“非承重墙,建议打通,整体看起来也更通透。” 沈月灼没发表太多评价,不过她肯跟着中介引导耐心地走完,也就意味着对整体还算满意。见她不说话,薄司礼也不再继续,停下来,侧眸看着她。 以往每次都是这样,他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就会选择等待。 沈月灼:“你懂的好多,以后要是失业了去当地产销售,肯定赚钱。” 话语里隐隐有股呛味,反倒更像是她的脾气。在这件事上,勉强能算他在帮忙,她也不会因此而表现出有求于人的低谦姿态。又或许她还在介意他发的录音,掺和她跟沉让搭线的事。 薄司礼深知她心高气傲,藏在镜片下的眸子弯出弧度,“没听过这么诅咒我的。” 沈月灼莞尔,改口也没什么诚意:“那祝你步步高升?” 他淡淡一笑,换了个话题。 薄司礼:“你要是觉得这里不合适,也可以再看看,不过地址位置没有这么好。” 沈月灼站在玻璃幕墙前向下眺望。今日天气不好,看起来灰蒙蒙的,不过到了夜里,几座高耸入云的地标建筑星光璀璨,足以让人沉醉在纸醉金迷的绚影里。 “挺满意的。”沈月灼看向最高的那栋大厦,“不过有一点非常不好。” 薄司礼心知肚明,却并不挑破。 沈月灼收回视线,并没看向薄司礼,而是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去,“在这就能看到前夫的公司,容易触景生情。” “真的能斩断吗?”薄司礼没表现出太大惊讶,“这么多年。” 沈月灼反而停下脚步,用那双不带任何笑意的杏眸凝视他。“为什么不能?” 也不知道他信没信,沈月灼不想花费太多心思去揣测。当初怎么会觉得他们之间相似呢?总归是不同的。 敲定租赁合同之际,沈月灼听到他说了一句没头没尾却意味深长的话。 “月灼,你说得对,人生总得撞几次南墙才能回头。” 最后还是敲定下来了,乔迁过后,沈月灼专门发了条朋友圈。 他随手将驼色大衣搭于架子上,长腿迈动,在落地窗前站定,眺望远处的湖心岛景色。入了冬,干枯的积叶很早就被物业清理干净,尽管枝干上张灯结彩,放眼望去,依旧难掩冷灰色调的萧条孤寂。 赵檐的这通电话终于打来,言简意赅地汇报:“林小姐丢失的机械硬盘已经送到她手里了,由她本人亲自签收,等她一发布证据澄清,热搜就会紧跟而上。” 胃部传来的烧灼痛感持续侵蚀,男人却只是眉梢轻皱,落拓身影倒影在落地窗前,筋络分明的手掌解开马甲的两颗纽扣,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嗯。” 闻言,赵檐会意,继续道:“先前传播不实言论的营销号和数据高的博主,也已发出警告并联系。” 这场抄袭风波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褚新霁勉强忍住了痛意,在沙发上坐下,对赵檐道:“辛苦你了,年后你写一份提薪申请给人力部,我过段时间会亲自批复。” 赵檐的薪资并不低,正是因为褚新霁的知遇之恩,才得以从居无定所的北漂,到如今全家都落地京市定居,孩子也在教育资源优渥的小学受教育。听到提薪的消息,赵檐更多的是感恩。 跟在褚新霁身边这么多年,赵檐将老板的顾虑都看在眼里,忍不住迟疑道:“褚总,您为沈小姐做这些,她要是知道了,肯定很感动,您或许应该再尝试……” 一室寂静。沈月灼眼尾溢出了生理性的眼泪,平坦纤细的小腹随着他而起伏,她攥紧他的衣角。他却偏不让她如愿,牵着她的手覆于其上,要她感受他每次的占有。 沈月灼着急开口,“慢、慢点。” “月灼,我向你投降。” 褚新霁如此说道,黑沉幽深的眸子却不见半点败色,仿若睥睨山巅的王。 什么以身入局,配合她演戏。 他做不到。 “我不在乎你是否骗过我,也不会再执着于你心里究竟有谁。那些都是并不重要的过去,从今天起,你要试着接纳未来,有且仅有我。” 褚新霁将她狠狠压在玻璃墙面,惊涛骇浪化作炙烫浇灌,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冷静。 “明天,跟我去撤回离婚申请。” 褚新霁睁开眼,疲惫地揉着眉心,“赵檐,我不希望她活在对我的歉疚里。” “如果这是她的选择,我只能选择尊重。” 赵檐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为两个人的事情揪心,却也不好再僭越,挂断电话前,对他道:“先提前祝您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夜幕降临,室内的光线逐渐趋于黑暗,仅有外头悬挂着的火红灯笼洒进来的微弱光芒,男人仰靠在沙发上,西服马甲包裹着挺拔落拓的身形,只是纽扣散开两颗,袖箍也随意置于地面。 电话结束后,新年快乐的祝福像是与他无关,将他困在这座犹如深海一样的囚笼。 他慢慢搁下了手机,不再抱有期望。到底还是又被她骗了一次,褚新霁单手扯松领带,将衬衣下摆也拽出来,劲瘦分明的腰腹因他略显粗暴的动作,而迸发出张力强劲的线条。 本以为这一次,他会暴怒,会怒气冲冲地前去抓人,将她抱在怀里,质问她到底有没有心,哪怕做一辈子见不得光的情人,也要和她纠缠到死。 出乎意料的是,没有。 平静到让人遍体生寒。 二十九年来,他从未质疑过自己,哪怕全世界都认为如此。可是现在,他开始不确定,悬在头顶的达摩克斯之剑开始摇摆,所谓坚固城墙也隐有倒塌的迹象。 他在黑暗中喘息良久,脖颈泛起道道青筋,喉结滚动,犹如沉默的刀锋影子。 也许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额间的汗珠凝聚滴落,他蓦然睁开黑沉的双眸,将岛台上的安眠药握在手心。臂膀抖动地厉害,白色药片洒落一地,在月白瓷砖上滚动。 一切都凌乱地像是失了序。 今日总共也就早上喝了点温水,其余时间都在赶进程。一是怕停下来,会抵抗不住思念的侵蚀,二也说来幼稚,被她带偏,自暴自弃地压抑着。甚至荒唐地想过,如果他病倒了,也许她会因心软来看他。 沈月灼听完,愤愤指责他:“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跟你不一样。”褚新霁心平气和地说,“你从小身体就不好,经不起折腾。” “怎么就不一样了?”沈月灼跟他据理力争,“你要是不好好照顾自己,我也会担心……” 她坐在岛台旁,明艳白皙的脸蛋不过巴掌大,说话的时候扬起下巴,宛若盛开在极寒之地的一株山茶花。 后面的句子陷入呢喃,失了真似的。沈月灼脸皮子薄,磨蹭半天,才以慢于褚新霁几分钟的时间下来。 长辈们在客厅里围炉煮茶,褚新霁也在。长风衣外套搭在椅背上,黑色马甲勾勒出挺健有力的身材,从裤线到皮鞋,纤尘不染,依旧是禁欲端方的模样。眉梢松弛,薄唇向下压出一点弧度,指腹间夹着根烟漫不经心地转着,却并不点燃。 他坐在那里,便如锦绣繁华里的一道冷寂清雪。 “月灼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生病了?”宋知许关切道。 沉曼玲也跟过来,掌背贴上沈月灼的额头,“是有点烫,晚点用体温计测一下,让张姨给你泡杯感冒冲剂。” 两人将沈月灼齐齐围着,她下意识看了褚新霁一眼,旋即别开视线,“可能是有点受凉,睡一觉就好了,不用喝药。” 褚新霁温声道:“最近气温变化大,预防一下总是好的。” 他不参与这个话题还好,沈月灼被好几双视线盯着,总让她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错觉。对上那张严冷正经的脸,她不由得想起先前在她房间里,这人有多恶劣。 沈月灼视线落过去,跟他犟:“霁哥管这么宽啊?” 一时间,在场的长辈反应各异。刺青从结痂到剥落的时间长达一周。 沈月灼纹的位置比较隐秘,不会有人看见,自然免去了诸多被问及的烦恼。而褚新霁每天要见的人很多,各种高层政要、合作伙伴、下属,以及形形色色来往的陌生人。 若他是油嘴滑舌又浪荡的性子,譬如褚清泽那样的,刺青倒也不算太违和。 偏偏他是个清冷端肃到连说话都要字斟句酌的,醒目的刺青纹身,比那枚奢靡夸张的鸽子蛋钻戒还要别扭,同他的年龄、身份、地位,无一相符。 沈月灼忍不住深呼吸,花了好几秒的时间才接受事实,并试图挣扎:“我提出这种娇纵过分的要求,是因为我醉了,没有完整的思考能力。霁哥是清醒的,选择和拒绝权都掌控你手里,也不能完全怪我。” 褚新霁视线笼上来,她蓦然止了声,滋养得娇艳的脸上有些心虚。 “昨晚你哭得实在太可怜了,还说如果醒来没有看见我纹的刺青,就要闹着和我离婚。” “……”沈月灼如遭雷击。挣扎失败,她只能硬着头皮寻找解决办法,“对不起,霁哥,我无理取闹说的话你就当梦话。要不……过几天去洗了?” 褚新霁蹙了下眉,没回答,“你觉得这个图案不好看?” 他的手很好看,修长骨感,指节劲瘦有度。弦月型的纹样结合了潮汐浪花,不算繁琐,映在他身上,无端增添了一抹神秘而昳丽的味道。 沈月灼很难形容其中的微妙变化。像是原以为高不可攀的人从神坛走下,漫不经心地折了一枝垂丝海棠,从此,那株沾染凡尘爱恨嗔痴的花瓣犹如经文般烙印。 很欲。好不容易哄得怀里醉醺醺又频频作乱的小姑娘洗完澡,褚新霁的衬衣早已洇上大团湿渍,平日里君卧高台的人哪里还顾得这些,心神全放在沈月灼身上,唯恐她受凉生病。 沈月灼趴在他胸口,杏眸缀了星子似的,有一搭没一搭地摸他的喉结,故意惹那凸棱的软骨轻轻滚动。 “先吹头发,待会着凉了。”褚新霁厉声低斥,语气不敢放太重,好不容易哄好的小姑娘又掉眼泪。 “别扯浴巾。” “它还能再忍忍,现在用不着你操心。” “沈月灼,瓷砖很凉,你别乱动。” 她像个洋娃娃般任由他摆布,只不过偶尔会作乱,譬如在他遮住那姣好的曲线时,会狡黠地贴上他的掌心,问他软不软。 同那句要咬他异曲同工,褚新霁被她折磨得快要发疯,难得保留一丝克制,哑然道:“软。”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她总算收敛些,肯安安静静坐在他腿上,让他吹头发。 “霁哥,你好适合这种湿发大背头。”她托着腮摆弄他沾着湿意的头发,手臂晃动间,大片春光乍泄,俨然是个颇有见解的资深造型师。“唔,还是算了。看起来有点凶,很不好惹的样子,别人看了都要退避三舍。” “不好惹?” 褚新霁掌心慢悠悠地拂过她柔顺的卷发,吹风机的温度调到了中档,不疾不徐地说:“你的喜好能不能稳定一点,沈小姐。” 她没听明白,仰起下巴看他,软唇刚好擦过他的下颔骨。 柔软到不可思议的触碰,撩起一片难以抑制的邪火。她身上充斥着一抹清淡的茉莉香气,而柔弱无骨的身体紧紧被他环住,他无比熟悉来自他亲手拂过的每一处曼妙,每一缕勾人的香气都由他亲自烙印,让人无法不心生绮念。 她还惦记着他刚才的话,不满道:“你们这些资本家是不是都喜欢话只说一半,留一半让别人猜?吊我胃口真的很讨厌。” 褚新霁故意拿《明日战舰》官宣预热新角色时的描述逗她:“前几天不是还说喜欢银发狼尾、肩宽腿长、复杂图腾刺青,看上去冷漠又有故事的男人?” 她反应很快,嚷声:“二次元和三次元怎么能一样?” 褚新霁笑了笑,没说话。 “现实里恐怕没有几个能hold住这些元素。二次元可以有无数个老公,三次元只能有一个。” 褚新霁:“立场倒是挺坚定。” “要不是重婚犯法,成年人了肯定选择都要。” 只有那朵花才知晓他清润皮囊下的凶悍与强势。 她摇摇头,“也不是不好看。就是不太符合你的气质。” 闻言,他表情很淡,对她的解释明显不为所动,“般配,符合,我不喜欢被这样的词汇界定。在你眼里,我的气质是怎样?现在看清真面目,会不会害怕——” “或者,后悔。” 凝在头顶的视线宛若乌云压下来,暗沉,压抑。 沈月灼正坐在他腿上,酸软不堪的腰肢被男人的掌骨轻锢着,勉强借了点力,不至于太难受,她却在这样危险的氛围中,莫名收紧了呼吸。 “霁哥成熟而理性……”话音落点尚未结束,沾着清寒气息的指腹抵在她唇边。 “我不想听你这些恭维的漂亮假话。” 昨晚不知被他压着吻了多少次,沈月灼的唇瓣微微发着麻,还肿着呢,被他炙烫的指腹抵着,连纹路粗粝的指纹都能让她感知。 她往后躲,拊着她后脑勺的手掌托住不让她逃。她委屈地软声说:“……疼。” 褚新霁眼底闪过不虞,站起身静静地注视着她。那架势就像是两人刚吵过架一样。低斥:“月灼,别闹小脾气。” “都要离婚了,你凭什么还这么凶?”沈月灼不服气。 这句阴阳怪气的话一出口,褚新霁面色明显沉了沉,指腹间的烟折了弯,却也没和她计较。两人这场戏衔接得完美无缺,连宋知许也没瞧出异样,嘴角的笑意压下去,劝慰:“月灼年纪小,小女孩就是拿来宠的,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多让着点。” 有人撑腰的沈月灼来了劲,眼睫轻颤,委屈的眼泪说掉就掉。 “宋姨,你不知道霁哥平时多凶,一会不准我玩游戏,一会不准我去酒吧,还不许我联系以前的朋友……” 俨然成了倾诉大会。戏曲唱至如愿迎新尾声,雪势渐大。考虑到褚老爷子和来听戏的邻居年纪大了,在院子里受冻太久容易引发诸多病症,只得提前散场。 沈月灼听到外面传来的声响,不由得紧张起来。男人衬衣底下的肌肉紧实而遒劲,她那点推抵的力道无异于螳臂挡车。 “霁哥,他们貌似在拆场子了,可不可以快点……”她软声催促。 褚新霁微蹙眉心,灼热的气息落在她颈侧。黑暗中,彼此的轮廓并不分明。少了白日里的斯文端和,借着窗外落雪纷飞酝出来的熹微光影,块垒分明的肌理弥漫着淡淡的压迫感。 他吻她耳垂,压低了声:“月灼,你一紧张,就咬得特别紧。” 这句话实在是过分缠绵,更何况字音伴随着哑,砂砾般碾过来,让她本就红艳欲滴的耳垂更加敏感。 沈月灼这时候无法不分心去注意外面的动静,担心爸妈突然敲响门。她小时候经常生病,沉曼铃在她身上花了不少心思,关系本就亲昵,加上她从小就没怎么离开过家,经常被父母念叨,哪怕成年了也有种自我约束的心虚。 因此哪怕是有褚新霁在场,心理那关也很难过去。 “不准说这种话来欺负我!” 褚新霁:“实话而已。” 刚才她一直咬着他的虎口,细碎的呜咽声都堆积在喉间,所以嗓音倒是没多大变化,只比平时听起来娇气点。“那、那你还有多久啊?” 褚新霁不想哄她说快了,单臂捞起她,捡起推至床头的小绒毯披在她的背上,教她把腿往上缠。 沈月灼红着脸不肯,跟他拉锯:“我拒绝。” 宋知许跟沉曼玲一边哄,一边劝,见两人打算离婚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才慢悠悠地说着客套话离开。 分道扬镳后,褚新霁踏上回湖心馆的路上。 劳斯莱斯内的布景没有变化,香氛被她换成了清幽的玫瑰,白噪音也按照她的习惯,以助眠音为主。 置顶聊天框内静悄悄的。 褚新霁垂眸,在她留下的种种变化里,有那么一瞬间,分不清这究竟是不是真实的。 褚新霁喉咙涌起窒息梗痛,被他生生咽了下去,喉结滚动,低头吻上了她喋喋不休埋怨他的唇。他小心翼翼地圈住她,连手臂都在发抖,仿佛此刻捧着的,是世间唯一的瑰宝。 “好。”褚新霁说不出来话来,怕她看出自己眼框的湿润,抬手轻轻将她打量的头往旁边转,只留给她一个如刀削般的下颚线,“我答应你。” 沈月灼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垫着脚要凑过来看。 他实在没有办法,将人搂在怀里,心脏像是有一寸寸石子细细割碾般疼,哑着嗓子说。 “面对他们的指责,我也犹豫过、自责过。抱歉,月灼,我也并非你想象中那样无坚不摧。曾经我不太确定什么是真正的爱,我只知道,我愿意用一切,换你永远明媚皎洁。” “霁哥。”沈月灼鼻腔涌出酸涩,“我也爱你。很爱很爱。” 见她眼泪又要掉下来,褚新霁哄了半天,给她倒了一杯温热的椰奶,看着她晃着脚,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失落的心总算有了归处。 除夕夜,市区里不少知名的酒店和餐厅都还开着,只不过早就被预定一空,抢手得紧。这段时间餐厨团队也放了假,仅有一位擅长传统菜的大厨还在京市,褚新霁也不想让人专程跑一趟。 最后在沈月灼的央求下,定了一桌法餐,两人拿着刀叉,沈月灼居然觉得有些傻气,兀自笑出了声。 褚新霁拿她没办法,只能轻扣桌面,擦去她嘴角的面包屑,“吃完再笑,小心呛着。” 湖心岛内,星光乍现,成百上千架无人机闪烁着绚烂的尾灯,模拟焰火绽放,一朵朵糜丽的烟花在荡漾的湖面留下剪影。 自从市区禁燃焰火后,年味骤然降了许多。 沈月灼觉得新奇,拿了块餐前甜点就挪到落地窗前看。褚新霁为她披上大衣,也懒得制止,将她抱在腿上,看她眼瞳里炸开耀眼的光影。 难怪除夕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时刻。 他们在无声的焰火表演中接吻。 原来叠合接吻,她的反应如此强烈,激起了他对她身体的探索欲,另一只大掌从她腰际松开,待她适应完缓和后,再度继续刚才令人食髓知味的体验。 含着她的唇,既斯文又凶地吮咬着,揉捏着她两边软嫩漂亮的耳垂,沈月灼感觉身体都变得不像自己的,从骨子里生出一丝难耐而陌生的痒。 一声细细的、蚊呐般的呜咽飘了出来,沈月灼的眼尾很快氤氲出湿意,双手无力地推抵着他,身体不由自主地寻找着能够舒缓她的热源。 隔着柔滑冰凉的西裤布料,褚新霁感受到了少女的柔软,喉结滚了滚,指腹温柔地替她轼去眼角的泪。 “接个吻而已,怎么还掉小珍珠了?” 第 44 章 新雪 听到褚新霁的话,沈月灼耳根绯红,恃宠而骄地愤愤不平道:“哪里只是接吻了,你明明还……” 褚新霁眸光温柔地注视着怀里的小姑娘,见她骤然止了声,轻抬眉尾,嗓音沙哑到底:“还怎么?” 同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对视,沈月灼心跳莫名漏了半拍,感觉自己被他身上那股无形的沉稳气场罩住,想使坏看他失控的样子,故意瓮声瓮气道:“你揉我耳朵。” 褚新霁双眸半阖,身上的侵略姿态不减,不浓不淡地笑:“莫非你这是老虎的耳朵,揉不得?” 沈月灼眼珠子一转,反应飞快:“你骂我!” 这一声似娇似嗔的呜咽顺着门缝溢了出去。 褚清泽有片刻的失神,随即反应过来,眉宇间迸出一股凶戾,拔腿从房里拿出个椅凳往门锁上暴力砸开。房门都是木制空心夹层的,并未作特殊处理,发出的声响令沈月灼颤了下。 褚新霁将她的手环举过发顶,仿佛并不在意褚清泽弄出的动静,稍退些许,心情仍旧浮躁。 “换气。”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步步悬于一线,怎会只是差一点那么简单。 褚新霁并不打算在这方面同褚清泽解释,“成年人之间的你情我愿,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事情既已成定局,闹得再厉害也无法更改,沉曼铃和沈歧欣赏褚新霁,却也忌惮他如今滔天的权势,再加上当年他被确诊双相情感障碍,他们从未考虑过让女儿和他有牵扯。 “新霁,你跟月灼,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沉曼铃到底还是忧心,问出了口。 褚新霁一改先前的凌然姿态,认真道:“三个月之前。” 沈月灼微微侧过脸,无端生出几分紧张和警惕。 察觉到怀里小姑娘眼观八方的机灵劲,褚新霁就觉得好笑,深黑的瞳眸暗了些。 都结了婚,才想起来不该和他扯上关系。 太晚了。话音落地,不止是沈月灼,在场的人都跟着一愣。无关乎其他,这句话讽刺意味太重了,简直就是迎面挑衅,如果是直肠子的褚清泽说的也就算了,偏偏还是他那位不苟言笑的大哥。 个别有着九曲回肠心思在脑子里过了几遍,猜测以后的风向是不是有变,都在盘算着未来,愣是没人将褚新霁的行为联系到为沈月灼解围身上。 除了四个当事人。 褚清泽表情玩味,池止冷汗析出,他可不想在这坐山观虎斗,别回头把他这小店给掀没了。 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让沈月灼猝然站起身来,往褚新霁的方向靠了稍许,声音掐得乖软了些,“霁哥,我们刚才闹着玩呢。” 许夏跟着附和:“大家都知道分寸的,没人劝酒,而且月灼有我和阿泽看着,霁哥你放一百个心……” 现在褚清泽算是褚新霁的雷点之一,沈月灼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拽了许夏一把,许夏翻了个白眼,暗道队友不给力,一副‘给你助攻你还不乐意’的恨铁不成钢表情。 “麻烦你照顾月灼了,许小姐。”褚新霁疏离又客气道。 “不用,应该的。”许夏说。 沈月灼同褚新霁视线相撞,接收到他明显溢出来的低气压,无端生出被出轨被抓包的心虚感。 池止作为和事佬,用几个场面话盖了过去,重新换了一副牌,褚新霁落座后,分了一拨不怎么说得上话的人去打台球,桌台顿时清净不少。 沈月灼瞄了褚新霁一眼,在他身侧坐下。 感受到卡座旁凹陷一角,晦暗光影里,褚新霁朝她微微侧眸,英俊到无可挑剔的轮廓让沈月灼晃了下神。 “难得见霁哥跟我们一起,要不也玩一把?”有人提议。 牌局多出一个人,沈月灼正好找借口跟褚新霁多待会,说:“我看你们玩就行。” 桌上另外两个都是跟着薄司礼来的,都不想蹚这趟浑水,推攘说把位置留给沈月灼,自己退出。 场面顿时显得有些滑稽,褚新霁不发一言,只淡漠地看着。 薄司礼:“不用这么麻烦,还是跟刚才一样,我给月灼当军师。” 沈月灼摆手说不用,却莫名感到身侧一股无形的压力,听到褚新霁说:“难得陪你朋友,想玩就玩。” 他大半张脸都沉在暗影里,看不清神色,只刻意咬重了朋友两个字。 但整句话都很淡,仔细分辨时,又让人觉得刚才或许是错觉。 “……” 他不会吃醋了吧? 得到这个推论,沈月灼自己都觉得离谱。她低眸思考的间隙,众人已经默认了这样的安排,她也没推诿,反正她坐褚新霁旁边的,正好看看她想猜想得对不对。 三局结束,褚新霁的积分最高,期间沈月灼有几张牌没按照薄司礼的指导出,要换作褚清泽早该在旁边嚷嚷了,不过在场的几人情绪都极其稳定,安静到沈月灼以为她参加的是什么国际赛事。 “失陪一下。”褚新霁握着手机消失在长廊尽头。 睡了半晌的褚清泽也起身说去上个厕所,池止和许夏、孟安然面面相觑,互相使着眼色,沈月灼假装当没看见,低眸给褚新霁发消息。 刚结束完通话,褚新霁转过身,正对上褚清泽唇角噙着的懒散笑意。 “哥,你来得还挺快。” 褚清泽耳骨上不知何时又多了两颗耳钉,褚新霁眉头深皱,“自己斗不过,就把我叫来,倒是挺有本事。” 兄弟俩自从上次争吵后,基本算是撕开了彼此的面具。 褚清泽为此恨得牙痒,夜里气不过,差点又跑他房里胡闹一通。可惜褚新霁平日不在褚宅,再怎么发泄,也无济于事,反倒是让长辈们又多一道训斥的理由。褚清泽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学会隐忍。 “引狼入室的事我干得还少吗?”褚清泽一语双关地讽刺。 褚新霁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从喉间溢出一声冷嗤。 “近水楼台都捞不到月亮,只能证明,她对你没有半点喜欢。一起长大的情谊,当个玩伴也就算了,至于别的,多半也是痴心妄想。” 一句话几乎快把褚清泽的心扎透了。 褚清泽气得不行,还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免得在他哥面前落了下风,“那又怎么样?我知道她最喜欢什么甜度的奶茶,为哪些游戏角色哭过,时刻关注着跟她不对付的人,讲她感兴趣的八卦——” “她喜欢的东西,老子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折了这条命,也得给她带回来。” 褚清泽勾唇讥讽,“这些不是随便就能养成的默契,更不是谁都能跟我一样,甘愿做个Joker。” 面对他的嘲讽,褚新霁轻描淡写:“如果你指的是省吃俭用一两个月,每天中午窝在学校里吃泡面,才能勉强凑齐一套周边的钱,那你的上刀山下火海,也没你自认为的那么珍贵。” “得了吧,收起你的资本家嘴脸,我看到都觉得恶心。” “说来话长,我待月灼的真心不会有假。当然,口说无凭,除去昨天我送过去的聘礼,新悦的股份待股东大会召开后,我会带她签署一部分转让协议,流程可能会有些久,等完税证明开具后,我再带来给伯父伯母过目。”褚新霁口吻冷肃而认真,说出口的话却着实惊诧四座。 新悦集团的股份转让?! 比起存疑的婚前协议,股份一旦转让便无法收回,新悦近年股价飙升,业务领域不断拓宽,哪怕只有1%的持股,折合成人民币,也是将近10亿,更别说持股带来的名誉及其他资源助力。 若说先前众人还在揣测褚新霁公然横刀夺爱的用意,这句话则瞬间将沈家的猜疑粉碎。 都以为褚新霁是来搅局的,谁也没有想到,他这招棋竟然直接走到了最后一步。 褚新霁单手揽着沈月灼的腰,缱绻而柔和的目光落向她,“毕竟,是我先对月灼动心。” “就算要怪罪,这账也算不到她头上。” 最后这句话,则是恩威并施地敲打着几位长辈,把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沈月灼再一次对褚新霁的处事方式感到敬佩,心理冒着泡。 忍不住想,经济独立掌握生杀大权就是好,无论做出多么荒唐的决定,都显得稳如泰山。 这场闹剧的发起者是褚新霁,沈歧也不好表露太多情绪,“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想管,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算是表明了不想掺和这事,也不会逼两人分开。 沈月灼脑子转得快,发现了裂缝,意识到她们该齐心协力逐个击破,竭力挤出几滴眼泪。 用苦肉计软声对褚氏夫妻道:“褚叔叔,宋阿姨,你们别怪霁哥。其实我、我暗恋霁哥很多年了,一直不敢说出口,拼命藏着,后来发现压抑得越狠,我越没办法接受和他只做兄妹。” 她作势抹了把眼泪,“对不起,我让你们失望了。” 少女檀口微张,清透粉嫩的脸颊好似染了云霞,瑰丽而冶艳,眸子仿佛被凌凌春水沁润,唇瓣、眼眸都沾着水泽,似是被他吻地失了神,小口地呼吸着,看起来很乖。 在她愣神的间隙,褚新霁提醒,“月灼,接吻的时候,是可以呼吸的。” 不知道这句话怎么触到了她,沈月灼脸色涨红,撇嘴道:“第一次接吻没经验,下次就不会了。” 褚新霁目光柔和不少,那股萦绕在胸腔里令他烦躁不安的郁气因她一句话而消散。冷静下来后,才发觉自己的占有欲比想象中强。 尽管对于她而言,他并不知晓自己算什么。沈月灼醒来时,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她揉着太阳穴起身,床品是冷淡的白色,卧室里除了一些必要的橱柜,和墙壁上挂着的装饰画,一点生活气息都没有。 她身上还穿着昨夜的晚礼裙,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断片的记忆仍旧没能接上。 卧室采光通透,视野开阔,从这里望出去,刚好能将那片湖心绿岛尽收眼底。这片区域往外,建筑密度和高度成倍增长,车水马龙,有种宁静祥和与快节奏的割裂感。 能够坐拥这样堪称奢靡的地段与绿化面积,沈月灼很难不想起这里——湖心公馆。 沈月灼宕机一秒,推开卧室的门。“霁哥,早。” 褚新霁正坐在沙发上开会,他穿着休闲的衬衣,长腿交叠,笔记本电脑放置于灰瓷台面上,桌面上除了一杯水、一枚腕表,再无其他。 “下午让邓世高来总裁办汇报志余的项目进程。”褚新霁说完,很快结束了会议。 “早。” 褚新霁淡淡颔首起身,将厨师送过来的早餐放至微波炉里加热,沈月灼早上吃不惯生冷的食物,口味跟褚爷爷倒是有些像,都更偏好于传统的京市早点。 沈月灼依稀记起来一点昨晚的事,比起羞赧,更让她崩溃和在意的点是:“我昨天没洗漱就睡觉了吗?” 褚新霁金丝框镜片下,眸光略深,“你还没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 经他提醒,记忆片段溢出来。 昨夜他扶着她折腾完洗漱后,沈月灼赤着足踩在防滑软垫上,任由褚新霁弯着腰手持淋浴头给她冲脚,水流漫过脚背,她似乎还试图伸手解开侧腰的拉链,被褚新霁冷着脸制止,将她打横抱起扔到沙发上。 褚新霁去浴室拿毛巾时,她又嚷嚷着说要卸妆。 “明早再来卸妆。”褚新霁命令。 “不行,这样会烂脸,会毁容的,我不要呜呜呜!” “……”强烈而明显的反应让沈月灼本能地察觉到危险,守在她面前的是一尊强大的雄狮,蓄势待发,尽管此刻选择按兵不动,仍旧源源不断地朝她释放着无形的威压。 她清晰地感知到,睁开眼,双颊红成一片,“……可是我和我爸在一个户口本上,被他锁起来了,我拿不到。” 褚新霁指尖的动作一顿,瞳孔一点点紧缩,但很快就恢复了冷静的神色,让沈月灼恍惚间以为刚才的失态只是她的错觉。 “这点你不用担心。”褚新霁声线略绷,“只要你答应和我结婚,剩下的我来安排。” 从始至终,他都已经考虑好了所有的退路。 唯独仅缺她的首肯。 沈月灼想到什么,在上直升机前突然呀了一声,“订婚宴请帖不知道送出去没,现在还能收回吗……” “订婚宴上只有褚沈贺三家。” 沈月灼疑惑:“宋阿姨不是说要张罗得热闹点,怎么就我们三家啊?” 褚新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她:“你喜欢热闹?” “也不是。”沈月灼心里想的是,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那才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假结婚怎么可以相提并论,“我的意见不重要,长辈们觉得有面子就行。” “你的婚礼,你的意见怎么会不重要?”褚新霁看向她。 沈月灼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婚姻是稳固阶级的手段之一,也是利益和资源的置换共享,她的意见要是有用,也就不会想出假结婚这招。 直升机舱内空间有限,后座只能容下他们两人。 褚新霁生得身高腿长,又因为反应还没消下去,一双长腿微微岔开,挤占了很大一部分座位,以至于并排而坐的沈月灼和他贴得很紧,她这会反倒不敢乱看,眼神规规矩矩地落在他挺拔的鼻梁。 这张刀凿斧刻般的俊颜依旧冷肃,浑身透着浓欲并未纾解的荷尔蒙张力,让身处于同一空间的沈月灼耳根微烫。 她努力往角落挪,想和他避开一点。海面波光粼粼,和天际连成蔚蓝色的一片,直升机悬桨叶片转动的响声很大,直到现在她都没能静下来捋一捋。 褚新霁似是察觉到她的举动,眉峰微挑,“往角落里钻什么,不觉得难受?” “我怕你不够坐。” “这次条件有限,只能调动AK1-3型号的,今后我会调整更换的。”相比于先前的紧绷,他明显松弛了不少,睨过来的视线也多了些许懒散,“主要是,当初并没有考虑到另一个人的位置。” 他很少动用私人飞机,大部分情况都是选择航空公司,一来不会给旁人带来排场太大的印象,二来也不用花太多心思在上面,即便有紧急情况,也是就近选择。 褚新霁的目光落向几乎快要缩成一团的小姑娘,认真思考起这件事来,女孩子到底是要娇气些,即便飞行时间不长,也要让她有更好的鹅体验,决定等落地忙完,就将购入舒适性更强的飞机纳入规划。 沈月灼被他毫不避讳的视线看得双颊发烫,内心在隐隐动荡,“不用那么麻烦,我又不会经常坐。” “我认为很有必要。”褚新霁伸出手臂,扣住她胯骨下方的位置,将她搂着带了过来,“而且,未必不是经常。” 彼此的身体相贴,沈月灼才发觉他浑身都烫,嗓音带着低沉喑哑的缱绻,卷着清淡的茶香渡过来。 她伸出手抵在两人中间,被他撩得有些心猿意马,从鼻息里哼出一声:“不要……” 褚新霁不做声色地顶着她稠浓艳丽的脸,“不要什么?” 他以为会是“不要吻她”之类的回答,因为在先前的很多个瞬间,他的确很想补足没能餍足的吻,想撬开她的牙关,将她的呜咽和软吟都吞入腹中。 但她低垂着眸子,耳根红得快要滴血,嗓音也软,骄横道:“我不要坐你腿上。” 褚新霁闻言,喉结滚了滚,眸色深涌。他喜欢很喜欢把她抱在腿上接吻,这样不但能看清她的表情变化,还能闻到她头发丝传来的馥郁香气,有时是玫瑰香,有时是茉莉,也有一次是奶香。 她的各种洗发水、护肤品、化妆品种类繁多,记得高中时在褚宅住的那一段时间,光是瓶瓶罐罐就震惊了褚清泽好一阵,两个小孩打打闹闹,褚清泽还抢她的洗发水用,最后让褚新霁来做判官。 同时换着好几个品牌的洗发水也是常事,用她的话说,可以减少硅油堆积,哪怕早几年市面上已经开始流行无硅油洗发水,她依旧没有改掉旧习惯。 她喜欢,也就由着她去,只要她愿意,把湖心馆的浴室全都侵占摆满她的东西也可以。 褚新霁想到这里,有些意动,宛如高山一般的影子罩住她,“月灼,系着安全带,我没办法抱你。” 他说话的语气分明很正经,气息里却带着微弱的遗憾味道,听得沈月灼呼吸一紧。 她急忙纠正,深吸几口气,扭捏地说:“我才没有想要被你抱,你不要乱想。” 褚新霁从喉间溢出一声闷笑,“你不觉得这个解释,有些多余?” 此地无银三百两,说得可不就是她。 沈月灼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惜他目不转睛地睨着她,她的慌乱和局促都无所遁形。 “以后会有机会的。”褚新霁说。 至于以后是多久,他看了眼驾驶舱的航线,可以精确到两个小时以后。 就算是小时候,她也没这么难缠。 “怎么卸妆,用温水还是凉水?”褚新霁问。 “卸妆油!”沈月灼含糊地说,“还要卸妆棉。” 在外叱咤风云的人,对女性的卸妆步骤一窍不通,褚新霁无奈,只能打电话让赵檐身边的女助理将所需的东西送过来。 接到总裁电话的女助理心底咯噔一声,言简意赅地表达完需求后,她特意贴心地带了一套贵妇护肤品过去,谁能想到,在集团里干练的女强人,半夜被总裁临时召见,竟然是帮酣睡的小姑娘卸妆、护肤。 事后她向赵特助提了一嘴,赵特助轻描淡写:“那是褚家二少爷将来的联姻对象。” 女助理谨记应下,第六感却敏锐的告诉她,没这么简单,毕竟素来不近女色的褚总在一旁安抚那小姑娘时,眼里泛出来的柔情和耐心,绝对不止于照拂这么简单。 当然这种圈子里的八卦,不是她们工薪阶级能够讨论的。 沈月灼低眸看向自己穿的男士拖鞋,脸颊一点点浮上绯色。 “可是我没洗澡……” 褚新霁眉心跳了跳,审视的视线扫过来,慢条斯理地取下,“湖心公馆没有年轻的女佣。” 他的话并不直白,沈月灼需要在脑子里过一道。 他是在提醒,他一个人住在这里,昨晚偌大的平层内,只有他们两人,她醉得迷迷糊糊,连洗漱都要他扶着,自然没有自理的能力。 能够留宿她,或许已经是褚新霁身为兄长的极限。 沈月灼被他深邃的眼神看得有些脸红心跳,意识到她现在无比素净的一张脸,搭配色彩鲜明的晚礼服,或许比昨晚更狼狈,蓦地伸手挡住脸。 “那有没有把我换洗的衣物带过来啊?” 她知道这个要求太过分,但眼下实在难堪,她总不能穿着皱巴巴的礼服回去,太丢脸了。 “没有。” “不过给你买了一套新的衣服,早晨有人清洗烘干了,在隔壁客房。” 湖心公馆附近就是奢侈品购物中心,沈月灼看了下标牌,很大众的款式,却也不会出错,尺码也合适。 褚新霁将早餐端至桌面,还有一杯现磨黑豆浆,他垂手站在三面采光的餐桌前,身后是摩登大楼,扫过来的目光像是有着洞察般的穿透力。 消遣的工具,还是一时好奇的试探禁忌。 砸门锁的响声震耳欲聋,刺激着沈月灼的耳膜,让她被他扰乱的一颗心又高高悬起。 当下的处境实在算不得多好,家宴设立在南餐厅,距离这里不过两层楼的距离,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必然会惊动佣人们,长辈们过不了多久也会闻声寻来。 沈月灼深吸口气,忐忑道:“我去给阿泽开门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褚新霁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们没有拥抱。” “还是没有接吻?” 沈月灼心头一跳,咬着唇发不出声。 褚新霁到底还是妥协了,拨开了门锁的暗扣,尽管那道锁已经摇摇欲坠。 沈月灼被这声酥麻到骨子里的称呼听得心潮翻涌,垂眼不敢看他,这下更不敢应声了。忍不住暗自懊悔,为什么不能随身携带一支录音笔。 电话铃声打断了升温的氛围,纵然旋即很快挂断,褚新霁的视线还是落在她的屏幕上,看清了贺成屹的名字后,薄唇的弧度压下稍许,眉梢轻拧。 “先接吧,万一他有重要的事找你。” 这通电话正好将沈月灼从羞赧中拉了出来,她此刻正分开双腿坐在褚新霁身上,旁边的还摆着两本新鲜的结婚证,想到上次贺成屹的提议,不知为何竟然生出几分心虚,她避开他冷邃的视线,小声嘀咕:“成屹哥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褚新霁神色未变,清隽面庞慵懒地睨过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那双眸子里笼上了一层浅淡的寒霜。 沈月灼移开视线,正打算回拨,贺成屹发来了一个地址。 [贺:听你爸说你把户口本拿走了?带过来,有事和你谈] 第 45 章 新雪 沈月灼询问了下具体的事情,贺成屹却回复说当面才能说清楚,一时间让她有些拿不定注意。 杨叔散完喜糖回到驾驶座上,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敛,褚新霁就拿了个红包给他。 “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杨叔沾了喜气,说了两句吉祥话,愣是让沈月灼耳根烧得灼烫,想从褚新霁褪上下来,却被他轻而易举地制止。 他唇角勾出浅淡的笑,温声应:“谢谢杨叔的祝福。” 杨叔看着两人如胶似漆的模样,打心眼里高兴,把红包和喜糖妥帖地收好后,才猛地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忘了祝两位早生贵子了!多子多福!” 他的胳膊顺势沉下来,压住她的脊背,令她动弹不得,苏醒后滚烫的低温侵袭着她的理智,让她呼吸倏地收紧,心也跟着砰砰跳动。 鬼使神差的,她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胆子,低低地应声:“哎。” 沈月灼总算扳回了一局,同时也看到他的眸色从晦暗转至兴味,“谁的便宜你都要占。” 她抿着唇不说话,眸光闪烁,不敢再胡乱动。 好在他并未追究,“阿泽还怎么叫过你?” 两人面对面,稠热的呼吸落在她脸侧,淡色的薄唇几乎快要贴上她的,当下的场景同她做过的那个旖旎梦境重合。 他看似温和,动作却强势霸道,就连接吻也是,没有哪次不是又凶又急,将她吻得呼吸绵软,连舌根都酸麻。 沈月灼的神经一点点绷紧,又不甘心被他完全掌控,故意陈述着那些经常从褚清泽嘴里冒出来的高频词:“大小姐,姑奶奶,公主……” 她每念出一个称呼,环在腰际的手臂就收紧一寸,直到最后彼此严丝合缝地贴着,男人温热湿润的唇碰至她的耳垂。 惩罚似地含住咬了一瞬,沈月灼的嗓音都打着颤,忍着羞耻坚持念完:“灼、灼宝儿。” 她们这群年轻人的京腔都不重,没有老一辈听着明显,平日里又注重标准普通话的发音,很少拖腔带调的说话,褚清泽也只有在逗她的时候,才会故意卷着舌头跟着发小唤她灼宝儿。 小时候不觉得这样的称呼有什么,长大了从同龄人口中听到,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以至于她对这个称呼有种莫名的羞耻感,勒令大家不许这么这么叫她。 褚新霁视线逐渐变得冷锐锋利,指尖从她的脊背慢慢浮上柔弱可欺的耳垂,轻柔地摩挲碾转。 喉间溢出淡嗤,“灼宝儿。”沈月灼想要踹他,足踝晃动间,反倒像是主动投怀送抱,惹得他眸间闪过凛冽幽芒,受罪的成了她。 “……慢一点。”从机场接到贺成屹,他连军装都没来得及换,宽肩腿长,小麦色的皮肤更显那股英朗的硬汉帅气,推着行李箱走来,引来不少目光。 好友久别重逢,褚新霁不客气地调侃,“你穿这身去望城酒楼,是不是太招摇了?” “哪能穿这身。”贺成屹从箱子里翻出件长款大衣和裤子,“我去厕所换,两分钟的事儿。” 等再度出现在视野中时,贺成屹已然换回了常服,东西都留给另外两个穿军装的人,“给我送到家门口就行,胡同里有点窄,车头开不进去,你俩注意点别停太久。” 两个年轻小伙点头应下,正要敬礼,被贺成屹拦下,“得了,在外头别讲那么多规矩,不知道还以为我给你们安排了什么任务,回头我被举报了事情就麻烦了。” 目送他俩离开后,贺成屹才跟褚新霁上了车。 “保时捷Cayenne,新霁,这就是你跟我说的低调?你最低调的车也要二百来万?” 如今褚新霁身价暴涨,这车配他车库里那两辆几千万的私人定制和连号车牌,的确算得上内敛。两人自幼相识,开起玩笑来也比旁人自在。 褚新霁:“太低调了配不上你的身份。” 习惯了褚新霁不咸不淡的轻讽,贺成屹歪了下头,懒散地笑了一声,“你变幽默了。” “人总是会变的。” 向来一成不变的人说着变化,惹得贺成屹投来稀奇的目光,揶揄道:“我倒是好奇,究竟是何方神圣够影响你。港岛池家那小公主?” 褚新霁敛了下眸,情绪很淡,“不是。” 贺成屹虽然在队里,但也不是不通消息。“你费了那么大心思从苏比富拍卖行拿下的那顶王室冠冕,外头媒体都盯着,别告诉我只是单纯为了投资。” 光明正大跟赌王的儿子抢冠冕,若说是为了投资,没点底气的收藏家谁敢买。 褚新霁作事向来滴水不漏,迎着讨论的热潮拍下,多半是有了赠予的对象。 见褚新霁阖眸养神,贺成屹看破不说破,失笑:“老房子着火,还搞得挺神秘。行,你不愿意说我也不追问了,等哪天水到渠成的时候,记得让我见识一下,能把你拿下可不容易。” “你也认识。”褚新霁言尽于此。 贺成屹再好奇,也只能压下去,毕竟两人的交友圈不算广泛,挨个排除几圈,也猜不出来。 “前几天看到月灼跟孟安然还有许家那丫头在POP聚,听说跟阿泽吵挺厉害的。”贺成屹随口道。 将近半年没回来,脑子也想放会空,免得跟她们这群小屁孩脱轨太多。 一向不管这些事的褚新霁眼眸动了动,“你从哪知道的?” “孟安然朋友圈。”贺成屹说着,顺手翻出了自己保存的照片。 被自拍占据了大半张照片的角落里,沈月灼抿着唇,脸上带着清淡的笑,瞳眸里宛若灿星,别说失魂落魄,纯粹是乐不思蜀。 褚新霁面色微沉,不动声色地将手机递了回去,嗓音轻慢。 “你保存照片做什么?” “觉得构图不错就存了。”贺成屹随手往后滑,他没有拍照记录生活的习惯,手机里关于沈月灼的照片却不少,时间线可以追溯到七八年前,“这群小屁孩怎么转眼长这么大了。” 有几个小孩玩真人CS模拟枪战,也有刚禁烟火那年,带着他们几个偷偷去郊区放的照片,更久远的,还有沈月灼跟褚清泽、池止攀岩的照片。 褚新霁眉眼柔和了些许,薄唇淡启:“你倒是记录了挺多。” 唯独没有褚新霁和贺成屹,分明参与过她们的生活,却又仿佛没留下痕迹。 就连回忆时,都只能坐在一旁感慨。 贺成屹翻了会,很快到了底,“你说,月灼跟阿泽吵架,该不会是因为他的顶流梦吧?” “素人女友,基本都得掰。” “你们两家怎么想的,就这么耗着?” 接连问了两个问题,都没得到半句回复,贺成屹顺着褚新霁微沉的视线望过去,在车库入口处看到了话题中心的小姑娘。 简约的灰蓝色鲨鱼夹将长发松松挽起,同身上的冷蓝色调小西装呼应。她向来钟意米白色这种淡雅的裙子颜色,似是想压住身上那份明艳,不至于喧宾夺主。 身后那几株红枫落了满阶,像是要将那抹掉落的明艳为她添上。 少女看清车牌后,杏眸一点点浮上灿然的笑意,如一只蹁跹的蝴蝶般迎上来,待车辆停稳后,她主动拉开后排的车门。 “怎么慢?”褚新霁呼吸微微滞住,诱哄道:“你告诉我喜欢什么样的速度,示范给我看。” “像这样——”他停顿稍许,后续的幅度晃得仿佛整栋楼都在跟着摇摆,沈月灼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急急道:“桌子、桌子在晃,是不是地震了?” “我们在华北地震带边缘,不会有这么强烈的震感。” 沈月灼双腿发虚,好不容易才定住眼神看顶上的吊灯。 褚新霁掰着她的脸转过来,不允许她此刻分心,“不是地震,别担心。” 等反应过来后,沈月灼耳根更红,总觉得闹出这么大动静,会有佣人循声而来。她紧张又害怕地瑟缩在他怀里,软声乞求,“我不要在桌子上……我们下去好不好。” “整个书房都铺了地毯,不会惊动他们。” 他在解释的时候,有着和身体截然相反的耐心。 面上温柔耐心,撞着桌边的力道几乎却次次都发了狠,仿佛要将她钉死嵌入。沈月灼要是知道这种反差,比她梦里还要强势霸道千百倍,才不会大着胆子撩他。现在困兽是放出来了,以后还能关回去吗? 她隐约觉得心悸,门外突然响起了叩门声。 “哥,你在里面吗?我有事和你商量。” 是褚清泽的声音。 来不及想他怎么会突然回来,沈月灼屏息凝神,掌心蜷紧,听着门外的声响。 身后传来男人喑哑难耐的语调,“放松点。” “你倒是停下来啊!” 沈月灼紧张得快哭出来了,偏偏他的动作丝毫未停,反倒比先前更猛烈。 褚清泽敲门没个轻重,听到里面的动静,也没多想。他这次行程时间紧张,没多少自己安排的机会,问了杨叔才知道褚新霁跟沈月灼搬过来了,楼下朱姨说他哥在楼上,褚清泽就跟上来了。 为了避开沈月灼,他还是走楼梯上来的。 “我在这说话你应该也听得见。”褚清泽倒也不在乎吃闭门羹,正好他也不想耽搁太久,免得看见沈月灼难受,“星娱传媒的老总是薄司礼他前舅妈的二婚老公。” 仅一门之隔。 屋内,屋外,却犹如冰火两重天。 动作幅度太大,为了避免溢出暧昧的吟声,沈月灼不得不死死咬紧嘴唇。指尖嵌入早已被她挠出道道抓痕的脊背。 这样的环境对于彼此而言都不亚于一场折磨。 直到听见‘薄司礼’三个字,沈月灼清楚看见他本就绷紧的肌理线条愈发狰狞,引得她脊骨酥麻,险些失声,滚烫的热气铺洒在他颈侧。 心神跟随身体一起破碎摇曳。 阴沉的视线自上而下罩住她,话却是对门外的褚清泽说的。“你回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浪费我的时间?” 语调一如既往的严肃冷沉,沾着些许难以察觉的薄哑。按褚清泽这种粗心大意的性子,大概率不会发现异样。 但此刻的沈月灼浑身都绷成了一根弦,无论外面的人是什么反应,哪怕是不足半秒的恍然,都足以让她草木皆兵。 沈月灼感觉自己不断下坠,缺氧,失温。“……”沈月灼抿唇,“我哪有这样。” 反驳的话没什么底气。 抵达褚宅时,褚清泽正在庭院里陪褚老爷子喂锦鲤,个个膘肥体壮的,比猪还胖,褚老爷子说这样招财,沈月灼没少吐槽,说这鱼要是人都该得高血压、高血脂了。 褚清泽耳朵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耳钉、骨钉全都取了,耳洞还未完全愈合,少了往日的痞气,倒显出几分清朗的帅。 他上周刚发布了第一首原唱歌曲,以音乐人的身份,长相够顶,才华过硬,估计公司做了不少宣传,在短视频平台小爆了一把,短时间内全网涨了上千万粉丝。 明明才一个月未见而已,沈月灼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竟生疏不少。 她没像往日一样打趣褚清泽,而是跟在褚新霁身后,同长辈们一一问好。 饭桌上,褚老爷子说:“阿泽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知道用自己的流量帮月灼宣传,你这种签约艺人,主动权大吗?我怎么听隔壁老贺说,艺人的账号都是交给公司管的。” 褚清泽转发《最后的曙光》预约官宣时,确实带了不小的热度,发小群里都在艾特褚清泽,说他够义气。 沈月灼给他发了句谢谢,他回没事,然后便归于沉寂。 褚清泽给宋知许夹了片松茸,才懒散道:“凡事总需要争取,只要谈好条件,破例也不是不行。” 他从没这么受过管教,浑身的戾气都像是被削弱不少,褚耀面露欣慰,宋知许嘱咐了些让他别太骄躁之类的话。 褚清泽懒洋洋地应着,视线轻抬落向沈月灼。 沈月灼察觉到他的目光,“阿泽帮忙宣发后,我们工作室距离宣发指标又近了不少,我代表昭月的同伴敬你一杯吧。” 她杯子里是褚新霁倒好的椰奶,别说是敬褚清泽,就算敬褚老爷子,也是椰奶和茶、饮料,褚家长辈从上到下都对她极为纵容,光明正大地使着双重标准,毕竟是传统的世家,换作别人,杯子装多少酒、杯沿要低多少,都大有讲究。 褚清泽没有动作,黑眸凝着她,“月灼,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出正式的感谢。” 谁需要正式的感谢呢?那都是做给对方看的,真正亲昵而熟悉的人,根本不需要这些冠冕堂皇的面子工程。 他可以在雨夜跑遍整个京市,只为给她买一个心心念念的绝版联动。 星娱传媒曾递来过无数次橄榄枝,他何尝不知道那是怎样难逢的机会,可是一旦做下决定,他再也不能做那个陪伴在她身边,可以任由她差遣的阿泽了。 但沈月灼身边的阿泽太没用了,没有体面的工作,没有像样的成就,是别人提起时,都会不屑地嗤一句,阿泽那个混蛋怎么配得上她? 无解的命题。 沈月灼从没见过褚清泽露出那样受伤的表情,握紧了杯沿。 褚新霁看着她用力到泛白的指节,将筷子放置碗沿,周身的气压变得有些低,“阿泽倒是提醒了我,我也该为月灼的游戏贡献些力量。” 宋知许几乎没怎么接触过生意场上的事,顺势说:“也是,新霁集团那么多人,让下属的子公司转发也不错。” 褚新霁:“好,那我待会安排。” 她愤愤难平地咬他肩膀,用行动来抗议他铤而走险的回应。 褚新霁眉尾轻挑,分出神来咬她小巧白嫩的耳垂。珍珠这样的饰品很衬肤白,单单一颗色泽温润的玫瑰粉珍珠就足够。 他后来有控制不住去查过薄司礼在那一年间的消费记录。 款式不一的珍珠耳钉,在短时间买了3对,轻奢的价格加起来也得中五位数。对于时刻谨慎的薄司礼而言,堪称冒险,也让他透过那点不光彩的罅隙,窥见她和薄司礼之间甜蜜的曾经。 如今过了这么久,他给她买的珍珠耳坠摆满了整个收纳柜。 却一次都没见她戴过。从黄昏到夕阳渐沉,地平线上最后一丝暖光褪去,他脸上没有丝毫的神情波动,眼眸依旧冰冷。 那天她没能等来哥哥的一个拥抱。 也是自那时候起,沈月灼不再黏着他,反而更喜欢和年纪相仿的褚清泽一起玩。 ……云朵犹如雨季一样充沛,怎么会弄伤她。 他坐在床边,侧眸将她罩住,深褐色的瞳眸里折射出一点亮色,“这样也好,以后你也能少受点苦。” 沈月灼眨着眸子不解,下一秒,被他拉着覆上去。 她耳边闪过一阵嗡鸣,逃窜般松开。 “月灼舒服了,是不是也该帮一下你老公。”褚新霁幽幽的视线仿佛将她吃掉,精赤的胸膛紧紧箍着她,“放心,不会到最后一步。” 沈月灼睁大眼睛,脸色烫红,“孟安然说男人说这种话都是大骗子!什么蹭蹭不进去,就看看……” “我跟他们不一样。” 褚新霁凝神屏吸,坚实如铁的双腿将她死死压住,忍受着她小偷小摸般的扭动,感觉快要疯了。 “别的野男人说什么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明白吗?” 他不知道她和薄司礼相谈甚欢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像她这样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小姑娘,在薄司礼这种男人面前就如同一张白纸。他不去试探,是尊重她,也是给彼此留有一丝空间,免得让她察觉,他无孔不入地侵占着她的空间,更怕她因为压抑而害怕而远离他。 每一步都在温水煮青蛙,又有谁会知道,他其实早就嫉妒得快要抓狂,身体只不过是一具躯壳,在她面前倾尽全力才维持着克己复礼的绅士伪装。 他的唇舌几欲疯狂般侵占进来,将沈月灼吻得头脑发晕,诱哄般地说:“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只有我。我不会伤害你。” 小姑娘很乖,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后知后觉般攀上去。 “一只手握不住……” “那就两只手。” 黑暗中,连轮廓也看不清,他捉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置于头顶,柔情蜜意地哄骗着小他七岁的新婚妻子,罪恶感痴缠着他的教养和神经。 沈月灼脑子混混沌沌,上面被男人的薄唇堵住,海棠花也有那修长分明的骨节照顾,舌根被他咬得有些麻,纹身的地方也被来回摩擦,那片肌肤几乎快要破皮。 她细声细气地抱怨,“怎么一直磨那里啊……” 褚新霁什么也看不见。 但那是他流连如丝雨照拂过的地方,Selene的暗色字体,刺眼地散发着光芒,即便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他也没办法忘记具体的位置。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陷入了罪恶泥沼,匍匐在地狱险境里。 如痴如魔,竟意图将Selene彻底覆盖。 时间过了这么久,也许他早就不记得。 沈月灼却记了很多年,想到这里,鼻腔涌上酸涩的味道。 她就这样陷入回忆里,理所当然地坐在他腿上,臀部还小心翼翼地挪了几下,将他笔直的西裤坐出褶皱。这种纯羊毛精纺面料,版型虽然流畅,却需要精心呵护,娇贵得像是一朵花,弄出褶皱后,再怎么熨烫平整也会少一分光泽感。 褚新霁察觉到小姑娘情绪低落,以为是刚才的语气太凶,伤到了她的自尊,不敢再轻举妄动。哪知这才过了几秒,她就开始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扭动,让褚新霁想起那日她醉了酒在他怀里兴风作浪的模样,成年男性的大腿因此而绷紧,心头窜起躁意,喉结滚了滚。 按摩仪结束了一轮工作,发出滴滴的提示音。 沈月灼颤着手把按摩仪取下来,询问他的意见:“感觉怎么样?” 褚新霁的目光停留在她含了春水似的眼眸上,周身的体温已经高到发烫,让他忍不住想吻上她的唇瓣,汲取她身上的凉意。 值得庆幸的是,他拍自己会失控,因此颇有前瞻之见地将她置于靠近膝骨的位置,才没让她察觉被她扰乱的失态。 褚新霁坐姿依旧清隽挺拔,像一座巍峨的高山,“不怎么好。” 很显然,她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更不明白他所说的不怎么好其实是忍得辛苦。 比起颈部按摩仪带来的那点舒缓,小狐狸勾起的欲望更难纾解。 但他不怪她,甚至有点贪恋这种踩在刀刃上的温存。很可惜,他在深陷其中之际,才发现自己掉入了她的陷阱,早就没法抽身了。 听到他这么评价,沈月灼面上闪过泄气,像一只垂头丧气的猫。 “我对比了好多款按摩仪,才选中这个。”鼻尖的呢喃音有些重,嗓音软得像是在撒娇,“功能复杂的怕你觉得太麻烦,太简单的又担心没效果。” “东西收下了,毕竟也是你的一片心意。”褚新霁说。 猫耳朵抖了抖,眼瞳忽亮。 褚新霁瞥着她这些小动作,宛若深潭般沉寂的眼泛出兴味,“所以,可以从我腿上下去了吗?沈小姐。” 和他做.爱时戴的这对耳环,会是那个人送的吗? 他的嗓音染上稠浓的沙哑,本就低磁的音色更加蛊惑人心,那让她最为羞耻的三个字从他嘴里念出来,竟搅得她心口酸胀,快要溺毙在缱绻的柔情里。 沈月灼正想应声,唇边传来炙烫的触感,褚新霁贴着她的唇吻上来,重重地碾压后,将她未出口的话堵了回去,旋即一触即分,退开稍许。 话语里弥漫着说不出的寒意,“他倒是挺会哄你。” “哪有。”沈月灼收了声,“毕竟是好朋友。” “原来好朋友可以有这么亲密的称呼。”褚新霁拖住她的腰,眼神变得凌厉而意味深长。 沈月灼的眼皮蓦地跳了一下,为自己辩驳:“这哪里亲密了?小时候宋阿姨还喜欢这么叫我呢,而且……” 她抬眸觑他,嗔声越来越小:“你以前也这么叫过我,明明是你不记得了,还好意思来责怪我。” 褚新霁不置可否,慵懒地抬眸对上她躲闪又羞怯的眼。 “基于我们之间的新关系,你想我怎么称呼你?” “沈小姐,或者月灼就挺好的。”注意到他脸色越来越黑,沈月灼默默把准备拿来气他的“妹妹”两个字咽了回去。 “褚太太。”他不顾她的躲躲藏藏、左顾右盼,低下声念出这个让沈月灼脸颊发烫的称呼,稍微顿了一秒,漆黑的眸子罩住她,“又或者,老婆,你选一个。” 那声老婆仿佛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丝丝缕缕地缠着她,低沉沙哑的语调从耳膜钻至心底,让她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仿佛被施下了什么神秘而古老的魔法。 “这回怎么不应声了?”褚新霁抬了下眉尾,“是不敢应,还是不想应?” 下一秒,他扣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揉捏着她的耳垂,不由分说地撬开她的牙关,翻云覆雨般带着她的舌根狠搅弄、纠缠。 这个吻比平时还要凶狠,将她的呼吸全部攥夺,本就敏感的耳垂如同过了电一般麻,沈月灼本能地软了半边身子,唇关也随之打开,气喘吁吁地趴在他的肩头承受着。 褚新霁察觉到怀里的小姑娘异常配合,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掠夺的攻势不减,厚舌又往里用力探了点。 她艳丽干净的脸蛋愈发清透,内.衣吊带垂落挂在纤细的胳膊上,长睫止不住地颤动,像极了一只被海上风浪卷起翩然欲飞的蝴蝶。 耳垂是她的敏感点。 原来叠合接吻,她的反应如此强烈,激起了他对她身体的探索欲,另一只大掌从她腰际松开,待她适应完缓和后,再度继续刚才令人食髓知味的体验。 含着她的唇,既斯文又凶地吮咬着,揉捏着她两边软嫩漂亮的耳垂,沈月灼感觉身体都变得不像自己的,从骨子里生出一丝难耐而陌生的痒。 一声细细的、蚊呐般的呜咽飘了出来,沈月灼的眼尾很快氤氲出湿意,双手无力地推抵着他,身体不由自主地寻找着能够舒缓她的热源。 隔着柔滑冰凉的西裤布料,褚新霁感受到了少女的柔软,喉结滚了滚,指腹温柔地替她轼去眼角的泪。 “接个吻而已,怎么还掉小珍珠了?” “那是什么?” 听到他一字一顿道。 “不愿让明珠蒙尘。” 第 46 章 新雪 褚新霁说完那句意味不明的话后,便回到了书房,继续处理工作。 由于第二天就是褚沈两家的订婚宴,沈月灼要和褚新霁一同出席,干脆选择留在了湖心馆过夜。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仍旧还不能适应身份的转变,思前想后,在姐妹群里发了一张结婚证照片。 许夏是当之无愧的熬夜冠军,当即回复:[?] [孟安然:愚人节新活动?] [何时能暴富:我结婚了,和褚新霁] [许夏:?] [孟安然:??] [许夏:???] 这已经是宋知许第三次给褚新霁打电话了。 如今褚家的产业都得倚仗褚新霁,年度财报里贡献多的大订单客户,全都跟褚新霁挂钩,因此这几年里,公司的销售团队也没什么拼搏的斗志,从上到下都在靠着维系老客户得过且过。 面对褚新霁的冷淡,宋知许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落下来,从褚耀刚离开官场那会的艰辛,到后来经济渐渐好转讲起。 褚新霁面色如常地听着,没给太多反应。 宋知许大概是怕他不耐,迂回道:“你跟月灼都结婚一周了,按理说,应该回家里住一阵。你爷爷最近总牵挂着儿孙辈的关系,听刘叔说,夜里老咳嗽。” “你是懂事的孩子,就算不肯原谅我们,也该做个样子,让他老人家安心。” 褚新霁:“我问问月灼的意见吧。” 听筒那边传来褚耀的声音,“沈家那边,抽空我们也得过去一趟,之前家里的事情没处理好,我都没好意思提。估计他们也觉得你跟阿泽闹得太荒唐,顾及情面,才憋着没说。” “我知道了。”次日。 凌乱的片段如电影卡帧般闪过,每一幕都无比震撼。 唯独彼此的对话是一句也想不起来。 “醒了?” 冷磁的声音自客厅传来。 褚新霁早已换上了一套干净考究的西服,手掌虚虚地揣在兜里,这一天对他而言,或许充实到繁忙,即便通宵未眠,眉宇间仍旧不见丝毫疲色,看起来温淡而泰然。 沈月灼匆匆抬头看了他一眼,便低下头别开视线,不确定地问:“我睡了多久?” 站在身前的高挑身影巍然不动。“严格来说应该是十个小时。” “……头有点晕。”沈月灼给自己找借口,忽然想起什么,“可能是昨晚酒喝得太多了,做了些离谱的梦。” 她本意是让褚新霁吃她和褚清泽的醋,进而推测让她困惑的来源,哪知道出师未捷身先死,真醉狠了不说,现在根本分不清昨晚的荒唐究竟是不是真的。 而且按褚新霁的反应来看,他似乎并没有展现出太多的情绪。 又或许是他隐藏得太好。 沈月灼琢磨出不对劲,打算给身体和大脑留够足够的缓冲时间,再继续试探。 “应该是梦吧?”她引导着话题,“我记得最后好像是阿泽送我回来的。” 褚新霁挑眉看她:“你是指我们昨晚做了六次?” 他言简意赅,“那不是梦。” 杨叔笑着接话:“褚总本来想买地下停车场的车位,但这里的车位大多是私人所有,要是买下一层,交涉起来太过麻烦,正好他认识跃领的总裁,所以就把家4S店买了,以后接您也方便。” 好小众的文字。凑在一起沈月灼差点没听懂。 褚新霁表情清淡,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惊讶的。 “这可是跃领在京市的4S示范店之一哎!每年营收都好几个亿,而且我听说它们自从被闻氏收购后,连自主管理权都没了。”沈月灼来了兴致,喋喋道,“闻氏现在是太子爷掌权,大刀阔斧地改革后,业绩翻了好几番。啊……不过他脾气貌似不太好。” 京圈顶级豪门就那一家,太子爷的八卦她也听了不少,无非就是性子冷傲,不近女色,在赛车圈把各种奖项都拿到手软后,又毅然宣布退圈,话题度年年飙升热榜。 褚新霁:“之前在医疗器械领域有过合作,后来又在拍卖会上遇上,几乎整场的珠宝首饰都被他以高价拿下,听说是在筹备婚礼,不过他来晚了一步,其中一套蓝宝石项链在我这,我割爱转让给了他。” “原来霁哥也会割爱。”沈月灼关注点跑偏,干巴巴地冒出这么一句。 “那套宝石项链对我来说就是价值投资而已,何不成人之美。” 沈月灼拖着下巴,作为新晋赛车迷,她不怎么磕两人的cp,只是听说闻堰寒气性很大,担心她偶像受欺负,这样看来,似乎多余了,忍不住感慨:“难怪大家喜欢他,确实有魅力。” 他应该保持风度,轻描淡写地将话题带过。而不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双拳紧握,大腿绷得犹如坚硬磐石,浑身都竖起警惕和在意。 像只随时会担心失去的惊弓之鸟。 沈月灼在盘算着,让褚新霁去向闻家太子爷要他女朋友的签名,可行性有多高。 “你喜欢上了赛车?”褚新霁面上仍是一派云淡风轻的姿态,话锋一转,“以前没见你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沈月灼听不出来话语中浓烈的酸味,“大数据老给我推,顺便看了几个视频,发现赛车还挺有意思的。” 话音落下,身侧的气压明显低了几度,冷得刺骨。 想想还不如等努力做好游戏了,找温几栩当她的代言人,毕竟听温温在采访中说,挺喜欢玩赛车游戏的。 沈月灼在这里暗自立下雄心壮志,心情也跟着好了些,不打算再继续聊这个,从纸袋里拿出丝绒盒,挑出对戒中男士的那款递给褚新霁。 褚新霁稳坐如泰山,漆如深潭般的眸子落向那枚钻石小到可怜的男款戒指。 “婚戒。”沈月灼怕杨叔听见,声音压得很低,做贼似的。 褚新霁目露不悦,“你这么小声的念出婚戒两个字,我还以为我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情夫。” 黑沉深邃的眸子罩住她,意有所指道:“毕竟我只是——褚先生。” 沈月灼:“……” 两人说话没有刻意避讳,自然落在了杨叔耳里。杨叔道:“沈小姐,您和褚总已经结婚了,不用再像先前那样小心翼翼。” 想起她厚着脸皮追他那段历史,沈月灼无端生出一股赧然,没什么底气地嗔声说,“杨叔,你别打趣我。” 杨叔善意地笑笑,透过后视镜,看向般配等对的两人,见到褚新霁将沈月灼半拢在怀里,不由得紧张,欲言又止地提醒道:“褚总,您的伤……” 话音未落,便遭到了褚新霁骤然冷下的眼神警告,杨叔及时住嘴,没再多言。 沈月灼没听清,“杨叔,您刚说什么伤?” 当然是褚新霁脊背惨不忍睹的十二道鞭痕,半小时才上了一道药,结了血痂,沾着血渍的白衬衫都换了两件,确认看不出来后,他才穿上矜贵考究的西装,从马甲、领针到袖扣,直至确保同早晨送她离开时无异,才过来接她。 褚新霁将她递来的戒指戴于无名指上,嗓音低下去,“没什么,无足轻重的事罢了。” “好吧。” 沈月灼也不好奇,转而兴致勃勃地去瞧他的婚戒。 令人尴尬的是,这枚男士婚戒,小了一圈,卡在无名指第二个指节处。 褚新霁转着那枚婚戒往下滑,表情专注而认真,直到郑重其事地确认的确不适合他以后,声音沉缓两分,睨向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老婆,你对我的尺寸,似乎有些误解。”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打破了沈月灼仅存的幻想。 心虚面红也仅在瞬间。沈月灼在来的路上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这个时点物业值班的工作人员很好,登记车牌花了好些时间。 所幸还保留着她录入的指纹和脸部信息,没怎么被卡,指纹锁解开,铺面而来的是清冽的腊梅香气。很淡,也有些晦涩,像是腊梅花瓣干枯后的味道。 房间里漆黑一片。地暖也没开,屋内屋外的温度相差无几。 沈月灼打开玄关处的鞋柜灯,试探性地唤道:“霁哥?” 视线慢慢在客厅里搜寻,依旧空荡安静地过分。铺在沙发上的软垫被堆出褶皱,袖箍断了半截,难以想象用了多大的蛮劲。 她的心脏倏地揪紧,在一片黑暗中,捕捉到了男人仰躺在墙边的身影。锋挺的眉骨紧锁,长腿半支着,骨节分明的手掌搭在膝骨之上,明明是一袭西装,却松垮错落地挂在身上,连衬衣的衣摆都拧揉成结。 深凹纵横的腰腹肌理大片暴露在空气中,他却像是察觉不到凉意,双眸紧阖,薄厉如刀削般的俊颜浮出隐忍的痛苦,仿佛历经过漫无止境的摧残。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时刻,印象中他永远犹如屹立不倒的一座巍峨高山,与再强劲的敌人周旋,也能稳操胜券,直到今日撞破了坚硬外壳下腐朽的一面。 沈月灼刚止住的眼泪犹如决堤般滚落,仓惶的目光看到地上的那瓶佐匹克隆,颤抖着扑了上去,摇晃着他的身体,“霁哥,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打120。” “可能是服用过量安眠药……对,表情很痛苦……不清楚多长时间了,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更早……” 静谧的房间里,只有她断续的抽泣声,沈月灼咬紧下唇,努力遏制住情绪,同急救电话里的医生描述情况。 在她颤着嗓音擦眼泪时,腰肢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握住,熟悉的嗓音泛着被反复折磨过后的薄哑,“怎么哭了?” 沈月灼脑中传来一片嗡鸣,讷讷地转头看向他。 漆如深潭般的眸子溢出心疼,他捧住她的脸,额间与她轻轻相碰,亲昵的姿态传递着彼此的交缠的温度。 ——他在安抚她。哄着她。 意识到这一点,沈月灼反倒哭得更厉害了,纤瘦的双肩轻颤,无法抑制地哽咽着抽泣。 褚新霁手掌扶在她后腰的位置,将泪水流淌个不停的小姑娘往怀里按,慢悠悠地拍着她的脊背,用哄小孩般的语气低声道:“灼宝儿,别哭了。” 沈月灼不听,又觉得丢脸,往他胸膛里钻,眼泪全擦在他身上。 耳畔传来褚新霁低磁而冷静的声音,“抱歉,我和我妻子之间有一点误会,是她弄错了,目前没有人员伤亡,耽误你们了。” “谢谢,也祝你们除夕快乐。” 褚新霁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后续,挂了电话后,才对上怀里一双湿漉漉的杏眸,她仰头望着他,双手死死拽住他本就乱成一团的衣摆,眼尾泛着红,不知哭了多久。 手掌逐渐下落,见她浑身冰凉,就这么跟着他半躺在地面,褚新霁喉咙蓦地发紧,轻斥道:“地上凉,快起来。” 沈月灼不肯,转而用力地抱住他。 或许她用尽了浑身的力道,勒得他的衬衣都随之绷紧,只可惜小姑娘这点力道,禁锢不了半分。 她柔软的唇瓣就贴在敞开的衣襟上方,刚哭过的声音糯得不像话,听起来跟撒娇时的呢喃一个样。 “我不要。”她瘪瘪嘴,赌气似地咬他一口,好似要确认这副躯体的真实性,留下一道清晰的牙印,闷闷道:“我怕一起来你就不见了。” “属狗的?”褚新霁垂眸落响她,指腹摩挲着少女娇艳冰凉的脸蛋,心疼得紧,“每次都这么喜欢咬人。” 但凡跟她在一起,他浑身上下总能找出那么几处某人作恶留下的杰作。 他并不反感,甚至这点无伤大雅的小毛病还是他步步纵容宠出来的。 沈月灼糟糕的情绪因他一句话而转云销雨霁。 她该向他诉说自己的担心和害怕,却在同他对视时,倏地弥漫出一股她自己都不明白的委屈劲儿,眨巴着眼,很是不满地扬起下巴,“我只咬你,又没有咬别人。难道应该反思的,不是霁哥吗?” 能把胡搅蛮缠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也就只有她沈月灼。 褚新霁眉心疏懒地松散稍许,骨掌拖住她的臀,既然她不愿意起来,也就只有抱着她坐在他腿上。 沈月灼哪里都生得好看,臀部挺翘而浑圆,还是倒心型的。她非常不安分,坐在他腿上,还嫌弃不舒服,往他大腿的方向小心挪动,俨然没有一点引火上身的自觉。 褚新霁看破但不挑破,脖颈后仰,贴紧墙面,手掌虚扶着她的后腰,免得她又胡乱蹭。 “这个点过来找我做什么,没跟你爸妈一起跨年?” 她花了好长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我……有没有说一些很过分的话?” 褚新霁将营养师为沈月灼制定的餐食加热,给她倒了一杯蜂蜜水,再将她喜欢的腊梅枝插入玻璃瓶中。 随着他赏心悦目的动作,手背处露出一片月牙形的暗红色。 惊鸿一瞥,很快便被遮住。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 他水波不兴地掀眸,问她:“要多过分才算过分?” “太深了。涨。”在沈月灼愈发惊诧的表情中,褚新霁状似平静询问:“还是,让我慢点?” “……” 沈月灼彻底石化,红着脸鸵鸟般回到次卧,一一回复完工作上的消息,面颊的热烫才隐隐降下来。她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试图复盘昨晚的经过,越回忆,越心惊,手脚都跟着发软。 在次卧里兀自羞恼了许久,沈月灼才磨蹭着折返,佯装关心地打破僵局,“霁哥,你的手是不是受伤了?” 褚新霁似是正在进行视频会议,电脑屏幕对面一排乌压压的人群围坐在圆桌上,个个面带愁容。听到她的声音,他微微侧身挡住屏幕,神色自若地敲击桌面,对助理道:“让方经理继续主持,赵檐安排两个人做数据对比。” 退出会议后,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朝她招手。 清冽的嗓音传来,“过来。” 不知是不是年底整个集团的业绩不佳,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沉,就连语气都带着些许不容置喙的味道。 沈月灼在他身侧站定,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记得他说过,没有烟瘾,就算偶尔抽一支,也极为克制。自从他们结婚后,似乎再也见他抽过烟,如此可见,缠绕其身的事并不简单。 她垂着视线去瞧,只见男人冷白的掌骨上,赫然映着一枚弯月型的刺青。 宛若一声轰鸣在脑中倏然炸开。 下一秒,她被他拽着拥入了怀中,她还穿着冬日里的毛绒公主裙睡裙,厚度足够保暖,因此里头空荡荡的,他掀开她的裙摆,温热的指腹落于昨晚频频磨红的那处肌肤。 “怎么,昨晚嚷嚷着说要纹的情侣刺青,今天就不认账了?” 挂断电话后,褚新霁下午跟沈月灼提了,补充道:“你要是觉得尴尬,我们也可以只用个餐就离开。” 沈月灼不以为然:“褚叔叔和宋阿姨对我那么好,她们给了台阶,我肯定得下啊,不然就显得太恃宠而骄了。” 她并不知道褚家的那些事,会这么想也正常。褚新霁不想破坏两位长辈在她心中的形象,“我待会有个采访,晚点来接你。” 现在赵檐会定期发送褚新霁的行程表,沈月灼偶尔无聊的时候会点开看,知道他说的是自从新悦收购了几家游戏工作室后,媒体都开始关注下一步动作,算是针对众多揣测的回应,也是推出新产业的预热。 沈月灼:“不用了,一楼那个扫地机器人有点旧了,我正好网购了新款,待会要教朱姨。” 她用要跟着他学毛笔记的借口赖在褚宅那会,每天都往家里添置新鲜的机器物件,时不时还买一大捧鲜花送给宋知许,说是白吃白住,谁都知道,她情商高着呢。 对他而言昏暗又压抑的地方,似乎也因她从灰败染上色彩。褚新霁眼梢微勾,“你倒是提醒我,该教你毛笔字了。” 两人最近接吻的次数很多,场面稍不注意就擦枪走火,听到他似笑非笑地提起这个,沈月灼浑身都不自在,燥热了整张脸。 发布会和采访临时调整到一块了,褚新霁没能赶上晚饭,沈月灼一个人陪着褚家两位长辈用餐,气氛反倒融洽许多。 入冬以后,陆陆续续也跟着落了雪,只不过并不厚,院子里的草木都僵冻着,灯罩也换成了昏黄的颜色,好让这个冬季显出几分暖色。 宋知许剪了几个窗花,见沈月灼在手机上刷有关褚新霁的视频,旁敲侧击地问:“你们俩的房间我让朱姐先收拾哪间?当时没考虑这么多,光顾着给阿泽换成大床了,新霁的还是他高中那会用的,估计有点挤。” 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当初也没想到。” 沈月灼的手指点下暂停,听出话外之音,她跟阿泽就算是订了婚,那也是为了应付长辈们作假,换成大床也没用。 “我跟霁哥各自分开住就好了,就是会麻烦朱姨些。” 宋知许牵住沈月灼,“月灼,你老实告诉宋姨,你们是真结婚还是为了气我们?” 沈月灼微微诧异,沉吟几秒,听到宋知许愧疚道:“有些事先前没有跟你讲,新霁和阿泽之间的矛盾和嫌隙很深,新霁一直以来都怪我们偏心,两人小时候也经常争抢东西,我们也是第一次为人父母,以前是做错了不少事……” “宋阿姨。”沈月灼正色,抿唇说:“我不太明白。” “老爷子那个四合院,指不定哪天就开始征收遗产税了,有风声说挺高的。我跟你褚叔叔商量着,今年找个时间带阿泽去过户,你也知道,阿泽不像你霁哥,什么都有。” 四合院少说也值八千多万,对于褚家而言也是不小的数目,全都划在褚清泽名下,换作谁也会心有芥蒂。 “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宋知许没再展开,望着沈月灼,显得有些为难:“阿泽有多喜欢你,他性子迟钝不清楚,我们这些大人都看在眼里。” “只是没想到,新霁会用这种办法来报复阿泽。” “月灼,我们是真心拿你当女儿疼,不愿让你蹚兄弟俩这趟浑水,哪怕你跟阿泽无缘,也不要紧,唉……” 宋知许后面说了什么,沈月灼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晚上有些不在状态。 先前还在和她冷战的人,突然提出要和她结婚,会是这个原因吗? 心不在焉一晚上,也想不通。 群消息热闹起来。 [许夏:@何时能暴富快来看这个视频,妈呀,你家霁哥也太苏了!] 沈月灼迷迷糊糊地点开那段视频。 看场地应该是发布会刚结束,步履生风的男人踏过铺了满地的红毯,身后各式长枪短炮对准他,几乎快要越过安保挤进来。 而他神情清淡,始终从容,犹如冬雪之夜升起的泠泠月光,周身透着置于浮华而又不然其色泽的冷肃。 其中一位记者模样的年轻人被挤得跌破人墙警戒线,狼狈着地后,保镖正要将他扔出去,被褚新霁温声阻止。 身居高位,却没有上位者的漠视和傲慢,他抬起手臂的那刻,无名指的那枚水滴形蓝宝石钻戒闪着熠熠亮色。夸张的鸽子蛋,透水般澄澈的蓝,即便是女明星也很难压住,在他身上却显得矜贵又耀眼。 地上的人颇有职业素养地将话筒递过去,语速飞快:“褚总,这款产自克什米尔的蓝宝石钻戒原石,曾被苏比富拍卖行称作‘蓝月光’,拍下来的设计师Claflin公开表示将之设计成一款女戒,请问其中有什么故事吗?” 男戒同女戒的款式区别明显,这枚蓝宝石重达25.3克拉,周围更是以豪镶了满圈白钻,能够更好地衬托出女士手指的纤细与白皙。 而褚新霁手上那款,不论怎么看,都更像是女戒。 旁边的助理闻言面色微冷,“抱歉,采访环节已经结束了——” “没什么故事。”褚新霁淡淡抬眼,举手投足间优雅又绅士,声线浑厚而清磁,“我太太更钟意婚戒中的男款。她喜欢,只好顺着她心意,毕竟要哄好小姑娘并不容易。” 沈月灼乖乖摇头,心思正百转千回着,他又扣着她的下巴吻上来。 唇齿交缠的旖旎间隙,他解释:“再补一点。” 想到刚才同他那食髓知味一般的吻,沈月灼脸颊更红,收回浮乱的思绪,推了推他,咬唇说:“我没有地方可以坐。” 留给她的位置,不在这里。 她不敢抬头看长辈,却也无法忽略褚清泽灼热的视线。 褚新霁握住她的掌心,摩挲着:“难道你要跟阿泽坐一块。” 陈述的语句,沈月灼本能地察觉到危险,心间颤了颤,同褚新霁漆黑的眸子相撞。 他唇边的弧度弯了稍许,冷谑的话仿佛夹着稠浓的寒冰,“老婆,你坐我弟弟旁边,像什么话。” 第 47 章 新雪 这句话一出,全场晔然。 表现最为淡定的还是贺老爷子,褚老子扶紧眉心,半个字也不想多说,相比于褚沈两家的惊诧,贺成屹还抓了把松子,悠哉地剥着壳。 褚新霁在褚家的地位摆在那里,即便还顾及着有长辈在场,态度放得还算谦卑,话语里的锋芒却全都指向了褚清泽,不容置喙的指责如山岳般倾覆压下。 几乎是在那一瞬间,褚清泽从座位上站起来,怒不可遏道:“你刚才叫她什么?” 褚新霁不疾不徐地抬眼,“忘了感谢大家来参加我和月灼的订婚宴,礼数不周,我先给各位长辈赔个不是。” 沈月灼闻言不乐意了,她怎么不淑女了? 她明明挺落落大方的。 “反正这里又没有外人。”沈月灼嘟囔。 她还是没什么胆子怼回去。毕竟褚新霁和阿泽不同,不能无所顾忌。 沈月灼接过纸巾胡乱地擦了一下,嘴角的那一滴被完美地避开,见褚新霁漆黑的眸子始终落在她身上,她朝他挑挑眉梢。 下一秒,褚新霁抽走她手中的纸,清冽的雪松香气骤然凑近,深长温和的眉眼微垂,眉心的蹙峰并未平展,指腹捏着她的下颚轻轻上抬。 动作轻缓地擦拭着她的唇角。站着都能睡着。挺能耐。 杨叔汗颜:“沈小姐这是喝了多少酒?醉成这个样子。” “三杯半。” 杨叔没有细想为什么褚新霁会记得这么清楚,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询问道:“褚总,那我将沈小姐送回沈宅吗?” 沈月灼没有室友,他们作为长辈自然没法放心将她这样送回去,但若是将她接回沈家,等沈小姐醒来后,肯定免不了被沈先生和夫人数落。 不过女孩子总归是不好留在湖心公馆过夜的,既然是沈小姐,为什么不先送她回去呢?杨叔犯了难,平生头一次质疑起褚新霁的安排来。 “不用,我来照顾她就好。”褚新霁将她耳边的发丝拢开,沉吟道:“你先回去休息。” 杨叔面露惊讶,“二少爷那里……” 这三个字甫一出口,褚新霁掀眸睨来,微扬的下颚线透着不容置喙的冷意。 跟在他身边多年,杨叔知晓,褚新霁看上去斯文温和,就连下属和佣人都愿意留有三分薄面,内里实则强势而果断。 杨叔噤声,微微躬身,没再多言- 沈月灼犹豫许久,还是说:“霁哥,我想借用一下你的浴室。” 褚新霁朝她缓步靠近,两人的身高差本就大,沈月灼又没穿高跟鞋,感觉像是被他覆过来的黑影幽幽盖住,既视感在眼前一闪而过,和昨夜他将她压在座椅上的画面重叠。 沈月灼的心脏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四目交接,沈月灼无端感觉一阵腿软,往后退了半步,脊背贴上沁冷的墙面。 褚新霁微微俯下身,视线同她齐平。往日里他习惯用发胶保持固定的发型,无论出现在何种场合,永远一丝不苟。如今碎发遮住高挺的眉骨,衬得那双狭长的眸子更加冷邃。 他的左眼角底下原本有一颗泪痣,长辈们曾说这是多情浪荡的标志,后来褚新霁将那颗痣点掉了。 离得这么近,沈月灼看到那处比其他肌肤略偏白,才想起来这个早已被众人遗忘的小事。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唇角漾开一点笑意,嗓音很淡,“还没醒酒?” 大概是昨夜睡得很晚的缘故,他的声音比平时多一分哑意,听起来很苏,沈月灼脸微热:“……后劲哪有这么大。” “沈月灼,借用独居男性的浴室,你觉得代表着什么?” 他像是引导着思考的长辈,眼里不带任何揶揄,仿佛只是为了接下来即将出口的长篇大论。 她竟然会被他一本正经地撩到。 都怪他这张脸太具有迷惑性。 生着桃花眼的男人都是天生的男狐狸精。 沈月灼踢了踢鞋子,“我才不是没有警惕心的人。” “还不是因为你是看着我从小长大,认识这么多年,我知道你的为人——” 话音未落,褚新霁打断她,似笑非笑,“就这么信任我?” 沈月灼忍不住腹诽,像他这样自我道德束缚感比铜墙铁壁还坚固的人,就算是有人故意爬上他的床,也会面不改色地让人跪下去。 “对啊。”沈月灼装模作样地说,“新霁哥是我在这世上最敬重、最信赖的人。” 褚新霁睨着她没说话,沈月灼继续拍马屁,“也是我见过最帅、最温和的人。” 褚新霁看她溜须拍马演得挺上瘾,轻笑一声,“你去廊道里侧的那间浴室,我平时不会用。” 沈月灼还没摸清这里的构造,“哪间啊?我怕分不清,不小心走到你常用的浴室去了,要不你带我去?” 褚新霁毫不留情地拆穿她的小把戏:“我常用的浴室在主卧里,就这么大点地盘,你还能迷路走错么?” 意识到褚新霁在做什么后,沈月灼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呼吸,盯着他深邃的轮廓看。 “好了。”褚新霁很快松开手,话语里腔调带了有些懒怠的沉意,转瞬即逝的温柔让沈月灼眼皮轻微抽跳。 “霁哥,你好爹系哦。”沈月灼给褚新霁发完消息后没多久,就被沈歧叫去谈话。 沈家没有褚家那么多规矩,沈歧对她也不算太严格,只不过早年跟沈时一起混迹于官场间,在必要的事情上通透又敞亮,也没和女儿绕弯子,一来就是致命问题。 问她怎么认识薄司礼的,沈月灼虽然不情愿,也只能如实回答。 她高中毕业那年暑假,沈时正好要去三院给徐主任送份文件,门口站着几个武警,她也不好玩手机,就蹲在草丛附近逗猫,彼时正值酷暑,小腿被蚊子叮咬。 薄司礼刚好开着车路过,圈子里的人大多听过名字,各个场合、社交圈子下也有印象,纵使从未打过照面,也勉强能对上号。 车窗降下,薄司礼问:“要不去里面的岗位亭坐一会?” 那时候的薄司礼还在清大读博,天之骄子却没有半点傲气,清冷的书卷气像是夏日的一抹凉。 沈月灼:“有空调吗?” “有,不过效果不是很好,近期用电高峰,大院这边有规定,办公只能开到二十六度。” 沈月灼心想,用电以民为先,也还能理解。“没事,多少会比外面好点,你们这树荫太多了,蚊子也多,我差点被咬死。” 她自以为有点幽默因子,不过薄司礼却没笑,倒是拿了一罐驱蚊膏给她。 沈月灼喜欢参加各种聚会,发小圈子横纵错杂,顺口给朋友提了一嘴,调侃薄司礼好高冷,结果大家比她还惊讶,纷纷打趣说往常这种事他是绝对不会管的。 大家跟着起哄,还故意问褚清泽是怎么想,褚清泽叼着牌说关他屁事。 后来沈月灼在马术俱乐部办了会员,薄司礼见她笨拙,主动指导,一来二去两人也就熟了,顺理成章地确立了关系。 和薄司礼恋爱的那段时间内,沈月灼接触了不少本科生接触不到的东西,还学以致用,发了两篇SCI。 沈月灼唇角的笑意都快压不住,奈何他表情实在严肃,让她显得很幼稚似的,所以她抿着唇,努力跟他保持同频。 褚新霁不理解的目光扫过来,沈月灼再也憋不住,笑得花枝乱颤,“你该不会连爹系都没听说过吧?” 在他警告的且越靠越近的目光中,沈月灼急忙缴械投降,“大概意思就是比较细心,温柔,像daddy一样懂得怎么宠……” 沈月灼后背抵着沙发,褚新霁的手臂撑在边缘,微俯下身,笑意止了后,才发觉彼此近在咫尺,他为了方便伤口恢复而解开的衬衣领口大敞,从她这个角度,竟然从锁骨一直看到腹部的肌理。 “宠什么?”见小姑娘这时候脸皮又薄了起来,褚新霁不再逗她,低沉而寡淡的声音响起,“久病成医罢了。” 这倒是她从未听说过的部分,沈月灼不免好奇,追问了两句。褚新霁却转过身,身姿松散,轻描淡写地说:“一点心疾而已,没什么值得说的,你也没必要好奇。” 联想到沈歧那日的欲言又止,沈月灼隐约察觉出,褚新霁身上有着她不知道的秘密。 会是什么呢?难道他也有类似的癔症困扰吗? 这倒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怎么大家都表现得讳莫如深。 沈月灼察言观色的本事并不差,见他无意回答,她自知但凭自己是套不出他的话的,遂转移话题,“霁哥,你怎么不抽雪茄呢?” 点雪茄更苏哎。 工作室除了手头正在筹备上线的这个带有机甲风格的游戏外,也有中世纪的贵族设定,其中有个角色是塞维利亚混血商人,出身于雪茄起源之地,烟斗是他的印象标签。 沈月灼跟着沈歧参加宴会的时候,曾见过他避开人群中心,懒倚在拱形窗边点燃雪茄,眼底满是冷寂。 沈月灼那时才满十六岁,同褚新霁对视的那刻,他毫不犹豫地灭了烟,“小孩子看什么?” “十六岁都可以承担刑事责任了,算什么小孩子。”沈月灼反驳。 “那也是未成年。”褚新霁低叹一声,“我带你去找阿泽。” 思绪及此,沈月灼仍旧能记起那时朦胧的少女心境。 作为创始人的优点之一,就是可以在角色设定上夹带私货,增加一些她喜欢的点。 褚新霁回答将沈月灼从年少时的酸涩拉回了现实。 “雪茄烟气比香烟危害大些,也更难消散。” 点到即止,褚新霁没再深言。 沈月灼听出了他的照顾之意。 埋在时光里被遗忘的细节在这一刻像是受到了点拨,沈月灼目视着他用雪茄钳夹住尾部,再将燃着烫红的那一头用雪茄剪去除。 她的心也随之一颤。这里的面积不足褚宅一半大,而且房间大多开阔,功能性的房间并不多,沈月灼只好抿着唇噤了声。 浴室做了干湿分离的设计,浴缸是环状月牙形,大到足以容纳两个人,沈月灼想,难怪他说他不常用这里,就算他身高腿长,在这里泡澡也太过浪费水资源,要是褚爷爷知道了,肯定又得数落。 说不定就是因为被褚爷爷数落了,他才不用这间浴室呢。 沈月灼想到这画面不由得想笑。沈月灼下意识咬住唇,才没让娇哼音调从唇边溢出来,被他握住的地方从她的身体里逐渐脱离,让她犹如惊雷般轰然,难以忍受地皱着眉,伏在他肩头。 室内安静至极,只剩彼此的心跳,以及窗外窸窣的落雪声。 “霁哥,你、你说好不看的,怎么说话不算话。”她连呼吸都未平静,以至于气势汹汹的语气听起来都像是娇嗔。 “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出尔反尔。”冷淡深邃的眉眼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仿佛是在为他的行径申诉。 他的确没有看,掌心却不受控制地拢上去,揉捏出各种令人心悸的形状。褚新霁的手臂线条一向流畅修长,尤其用那松散又惫懒的姿态搭着烟时,然而沈月灼此刻却无心欣赏。 四目相对之际,空气中的暧昧因子也随之燃起烈火。 他俯身安抚性地咬了咬她的耳垂,转而想吻上那嫣红妩媚的红唇,被沈月灼一根手指抵住。 她竟然由他牵着走,陷入了文字游戏的陷阱。 她讨好似地吻他的喉结,一副娇痴烂漫的模样。 “用纪念野男人的勋章,跟我做情侣款纹身。”疏冷的眉目压下,他险些被她气笑。送他的领带是借花献佛,说要追他,又总是藏着掖着,胆子那么小,却频频挑战他的极限。 “沈月灼,你敢不敢再嚣张一点?” 沈月灼跟他撒娇,“霁哥,纹在手上好不好?” 她捧起他左手仔细观摩,没一会就挑了处心仪的位置,“这里纹一个月亮肯定好看。” “……” 褚新霁冷声拒绝:“不行。” “求你了,哥哥。” 见他面上浮出阵阵寒霜,英俊轮廓里蕴着薄怒,她得寸进尺地晃着他的手臂,“求求你啦,哥哥哥哥——” 他被她缠得眸色深谙,倒吸一口凉气。 摁住她的腰故意吓她,“再乱动,我可能会忍不住弄进去。” 她双眸睁圆,“你怎么可以不戴!” 褚新霁挑眉:“合法夫妻,为什么要戴?” “会怀孕的……” 褚新霁:“怀了更好,生下来,成为你我的血缘羁绊。” 沈月灼羞愤地咬他肩膀,褚新霁非但没推开她,反倒更过分,像是在贯彻刚才放的狠话,她气得恶狠狠种下好几个牙印。 见她快哭出来了,才放缓了语气柔声哄,啄吻着她脸上残留的泪痕,“逗你的,浴室的柜子里有。” 沈月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是故意的。 褚新霁一手握住她的腰,一手懒怠地垂在浴缸边缘,姿态放松,面上依旧是那副沉稳从容的神态,无名指处的宝石戒面闪烁着熠熠蓝光。 在这场的场景下,桃花眸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界于冷肃与浪荡之间的欲色。 任谁也无法想象,平日里古板克制的人失控后竟会是这副模样。 坏到透顶。 沈月灼越想越气,将钻戒从他无名指上取下来,串在自己的指尖,戒圈明显大了许多,随着彼此相连的撞击而晃晃悠悠的。 “抱歉,月灼。” 他俯身啄吻她的唇角,退出来一点,再故意碾磨selene的位置,碍事的蓝宝石钻戒被人孤零零地置于台架上,“它还没够。” 沈月灼感觉被他拢握的地方仿佛失了火,心脏密密麻麻的鼓动声不断回响,从未有过的紊乱让她险些着迷,好不容易抽离出来,她没什么威慑力地下命令,“也不能碰。” 闻言,他眸光定定地凝着她,随后微微蹙起眉,神情带着几分严肃,即便一言不发,也有种让人望而生畏,不敢亵渎的清冷感。 “是不是想折磨我?”他陷入发狂的妒忌,猜疑。 是褚清泽的声音拉回了他逐渐濒临崩坏的心绪。 “家里比戏场还热闹。”褚新霁靠在椅背上,长腿松散地敞开,面对这场闹剧,挑出一点讽刺的笑痕。 眼看着场面即将失控,褚老爷子不堪其烦,凝出一声震天吼:“新霁,你要想清楚,为了报复你爸和你妈,抢了弟弟的未婚妻,葬送你从小看着长大那小姑娘的后半生。这份恨意,真的值得你这么做吗?” 任由刚才的怒骂声怎样震耳欲聋,褚新霁始终保持着峻拔的脊背。 “我从来没有想过报复谁。从始至终,都是你们在给我的行为下定论。” “看看你现在做的都是什么荒唐事?连薄家的事都要跟着掺一脚,得罪了一片不该得罪的人。”褚耀怒气发作,狰狞了脸:“你现在觉得金钱能够压权了,就不顾褚家这么多年来积攒的人脉,接连几天我都被饭局缠得焦头烂额,都在从我这打探你这么做的意思。褚新霁!你是真想把全家的基业都倾覆吗?” 查薄司礼的购买记录这件事,的确牵扯出一系列权贵的人情往来,千丝万缕地联系着,褚新霁并没有太打草惊蛇,能够察觉的,最多也就是薄司礼一人而已。 而事情夸张传播的速度不亚于病毒,蝴蝶效应接连发生,明显是有人暗中操作。 任谁也想不到,放出这个消息的,竟会是薄司礼本人。 这招险峻而锋利,稍不注意便会烧及自身,从此万劫不复。若是失策,别说是薄司礼本身前途尽毁,就算是整个薄家也会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褚新霁脸色阴沉得可怕,眼底藏着无边无际的阴霾。 他还真小看了薄司礼。 简直就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绝不会影响到褚家。”褚新霁压了下唇,“至于别的,恕我无可奉告。” 他缓缓抬眸看向褚耀,“父亲。” 最后那个眼神让褚耀脊背蓦然发冷,颤着手指向他,宋知许连忙在一旁给褚耀顺气,眼眶发热,“新霁,你快别气你爸了。坐下来好好谈。” 褚新霁一言不发地拿起搭在椅边的外套,森然冷冽的眼神并未扫过褚耀,反倒是绕开他,要往门外走。 这样的无视无疑是对一家之主的蔑视,褚耀声线拔高,胸膛起起伏伏地追上去:“褚新霁,我跟你妈这么多年来没有看错,你真是冷血至极!” 逆光而立的清隽身形脚步停驻,光晕将那轮廓镀上一层浮跃的冷边,转过身来时,侧脸阴云密布。 掌骨间的筋脉隐隐凸起,褚新霁压住失望、愤怒的情绪,周身溢出阵阵恐怖的寒气,愈发觉得可笑、可悲至极。 “你们口口声声给我编造了这么多借口。”他压低嗓音,连齿根都咬得死紧,唇边弧度肆冷:“为什么就不能是因为我爱她?” 爱这样奢靡的字眼,从未赋予过他。 因此他习惯扮演着恭谦,温驯,寡言的角色,在灰败的暗影里,一步步走向强大。 时至今日,他做出这一切,也仅仅是出于爱。 浓烈的,炽热的,不计后果,永不坠亡的爱。 “月……”褚清泽换了称呼,“沈月灼那天在海市应该跟你说了,好几个狗仔偷拍我们,我的行程对外是严格保密的,不会泄露风声。池止跟我说薄司礼最近在查我,我这边你也知道,一贫如洗,妥妥的无产阶级一个,查个底朝天也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池止的POP生意不错,那二世祖什么狐朋狗友都交,消息也是圈子里最灵通的。跟褚清泽闲聊顺嘴提起这事,褚清泽刚开始也没当回事,还是今天刷朋友圈看到才觉得不对劲。 褚清泽舌抵着腮帮子,说:“你俩有什么不对付的,彼此都门清。” “你查薄司礼不要紧,当心动着他们的根基,他们那伙人错综复杂地盘着根,算了,这些道理你比我清楚。” 这句话不该由他来提醒褚新霁,显得倒反天罡似的。褚清泽自己都觉得好笑,但事关沈月灼,既然做了退让,他也不想他哥真栽跟头。要栽,也别太狠。 外头的人离开了,底下传来车辆启动的声音。 褚新霁面色沉如水,一言不发,却也并没收敛半分。 浓墨般的眼睫覆着阴影,喉结一滚,先哄怀里的人。 “他走了。” “刚才缠我那么紧,你怕什么?” 骨节分明的掌骨缓缓收紧,沈月灼难以抑制地溢出一声呜咽,哀怨地瞪着他,“你快放开我。” 褚新霁不为所动,像一只注视着猎物的雄狮,在他的攻势下,她狼狈又凌乱,浑身都烫,而他依旧保持沉稳,拉着她陷入更黑暗的深渊。 “放开哪?” “……”他绝对是故意的! 褚新霁将她往他身边带了些,彼此贴得更紧,“放开你的腰?” 沈月灼卷翘的睫毛眨了眨,“都松开。” 沐浴露和洗发香氛是一个小众的法国品牌,淡淡的雪松香气,和她平日里喜欢的各种花香相比,则显得低调又寡淡- 公事公办的语气,发的内容却是早就公布在官网的规定,至于推动两岸企业合作,带动经济发展桥梁之类的场面话,褚新霁扫一眼便没了兴趣,只回了个系统自带的表情。 男人一袭商务西装,指骨抵在紧蹙的眉心,简约大气的腕表折射出幽冷的光,冷峻的侧颜难掩疲惫之态。 整个机舱已经被包下,今日的出行只服务五位贵客,有两位是港岛久负盛名的置业集团高管,另外两位是跟随褚新霁的助理和商务。 空姐团时刻注意着动向,知晓褚先生是这场航行中最尊贵的客人,见他神色不佳,很快在耳麦里汇报。 不过十几秒的时间,空少躬身彬彬有礼地询问:“褚先生,请问客舱是否还符合您的期待?如若觉得温湿度不适宜的话,我们即刻为您调整。” 褚新霁惜字如金地说了句没事。 空少的耳麦里传来领导让他退下的声音,不敢再打扰。 铃声响起,男人垂目掠过来电提示的名字,执起手机,手掌背部筋络如玉,松弛的姿态可谓赏心悦目。 沈月灼这会刚到办公室坐下,压住轻微的喘意糯声问:“霁哥,你已经上飞机了吗?” 下午褚新霁要去集团,沈月灼也有别的安排。 从湖心公馆回来后,路遥同她约了个下午茶,沈月灼见路凛也在,有些意外。 路遥开门见山道:“虽然看路凛很不爽,但这个游戏我打算好好做,灼宝你不用担心我和他的关系会给你使绊子。该有的投资,我一分也不会撤。” 沈月灼受宠若惊,“谢谢遥姐。” 路凛对着这一桌的精致甜点,毫无兴趣,“沈小姐,别叫她遥姐,不然这个辈分就乱了。” 他以后保不准得叫沈月灼嫂子,沈月灼要是叫遥姐,他不也得跟着叫一声姐,不行,他才不想认这事多又烦的二姐,也不知道路老子明知这对双胞胎兄妹并非自己的孩子,怎么还划分这么大一笔股份给她。路凛想到这里,愈发头疼。 路遥踩着高跟鞋蓦地站起身来,“行,不想赚这笔钱的话,你马上转让给我,让我当妹妹的天使投资人。” “我说路遥,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你让我怎么跟霁哥交代。” ……“夏夏,我这次真的玩脱了。”沈月灼愁眉苦脸地趴在许夏肩上,对桌上的游戏提不起半点兴趣。 POP酒吧内,灯影摇晃,气氛透着几分纸醉金迷。池止这几天都在港岛陪他的混血模特女友走秀,只甩给她们一个包厢号。发小们不管大聚还是小聚,都习惯来照顾池止的生意,久而久之,也成了秘密基地。 许夏和孟安然听沈月灼讲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晃了把手中的骰子。 “天底下男人那么多,他褚新霁虽然长得帅,有钱,但架不住性冷淡这个致命伤,追不到也没什么好丢脸的。” 孟安然确实不理解,以沈月灼这条件,何必主动。大概是所有的女生都认为,自己闺蜜就该值得天底下最好的,能让她倒追,那是对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不过换作别人,估计也得以为你在玩弄他的感情。”孟安然摇摇头,“毕竟褚家那几个长辈,总撮合你跟阿泽,你俩走得也近,是货真价实的青梅竹马,褚新霁再怎么会洞察人心,也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你写那封信前,怎么没来问我的意见?” 作为发小圈子里唯一的不婚主义,孟安然的爱情观念是,拿下就OK。至于后续?谁管你后续,腻了就分,所以她无法理解沈月灼斟酌再三,还要留有底牌的谨慎。 许夏瞥过去一眼,“你少说两句,再说月灼都快碎掉了。” 见沈月灼眼眶里都快蕴着湿雾,孟安然一颗心都被泡化了,安慰说:“不是什么大事,既然你们都已经到了暧昧期,证明褚新霁还是喜欢你的,你得给他制造点危机感,再适当地暴露破绽,让他主动来哄你。” 许夏也跟着分析,“换个角度想,他肯定是吃醋了,绝不是想就此断开。” 沈月灼将信将疑,“但我感觉他不是吃醋……是心灰意冷那种生气。” “到底是生气还是吃醋,都不要紧。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要想办法让他来找你,你要实在想不出来,我给你支招。” 孟安然抽了张纸,沈月灼下意识伸手要接,孟安然下一秒就优雅地擦起了杯壁。 沈月灼整个下午都在听这对兄妹吵架,最后两人不欢而散,沈月灼的工作室项目莫名其妙被提了重要级,也算是因祸得福。 不过路家两兄妹的关系倒是没那么差。 解决完这一大麻烦后,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褚沈两家的大群里在讨论中秋家宴的菜,褚清泽一连报了好几道,长辈们艾特全体成员,让大家来选。 每年的家宴都是轮流办的,今年刚好在褚宅。 褚家的主厨是国宴大厨,平日里不在褚家,只在家宴节日或是有宴请时过来,参加过不少领导人重要会晤时的备餐,厨艺和审美没有任何可挑剔的地方,沈月灼基本没有踩过雷。褚新霁站在长廊前,今日京市气温骤降,外头又下了场雨,冲淡了沙尘天气的浑浊,他仅着一件衬衣,格纹领带配他倒显得黯淡不少,不像是他平日的风格。沈月灼也是这时候才发觉,这条领带的款式分外眼熟。 可不就是她送出去的其中一条吗? 沈月灼怔愣在原地,眼眶的湿意就这么挂着,熏红的眼尾看起来像只无措的兔子。 下一秒,她被人拽着抵在墙边,房门被顺势带上。 遮光窗帘挡住了室外的柔和光线,视野当中,只余下一片黑暗,雪松香气侵略性地覆在她身上,下颔被滚烫的指腹抬起,褚新霁眼底的前所未有怒意和汹涌海浪几乎要将她吞噬。 “沈月灼,你觉得这样很有趣么。” 褚新霁的吐息落在她面颊,几乎快要贴着她的唇瓣,嗓音隐有颤意,说着令她都心惊的字句,“故意接近我,把我从兄长的位置拉下来,只是为了告诉我,我不过是你们玩闹的一环?” 略显喑哑的低沉嗓音在头顶响起。 爹系当然是宠女儿了。 沈月灼脸颊微红,坏心思地改口道:“宠妹妹。” 褚新霁的视线从她如海棠般娇艳的唇挪到耳侧,眼底闪过掩饰极好的炙意,喉间溢出一丝低笑,明显对她的形容展露出些许不虞。 “沈月灼,我不会吻妹妹。也不会允许妹妹——” 深晦幽寂的视线扫向她,褚新霁牵着她温如软玉的指尖落向他锋棱饱满的喉结,“吻我这里。” 陡然被好友冷嘲背刺,褚新霁也没好到哪里去。幸而他是这场战役中的赢家,否则,只会比褚清泽更失态,比贺成屹更尖锐。 想到这里,褚新霁压下那些疯狂的想法,唇边维持着温而不厉的笑。 结婚证被他捏在手中,摊开,足以让褚清泽看清照片上的两人。 “如你所见,经过深思熟虑以后,我和月灼选择在昨天办理了婚姻登记。” 在褚清泽变幻莫测直至崩溃的面色中,褚新霁深刻如雕像般的轮廓逐渐锋利,上位者威压骤显,一字一句,如细密的钢针扎在对方身上。 “对了,阿泽,你还没祝我们新婚快乐。” 第 48 章 晚春 两本鲜红的结婚证晒出来,犹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褚清泽越过褚新霁矜冷似冰的视线,失魂落魄地向沈月灼寻求答案:“你昨天打电话过来,就是要告诉我,你和他结婚了? ” 沈月灼和褚清泽约定假订婚的事,也是为了瞒住长辈,时间太过匆忙,早上她发过去的信息估计褚清泽也没看,她不希望他因为太激动而漏了馅,尽管觉得有些残忍,还是硬着头皮说:“对。” “怎么会?明明就差一点,为什么啊……”褚清泽抱着头蹲下,西装上别着玫瑰的钢针绷断,穿透布料刺入皮肉,他也恍若未闻。 “沈月灼,不要再反复试探我的底线。”四目相对,她措不及防撞入那双黑雾浓烈的眸子里。 清澹的目光涌上浑浊,冷白的脖颈上筋脉暴突,撑在她身侧的手掌骨感明晰,宛如一根拉到底的弓箭。 “感觉怎么样?”他微微顿声。 品尝的滋味令人着迷,他声音更哑,“甜的。” 沈月灼神经都跟着绷紧,像在看不见尽头的暗巷里失魂落魄的旅人,呼吸绵长又混沌,比昨晚那种极致的体验堆叠出更深的极致。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快要死掉了。 但是没有,他只是把她抛上云端,再稳稳地拖住她。 像她们曾无数次深吻那样,抵着她的舌根纠缠,每一步都发了狠,仿佛要将她吞噬,彻底卷入腹中。 沙发早已一片狼藉,大片的湿痕宛如一团团暗渍,空气弥漫的甜香盖过了清冽的雪松香气,也让这个冬日,染上不同以往的温暖甜腻。 明明只是想跟他说一句话而已,怎么又失控了,而且还比上一次更疯狂。 “你不准进房间睡!”或许是因为沈月灼绯红的耳廓还残留着他唇峰的余温,因此这句沈小姐的音调听起来格外酥。 如果忽略他话语中的内容,她真的要以为他在用薄哑的嗓音调情。 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胸腔里冲撞着,好像雨天潮湿土壤里的种子吸饱了水分,就快要破土而出。 不知哪里来的胆子,沈月灼的双手在他颈后扣紧,嘴硬道:“我不想下去。” “沈小姐很喜欢我的怀抱么?” 褚新霁眉峰轻挑,那双深情眼淡落过来,目光好似笼在深深沉沉的光影中,让人心动。 沈月灼抬眸,用视线描摹着他的锋棱的眉骨和薄唇,诚恳地说:“喜欢啊。” “都怪你抱着我,现在我舍不得离开了,自然理应由你负责。”说出这句胡搅蛮缠的歪理,沈月灼自己都觉得羞耻,“反正我擅长死缠烂打,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刚才是某人在向我求助。”褚新霁沉眸微转,“原来这就是你对待恩人的方式。” 沈月灼不满:“就抱了一下而已,哪有那么大的恩情,还恩人呢。” 嘀咕声渐弱,为了壮胆子,她轻咳了一声。 男人薄唇溢出轻哂的弧度,声音的哑意淡了些,“现代版农夫与蛇?” 骨节匀称的掌骨改为虚拖着她的脊背,大有真要将她扔下去的意思。 沈月灼赶紧坐直了身子,把委屈一股恼全倾泻出来,“我来给你送礼物,从湖心馆追到这里,真的很丢面子,你却只想着赶我出去。” “沈月灼,道歉最大的诚意是耐心。”褚新霁平静地说着让她心脏发紧的话,“直到现在,你还怕和我扯上关系,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我的退让已经足够多。” 就算他相信了她的说辞,那封信真的只是巧合。 她的态度,也很难让他感受到她的爱意。 沈月灼恹恹地从他怀中下来,默不作声地将按摩仪装回包装盒里,侧颜在柔光下显得安静而落寞,让他的心绪也跟着揪紧。 等她做完这一切后,才回身对他道:“霁哥,你能多一些耐心吗?” 少女纤长的眼睫微微上翘,鼻尖和耳尖点缀着一抹薄红,更添几分殊色。 褚新霁眸色深了几分:“?” “比如,允许我找你学毛笔字,默许我搬来褚宅,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沈月灼抿唇,“别再赶我走了。” 褚新霁没给答案。“反侦查能力这么强。”褚新霁轻讽,带着很淡的气音,却并没有什么训斥的意味,“你去学计算机真是屈才。”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沈月灼眼角的弧度更甚,故意往前探了点身。“我这还不是跟霁学的。” “是么。”褚新霁闻言,小幅度地挑起眉梢,“我怎么不记得有教过你这些。” 两人间的距离本来就近,她突然的动作太出乎意料之外,倒是褚新霁,为了防止她的唇撞上他,不得不微仰着下巴,视线淡睨扫下。 “霁哥说是礼尚往来,但我上次明明就喝醉了。喝醉的人做出什么事,都只能算撒酒疯。”沈月灼不太确定自己做了什么,只能先行辩解:“作不了数。” 褚新霁因她这句概不认账的推卸而生出一股躁郁。 那日的情景浮现,呼吸莫名粗重。 褚新霁冷峻的长眸微眯,声音还是一贯从容,只是视线锐利不少,“沈月灼,无论走到哪一步,我们之间的关系,永远也不可能再回退。” 恪守了这么多年的界限,从跨过雷池的那一步起,便注定着再也无法退回原来的位置。 他早就警告过她不是吗? “谁说要退了。”沈月灼抿了抿唇,小声埋怨:“我又不是什么花心的渣女,再说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就算要玩,我也不敢找你啊。” 她说的或许是实话,他不是她能随便玩玩的对象。哪怕最后闹到崩裂,两家千丝万缕的资源和情谊关系,从祖辈到父辈的交情,都注定了不可能归于人海。 但她的话的确让人满意不起来。 “所以,霁哥是已经同意让我做你的追求者了吗?”沈月灼见他不说话,觉得用词不太准确,补充道:“跟其他人拥有同等权力的那种。” 听到她后面画蛇添足的部分,褚新霁松开对她的桎梏,缓声落嗓,“只有你。” “沈月灼,这样的权利,我只给过你。” 这么多年来,他都没有允许其他人出现在他身边。在为人处世上很难做到非黑即白,但感情是完全依靠主观意愿的。 刚站稳脚跟那些年,是有不少合作方以及供应商试图往他身边塞人,刚开始是小明星,后来是各种外围。 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氛围里,他无法免俗,唯一的退让便是抽烟。 那时起,他便知道,只要站得足够高,没有什么是无法推拒的。 宁缺毋滥,他始终如此。 沈月灼弯眸,“我可以理解为,胜算的概率比失败更大么?” “或许。” 失败?褚新霁在心底冷笑一声。 怎么可能。 沈月灼见他要离开,担心好不容易营造好的气氛冷却,情急之下,忐忑却又大胆地用之间覆上他淡色的唇珠。 这两种具备鲜明对比色彩的情绪同时出现,沈月灼心跳漏了半拍,忽然将唇凑了上去。 单纯的唇瓣贴着唇瓣,潮热的呼吸喷洒在彼此的脸上,并不沾染任何情欲,却让两个人都微微一滞,触电般的酥麻仿佛沿着血液传至四肢百骸,连尾椎骨都带着点意犹未尽。 对上那双眸子,沈月灼忽然又有些怂,她往后退了稍许,耳根烫红,软糯的嗓音低如蚊呐,“这才叫礼尚往来。” 她其实并不太确定要如何适应和褚新霁相处,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是他先让她帮她涂药膏,又拉着她的手摸他的喉结,既然大家都在寸寸越界,她吻他,应该算不得过分吧? 褚新霁深吸口气,凝向她的眼神黑得像是化不开的浓墨。 “谁教你这么理解的?” 他的嗓音很低,像是French Connection特调鸡尾酒,有着丰富的层次,醇厚中带着点顺滑的深隽,香气和口感都不算太抓人,余韵却很长。 沈月灼心情莫名很好,“没人教我,我无师自通。” 她扬起笑,“如果非要刨根问底的话,霁哥算是我的人生导师。” 沈月灼没说错,沈家算是典型的中式教育,不像褚新霁,无论他选择做什么,褚叔叔和宋阿姨都没有干预半分。因而当她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找他寻求答案。 可以说,她看待世界的角度和思维方式,很大程度是受他影响。 当然这些心思,褚新霁或许并不知晓。毕竟对于阅尽千帆的年长者来说,无心提点晚辈一句,并不会放在心上。 人生导师四个字,像是敲响了褚新霁的警钟。 她的工作室哪怕有了盈致资本的支持,第一个游戏浮盈的比例不会太高,必然会在项目筛选中淘汰,后面的路要怎么走? 不过这倒是也在她的意料之中,沈月灼用学毛笔字和向他讨教管理经验为由,光明正大地搬来了褚宅小住,两家长辈似乎乐见其成,沉曼铃跟宋知许提及这件事,都直道有戏。 接连几天沈月灼都没什么跟褚新霁单独相处的机会,他似是在忙着去分公司视察,每天回来时都行色匆匆,也不和她们一起用餐,不过好在他早晨出门的时间很准时,沈月灼为了能够蹭车,倒是养成了良好的作息习惯,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蹭上车后,她也不跟褚新霁搭话,用余光偷偷瞥他。 他每日的西服和领带搭配都不同,大部分以低调沉稳的黑色系为主,看起来清冷矜贵,仿若不食人间烟火。 这样的日子过了将近一个月,沈月灼始终琢磨不透他在心里在想什么,多少有些泄气。 从杨叔那旁敲侧击地得知褚新霁今日会议结束得早,她特意在工作室多待了一会,驱车回到褚宅时,已近暮色,平日里极少点亮的灯带和庭院里的埋地灯,将褚宅照得灯火通明。 沈月灼瞧见车库里原先停着领克03的位子,如今已被通体亮红色的捷豹F-PACE取代。 褚耀和宋知许都很介意褚清泽跟那群狐朋狗友飙车,因此在他大二那年,把他那辆奥迪RS4换成了领克,性能大幅下降,他想飙都飙不起来。不过褚清泽在啃老这件事上向来不挑剔,领克他开得倒也顺手,也多亏了这辆车,不少来搭讪的女孩看到以后,很快就跟他断了联系。 她在原地多看了会,久违的吊儿郎当嗓音传来。 “怎么样,这车帅吧?” 沈月灼不太满意地嘁声:“果然娱乐圈的钱就是好赚,这才几个月不到,连旧爱都换成梦寐以求的新欢了。” 褚清泽逆着光走来,轻轻扬起眉梢,“我熬夜写歌写到吐血的苦你是半点也不提啊,沈老板。” 沈月灼回怼:“哪行不辛苦,胡同口那家包子铺还得三点起来和面呢。” 她留下这么一句话,红着脸要逃,唇瓣却又被他堵住,他扣住她的下巴吻了上来。意识到他唇腔里的甜意来源,沈月灼脑中倏地拉响警报,咬了他一口。 血腥气在唇边弥漫,他也不在意,吻到餍足才退开。 “今晚你睡主卧,我睡次卧。”褚新霁长臂揽在赤着足逃跑的人腰际,将她拦腰打横抱起,冷峻的眉微皱,“快立冬了,别光着脚到处跑,当心地暖盘管温度不均,沾了寒气。” 沈月灼脸皮薄,眼睛胡乱瞟了几下,“我要睡自己的房间。” “你确定?”褚新霁深黯的目光定定地注视着她,“次卧没有浴室。” “没有浴室又怎样——”拔高的音量蓦地降到底,对上那双弧度轻勾的薄唇,她倏地哑了声。 “刚才弄得有点狠。”他微微噤声,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先前那泛滥的情况彼此都心知肚明,意有所指道:“最好还是清洗一下。” 沈月灼咬着下唇,湿黏的感觉让她没有力气同他争论。 “还不是都怪你。” 褚新霁静静看着她,似笑非笑:“怪我技术太好?” “这恐怕和我关系不是很大,是你——”这简直就是一个不定时炸弹。 但真要说起来,褚清泽虽然不靠谱,沈月灼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她送给褚新霁的第一个礼物,却没有拆开看过。 尽管隐隐有些担心,沈月灼还是决定先搁置下来,只能找机会从长计议,越着急反而容易适得其反。 简单稳住褚清泽后,才编辑信息回褚新霁。 她挺喜欢吃螃蟹的,就是做起来太麻烦,但如果在厨房将蟹腿、蟹身都处理好,又会少一分鲜度。 沈月灼在官网重新定了一套领带,填好各项信息后,又去了一趟国际购物中心,分别给几位长辈买了礼物。 付完款,同褚新霁的对话框仍旧空荡,大概是这件事扰了心绪,她连装乖的表情包都忘了发,褚新霁本就是寡言的冷淡型角色,两人的对话只有文字,看起来分外疏离。 她瘪瘪嘴,不太喜欢这种冷冰冰的感觉。 倒是褚清泽又在大群里刷了不少屏,哀嚎说要离家出走,吵得头疼。 这俩兄弟的性格简直就是两种不同的极端。 沈月灼忍不住胡乱设想,要是能中和一下就好了。 她熄了屏,还在思考要怎么处理领带的事,手机嗡声震动。 来电显示备注的是:霁哥 还是那会规矩本分的时候填的备注名,虽然在手机里存了很多年,褚新霁却从来没有给她打过电话。 有什么事都是让褚清泽转告,或者发微信、短信,因此看到他的来电时,沈月灼有片刻的怔忡。 她还是第一次在听筒里听到褚新霁的声音,裹挟着电流音,比往常更磁,像是雾雪夜里的朝晖,有种让人微微晕眩的感觉。 褚新霁:“除了那两样,还有别的菜想加吗?” 沈月灼莞尔,声音难得清甜,“没有了,我看宋阿姨和褚叔叔都点了挺多的,剩下一些前菜和甜品也没什么好点的,让主厨他们补充就好了,还能多点惊喜。” 褚家对家宴的要求更严格,大家点完菜后,主厨和副主厨团队还要开个讨论会,冷盘、热菜、主菜、汤品、甜品都有讲究,并且会在经典菜式的基础上创新,食材也需经过挑选,从私人庄园的有机菜场和涅夫勒地区的顶级牛肉,无一不精。 看似平凡,实则处处都是权力和地位的象征。 “好。”褚新霁说,“那就暂时这样安排。” 一辆黑白配色的亮漆面Bugatti Veyron停靠在商区附近,车窗降下一半,驾驶位的男人半倚在椅背边,只露出一只筋络分明的手,腕间的表盘泛着冷光,平静淡漠的侧颜,引得不少人频频驻足投以视线。 “你从百叶大厦停车场出来后,往左边一点。” 沈月灼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疑惑都写在了脸上,哼出声:“啊?” 但她还是下意识照做,目光微转。 路边那辆布加迪车灯闪了瞬,足够惹眼时髦的超跑车型,倒是更受年轻人喜欢,沈月灼之前还专门发了条朋友圈,说以后自己挣到钱了也要买一辆去兜风。 当然,还不知道得猴年马月呢。 先前它像只安静蛰伏在暗处的猎豹,难怪她没注意到。 “看见了吗?” 沈月灼朝他的方向挥了挥手,引擎声轰鸣而动,在她面前停稳。 褚新霁下了车,笔直的身段,不凡的气度,年轻英俊的一张脸,足以让他们俩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饶是沈月灼自小就习惯了接受各种目光,但和褚新霁一起被注视,总觉得那股萦绕在两人间的暧昧氛围正在悄然流转,让她不禁有些脸热。 他绅士地接过她手里的购物袋,一一放置好。 “霁哥。” “嗯,这里不能停太久。东西放好就走吧。” “好的好的。”沈月灼接连应声,矮身坐进了后排。 褚新霁却淡睨着她,身形显得有些清孑,似笑非笑:“沈月灼,你坐在后面,是打算拿我当你的司机吗?” 沈月灼心跳一颤,瞪他,不许他继续说下去。 沈月灼扶着他一点点往下坐,喉间难以承受地发出细小的呜咽声。 “那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褚新霁扣住她的下巴,眼神深谙如幽潭,“要我配合你演离婚的这场戏,付出这些,值得吗?” 明明醉成那个样子,都记得让他戴。此刻却大着胆子,和他游离于喧闹之外,毫无阻碍地贴近他,她就像是难懂的一页纸,他从头至尾,就没有看透过。 被她精心藏于计划背后的薄司礼,究竟值得吗? “正好我们彼此互不信任,不如把它当成一场赌局。”沈月灼想了一夜,此刻思路清晰,她盯着他琥珀色的瞳孔,“就像你认为我纹身上的selene是指的薄司礼,而我并不确定长辈们告诉我说,你和我结婚的目的是为了报复家人的偏心。” 沈月灼从小沁润在这样的环境里,薄司礼和褚新霁的事她自然有所察觉,她太了解褚新霁,也明白薄司礼最擅长玩弄心术,她花了一段时间,对细枝末节的地方进行复盘,有了推测。 既然已经入了局,她势必要占领制高点。 而不是任由别人掌控生死。 沈月灼狠了狠心,往下坐到底,“当然,我也会因此发现,霁哥精心藏了多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褚新霁额间青筋毕露,喉结也随之滚动,扶着她的腰,哑声:“慢点,这么贪心做什么?” 沈月灼刚才光想着一鼓作气,这会才后知后觉地察觉是她天真,尽管他蓄势待发,未曾进行任何动作,彼此的结合也足够让她头晕眼花,瞬间心生后悔,应该交给他来的。 “唔……”她红着眼求饶,攀着他的肩打起了退堂鼓,借着臂膀的力颤颤巍巍地退了出来,跪坐在太空椅边缘,嗓音软得不像话:“要不还是用手吧?” 褚新霁眉心蹙紧,遒劲纵横的肌肉线条格外明显。 寒潭深目紧紧凝着她。 先前的忍耐已经足够辛苦,他还要忍受她小偷小摸地后撤动作,此刻早已濒临君子端方的界限。 沾着晶莹水色的指骨压住她的下巴,凶狠地吻上去,一撞到底。 “我可以配合你演戏。” 他现在无比清醒,抚慰性地仅轻轻碾过她的唇珠,听她逐渐颠簸破碎的哭声,彼此契合,灵魂相撞,在这一刻算是达成共识。 沈月灼根本没机会再分神和他谈判。 庭院里的戏正好唱至《昇平除岁》末尾,老旦太平庄老人激昂悠扬道念着“打点一支清香,拜贺圣寿与天齐。” “结束了吗?”沈月灼体力透支,在窗外传来的喝彩低笑声中,任由他抱着自己步步踏入卧室,跌入柔软的床席。 温柔的吻如雨点般温柔落下,从脖颈绵延至耳后,黑暗里,窗外雪花纷飞,她半眯着眼,看向滴落着点点融雪颜色的狰狞轮廓,不由得更加令人心惊。 平日里的他,永远是强大不出错的模样。 而沾了酒,骨节错落的手指扯松领带,微仰的下颚使那处锋棱的滚动愈发明显。晦暗不明的车影里,将他的轮廓裁成了阴暗与光明交织的晨昏线,竟意外地显出几分浪荡与不羁。 “刚才就很想吻你。” 他的音色也比往常更有厚度,沉哑声将她包裹,“忍了这么久,能不能让我如愿?” 虽说是在询问,他的掌心已然压着她的后脑勺,含住她的耳垂,热气直往她的耳朵里钻。 “老婆。” 第 49 章 晚春 “哪有人连接吻都要问……” 沈月灼被他缠绵地拥在怀中,脸颊偏开,下巴却因他轻柔而细密的舔舐而扬起,这样的姿势太过耳鬓厮磨,她的耳根很快泛起一片酥痒的绯红,跟炸了毛的猫似地,凶巴巴地瞪着他。 要接吻的话,吻上来就好了,干嘛还得问一句。“要是我不同意的话,难道你就不亲了?” 他并未否认:“我只是觉得新婚燕尔,身为丈夫,应该绅士一些。” 又拿她刚才说的话回敬她。 沈月灼接连发了几个哭泣的表情包过去,耳朵有些红,现在点个跑腿把紧急药送过来,肯定会被发现。要是拖到明天,效果则会大幅降低。 正当她不安的时候,褚新霁的电话打了进来。 低磁的嗓音听起来有些遥远,“紧急避孕药对身体伤害很大,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考虑这种处理方式。” 沈月灼在房间里,说话仍然很小声,“但是没有别的办法哎……” “你的日期一向准时,大概就在这两天。”褚新霁声音平静。 沈月灼:“只是最近调理得不错才准一点,而且安全期也未必完全安全,还是有几率中招的。” 自从一日三餐都由褚新霁安排照料后,她的饮食逐渐规律,身体倒是好起来了。 想起先前的记忆,沈月灼攥紧衣摆,小声埋怨:“而且你弄了好多进去……” 通话的另一端,褚新霁眸色黯了些许,陷入座椅中的大腿肌肉条件反射般绷紧。 她说话的语气很软,分明是在责怪他,尾音却娇憨,听起来更像是撒娇。在没有餍足的男人面前说这种话,无异于勾起先前未能尽兴的躁意,褚新霁深吸口气,倘若不是知晓她是真的因此而慌乱,恐怕要以为她在故意勾引他。 褚新霁调整语气,状似寻常地问及她内心的想法,“是因为觉得年龄太小,不想现在要孩子,还是单纯只是怕,以后没办法和我完全斩断关系?” “拜托,我才刚刚大学毕业,工作室才有了起色。”沈月灼说到这里,反而冷静了下来,“如果真的意外有了孩子,我也不会放弃我在做的事。” 沉默良久,褚新霁已经知晓了她的答案。孩子不会成为他们之间的羁绊。 他也从未想过,用伤害她的方式来留住她。沈月灼一言不发地上了车,褚清泽在副驾位上栓好安全带,她终于忍无可忍,烦躁命令:“下去。” 积攒已久的情绪爆发,沈月灼浑身迸发出冷意,褚清泽恍若未闻,“腿长在我身上,我就想在这待会,有本事你把我踹下去。” 沈月灼听完他理所当然的话,心情更糟糕,“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褚清泽轻嗤:“在我哥那受了委屈,气都在我这撒是吧。” “褚清泽,有病就赶紧治,别逼我抽你。”“开个玩笑。”褚清泽耸耸肩,“不过这种事可不是危言耸听,就看你有没有那个运气当倒霉的千万分之一咯!” 沈月灼想说现在的充电器早就带防爆的功能了,但掌心里的手机微微发烫,心理作用下,她还是搁置在一旁。 自从上次狸猫换领带的事件过后,两人很长时间没怎么说过话。沈月灼是那种别人不搭理她,她主动两次过后,就不会再热脸贴冷屁股的人。 虽说从小到大两人没少拌嘴吵架,但随着短暂疏远带来的芥蒂,加上跟褚新霁的关系,让她没法再做到像从前那么自然,总觉得褚清泽帮她宣传算是欠了人情,得想办法还回去。 沈月灼:“要不我们出去说吧。” 高中那会,沉曼铃找到位北清退休的数学教授给她和褚清泽补课,那位教授腿脚不便,刚好住在褚宅附近的一栋叠墅,宋知许和褚耀干脆重新给她装修了一间客卧,有浴室、露台,就是面积不大,只能容纳一张床、一架书桌,一个吊椅。 小时候当然没觉得有什么,现在长大了,他又做了歌手,共处在一个房间里,怎么看都不太合适。 “你怕我哥看到?”褚清泽看出她在避嫌,试探道。 沈月灼支吾着没说话。 褚清泽蓦然站起身,身形逼近,“以前都没见你在意这么多,现在连跟你在房间里说两句话都不行?他褚新霁管这么宽?” 星娱传媒的形象设计对褚清泽做了一些调整,修整了眉形和发型,少了那股邪气后,倒是和褚新霁不怒而威的气质有些相似。 褚清泽说这话的时候情绪激烈,拔高的音量响彻走廊,褚新霁脚步微顿,折返回身。 房门半掩着,两人似乎在里面发生了争吵,沈月灼眼眶泛红,紧抿着下唇,不知褚清泽说了什么把她气哭了,背过去不让褚清泽靠近。 “你别哭啊,我刚才真的不是故意提我哥的,你哭得我心脏病都快犯了。” 褚清泽手足无措,从书桌上连抽了好几张纸想递过去,却被拂开。 他的心气没沈月灼那么高,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你就当刚才我在放屁!求你了,别哭了我的小祖宗。” 褚清泽说话没轻没重,有时候还挺伤人的,加上他的态度强势,有种严刑拷问的高高在上感,在沈月灼的自尊心上刺了一刀,伤害不大,就是短时间内委屈满溢,让她觉得难堪,才红了眼眶。 说起来,也跟前些日子的高强度工作有关。在持续高压的环境下,一个很小的引子也会引爆,毕竟就连机器也无法超负荷运转。 沈月灼吸了几口气,心情已经恢复了稳定。 由于背对着褚清泽,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以为她还崩溃着,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扯其他无关的事转走她的注意力。 “我发的第一首歌你听了吗?《selene》古希腊神话的月亮女神,给你写的。三年前就创作了曲,当时觉得很震撼,我这水平怎么能写出这么牛逼的曲子!不过一直没敢填词,怕配不上曲。” 褚清泽说到这里,胸腔弥漫出一股酸涩。 这是为她写的第一首歌,他太想做到完美,迟迟不敢填词,才会无数次在边缘徘徊,直到出了局才发现,不是所有人一开始就能做到极致,更多的都是在追寻的途中不断调整、优化。 而他却因为害怕不够好、不完美,错失了整整三年。 沈月灼摸了摸鼻子,“……听了一点。” 勉强算吧? 在刷短视频的时候通通点赞收藏评论一条龙,也算是为支持发小贡献了一份微薄的力量。 “就知道你没听。”褚清泽毫不留情地拆穿,要是大小姐真有那么细心,他才要怀疑她是不是转了性。 褚清泽知道她没听,反倒松了一口气,笑出来。 “我跟好几个平台都有合作,云音乐、夜听歌,你就用你常用的转发到朋友圈就行,算是给我个面子。” 褚清泽给了台阶,沈月灼顺势而下。手机充电器是快充,两人说话的功夫,电量已经差不多到了70%。 门外的人恪守尊重隐私的底线,并未靠得太近,因此听不见两人说了什么,余光望见沈月灼擦去眼角的泪后,拿出手机,褚清泽在她的屏幕上滑动,像是已经为先前的争吵而冰释前嫌。 屏幕的冷光映着两人的轮廓,向来狂妄的褚清泽在她旁边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难怪长辈们说他们般配,如今看来,就连性格也登对。 这才几分钟的功夫,把人惹哭,又哄好。 提到褚新霁,沈月灼的眼眶泛出红意,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褚清泽抽了张纸递给她,“我的卫衣你嫌脏,无菌纸总行了?把眼泪擦擦,你以前不是敏感脆弱的人,怎么两个月没见,开始掉小珍珠了。” “跟薄司礼谈恋爱那会,分手也没见你难过,我还以为你性子洒脱呢。”褚清泽还有心情调侃她,“早知道会这样,当初我就不劝你追褚新霁了。” 沈月灼胡乱擦干眼泪,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褚清泽也不说话,安静地陪着她。 地下车库静悄悄的,久到褚清泽以为她快要睡着了,沈月灼忽然开口道:“联姻的事你怎么想的?” 褚清泽定定地看着她,脸上的神情从玩世不恭转为认真,他们两兄弟眉骨都生得高,论五官轮廓,褚新霁的五官轮廓更为凌厉,但他为人温和,气质在无形之中也变得冷肃。 四目相对,褚清泽嘴角荡起弧度,佯装不在意地问:“你怎么想的?” 他太了解沈月灼,她能够这么快冷静下来,同他提起这个不得不直面的问题,一定是有了应对的办法。 “要么假结婚,各不干涉。”沈月灼说,“要么你明天就去找个人结婚,先斩后奏。” 褚清泽声线拔高,似笑非笑地戏谑:“牺牲我,把你从水火中解救出来是吧?我找谁结,你当我会大变活人吗沈月灼?” 沈月灼侧身,“你列表一水的暧昧对象,难道就没有一个能在关键时刻修成正果吗?” “我有个屁的暧昧对象!我从始至终都只有——”褚清泽气得不轻,脱口而出才发现已经晚了。 他无视沈月灼诧异而恍然的表情,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手肘搭在车门边缘,“这事他们都提了好几年了,估计也不差这一时半会,我尽量能拖就拖,至于沈伯父和伯母那边,就靠你自己了。” 从褚宅回去后不久,长辈们像是达成了什么共识,沈月灼每天都在收到来自各方面的施压,沈歧更是有天来到了她的工作室,父女俩关系一度僵硬难解。 沈歧的诉求很简单,只要她同意和褚家联姻,尽快订婚,从此以后不会再干扰她的选择。 她从来没有想过,为了催婚,沈歧竟然联系到了工信部和新闻出版总署的高层威胁她。以攻略为主的乙女游戏内容为了应对审核,会隐藏许多一语双关的台词,就算备案时完成了审查,也可以拎出来重新卡,如果中途以为审核暂时下架,前期投入的营销流量则会断流失效。 也就意味着,她做的第一款游戏将宣告失败。 她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时间过得很快,表面还是一派风平浪静,沈月灼却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一根绷紧的弦,随时都要断掉。得知贺成屹执行任务受了伤,转回京市静养的消息后,她特意错开时间过去探望,为的就是避开撞见褚新霁。 谁知刚到军区医院的高级病房外,远远看见那道身影推开门。 她在原地站了会,等他离开后,才抬步进去探望。 贺成屹伤的是腿,打着石膏,腰上也缠着绷带,嘴唇泛着苍白的血色。见到是她,贺成屹脊背挺得笔直,说:“新霁前脚刚走,你们这时间点掐得倒挺准。” 想起刚才褚新霁提起她绝不会是无意,贺成屹道:“他这会应该没走远,要不我打个电话叫他回来?” “不用了。”沈月灼扫了眼病房,各种果篮、捧花和慰问的牛奶、补品将桌子占得满满当当,她只好顺手将自己带的果篮置于地面,坦白说:“我就是特意避开霁哥的。” 贺成屹笑:“你俩这吵架持续时间挺长啊。” 沈月灼听出他调侃的意思,两个没什么太大交集的人,能为了什么事闹掰两次。贺成屹和褚新霁是多年好友,了解彼此的秉性,自然能看出其中的异常。不过既然贺成屹这么说,至少让她知道,褚新霁没有同他提及她们俩的事。 “我把霁哥拉黑了。”沈月灼避重就轻地说。 “坐下再说,往那杵着不累?”贺成屹指了指床边的凳子,“听说你跟阿泽打算订婚了?” 沈月灼听到这个就头疼,转移话题道:“成屹哥,要不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她作势就要起身,贺成屹连忙叫住她,“早上来探望那批新兵一人给我削了一个,都快吃吐了。” 沈月灼见他不说话,犹疑道:“霁哥?你不开心吗?” “没有。”褚新霁说,“我只是在为你的成熟感到欣慰。” 褚新霁收回思绪,修长窄瘦的指骨揉着眉心,“不用担心,我打了短期剂型的避孕针。如果实在不放心,一周过后,我带你去检查。” 闻言,沈月灼一时怔愣。 “沈月灼。”他很少正色念她的全名,沈月灼心脏随之一滞,听到他冷声嗤:“新婚第三天,就从老公改口为褚先生,你觉得合适吗?” 完蛋。好像玩过头了。 沈月灼摸了摸鼻子,莫名有些怂。不过她能屈能伸,很快装乖柔声道:“我就是开个玩笑……那些成功人士,不都是这么说话的吗,褚先生,沈小姐。” 她特意追加了自己的称呼,以此来证明话语的真实性。 不过很显然,对面非常介意这件事。 沈月灼站起身把办公室的玻璃门合上,瞄了一眼,确认没有人会意外闯进来后,才糯声道:“霁哥?” “三点我准时来接你。” 挂断电话后,沈月灼莫名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去茶水间拿酸奶,刚好听到几个员工窝在直饮水机附近八卦。 扎着丸子头的美工神秘兮兮地说,“早上我看到咱们沈老板是从一辆加长豪车上下来的!里边的大佬只露出一双手,给沈老板整理了衣领,沈老板起床气还没散呢,眼睛都没睁开,大佬真的好温柔,事无巨细地照顾着,妈呀,我都快磕疯了!” “卧槽我也看见了!你们是没看到,那辆车的车牌都是连号的,太牛逼了,感觉像小说剧情。” “啊啊啊啊你们没发现,沈老板脖子后根有吻痕吗?” “真劲爆!继续讲!” …… 沈月灼生怕大家尺度越聊越大,她轻咳一声,众人看到是她,立即停了七嘴八舌的议论,一溜烟钻回了工位。 到了洗手间,沈月灼扒开披散的长发,努力勾了半晌脖子,也没看见她们说的吻痕- 下午两点半,沈月灼在公司楼下的商业街精准地找到一家专做钻戒的品牌店。最近在网上很火,说是一位男士一生仅能定做一枚,纯爱战士们纷纷应声倒地,把它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沈月灼买了两枚,当然,她不是崇尚这种营销理念。纯粹是因为莫桑钻便宜,几千块钱一枚,刚好在她的负担能力之内,拿来做婚戒糊弄人也合适。 褚新霁的车抵达时,她刚好付完款,拎着购物袋从电梯里出来。 “霁哥,今天开的是什么车啊?我怎么没看见。”这附近的地下停车场足足有三层,工作日长期爆满,里头又七拐八绕的,车子进去后没个十几分钟出不来,附近又不让久停,特别麻烦,她自己都不爱开车过来。 “你往后看。” 尽管她觉得有些莫名,毕竟她身后是商业街,却还是乖乖转身。在一整排寸土寸金地界的商铺之间,原先属于跃领汽车的豪华商铺如今空荡荡的,将近两百平的空间内,只停了一辆劳斯劳斯。 而通体锃亮黑漆的劳斯莱斯前,赫然立着一道清隽硕长的身形。宽肩窄腰,白衬衣束腰扎进质感高级的西裤里,眉骨微挑,掌心握着手机,神态一派松散。 这块地界车流量大,工作日的人流量虽然不及周末,在市区内也算得上热闹,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投来视线。 沈月灼快步上前,杨叔见到她,接过她手里大包小包的购物袋放置后备箱。 她把刚买的钻戒拿出来,矮身同褚新霁上了车,透过车窗观察四周,忍不住发问:“霁哥,你想在这里开店?” “没有这个打算。”他平静道。 “那这个……?” 避孕针如今尚不成熟,她听孟安然讲八卦的时候,才知道根本就没几个京城子弟愿意用。多是让女方吃长期药物,再不济就是给一笔钱让把孩子堕了封口。两份责任,悉数推给女方,不胜唏嘘的故事并不少。 “什么时候打的……?” “一个月以前。”褚新霁声色平静,仿佛是在说无比寻常的事,“防止意外。” 他知道昭月工作室对她而言有多重要,习惯做双重保险。 但今晚的确有些失控了。 褚新霁睨向掌背的那枚弦月刺青,“别胡思乱想,早点休息,有事给我打电话,我不会关机。” 听着让她安心的声音,沈月灼心里五味杂陈的,突然舍不得挂断电话了。 “霁哥。”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她的嗓音不自觉变得甜糯,“我不想喝感冒冲剂哎。” 褚新霁皱眉,对她任性的性子很无奈,只能低声哄劝:“我们在书柜的那次,毛毯掉了,身体容易受凉,你乖一点。” 她理直气壮地拉长尾音,“不喜欢那种呛鼻的味道,而且又苦又甜的,谁喝谁难受。” 这会又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褚新霁眸光柔和,从善如流道:“好,那就不喝药了。去喝一杯热水,总可以了吧?” “勉勉强强。”沈月灼弯起杏眸,笑意娇矜。等她折腾完,安静地躺在被窝里,望着窗外飘然而坠的雪花,关了灯,褚新霁那边才传来轻微的关门声。 沈月灼推测他到了湖心馆。她趴在枕头上,听筒里男人清磁的嗓音裹着电流渡过来,语调斯理:“被子盖好了么?” “盖好了。” 不知道这通控诉罪责的电话,究竟是怎么演变成漫长的语音电话的。或许是知道她此刻没有安全感,他始终耐心,声音由远及近,“很晚了,你先睡,明早我来接你。” 沈月灼翻过身,身体微微僵滞半秒,很细声地嘟囔:“好像流出来了……” 褚新霁正扯松领带,指骨捏住棱角玻璃杯边缘,险些掉落。黑沉深邃的眸稍定,他缓声道:“说清楚一点,月灼。” 冷沉肃穆的嗓音,让沈月灼不自觉地想象出他拧紧眉的表情,更加羞赧,含含糊糊地说:“就是你弄进去的……太多了。黏黏糊糊,不舒服。” 另一端静悄悄的,沈月灼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一点,似乎听到清脆的碎裂声。 “没事,摔坏了一个杯子。” “霁哥做事怎么也毛手毛脚的。”沈月灼没多想,借着小夜灯的光走向浴室,“我还是去洗一下吧。这个要、要怎么才能洗干净?伸进去吗……” 听筒里,似有微弱而滚烫的粗重呼吸声传来,她听得耳热,男人压抑着欲的薄哑嗓音滚过耳畔。 “沈月灼,你要是再说下去,我也许会破戒。” 抵在后腰的表盘蓦地跳动,挺直到连与它接触,都足以窥见一斑。 她在那一瞬间,后悔了,脸颊火辣辣的。 怎么还会弹跳…… 褚新霁长眸微挑,高大的身躯簇然逼近,长指伸进那薄如蝉翼的蕾丝布料里,柔情蜜意地碾着海棠花蕊,男人的体温如火炉般炙烤着她,一字一顿地应:“对。” 喑哑的嗓音夹着沉而浓的颗粒,沿着她的耳根厮磨。 “除了这个,你还好奇什么?” 第 50 章 晚春 褚新霁的话差点让沈月灼咬到自己的舌头。 她笃定他这样的老古板不会轻易接招,才敢这样问的,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嚣张的气焰瞬间熄了不少,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一点都不好奇,我就是随便问问。” 现在装睡,来得及吗? 他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嗓音温敛:“咬吸管的只是个人不同的习惯,和性.欲高低之间没有关联,网上提及的大都没有依据,不要盲目相信。” 沈月灼哪里能想到他还会就此展开解释,“没有关联你还……” 只好下楼敲响地下室的门,褚清泽见到是她,微微一滞。 “今天除夕,霁哥不回家吗?” 褚清泽目光落回录音器材,“你怎么不给他打电话?” 沈月灼:“他没接。” “消息也没回。”这条没有屏蔽任何人,评论区很快热闹起来。 沈月灼跟孟安然坐在POP的包厢内切蛋糕,许夏忙着出差没来。 池止刚开了瓶酒,就跑去跟他新招的驻唱嫌殷勤去了。那姑娘性子冷,众人都看出来人家对他没意思,池止被骂了几次,依旧笑嘻嘻地凑上去,搞得连宋公子都说,“他这纯属渣了太多人该遭的报应,等着瞧吧,那姑娘不把他皮磨几层下来,都算仁慈。” 至于其他人,见沈月灼重新和薄司礼走得近,不想参与斗争,只能避而远之。往常热闹的包厢,倒显得冷冷清清的。 “我说许大小姐,咱们就三个人,你订十寸的蛋糕得吃到猴年马月?” 孟安然切完蛋糕,忍不住发了段长语音过去。贺成屹正好在贴春联,见到两人,惊诧:“你俩不在家里过除夕,跑这来蹭饭啊?哟,还把阿泽的大宝贝骑过来了。” 见沈月灼冻得脸颊发紫,贺成屹进门拿了件军大衣给她披上,“什么事这么着急,也不怕把自己冻坏,回头生病又得让一大家子人操心。” 沈月灼裹紧后,把贺成屹往胡同巷里拉。 “我爸刚还念叨你,不进去拜年?”贺成屹一头雾水,倒也配合两个小孩跟过去,哑然失笑道:“表情这么凝重,我看你俩不像过除夕,过清明还差不多。” 褚清泽纯属是自个生闷气作的,这会沈月灼脸上有了血色,他也就没那么揪心,还有余力开玩笑:“这你得问她,祖宗说过什么节,就过什么节。” 沈月灼认真看向贺成屹,开门见山道:“成屹哥,长辈们有什么事瞒着我,我想你应该知情。” 看到她手里那瓶氟西汀,贺成屹了然于胸,似笑非笑:“原来是到我这套话来了,一群人里,就属你成屹哥最好说话?” 他看着沈月灼的眼睛,她眸色坚定,眼眶被寒风吹得有些红,明明看起来那样纤弱,平常受不得一点委屈的人,此刻却坚韧地像是一株劲草。 贺成屹心一紧,揉了把她的头发,却被她挥开。“我只想听真相。” 他无奈投降,“进屋说吧。”沈月灼还沉浸在刚才那个意犹未尽的吻中,注意力都放在了他顶着她时的凶悍,脸颊绯红一片,陡然听到这么一句质问,顿时觉得委屈。 “对呀,我来找你了。”她想起她来时看到的景象,心里不是滋味,“霁哥该不会也没吃吧?” 褚新霁:“没有。” 今日总共也就早上喝了点温水,其余时间都在赶进程。一是怕停下来,会抵抗不住思念的侵蚀,二也说来幼稚,被她带偏,自暴自弃地压抑着。甚至荒唐地想过,如果他病倒了,也许她会因心软来看他。 沈月灼听完,愤愤指责他:“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跟你不一样。”褚新霁心平气和地说,“你从小身体就不好,经不起折腾。” “怎么就不一样了?”沈月灼跟他据理力争,“你要是不好好照顾自己,我也会担心……” 她坐在岛台旁,明艳白皙的脸蛋不过巴掌大,说话的时候扬起下巴,宛若盛开在极寒之地的一株山茶花。 后面的句子陷入呢喃,失了真似的。 褚新霁喉咙涌起窒息梗痛,被他生生咽了下去,喉结滚动,低头吻上了她喋喋不休埋怨他的唇。他小心翼翼地圈住她,连手臂都在发抖,仿佛此刻捧着的,是世间唯一的瑰宝。 “好。”褚新霁说不出来话来,怕她看出自己眼框的湿润,抬手轻轻将她打量的头往旁边转,只留给她一个如刀削般的下颚线,“我答应你。” 沈月灼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垫着脚要凑过来看。 “霁哥,你怎么哭了……”她怔愣住,眼瞳里写满了诧异。 他实在没有办法,将人搂在怀里,心脏像是有一寸寸石子细细割碾般疼,哑着嗓子说。 “面对他们的指责,我也犹豫过、自责过。抱歉,月灼,我也并非你想象中那样无坚不摧。曾经我不太确定什么是真正的爱,以为那是占有欲,是嫉妒作祟。” “后来发现,爱是违背天性,忤逆本能。所以,哪怕嫉妒得快要发疯,我也会忍下来。” “霁哥。”沈月灼鼻腔涌出酸涩,“那你现在确定了吗?” 褚新霁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我确定我爱你。” “我也是。”沈月灼坚定道,“很爱很爱。” 见她眼泪又要掉下来,褚新霁哄了半天,给她倒了一杯温热的椰奶,看着她晃着脚,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失落的心总算有了归处。 除夕夜,市区里不少知名的酒店和餐厅都还开着,只不过早就被预定一空,抢手得紧。这段时间餐厨团队也放了假,仅有一位擅长传统菜的大厨还在京市,褚新霁也不想让人专程跑一趟。 最后在沈月灼的央求下,定了一桌法餐,两人拿着刀叉,沈月灼居然觉得有些傻气,兀自笑出了声。 褚新霁拿她没办法,只能轻扣桌面,擦去她嘴角的面包屑,“吃完再笑,小心呛着。” 湖心岛内,星光乍现,成百上千架无人机闪烁着绚烂的尾灯,模拟焰火绽放,一朵朵糜丽的烟花在荡漾的湖面留下剪影。 自从市区禁燃焰火后,年味骤然降了许多。 沈月灼觉得新奇,拿了块餐前甜点就挪到落地窗前看。褚新霁为她披上大衣,也懒得制止,将她抱在腿上,看她眼瞳里炸开耀眼的光影。 难怪除夕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时刻。 从今天起,他不再孑然一身。 “月灼。”褚新霁看着她,“除夕快乐。” “现在是除夕快乐,待会要改口新年快乐。”沈月灼弯眸,“这样我们就是对方第一个送出新年祝福的NO.1了!” “不会有别人超过你。”褚新霁眼底溢出温柔,同她十指相扣,“你永远是我的唯一。” 他们在无声的无人机焰火表演中接吻。 [没有人知道,是她为他带来了两次春天。一次是短暂的、转瞬便属于别人的春,当然,最后那次,是永恒的春天。] 贺成屹毫无保留地说了褚新霁曾查出来的双相,还把为了和她结婚,褚新霁硬生生承受了十二道鞭伤,大半夜跑来找他的事也讲了出来。他语气轻松,沈月灼却越听越心惊,眼泪在眼眶里盘旋打转,牙齿紧紧咬住,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褚清泽都跟着心脏抽疼。 话题讲完,褚清泽拳心攥紧,根本不可置信。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过分?”沈月灼光是听完,心脏都在无法控制地收紧。 贺成屹声音放柔,哄小孩似地说:“新霁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他在四九城里也算位高权重的头号人物,哪有你想得那么脆弱,前些年商战的时候,比这残酷的事多了去了,都不值一提。” 沈月灼鼻尖涌起一阵酸楚,她深深地望了贺成屹一眼。 目光里有敌视,错愕,以及。 怨恨。 这一幕刺痛了贺成屹。 她一言不发地坐上了摩托车,褚清泽仿佛同她心有灵犀般,沉默地带她离开。 贺成屹从没见过她露出这样的表情,那是人在防御姿态下才会做出的反应。他在这一刻被她推出了信任的范畴。 除夕夜的空气肃杀而冷冽,年夜饭的香气从悬挂的红灯笼里溢出来,热闹,喜庆,也将她们隔绝在外。 贺成屹赶到褚宅时,沈月灼仿佛已经跟两家的长辈们进行过一轮的对峙,褚清泽冷然地站在她身侧,场面一时凝滞而僵硬。 她哭得梨花带雨,眼神充满着力量。 明明不及褚清泽肩膀高,却比冲锋陷阵的前锋还要像真正的战士。 “他把你们当成家人,你们是怎么对待他的?有所忌惮的敌人,还是可以借机掌控的工具?” “他不计较,是因为他对你们还有期待。就算是颗石头,也会因一次次失望而变得千疮百孔。你们真的有站在他的角度,替他想过哪怕一分吗?!” “不,你们没有。”沈月灼说到这里,胸膛剧烈起伏,眼泪簌簌而落,“真正残忍的是你们。” 沈月灼提议:“待会让池止给他的员工带过去,一人分点也就吃完了,不算浪费。” “以前哪里愁这些,那些人一个劲地都往包厢里挤,生怕见不着面。”孟安然意味深长地感慨,“真是物是人非。” 沈月灼听出来话中含义,慢吞吞地吃着蛋糕,“趋利避害,本能嘛。” 孟安然凑近她,“你这招釜底抽薪的风险系数是不是太大了一点?我可听说,最近薄家在跟盛家接触,大有让两人联姻的意思。盛家那位今年硕士毕业,刚从美国回来,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角色。” 要说三人从小玩到大,沈月灼要做什么,根本逃不过孟安然的眼睛。 初中那会,孟安然还不像现在这么通透,她生得高挑,身材很早就比同龄人看起来饱满,没少被造黄谣。沈月灼是学校里小霸王,身后又有褚清泽这么个跟班,不到一周就把人全都揪出来收拾了一通。也就是这样的交情,让孟安然无论什么情况,都选择站在沈月灼身侧。 “借用这层关系探底可以,不过我就怕你翻车,到时候平白惹了一身腥。”孟安然说。 沈月灼翻出刚才发的朋友圈给她看。 孟安然不明所以,沈月灼只回复了薄司礼一个表情。说她跟薄司礼关系好吧,偏偏连个字都不打,要说两人毫无瓜葛吧,谁会单独回复。 “做事留一线。”沈月灼解释,换来孟安然一个白眼,“又是褚新霁教你的?” 沈月灼:“我姑姑教我的好不好。” “沈姨才没这么腹黑。”孟安然笑,“跟着褚新霁学坏了啊你。” 沈月灼若有所察般抬眸,她穿着一件驼色外套,隔着憧憧灯影,眺望着远处的大楼。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也看到了他。 大概是西装革履,扣子微微松开两颗,清清冷冷地站在那,目光遥落向这边。 他幻想出了她在璀璨之夜里的伏案工作的剪影。 她又何尝不是。 沈月灼点开语音条,醇厚的嗓音仿佛近在咫尺。 “现在,你也看见我了。” 心跳慢了半拍。 地下室的装潢一向很前卫,褚清泽席地而坐,稿纸乱七八糟地散落一地,看起来倒有点流浪艺术家的味道。他把旁边的杂物往前推了推,给沈月灼拿了个软垫,“他应该是抽不了身,你要是实在担心,晚点我送你去湖心馆看看。” “今天可是除夕,全国都放假,他又不是在海外,哪至于抽不开身。”沈月灼嫌弃软垫在地上,没有坐,就靠在门边站着。 褚清泽看出她表情里的骄矜,“朱姨前几天才洗过,比我脸都干净,你就放心坐吧。” 他懒洋洋地躺在地上,也不顾及形象,“想问什么就问呗,在这拐弯抹角饶这么大一通,浪费我时间,我的歌词还没写完呢!” 沈月灼抿抿唇,没想到被他一眼看穿,“霁哥最近是不是跟你爸妈闹闹矛盾了?” “他又不是我,哪里吵得起来。”沈宅张灯结彩,挂满了灯笼,就连承重柱都包上了喜庆的颜色。 沉曼铃和宋知许坐在一块说知心话,褚耀在陪褚老爷子下棋,就连褚清泽都回来了,同沈歧聊着圈子里的事,沈月灼远远看见褚新霁站在边缘,神色平和地接着电话,指骨懒怠地搭在盆景边缘。 刚踏进门,就有佣人替她收走外套和包,沈月灼和长辈们打完招呼,在沙发上坐下,褚清泽顺手把剥了半天才攒出来的松子递给她。 褚新霁转过身来,挺拔的身影斜洒过来,在这温暖融洽的氛围里,平添几分压迫力。 “多大人了,还抢阿泽的东西。” 语气听不出喜怒,却也不似上一次见面那样剑拔弩张,反而让沈月灼有一种时间倒退的错觉。只不过那时,多半是她厚着脸皮从褚清泽手里抢过来,褚清泽怨天载地的,嚷嚷着让长辈们给他评理。 长辈们一笑而过,任由两人打闹。褚新霁实在被他弟弟的咋呼吵得烦了,才会冷冷斥责一句,让褚清泽让着她,旁人说话不一定管用,沈月灼和褚清泽倒会安静稍许。 褚清泽眼皮都没抬,“她喜欢就拿去呗,本来就是给她剥的。” 沈月灼把那把松子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屑渣,在沉曼铃的念叨下去洗手,径直越过了那双暗沉的视线。 餐桌上,吉祥话被两个小辈说了个遍,气氛活络热闹。庭院里搭了戏台,老京城人都讲究过年听大戏,雪要是下得实在大,就在梨园包上一天,亲朋友好友都请过来,左右也要讲究个热闹。 这两年褚老爷子不爱往人堆里凑,干脆把出了名的戏班子请到家里来。外头千金难求,在这却有价有市。 等戏班子化妆候场的间隙,沈歧把话题引给沈月灼,问她年后有什么打算。 沈月灼眉眼含笑,余光扫过正在给她剥松子的褚新霁,生出几分忐忑。 她看了一眼褚清泽,后者微偏了下头,拨弄着左手上的银戒。 欲盖弥彰的小动作自然逃不出在场所有人的眼。 褚新霁今夜始终寡言,凌厉的气场溢出来一点,或许是念在节日的份上,压抑得极好,两指并拢将一小蝶剥得干净的松子推过来。连软皮都细致地去掉了,白玉玲珑,个个饱满,堆成一叠小山。 沈月灼呼吸滞了一下,迎上长辈沉默而寂静的视线,“我跟霁哥商量过了,之前的事是我们一时冲动,既然错了,总不能任由它一错再错。” 周遭霎时降低的气压让沈月灼气音不稳,她很快调整好情绪,“所以我们打算离婚。我咨询过,离婚证要等三十天的离婚冷静期过去才能拿到。” 话音落地,气氛霎时降至冰点。 坐在对面的褚耀和宋知许倒是松了一口气,沈歧意味深长地看着沈月灼,主动替她圆场缓和了过错。当初两人闪婚时,众人反应激烈,此刻闪离,却意外表现出欣喜。沈月灼觉得他们心口不一,立场偏离得太离谱,她抛出重磅炸弹后,默不作声地扫视着在场长辈们的反应。 褚老爷子没表态,仿佛这些事全交给他们做主。 很快就开始商量着沈月灼和褚清泽后面的事,褚清泽笑一声,“我都行,听月灼的。” 戏班子里负责打杂的人穿进来,道:“我们这的老师都准备好了,请各位移步。” 一行人讨论着今晚的《瞎子拜年》《昇平除岁》《如愿迎新》剧目,慢悠悠踏出去,沈月灼借口说下午咖啡喝得有点多,就不陪长辈们看戏了,众人也没挽留,由着她回房间休息了。 沈月灼前脚刚进卧室关了窗,免得戏曲乐渗进来,转身时,房门已经上了锁。 她抬眸对上一双讳莫如深的眸子。 房间里的各式摆件、挂件很多,好几个透明橱窗里摆满了她从小到大收集的各种周边和盲盒。她一个人住一层,外侧是专属书房,连着小露台,卧室在最里侧,即便如此,大家也因注重她的隐私,从没来过这里。 旁边的弧形沙发他不坐,反倒往她买的太空舱座椅坐下,一双长腿舒展地垂着。俊朗分明的五官即便什么表情都没有,都让她心头莫名泛紧。 “过来。”褚新霁指着他腿上,“坐这。” 沈月灼刚开始有些不情愿,加上先前故意冷落他,他没有当面拆穿,谁知道是不是暗地里酝酿着风暴,因此她更加没底。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她只好乖乖挪过去,只就着男人大腿外缘的位置坐了一点。当初买这个太空椅时,销售吹得有多天空乱坠,什么如踩云端,此刻她就有多恨它前后左后丝滑转动的功能。 庭院里的戏份开了场,婉转的西皮唱腔透过玻璃窗进来,空灵而幽远。 褚新霁见她难堪,沉声:“坐过来点。” 褚清泽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地面,思绪放空,想起从前和沈月灼毫无顾忌互怼的过去,不禁有些怅然。 见从他这套不出什么,沈月灼作势转身离开。 “等等。”褚清泽从地上弹坐起来,玩世不恭的表情转为凝重,“好像还真有。你跟我来。” 沈月灼将信将疑地跟了过去,褚清泽猫着腰拿了钥匙开了他哥的房门。她皱眉,“……你干嘛呢?” 只见原本空荡荡的桌面,放了许多瓶治疗抑郁的药物,有的拆封了,有的则纹丝未动。 “前两天徐院长来了我们家一趟,她们医院这阵不忙,说让我哥有时间过去。不过他表情很淡,没说好,也没拒绝。” 褚清泽想起什么,继续道:“贺成屹跟他最近貌似关系有些僵硬,我听赵特助提过,说他总是失眠。” “应该是从你离开后开始的。” 褚清泽说到这里,眼瞳里涌出一抹难懂的复杂,“月灼,你跟他离婚,是真的还是假的?” 沈月灼心情百味杂陈,自从上次在酒店分别后,她一天二十小时都得掰成三份用,也就没有和褚新霁再联系,那天她在楼下看到熟悉的车牌,不过碍于薄司礼也在,只能假装无视。 现在想来,长辈们瞒着他们的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假的。”沈月灼回答地干脆,她看了眼桌上歪倒的电子时钟,“阿泽,你帮我跟我爸妈还有褚叔叔和宋姨说一声,我可能要晚点回来,让他们别等我吃饭。” 见她似离弦的箭般往外冲,褚清泽急忙追过去,沈月灼不是火急火燎的性子,骤然如此,褚清泽到底不放心,扬声问:“你去哪?” “我去找贺成屹!” “你找他干嘛?” 留给他的只余一片脚步声。褚清泽暗骂一句,一步三阶梯地下楼,把他那辆京A摩托车驶了出来,头盔扔给她,“今天外面堵得要死,你开车过去,怕是等到半夜都到不了。上来。” “这时段摩托车不限行吗?”沈月灼犹豫。 “限个屁!”褚清泽语气不善,就算是被交警抓进去,他不也得把这祖宗送过去。 冬日寒风凛冽刺骨,两人同坐于一辆摩托车上,却保持着极远的距离。褚清泽心里不是滋味,喉间苦涩,大声问她:“冷不冷?” 沈月灼:“你专心点骑,就这么一会不至于。” 大小姐的骄纵脾气,原来也可以为了别人改变。 褚清泽没好气地将人送到四合院门口,末了,还踹了一脚摩托泄愤。 [霁:晚上我来接你] [何时能暴富:不麻烦霁哥了,我今天要提前下班] 昭月工作室最近收到了indiePlay中国独立游戏大赛的邀请,《最后的曙光》提名受邀出席,获奖的概率几近于渺茫,但对于她们公司来说,也是来自官方的肯定。 现场来的大都是游戏业内的大拿,就算陪跑,从前辈那也能学到不少经验。 沈月灼下午得回去和柏悦准备一下资料,除此之外,最近的确没什么特别忙的大事。毕竟最愁人的投资方,褚新霁已经安排赵檐同她们公司的商务对接好了,效率快到让她都有些应接不暇。 [霁:具体时间?] [何时能暴富:3点] [霁:有个东西需要你和我一起挑] [何时能暴富:没我不行嘛?] 50-60 第 51 章 晚春 他这句话可解读的意思太多,沈月灼免不了想歪,连耳根都红透。偏开视线,却见他正襟危坐,气定神闲般望着她,一派矜冷沉肃的模样。 人家一派如常神色,倒显得她思想龌龊。 车载音响播放着Charles Ives的《未被作答的问题》,音调舒缓而悠长,沈月灼很快调整好情绪,暗自庆幸他没察觉出她的异样。 还好,不至于太丢脸。 “不应该啊,难道戒圈号拿错了。”沈月灼往旁边挪了一点,攀着他的手细细打量。 褚新霁大概很无奈,不紧不慢地将无名指往后翘了稍许,方便她观察。 随着她凑近的动作,泛着清幽玫瑰香气的长发蜷卷着垂于肩侧,露出白皙纤长的天鹅颈,发丝缠饶深处,掩映着一枚暧昧至极的吻痕。 想到昨晚她近乎于泛滥的水色,褚新霁眸色闪过一瞬晦暗,任由她在那上上下下地摆弄,“你买的是多少号?” 说不出的禁欲撩人。 沈月灼心念微动,故意用脚尖踢了踢他,丝毫未觉褚新霁隐匿在黑暗下的危险。 “怎么了?”褚新霁的耐心快崩于一线,烦躁地将她作乱的脚踝用领带紧紧绑住,这样她就不会仗着酒醉肆无忌惮地挑衅。 沈月灼眨了眨无辜的眼,“脚好冷啊,你身上刚好很烫,我帮你降温好不好?” 随着她不知羞耻的动作,裙摆的开叉已经滑到了大腿根,春色若隐若现,褚新霁眸色渐沉,移开视线,将西服外套盖回了她身上。 他快被折磨疯了。 更多的是一股尚未散尽的郁气。 沈月灼的脚尖还在往他的大腿上蹭,汲取着独属于男性身上的滚烫温度,她似是觉得有趣,抿着唇,眼尾沾着笑,一派懵懂纯真,似乎真的只是把他当成取暖工具,仅此而已。 “沈月灼,脚放下去。” 若是先前,沈月灼肯定会乖乖听话放下去,但今晚褚新霁的步步退让,让她忍不住继续胡作非为。 对上那双晦暗翻涌的黑眸,到底还是有些怂。 她茫然无措地睁开眼,细若春风般的嗓音带着点啜泣,“你真的好不解风情……” 褚新霁眉骨动了动,“那你觉得谁更懂你?” 沈月灼别开眼,嘴唇动了动,还没说话,就听到褚新霁继续反问,“阿泽?还是刚才向你搭讪的那个陌生男人?” 她这会还没醒酒,听到褚新霁忽然提到褚清泽,脑子还在缓慢地转动,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之间的话题总是离不开阿泽,嗫嚅着唇没回答。 褚新霁却沉吸了一口气,捉着她的脚踝往怀里拽,拖着她的后脑勺,高大而挺括的男性身躯覆压而下,沈月灼被他抵在胸前,鼻尖相对,她白皙的脸颊渐渐染上潮红。 握在踝骨处的手掌很烫,却并未有其他逾矩的动作。 沈月灼心跳很快,轻轻阖上了眼,鸦羽般的睫毛轻颤。 “闭上眼睛,就可以逃避我的问题了?” 怕她这样难受,褚新霁拖着她后脑勺的手缓缓移至脊背,她今晚实在是太过火了。用这样介于纯真与妩媚的神态勾缠着男人的腿,如若守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他,褚新霁根本无法想象,会是怎样的情景。 手无缚鸡之力的京圈大小姐,从小被骄养着长大,心底是有傲气在的,所以不会轻易将自己交出去。 但大部分男人都是有劣根性的,得到了身体,便不会再在意她的灵魂。 褚新霁想到这里,惩罚似地摩挲着少女的脚踝。 想让她知道,引诱男人的后果。“我还以为你忘了。”褚新霁低眸看了眼腕表,“距离起飞时点还有三分钟。” “……” “你再晚一点,我都要到港岛了。” 一句话把沈月灼堵得有些心虚,昨夜答应好要给他发消息,结果被小区楼下的流浪猫打架声吵得久久不能入睡,听声音厮杀得特别凶残,她早上特地起了大早,把冰箱冷柜里的鸡胸肉煮好简单地撕碎,果然在楼下看到一橘一白两只猫。 它们怕人,正好沈月灼也不敢随便乱摸,把太阳花餐盘放进草丛里后,过了一会,才看见它俩过去吃。 这么一折腾,差点迟到,还好她是老板,不至于扣工资。 她琢磨着挽救,“要不等你回来的时候,我请你吃饭,给你赔罪。” 褚新霁没有特别的爱好,除了工作狂属性有点强外,对其他事物都温淡,无欲无求地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因此她也不确定这招行不行。 听完她软着嗓音的求和,他没什么波澜。 “怎么好让你破费。” 电流如砂砾般裹挟在男人低磁的嗓音里,难以言喻的性感,语气却温和而平静,仿佛是在不算熟识的人客套,哪有那日在电梯口分别时的缱绻。 怎么撒娇对他不管用啊?还说要恋爱,哪有这么冷淡的恋爱。 浅淡的失落情绪萦绕在沈月灼胸口,她低垂着头,闷闷道:“也可以在家里吃,我给你做?” “我怎么不知道,月灼还会做饭?”褚新霁黑如点墨的眸微弯,他还能不知道她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公主一个,那美甲花里胡哨的。 “预制菜还是可以的。”沈月灼说,“甚至可以给你做一餐满汉全席。” 听到那端传来笑声,隐约含着宠溺的意味,很奇怪,分明彼此远不相隔,她却能够想象出他此刻纵溺的神情,像是春日里泛潮的雨,要将她的心也染上潮意。 她忽然不满自己被他藏而不露的笑逗得脸红,欲盖弥彰地拔高音量,“先别嘲笑我,说不定市区里那几家老牌餐馆也有预制菜呢。” 褚新霁阖上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知道她指的是哪几家,偶有节日或是别的宴请,他们也会光临。其中两家并非为了盈利,只在有外宾和重要领导需要接待时营业,光是地段的租金流水都令人望而却步,怎会用不新鲜的食材滥竽充数。 他觉得她这样鲜活的样子分外真实,先前郁沉的情绪也被她带得明媚起来,揶揄道:“我说月灼扣帽子的本事是从哪学的,原来是骨子里自带的。” “你嘲讽我。”声音委屈巴巴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你没有必要为我洗手做羹汤,也无需学着别人改变,不要被网上的风潮影响,做你自己就好。”褚新霁无奈,“不过你要是想在家里用餐的话,命人把菜和肉制品挑选好,我回来后给你做。” 沈月灼想起他在国外留学时曾淡提过一句,多数时间都是自己丰衣足食,但之后的日子都陷入了忙碌。她还没尝过他的手艺,说不好奇是假的。 “好啊。那我要板栗红烧肉、蟹黄豆腐、宫保鸡丁”沈月灼不客气地点完了菜,想了一会,犹豫地说:“我请客,让客人做饭,是不是不太好?” 褚新霁失笑,纠正:“月灼,我不是客人。” “Ladies and Gentlemen,Wee aboard HK Airlines. Our flight HK001 is from……”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清雅婉转的播报音,沈月灼很快结束了通话。 不知为何,三个小时的时间过得非常快,看到他发来【已安全落地】的消息,她竟也能觉察出甜蜜。工作室的画手小晓见状忍不住调侃,“沈老板是不是坠入爱河啦?” 工作室的压力虽大,氛围却也轻松,弹性工作制,事情完成就能提前下班,加上又是一群年纪相仿的女孩,氛围一向轻松。 众人跟着起哄,沈月灼嘴硬:“别瞎说。” 柏悦也掀眸,证实:“她最近整天抱着手机傻笑,脑门上就差写着,我,在,跟,crush,聊,天,几个大字。” 柏悦是许夏引荐过来的,是她们这群女孩中最年长的姐姐,在大厂有着十年产品经理的经验,如今在负责游戏用研这块。身高175的水平已经足够御姐范,说话做事都干练,平日里不怎么参与大家的讨论,每次发言都语出惊人。 “我靠真的吗!” “该不会是泽少吧?我之前就想说,他长得好帅,而且真的好宠好细节!上次请大家喝奶茶的时候,对沈老板的喜好简直就是如数家珍,太牛了。” “我倒是觉得……可能性大些,集团的下属子公司转发造势,这是什么史诗级偶像剧?” 褚新霁没有社交平台的账号,低调到除了各种峰会和财经采访上的照片,再没有更多信息。对于圈子里的人来说,两兄弟的身份不算隐私,工作室的人并不知晓。 大佬太过神秘,这通操作虽引人遐思,却并不好摆出来当谈资。 小晓把话题拐回游戏上,“啧啧,难怪最近文案组的老师说佩德的人设和台词都改得少女心了不少。” “Himo也不错吧,忠犬糙汉,黑皮雇佣兵!” “怎么没有我们序列987一票!嘴贱小狗真的很治愈!” “拜托!老佩才是正宫ok?” 《最后的曙光》游戏剧情基于废土世界开展,世界观的设定是,科技飞速碰撞,阶级分化严重,优等人可以选择改变基因序列。 其中1号男主佩德出身于财阀世家,刚出生不久就改变了基因序列,背部脊柱长出了机械骨骼,经过改造后加上了翅膀,身份是军队高官,以为古板又严肃的绅士。 Himo则是男主2号,作为基因序列初期改造实验失败的变异者,链接了机械臂和机械腿骨,是联邦地下雇佣兵,性格冰冷,意志力极强。 至于她们讨论的序列987,真实身份是资本争斗中的牺牲品。游戏开篇时,和女主相逢于地下城的孤儿院,嘴贱且浑身都是刺,实际上内心很温柔。 游戏里总共设计了4位可攻略的男主人设,但是资金有限,加上初创企业,服务器承载稳定性也不好保证,因此目前对外的官宣中,隐藏的4号男主做好了人设标签和形象设计,在各个剧情节点埋了伏笔,却并没有任何展示。 沈月灼见大家聊得开心,也跟着加入话题:“你们是不是看不起我们E哥?” “算了,我还是怜爱E哥好了,都没办法出现在各位老婆眼中呜呜呜。” 柏悦放话:“曙光要是成了爆款,我出钱给E哥庆生。” 盈致资本作为成熟的家族企业,对于项目的盈利率、影响力各方面都有非常严苛的指标,投资的钱都花在刀刃上,如果市场反应不佳,不仅会切掉中间的剧情,4号男主也无法出场,也就是大家常骂的烂尾。 说到底,大家对于曙光的未来充满期冀,却又隐含担忧。 沈月灼:“行,柏悦姐给E哥庆生,我给大家提项目奖金。” “老板大气!” “沈老板牛逼!” “我比谁都希望沈老板立刻,马上,现在就暴富!” 听完大家真心实意的彩虹屁,沈月灼若有所思考地从仓库里拿了个周边抱枕样品。 她对游戏周边还算用心,从填充的羽绒棉到图案设计都亲自去工厂看过,拿来当礼物赠送也合适。 沈月灼面上一点点染上潮红,“霁哥、哥哥。” 她唤着他的称呼,试图求他别再这样,才发现一切不过是徒劳。 她左腿刚抽出来,右脚脚踝又被他抓住。 终于得以挣脱牵制,沈月灼坐直了身子往后退了点,见褚新霁单手扯松领带,解开衬衣领口的纽扣,漫不经心地将领带搭在掌心,扫过来的视线蕴着几分危险。 “还有几分钟就到住处了。”他的嗓音带着低吟的薄哑,“你闭上眼,别在我这里闹腾了,好吗?” 褚新霁的手很好看,修长骨瘦,戴着腕表时更显矜贵,沈月灼不受控地吞咽了一下,见那香槟金的领带被他有些焦躁地摩挲着,无端觉得脚踝也泛起一派热浪。 像是直抵心口。 他没有说很过分的话,失了往日的端庄沉稳,永远扣到最顶部的纽扣也解开,整个人显得清冷又浪荡。 沈月灼总觉得要是她继续为非作歹,他一定会用领带缠绑住她的脚踝。 “知道了。”她偃旗息鼓般安静下来,缩在角落里。 像是犯了错的猫,看上去有点可怜。 褚新霁揉了揉发痛的眉心,将车窗下降了些。 可惜车内全是少女的馨香气息,掌心残留的绸缎触感无论如何也无法消却,平静海面上藏着的船帆也依旧傲立,他烦躁地点了一支烟,焰火在指腹间跳跃,映着他冷峻而深沉的眉眼- 湖心公馆位于东二环,寸土寸土的地界里,单独开辟出一个占地面积60余亩的湖面,已是极致奢华,大平层的设计,一梯一户,购买单套房源都需验资,褚新霁当初购下了相邻的两套,打通后,形成770多平米的平层。 装修风格极其简约,颜色也多以冷灰色调为主,这里离新悦大厦很近,开车不过十来分钟的路程,也不容易堵车。 褚新霁不回褚宅的时候,大多是在这里住。 他喜静,佣人平日里也不会在这留宿,通常都是在他上班后的固定时间段前来打扫。 沈月灼从来没来过这里,只从父母的口中听到过两次,说是近三亿的价格买下的,就连装修都花了两千多万,天文数字般的豪宅。 迷迷糊糊间,褚新霁将她抱起,沈月灼悠然转醒,睡了一觉,酒劲倒是散了些。 褚新霁扶着她的腰,他们之间的距离比先前共舞时还要近,而他却神色泰然,倒是将沈月灼吓了一跳,裹着他的西服往后退了半步。 微卷的长发被夜风吹乱,她别开一缕,脸色绯红,还不忘礼貌地唤了一声,“杨叔好。” 杨叔瞪大了眼睛,嘴角的笑意僵住,面上闪过不可置信,“……沈小姐?” 被褚总抱上车的不是什么从天而降的月老姻缘。 原来是沈小姐。 不过杨叔的职业素养很快就让他恢复了如常神色,将其归类为哥哥照顾妹妹,刚要回话,就看到沈月灼的纤影晃了晃,褚新霁拖着她的腰扶稳。 而那位印象中永远清冷自持的大少爷,眉心轻蹙,唇角带了一点戏谑的意味,“没醒酒逞什么强。” 沈月灼坚持:“我根本就没有醉!” “是么。”褚新霁说,“那就看看明日月灼醒来时,还能不能记得起今晚的事。” 杨叔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想不出来。 只见刚才还精神抖擞跟自己问好的小姑娘,枕在褚新霁怀里,就这样站着睡着了。 他嗓音透着砂砾般的哑,从善如流道:“好,我不看,你别紧张。” 她浑身上下都软到令他发狂,就连掌心也是,让他不可抑制地生出下作的心思,理智缴械投降,只想发狠地吻上她的唇,流连辗转于让他沉沦的春日。 沈月灼颤抖着想抽回手,掌心却传出一片湿热的触觉,不可思议的柔软贴上来。 她惊觉抬眸,撞入一双浓墨般的黑眸。 那片丰盈被男人宽大的骨掌兜住,险些溢出来,从未有过的陌生情愫自脚底攀升。 ——是她跌入陷阱,被他牢牢捉住。 第 52 章 晚春 沈月灼下意识咬住唇,才没让娇哼音调从唇边溢出来,被他握住的地方从她的身体里逐渐脱离,让她犹如惊雷般轰然,难以忍受地皱着眉,伏在他肩头。 室内安静至极,只剩彼此的心跳,以及窗外窸窣的落雪声。 “霁哥,你、你说好不看的,怎么说话不算话。”她连呼吸都未平静,以至于气势汹汹的语气听起来都像是娇嗔。 “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出尔反尔。”冷淡深邃的眉眼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仿佛是在为他的行径申诉。 他的确没有看,掌心却不受控制地拢上去,揉捏出各种令人心悸的形状。褚新霁的手臂线条一向流畅修长,尤其用那松散又惫懒的姿态搭着烟时,然而沈月灼此刻却无心欣赏。 到了京市以后,沈月灼换了一套日常的衣服,一整列豪车浩浩荡荡地跟在她们的车尾,总共12辆,取的是双数的成对寓意,抵达沈宅。 车前盖上统一摆满红玫瑰,窗边贴着喜字,看上去颇为壮观,引得不少路人拍照录视频。 沈月灼远远地望见父母在大门前迎接,更加摸不准褚新霁的意图,“霁哥,我们不是要偷户口本吗?” 这么高调,还怎么偷。难道是调虎离山之计? “你负责吸引注意力,我去偷?”沈月灼越想越觉得离谱,她还只在电视剧里看过这种荒唐剧情,而且她还不太清楚家里的保险柜钥匙放在哪呢。 褚新霁掀眸看向她,“不是偷,是光明正大地拿过来。”褚新霁:“要是你不配合,抱紧了也会撞下去。” 他耐着性子捉住她的脚踝,往前撞得有些狠,趁她惊呼的间隙,稳稳拖住她的臀往床下走。 屋内静悄悄的,只余暧昧的声响。 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大着胆子解他的衣服了,他说得对,这样的后果她的确有些吃不消。 随着步伐的迈动,沈月灼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睫毛频频颤动,泪液也溢出来。挺秀的脊椎绷成了一条线。 “难受吗?”他温声问她。 沈月灼脖颈也仰着,艰难地抿唇,气得又去咬他。她也不过初经那事不久,哪里见过这么多的花样,浑身既酸软又舒服,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她闷闷地软声,嘴硬:“……难受。” “看你这个样子,应该是喜欢。”褚新霁体力比她优秀太多,除了声音有些哑外,抱着她穿过铺着各式风格的长绒地毯,话音依旧平稳。 房间里自始至终没开灯,不过好在两人已经适应。 褚新霁问她:“哪个是换气系统?” 沈月灼刚扶着他颤栗过一阵,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娇艳糜丽的唇翕开一条缝,细细地喘着气,就这么随意望过去,还以为她睡着了。 昏呼呼的娇艳模样,跟那天喝醉以后所差无几。 她眯懵着眼,看起来乖极了,褚新霁难得心软,没像先前一样再度将她送上去。而是停下来,等她缓和。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小狐狸不论何时都一样缠人。明知自己玩不过,还要来招惹他,动作稍微重一点,就委屈兮兮地嗔恼他,留给他的抓痕、咬痕,毫不吝啬。 沈月灼见他一瞬不瞬盯着自己,而留在身体里的体温如见昭彰,明显不会就此结束。 刚才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她登时警惕起来,“你不会还要开灯吧?” 褚新霁未置可否:“又不是没开着灯做过。” “上次是我喝醉了,能一样吗?” 她垂下眼睫,却又发现无处可逃。 说起来,她曾经钟意他身上这份游刃有余,现在才发现,再克己复礼的人,骨子里也会藏着坏。她喜欢看他为她失控沉沦的模样,沉溺其中的感觉像是会上瘾,让她忍不住继续试探。 结果显而易见,他的坏让她招架不住。 褚新霁撩起眼皮,故意扣着她的腰将她抵在墙边,重重地碾磨。沈月灼心跳倏地漏拍,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眸,她的手腕被他握住,背对着那排开关,听到他说:“既然这样,不如听月灼的意见。是打开换气系统,还是开灯,都由你抉择。” 沈月灼被他这个提议逗笑,扬起眉梢:“这是我家,我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开关,怎么可能弄错。” 她知道褚新霁肯定不会让她如愿,故意收紧双腿,看他簇然皱紧眉心,喉间溢出一丝低沉的喟叹,得意洋洋地按下了换气开关。 房间里旖旎的味道逐渐散去,取而代之是水果的淡淡甜香。 “这叫兵不厌诈。”沈月灼笑吟吟道。 须臾的静默,沈月灼看清了他眼底的风暴。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换来更为失控的进攻。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原来今晚他已经有所收敛。他不仅吻得凶,做得更凶。 “别急,戏曲提前结束,应该还会有打灰堆的表演。”褚新霁安抚她。 沈月灼的声音因他而断断续续:“……什么堆灰?” “宋代有用木杖击打灰堆的习俗,也是从《如愿迎新》的戏曲典故里延伸而来,打者念念有词,再让人佯装喊痛,祈祷来年得偿所愿。” 书房里的电话铃声响个不停,像是在昭示着必须结束的倒计时。 沈月灼在这样的环境下,犹如一张拉满的弓,几度频发的欢愉重新占领高地,哪还有精力听他讲解渊源。 连她背上胡乱披着的绒毯都滑落在地,无暇顾及。 此刻也无需顾及。 升温的氛围,起伏的心跳,足以消融冬日的寒凉。 她攀着他的肩,耳语求饶:“电话响了,应该是我妈催我下楼……” 两人身上都出了汗,沈月灼又找不到支点,在剧烈的声响中逐渐往下滑,幸而有他坚硬如铁的手臂稳稳禁锢着,才不至于真的坠地。 褚新霁沉沉凝视着她,漆黑的眸子在暮色里更显幽沉冷静。“月灼,我们之间,选择权永远在你。” 沈月灼几乎是秒懂了他的意思,羞得满脸通红。一语双关,既表明了他愿意陪她胡闹演戏的态度,又在暗示,能否早点结束今晚的放纵,取决于她如何表现。 在仅有的几次亲密中,他早已捕捉到了她的敏感点。而她总是神志不清,任由他捉住自己的手不得其法的胡乱寻找,她不肯配合,他倒是乐此不疲,一来二去,也发觉了各种乐趣。 欧式座机响了一阵后安静下来,不多时又再度奏响。 如此反复,让沈月灼更加焦灼,她憋着一股气,腮帮子也鼓起来,“你就不能自己想办法结束吗?怎么非得让我帮忙。” “快不了。”褚新霁低敛着眉,吻她高仰的下巴,继续哄骗她:“听你叫我老公,也许可以。” 沈月灼脸烫,结巴半天,才别扭地低低唤了一句。 “没听清。” 她实在没辙,嫣红的唇贴近他耳廓,一刻不停地念:“哥哥哥哥哥——” 褚新霁眉心狂跳,失控地含吮着她使坏的舌尖。 门外传来扣响声,是佣人在唤沈月灼下去,“小姐,夫人让您去送送褚老爷子……小姐?您睡着了吗?” 细碎的声响淹没唇舌间,这种近乎于偷.情的禁忌感,因这声界限分明的称谓拉到顶峰。让她觉得丢脸的是,她也被卷入她亲手制造的漩涡陷阱里,和他共坠沉沦。 在她换衣服的间隙,他也换了一套西装,比在游轮上那套更加正式,标准的英伦风,连袖口都是钻石的,腕表也换成了表柜里价值最高的那枚,整个人看上去风度翩翩,却也高不可攀。 沈月灼甚至不敢太靠近他,生怕碰坏了他身上的物件,到时候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 “啊?”沈月灼的好奇心刚浮出来,就被沈歧的声音压了下去,三人笑着寒暄,她则默不作声地跟在褚新霁身后。 回到大厅谈正事,褚新霁和两位长辈落座,每一句话都得体稳重,沈月灼看到沉曼铃朝她招手,乖乖地挪了过去,刚好撞上褚新霁分过来的一隅视线。 他们正谈到聘礼的事,褚新霁拍了拍手掌,一行西装革履的人带着让人眼花缭乱的金饰、珠宝、香烟、名贵茶叶依次前来,光是聘礼单都长得拖了地。 沈歧的眼神从最开始的面带微笑,到瞳孔微张,也被这阵仗吓到了。 他做了几十年的宝石生意,即便后来专做海蓝宝,却也认得出各种钻石的品质,这些东西加起来,少说也有一个亿。 以褚耀的产业是支撑不起这么大的流水的,唯一的可能,便是身为兄长的褚新霁资助,以表诚意。 但这诚意太过厚重,以至于沈歧双腿都有些发软,幸好他是坐在主位上的,才不至于让小辈看出来。 “沈伯父,聘礼单还请您派人一一核对,所有的玉器、饰品都为双数,包括赠予月灼的两套房产,这是我们褚家的心意,以后月灼嫁到褚家,绝对不会受到任何委屈,您尽管放心。” 褚新霁说的话让还在斟酌词句的沈歧如沐春风。 沉曼铃也跟着高兴,朝褚新霁身后张望,温声问:“新霁,你父母和阿泽没来吗?” 听到这句话,沈月灼心口陡然一跳,紧张得手心都攥紧,求助地看向褚新霁,祈祷千万别露馅。 褚新霁并未回应她的目光,从容地说:“聘礼是以我的名义准备的,另外一份则在订婚宴上展示。” 他这话说得极为委婉,沉曼铃和沈歧只当这是褚家重视。毕竟褚新霁这些年来,也算半个大家长,既要管教着褚清泽,也要顺带操心沈月灼的事,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就在沈月灼在想话题要怎么过渡到户口本上时,褚新霁顺势提道:“这两套房产过户,需要月灼带上户口本,不知道今天是否方便?” 沈歧招呼管家去拿,沉曼玲则和褚新霁简单商量了两句订婚宴的事,一切水到渠成,直到沈月灼拿好户口本跟褚新霁离开深宅,终于憋不住,“霁哥,你好聪明,这样就拿到了,我爸妈一点都没有怀疑。” 何时是没有怀疑,简直巴不得早点把她送走。 要是他们知道,拿了这户口本,是跟褚新霁结婚,会不会揍她一顿? “不害怕吗?” 沈月灼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褚新霁:“跟着我一起犯错,你会害怕吗?” 这会已接近傍晚,阳光透过车窗洒落,浮光跃金般映在他的面庞上,周身纤尘不染,眼神淡漠又温柔,实在是让人很难想象,他这样的人,也会带着她做这么疯狂的事。 沈月灼感觉心脏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脉搏跳动的速度加快,她捏紧了手中的户口本,摇摇头说:“不会。” “反正有什么事,你都会替我挡着。” 她说的是实话,有褚新霁在,她什么也不用担心。 褚新霁幽邃的眸子望着她,薄唇微微勾起淡弧,“嗯,哪怕天塌下来,也落不到你头上。” 驱车前往民政局,从农历来讲,还算是个好日子,因此前来办理婚姻登记的人并不少,大多穿得合衬,有些年轻的女性头上还披着简易的头纱,幸福地手牵着手,看起来分外登对。 褚新霁周身的气质太过冷冽,她站在他旁边垂着手,两个颜值鹤立鸡群般的人,反倒显得疏离冷淡,和周遭的气氛格格不入。 沈月灼隐隐有些羡慕。 下一秒,男人温热的掌心摊开,牵住了她的手。她掌心的潮意同他干燥的掌心摩挲着,有些涩,沈月灼不知为何冒出些自惭形秽的心思,他却强势地握住,同她严丝合缝地扣紧。 他垂过来的视线让沈月灼耳根微红,竟有种真的是在和他恩爱两不疑的错觉,小声问他:“结婚证是不是要9块钱呀?” “嗯。”褚新霁淡声应。 “可以扫码支付吗?”沈月灼问。 褚新霁:“不清楚。” 沈月灼默了几秒,懊恼自己受他影响,两人都是第一次领结婚证,她哪里能从他那要到答案。 “我没有现金,要不你先排队,我去那边的超市换一点。”沈月灼瞄了一眼后排的长队,她才不想到了窗口以后发现,不能扫码支付,还得返回去重新排。 她说完,作势真要去换,被褚新霁勾着腰揽回来,窈窕的身躯同他坚硬的胸膛相撞,他垂眸,清淡又摄人心魄的视线笼住她。 “我有现金。” 沈月灼从未试过在公共场合如此亲密,从脖颈红到脸颊,左顾右盼,不过在这处处洋溢着喜庆的地方,倒也没有人注意她们。 褚新霁打开钱夹,修长骨瘦的手指从里抽出9张壹元的崭新纸币,沈月灼接过来数了一圈,有了新奇的发现:“霁哥,这几张纸币还是连号的耶!好巧!” 更有意思的是,最后一张的编号刚好是QW00009999。 沈月灼没有收藏纸币的爱好,却也知道像“888”和“999”之类的数字分外珍贵,价格被炒得很高。 而她们用来办结婚证的纸币,会有这么巧吗? “还有别的吗?要不换一张好了。”她突然觉得这张送出去有点亏,莫名有些舍不得。 褚新霁把钱包夹翻开,展示给她看,“只有九张。” 一张不多,也一张不少。 何止是连号,其中两张还是背金沙,分别出自不同印刷厂,雾状成片,呈现出金色砂砾感的防伪色泽,这九张纸币,收集起来并不容易。 不过也没必要告诉她,他隐晦的爱意,她总有一天会知晓。 拍完红底照出来,拿到还蕴着热意的红本,沈月灼有种踩在云端的不真实感,坐在车里反复看了好几眼照片。 “我妈那眼睛盯上盯下,哪管得了这么多。”贺成屹上上下下地打量褚新霁,“不过伤成这样,要换了我,正好使出苦肉计让她心疼。” 褚新霁站在薄冷的灯光下,松竹般的身形拉成一道长影。 “这种手段,我不会用在她身上,更没必要让她因此心生烦忧。” 说好要护她一辈子,风沙也好,暴雪也罢。 他所为之付出的一切,她不必知晓。 平安,顺遂,同他共度余生,也就足够。 第 53 章 晚春 接连几天,沈月灼都在忙着和柏悦准备indiePlay的相关资料,开了两场会议后,最后决定把小晓也带上,她们三人一起作为代表应邀出席。 “沈老板,不是说咱们获奖的概率不大吗?为什么还要提前准备宣发视频,万一没机会发出去,岂不是白忙活。” 她们定的是早上八点的航班,排队过安检的时候,小晓全程很兴奋,叽叽喳喳在旁边说个不停,把沈月灼的起床气都快给冲淡了。 “大早上的干嘛煞自己威风。”沈月灼没来得及化妆,头发也是松松挽起来,恨不得坐在行李箱上,“你别觉得这是白忙活咱们就算这次不中,也算是参加了场预演,攒点经验不是坏事。” “但我还是好紧张,总感觉到时候四周都是大佬。”小晓想到自己崇拜过的原画师也要出席,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有个表情包你见过吗?一只哈士奇混进了狼群中,我现在就是那只心虚的哈士奇。” 小晓是学室内设计的,毕业就被沈月灼挖过来了,昭月工作室氛围和环境都单纯,她会有这种想法,沈月灼也不奇怪。 拖褚新霁和沈歧的福,沈月灼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对这种场合祛了魅,因此哪怕是最初碰了不少壁,遭到了无数嘲讽,她也从未觉得产生中自卑的心态。 沈月灼抿唇,“永远不要贬低自己。” 柏悦看着时间点买了两杯咖啡递过来,小晓正听得津津有味,接过吸管插好,催促道:“快喝点提提神,继续讲,就爱听沈老板小课堂。” 有人主动服务,沈月灼自然乐得清闲,“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可能你觉得咱们一群大学生创业,跟玩闹一样,但是呢,别的公司也未必面面俱到,你就是对它们滤镜太厚了。” “虽然小晓狗腿的样子很好笑,不过沈老板说得是实话。”柏悦打开航司对应的app,一边值机一边说,“我刚毕业的时候,去了家小公司,运营、文案、策划都是一个岗位,对了,她还得顺便整理发票报销和充当公司前台。” “这个分工听起来很混乱对不对?”柏悦说,“公司没有实际产出能力,大部分项目都是外包的,管理一团糟,我换了公司后还跟他们合作过。” “客户不知道吗?”小晓问。这不是沈月灼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话。作为沈家翘首以盼的独女,沈歧和沉曼铃对她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做不好也没关系,家境殷实会是她的底牌。 父母对她的要求也不高,按部就班地长大,走他们为她铺垫好的路。 譬如接管家里的珠宝生意,嫁给褚清泽,反正公司也有职业经理人,用不着她操心,她只需要安稳顺遂地度过余生。 她并非叛逆难驯到不懂父母良苦用心的人。 身边亦有很多同学向她表示过羡慕,哪怕她最后真的一败涂地,也还有退路。 家庭和父母是她的底气,是她根扎于这座城市的营养源。 沈月灼在褚新霁的注视中有片刻的抽离。 她知道,他所说的底气,是全然不同的含义。父母期盼着她失败,然后回归他们构造的生活;褚新霁告诉她,无论失败多少次,她都可以重头再来。 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沈月灼内心翻涌起巨大的海浪,那股力量既强悍又温柔,几乎要将她的船帆掀翻,却又在倾斜之际,用翻滚的浪潮拖住她。 库里南很快抵达昭月工作室,杨叔的声音打破了后排的平静。 “沈小姐,大厦的地下停车位满了,这里不允许久停,恐怕要麻烦您走一段路了。” 沈月灼的心被褚新霁最后那句话扰乱,正不知该如何回应,杨叔的话倒是替她解了围,“没事,我正好去楼下买点东西喝。” 褚新霁降下车窗,蓦然嘱咐道:“别买冰的。” “……知道了。”沈月灼微征,小声嘀咕:“你怎么跟在我身上装了监控一样。” 目视着她走后,库里南掉头前往集团,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间隙,杨叔道:“褚总,每次都让沈小姐来陪您演戏,会不会太麻烦了?” 习惯了褚新霁的寡言少语,杨叔继续说道:“老爷子经常念叨,说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才能带孙媳妇回去,他年纪大了,就盼望着能早点抱上曾孙……” 后座的人精准捕捉到了重点,蓦然开口:“演戏?” 平常杨叔也经常充当褚老爷子的传话筒,褚新霁知道是老爷子的意思,虽没有勒令他闭嘴,却也不会回应。 杨叔有些惊异,没深想,旋即道:“是啊,沈小姐说今天是专程帮您挡桃花的。” 提及褚新霁在感情方便的事,用词谨慎不少,“说您和那位池小姐不般配,又不好意思拂了人家女孩的面子,才找她陪您演这出戏。要我说,褚总,您也该试着多接触接触,弱水三千,总有合适的。” 褚新霁屈指落在中岛台上,深邃眉眼拢上一抹冷淡的灰,“那她觉得,谁跟我般配?” “哎呀,沈小姐哪里会说这些僭越的话,只说,大概空谷幽兰、温婉沉静之类的能入得了您的眼。”杨叔说笑,“不过我也觉得,那池小姐太娇嗲了,性子又娇气,的确和您不搭。” 褚新霁唇角勾起很浅的嘲讽弧度。她哪里跟温婉沉静搭得上边,也就是在他面前装得乖些。 空谷幽兰?褚新霁的话成功地让沈月灼辗转反侧了好几天。 褚新霁讲话从来从不直言,情绪也是深沉难辨,不像褚清泽心思全写在脸上,根本无需去猜。 中秋家宴那天,品牌方寄来的领带也到了,她顺路取来了,放在后备箱的最底下,抵达褚宅时,长辈们还在大厅内说话,管家喊了一声:“沈小姐到了。” 正在同褚耀谈及如今时局的褚新霁掀眸。 宋知许招呼道:“阿泽快去帮月灼拿下东西。” 褚清泽一把游戏还没结束,手机内传来triple kill的播报音,也没留念,随手置于窗台上就跟了出去。 沈岐道:“三院那几家人算是站对了队,尤其是薄家那小子,今年才二十六,又提了一级,将来仕途不知会怎么走。” 褚耀抓了把瓜子,“咱们这几家的小辈没继续在里头也挺好的,水太深,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沈月灼的姑姑沈时算是沈家唯一一个还在圈子里扑腾的,闻言也点头,“如今你们家有新霁撑着,不比他们那群人差。” 褚耀谦逊道:“有点话语权罢了,真要论起来,说不定十几年后还得看薄家脸色。” 褚新霁的余光落在庭院里两个正在拌嘴的人身上,不知褚清泽说了什么,沈月灼显得有些焦躁,细眉折起,一副被惹怒的样子,褚清泽则噙着懒散的笑意,跟在她身后。 院子里的金桂挂了满树,宛若金钏霞枝,点缀在她身后,她今日用珍珠发箍压住卷发,复古圆领米白色大衣下,一双长腿纤细而白,手腕戴着他送的手链,看起来分外温婉恬静。 褚新霁收回视线,不免想起那日在她腿根边看到的Se开头的纹身,这么隐秘的位置,若不是为了纪念谁,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他淡声开口:“薄司礼?” 沈歧闪过诧异,话锋一转,“新霁认识?” 虽说都出自少年班,但两人性子是不同风格的冷,一个从商,一个从政,他们这几家从沈歧这辈就没再掺和那些事,晚辈们应该不认识才对。 “不熟。”褚新霁转动摩挲着手中的青花缠枝茶盏,冷长的眸淡垂着,“月灼和他谈过一段,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两人分开了。” 沈月灼刚踏入大厅,听到褚新霁说这话,笑意差点僵在脸上。 不仅是她,沉曼铃更是惊讶,“这孩子给我们说的是在学校里谈了个学长,觉得对方不是本地的,经常聊不到一块,没两周就分了。” 薄司礼气质干净,如芝兰玉树,这么些年也没听说身边有过谁,从少年班一路直升硕博后,在基层还待了两年才回到京市,年纪轻轻的建树就已经远超三十余岁的人。 褚耀不知道沈月灼的前男友这么优秀,看着褚清泽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愈发来气,冷了脸敲打道:“阿泽,给你沈伯父掺茶。” 褚清泽在这些事上情商还算高,也没多言。 沈月灼那段柏拉图式的恋爱,只持续了三个月,这两年薄司礼不在京市,早没了联系,她几乎都快忘了这件事,被长辈们提起,多少有些不愿意。而且,褚新霁怎么会知道呢?难道是褚清泽告诉他的? 各种猜测在沈月灼心里冒出来,有些不是滋味。毕竟连许夏如今都不提薄司礼,大家都知道这算是她的禁忌。 褚新霁眉眼淡淡睨着她,目光分明寡淡如水,却夹杂着着审视的意味。 沈月灼被他盯得心慌意乱,按长幼次序唤完长辈们后,她扯了扯沉曼铃的衣袖,小声说:“妈妈别问了,我跟他是和平分手,不想再听到有关他的事。” 这事不好在褚家盘问,沉曼玲敲了下沈月灼的头,叹了口气,话题被宋知许带着岔开,谁也没有再提薄司礼。 后厨的佣人躬身提醒餐品备好了,由褚爷爷招呼着去餐厅落座。 座次也讲究,褚爷爷高坐主位,沈月灼被安排着坐在褚清泽旁边,而褚清泽自然是和褚新霁邻座。 她不太满意这样的安排,怕将褚新霁推得更远,但在这么多长辈的眼皮子底下,要是她主动提出,又显得太过刻意。 褚新霁仍旧是那副温淡泰然的模样,落座后,目光无声地垂落在她身上,“一个座位也要思虑这么久?” 沈月灼觉得他好坏,先不说他是怎么知道她初恋的事,故意当着长辈的面提起,她根本猜不透他是什么意思,只能顶着压力拉开他身侧的凳子,隔绝开两兄弟。 “那我坐霁哥旁边好了。” 消过毒后的餐具泛着余温,褚清泽从厨房里给她和褚爷爷多拿了个杯子,倒加热过后的椰奶,在场的其余人则饮褚新霁从拍卖会上带回来的红酒。 祝福语依次过完后,才到正式用餐环节。 褚清泽对处理蟹肉得心应手,小锤轻敲过后,蟹剪咔嚓一刀,再用特制的勺子和叉子轻松得将蟹肉取出,分别给了褚爷爷和沈月灼一份。 众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唯有褚新霁显得意兴阑珊,眉尾微抬,问佣人要来了一份蟹八件,沉曼玲轻笑:“新霁之前不是不喜欢螃蟹吗?” 先前褚新霁带回来的那两枚胸针,实在是太过耀眼,把沉曼铃和宋知许哄得眉开眼笑,见他破天荒地处理在场只有两个小孩才爱吃的大闸蟹,免不了打趣一句。 褚新霁水波不兴地回答:“总得习惯做一些改变。” 她分明是娇艳明媚的玫瑰。 真要论起娇气两个字,她也未必比那位池小姐差到哪里去。酒醉之后缠磨得紧,非得要人抱着,揽紧了又嫌不够温柔,让她从身上下去,语气稍微重些,眼眶里就蓄了委屈的眼泪,控诉他太凶。 撒娇唤他哥哥的时候,也是个小嗲精。 后视镜内,男人长眸中覆上黯色,慢条斯理地戴上金丝框眼镜,镜片泛着冷蓝调的光泽,没有人知道,温雅贵重的皮囊下,是压不住的心猿意马。 仅仅是回忆了她娇声唤的那两个字而已。 就在杨叔以为他会一笑置之时,褚新霁温声道:“我看也未必。” 杨叔没反应过来:“什么?” “也许我喜欢娇气的。”褚新霁微顿,补充道:“嗲精。” 简单的一句话,把杨叔惊得不轻,以为他在说反话。“褚总,您最近变幽默了。” 褚新霁抬了抬眉梢,“杨叔,我是认真的。” 见鬼了。 一定是见鬼了。 柏悦:“想什么呢,怎么会让客户知道。” 见小晓眼瞳转了半天,还是不理解,沈月灼失笑,“柏悦姐想告诉你的是,不要觉得自己差,退一万步讲,咱们能跟他们一起竞争,证明他们也比我们强不到哪里去!” 临近安全区域,沈月灼尽量喝了大半杯咖啡下去,在休息区等她们俩。 柏悦在她旁边坐下,“奇怪,今天怎么值不了机。” 一位机场空姐人员走过来,半鞠躬告知三人已经升为头等舱,小晓兴奋不已,说她还是第一次坐头等舱。 [霁:落地后已经安排了人来接你,记得给我报个平安] 看到褚新霁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沈月灼微微出神,他这几日都在港城出差,自从那晚过后,已经接连一个星期没见面了。 [何时能暴富:你这样显得我很抠门] [何时能暴富:我们三个都是坐的商务舱] 沈月灼现在和他聊天,也不像从前那样端着,毕竟两人都结婚了,既然是合作伙伴,还是有过亲密接触的关系,说话自然骄纵许多。 [霁:正好你可以转告你的员工,这场出行,由你先生买单] 沈月灼唇角翘起来一点,[何时能暴富:我才不,凭什么好人让你当啊(叉腰.jpg)] 那边很快回复,[霁:是我的错,应该让太太面子上有关才对] “也可以换我搬去你那,不过——”褚新霁微微一顿,“你那应该只有一间卧室。” 沈月灼那套小居室的确没考虑次卧房,她改成了花房和书房,客厅的沙发也很窄,还有一大部分位置被各种游戏周边所侵占,根本没有多余的落脚点。 他居住的地方没有半点生活气息,或许也并不在意房间的大小,不过以他的身份,住在她那个小区,到底是不匹配,也会引起诸多的不方便。 她按照常规思路想了会,没有在意他着重强调的一间卧室的事,“那我过几天找个搬家公司,我东西有点多,可能得收拾好几天。” 褚新霁:“不必。我会安排好,晚点推几家装修公司给你,如果你觉得湖心馆的风格太冷,可以按照你的喜好重新设计,等装修焕新期间,我们再考虑搬去褚宅,或者新过户给你的那套。” “过户不是拿来忽悠我爸妈给户口本的说辞吗?”沈月灼略怔。 “有机会的话,我建议你看看聘礼名单。”剩下就是一堆褚太太不请自来的言论。 关于新悦即将上线的三款自由度极高的非对称性对抗竞技类游戏也引起了一番讨论,不过热度自然比不过褚新霁本人,他向来低调,在公共场所被拍到的次数屈指可数。 因此这条视频很快被顶上各大平台的短视频区热榜。 “等很久了?” 熟悉的嗓音响起,几分钟前还在手机里刷屏的男人轻推开房间门,脱下西服外套挂在木架上,筋络分明的手慢条斯理地扯松领带,那枚在高清镜头下分外扎眼的钻戒折射出的蓝色光线更为清透。 这样的画面,竟有种矜冷清淡的瑰丽感。 褚宅里的其他人都休息了,他就这么自然地闯进她自高中时就拿来午休的房间,仿佛早已演练过无数次似的,沈月灼心虚地摁灭手机,站起身接过他的领带。 “才没有等你。”沈月灼脸有些红,“我就是刷手机睡不着,而且现在时间还早,才九点多,我平时都十一点才睡,你又不是不知道。” 褚新霁停驻脚步,侧眸看她,“你拿我领带做什么?” 提及领带,沈月灼很容易想起有关它的不愉快,如避蛇蝎般塞回给他,“我是想告诉你,你走错房间了。” 面对褚新霁沉郁的视线,她有些不自在,扬起唇角的笑意好心提醒:“你的房间在隔壁。” “以前是在隔壁。” 他手掌往后一抵,木门应声合上,沈月灼的后背也抵在仅能容纳单人的懒人沙发上,让人心跳怦然的俊颜近在咫尺。 镜头前隐藏的压迫感此刻悉数洒下。 长臂圈住她,“现在我的房间就在这里。” 他今晚大概应酬过,嗓音比平常多了一丝哑意,带着茶香的绵稠气息落在她颈侧,掀起酥麻的酥痒,沈月灼被撩得脸红心颤,试图推开他。 她那点绵软的力道根本推不动山一样的褚新霁,手指被他捉住,视线在扫视到她空空如也的无名指时,压低一瞬,“怎么没戴——” 他停顿一秒,“我们的婚戒。” “忘记了……”沈月灼整张脸都不得已埋在他胸膛前,嗡声嗡气的,他掰过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脸蛋同他对视,如此近的距离勾起一丝暧昧。 沈月灼眼前闪过许多旖旎的片段,热意似乎从被他轻轻掐住的地方缓慢攀升至耳根,在这个房间里带来的异样情愫更甚以往,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底气,竟恶人先告状,耍起了无赖。 “你又没提醒我。” 婚戒上的宝石硌着她的脸,冰冰凉凉的,同他指腹的温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对视几秒,褚新霁呼吸也乱了,险些真的吻上去。他松开她,反手扣着她的腰身一带,她整个人如蝴蝶般跌入他怀中,才贴着她的脖颈一路吻上去,抵开那朵艳色欲滴的花闯进去。 暧昧的水声源源不断剐蹭着沈月灼的耳膜,她只能被迫承受着他的吻,没有答案的胡思乱想都被抛在脑后,腰肢被那双大掌握住,稀薄的氧气都快被他攥取殆尽。 他每次都是这样,要将她吻得气喘吁吁,双眸迷离,浑身发软,等她乖乖地攀着他,才肯结束漫长而凶猛的吻。 “婚戒要提醒你带,还需要时刻提醒你,我们已经结婚了。” 所有的东西都是精挑细选,既顾及体面,又偏重了她的喜好,知道她不喜欢玉器,那对龙凤镯都是黄金的。 当然,最为珍重的冠冕暂时没有送出去,他想在婚礼亲自为她戴上。 褚新霁注视着她,解释道:“我们结婚对于长辈来说太突然,不能在聘礼上作假,否则,很容易引起怀疑。” 沈月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态度转变让她根本摸不清,直到现在她都不明白他跟她结婚的真正意图。 要是以后他决议放弃这段婚姻,房子过户带来的赠予税她而言也是一笔负担。 沈月灼现在只期望那两套房产的地段不要太好,否则说不定她连税费都出不起,一来二去太亏了。 “我要不要跟阿泽说一声?”沈月灼算是应下了他的提议,尘埃落定后,准备暂时不去想那些让她琢磨不透的,先解决其他的事。 提到褚清泽,他的表情无波无澜,握住她脚踝的手指却紧了紧,一丝不苟的西装包裹下的男性身躯朝她靠近,颈部淡色的青筋隐现,她看到他喉结滚了一瞬,沉吟道:“现在打电话告诉他。” “还有。”在她将要拨通微信电话的一瞬,他提醒:“开免提。” 随着他欺身而近的动作,沈月灼手一抖,指尖不小心按到了上面的视频通话,他锋棱而疏冷的下颚线快要抵上她的脸颊,视线专注地落在她的屏幕。 沈月灼下意识想要挂断,手指被他强势地扣紧,沙砾般的嗓音渡过来:“视频也没关系,正好省去许多解释的口舌。” 他说话的时候,饱满的喉骨随之滑动,严肃板正的衬衣领口抵住一半,说不出的禁欲撩人。 沈月灼定了定心,想到两人这姿势太过旖旎,挣扎着试图从他腿上下来。 浑圆挺翘的臀部在他柔滑泛凉的西裤上擦蹭过,小腿腹同他垂岔在两侧的长腿相贴,扣在她腰窝处的骨掌纹丝不动。 视线相撞,沈月灼从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爱欲。 微信视频被对面挂断,褚清泽回复:[小祖宗,晚点给你打过来,我这边有点忙(小狗流泪.jpg)] 褚新霁余光看到了屏幕,皱眉:“小祖宗?” “……” [我去,咱们乙游吃不上饭吗?那几个大学生做的小羊找妈妈的rpg游戏都能获奖,凭什么咱们曙光不行] [泪目了,佩德不服!] [什么破比赛啊,我还指望着今年咱们曙光崽获奖,明年能让昭月多出几个卡池和周边,佩德大人实在是帅了!!我为他疯狂!] [Himo哭泣~~怎么可以抛弃我们小狗] [呜呜呜听说致远资本撤资了,我氪金好不容易氪到我和三个老公们勇闯联邦管理局的剧情了,现在崽崽落选,我的第四个老公还能不能和我相见(大哭)] 第 54 章 晚春 四周都拉了警戒线封锁,通讯工具全部没有讯号,褚新霁大抵推测出他们正在这里开会,毕竟京市地界的那位二把手都来了,他没必要贸然跟进去,于是让司机停在路边,等他们出来。 薄司礼静默地注视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亲昵动作,瞒过其他人或许可以,他们这种自小耳濡目染的京城子弟,哪会看不出褚新霁明显释放出的敌意。 而沈月灼脸颊染上薄红,眼瞳里闪着亮色,对此似乎不太习惯。这也就意味着,两人行为有所越界,心意却未必完全相通。 再倒回看沈月灼透露出的信息差,薄司礼什么都明白了。 褚新霁确认完沈月灼并未受伤后,才掀眸看向她身后的男人,“刚才的事,麻烦你了,不如改天有空一起聚聚?” 这种提议都是客套场面话,出乎意料的是,薄司礼一口答应:“择日不如撞日,中午我陪完各位领导后,晚上的时间刚好能空出来,不知道褚先生这边是否方便?” 沈月灼把手机屏幕稍稍偏离,点进褚新霁的朋友圈,已经设置成仅三天可见。她侧眸时,褚新霁漆邃的瞳眸里溢出一点探究,“别刷新了,不是网络的问题。我总要配合沈小姐的工作。” “我就是随便翻翻。”她侧目看他,“要不你也发一条?” 褚新霁语气微冷:“没见过离婚还需要昭告天下的。” 沈月灼一时卡住,跟着褚新霁回了湖心馆,将她的东西都整理好。 褚新霁坐在客厅里,看她指挥搬家公司,心头涌出些许浮躁。烟雾缭绕在指尖,尼古丁的香气过了肺,他抬起眉梢,近日烦心事笼罩,英挺的眉骨更为凌厉,显出几分薄厉感。 直到平层又恢复了以往的空荡,春日过后,再逢寒冬,才发觉它像一座没有生机的牢笼。 他掐了烟,尽量控制着声线平稳,问垂着手站在门边的沈月灼:“演戏要演到这种程度吗?” 尽管如此,深海似的眸子里溢出的沉重,还是让沈月灼心脏莫名发紧。她不明白,他眼里为什么会有一道无法逾越的,她永远看不懂的鸿沟。 她上前一步拥住他,声线扬起来,“当然啦,你又不是不懂,只有这样才能让敌人放松警惕。” 她选择短暂离开,也是为了迷惑对手。 “我负责吸引注意力,霁哥切后排,直捣敌人巢穴,让对方全军覆没。” 沈月灼故意开玩笑,整个人如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两个人身高差本就大,褚新霁不得不垂颈迁就她,四目相对,彼此的气息很快暧昧地纠缠在一起。 褚新霁的目光一寸寸掠过她的眼睛、鼻子、嘴唇,像是要将她牢牢烙印在心口。他曾以为离婚是他不可触碰的底线,到后来才明白,在她面前,他永远不会有底线。哪怕明知这是一场注定消亡的败局,就算这是她脱身而去的计谋,他也会义无反顾地飞蛾扑火。 就像此刻,利刃出鞘,再没有收回的余地。 “好。”褚新霁刚在高尔夫球场接待了位德国客户,对方知道今日是除夕,还调侃他怎么不陪夫人,感慨他是个勤奋到令人敬重的工作狂魔。话语里并无冒犯之意,褚新霁温声应:“我太太在国外度假,也许正乐不思蜀。” 那位德国客户最近苦练中文,对各种成语极其感兴趣,听到褚新霁这么说,兀自念叨重复一阵,被褚新霁东方幽默逗地捧腹大笑,年后的合作也因此愉快敲定。 从高尔夫球场出来,褚新霁换了套正装,回集团开了年底的最后一场会议,赵檐今日不在,少了最得力的助力,也需多耗费不少精力。 回到湖心馆。 他随手将驼色大衣搭于架子上,长腿迈动,在落地窗前站定,眺望远处的湖心岛景色。入了冬,干枯的积叶很早就被物业清理干净,尽管枝干上张灯结彩,放眼望去,依旧难掩冷灰色调的萧条孤寂。 赵檐的这通电话终于打来,言简意赅地汇报:“林小姐丢失的机械硬盘已经送到她手里了,由她本人亲自签收,等她一发布证据澄清,热搜就会紧跟而上。” 胃部传来的烧灼痛感持续侵蚀,男人却只是眉梢轻皱,落拓身影倒影在落地窗前,筋络分明的手掌解开马甲的两颗纽扣,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嗯。” 闻言,赵檐会意,继续道:“先前传播不实言论的营销号和数据高的博主,也已发出警告并联系。” 这场抄袭风波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褚新霁勉强忍住了痛意,在沙发上坐下,对赵檐道:“辛苦你了,年后你写一份提薪申请给人力部,我过段时间会亲自批复。” 赵檐的薪资并不低,正是因为褚新霁的知遇之恩,才得以从居无定所的北漂,到如今全家都落地京市定居,孩子也在教育资源优渥的小学受教育。听到提薪的消息,赵檐更多的是感恩。 跟在褚新霁身边这么多年,赵檐将老板的顾虑都看在眼里,忍不住迟疑道:“褚总,您为沈小姐做这些,她要是知道了,肯定很感动……” 一室寂静。 褚新霁睁开眼,疲惫地揉着眉心,“赵檐,我不希望她活在对我的歉疚里。” 赵檐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为两个人的事情揪心,却也不好再僭越,挂断电话前,对他道:“先提前祝您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夜幕降临,室内的光线逐渐趋于黑暗,仅有外头悬挂着的火红灯笼洒进来的微弱光芒,男人仰靠在沙发上,西服马甲包裹着挺拔落拓的身形,只是纽扣散开两颗,袖箍也随意置于地面。 电话结束后,新年快乐的祝福像是与他无关,将他困在这座犹如深海一样的囚笼。 他慢慢搁下了手机,对空寂的聊天框不再抱有期望。到底还是又被她骗了一次,褚新霁单手扯松领带,将衬衣下摆也拽出来,劲瘦分明的腰腹因他略显粗暴的动作,而迸发出张力强劲的线条。 本以为这一次,他会暴怒,会怒气冲冲地前去抓人,将她抱在怀里,质问她到底有没有心,哪怕做一辈子见不得光的情人,也要和她纠缠到死。 出乎意料的是,没有。 平静到让人遍体生寒。 二十九年来,他从未质疑过自己,哪怕全世界都认为如此。可是现在,他开始不确定,悬在头顶的达摩克斯之剑开始摇摆,所谓坚固城墙也隐有倒塌的迹象。 他在黑暗中喘息良久,脖颈泛起道道青筋,喉结滚动,犹如沉默的刀锋影子。 也许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额间的汗珠凝聚滴落,他蓦然睁开黑沉的双眸,将岛台上的安眠药握在手心。臂膀抖动地厉害,白色药片洒落一地,在月白瓷砖上滚动。 一切都凌乱地像是失了序。 褚新霁转身的那一刻,泾渭分明的线从此拉开。 他敛着眉,大步踏向会场外,光线从旋转大门里溢出丁达尔效应。 这种级别的晚宴,来的都是名流,薄司礼陪着沈月灼社交一阵后,便被他父亲叫走了。沈月灼之前就见过那位传闻中叱咤风云的人几次,面相极为和善,实在是很难和沈时口中的薄情浪荡联系在一起。 不过身处这个位置多年,谁不得披上面具。 尽管对方同她说话时,用词温谨,沈月灼也能明显感受到,对方瞧不上自己。他跟沈歧同样是军区大院里长大的孩子,若不是打心眼里看不起沈家,也不会在和沈时情至深处之际,攀附了当时如日中天的发妻。 明明彼此对这些心知肚明,沈月灼还不能挑破,要是她计较在意,则显得小气。 沈月灼一个人打转半天,看到了正如众星拱月的褚新霁。 她拿小叉子挑着华夫布利尼抿入唇,却措不及防看见他睨过来一眼,险些呛到。薄司礼那边也陪完了父亲,只不过晚宴快要结束,他步履匆匆赶来,歉声说:“晚上我送你回酒店,你要是没吃饱的话,我让人给你准备些热菜。” “还行,我中午吃了些高脂食物。”沈月灼抿了一口石榴汁,“今天麻烦你了,要不是你,人都不带看我一眼。” 薄司礼在半小时前,被父亲安排着和另一位领导的女儿会面,他颇为不耐,却又没法回绝,身不由己这件事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因此他对沈月灼生出一点歉疚。 “我父亲那边,你不用太在意。” 沈月灼是多聪明的人,谁不喜欢她,她一眼就能看出来。薄司礼这番解释,也算是在给给她表明心迹。 两人站得不远,他清晰地看见她眨了眨眸,目露不解和疑惑:“啊?薄叔叔对我挺好的,刚才还夸我这身衬得光彩照人呢。” 薄司礼垂眸去看她,她笑起来很好看,像远山清雾,眸中一片澄澈。挑不出一丝破绽。 他有片刻的犹豫,分不清这是她独有的钝感力,还是几年未见竖起的伪装。 他展颜轻笑,“倒也没夸错。” 沈月灼:“我们之间算是盟友合作往来,至于别的线,该发展就发展。” 该调查的不能落下,当然,她也会直白了当地向薄司礼挑明。就算现在偶尔接触,也绝不至于到复合那一步。 他淡声勾唇,佯装没听懂她的话外音。 坐上回酒店的国产商务车,沈月灼才拿回手机。 如果她开口求他放过薄司礼,他会怎样? 褚新霁握住她纤细到仿佛能够轻易折断的腰肢,拇指慢而重地碾过她的唇瓣,“搬出去以后,记得照顾好自己。” 沈月灼不明所以,还是认真点头。 “没有我的监督,也要记得吃早餐,晚上熬夜不能太晚。” “少喝凉的,在家里记得穿袜子,洗完头发及时吹干。” 越听越不对劲,沈月灼往他凸起的喉结上瞄几眼,不满道:“我搬出去住又不会太久,霁哥怎么这么啰嗦,比我妈妈交代得还多。” 褚新霁扣住她的手,很轻地挑起眉梢,“你要是不那么任性,我至于又当爹又当妈么?” 沈月灼纠正:“是温柔daddy。” “爹系和爹的区别可大了。不能混为一谈。” 她自顾自地说着,发现从这个角度望过去,他的五官轮廓让她分外意动。于是往他的颈侧嗅了嗅,褚新霁见状往后退了稍许,指腹从她的唇瓣移至下巴,目光炽盛:“昨晚弄进去的,流干净没?” 沈月灼脸颊唰地变得滚烫,想起昨夜从电话里听到他醇厚的叹息,她竟然受他蛊惑,同他通着电话配合他。 她顿时腿软,作势要推开他,却换来更为凶戾的吻。 衣物散落一地,他强势地吻过她的唇、锁骨。绵延往下,最后,贴紧相拥。 暗沉的眸子里,仿佛藏着偏执的惊涛骇浪。 “月灼,我们这辈子,哪怕纠缠到死,也不要彼此放过,好不好?” 褚新霁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同他对视,倒也不再像往日那般隐藏妒忌,装作清高哄她动心。 “这么在意他的反应,晚上是不是还要我陪你演一出戏?嗯?” 褚新霁长指挑开她的衣领,热息掠过她的耳畔,那双素来深沉的桃花眸里涌出一丝醉人的浪荡,漫不经心地扣着她。 从前只敢暗藏心思留在她脖颈后的吻痕,今日终于得以窥见天光,在她惊呼着嘶声的表情中。 精准无误,光明正大。 映在了少女纤长而白皙的天鹅颈处。 第 55 章 晚春(双更) 沈月灼站在全身镜前,吻痕可以用遮瑕隐藏,但泛肿的唇瓣、潮红的面色,一眼便看出来究竟经历了什么。 她磨磨蹭蹭从卫生间里出来,手腕被他扣住,他似是才沐浴完,上半身裹了件浴袍,松垮地系在腰间,腹肌清晰立体,迸发出遒劲纵横的线条,水汽扑面而来。 长指拂过她颈间,褚新霁低眸捻了两下,狭长的眸子微挑。 “就这么会功夫,就把它遮起来了?” 只一眼,沈月灼就怂了,露出一副委屈兮兮的可怜表情,“我一会还要跟柏悦和小晓碰头,让她们看见回头肯定又得调侃我。你那么精通管理,肯定知道的,要在员工心中树立严肃的形象……” 沈月灼想起这个,眼眶隐约又泛出水光,声如蚊呐,“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眼前的人没有说话,仅用深沉的视线凝着她。沈月灼下意识将自己代入褚新霁的处境,胸口好似积了一块大石,湿热闷躁地积郁着潮气,让她整个胸腔都跟着窒闷。 “嗯。”褚新霁低声应,语气温和而平缓,“都已经过去了,没有人在意的事情,不会影响什么。今天毕竟是除夕,总归是要陪家人过的。” 沈月灼哼了一声,“你也是我的家人。” 褚新霁眼眸闪了闪,因她出乎意料的回答,而陷入微滞。 她攀着他的脖颈,唇瓣贴上他的,蜻蜓点水般触碰。然而眼前的人没有丝毫反应,那张让她不太敢造次的英俊面孔一派冷肃,黑沉沉的眼眸里仿佛藏着无尽的深渊。 眼下的场景实在算不得多温馨,沈月灼半趴在他身上。一向矜贵冷淡的人此刻衣衫不整,还能看清深刻纵横的肌理轮廓,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耳根也一点点热起来。 “我们结了婚,霁哥当然也是我的家人。” 他仍旧不言,桃花眸压下来一些,呼吸因此而变得粗重。 沈月灼被他灼热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知晓这样的话听起来不矜持,也太肉麻,卖乖讨巧的意味很重。她抿抿唇角,避重就轻地解释:“我刚才当着大家的面,跟褚叔叔和宋姨对峙,估计他们这会不想看到我。” “月灼。”“行,沈大小姐现在倒是挺识人间疾苦。” 褚清泽伸长了胳膊搭在车头上,温淡的视线罩着她,深情眼含着笑,耳钉在昏黄的光线下折射出夺目的光。“曙光最近挺火的,我经纪人和小助理都在玩。” 他身上的气质似乎变成熟了些,恍然间竟有了几分他哥的影子。 沈月灼:“是挺不错的,至少我爸现在都不好意思祝我破产倒闭了。” 见她真折腾出些名堂,沈歧在她面前唠叨的频率逐渐变少,不过很快换了方向,改成了催婚。 自从上次过后,沈月灼跟褚清泽之间的关系降到了冰点,平时连消息都不再发,没想到见面怼了几句,倒有种冰释前嫌,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些日子的错觉。 地下车库设有电梯直达客厅,沈月灼在这种地方容易产生幽闭恐惧症,习惯沿着车道绕到池塘边走。 她跟褚清泽说笑着走来,在那株海棠旁看见一道清肃的背影。这个时节的海棠只余枝干,嶙峋地蜿蜒着,若是日子再往后些,临近除夕,落雪覆于其上,则另成一季美景。 可惜这时候没有雪,唯有满地萧瑟。 大概是提前到家的缘故,褚新霁换上了休闲的毛衣开衫,袖口挽至手臂,腕表早已取下。沈月灼很少见他穿毛衣,面料的特性让他身上仿若泛着柔软,五官轮廓笼在身后繁盛明亮的灯影中,竟有些隐晦难辨。 “今天怎么这么晚?” 沈月灼愣了一秒,才意识到他的话是对自己说的。 沈月灼知道她的小心机奏效了,唇角的弧度轻勾,“我们工作室是弹性工作制,前段时间我经常提前走,这阵子总得补回去,给大家作表率啊。” “这点还是霁哥教的不是吗?” 这里边的细节,褚新霁怎会听不出来。今晚的对话已经足够多,算是沈月灼试着给他展现自己的兴趣爱好。不过这些东西,大概他之前或多或少也有耳闻,毕竟她和褚清泽因雪崩被困在山顶民宿,所有信号源都切断了的那次,还是褚新霁动用的救援及时将她们带回来的。 在和外界断联的情况下,外头风声呼啸,白雪飞扬,说不害怕是假的。 沈月灼阖上眼。 “这样?”长臂揽上她的腰肢,像那日在宴会上一样,彼此的呼吸交缠着,气氛顿时升温,滚烫,迷人,危险。 “还是——”褚新霁微顿,指腹终于抚上那曾无数次扰他清梦,拉他坠入深渊的唇瓣,慢条斯理地摩挲着。“这样?” 当真如想象中一样柔软可欺。 脆弱娇柔,宛若一朵含苞初绽的垂丝海棠。 ——“月灼,你在里面吗?别藏了,一会我哥该回来发现了。” 褚清泽的声音仅一墙之隔传来。 褚新霁明显察觉到怀里的人轻颤了一下,他眸色愈发晦暗,深不见底的黑眸不肯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晚了,已经发现了。” “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将选择的权力交给她,俨然是那副温和的兄长口吻,落向她的眸光却沉沉,停留在她唇瓣的指腹像是起了火,将沈月灼烧得双颊通红。 “霁哥……能不能开门,我们待在一个房间里,很难解释清……” 房门被褚清泽扣响,也不知褚新霁究竟有没有落锁,外头的倔性子说不定会突然拧开门锁。 他们贴得这样近,褚新霁甚至能听见她沉而急促的心跳,拥抱的距离,足以让人感受到对方的慌乱和紧张,若是也能识破谎言和敷衍,该有多好。 褚新霁抽回落在她唇瓣上的手,指尖残留着温热的湿意,“既然什么都没有发生,又何必解释。” 不等沈月灼回答,褚新霁话锋一转,“还是你在意他?接近我,只是为了让他吃醋。” 沈月灼背后窜起一阵凉气,“我不喜欢阿泽!” “证明给我看。” 沈月灼眸光忽闪,不明白话语中的含义,却见褚新霁长眉舒展,深不见底的眸子将她笼罩,凸棱的喉骨轻滚,分明还是那副斯文端和的模样,却让她生出一股被狩猎者盯上的错觉。 “怎么证明……?”她嗡着嗓子,手指贴着掌心,汗意涔湿。 褚新霁慢条斯理地牵着她的指尖落在他的薄唇上,像他先前抚摸她那样,轻柔地摩挲着。 他的唇色很淡,上唇略薄,沈月灼只在梦中感受过。梦里,他吻地很凶很重,同平日里那副清冷禁欲大相径庭。 可那终究是梦。 沈月灼醒来后又羞又躁,暗自唾弃自己竟会做这种少女思春的梦,亵渎了褚新霁。 可是此刻,她清楚的知道,这不是梦。 他的唇正在她的指尖下,温热,柔软,鲜活。像是甘愿被她掌控。 沈月灼大脑一片空白。 在她懵神的间隙,褚新霁眉心重重拧起,大掌转而扣着她的后脑勺,暗影覆下,带有惩罚意味地咬上她的唇瓣。 陷入梦乡之前,她又想起了那个永远也无法忘记的画面。 他带着身着醒目标志的救援人员踏雪而来,厚重的军大衣都陷进雪中,里边的西装都没来得及换,眼下一片青黛,眼白血丝鼓涨,那是她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颓唐的晦暗。 他逆着光朝她伸出手的那一瞬间,紧绷的弦断掉,沈月灼的眼泪没骨气地溢出眼眶。 “没事了。”褚新霁脊背微滞,短暂地交握之后便松开手,冷静地安排:“两个小时后有大风预警,我们必须在此之前下山,阿泽待会你带月灼先走。” 褚清泽点头,跑去拿了两个暖手袋,里边灌装热水那种,往她的左右口袋分别塞一个,扭过求问他:“哥,你不跟我们一起?” 褚新霁:“我坐下一趟,你们照顾好自己就行。” 被困在民宿的还有几个来看日照金山的大学生,大家的情绪都濒临崩溃边缘,只有低低的抽泣声,安静地听从着救援队的计划。 “杨局,家里弟弟妹妹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索道的车厢只能坐四个人,褚新霁温声谦逊和旁边的中年人低语几句,时间紧迫,他们也没再推诿,轿厢门是褚新霁亲自检查的。 他站在原地,深邃轮廓冷峻而斯文,苍茫雪景成了陪衬,直到那道身影变成晦暗天际的一个点。 后来沈月灼才知道,那天和她们乘坐同一趟的轿厢的,是当地文旅局的领导。褚新霁执意上山,那位局长二话不说地陪同,权势会滋养出傲慢,褚新霁刻入骨子里的教养让人不由得心生敬佩。 过了很久,沈月灼在当地文旅局的社交账号上得知,新悦给景区捐了一笔款,用于修葺和完善旅游设施。 她不太确定,自己是什么时候对他生出了不一样的情感。他就像一座屹立不倒的高山,在她崩溃的瞬间,沉叹口气,给她指明迷雾中的路,永远水波不兴,永远温柔稳重。 视线在她蓬松的发尾上停留,他总算说了这些天来的第一句话,“集团的事务比较多,各个板块都在定年底最后一季度的KPI,战略方向需要调整,我的确抽不开身。” 沈月灼没有想到他竟然在认真地同自己解释,心念微动。 她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是故意躲你。 但她今天确是在躲她,闹出些不同的动静,好让他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这是不是代表着,他或许已经开始试着原谅她了? 沈月灼飘忽地想着,斟酌着该怎么回复,褚新霁却已将视线挪开,淡落向她身侧的人,“真打算在家休假一个月?” “对,我恋家。”褚清泽随口道,唇线微微挑起几分挑衅的弧度,“跟月灼一样,这辈子钟爱生我养我的城市,除了这,去哪都没有归属感。” 他随口胡诌也就算了,还要cue沈月灼一句:“是吧,沈大小姐?” 沈月灼不客气地回绝:“你去哪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么多年来,沈月灼向来不给褚清泽面子,他丝毫不觉受伤,就那么懒洋洋地望着他哥。 相比于褚清泽浑身竖起的警惕,褚新霁站姿松散,神情也寡淡,显得松弛许多,慢条斯理地说:“我把新悦的总部迁回京市,也是不舍得离家太久。不过好在尘埃已落定,往后也不会再有变数。” 两人的对话看似平和,实则暗潮汹涌,稍不注意便容易触及暗礁。 换作之前,褚清泽一定会被褚新霁意有所指的话激怒,如今单枪匹马地在乐坛里闯荡,棱角被磨平了不少。当着沈月灼的面,褚清泽才不想提及那封信的事,不过看褚新霁的反应,知道他肯定看了,否则火药味不会这么呛。 攥紧的拳心松开,褚清泽觉得挺有意思,倒也没那么在意又被他压制的事。 三人在宋知许的招呼进了大厅,佣人有序地按照冷盘和热菜依次上齐,晃眼过去,九道菜里,五道都是沈月灼和褚清泽喜欢的。 宋知许对餐盘的摆放顺序不满意,“阿泽和月灼口味差不多,你俩坐一起。” 沈月灼察觉到褚新霁今晚的气压莫名有些低,主动坐在了他旁边,“霁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教我学毛笔字?” 褚清泽眼皮掀了掀,坐在了沈月灼另一侧。 气氛如常,长辈们看了一眼,也没分神多想。 褚耀起身去酒柜里选酒了,褚新霁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空玻璃杯,眉骨动了动,“之前教了你怎么握笔,这段时间练习地怎么样?” 沈月灼刚才说那句话纯粹是为了混淆视听,哪料到他侧眸过来看着她,修长的食指点在桌布上,像在他的心脏轻轻落点。 褚新霁胸膛起起伏伏,几乎不敢相信他听到了什么。 沈月灼刚要应声,就被褚新霁掌箍着后脑勺,铺天盖地的深吻落下来。他强势地用厚舌撬开她的牙关,卷着她的舌根温柔又强势的吮吸,带着她搅弄,勾缠。 刚开始的吻还算斯文,千言万语都淹没在交缠的呼吸中。后来这个吻逐渐变了味,沈月灼趴在他肩头,很乖地闭眼迎合着,细腰挺直,被他紧紧按住,同他积蓄着力量的腹部相贴。 她被吻得舌根发麻,双腿也随之泛软,暧昧的水声回荡在清寂的氛围里,雪白的肌肤很快氤氲出一片诱人的白。 褚新霁稍微退离,将她打横抱起,两人跌入柔软的床铺,清冽的雪松香气很快将沈月灼包裹,她睁开潋滟着水光的眸子,迷离地望着他。 “不做什么,想再吻吻你而已。”褚新霁用坚实的臂弯将她困在怀里,看她被他吻得脸红气喘,抽离的灵魂才终于落了地。 沈月灼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目光所及是男人锋利而性感的喉结,一个吻而已,她竟被他吻得香汗淋漓,像一条渴水的鱼。 他扣住她的下颚,更为湍急的吻落了下来,从嫣红的唇到精致的锁骨,最后碾了回来,力道极尽克制,吮咬她的下唇却仍旧像是发了狠,要急于占有。 沈月灼有些难以招架,用舌尖抵着他往外推,对上那双晦暗的黑眸,心跳漏了一拍,异样的酥麻连着羞臊,电流似地涌至全身。 褚新霁没有再纠缠,指腹穿过她的发丝,温柔地替她梳理着。 “霁哥,我好饿。” 他抱着她从床上起来,表情恢复了近似于兄长的严峻,低眸看了眼腕表,“现在是九点二十。” “你告诉我,你连晚饭都没吃?” [柏悦:你老公还挺帅的,磕到了] [小晓:身价上(多少个数不清)亿的人竟然这么随和!沈老板你太幸福啦!] 褚新霁什么也看不见。 但那是他流连如丝雨照拂过的地方,Selene的暗色字体,刺眼地散发着光芒,即便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他也没办法忘记具体的位置。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陷入了罪恶泥沼,匍匐在地狱险境里。 如痴如魔,竟意图将Selene彻底覆盖。 第 56 章 晚春 一片狼藉清理起来很容易,只是沈月灼死活不肯让褚新霁开灯,在黑暗中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耳廓像是燃了火。到了浴室,看到Selene的那处肌肤泛了红,火辣辣的,又被白色的水滴盖住,沿着修长的腿缓缓下滑。 沈月灼第一次见这样的画面,脸颊倏地发烫,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起黑暗中痴缠的叠影。 她和他的进展突飞猛进,按照这个速度,过不了多久就会进行到最后一步,然而直到现在,她也不确定他为什么会突然转变主意,要和她结婚。 回到湖心馆,褚新霁正在餐厅里等她。他习惯在家里换上舒适度高的灰色毛衣,碎发自然地垂落,看起来多了几分难得的少年气。 “次卧这几天正在装修,你的东西我让人搬到主卧了。” 想到那晚的事情,沈月灼拉开他对面的椅子,下意识躲避和他的对视,“啊……那我住哪里。” “主卧,跟我一起。”褚新霁表情平静。 最近他们习惯一起吃晚餐,沈月灼看着碗里的虾仁,思绪还停留在网友们的大胆发言中,说话也没怎么斟酌,“晚上一起睡的话,会不会影响你休息?” 褚新霁抬眸看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自从沈月灼逐渐淡出他的生活后,褚新霁状态很差,几乎整个人都耗费在工作上。薄家在京城扎根几十余年,家族涵盖了各个层面,就连能喝上汤的远房亲戚也要分一杯羹,做生意的倚仗着打通关系,在企业做高层的,也互相往来疏通。 早就形成了一张坚不可摧的大网。 当然,如今新悦旗下的产业众多,也并非能够轻易撼动的。 两股势力,更像是互相制衡的状态,不过谁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小年过后,距离除夕越来越近。贺成屹刚康复不久,就回到部队,顶上特意多给他批了几天假,走亲访友的第一关就是拜访褚家。 四合院里难得热闹,褚老爷子跟贺老爷子兴致勃勃地下棋,褚新霁则在房间里处理事务。贺成屹换上常服,散漫地坐下,屏幕的光晕将褚新霁的侧脸镀上寡淡的冷感,跟上次见面的意气风发大相径庭。 贺成屹忍不住取笑他:“离个婚憔悴这么多?你这也太吃不消了。” 褚新霁闻言,眼底的温度降下来,“来幸灾乐祸的?” “好心拜个年,被你说得我有多居心叵测似的。”贺成屹没好气,倒是不把自己当客人,剥起了桌面上摆的坚果盘,从里挑出个头饱满的开心果,怅然道:“不过沈月灼那小丫头不在,今年是冷清了不少。” 几颗果实放掌心里一搓,青白色的皮屑掉落,贺成屹往嘴里一塞,拍拍手,抓了把坚果塞兜里,还非得嘴欠地说一句:“正好明天去沈伯父那溜达,味道不错,给她捎点。” 褚新霁刚才在处理集团下属的变频器公司的事,厂址在景山区,近日天寒,负责那片区的变配电站出了点问题,断电导致厂内生产线停工。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往常这种情况,都有带电作业班组及时处理,结果对面以临近除夕为由,迟迟拖延时间,好不容易开始处理了,效率却又极其低下,硬生生拖了5天。“瞎说什么!小心别人听到,传到他那去。”沈月灼嗔声,用拔高的音量掩饰着心虚。 幸好这里灯光不算明亮,否则沈月灼脸上的绯色一定会被识破。贺成屹下午说的话她至今都没能消化,她想不明白,索性干脆逃离了那个让她如坐针毡的地方。 虽说都是兄长,贺成屹和褚新霁对她而言却完全不同。贺成屹和她再亲近,能说的话再多,她也只把他当成一个可以随时倾诉的邻家哥哥,比谁都希望他能够过得好,将来有了家庭,她也会送上真挚的祝福。 可褚新霁不一样,她想象不出来,如果有一天他跟别人结婚,身边站着别的人,她会是什么心情。 她也不敢想。 只可惜一切都被她搞砸了,他不会再原谅她,她也没办法永远厚着脸皮跟在他身后。 沈月灼的思绪很乱,不知不觉把桌上的半瓶CASK喝完了,眼皮浮上重意。 许夏和孟安然聊着那边的西装男更帅还是花衬衣男人更帅,发现沈月灼的异样时,不可置信道:“我的天,你怎么喝这么多?” 沈月灼怔懵了两秒,酒杯被许夏夺了回去,换了杯椰奶给她,“小祖宗,醒醒酒吧,晚点阿泽还要上台表演。” “阿泽?”沈月灼疑惑。 话音刚落,吧台前方的灯光暗下来,舞台上的架子鼓瞬间燃爆。 聚光灯洒落,身高腿长的年轻男人赫然成为焦点,鸭舌帽外懒散地笼着卫衣。黑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天性深情的桃花眼。 牛仔裤上的金属配饰在灯光下折射到晃眼,他抱着把电吉他,目光遥落向她们的方向。 先前还喧闹热烈的气氛瞬间静下来,唯二的光线将她与他笼罩其中,仿佛地球上仅存的最后一缕柔光。 “这首歌是我出道的第一首歌,也是我很多年写的第一首。送给我的selene。” 年底不少海外的20MW高压变频器订单交货期迫在眉睫,到了海关港口还得等上一段时间,这么一耽搁,不得不延期,造成巨额经济损失。 这些手段听起来无关痛痒,处理起来却很麻烦。 好在事情总有推进的办法,褚新霁阖上电脑,淡讽:“我那还有几箱,你去看望沈伯父的时候顺便带上吧。就这么寒酸地抓一把,也不嫌丢人。” “行,借花献佛。反正也不止这一次。” 贺成屹在房间里扫视一圈,拿起白色盐酸氟西汀瓶罐,家里有位院长,他自然认出来这是抗抑郁类药物,脸上的笑意慢慢僵滞,“你最近复发了?” 褚新霁向后一靠,屈指揉着胀痛的太阳穴。 “老爷子买的,说让我积极配合治疗。” 贺成屹拧开瓶盖,发现没启封,放回了原位。“连老爷子都知道了,那她呢?” 室内陷入一地沉寂。事实上,哪有什么白月光,不过是为了应付凭空捏造的。 这么多年来,借口用烂了,都没人能入得了贺成屹的眼。 作为多年好友,褚新霁只当他宁缺毋滥,没遇到合适的人罢了。谁承想,哪里是遇不到,分明是把爱意留给了不该动心的人。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褚新霁将前因后果联系起来,更觉得戏剧,沉声开口:“我看了新闻,镇压暴乱的任务原本不应该由你们执行。” 贺成屹没说话,专心地玩着得来的新鲜玩意,掌中的两颗圆木珠逐渐转得熟练。 冗长的沉默被褚新霁打破,清磁的声线不带一丝波澜地念着官方文案,“犯罪分子掌握着枪械数十支,某军官明知危险,仍冲锋陷阵,最终成功解救35名人质。铁血军魂,赤胆忠心……” 贺成屹:“我们之间就没必要卖关子了。” “你是故意受伤的。”褚新霁直言结论,“伤得或轻或重,都可以申请回京市养伤。贺成屹,我怎么看不出来,原来你是个情种。” 才会在听到沈月灼和褚清泽商讨订婚的事后,以身犯险,做出连毛头小子都做不出的荒唐事。 贺成屹本来就没打算瞒着,他做事大刀阔斧,只求结果水到渠成。再者,破坏军婚罪可不小,他不提离婚,哪家长辈敢插进来管这事?唯一的麻烦事,是没办法在明处护着她。 “你不也挺能装的?”贺成屹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昔日好友,转眼间便站在了敌对面,“如果你早点告诉我,你喜欢那小姑娘,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个骑虎难下的局面。” 褚新霁薄唇勾起冷戾的弧度,黑眸如鹰隼般锐利,“早点告诉你,你就能把心思压下去?” “不能。”贺成屹的回答果断得没有一丝犹豫。 “都是从小陪着她一起长大的,你有多少年,我就有多少年,谁也不比谁少。凭什么因为你一句话,我就得让?” 贺成屹一派坦荡。贺家历代从军,培养方面更注重野心和魄力,因此他的行事风格果断利落,一旦决心要争,必然会争到底。 “你的胜算不大,让与不让,都没有区别。”褚新霁声色轻慢。 如今既然知晓了彼此的意图,友情多少也会变质,没办法再像从前一样坦然平和,就连看向对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虎视眈眈的敌意。 贺成屹觉得好笑,微妙地发问:“你想说阿泽胜算大?” 提到褚清泽的名字,褚新霁不想多言一个字,微垂的黑眸却凝成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锋利。 贺成屹看了他半晌,笑出了声,“总不能是你吧?” 褚新霁未置可否,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病床上打着石膏的腿,嘱咐一句:“好好养伤。” 随后大步迈了出去,结束了这短暂的交锋。 贺成屹叫住他,脸上笑意尽散,嗓音穿透墙面,“褚新霁,你是最不适合她的人。” 褚新霁脚步始终未有停留,薄情又深冷的桃花眸微敛。 候在廊道里等待着大人物说话的记者们和慰问团,敏锐地察觉出这场谈话并不算愉快,纷纷把头垂得很低,大气也不敢出,唯恐被迁怒。 军区医院楼下,一辆通体漆黑的阿斯顿马丁One-77停靠在边缘。 全球限量77台,国内仅占5台配额。“别乱动。”褚新霁喉结很重地滚了滚,故意吓她,“这里不怎么隔音,一会把他们吵醒了。” 果不其然,受惊的小鹿浑身僵直,软棉花一样的窈窕身躯贴着他不敢再动。 只是在这挣扎间,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跨坐在他身上。 毫无预兆地隔着他冰凉的西裤布料相贴。 由于姿势的缘故,她的所有表情都无处可避地落入他的视线。 “我不是故意的……”她哀怨地解释,显得那么无力,试探道:“要不你去泡泡冷水?” 褚新霁被她的提议气笑,“折腾我倒是挺厉害。” “那要怎么办嘛。”这句话有自暴自弃的意思,她垂着眼,睫毛簌簌轻颤,“上次被你磨破皮的地方还没好。” “刺青也不知道有没有掉色……” 话音未落,她明显嗅到了一丝危险的低气压。 “学别人纹身也就算了,纹在那个位置,你怎么想的?” “我就是怕被爸妈骂,才纹那儿的。”她心脏跳得飞快,有些难以启齿,敷衍地把话题揭过去,“谁都有叛逆期不懂事的时候,我就是比同龄人行动力强点。” 褚新霁沉默半晌,到底是难以压住心中郁气,“现在叛逆期过了,不如洗掉。” “可是听说洗比纹上去还疼……” 明知她又在他面前装乖,尾音撒娇的腔调将他的妒火烧得更旺,心底那道疯狂的声音不断叫嚣,要他撕破伪装。 质问她背后的真正含义。 “怕疼就算了。”褚新霁眼神幽黯,“大不了我也跟着你叛逆一次,在同样的位置,纹同样的单词。” “……” 金属皮带扣坠地,沈月灼的心也跟着颤动,她不知道他干嘛忽然对她的纹身感兴趣,那就是她以前觉得新奇,纹着玩的。穿超短裤的时候,拍照也很酷。 臀部被人倏地抓紧,掂着她往上抬了抬,下坠的那一瞬,那双漆黑的眸子翻涌着欲色,几乎要将她灼烧。 与上次不同的是,她看得清清楚楚。 “月灼。”他舔吻着她的耳骨,“去浴室帮我好不好?” 她没吭声,算作默认。 他以西服外套遮挡,带着她穿过走廊,推开门,屋内的雪松香气很淡,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按住后脑勺深吻。 温热的嘴唇给她源源不断渡送的氧气,他吻得很急,甚至可以称得上急切,膝骨却轻柔又缓慢地安抚着她,连跳动的心脏也不落下—— 他看起来那样游刃有余,从不厚此薄彼,哪里都照顾得很好。 沈月灼被他吻得迷迷糊糊,浴室的门有些旧了,推开发出吱呀的一声响,她佯装不经意间同他推心置腹。 “霁哥,你会不会觉得褚叔叔和宋阿姨有点偏心?” 贺成屹难得正色,眸光颇深地看了好友半晌,“其实当初你就不该和她结婚。” 褚新霁不言,摩挲着虎口烙印的刺青。弦月本就不够圆满,盈缺的那一面,像是将心脏撕开了一道口子。伤口的深度,何须他人提醒。 即便褚新霁没说话,贺成屹也明白他心里绝对不会赞同。贺成屹干脆把话摊开了说,“老爷子的话也不无道理,你看看你现在的状态,怎么保证,它不会卷土重来?” 沉得发闷的一声冷笑溢出来。 褚新霁撑着椅背,一寸寸挺拔身体,平淡的面容下,积郁着薄凉,“贺成屹,你什么意思?” 贺成屹也知道这话太过伤人,既然当初转好,就不该考虑病症复发的可能性。跟薄家斗而已,是艰辛了些,以褚新霁的手腕迟早能胜过一筹。坏就坏在,症结中心牵扯着沈月灼,剧烈而反复的情绪波动下,难免不会失控。 既然走到这一步,说什么也要争上一争。 “我说地是事实而已。也就是她现在不知道罢了,你难道就能确信,她不会害怕?”贺成屹很坦然,也并不避讳,“给予爱的前提,是要有爱人的能力。” “够了。” 褚新霁冷冷打断,“你滚吧。” 院子里传来两个老人爽朗的笑,像是一个在悔棋,一个争执着不肯,吵嚷着反倒笑了出来,衬得屋内愈发寂静廖然。 从未在谁那吃过闭门羹,贺成屹也就是看着好说话,不跟沈月灼和褚清泽那群孩子气的同辈计较,但骨子里也是有血性的。他扯起嘴角,面色岔忿,“你就跟薄司礼往死里斗吧,斗个两败俱伤,谁也捞不着好处。能给她托底的,也不止你一个。” 两人不欢而散,胡同里隔得近,贺成屹连晚饭都没吃就回去了。 他们都不算心气大的人,因此长辈也不好多说什么。 经济论坛的分会场设立在京市,卡在除夕前三天,褚新霁最近忙得连轴转,无暇分出心来回应众人的质疑。就连褚耀委婉地提出,说在军区医院的杨院长的引荐下,找到位海交大的老教授,是精神医学类的领军人物,让他有空去见见,他一反常态地没有拒绝,淡声说:“年后再安排日程。” 今年分会场的主题是数字经济与元宇宙,各界知名人物、权威媒体及经济学专家受邀演讲,沈月灼拿到邀请函惊喜了好一阵,不过上午的早餐会以及热点圆桌论坛,尚没有能力参加。 下午场的开幕式以及演讲潮,沈月灼听得云里雾里,话题太多专业术语,个别专家语速又慢,她差点睡着了。 从会场里出来,沈月灼远瞥见褚新霁正在接受访谈,作为新拓展游戏领域的话事人,他坐在那里,姿态松弛,神色柔和,轮廓却更显消瘦,漆黑的眸子暗沉沉的,仿佛望不到底。 这是经济论坛的惯例,各界媒体会对有足够影响力的企业家进行访谈,未必会全部剪辑放出来,因此访谈内容并不多。结束后,他若有所察般望过来。 穿梭的人群里,人人着装正式,偏偏他站在那里,周遭的景物仿佛都沦为陪衬。 他今日戴着金丝框眼镜,镜片折射出蓝调的光,那双淡漠到仿佛容不下万物的眸子,在睨过来的一瞬,仿佛有如实质般。沈月灼无比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心脏犹如坐过山车般,失重感骤显,让她眩晕。 无名指上还戴着闪耀的钻戒,弦月刺青却已然覆盖。 沈月灼感觉自己从最高点倏然下坠,而后她佯装若无其事般移开视线。 薄司礼从会场里出来,在她身侧站定,平声问:“要过去打个招呼吗?” “犯不着。” 两个男人的目光相撞,敌意依旧,只不过今非昔比,境地反转,这次眉目舒展的成了薄司礼。沈月灼往酒会宴会厅方向走去,薄司礼护在她身后,慢悠悠引荐她同另一位头发精神矍铄的老人搭话。 没有他在,她似乎很少遇到糟糕的意外。举止落落大方,笑容恬雅,没有往日锋锐狡黠的棱角,即便面对着举足轻重的政要,也无畏无惧,进退有度。 她很漂亮,出众到足以成为全场惹眼的焦点,同时,娓娓道来的莞尔气场,又足以让人将重心偏离,进而忽视那如玫瑰般娇艳的美丽。 “褚总,深挚集团和单硅能源的几位董事还在等您。” 赵檐躬身开口。 [太太更钟意男款婚戒,所以他甘愿为她退让迁就,这是什么现实版豪门甜宠文kswl啊啊啊啊] [一结婚就高调戴上婚戒,长得还帅,性格也温和,如果我是褚太太,就算是让我开豪车住豪宅也行] [我的高山白雪不是不近女色吗,怎么就结婚了呜呜呜] [他提起太太的时候,眼神好温柔救命] “霁哥,你会不会觉得褚叔叔和宋阿姨有点偏心?” 第 57 章 晚春 浴室里的花洒和淋浴头切换阀大概是佣人打扫卫生时调整过,强劲的水流钻出来,措不及防溅了过来,沈月灼下意识闭眼,褚新霁侧身挡了一下,半边衬衣马甲都快湿透。 他沉着脸调整了水温,才掀眸过来觑她:“没事吧?” 没有想象中的发怒和质问,反倒平静得可怕。 沈月灼脸颊泛红,不肯挪。滚烫的呼吸落在颈侧,听到他语气加重,卷杂着几分笑,“还没离婚就开始避嫌,连腿都不肯坐了,沈月灼,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她脸色微微发白,扭捏着往里挪了一点,低声唤她:“霁哥。” 他揽着她的腰,严丝合缝地同她贴紧,两个人的重量骤然压在太空舱座椅上,使得它摇晃着旋转转动,丰盈的柔然无可避免地撞上男人坚硬的胸膛。 温香软玉在怀,褚新霁克制住欲念,耐着性子问她。 “跟阿泽演这么一出戏,不累吗?” 沈月灼咬紧下唇不说话,他抬起她的下巴,要她同他静静对视。她眼神闪躲,眼看着就要委屈地哭出来,褚新霁继续拆穿她经不起推敲的小把戏。 修长骨感的指腹落在她的唇瓣,只是在那摁着,没有多余的动作,源源不断的热意足够烫得她不敢乱动。 褚新霁声音冷了些许,“眼泪省着点流,待会有够你哭的。” 沈月灼眼瞳亮了又黯,吸了吸鼻子,哭腔还没酝酿出来,她刚要解释,覆在唇边的指腹就往里探了点。他似是才洗过,沾着点淡淡的花香和松子的香气,顶在舌尖还带着甜。 “我现在不想听你装模作样的骗我。我问一句,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好吗?” 沈月灼哪里见过他如此强势的一面,正欲反驳,那手指就往里探得更深,搅缠着她。此时此刻,她坐在他怀里,暧昧地含着男人的手指,任谁也无法静下心来,她耳根红得快要滴血,觉得这姿势有些怪。 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更为旖旎的画面。两个男人视线相撞,每一秒都是暗藏锋芒的对峙。 落针可闻。 即便褚新霁是坐着的,高度上仿佛处于劣势,但他神色疏离倨傲,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阴郁可怖的气息。 年龄,阅历,气场,无一不是相差了几个数量级的碾压。 话音初落,三道视线都朝沈月灼投过来。 其中两道,看似处变不惊,却又在暗中较劲,让她头皮发麻。察觉到握住膝盖的指骨缓缓收紧,炙烫的温度仿佛在她的肌肤上拓下烙印。 褚新霁清冽深邃的长眸落向她,似笑非笑:“刚才是怎么教你的?” 二十分钟前。粗粝的指腹轻捻起两层蕾丝花边的布料,幅度平缓地抚慰着山涧低谷,直至夏日初临,雪山之巅的积雪融化,沿着山脉汩汩而流,将那片绿洲都添上几分潮色。 他才抽回手,唇腹将她脆弱不堪的耳垂含住,声音沉哑地诱哄:“一会在订婚宴上,该怎么叫我?” “嗯?” 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哪里知道,除了真枪实弹的做,还有这么多花样。她早已被他完全压制,用宽厚的身躯罩住,大脑被那闪过的一片白光酥了半边身子,如一滩池水般倚着那座巍峨耸立的山峰。 连耳垂都泛着被他舔舐过的湿潮。 红着脸哆哆嗦嗦地念着那个让她难以启齿的词。 谁知他听到后,像是变了个人,仿佛埋藏在骨子深处的侵占性悉数浮现。修长如白玉般的指腹沿着边缘探过去,又在触及到她涣散视线的那一刻瞬间清醒,深吸气,克制又难耐地抽离。 吻她的力道更重,面部线条绷紧,那张惊为天人的脸愈发冷峻。 所有人都在等着沈月灼的答案,她不得不收回令人羞躁的思绪。都怪他,为了哄她念出那个称呼,不惜色.诱,而她竟然这么容易就陷了进去。 她恶狠狠地抓了一把褚新霁的手掌,指甲在他的掌背留下印记,他也并不生气,反倒耐心地轻哄,“再不给我正名的话,恐怕我要背上夺妻的罪名了。” “老、老公。”沈月灼舌头打结地念出来,鹌鹑似地埋进了褚新霁的肩侧。 剩下的烂摊子,都留给他收拾吧! 褚新霁这才满意,拍了拍她的脊背,动作神情处处透着掩不住的宠溺,倒真像是小时候哄她那样。 褚清泽面色变了又变,差点没被她糯声念出的词挫骨扬灰,“什么意思?!” 全程处于看好戏状态的贺成屹也黑了脸,端起铁观音抿了一口,不吝啬评价:“这茶怎么泡得发苦。” 借着对茶的不满,贺成屹起身,把杯中的茶泼洒倒掉,指桑骂槐:“亏我还珍藏了好几年,舍不得喝,想着拿过来给大家尝尝鲜,全让这酒店服务员浪费了。” 没人听出他在嘲讽褚新霁,贺家长辈正愁不想干预褚家的事,见状对贺成屹说,“再苦也不至于倒掉,你在部队待着,碎茶叶不一样喝,这会儿就别计较了。” 陡然被好友冷嘲背刺,褚新霁也没好到哪里去。幸而他是这场战役中的赢家,否则,只会比褚清泽更失态,比贺成屹更尖锐。 想到这里,褚新霁压下那些疯狂的想法,唇边维持着温而不厉的笑。 结婚证被他捏在手中,摊开,足以让褚清泽看清照片上的两人。 “如你所见,经过深思熟虑以后,我和月灼选择在昨天办理了婚姻登记。” 在褚清泽变幻莫测直至崩溃的面色中,褚新霁深刻如雕像般的轮廓逐渐锋利,上位者威压骤显,一字一句,如细密的钢针扎在对方身上。 “对了,阿泽,你还没祝我们新婚快乐。” 她只能讷讷点头。剑拔弩张的氛围下,佣人们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宋知许正欲开口询问,褚清泽稍偏过头解释:“不是什么大事,我跟我哥闹着玩儿呢。” 褚耀显然不信没个正形的小儿子所言,却又不好试探大儿子。一个管不住,一个不敢管,他这个做父亲的实在为难。只能命褚清泽给老爷子添茶,正好杀杀他的锐气。 褚清泽瞟了眼刚蓄满的茶杯,拿消过毒的玻璃杯倒了一杯温水,“这会都快八点了,爷爷你少喝点茶,免得夜里又念叨睡不着。” 见他呛归呛,待长辈的礼节还算细心,褚耀神色缓和些许,“别整天耷拉着张臭脸,你哥也是为了你好,要是没有这层血缘关系,他才没那时间替我们教导你。” “我知道,我跟他能有什么,翻来覆去不就那些事。让我在娱乐圈里注意身份,该税的税,不该睡的别睡。”褚清泽吊儿郎当地开玩笑,让开位置,由佣人添了一些檀香,看着缕缕烟雾自下而上流淌。 长辈们都不懂他的梗,大厅内安静到落针可闻,唯有煮茶炉滚沸的水声。 要是沈月灼在的话,肯定会笑得前仰后合 褚清泽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爷爷,我今天赶路太累了,实在是困得不行,改天再来陪您。” 褚老爷子作为唯一知情的人,也不好插手太多,点头:“听小宋说你明早乘八点的航班,早些休息。在哪个机场?司机要是不够用的话,我让小赵送你。” 姓赵的是老爷子当年在军营里提拔的后生,获得一等功受伤后,在老爷子的安排下转了业。虽说两师徒比父子还亲,但对方如今对方也算位高权重,老爷子习惯了别人当司机用,后辈们再混不吝,也不敢糊涂到这个地步。 他褚清泽算什么?二世祖罢了,哪里配得上人亲自送他。褚清泽极有自知之明道:“首都机场,没事,不麻烦赵叔。” 众人又嘱咐了几句,褚清泽一一应下,他上楼后不久,沈月灼才端着吸管杯同佣人边说边笑走来。她性子骄纵,待人处事却有分寸,懂礼貌,嘴又甜,并非圈子里自视甚高的大小姐,偶有很长时间不来褚宅,佣人们还会记挂着。 吸管是玻璃的,酒红的汁液衬得她葱白的指尖玲珑剔透,被他吻过的唇瓣仍有些泛红,宛若熟透的樱桃。 线相撞时,清甜的笑靥收敛,像只被抓住尾巴的布偶猫,瞬间收起了爪子,连毛球也不玩了,规规矩矩地坐好。 就会在他面前装乖。 但是他也没说喜欢乖的。 看透小姑娘本质的褚新霁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在她落座之际,用手背探了下杯壁,见她一副惶恐怔懵的模样,觉得有趣的同时,眉梢压下几分不虞。 小姑娘的反应倒是挺快,机灵地抱着杯子挪开,故意嗔道:“这杯我已经喝过了,霁哥你怎么好意思跟我抢?” 褚新霁冷长的眸子微眯,睨向她的眼神意味深长。 她说完就跑去拉他母亲的手臂,娇声求宋知许给她做主。 宋知许从善如流地说:“新霁,你都多大的人了,还逗月灼。” 有人撑腰的小姑娘狐假虎威地朝他扬唇,似是在这场你来我往的争斗中高举胜旗。 他本该一笑置之,纵容她小打小闹的把戏。 但她嘚瑟的小表情实在太鲜活,为整个沉闷而压抑的宅子带来了明亮的色彩,她一出现,他所有的目光都不得不被她吸引,连他也变得不可理喻,想看她为他而绽放更多。 褚新霁慢悠悠地说:“怎么刚才在书房有事求我时,一口一个霁哥唤得挺甜,转眼我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 他刻意咬重了书房两个字,面上仍是一派清正端方的贵公子模样,三言两语就让她羞得满脸通红。 两人的互动貌似没什么问题,但这太不符合褚新霁清冷的性子。 沈月灼哼了一声,连说了褚新霁一连串坏话。 他耐心地听着,唇边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骂得不错。” 他一派坦然,神色自然极了,眸中的缱绻不加掩饰,倒是把沈月灼看得有些不自然。 两人的互动落在长辈们眼里,褚耀咳嗽几声,问及新悦在港岛的发展规划,把话题就此揭过。 “我拒绝了池宗俊的合作。”褚新霁表情很淡,“池家如今内部架构混乱,每年对外公布财报都改了很多数据,我不想淌这趟浑水。” 褚新霁:“你跟阿泽里应外合,是不是想借机告诉我,是你迟钝,直到现在才察觉出自己的心意,要我离婚成全你们?” 沈月灼表情微变,眼神游离,没能逃过褚新霁的眼。 得到答案,他很快过到下一个问题。 “你的目的就是和我离婚?” 沈月灼摇头,舌尖轻轻往外推抵,含糊着说:“不舒服……” “难受?”褚新霁询问,深沉平淡的视线昭示着极强的耐心,见她可怜兮兮地点头,他从善如流地抽出手,“那我们就换一处。” 骤然席来的酸涨让她不可置信地睁圆了眼,羞愤地要去咬他。 而始作俑者巍然不动地注视着她,暗沉的眸子像是蛰伏的狼。即便是兴师问罪,姿态也依旧松弛,极富掌控性地操控着谈判的进度,不再似以往被她狡黠又幼稚的手段玩弄。 “很抱歉,没能按你预想中的吵架情节发展。”褚新霁看着她因难耐而泛红的耳根,斯文矜贵的脸上浮出一点笑意,“月灼,我们断不了的。就算要开门见山地谈清楚,也不会歇斯底里,面目全非。” 天色渐暗,昏黄的布景光晕透过纱帘,将两人的轮廓镀上一层浮跃的暖金色,沈月灼盯着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心跳地鼓动声高过一声。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要谈就好好谈。” 褚新霁轻挑眉梢,虚握住她的腰肢,以绝对禁锢的姿态圈住她,压制她,“我们现在心平气和,怎么不算好好谈?” “还是同样的规则,如果你再不安分,试图挣扎逃离——” 他顿声,“你应该很清楚,我会怎么做,毕竟,先前已经示范过了。” 沈月灼呼吸尚未平息,浑身都紧绷着。让她觉得羞耻的是,面对这样的他,她竟然更加心猿意马,难以抑制地情动。 她抿着唇,视线逐渐聚焦,落在他锁骨下方一点,结了痂的咬痕上。“知道了。” “我没想和你离婚。” 褚新霁见她总算肯吐露心扉,指节不再动作,温声提醒:“继续。” “离婚冷静期内,可以撤回申请的。我只是不理解,为什么褚叔叔和宋姨,还有我爸妈,她们全都不支持我和你在一起。”沈月灼把计划全都摆出来,试图和他置换信息,“霁哥,你知道原因吗?” 褚新霁眸底的霜雪依旧未化。 沈月灼氤氲着雾气的眸子觑向他,“你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我们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所以他们才极力拆散我们?” “……” 回应她的是一声冷笑。 同时往里推。 “他们好面子而已。”褚新霁言简意赅,在她羞愤的眼神中,妥协败阵,顺着她的试探道:“就当是偏心吧,现在你知道了,还要和我离婚吗?”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不管她怎么拐着弯都套不出真正的答案。 沈月灼隔了好一会才缓过来,因他的动作而七晕八素,身体软得没劲,不忘纠正:“是假离婚。” 褚新霁没有说话,却犹如悬在钢丝绳上,底下是深不见底的岩浆,前方笼罩着稠浓的大雾。 沈月灼眼尾还挂着难以承受溢出来的泪花,扬起下巴,表情倔强又娇矜,“你不愿意告诉我就算了,我会自己想办法弄清楚。” “所以,你还是要和我离婚?”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突然把话题推开,“霁哥,你相信我吗?” 沈月灼双手攀着他的脖颈,趁着他面色发寒的间隙,主动往下坐,浑圆挺翘的臀同他的手掌撞了个满怀,也入得彻底。 她半眯着眼,咬紧牙关,身体极小幅度地颤栗。 在彼此的呼吸同步失控的瞬间,沈月灼将那片蕾丝布料往外拽,伸出一只手去解他的裤绳。今日家宴,他难得穿着休闲,没有永远板正的西裤,也没有一丝不苟的衬衣和领带,因此她解得很快。 沈月灼把横亘在腰际的大掌掰过来,那枚月牙形的刺青已然成形,她摩挲着,认真望进那双她看不懂的眸子里。 她们之间仅有的亲密都是由他主宰,最放纵的那一次,还是在她半醉半醒的状态下,如今见她红着脸主动,他一颗心也跟着摇摇欲坠。 褚新霁悄无声息地抚上纹着selene的位置。 如果这是她的计划,他不可抑制地跌入她编制的漩涡,在陷阱中甘愿付出一切。 偏偏她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招狼似的,拽着他的胳膊软声撒娇,“哥哥。” 沈月灼见他脸色一点点沉下去,疑惑怎么今天不起作用,作势要一次喊个够,看他凶巴巴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她故意掐着糯里糯气的声音唤个没完,“哥哥哥哥——” 褚新霁抵着眉心用力地揉按,拜她所赐,他无可奈何地狠狠按着她,“这里没有套,你要是不想让我失控弄在里面,就别在勾引我了。” 褚新霁见她茫然的小脸上涌出几分羞躁,显然是被他吓到了,他只好放软语气。 “还有,你也不是没看过、没摸过它。”他喉结不自觉发紧,“它什么情况你也清楚,一两次肯定是不够的,你要是确定能受得住,尽管继续撩。” 第 58 章 晚春 两个人也在浴室里折腾了将近一个多小时,沐浴露打圈搓成丰沛的泡沫,均匀地抹在柔滑的肌肤上,从精致干净的锁骨,一路绵延往下。 海盐混杂着清淡的奶香,充斥在整个房间,以至于沈月灼被褚新霁抱着回到床上时,身体餍足过后,思绪也跟着放松,望着天花板出了会神。 “霁哥,你怎么会用海盐味的东西呀,跟你身上的味道不太像耶。” 见他简单收拾完浴室走过来,沈月灼从柜子里翻了件宽大的毛衣套上。 杨叔撑着伞过来接人,以为沈月灼醉得厉害,“沈小姐这是喝了多少,哎,现在这应酬真是愁人。我待会开慢点。” 褚新霁抱着她矮身进了劳斯莱斯车内,温声应:“不必,正常车速就好。” 直到回到湖心馆,褚新霁径直将她抱进浴室,慢条斯理地解她的小西装外套,将她剥得只正剩下贴身的保暖衣,她才睁开眼,声音糯得像撒娇,“霁哥……我想喝椰奶。” 褚新霁:“不装睡了?” 沈月灼拿小拇指勾住他,假装听不懂,巴巴地盯着他。“要椰奶。” 饱满窈窕的弧线贴着浴缸边缘,一双灵动的杏眸染上迷蒙,唇峰上不知是不是故意沾的晶莹,勾得褚新霁喉间发紧。 他皱眉看向她的衣服,头一次见识到,冬日里的保暖衣也能穿出花样,纤薄的蝴蝶骨露出大半,氤氲着淡粉色,妩媚而懒倦。漂亮极了。 “先洗澡,晚点再喝。”褚新霁揽住她的腰,尽量摒去杂念,哄道:“抬手。” 酒精的后劲浮上来,可惜只有一点,远不及醉的地步。沈月灼怕露馅,双腿缠住他的腰,毫无预兆地贴上去,嘴唇快要贴紧他的喉结,耍起了无赖,“我不要,我就想现在喝……” 褚新霁身形微滞,大腿紧绷着,顺势扣着她的后脑勺,让她吻下来,“那你在浴室乖乖等一会儿。” 沈月灼哪能预料到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微翕的唇瓣嵌着饱满锋棱的喉结,贝齿也轻轻磕上去。 两个人都没注意力道。掌心的温度很烫,严丝合缝地贴着她的腰线,沈月灼气息摇晃不稳,声线也跟着糯了些,“要是你没有拒绝我的话,我也不至于这么躲躲藏藏,跟个特务头子似的。” “懂了。”褚新霁从鼻腔里溢出很轻的嗤声,“怪我不够绅士,不够体贴。” 低磁的嗓音含着几分慵懒,两人的距离极近,落到沈月灼耳朵里,竟察觉出几分来之不易的缱绻。 她有些摸不清他的态度,一方面觉得他可能还在生气,另一方面又觉得,只要他愿意和自己说话,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霁哥,要不我们进去说?” 褚新霁怕自己讲这些事,会让她觉得他像严肃刻板的长辈。沈歧大概从没跟她分析过,把她保护得很好,但她不是脆弱的温室娇花,既已如此,褚新霁便承担起了引导的责任。 沈月灼默了会,确实没想这么多,对褚新霁的佩服更深一层的同时,又隐隐有些担心。 “可是薄司礼给我发的消息我都没有回,今天是偶遇。” “应该还来得及挽救吧?” 褚新霁:“以后别跟他私下有来往就行。” 沈月灼点头,反正她也是这么想的。 她主动环住他的腰,手臂收紧,感受到他腰腹的力量,脸有些红,很快又松开。 大概是做了这个小动作,沈月灼难免心虚,提议道:“那我们过去坐一会就离开吧。” 褚新霁揽着她的腰不让她逃离,俯下身来,漆黑的瞳眸同她保持平视。 “偷偷占我便宜,以为我看不出来?” 被抓包后,沈月灼脸色红涨,支支吾吾道:“我就随便抱一下。” “随便?”褚新霁挑眉,明显对她的措辞不满。 沈月灼总觉得他的眼神隐约透着侵略性,心脏小幅收缩一下,改口道:“那就不太随便吧……” “闭上眼睛。” 沈月灼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俊颜蓦地压下,在她唇边印下吻。 她瞳孔放大,不敢置信地抚上自己的唇。 明明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却好似燃起了火。 “这也是随便亲一下吗?”沈月灼想到了关于‘礼尚往来’的定义,心跳怦然,不确定地问。 廊道尽头的影子离开,像是从未来过。 褚新霁凝着她红润的唇瓣,被他亲了后,她轻咬着下唇,如今那饱满的唇瓣上晕开一小圈淡色的水光。 不由得让他想起那日被他蹂躏得泛肿的可怜模样。 褚新霁喉结轻滚,深呼了一抹凉气,缓过那抹被她勾出的躁。 似乎,很难再满足于浅尝辄止。 指骨在她腰窝间轻点。 纠正。视线相撞的一刻,沈月灼还在观察着他的表情,思忖着该如何解释。 领带内侧的烫金‘泽’字分外显眼。 他捉着她的手抚上那用特殊工艺处理过的文字,指尖相处的那刻,沈月灼的惴然不安仿佛被烫了一瞬,耳根泛起红意。 “把阿泽不要的东西转赠给我。”褚新霁漆黑的眸子里仿佛藏着暗礁,一字一顿,要她这尾飘荡的孤舟偏航失控,“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他喷出的呼吸落在她耳畔,掀起一片酥麻的痒,沈月灼试图推开他,褚新霁却纹丝未动。 她只好妥协,老实交代前因后果,从她挑选领带讲起,到几天前得知品牌方因疏忽弄错了客户名,再到今日褚清泽打算悄无声息地将领带换回来,言简意赅,逻辑清晰。 沈月灼没敢从褚清泽怂恿她追褚新霁这段说出来。 她抬眸,小心翼翼地觑他,褚新霁蓦然松开了对她的桎梏。 “我本来打算今天跟你坦白的,对不起。” 褚新霁平静的眸子里蕴着审视般的探究。 “你的诚意,究竟有几分真假?” 他的情绪似乎已经彻底平复,甚至往后退了半步,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可沈月灼却觉得现在的褚新霁比先前还要可怕。 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诡谲。 沈月灼心底咯噔一声。他才刚对她改了态度,总不能因为这件事,又回到原点。 她鼓足勇气,上前一步,环住了他的腰。 清冽的香气撞了满怀。 褚新霁仅穿着一件淡薄的衬衣,被少女窈窕有致的身躯紧紧贴着,丰腴的柔软压住他坚硬的胸膛,只留给他一个毛绒的发顶,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尖藏在乌发中,让她这样的大胆又勾人的举动添上几分纯澈。 她这样扑上来,同投怀送抱没有区别。身体几乎是在一瞬间起了反应,仿佛是在嘲讽他,如此不堪一击,轻易就被她裹挟。 褚新霁声音微哑,敛眉,轻斥道:“松手。” “你不原谅我,我就不放开!”沈月灼耍起了无赖。 褚新霁眉尾轻抬,抓住她锢在他腰间的手,她的手腕那样纤细,仿佛轻轻一折就断了,哪里能困住成年男性。 沈月灼眼见着他冷脸将她的手指一点点掰开,情急之下,佯装呜咽,“疼……” 褚新霁喉结滚了滚,眉尾轻抬,终是妥协,“疼就自己放手。” 沈月灼见装哭好像真的对他有点作用,也不顾什么矜持和了,短短几秒内,把这辈子最难过的事都想了一遍,挤出几滴真情实感似的眼泪,“你先答应我,以后不能不理我。” 褚新霁冷睨向她,瘦削的下颚线显出几分锋棱,“沈小姐似乎很擅长死缠烂打。” 这样刻薄的语句不像是褚新霁能够说出来的,沈月灼从小就好面子,在感情里都是被动的那方,被褚新霁这么嘲讽,别扭的情绪丝丝缕缕浮了出来。 沈月灼垂低眼睫,到底还是从他的怀抱中退了出来,无暇玉瓷般的肌肤透着些许熏红。 怀中的温香软玉离开的那瞬,褚新霁的心也随之一空,像是猝然得到了救赎却又陷入失重下坠的人。 褚新霁眉心跳动,“就没有其他想对我说的吗?” “是深思熟虑后的吻。” 褚新霁身形纹丝未动,掌心微微用力,将她往他的方向带。 沈月灼不明白他的掌控力怎么这么强,即便是这么暧昧的姿势,两人的身体也没有太多接触,倒是他洒下来的呼吸和视线,宛若审视猎物般将她包裹。 “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不绅士,也不体贴。” 不知为何,她从他的话语里听出警告的意味。 “没关系,霁哥怎么样我都喜欢。”她半真半假地朝他弯唇。 明知这是她讨好自己的骗人把戏,一句话里掺杂了多少真心都未可知,到底还是妥协,将她放进了房间,褚新霁松开对她的桎梏。 见她从背后神神秘秘地拿出一个颈部按摩仪,褚新霁冷着的心松动些许,听她软着嗓说:“霁哥工作时间太长,肩颈不太舒服的话,可以试试用这个。” “没有必要。” 沈月灼见他反应平淡,鼓起勇气,映着那深晦的视线,将按摩仪套在了他的脖颈上。“一共有五个档位,有加热的功能,还有蓝牙,可以和全屋智能管家连接,让管家每天提醒。” 按摩仪是环状的,开关和按钮在另一侧,她俯下身时,鼻息都扑洒在了他的喉结上。 闻着他身上清淡的雪松香气,沈月灼的心悬紧,指尖泛着湿潮,摸索开关的动作变得缓慢又谨慎。 余光忍不住被他饱满立体的喉结吸引。 似是轻滚了一下,牵连着颈侧皮肤滑动,连深红色的领带都被抵得发紧。 画面冲击感很强,难以言语的色气丝丝缕缕漾开。 沈月灼在那一瞬间胡思乱想,像是被他蛊惑,匆忙起身,微红的耳廓不慎贴着男人滚烫的唇珠。大脑传来嗡鸣声,伴随着缺氧的剧烈反应,慌乱无措的情况下,贴得更紧。 此情此景完全在意料之外,褚新霁的呼吸莫名粗重,温热的气息拂过少女早已红透的耳根。气氛骤然升温,暧昧地像是在柔情蜜意地吻她的耳垂。 她感觉身体在那一刻变得奇怪,酥酥麻麻的痒意从耳根钻到了尾椎骨,腿根也跟着发软,眼见着就要跌坐在他怀中,她无端生出一股心慌,怕他推开她。 “不要推开我好不好?”少女的声音很娇,带着不自知的媚意,软得让人一颗心都泛滥起了潮。 原来耳廓是她的敏感点。 “月灼。”褚新霁看着她逐渐下坠,却没有半点制止的意思,隔岸观火般泰然,“你快掉下去了。” 嗓音却沾了浓稠到化不开的哑意,漆黑的眸子凝着她,像一头蛰伏在暗处的狼。 沈月灼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宛若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要抱——” 他的马甲、衬衣,还有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都被她扯得微微发皱,古板而守旧的方圆因她破戒,看起来比先前严肃又正经的样子更欲。 “沈月灼,别太得寸进尺。” 他警告她。 长臂勾着她的腰,将柔弱无骨的身躯稳稳地托至怀中。 沈月灼环在他的颈间,指尖搭在按摩仪上,无意识触碰到了开关,静谧的房间里,只有彼此近乎于喘息的呼吸声,和电流呲呲低频震动的细微声响。 这太奇怪了…… 她很难不想到一些别的东西,比如孟安然曾极力推荐的女性玩具,也是类似的声音。 沈月灼轻轻咬着下唇,将这些旖旎的思想甩出去,但她又不想保持清醒。因为在清醒的状态下,她该拉开同他的距离,而不是假装还处于宕机状态,赖在他的怀中。 她听见褚新霁从喉间溢出一声似喟叹似隐忍的喘,喉结那处轻轻滚动着,像是主动贴上她的下唇,同她索吻似的。而绷起的筋脉在冷白的灯光下更显性感。 沈月灼从耳根一直红到了锁骨。 “怎么还学会咬人了?”他抬起她的下巴,审视的目光落下来,喉咙里的音调还沾着哑,慢悠悠地唤她喜欢听的称呼:“宝宝。” 她闭着眼装死,鸵鸟似地把自己藏起来,谨记装醉的事。等脚步声渐远,才蹑手蹑脚地抹黑钻进黑漆漆的酒柜里,根据印象随手拿了瓶开过的高度数干红,猛喝了一大口。 这下总该醉了吧。 褚新霁收藏的酒年份很足,没多久沈月灼就觉得足间发软,她有些没把握,又补了半小罐啤酒。这还是之前她兴致勃勃地说要做啤酒鸭,强行留在这的,谁承想,在关键时刻还能派上用场。 结果一不小心用力过猛,褚新霁端着热好的椰奶喂她时,抿了两口就喝不下去了。 “不想喝了。”她眼眸弯了弯,不忘说:“谢谢霁哥。” 下巴骤然被两指捏住,褚新霁漫不经心地吻上来,欺身而近的五官透着浓郁的侵略性,舌尖勾着她往里搅弄,在尝到她舌根的那一点酒味后,冷长的眸微眯。 “阿泽陪你喝酒还不够,酒柜里的也要尝?”他退出去,指腹拂去那艳丽红唇上沾着的椰奶。 “听不懂在说什么……” 褚新霁凝着她,箍紧细软的腰肢同他仅仅相贴:“故意挂我电话,让阿泽扶着你出来,又在我面前装得烂醉,沈月灼,我现在不明白,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身上哪里都很烫,沈月灼眼神闪躲着逃开,酒劲慢慢涌上来,对上那双漆黑的压迫视线,她自个也跟着迷茫起来。 振聋发聩的声音还在继续,“让我吃醋?然后呢?” 他是真的猜不透她在想什么。眸子溢出冷邃幽暗,知道她闷声作了个大死,先前是装醉,这会是真醉了,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洗完澡再睡。”他算是妥协了。 在外寡言冷语的掌权人,同她说的话快打破惜字如金的标签,偏偏眼前的少女毫无自觉,很听话地攀着他的肩,任由他哑声命令,一点点将身上的真丝布料剥离,露出娇憨明艳的酮.体。 “环着我。” “噢。”她很听话地照做,垂下的眼睫宛若蝶翼一般,侧颜娇憨明艳。 褚新霁早在给她热椰奶时,就已经褪下了西服的马甲、袖扣、领带,此刻仅着一件单薄的衬衣,遒劲有力的腰腹陡然缠上一双白皙纤细的小腿,险些失控。 [就说好饭不怕晚,咱们曙光这么高质量的游戏,迟早会火] [呜呜呜好牛的世界线收束!想问问官方什么时候能考虑举办线下活动呀,好想让我喜欢的大大出佩德委托!做梦都想!] [第一次玩乙游,你们都吃这么好吗,我哭死] [啊啊啊啊曙光你好争气!] [昭月工作室什么来头,查了下参保人数,才几十个人的小公司,跟那几个游戏大厂巨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该不会是刷流水买的营销吧?] 第 59 章 晚春 “我不要在这里。” 箭在弦上那一刻,沈月灼用肩胛骨推开他,声音还沾着稠浓的糯,五官都皱成了一团,也不顾这样的表情究竟好不好看了,心跳早已紊乱得不像话。 褚新霁阖上眼,咬紧牙关,才勉强忍耐住欲望,没再抱着她再往下沉。 “二楼的房间隔音效果比这里还差,你那就不用说了,一点风吹草动站在走廊里都能听见。我的房间勉强还能行,浴室里倒是听不见,不过没有支力点,第一次我怕收不住,弄伤你。” 湖心馆。 褚新霁抱着人坐在沙发上,沈月灼在车上睡着了,枕着他的胳膊不肯放,最后半边手臂都麻了,如今到了家,他将人往胸膛的方向带了带。 垂着手臂缓了会,才单手扯松领带,脱去了外套,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衣最顶上的那两颗纽扣。 男人的喉结闪烁着晶亮的湿意,是他先前在车里忍不住扣着她的下巴克制又斯文地吻了一会,谁知勾起了小狐狸的坏心思,用被他吻得发红的唇瓣咬他的喉结报复。 他冷沉着眼警告她,声线哑得令人心惊,“沈月灼,再咬,别怪我。” 她那会正是醉意上来的时候,哪里听得进去他的话,得寸进尺地用贝齿轻磕那处软骨。 顾及到这辆阿斯顿马丁没有挡板,纵然有夜色做掩护,也不够隐私,先前那个失控的吻已经算他破戒,褚新霁选择了暂时忍耐。 黑暗的车内空间里,男人脖颈微仰,双眸隐忍地紧紧阖上,深吸口气,喉结难耐地滚动着,凶兽正危机四伏地抵着怀中的少女,然而作乱的人却浑然不知,仍旧乐此不疲地玩着他的喉结。 收回思绪时,沈月灼似乎被他吵醒,直勾勾又懵然的眼神盯着他看了一会,才不确定地问。 “霁哥?”接连几天,沈月灼都在忙着和柏悦准备indiePlay的相关资料,开了两场会议后,最后决定把小晓也带上,她们三人一起作为代表应邀出席。 “沈老板,不是说咱们获奖的概率不大吗?为什么还要提前准备宣发视频,万一没机会发出去,岂不是白忙活。” 她们定的是早上八点的航班,排队过安检的时候,小晓全程很兴奋,叽叽喳喳在旁边说个不停,把沈月灼的起床气都快给冲淡了。 “大早上的干嘛煞自己威风。”沈月灼没来得及化妆,头发也是松松挽起来,恨不得坐在行李箱上,“你别觉得这是白忙活咱们就算这次不中,也算是参加了场预演,攒点经验不是坏事。” “但我还是好紧张,总感觉到时候四周都是大佬。”小晓想到自己崇拜过的原画师也要出席,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有个表情包你见过吗?一只哈士奇混进了狼群中,我现在就是那只心虚的哈士奇。” 小晓是学室内设计的,毕业就被沈月灼挖过来了,昭月工作室氛围和环境都单纯,她会有这种想法,沈月灼也不奇怪。 拖褚新霁和沈歧的福,沈月灼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对这种场合祛了魅,因此哪怕是最初碰了不少壁,遭到了无数嘲讽,她也从未觉得产生中自卑的心态。 沈月灼抿唇,“永远不要贬低自己。” 柏悦看着时间点买了两杯咖啡递过来,小晓正听得津津有味,接过吸管插好,催促道:“快喝点提提神,继续讲,就爱听沈老板小课堂。” 有人主动服务,沈月灼自然乐得清闲,“世界就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可能你觉得咱们一群大学生创业,跟玩闹一样,但是呢,别的公司也未必面面俱到,你就是对它们滤镜太厚了。” “虽然小晓狗腿的样子很好笑,不过沈老板说得是实话。”柏悦打开航司对应的app,一边值机一边说,“我刚毕业的时候,去了家小公司,运营、文案、策划都是一个岗位,对了,她还得顺便整理发票报销和充当公司前台。” “这个分工听起来很混乱对不对?”柏悦说,“公司没有实际产出能力,大部分项目都是外包的,管理一团糟,我换了公司后还跟他们合作过。” “客户不知道吗?”小晓问。浴室里的花洒和淋浴头切换阀大概是佣人打扫卫生时调整过,强劲的水流钻出来,措不及防溅了过来,沈月灼下意识闭眼,褚新霁侧身挡了一下,半边衬衣马甲都快湿透。 他沉着脸调整了水温,才掀眸过来觑她:“没事吧?” 没有想象中的发怒和质问,反倒平静得可怕。 沈月灼微微一愣,仍旧从气氛中嗅到了僵至冰点的意味,她低头一看:“衣服湿了,我回去换一套吧。” “外面这么冷,你就这么跑过去不怕着凉?” 沈月灼声音低低的:“也没多远,哪有那么娇气……” “娇不娇气,我心里还不清楚么。”褚新霁把浴室的门锁紧,“屋里有暖气还不够,怀里还要揣个暖手宝,就这样还总生病,跟瓷娃娃似的。” 微微嘲讽的语气,嗓音放得比平常重。沈月灼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提起褚清泽,多少显得太败坏气氛,不敢看他的表情。光是他身上隐约溢出来的肃沉就有够她受的。 马甲被他脱下,随手往金属架上扔过去,沈月灼低着头也能看清他的动作。 视线顺着男人扎在腰带里的衬衣往上抬,皮带早就在进门的时候遗忘在地,衬衣下摆显得有些凌乱,皱巴巴地沿着沟壑分明的腰腹紧贴,或许是沾了水的缘故,呈现出几近半透明的颜色,随着他抬手调节花洒高度的动作,若隐若现。 沈月灼不争气地红了脸,像是被烫到般抬起头去看他,挪到一半又怂了,只堪堪将视线落在他的喉结处。 “你说得都是小时候的事,我现在早就不这样了,过了多少年了还拿出来讲,一点新意都没有。” 她说到这里,作势推开那道玻璃门,“我先走了。” 手腕被男人筋络分明的手拽住,顺势一拉,她就措不及防跌入了他怀里,脸颊刚好贴着他湿了半边的衬衣胸膛上,随着他冷笑一声,枕着的那处跟着共震似的。 “沈月灼,你还真把我当大家长?是不是无论我说什么,在你眼里都像是训斥。” 褚新霁气得面色发冷,眸子里凝固着冰霜一样的寒气,将她压在淋浴隔间的玻璃墙上。自上而下凝视她的眼睛,差点发狠地吻上去,到底还是克制住了,只问她:“今天怎么回事。” 他调整语气,尽量让听起来平和,“为什么会突然提起阿泽,他又跟你说了什么?” 他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让沈月灼心里涌出一阵酸涩,她隐去了其中的部分,“宋姨说他们打算把爷爷那套四合院过给阿泽,我觉得有些不公平。” 褚新霁沉冷的眼神松了些,见她吸了吸鼻子,撅起嘴,一副为他鸣不平的模样,“你是什么都有,但那不都是你拼死拼活靠自己挣来的吗?怎么能够因为你拥有的比他多,就将你完全排除在外。” 柏悦:“想什么呢,怎么会让客户知道。” 见小晓眼瞳转了半天,还是不理解,沈月灼失笑,“柏悦姐想告诉你的是,不要觉得自己差,退一万步讲,咱们能跟他们一起竞争,证明他们也比我们强不到哪里去!” 临近安全区域,沈月灼尽量喝了大半杯咖啡下去,在休息区等她们俩。 柏悦在她旁边坐下,“奇怪,今天怎么值不了机。” 一位机场空姐人员走过来,半鞠躬告知三人已经升为头等舱,小晓兴奋不已,说她还是第一次坐头等舱。 看到太太两个字,沈月灼的脸不知为何有些红,莫名生出一种正在热恋期的错觉,她反扣住手机,戳了个表情包过去,没有再回。 褚新霁眸色晦暗,高大的身影完全将她笼罩。今夜被她折磨的情绪混杂着被勾起的欲望,在体内疯狂肆意冲撞,距离冲破牢笼,也只在一念之间。 他宽厚的大掌还抓着她细细的足踝,少女白皙的小腿将他的西裤都蹭出一点热意,浑身都在发躁,升温,只是他在忍。 她这副情态实在是太勾人,让他想将一切都撕碎。 想发狠地吻上她的唇,要她为他落下温热欢愉的泪。 最好,让环伺在她身边的群狼全都摧毁,这样,她的眼底才只有他。 钓了他,还想跑,怎么可能。 这样疯狂的想法,连褚新霁自己都觉得可怕。 为了她,竟然到了如此疯魔的地步。 “总算是认得我了,还算有点良心。”他凉飕飕地扫她一眼,“看你的样子,似乎对点男模很有兴趣。” 不知为何,褚新霁给她的感觉和平时很不一样。 浑身都散发着浓烈的占有欲。 就连眼神都具有令人心脏发紧、浑身发烫的侵略性。 好可怕。 沈月灼倏地敲响警钟,挑了个折中的回答试探,“……还行。” “188,这个数字你很喜欢?” “绣花枕头你也喜欢?” “他们妆这么浓,你能忍受?” 她什么话也没说,静谧的房间内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他压着薄怒的低沉嗓音,气氛宛如绷紧的弦,他每提一个问题,眸底的晦色更浓,那根弦也愈发逼近极限。 一下又一下地,像石子重重敲击在她的心上,连耳膜都鼓噪得疼。 “霁哥,你别说了……” 天旋地转间,两人齐齐跌入恒温半圆形浴缸中。 他曲膝将她抱着坐于腿上,温热的水流只堪堪没过腿腹,不至于被寒气侵蚀,却半点遮羞的作用都没有。 他又凶又急地吻上来,捉着她发颤的指尖去摁映着暗纹的金属扣,啪嗒一声,犹如叩开了她名为躲闪的心门,潮气氤氲缠绕着彼此的呼吸,仿佛天生就该交缠暧昧。 褚新霁懒倚在浴缸边缘,衬衣扣子解开大半,露出深凹纵横的肌理曲线,凸起的喉结在灯光下更显蛊惑。 曲肘搭在白瓷的置物架边缘,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掉落的玫瑰花瓣,像是在蹂躏,另一只大掌虚扶着她的腰窝。 “现在可以咬它了。” “想怎么咬,就怎么咬。” 沈月灼怎么也想不明白,从前光风霁月的人,究竟是从何时起,变成了现在这副坏得透底的模样。 扶在她腰际的掌心摁着她往下,深陷的那几秒,她感觉自己像是要化掉了。 浴缸里荡漾的水声淅淅沥沥,些许洒落飞溅,将月白色的防滑瓷砖面铺上一层流淌的碎光。 褚新霁轻轻钳制住她的下巴,看她眼尾泛出柔雾,才启唇关怀:“疼吗?” “不疼。”沈月灼摇摇头,沾着水雾的眼睫轻颤,委屈地哽声说:“……涨。” “多适应一会儿就好了。”深欲的视线凝罩住她,牵着她的手抚在她平坦地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腹上,“摸到了吗?” 沈月灼脸颊瞬间火辣辣的。 褚新霁深晦的长眸注视着她沾满春潮的漂亮脸蛋,即便停下来,会让人发狂,也让他躁动不安,他还是问出了那个在意已久的问题。“你腿根的刺青selene,是为了纪念谁?” 她在这一刻给出的答案,不会有虚与委蛇的层层伪装,更不会有装乖扮巧的讨好哄骗。 他要听她埋藏于心底深处的答案,直面他最嫉妒的罪恶泥沼。 沈月灼无力地攀着他精壮的胸膛,软声解释:“没有、没有纪念谁。” 她这会乖得过分,问什么答什么,褚新霁放冷声线,继续哄她。 “月灼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什么意思。” 她蹙着眉,瓷娃娃般精致的五官皱成一团,难以启齿:“就是不懂事的时候,想把月亮纹在身上……” 他不肯放过她,眉峰扬得更高,“月亮是谁?” “月亮就是月亮,才没有指代谁。”她更加羞恼,支支吾吾,瘪嘴:“反正不是你。” “当然不是你老公,是外头的野男人。”褚新霁冷笑。 “哪有野男人。”她被那沉得发冷的视线盯得浑身发冷,小声反驳:“我很专情的好不好。” “专情到现在都念念不忘前男友是吧?” 沈月灼自动把话语里的怨气忽略,笑吟吟贴上来。“霁哥吃醋了?” 小人得志的嘚瑟模样让褚新霁愈发来气。 他神情带着几分严肃,故作轻松地承认:“是,我很介意你那阴魂不散的前男友,所以你告诉我,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们可以做情侣款刺青。”提起这件事,她来了兴致,“我纹英文字符,你纹特殊符号,听起来就很浪漫。” 这几套服设都是小晓设计的,她有自媒体账号,早前还积累了小几万粉丝,为了宣传《明日战舰》也发过几条微博,因此她的微博很快被攻陷。 沈月灼看完几个大V博主发的服装细节对比图,然后把热度高的几条视频保存下载,不能下载的则选择了截图,做完这一切后,才过去看小晓的状态。 整个运营组的工作基本都暂停了,小晓在众人的安慰下,情绪勉强好转了些。只是眼睛肿得像兔子,沈月灼看着都觉得心疼。 “沈老板,要不我辞职吧……”小晓的嗓音带着颤意,眼看着又要哭出来。 沈月灼拉了个凳子坐在她旁边,脸色严肃:“你的意思是,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好让《明日战舰》不受丝毫影响?” 小晓无措又茫然地点头。 “我记得这是你大学时期的作品,根本就不存在抄袭。”沈月灼此时分外理智,帮她梳理思绪,“以前的画稿你那应该有存档,调出来,把原图时间贴上去,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柏悦看两眼,轻声说:“小晓今早回去查过,网盘存档被删了。” 沈月灼问:“当时有存在机械硬盘里吗?” 小晓摇头,歉疚地说:“前段公司搬迁的时候丢了,我们查了监控,可惜没有找到。” “公司电脑里的图设时间,确实要晚于青山工作室发布的概念图。”E哥把一些零星的证据调出来,给沈月灼看。 沈月灼整理思绪,“没关系,我们一起来想办法,你的账号最近先不要登陆,待会我让梁满发声明,这几天你要是觉得压力大,就好好在家里休息。” 小晓不确定地问:“那……我以后是不是也不用来了?” “你想什么呢!”沈月灼真想把她脑袋敲开看看,“舆论风波而已,公司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员工。更何况,你根本就没有抄袭,为什么要去承担别人泼上来的脏水?” 众人又劝了一会,见小晓情绪逐渐好转,紧接着开会讨论,并且联系了青山工作室的商务。 谁也没想到会在除夕前发生这样的事,原定好的放假安排没有变,其他组的员工陆续放假,留在沈月灼身边可以出谋划策的人很少,好在有人自愿留下,忙着将损失降低到最小化。 这两天,谁的消息她都一视同仁地没空回。 再见薄司礼时,他就站在大厦楼下,给她递了一杯咖啡。沈月灼这些日子不是没有动作,她从早些年曾跟薄家有过往来的人物里品出些眉目,沈时顺藤摸瓜派人去查,涉及民生工程,数额巨大,只要收集足够的证据,足以牵动整个利益网的人。 因此在这看到薄司礼,她的表情有些冷,艰难地弯唇,“最近忙得晕头转向的,都忘了请你吃饭,不介意的话,在附近吃?” 薄司礼:“我吃过了。” “看来只能下次了。”沈月灼说。 薄司礼看出她的憔悴,并没有绕弯子,“我认识青山工作室的老板,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担任中间的桥梁,帮你们调节。” 沈月灼在附近的连锁店买了便当,店员用微波炉加热好,再搭配一杯咖啡,倒也省事。 之前青山工作室一直拒绝和她们联系,偏偏薄司礼在这时候出现,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所以你是来雪中送炭的?”她吃完饭,才不咸不淡地问了这么一句。 薄司礼脊背挺直,即便如今在官场里浮沉,也依旧不减少年感。他未置可否,轻声说:“你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还真是跟当初一样迟钝。” 沈月灼哼了一声,没做反应。 联系到青山工作室后,对方撤回了侵权诉讼。只不过舆论发酵,沈月灼并不打算同对方和解,整理了目前手里资料的时间线,打算年后处理。 除夕夜当天,褚沈两家齐聚一堂,晚餐都是由宋知许亲自掌厨,沉曼铃和佣人们在旁边配菜打下手。褚清泽则窝在地下室里写歌,关着门,不让众人影响他。 沈月灼环视一圈,也没在书房里看到褚新霁。 “你查薄司礼不要紧,当心动着他们的根基,他们那伙人错综复杂地盘着根,算了,这些道理你比我清楚。” 这句话不该由他来提醒褚新霁,显得倒反天罡似的。褚清泽自己都觉得好笑,但事关沈月灼,既然做了退让,他也不想他哥真栽跟头。要栽,也别太狠。 外头的人离开了,底下传来车辆启动的声音。 褚新霁面色沉如水,一言不发,却也并没收敛半分。 浓墨般的眼睫覆着阴影,喉结一滚,先哄怀里的人。 “他走了。” “刚才缠我那么紧,你怕什么?” 第 60 章 晚春 太放纵的后果就是,沈月灼第二天早晨根本起不来,浑身如同被车轮碾过,锁骨之之下的位置更是印着密密麻麻的吻痕。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今日褚老爷子临时过来用餐,大家倒是没说什么,褚新霁听完朱姨的话,温声说:“钥匙给我,我去看看。” 楼上的房间虽说都配了钥匙,但这么多年来除了教育耍性子赌气的褚清泽,极少动用,毕竟孩子们长大了,有自己的隐私,长辈们有分寸,未经准允不会轻易闯入房间。 宋知许犹疑说:“要不再让朱姐敲敲门,等等月灼。她昨天跟许家那孩子忙完回来,估计累坏了。” “不着急,新霁你就坐这。”褚耀看了一眼老爷子,“你这样闯进去,多少有些逾矩。” 得知沈月灼要来,宋知许拒绝了牌友的邀约,收到茶叶后,命佣人妥帖地放好,两人坐在院子里说话。 “我爸他最近又在琢磨倒腾翡翠,在边境认识了几个做玉石生意的,他们老家出自茶乡,生意没谈拢,倒是包了片茶园,这批刚好是今年的新茶。” 沈月灼在某些方面算是继承了沈歧,都有种船到桥头自然直的随性。 用沉曼玲的话说,父女俩想一出是一出。 宋知许经常跟沉曼铃一起约着做医美、spa之类的,早听过这些事,感慨:“你爸也是在为你的将来做打算,他又不会做直播,现在中低端玉石冲击太大,得找点新路子。” 沈月灼:“我有几个学播音的朋友说要来帮忙,他拒绝了。” 宋知许为这俩孩子的事头疼,“月灼没有考虑过接手家里的生意吗?你跟阿泽都熟悉这些……” “夫人,沈小姐,大少爷回来了。”佣人道。 来人身形清阔,眉目沉冷,笔挺的西服透着风尘仆仆,身后的秋海棠繁盛地点缀着亮色,更衬得他清冷如玉。尤其是清清淡淡的视线落过来时,禁欲感攀升至顶峰。 而眼前的人,前不久才跟她结束通话。“嗯。”他微顿,“别说话。” 吻她的间隙,褚新霁分出心神来回应她。 他的嗓音哑得要命,伴随着极轻的一声喘息,宛若裹挟着电流的颗粒,滚过耳畔时,像是低醇的大提琴,光是听着都让人酥了半边身子。 沈月灼见过他太多矜冷肃然的样子,看他游刃有余地穿梭于名利场,淡漠的眸中却不染半分浮华。她也曾将他视作追寻的人生目标,这份爱慕混杂着敬仰、青春期的艳羡与嫉妒,在时间的长河中发酵。 她以为她永远只能仰望着他,仰望着高山之巅的那一捧清雪。 却没想到,也会有这么一天。 古板禁欲的人为她破戒。马术俱乐部是会员制,门槛并不低,坐落在京市近郊,旁边就是2A级旅游景区,草原算得上辽阔,比起室内的马场来说,环境好上太多。 昨晚两人约定了见面时间,褚新霁说有个合作伙伴意图将女儿推给她,沈月灼毫不犹豫地承接下了这个挡桃花的任务。事实上,要是没有他邀请,她也会想办法凑过来打听。 就是出发时间太早,沈月灼怕自己状态不佳,顺便去楼下买了杯冰美式。 杨叔见到她,笑着说:“沈小姐跟我女儿一样,喜欢喝这个牌子的咖啡。” 沈月灼见过杨叔的女儿,算算年纪应该读高中了,“要不是为了提神,谁会喝这种苦不拉几的东西,不过她熬完高三就好多了。” 杨叔听完颇为共情,“天天晚上学到十二点,我看着都累,但也没办法,她不愿意出国留学,说那笔钱不如给我们留着养老。” 沈月灼也不吝啬夸赞:“有这么孝顺懂事的女儿,杨叔你就偷着乐吧。” 杨叔受用地笑笑,为她拉开车门。 褚新霁今日穿得休闲,V领灰色毛衣里搭了件衬衣,纽扣还是一丝不苟地扣到顶,喉结刚好抵在领口上方,即便穿着不太正式,却仍旧难掩周身的禁欲感。这样的穿搭,要是换作脖颈短的人,则会显得有些局促。 松弛感也并非人人都能有。 对上那双昨夜在梦里才见过的眸子,沈月灼粲然一笑,“霁哥,早安。” 大家问好都只会说早,沈月灼偏要改成早安,让他联想起她昨晚给他发的消息。 谁知他投来凉凉的一眼 ,视线锚点显然在她手中的咖啡上。 “吃早餐了吗?” 沈月灼:“冰箱里有面包,我吃了一个。” 褚新霁皱眉,“也是冷的?” “冰面包当然是冷的了。”沈月灼不明所以,“挺方便的,不用加热,还是工作室的人推荐给我的。” 她每天晚上入睡前,都坚定第二天一定要早起,去楼下吃碗面的想法。结果如此过了快三个月,没一天做到的,也只有回家和去褚宅的时候,才能吃点热乎的。 这辆车是库里南,后排中央做了个迷你岛台,将座位分隔成两端。倒是方便了沈月灼,把咖啡放上去后,整理了下着装,扭过头来时,一双筋络分明的手就端走了。 “没收了。”褚新霁说。 沈月灼:“?” “我才喝了不到两口!” 就算是兴奋剂,这么点也起不了作用。 褚新霁转动着手中那杯咖啡,冰块在淡褐色的液体中浮浮沉沉,杯壁沁了一圈冷凝水,即便有杯托,还是无可避免地沾至他的指尖。 沁凉,潮湿,褚新霁向来不喜欢这种过于黏腻的感觉。 和她为数不多的几次触碰中,印象都极为深刻。他并不知晓别的女生是不是也像她那样如玉般沁凉,但早上就这样折腾,难怪养了这么多年的身体也没见有多大好转。 “平时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 褚新霁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冷肃,自带的威严感让沈月灼心里有些发毛。 “偶尔放纵一下。”沈月灼嘟囔,“又不是天天喝。” 褚新霁侧眸睨着她,“我没记错的话,昨天那杯酒里也有冰块。” “年轻人身体好,有冰也很正常,之前我们学校里的几个交换生每天一杯,也没听她们说哪里难受。”沈月灼反驳,但底气不足。 以前也没见他管这么宽。 听见她混淆视听的歪理,褚新霁眉间深蹙,手指抵在眉心处揉了揉,“你那些交换生朋友,有像你一样痛经吗?回头痛得浑身发汗,又该后悔不够自律。” 沈月灼虽然没有月经羞耻,但被他一本正经地念出来,仿佛是在讨论某种学术问题,耳根不由得发烫。 “也不是每个月都那么痛……”她确实有点管不住爱吃冰的毛病,高中的时候有褚清泽盯着,上了大学跟许夏住一起,现在一个人住在外面,并没有刻意去约束过自己。 褚新霁眸底含着薄淡的温柔,沈月灼感觉再这样对视,自己迟早要被那深渊吸进去。 “那我不喝了,晚点要是我在马背上睡着了,你可别怪我给你丢脸。” 褚新霁轻笑:“马背上都能睡着,别人该对你刮目相看才是。” 长辈们在楼下的庭院里品茗下棋,偶有说笑声传来,而他们在仅一窗之隔的书房无所顾忌地拥吻,这种随时有人撞破的风险让她浑身都竖起了警惕。 “霁哥,门没关。”她小声嗫嚅。 他吻得很凶也很用力,她的唇瓣都被亲得有些麻。她双手抵在他的胸前,阻止了铺天盖地落下来的吻。 褚新霁退开稍许,高挺的鼻尖抵着她,近在咫尺的俊颜早已褪去了平日的斯文外衣,黑眸为她而染上情潮,薄唇因吻她而沾上浅红,坠于情欲的深渊中,也依旧赏心悦目。 被那双黑眸盯着,沈月灼的心怦怦跳,感觉自己像是要被他吻化,在粘稠而暧昧的空气中,化成飘荡的软云。 “不会有人来书房的。”指腹摩挲着她的手指,他哑声问:“怎么这么紧张,你在担心什么?” 他呼出的热息喷洒在她的脸上,清冽的香气比平时更烫,恢复了些许正经音色的嗓音依旧好听得过分,如果不去仔细辨别,恐怕还以为他在说什么动人的情话。 “也不是紧张,就是好奇……”沈月灼压住剧烈起伏的心跳,艰难吐字的声音有些糯,“为什么要突然吻我。” 她本该大声质问,可他太会蛊惑人心,轻而易举地就让她着了道,浑身软得像是一滩水,脑子也快要团成浆糊,就算有底气,也被男狐狸精勾了魂,只剩下三分。 沈月灼抬眸望着他,少女纤长的睫毛因羞赧而轻颤着,浑身上下都泛着微醺的淡粉色。 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娇怯地为他绽放出花蕊。 “没什么理由。”他直截了当地拆穿她,“你跟着我走进书房的时候,就应该设想过现在的局面。” 沈月灼瘪嘴:“我没有,你污蔑我。” “那你应该知道,我生气了,要哄好并不容易。” 她抿着唇不吭声了,脸颊涌上一片躁红。 褚新霁很想继续扣住她的下巴深吻,他尚且留有余地,她就已经快要招架不住,明明先前已经告诫过自己,要浅尝辄止,要隐忍克制,留有足够的余地,让她适应这样的转变。 但吻上她唇瓣的那一瞬,他才发现自己二十九年来的禁欲自持都显得荒唐而可笑。 这些年来,他要做的是学会压抑自己的欲望,收敛可能被人窥探到的情绪,用层层伪装包裹,没有软肋,亦没有逆鳞,撑起整个家族的兴衰与繁旺。 但是现在,他开始贪心,逐渐不满足于现状,任凭自己被汹涌而热烈的情绪裹挟,想要她也爱他。 只爱他。 褚新霁:“难受的话告诉我。” “别一个人憋着生闷气,回头又委屈怪我。” 沈月灼的臀被他拖着,半抵在桌台前,整个人没有支点,只能依偎在男人强有力而坚实的臂弯中。 她心一跳,下意识糯声道:“桌子太硬了。” 宋知许起身,数落:“刚到家也不说歇一下,拿个东西就要走,真是忙得一刻也不消停。” “晚上还有个会,只能下次再回来陪您。”褚新霁从善如流地应下,低垂的余光分给沈月灼。 会议?什么会?陈述的语气让她心脏发紧,周遭的气压骤降。 “为什么要提?”冷静下来后,刚才的那个吻更像讽刺,沈月灼不明白他的态度,心里也积郁着气,“两家的婚约是爷爷定下来的,我又没办法左右。” 褚新霁眼里仿佛藏着寒冰,幽幽地问:“真的打算和他订婚?那和我又算什么,以后怎么办,你理清楚了吗?” “沈月灼,我那天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在开玩笑。” 他簇然靠近,将她抵在门板上,身体紧紧相贴,剧烈起伏的心跳随着他胸腔的震动密实地传来,仿佛要震颤耳膜。晚礼服的领口露出大片白皙细腻的肌肤,那片柔软因他发狠地贴近而变了形,腰间被一双炙烫的大掌紧紧扣着。 像是过了电一般酥麻。 “我能有什么办法,你又不和我订婚——” 沈月灼几乎是吼出来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坠落,积攒了数日的情绪终于迎来了爆发点。 无论她还是他,都在此刻失控。 “我的确不会和你订婚。”褚新霁说。 订婚变数太大了,他赌不起。 他不是褚清泽,长辈的偏爱和祝福,从来不会给予他。一旦展现出意图,全世界都会来阻挡,都会来警告他,说那是他不配拥有的春日。 褚新霁看到她眼角泛出的热泪,如同遭受刀割一般,拇指指腹拂过那滴泪。 谁承想这句话一出,她的眼泪如同决堤般溢出来,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湿潮的眼泪沾湿纤长的睫毛,也让他的心脏泛出酸涩的湿潮。 他终于无可奈何,吻上了她的眼角的泪,卷入唇边。 湿热的,苦涩的咸,弥漫在唇腔。 深潭似的眸子里涌起滔天巨浪,几乎要将她吞噬。 耐心告罄,他一字一顿。 “沈月灼,我要你跟我结婚。” “现在。” 沈月灼在脑子里过了一圈,也没明白过来,乖巧地唤了一声,“霁哥。你这次出差还算顺利吗?” “嗯。”褚新霁颔首,同她擦肩而过时,偏头落向她,用仅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嗓音道:“约会。” 直到那道疏冷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数日未回,褚新霁的房间依旧维持着原样,男人清润的指节捻起桌面那个不起眼的信封。 负责打扫的佣人说:“这封信估计是从门缝里塞进去的,我们不敢乱动,就收到桌面上了。” “嗯。”褚新霁说,“你先去忙。” “好的,少爷。” 信纸泛着浅淡的香气,字迹工整娟秀,同上次收到的那封情书很相似,几乎快到真假难辨的地步。 ——霁哥,如果你实在讨厌我的话,就当是配合我做了一次真人性格测试实验,真的很抱歉叨扰你。 ——望见谅。 信纸的末尾画了个捂脸抱歉的卡通简笔画小熊。 “霁哥,我偷偷上来找你啦。” 伴随着少女偷偷摸摸的声音,蹑手蹑脚地猫着腰进来,关了门。见到那张熟悉的信纸,笑靥微滞,心一颤,明媚的声线逐渐变得微弱,“你怎么把它拆开了?” 褚新霁垂手站在书桌前,眼尾半敛,那张素来温润的俊颜分明什么表情都没有,却好似阴沉压下的晦涩阴霾,无形的压迫力自周身漾开,让她的心高悬在喉咙口。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沈月灼却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不敢想象他在这个时候拆开她用来给自己留退路的信,会是什么心情。 失望?还是生气? 沈月灼心脏发颤,抬步夺过他手里的信纸,“我就是怕你拒绝我,觉得太没面子,才想给自己找补留个退路,免得以后见面尴尬。”她抿唇,硬着头皮说:“现在这封信不作数了。” 没想到褚新霁紧紧捏住那张信纸,呲啦一声,信纸被撕碎成两瓣,纸尘在空中飞扬。 意料之外的情况让沈月灼微滞,“……霁哥?” “你想要回去,给我说清楚就好。”他顿声,漆黑的眸子沉得让人发慌,“何必像现在这样,毁尸灭迹。” 沈月灼软声:“对不起,我就是太着急了。” 周遭静得骇人,褚新霁并未淡声应她,而是从书桌高处拿到钥匙,解锁后,从抽屉里拿出另一封几乎一模一样的信封,随意仍置于桌面上。 两封信纸对比之下,一切昭然若揭。 沈月灼看清情书的内容,瞬间如坠冰窖。 “需要我来帮你们梳理一下作案过程么?” 褚新霁垂眸看向她,脸色阴沉,“先是因为一时兴起,想追我,又怕被我训斥,所以写了这封信,让阿泽转交给我,因为你知道我平时不会翻看这些东西。” 掌骨间的筋脉隐隐凸起,褚新霁压住失望、愤怒的情绪,周身溢出阵阵恐怖的寒气,愈发觉得可笑、可悲至极。 “你们口口声声给我编造了这么多借口。”他压低嗓音,连齿根都咬得死紧,唇边弧度肆冷:“为什么就不能是因为我爱她?” 爱这样奢靡的字眼,从未赋予过他。 因此他习惯扮演着恭谦,温驯,寡言的角色,在灰败的暗影里,一步步走向强大。 时至今日,他做出这一切,也仅仅是出于爱。 浓烈的,炽热的,不计后果,永不坠亡的爱。 60-68 第 61 章 晚春(双更) 时间如此流逝,昭月工作室的新游戏《明日战舰》也很快筹备上线,所有的流程都顺利到不可思议,当月的流水和热度遥遥领先,甚至还火到了外网,有些网友翻墙都要玩,还在官网问能不能出国际版。 工作室营收创佳,也开始赞助各项活动,其中首项便是星娱传媒旗下的全国歌手选拔赛,游戏logo占据的版面还算可观,节目也热了一把,算是共赢。 庆功宴上,沈月灼作为赞助商之一出席,众人对她客气又尊敬,唯独最大的那家化妆品集团的高层不拿正眼看人。她也没太在意,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看着选拔赛出道的亚军和季军生涩地敬酒。 冠军冷着一张脸,台上台下两副面孔,眼里皆是不屑。 “你来这就光喝酒了?” 经济论坛持续时长足有三天,附近的星级酒店不算多,沈月灼选了个四星的,视野没那么好,价格倒也能接受。 对面没有再回复,薄司礼和他父亲都住在另外一家档次稍低的酒店,距离这还有六公里左右,将沈月灼送至大厅后,便驱车离开。 沈月灼时不时看消息,聊天框安安静静的。 难掩失落。 房间里有一缕清淡的威斯汀白茶香气,插上房卡的一瞬,错落的嵌入式暖光灯依次点亮,落地窗外犹如繁星点缀的城市夜景扑面而来。 沈月灼正欲关上门,腰际被人拥住,旋即铺天盖地的炙吻落下来。熟悉到融入骨子的雪松香气,她惊得眸子微张,惊呼全被他卷入唇中。 褚新霁单手捧住她巴掌大的脸,深吻卷入她舌尖的甜津。 这个吻来得太急促,两人难舍难分,褚新霁眼睫微垂,将门重重带上。好在酒店长廊铺了地毯,隔音效果也做得好,声响不算太突兀。 雪白的肌肤氤氲一层柔淡的粉,沈月灼面朝着他,被这个攻势强劲的吻弄得双腿泛软,任由细腰被他锢着,蝶羽般的长睫轻颤,小口地攥取着好不容易夺来的呼吸。 她今日穿的是职业风套装,衬衣领口扎着爱马仕丝巾,包臀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丰腴的臀形,怕受凉还搭了条纯黑薄丝,御寒能力聊胜于无。 褚新霁骨掌落在她的裙摆处,克制地没再动作,而是勾着她嫣红的唇,又重又深地吮咬。 沈月灼察觉到他烫得惊人的体温,耳根泛起绯色,抬起彼此紧扣的手,率先质问,“不是说好不洗纹身的吗?为什么不见了……” 待目光聚焦,剩下的话止了声。他怎么可以这样! 车载音响放着舒缓的白噪音,先前说话的时候没太在意,如今寂静下来,才听清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她记得自己似乎无意间在他面前提过,褚新霁是那种润物细无声的性格,凡事都做得自然又隐匿,并不显得刻意,不怪沈月灼多想,他一定是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了。 每一句都会吗? 这句话一出来,男人极轻地挑起半边眉峰,眸中的阴郁溢出来,“不知道我是谁,就敢倒在我怀里,沈月灼,你的本事倒是渐长。” 她仰着头,努力想要看清他的面容。他用充斥着危险意味的眸子睨她,锋棱的喉结随着吐词语而滚动,多了一丝难以形容的蛊意,让人忍不住想要更靠近一些。 “你不会是许夏点来的男模吧?” 少女细嫩葱白的手指拂过他的薄唇,氤氲的酒气靠近,纤长的眼睫扫过男人弧度流畅的下颚线,潮热的吐息若有似无地落在他颈侧,眼底是介于纯澈与妩媚之间的勾人。 见过她酒后失态的模样,褚新霁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惹火捣乱,长臂拖着她的腰,将怀里的人拦腰抱起。 他不会回答她不清醒时的胡话,沉声道:“你喝醉了。” “切,就这么点酒,怎么可能放倒我!”沈月灼嘟囔,环住他的脖颈,侧眸去看她同地面的距离,不死心地问:“你有188吗?许夏说今晚的气氛组全都是188男模。” 褚新霁森冷的目光扫向正在围观的两位,许夏心脏皱紧,生怕被兴师问罪。 无他,纵使现在跟沈月灼有婚约的人是褚清泽,而不是他褚新霁,但他身上那股让人不容置喙的正宫气势太强了。 这种英式西装,也只有褚新霁这种成熟男人穿起来,才显得有斯文绅士的魅力。沈月灼被他护在怀里,更显得娇小,两人的体型差明显,气质反差更是惊人。 褚新霁自从出现的那刻起,周身都迸发出她们从未见过的极强侵略性,不动声色地将沈月灼揽在怀中。男人手腕上的百达翡丽笼在迷离的光影里,入了声色犬马的浮华。 骨节分明的大掌锢着她的腰,筋脉感十足,几乎快要占据着她一截腰肢。 画面反差感太强,性张力充斥透顶。 而素来清冷持重的男人,因她破了戒,幽暗的双眸始终只追随着他。 许夏嘴角的笑意都快压不住了,只能强行掐着大腿维持表情管理。 这真的是那个冷得要死的玉面修罗褚新霁吗? 在这短短几秒的时间内,她已经脑补了一万场大戏。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或许褚新霁心底的占有欲正在疯狂滋生,表面越是平静,内里酝酿的风暴也就越大。 救命!太好磕了! “我先带她离开。” 褚新霁对许夏和孟安然说。 磕昏了头的许夏连连点头:“好的。” “有什么需要就给我们打电话。她这个样子醉得应该不算厉害,大概明早就能恢复。”孟安然说。 “嗯。”褚新霁淡淡颔首,在路过许夏面前之际,嗓音低沉开口道:“对了,以后她在的场合,别让圈子外不干净的人进来。” 看似在商量和建议,眼神却透着不容置喙的警告。POP突遭清场,褚清泽精心布置的告白宴转瞬人去楼空,从纸醉金迷到寂寥冷清,于真正强势掠夺的资本家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许夏小鸡啄米似地点头:“褚大哥放心,我们肯定会照顾好月灼的。” 等人走后,许夏才松了一口气,瘫倒在卡座里。 “不干净的人,该不会特指褚清泽吧?”她问孟安然。 孟安然还有闲心欣赏泛着珍珠金色泽的厄瓜多尔玫瑰,说:“也可能是你点的188男模。” 许夏:“男模怎么了,人家卖艺不卖身的!怎么能人身攻击?” “嫉妒呗。爱情本来就是排它的,别管亲兄弟还是不认识的陌生男人,都没有高下之分。”孟安然一针见血道,“不过话说回来,没想到褚新霁吃起醋来,还是有点狠劲在的,难怪阿泽争不过他。” 就在沈月灼胡思乱想的间隙,没有得到她的回答,褚新霁以为是他的语气太冷,让她心生不悦,沉叹了一声。 “手给我。” 沈月灼刚从思绪里抽离出来,下意识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感受到被一双温暖而干燥的大掌包裹。 她坐的位置偏向靠窗的方向,为了迁就她,褚新霁朝她的方向倾身,她抬眸就能瞥见他挺拔的鼻梁,淡色的薄唇,以及因她蹙紧,却又无奈舒展的眉心。 “刚才的语气并不是特意咬重,也没有责怪你。”褚新霁声音放得很低,浓如黑墨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只是你体质偏寒凉,要少喝些冰的。” 他是在……哄她吗? 被他捧在手心的感觉真的很微妙,像是森林里威猛魁梧的雄狮露出了柔软的爪垫。沈月灼想起她之前半真半假地说过他太凶、太严肃了。 “噢。”她有些怔懵,面颊艳若桃花,想要抽回手,却又舍不得离开那温柔乡似的地方。 到了目的地,沈月灼做贼心虚地松开了手,杨叔见她脸上浮出不正常的潮红,关切道:“沈小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会不会是发烧了?” 沈月灼知道自己甩开他的手,让他生出几分不虞,见他没有给自己解围的意思,弯唇落落大方地说:“没事,只是穿得有些厚,谢谢杨叔关心。” 杨叔颇为热心:“以防万一还是冲杯感冒灵比较好,多少能起点预防作用,现在换季确实容易得流感。” 沈月灼应下,转过身来时,却发现褚新霁已经大步离开。 这家马术俱乐部的高级会员每次可以带2人进场,沈月灼只能紧跟他的步伐。 “沈小姐,这是您的马术服。” 工作人员将量身定制的马术服放下后就离开了,沈月灼看了眼布局,才知道褚新霁在这有一处私人领地,装修偏欧洲的巴洛克风格,兼具浪漫主义与享乐主义的色彩,就连落地镜也有着繁复的凹凸纹理,她还挺喜欢的。 托沈歧之前让她在俱乐部广交人脉的福,沈月灼人没结识几个,马术倒是挺好的。 换好衣服后,沈月灼想了想,把防护背心脱了下来,去外套间找褚新霁。 他显然已经换好了,正坐在皮质椅上等她,手里虚握着头盔,长腿被皮靴包裹,外套是高翻领对襟的短燕尾的款式,腰际被截断,整个人显得潇洒又落拓。 “霁哥,可以帮我扣一下防护背心吗?”沈月灼主动示弱。 褚新霁敛眸,放下头盔,声线平稳:“过来。” 沈月灼不疑有他,抿着唇挪过去,她背过身,余光落向天花板的拱顶镶嵌画,到处都用浮雕强调着空间感,熹微的阳光洒进来,将整个房间都蒙上了虚实难分的油画风。 手腕倏地被人握住,随着一阵天旋地转,沈月灼就这样以侧坐的姿势,跌入了他的怀中。 他姿态从容,漆黑的眸子淡淡凝着她,好似早就预告了这一幕。 四目相对,沈月灼意识到她暧昧地坐在男人的腿上,不由得屏住呼吸。 “哪里扣不上?”褚新霁问她。 沈月灼指了指腰侧的位置,他的视线被她引导过去,沈月灼才发现这样的伎俩好像很拙劣。 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要撩他,这会又莫名怂了。 “可能看错了,我还是不麻烦霁哥了。” 语罢作势就要起身,刚撑着起来一瞬,却被他牢锢住腰,男女之间的力量悬殊差异在此刻显露无疑。 由于惯性,她饱满而又挺翘的臀部往他的腿间用力地坠了坠,重力的摩擦让两人都始料未及。 沈月灼耳根瞬间烫红,往前挪了挪,却又不敢弄出太大动静。 殊不知这犹疑的动作,反倒在本就窜起的邪火处添了把火,瞬间引燃。 褚新霁闷哼一声,喘息透着极力压抑的沙哑。 介于快慰与折磨之间,低磁醇厚到极致,听得人浮想联翩。 不少游戏都会带一点隐晦的擦边,譬如给主角上药的时候,声优所配的音色分外难耐。 网友们喜欢单独剪辑出来,配上文字,还有写手用以海浪、船帆等,隐晦地发散出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 若只是这一声闷哼还好,她就坐在他的腿上,臀部压在男人紧绷而有力的大腿上,连他贲张的肌理都能感受到,更何况是别的。 她哪里见识过这种场面,本就发红的耳尖快要滴血。 “没人的时候,光想着怎么钓我,什么招数都想得出来。人前却迫不及待地和我撇清关系。”褚新霁牢牢掐握住她的腰,“我从来没有见过谁,敢毫不避讳地在我面前露出两幅面孔。” 他见过的人数以万计,善于虚与委蛇的也好,工于心计的也好,都不会像她这样大胆。 她那些哄人的把戏,用在他身上,究竟是怎么想的? 深缓了几口气,压住那抹躁欲,嗓音依旧嘶哑:“沈月灼,你说喜欢我的话,我该信几分?” 褚新霁目光深沉,另一只手停留在她的大腿处,任由指腹的热同那薄如蚕丝般的布料相触。 “用遮瑕膏挡住了。” 沈月灼见状瘪嘴,忽地不满:“你哪来的遮瑕膏?” 褚新霁隽冷的嗓音沾着哑,“上次你留在湖心馆的。忘了带走。” 他稍顿一瞬,扯出一点笑意,“也就只有这个东西忘了带走,其他的,你是一个没落下。” “是不是有点太没良心了?” 后面那句话有些沉,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拉着她的心脏往下拽。 沈月灼感受着他的温度,鼻尖不知为何有些酸。 她抿了抿嘴角,很小声地反驳:“总不能把你也带走吧?” 褚新霁垂眸看她:“你要是愿意,也不是不行。” “早知道就把你塞行李箱里了。”沈月灼唇角微勾,情绪也因他的话而转晴,拿手比划了一下,“起码得要这么大的行李箱,不能委屈了褚总。” 他捏了把她的下巴,语气含着一点纵容的宠溺,“脑子里整天就装这些,难怪不想我。” “想你啊。”沈月灼轻哼,态度不怎么诚恳。 “石榴汁好喝吗?”褚新霁蓦然问她,沈月灼仰起脸蛋,杏眸巴巴地望着他,很乖地说:“还不错。” “是么。”褚新霁说,“不过我没有喝,没办法判断月灼的评价是否客观。” “当然了,你喝的是红酒。” 沈月灼也有在不经意间撇去一眼,观察着他。 褚新霁低眸擒住她被吻得湿漉漉的唇,抱着她进了浴室,窄瘦的指骨略显粗暴的撕开轻薄的黑丝,轻微的声响被暧昧的水声淹没。沈月灼被他吻得晕晕乎乎,从耳根到锁骨,氤氲着惑人的绯,眼底揉着水光望着他。 他很温和地任由水流晕染她,少女的衬衣领口早已被解开,露出白皙圆润的肩。 “石榴汁挺甜的。”褚新霁声线沉哑,“你应该也尝到了红酒的味道。” 沈月灼呼吸倏地收紧,两只手都被扣住,在透明的玻璃隔墙上留下湿痕。 “知不知道,看到你在他身边,我嫉妒得快要发疯。那一刻,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带着你逃离。”褚新霁抬起她的下巴,沉黯的目光几乎要将她吞噬。 沈月灼很不给面子地嘴硬道:“我都没看出来。” 回应她的,是深重不一的惩罚。 这一次,似乎比以往还要让人难以承受。 褚新霁:“别跟他来往了。” 商量的语气在粗重的呼吸中变了味。她隐约听出了他的不虞,只不过根本无暇分心。 浑身都绷成了一条线,不明白他的高点怎么一次比一次可怖。 软着嗓解释:“我姑姑收集了好多证据,我大概也摸索到了眉目,只差一点点……” “你老公没你想象得那么废物。”褚新霁用牙齿咬她耳垂的软肉,见她翕开唇瓣,心念微动,曲解她的意思,“差一点到顶?” 那令她心颤频频的滚烫深入她最后的防线,久违的相贴,让彼此都溃不成军。 “不能打,那样会伤害你,也不能吻,会白白让你高兴……这样吧,你让我咬一口。”她仿佛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海藻般的长发沾上泡沫,仰着下巴望着他。 随着她贴过来的一瞬间,褚新霁居高临下的视野更广,他被她撩拨得快要发疯,面上却仍然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沉稳模样。 语气宠溺,“咬吧。” 总归也就是咬他喉结、锁骨,就算咬出血也不用在意。 直到那不安分又笨拙的指尖解他的皮带,褚新霁眉心狠狠跳动,顾及到她醉酒后动不动就要掉眼泪的性子,他咬字压低薄哑的声线,嗓音都有了沙砾般的颤意。 “月灼,那里不能咬。” 第 62 章 晚春 好不容易哄得怀里醉醺醺又频频作乱的小姑娘洗完澡,褚新霁的衬衣早已洇上大团湿渍,平日里君卧高台的人哪里还顾得这些,心神全放在沈月灼身上,唯恐她受凉生病。 沈月灼趴在他胸口,杏眸缀了星子似的,有一搭没一搭地摸他的喉结,故意惹那凸棱的软骨轻轻滚动。 “先吹头发,待会着凉了。”褚新霁厉声低斥,语气不敢放太重,好不容易哄好的小姑娘又掉眼泪。 “别扯浴巾。” “它还能再忍忍,现在用不着你操心。” 让集团总裁给她当司机,她哪来这么大面子。 沈月灼耳根一红,飞快地挪到了副驾驶位上。 几分钟前她还在为领带的事心虚,这会见到本尊后,估摸着他的态度应该不知道,悬着的一颗心顿时放下来不少。 “霁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附近?”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找话题。 褚新霁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阿泽在群里发了定位。” 沈月灼这才想起来,她给褚爷爷定的羊毛衫是褚清泽推荐的,她老是记不住品牌名,每次都得让褚清泽发定位,大概是两人刚才私聊时弹窗搞混了。 沈月灼侧眸去看褚新霁的表情,面容很淡,辨不出什么情绪变化。 “我给爷爷和褚叔叔、宋阿姨买了些礼物,去年爷爷说那件羊毛马甲挺好穿的,所以今年我又复购了一套款式不同的。”沈月灼解释说。 “你倒是挺有孝心。” 沈月灼哼声:“爷爷老说我是白眼狼,长大后不爱去陪他下棋呢。” 褚新霁目视前方,“他是想让你和阿泽一起去,培养你们的感情。” 沈月灼晃了晃神,更加不明白他说这句话的用意,“爷爷就知道乱点鸳鸯谱,我跟阿泽就算再相处十年,也凑不到一起。” 闻言,褚新霁并未表态,眉目却温和不少。 等红绿灯的间隙,他偏过头,状似不经意地说:“我看你买的东西,好像都是两份。” 沈月灼抿唇,不等她说话,褚新霁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所以,每年阿泽给长辈们的礼物,都是你给他准备的?” 蛛丝马迹的细节被缓缓收拢,褚新霁轻而易举地就得出了结论,让沈月灼不免提起心来。 她在他面前就像一个透明人。“我不要在这里。” 箭在弦上那一刻,沈月灼用肩胛骨推开他,声音还沾着稠浓的糯,五官都皱成了一团,也不顾这样的表情究竟好不好看了,心跳早已紊乱得不像话。 褚新霁阖上眼,咬紧牙关,才勉强忍耐住欲望,没再抱着她再往下沉。 “二楼的房间隔音效果比这里还差,你那就不用说了,一点风吹草动站在走廊里都能听见。我的房间勉强还能行,浴室里倒是听不见,不过没有支力点,第一次我怕收不住,弄伤你。” 他竟然还能在这个时候,跟她分析地点的优劣,显然,书房是最好的选择。 沈月灼才不是在乎地点,对这件事心里隐约有期待,伴随而来地又有害怕,各种不明朗的情愫交织,才生出了退缩的想法。 她这会虽然是坐在他腿上的,但没能完全压上去。臀部被男人修长宽大的掌骨拖着,悬丝地半垂着空中,生理、心理都跟着感受到了双重折磨。 “书房是你静心的地方,怎么可以做这种事。”她低声找着借口,作势要从他身上下来,然后双腿也垂着,这么晃了一下反倒又进去些许,疼得她嘶声皱眉。 褚新霁俊挺的眉也不受控地拧紧,唇流连在她唇角、下巴,见她眼底生了雾气,哑着嗓咬她耳垂,“当初你故意在这里又是丢耳环,又是掀衣服的,怎么没觉得书房是静心的地方?” 沈月灼没想到往事重提,涨红了一张脸,将落未落的眼泪蓄满了眼眶,含糊着委屈兮兮地说:“谁让你装得那么好。” 她想起外界对他赞不绝口的评价,“假清高,装禁欲。” 褚新霁拉着她的手腕,浑身的肌肉绷紧,对她倒打一耙的歪理早已习惯。本该徐徐图之,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的确有些超乎他的意料,外头觊觎她的豺狼虎豹太多,稍不注意就不要脸地贴上来,留给他的只有危机四伏的一片。 “我没有装。”褚新霁始终观察着她的表情,慢条斯理地摩挲着蕊心,感受到怀里的人隐隐颤动,漆黑的眸子微垂,“清高算不上,禁欲是真的,在你之前,我从来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怎么什么事都掌握地这么明明白白啊? 沈月灼躲开他的注视,不满于他这副运筹帷幄的姿态,打着哈哈说,“顺便帮个忙,也不麻烦。” 车内陷入了冗长的沉默,一股无形的低气压自他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出来,沈月灼不知道哪里惹到了他,却到底是收起爪子,不敢再胡乱试探,难得试着当一个不说话的淑女。 直到发现到了湖心公馆附近,褚新霁说要拿些东西,让她等一下。 他离开的间隙,褚清泽打来了电话,“你说要不趁着我哥不在,我去他房间里找找看,要是他放在褚宅的话,趁他不注意来个狸猫换太子?” 什么鬼主意,也亏他想得出来。 一片狼藉清理起来很容易,只是沈月灼死活不肯让褚新霁开灯,在黑暗中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耳廓像是燃了火。到了浴室,看到Selene的那处肌肤泛了红,火辣辣的,又被白色的水滴盖住,沿着修长的腿缓缓下滑。 沈月灼第一次见这样的画面,脸颊倏地发烫,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起黑暗中痴缠的叠影。 她和他的进展突飞猛进,按照这个速度,过不了多久就会进行到最后一步,然而直到现在,她也不确定他为什么会突然转变主意,要和她结婚。 回到湖心馆,褚新霁正在餐厅里等她。他习惯在家里换上舒适度高的灰色毛衣,碎发自然地垂落,看起来多了几分难得的少年气。 “次卧这几天正在装修,你的东西我让人搬到主卧了。” 想到那晚的事情,沈月灼拉开他对面的椅子,下意识躲避和他的对视,“啊……那我住哪里。” “主卧,跟我一起。”褚新霁表情平静。 最近他们习惯一起吃晚餐,沈月灼看着碗里的虾仁,思绪还停留在网友们的大胆发言中,说话也没怎么斟酌,“晚上一起睡的话,会不会影响你休息?” 褚新霁抬眸看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我怕我不小心踹到你。”沈月灼抿唇,“有时候我也不太确定会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 “家里有两床被子,你不用担心这个。” 前段时间怕她看出自己背上的鞭伤,他特意调整了行程出差。 在酒店那次是他不够君子,明明该哄她,用新学来的花样让她舒服,等她食髓知味后自然会更加依恋他,谁知会因妒火丛生打乱了节奏,或许吓着了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他没办法,才将次卧按照她喜欢的风格重新装修,用这种拙劣的手段来温水煮青蛙。 他话锋淡淡一转,面上仍旧一派泰然,“多余的那床被子还是撤掉吧。” “不行。”沈月灼直白了当地说,“我记得你说你那方面需求旺盛,要是抱着我睡,不会很难受吗……” 话音未落,她就收到他挑眉投过来的视线,带着惯有的冷肃,咬着嘴唇及时止了声。 “月灼,不要着急。”褚新霁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这种事要循序渐进来,我怕你不适应,会因莽撞和粗鲁伤了你。” 他仰头一饮而尽,凸棱的喉结滚动,宽厚的手背迭起青色脉络,望向她的视线不带一丝轻浮和放浪,斯文清贵之余,又让人觉察出被他强行束缚在身体里的沉睡浓欲。 莽撞,粗鲁,这样的词汇难以同他挂钩。那晚他不经意间展露的另一面,在浇灌之前,她清晰地感受过那片肌理的遒劲与张力,漫长到快要让她模糊界限的时间,他的温度、轮廓,都无一不在反复警醒她。 像他这样禁欲端方的人,一旦放开自我囚制的牢笼,她根本承受不住。 沈月灼面红耳燥,“我不是那个意思。” 到了夜里,沈月灼盯着天花板大眼瞪小眼,坚持了没多久就陷入梦乡了。来自她身上的馨香若有似无地缠过来,引得褚新霁则整晚浑身发躁,硬挺紧绷的大腿锢着她,血液沸腾,本能地兴奋了一整晚。 早上,沈月灼红着脸从他怀里钻出来,一个劲地说对不起,手忙脚乱间,忍不住疑惑:“霁哥你晚上休息都不摘腕表吗?” 褚新霁起身,从容地系上扣子,背对着她,“不是腕表。” 小姑娘刚睡醒还有些懵,腮颊晕着一层淡粉,晃着脚尖点地,毫无防备地露出大片细腻的肌肤,在他转过身时,杏眸微微睁大,而后匆忙别开眼,“晨……”后一个字软了声,听不清说了什么,“应该很快就能平息,不影响你上班吧?” 褚新霁皱着眉,弯腰把她的鞋子摆正,长裤布料因此而绷紧,几乎快要撑破。 嗓音沾着浓到化不开的哑意,“这不是晨——” 他揉了揉眉心,看她老老实实地穿好拖鞋,才推开浴室的门,蓦然道:“如果告诉你,它兴奋了整晚,导致我现在都神采奕奕,你会不会觉得害怕?” 沈月灼大脑迟缓一阵,直到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 她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提及他妻子时,冷沉的眸光满是毫不掩饰的宠溺,引起现场阵阵女生的尖叫沸腾。 视频到这里结束,短短一个小时不到,飙升六百多万点赞。 沈月灼刚退出来,又被许夏的信息轰炸,只好看了眼评论。 沈月灼:“千万别,进别人的房间本来就是侵犯隐私,霁哥最注重这些了,要是让他知道了,我俩都得完蛋。比起这样,我宁愿说是不小心填错了名字,顶多挨顿骂。” “他什么骂过你?”褚清泽觉得好笑,“他又不是你亲哥,凭什么骂你。再说了,就算要挨揍,也是揍我,怎么也轮不到你头上去。” 沈月灼揉了揉眉心,如果褚清泽真这样做,性质就变了,换了谁都得生气。 她坚决不同意:“你别搞这些乱七八遭的,领带我已经定了新的,到时候中秋家宴我主动去认错,道个歉就好了。” 褚清泽敷衍地应声,显然是没听进去,沈月灼见褚新霁阔步走来,又叮嘱了两句,才挂断电话。 褚新霁递给她的是一个精致的首饰盒,分格设计,闪着细碎星光的手链放置于透明格中,共有12条款式各异的手链,沈月灼只认得Serpenti和Cartier的新款斯里兰卡钻石和珍珠手链。 发布价格就已经超过了六位数。更别说其他耀眼的宝石。每条手链都很漂亮,没有哪个女孩看到它不会为之惊艳,少女心隐隐泛滥作祟。 沈月灼:“这个是……” 褚新霁不露声色地看着她,“之前不是说只有一条手链不好搭配礼服么,现在让你多一些选择。” 对上那双沉寂泛冷的眸子,沈月灼掐紧了手心,心跳似乎也因为他的话而悄无声息地加速。 她在脑中不断揣摩着他的用意,但他就像一道坚实难以攻破的城墙。 沈月灼看不透,“我不太明白……” 褚新霁没有回答她的话,将盒子里的一条手链取了出来,傍晚霞光漫天,衬得他愈发清隽疏离。他靠近时,那股清淡的雪松香气沁入鼻尖,像是撞入了他的怀抱。 他垂着眼,慢条斯理地将星钻手链戴在她的左手腕。褚新霁动作细致,握着她手腕的地方像是发了烫,即便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也足够赏心悦目。 沈月灼像是被他捕获,心湖漾开一阵涟漪。 褚新霁腔调低磁,“多一些选择,就会时刻戴着我送的东西。” 他掀眸落少女素白的脸上,未施粉黛,眼睫长而翘,一双眸子清凌又透澈,同昨晚的娇憨明艳她若天壤之别。在酒醉之时,胆子大到让人难以招架,醒了后,又任性到将一切都忘得干净。 仿佛只要不记得,就能退回原点。徒让他一人困在她编织的旖旎幻境里,日日受其困扰。 哪有这么容易。 沈月灼眼瞳转了转,思绪被扰乱,在脑中反复回味着他这句话。 在褚新霁面前,她总是忐忑又谨慎,每一次主动都带着点怂包似的试探,只要褚新霁没有厉声冷斥,就会小心地再往前跨一步。 褚新霁是内敛成熟的人,不似她还保留着几分稚幼的心性,每一句话、每一个行为,都是其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有着特殊的用意。 沈月灼挽了下唇,抬眸撞入他深邃的眸子里,“霁哥送我这些,是出于兄长的关怀吗?” “不是。” 不知是不是年底整个集团的业绩不佳,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沉,就连语气都带着些许不容置喙的味道。 沈月灼在他身侧站定,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记得他说过,没有烟瘾,就算偶尔抽一支,也极为克制。自从他们结婚后,似乎再也见他抽过烟,如此可见,缠绕其身的事并不简单。 她垂着视线去瞧,只见男人冷白的掌骨上,赫然映着一枚弯月型的刺青。 宛若一声轰鸣在脑中倏然炸开。 下一秒,她被他拽着拥入了怀中,她还穿着冬日里的毛绒公主裙睡裙,厚度足够保暖,因此里头空荡荡的,他掀开她的裙摆,温热的指腹落于昨晚频频磨红的那处肌肤。 “怎么,昨晚嚷嚷着说要纹的情侣刺青,今天就不认账了?” 第 63 章 晚春(双更) 刺青从结痂到剥落的时间长达一周。 沈月灼纹的位置比较隐秘,不会有人看见,自然免去了诸多被问及的烦恼。而褚新霁每天要见的人很多,各种高层政要、合作伙伴、下属,以及形形色色来往的陌生人。 若他是油嘴滑舌又浪荡的性子,譬如褚清泽那样的,刺青倒也不算太违和。 偏偏他是个清冷端肃到连说话都要字斟句酌的,醒目的刺青纹身,比那枚奢靡夸张的鸽子蛋钻戒还要别扭,同他的年龄、身份、地位,无一相符。 一旦意识到抵在身下的是什么,那份灼烫的存在感再也无法忽略。 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站在高处用锐利的视线紧紧锁住她,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仿佛是在明晃晃地向猎物展现实力的差距,凶悍而危险。 同那晚她喝醉后留下的模糊记忆不同,沈月灼现在的大脑非常清醒,马裤布料并不算厚,一切都清晰到似乎即将呼之欲出。 “霁、霁哥,你先放开我……”沈月灼磕磕绊绊地说,目光也不知该往哪里放,逃也不是,就这样僵持着也不是,连呼吸都不由得变得小心。 褚新霁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因羞窘而红了耳根,透着不自知的妩媚风情。她不是居安思危的个性,一旦松了手,得了空,就会想办法说些甜腻好听的话来敷衍他,也只有在这种环境下,才无暇分心想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褚新霁嗓音略哑,“抬头,看着我。”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他像是一眼将她看穿,“沈月灼,我没那么好糊弄。” 沈月灼被他钳制住,房间里繁复古典的摆设像是变成了炽热的熔炉,而她置于炙热中心,随着温度的不断攀升,浑身都跟着绵软脱力。 再这样僵持下去,她一定会因为缺氧而化成一滩水。森林不是,泥泞不是,沙漠也不是。 沈月灼退出他的朋友圈,想起人人都知道的一件事,褚新霁再过一年就会退役。 回到两人的对话框时,褚新霁已经发来了消息。 V.:[什么时候到的?] 沈月灼:[二十来分钟前] 她想了想,又发:[你这是私人号还是工作号?怎么朋友圈什么东西都没有,你该不会把我屏蔽了吧?] 怕隔着屏幕的文字让褚新霁察觉到质问,沈月灼又发了个狗狗挠屁股的表情包过去。 表情包里的狗子戴着蓝色铃铛,挠屁股的时候耳朵跟着一动一动的,沈月灼每次发这个,褚清泽都要吐槽她傻了吧唧的。 青野总共有两个基地,方程式赛车大都在2区,所以一路上都没遇见贺成屹口中那群很傲的人,倒是撞见了之前没能挖过来的月个赛车工程师,热络地同杨雪聊了起来,看月人颇有月分相见恨晚的架势,负责人只好带她们先去看看车库里精心养着的宝贝。 汪珂直奔闪着纯黑金属光泽的法拉利430,若不是顾及到在别人的地盘上,恐怕早就爱不释手地趴了上去。“我靠!这也太帅了吧?” 负责人笑地和善:“这辆车跟了新霁好多年了,现在看来依旧是很经典的款型,年轻人都喜欢。“ 陈经理:“我记得这辆车好像在前年婺城的表演赛里出现过。” 婺城临近西部,地貌以高山为主,作为城市宣传的表演赛也在山道,那年大家的运气不太好,地震突发,虽然震级和震源都不大,山体的碎石滚落下来,不少车直接报废,连挽救的余地都没有。 庆幸的是当时动员已结束,人群都聚在文旅局搭建的宽阔平台上,只有经济损失,没有人员伤亡。 “嗯,进气道和发动机都翻新过,新霁还专程去了趟法拉利总部,里外血肉费了不少功夫。” 直线加速起步时,开着720S的阿明明显占了优势,沈月灼紧随其后,过第一个大S弯时,好胜心强的贺成屹贴近赛道外侧,在弯心处贴得很紧,很快将另外月辆车追上。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褚清泽说:“你们队的那两个胜负欲太强了,把褚新霁都甩在后面了,就算歧意价格比其他的少了位数,以他的实力,也不至于排在最后吧?” 沈月灼也注意到了,看着前方马上就要出弯,踩油门的脚放松了些许,贺成屹见缝插针地越到了她前方。 “太子明显不想玩,只是应付一下。” 褚清泽:“我们这群人有什么好值得他应付的。” “你贬低自己的时候能不能别带上我?” 沈月灼放慢了速度,后面三辆车超越她时,带动一阵迅疾的残风。 她和褚新霁的距离越来越近。负责人轻描淡写,在场的人却不难想象究竟耗费了多少时间和金钱,更何况有的原厂部件根本没法在市面上拿到。 雪姐绕圈察看一番后,也说:“这得是放在心尖上的挚爱啊。” “何止是挚爱啊!”刚才和雪姐相谈甚欢的两位赛车工程师说,“简直可以说是Vincent的白月光、朱砂痣,自从修好后,我们都不敢碰,日常还得时不时检查一下车况。” “主要还是Vincent宝贝地紧,听说是他母亲在他18岁生日那年送的,队里跟他关系好些的那月位看见了这车都要绕道走。” 想到那日从褚新霁身上蔓延出的强大气场,汪珂心底一阵后怕,连忙后退月步。 没想到青野的人更习惯叫褚新霁的英文名,沈月灼有些意外,注意手机消息的同时,分神听她们聊起褚新霁。 陈经理适时说:“我们队的月个后辈都特别崇拜褚老师,不知道等会有没有运气能得到他的提点?” “新霁情况特殊……平常从不参与这些活动。” 负责人话风一转,“陈经理,你应该能够理解的。“ 陈经理妥协:“是我唐突了。” 话题骤然有些尴尬,负责人扬起笑,伸出手臂引众人道车库内侧,“不过一会倒是可以去场道参观,正好他们今天在练习过弯。” 轻微的提示音响起,沈月灼划开手机屏幕。 V.:[我只有一个微信账号] 沈月灼心里舒坦多了,正欲打字再死乞白赖地打趣两句。 那端又发来消息。 V.:[我在第三个环形弯,你开车过来时速度别太快,刹车可能会出问题] 刚才还亲耳从旁人口中听说褚新霁从不肯将这辆车借给别人开,此刻看到这条消息,沈月灼的情绪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如果不是知道褚新霁冷淡的个性,不会故意做这种事钓她,沈月灼真想这一幕奉作高手过招。 沈月灼:[好] 将手机放回包里后,沈月灼柔声问,“许总,我能把这辆车开去训练场地吗?” 虽说经过了褚新霁的同意,不过车库大门都是人脸解锁,还是要知会青野的负责人一声,毕竟他是明面上的领导。 褚言,月道视线齐刷刷地扫向沈月灼。 负责人更是愣怔了一瞬,却见眼前这位明艳又酷飒的女孩抿唇,补充说:“刚才问了褚哥,他说刹车可能会出问题,不过开慢点应该没事。” 她的眸光真诚,提起褚新霁时,神态自然。加上她本就生地高挑,一米七二的身高即便在整队都是男人的地方,也丝毫不显得娇小,以至于刚才都没能注意到她。 刹车的问题他们最近是有在排查,如果不是褚新霁亲口告诉她,眼前的女孩是不会知晓这些细节的,所以即便是如此惊世骇俗的言论,也不免多了月分可信度。 更何况那人又是褚新霁,即便是青野最大的赞助商——跃领的老板,也须给褚新霁九分薄面,没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造次。 负责人这才正色看向沈月灼,神情多了月分郑重,措辞也不由得谨慎了起来,“这位是……?“ 陈经理虽然有些诧异,却还是接过话介绍道:“今年新招的车手,在二队,叫她小沈就好。” 沈月灼回以礼貌的点头和微笑。 “既然这样,那沈小姐就先把车给新霁开过去,我们晚点坐观光车一并过来。” 贺成屹看向沈月灼的目光有些奇怪,没心没肺的汪珂倒是没压住眼底的兴奋,小声问:“我能坐副驾吗?” 其他人在一旁赔笑,尤其是那两位赛车工程师,眼神里燃烧出的簇簇好奇火苗实在太过明显,仿佛下一秒就要压制不住八卦的心思,细细盘问她和褚新霁之间的关系。 贺成屹两指并拢,轻敲汪珂的头:“瞎凑什么热闹,蹭坏了拿十个你都赔不起。” 而环抱着她的人,依旧是那副斯文矜贵的模样,神情甚至带着一丝冷厉。同她相比,他实在是太冷静了。 殊不知面上越是平静,内里蕴含的风浪越是汹涌。 若不是自制力足够强,海潮绝对会毫无顾忌地将她吞没。 他的目光太犀利,以至于沈月灼同他对视,感觉像是被攥住了呼吸。她轻咬着下唇,腔调也变得很糯,是连她自己听到都会感到羞赧的娇柔,“喜欢你是真的,追你也是真心的。至于其他,我是怕杨叔看到后,用异样的眼神看待你。” 褚新霁:“跟我在一起很丢脸?” 他说的是在一起,这句话能够解读的含义太多,沈月灼分辨不清他的态度,纤长的睫毛如蝴蝶般颤动,同他对视的一瞬,像是被他的冷肃吓到,杏眸里闪着很细碎的光。 “我是怕霁哥觉得不好。”她很小声地说。 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深谙各种谈判技巧,几乎没有人能在这样的对峙下撒谎,褚新霁并非表面上那样温和,他只是把所有的强势和狠戾都包裹在了谦和的外皮下。 小姑娘每次心虚的时候,睫毛就会很紧张地颤动,狡黠的心思冒出来一半,又立马缩回去,她的保护壳太多,以至于每往前一步,她都有将一切推回原点的本事。 褚新霁不知该夸她有擅长拉锯战的天赋,还是骂她小怂包。 有胆子钓,没胆子承认。 “我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好。”褚新霁凝着她的眼睛,“相反,我觉得我们在很多方面还算般配、契合。” 就算不般配、不契合也不要紧,他们之间没什么需要磨合的,她也算是他精心浇灌看着绽放的玫瑰,所有的坏脾气、小毛病,他早就知道,也没什么不能包容的,他大她七岁,自然会在有原则的底线内处处迁就,事事纵容。 沈月灼眸光倏亮,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褚新霁的正面回应,谄媚地弯眸道:“我也觉得。” 褚新霁眉峰微挑,并不受用:“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会怕别人知道?” 沾着晶莹水色的指骨压住她的下巴,凶狠地吻上去,一撞到底。 “我可以配合你演戏。” 他现在无比清醒,抚慰性地仅轻轻碾过她的唇珠,听她逐渐颠簸破碎的哭声,彼此契合,灵魂相撞,在这一刻算是达成共识。 沈月灼根本没机会再分神和他谈判。 庭院里的戏正好唱至《昇平除岁》末尾,老旦太平庄老人激昂悠扬道念着“打点一支清香,拜贺圣寿与天齐。” “结束了吗?”沈月灼体力透支,在窗外传来的喝彩低笑声中,任由他抱着自己步步踏入卧室,跌入柔软的床席。 第 64 章 晚春 戏曲唱至如愿迎新尾声,雪势渐大。考虑到褚老爷子和来听戏的邻居年纪大了,在院子里受冻太久容易引发诸多病症,只得提前散场。 沈月灼听到外面传来的声响,不由得紧张起来。男人衬衣底下的肌肉紧实而遒劲,她那点推抵的力道无异于螳臂挡车。 “霁哥,他们貌似在拆场子了,可不可以快点……”她软声催促。 褚新霁微蹙眉心,灼热的气息落在她颈侧。黑暗中,彼此的轮廓并不分明。少了白日里的斯文端和,借着窗外落雪纷飞酝出来的熹微光影,块垒分明的肌理弥漫着淡淡的压迫感。 他吻她耳垂,压低了声:“月灼,你一紧张,就咬得特别紧。” 这句话实在是过分缠绵,更何况字音伴随着哑,砂砾般碾过来,让她本就红艳欲滴的耳垂更加敏感。 马童将两匹马牵至跑马场,这里的布局算是半开阔式,沿着草原外围铺设着纤维砂,草原和砂地中间并未设置隔档,兼具英式马术和美术马术的特点,自由性也更高。 沈月灼和褚新霁抵达时,池家两父女已经等候许久,今天日晒毒辣,池心怡防晒帽、防晒霜悉数上阵,仍旧不太情愿,池宗俊只能小声地哄:“等会褚先生来了,记得先问好,态度恭敬点,别耍小公主脾气,他性子冷淡,你主动点向他示弱让他教你,明白吗?” 池小姐想起那日被他当众拒绝的事,别扭道:“他要是不愿意,daddy可不能跟缩头乌龟一样不说话。” 池宗俊:“上次是daddy不在,这次daddy就陪你旁边,他要是想要在港岛站稳脚跟,少不了倚仗我们池家,更何况,这个项目将近三亿,他再怎么样也得给我面子。” 话虽然这么说,池宗俊却没什么把握,不过好歹是把女儿哄好了。见褚新霁姗姗来迟不说,身边还多了位倩影,池宗俊只觉得被刚说过的话狠狠打了脸。 沈月灼跟在褚新霁身后,倒也不在意那位池小姐几乎快要将她钉死的目光。沈月灼关掉微博,回了几条工作消息。编辑复制了一段感谢的文字,简单回发来贺喜的人后,等消息界面的红点都清得差不了,才摁灭手机。 抬眸就看见个身高腿长的人倚在门边,傍晚的光线暗了些,沈月灼定睛才看清是褚清泽。 “你怎么都不带吱声的?”她皱着脸,“迟早被你吓出心脏病。” “沈大小姐,从你上楼起我就在这等了半天,你一边走路一边玩手机能怪我吗?”褚清泽的嘴炮威力依旧不减,“就你这种低头族,不小心撞了人,回头还得让人给你赔精神损失费。” 沈月灼无语:“你歌迷知道你嘴这么毒吗?”窗外掀起淅淅沥沥的雨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灰尘味。 褚新霁垂眸睨了她半晌,用拇指揩去少女面颊的泪痕。 沈月灼更没底,担忧自己作过了头,惹他不高兴,仰头巴巴地望着他。“霁哥……” “那就从恋爱开始。” 如雾般的音色悠然响起,沈月灼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呆愣在原地。 褚新霁轻握住她纤薄的双肩,眸光含了缱绻。“别哭了,待会他们还以为我欺负你。”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跟着褚新霁出现在大厅时,长辈们正在煮茶,上好的铁观音泡出馥郁的香气,谈论的无非也是局势和政策。 宋知许见沈月灼面色不佳,关怀道:“月灼,阿泽不是说上去找你说话吗?他又惹你生气了?” 沈月灼扯出一丝笑意,免得她们担心,“我没事的宋姨。” 宋知许:“他前几天还问我你最近过得怎么样,你俩那次吵架吵得有点狠,他不太敢找你,这孩子,总是放不下面子,实际心里比谁都关心你。” 沈月灼心不在焉地应着,却见褚新霁面色如常地在沙发上坐下,修长指骨握住紫砂壶边缘,为褚老爷子和褚耀添茶,从容的姿态中难掩矜傲。 宋知许:“我去让厨房再给你榨一杯杨梅饮,这批杨梅个大,果甜,你们小姑娘似乎还控糖是吧?那就不额外加糖浆了。” 沈月灼弯唇,“可以再加两块冰吗?” “行。”宋知许笑应。 褚新霁疏淡的目光移向含笑的两人,嗓音微沉,吩咐正打算去厨房的佣人,“给沈小姐的那杯杨梅饮记得加热一下。” 众人面上闪过一抹诧异,褚老爷子摇摇头,一副倒要看看他准备闹出什么幺蛾子的表情。 沈月灼老实地哦了一声,不忘阴阳怪气:“霁哥现在管得好宽。” 褚新霁漫不经心地看向她,清隽面容端方冷肃,“以后会管得更宽。” “……” 褚耀没看出个中古怪,敛眉道:“月灼是客人,你别总端着兄长的架子。” 这句话沈月灼可不敢附和,在旁边的室内秋千上坐下,脚尖点地,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晃着,努力降低存在感。 褚新霁收回视线,淡淡道:“我管她,可不是站在兄长的角度。” 褚老爷子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褚耀急忙过去顺气,“您慢些喝。” 被转移注意力后,众人都没察觉出褚新霁的隐喻,话题就此揭过,褚清泽从楼上下来,同褚新霁对视的一瞬,气氛凝滞几秒。 褚清泽抬眸深深地望了沈月灼一眼,沈月灼生怕他当着众人的面折腾,借口说去厨房观摩一下,也不顾那两道灼热的目光,飞速逃离了现场。 “之前你落了样东西在我那,我现在才想起来,已经放你房间了。”褚清泽在褚新霁对面站定,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指。 宋知许:“阿泽,这会厨房还在榨月灼的那杯杨梅饮,你要喝的话给朱姨说一声,免得她们待会还得洗几次器具,怪麻烦的。” “不用。”褚清泽说,“把我的那份给月灼留着就行,正好她喜欢。” 闻言,长辈们的表情才缓和些许。 褚新霁不疾不徐地品了一口茶,指尖细捻起茶杯,眸中闪过些许锋芒,微垂眸子道:“她喜欢什么,用不着你来关心。” 往常说话这么冲的人,都是褚清泽,他本身就不服管教,说出的话也带着几分戾气,在所有人的印象中,褚新霁永远温和持重,语气从未如此讽刺,仿佛夹枪带棒。 “是吗?”褚清泽耸肩,笑得有些混:“看完那东西再说。” 褚新霁指骨动了动,不耐地掀眸睨他,“什么东西?” “没什么。”褚清泽嗤笑,“一封信而已。” “知道又有什么关系,我可没艹乱七八糟的人设。”褚清泽声音懒洋洋的,“反正不靠脸吃饭,实在不行当个段子手,也能活。” 顶着褚家的优良基因,说不靠脸吃饭,这话说出去恐怕能被唾沫星子淹死。他长相介于邪气与凌厉之间,一双桃花眸不笑也含情,目前娱乐圈的奶油小生比较多,这一款的确没什么代餐。 网上小爆的那几个视频底下,吃他颜值的和夸才华基本都是对半开。 见沈月灼没说话,褚清泽抬了下眉,“没准大家就喜欢我这种有趣的灵魂。” “得了吧,你就是单纯话痨而已。”沈月灼绕开他,径直回了房间,手机电量只有18%了,她这会也不着急走,充上电后才抬眸觑他,“怎么了?” “有事跟你说。”褚清泽大喇喇地坐下,“充电别玩手机,小心爆炸,英年早逝,我最近没时间吃你的席。” 褚新霁对池宗俊颔首道,“先前听池总说令爱对马术感兴趣,正好我家小姑娘在这方面比较擅长,顺便带她来拓宽一下交际,池总应该不介意吧?” 他说话时温肃平和,唇角漾开极浅的弧度,溢出的字句更是挑不出错处。 但大家都是明白人,怎么不知道池宗俊组这场局的本意是为了女儿,褚新霁这一行为,显然就是并未将港岛池家放在眼里。 池宗俊当年横跨黑白两道,好不容易才慢慢洗清手上的赃污,做起了干净生意,如今这两年的航运利润大不如从前,外人都想分一杯羹,其实不过也是僧多肉少罢了。 之所以来大陆发展,也是想趁着没落前,给池家铺垫些后路。 多番考察之后,他才在好友的引荐之下结实这位年轻沉稳的掌权人,他为人谦逊低调,也给足了池宗俊尊重,但池宗俊知道,这只不过是脆弱的表象,真正要求合作的人,是他们港岛池家。 [何时能暴富:霁哥……怎么办,刚刚好像没戴] [霁:你害怕?] [安然:你们夫妻俩真有意思,一个结婚证官宣还保留着,一个则只发了离婚相关] [安然:来真的?] 第 65 章 晚春(双更) [许夏:以后去你们那蹭饭] [小晓:啊啊啊啊新公司可漂亮了!!喜欢!] [薄司礼:乔迁之喜] [宋公子:沈老板,麻烦多照顾小弟(抱拳/抱拳/抱拳)] [AAA泽回复宋公子:我看你去当保安合适] [宋公子回复AAA泽:你他妈有病吧?] [AAA泽回复宋公子:已老实,求放过(抱拳/抱拳/抱拳)] 而且佩德这个角色的某些灵感来源还是从他身上薅来的…… 总共出差的行程也就两天,有了上次忘记给他发消息的前车之鉴,沈月灼提前问:“霁哥,我可以来机场接你吗?” “来回太麻烦了。”褚新霁的目光落在投影屏上的汇报,“你先去湖心公馆等我,密码是你生日,权限我已经让物业管家给你开了。我要回褚宅一趟。” “好……你什么时候开的权限?”沈月灼对他的安排倒是没什么异议,“该不会是蓄谋已久吧?” 褚新霁极轻地勾了勾唇角,并未否认,“要这么定论也没问题,就当是我三日前动的心思。” 三天前,他把她压在书桌上吻,用磁哑的嗓音让她别说话,性感的音调如犹在耳。 侵略性太强,以至于她夜里还会做些旖旎的梦。 怪就怪马术场那日,她按捺不住好奇心,悄悄觑了一眼被高高撑起的西裤。若不是布料质量足够好,她甚至怀疑都会被撑破,又或者……是别的会被抵坏。 想到这里,沈月灼腾升出一抹热意,更觉得羞耻。 他明明是在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着正经的话,为什么让她有种被他蛊惑的错觉。 “噢。”沈月灼低声咕哝,“突然不想跟你聊天了,晚上见。” 褚新霁挑眉,“怎么胆子还是这么小,想试探我,却撑不住一个来回。” 故意说引人遐思的话撩拨他。 蓄谋许久,从什么时候开始?沈月灼不笑的时候,桃花眼里含了一抹生人勿进的清冷感,弯起唇角时,眼尾弯出的弧度恰到好处地冲淡了那种冷意,反倒如明珠灼灼,有些勾人。 “我哥的车是我挑的颜色。要不是我拦着他,他差点就买了骚包的红色。”沈月灼说话的时候,一直观察着褚新霁的神色。 她跟他总归还是刚认识不久的关系,就算是夹杂着小心机的打趣,也要适度得体。 既要让褚新霁察觉出她的心思,又不能让他完全看穿她的意图。 毕竟透光的白纸,谁还有探索的欲望? 褚新霁寡淡的眸底似是染了些难得的笑意,没有拆穿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刚才还在暗自挤眉弄眼的围观人群,心底的震撼和八卦又添月层,看向沈月灼的眼神都变得复杂且玩味。 因着褚新霁的态度,月个年轻人态度正经了不少,不敢像往常那样轻佻,依次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正常握手环节被省略,显得有些随意,不像刚才那么拘谨,沈月灼也不扭捏:“星火车队,沈月灼。不过我学赛车的时间不长,而且没见过什么世面,正经比赛还没参加过,以后多多关照。” 念到最后四个字时,沈月灼看向褚新霁的方向,其含义不言而喻。 褚新霁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四个人都介绍完毕,唯独站在人群后方,显得尚在状况外的清秀少年没说话。 沈月灼投以视线,心想,这人总不会要等到她先开口吧? “子幕。”在不过数秒的僵持中,他忍受不了沈月灼的注视,冷冽的声音响起,语气迅速地好像生怕她听清似的。 沈月灼早就知道他的名字,不过没想到本人貌似并不怎么好相处,点头颔首就此掀过,没太在意,目光又落回刚抽完一支烟的褚新霁身上。 烟火杵灭在白砂石上,褚新霁拉开就近一辆车的车门,抬脚跨了进去。 沈月灼大步跟上,在他深沉和不解的眼神中,坐在了副驾驶位上,还不忘扣了下关窗按钮,隔绝外头那四道热烈的吃瓜视线。 她略微侧身,伸手欲扣上安全带,刚拉扯到一半时,手臂陡然覆上一片滚烫。 沈月灼在那一瞬间尚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瞳孔在看到褚新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扣住她的手腕后,微微缩放了些许。 “……嘶。”沈月灼下意识吸了口冷气。 大脑在这一刻后高速运转着,感官的功能也在无限放大。 逼仄的空间内,她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达到了警报敲响的地步,她甚至能听到他起伏有力的心跳,混杂着浅淡烟味的呼吸,而那双幽深如墨的眼,更像是引燃最后一丝理智的火线,烧得沈月灼耳根通红。 可是下一秒,褚新霁散漫到不留情面的话浇灭了空气中的旖旎暧昧。 “我说过,不要反复试探我的底线。” 旋即,他的指腹微微用力,陡然加重的力道让沈月灼吃痛,指节一松,安全带‘咔哒’一声,缩回了原来的位置。 沈月灼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背,她从小就是敏感肌,皮肤用力地搓一搓都会红,被褚新霁这么粗鲁地对待,很快绵延出一片绯红。 她是想钓褚新霁,也可以接受他的漠视和冷淡,但沈月灼从小也是被人捧着长大的,但凡有点磕着碰着的,沈父沈母都心疼地紧,长大了又有亲哥和褚清泽护着,什么委屈都没受过。 沈月灼一下子来了脾气,“褚新霁,你不想让我上车,直接说就行了,我又不是非得厚着脸皮上你的车。” 她的火气上来了,语气难免激动,落差过大的情绪不知怎地,勾出了眼尾的一点湿意。 那点湿意像抽丝剥茧似的,把这月天被褚新霁晾着的不悦全都勾了出来。 沈月灼的眼眸渐渐爬上了一层雾气,瞪着褚新霁,气势也跟着骤然弱了下来。 平生第一次被小姑娘凶的褚新霁不但没有生气,一向冷硬的胸口被她恶狠狠的语气给撩地没了脾气,责怪的话卡在喉咙口,像是被羽毛挠了挠,难受得不上不下。 从她在连上别他的车,又非要指着枪口撞上来,叫他太子开始,他就看出她的意图。 褚新霁对感情一事不感兴趣,也从来不会将时间浪费在此。 可她总能挑着机会往他花了二十六年筑起的高楼上靠,跟小狐狸似地,不断得寸进尺。 明知此刻该及时止损,趁着刚才伤了她自尊心,让她从此记恨他、远离他,久而久之就会淡了心思。 褚新霁沉冷的视线望过去,反倒被她那双微红的桃花眼给挠地轻刺了一下,无端撩起一股从未体会过的躁意。 他的神情缓和了些许,目光落在她的手背上。 “怎么生得这么娇气?” 他不说话时,沈月灼的怒火降下来后,还有着月分冲撞褚新霁的忐忑,毕竟他是人人眼中修罗一般的冷情角色,就算她是个能让他多一分超出寻常耐心的人,也不该在他面前嚣张至此。 褚新霁一说话,就像是给沈月灼的骄纵添了三分底气,她不由得理直气壮道:“被家人娇生惯养长大的,你以为像你们队里的男人一样粗糙又耐揍啊?” 沈月灼别过眼,细细地瞧着那片肌肤。 嗯……其实也还好,感觉再过一会儿,就能恢复如常了。 她想起来,昨晚才用过磨砂膏。 沈月灼顿时有些心虚,不敢胡乱瞟,生怕被褚新霁看出来。 身侧的人沉默半晌,一双大手伸了过来,“过来,我看看。” 沈月灼别开脸,故作忸怩:“不要!你太粗暴了,我害怕。” 褚新霁迟凝片刻,声线有些僵硬地放柔了些许,“刚才没收住力道,不是有意要伤你。” 沈月灼依旧警惕:“家暴的男人也是这么说的呢,事后的弥补有什么用?伤害还不是发生了。” “……” 良久,沈月灼听到身侧传来一声低沉而又无奈的轻叹,尽管极其轻,她还是捕捉到了。 就在她忍不住好奇,想探头看褚新霁的表情时,他伸手拉住她的袖口,将她的手拽了过去。 沈月灼本想顺势答应褚新霁的话,可就这么将人晾在那里也怪尴尬的,更何况素不相识的情况下,人家还好心帮她解了围。 “那就麻烦你了。”沈月灼贴心地为子幕拉开副驾的车门,少年的碎发被风微微吹乱了些许,他抬脚的动作在她说话之际明显一滞。 沈月灼调整好座椅,才抬眸去看褚新霁的表情。 或许是她当着他的面故意找别的男人喝酒的晚宴那次。 又或许是阿泽将她戴在手腕的茉莉花串扔进他胸膛的那次。在她并不知晓的时刻,清幽的茉莉成为彼此交换余温的桥梁。 当然,也可能要追溯到更早—— 沈月灼经不住他的逗弄,“要不我去褚宅等你好了,我爸最近收了几盒茶叶,让我给褚叔叔带过去。” 褚新霁支着手肘,漫不经心地笑:“这回不怕被他们瞧见?” “反正天塌下来有你撑着。”沈月灼多了些底气,夸张道:“霁哥还没尝过褚家的家法吧!听说爷爷下手可是很痛哦,皮肉开绽,特别恐怖。” “我和你在一起,还不至于到这样的地步。”褚新霁眸色渐黯,“我替你扛,满意么?沈小姐。” 最后的词咬得稍轻,声音在电流中裹挟出如玉般的冷质感,掀起耳畔酥麻的颤栗。 沈月灼心脏重重漏了半拍,她算是发现了,他就是惯会拿捏人心的老狐狸,之前的冷肃古板都是装出来的,红着脸挂断了电话。 褚新霁弯了下唇角,重新接通了和赵檐视频通话的限制。 先前还春风化雨的声线转瞬变得冷冽,“继续。” 赵檐受他所托,千里迢迢在苏比富拍卖会上花费9300万拿下一顶冠冕,过程太过曲折,在逼近天价的基础上屡破记录,引起了媒体的轩然猜测。 这顶冠冕是Poltimore家族史上耀眼的存在,上百颗枕形切割钻石璀璨夺目,即便在盛行收藏冠冕的英国皇室里,也称得上当之无愧的奢靡华丽之最。 同他竞价的是赌王之子,以奢靡之风成为港媒的八卦议论对象,得知这顶波提莫冠冕亮相的消息后,公然放话表示势在必得,如今被打脸,媒体议论纷纭。 #賭王之子再打臉!Poltimore被神秘東方先生拍下!# #驚鴻一瞥,波提莫冠冕何時才能再度現世?# #究竟是何方神聖,竟公開與賭王家族叫板# “褚总,这些消息需要压下去吗?”赵檐汇报完后,恭敬询问。 “不必。”褚新霁神色自若,“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而已,靠吃流量红利争家产,他还配不上让我给他留三分薄面。” 苏比富作为英国历史最悠久的拍卖行,对于客户的隐私保密度绝对值得信任。褚新霁这两日的行程公开透明,媒体们也不会联想波及他。 赵檐:“好的,那我今晚七点带Poltimore回国。” [霁:在加班?] [霁:看到你了] [霁:抬头] [何时能暴富:给你挥手了,看见了吗?] [霁:没有。只是站在窗边,在想你会不会刚好也在。] [霁:看见你上了他的车] [何时能暴富:!你别误会] [霁:很难不多想] [何时能暴富:1809(分享地址)] [何时能暴富:我大概十点二十到] [何时能暴富:霁哥要来查岗吗?] 第 66 章 晚春 褚新霁做事向来稳重,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就连当初提出和她结婚,也是步步铺垫,只等一个关键时刻。 哪有布局到一半后悔的。 沈月灼心里不赞同,嘴上也回绝得干脆。“明天我才不去。” 要是放在以前,她多少会对他有兄长的敬畏之心。现在关系变化,胆子也大了,敢踩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她整个人都被他锢在怀里,脊背贴着冰凉的玻璃隔墙,潮热缠绕,将彼此的脸都笼上一层柔雾。 “杨志!” 褚新霁轻斥,他很少称呼杨叔的全名,都是尊称一声杨叔。 杨叔连忙止了声。 天坛东门那家炒栗子店开了十几年了,沈爷爷还在世的时候,就喜欢给沈月灼买。那时候还有栗子饼卖,外面裹着一层焦酥的皮,里头是纯手工压制的栗子泥,一口咬下去,点缀的黑芝麻香气宛若画龙点睛,唇齿都跟着留香。 后来那家店的老人去世,店里也就只卖板栗了,大家都知道她爱吃,褚清泽以往每个月都会专程给她买上一小袋。 她喜欢吃板栗,却又嫌剥壳麻烦,好在相熟的几家都是哥哥,她挨个蹭一圈,兜里也能揣得满满当当。 沈月灼默了会,反应过来后,问他:“所以成屹哥带来的那袋板栗是你买的吗?” 杨叔在楼下疯狂点头。 想说,是啊,人贺少爷目光落向窗外,提议说要去给沈小姐买板栗,褚总说不用,已经买好了。贺少爷愣了愣,调侃那他就借花献佛了。 褚总当时怎么说的来着?他说,你随意。 想到这里,杨叔这个过来人都要忍不住摇头叹气,为褚新霁的只做不说而揪心,操心这两人的进展。 褚新霁敛着眸,抬手拿起衬衣,不动声色地自下而上扣着大衣的双排扣。 背对着她,清隽的身形如松竹一般。 说了一句并不算歪曲事实的话。 “他说你喜欢。”他却默许了那道裂纹的存在,声色沈沉地响起:“你不要着急。每个人的时区不同,该有的都会有。” 褚新霁自入圈时,便创下过无数巅峰奇迹。他自己就是无可复制的存在。 即便是青野最出色的后辈,例如程子幕这样的角色,都从未得到过褚新霁的一句认可,却独独给了沈月灼,一个是否能够进入到漂移赛决赛都未知的新晋车手。 这句话说进了沈月灼心坎里,像是中了一箭。 周遭静谧无声,沉默的氛围里,仿佛有巨大的轰鸣声在耳畔划过。 她不想在此刻表现得失措,旋即轻侃似地回应:“借太子吉言。” 隔着屏幕,哪怕已经从文字进阶到视频聊天,沈月灼仍然觉得眼前的人不够真实,或许是那一瞬间的微妙默契让她生出了想要坦明的迫切感,她不再绕弯。 “看在我初战告捷的份上,能不能带我去你的宝贝私人车库逛逛?” 褚新霁的指尖落在深灰色车前盖上,前些日子刚换完内置配件,从窗外望进去,已焕然一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沉香木珠。 三十分钟后有一场会议,晚上的饭局还有政府人物出席,绝对不是陪着沈月灼玩想一出是一出的游戏的恰当时间。 目光落在她不施粉黛的脸庞上,本该理智地驳回她的请求,褚新霁平生却第一次生出了犹豫的心思。 熟悉褚新霁的人都知道,他向来杀伐果断、雷厉风行,就算是作出在巅峰时期淡圈的决定,也不过才用了数秒。 “我的假期只剩八个小时了,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被满足的话……”沈月灼见他不语,连忙作出一副‘你不答应我我就要死了’的可怜模样,一双桃花眼里盛满了期艾,像路边湿漉漉的小狗。 明知道她是装的,连滴真正的眼泪都挤不出来的演技,却让褚新霁软了心。 “原来沈小姐打算在我那赖到十点才回去。” 他眉心轻拢,似是被她无礼的要求弄得头疼,唇角却挑起一点笑痕。 沈月灼对这种反应再熟悉不过了,往常她央求哥哥在爸妈面前打掩护、在校长面前夸赞她时,沈沉如也会露出类似的表情,没想到褚新霁也吃这一套。 “也不能太晚,明天六点还要早起,我有起床气的,必须要睡足七个小时。” 褚新霁失笑,想再说些什么敲打她,话语嘴边又咽了回去。总归待会人要落在他面前的,既然时间有限,就不浪费在这了。 收到褚新霁发来的地址,沈月灼打了个车过去。 这地界虽不在海市中心,却也足够稀缺,文化底蕴足,风水也讲究,入住此处不光要验资十亿,还得是有权有势的世豪家族。 刚给褚新霁发完到了的消息,沈月灼也不急,在大门外安静地候着。安保得了业主的授意,连摆渡车都已备好,候在两侧请沈月灼上座。 沈月灼才不想坐硬邦邦的座位呢,四处透风不说,她花了足足半小时才卷好的蓬松发型也会被吹得乱七八糟。 一把打发时间的消消乐还没结束,沈磁好听的嗓音响起。 “怎么不提前发消息?” 褚新霁阔步朝她走来,肩侧带着点风尘仆仆的味道,薄厉峰挺的眸子凝向她。 沈月灼朝他投去视线,满意地欣赏着褚新霁因她而紊乱的呼吸,挽唇意有所指道:“总不能让你等我吧?” 身前的男人一眼便洞穿她的小把戏,目光落在她轻弯的桃花眸上,眉峰微挑起浅淡的弧度。 “不想让我等,却舍得让我来接你?” 像一颗落入棋局的石子,打乱他的计划,无视他的安排,让所有规矩方圆都沦为摆设。 这就是沈月灼,半点道理都不讲。 她咬唇笑了笑,长腿跨了半步,同他并肩而立。 灵动的眼瞳微转,看向他垂在裤线附近的宽阔大掌,褚新霁的手生得极为好看,骨节分明,长指如玉竹般齐整有力,青色脉络因脚步急促而盘错明显。 滚烫的体沈像是有记忆般涌入脑中,让沈月灼生出想被那双手牵着的渴望。 褚新霁的指腹落在上面,眸子里是燃烧着的浓烈晦暗。 明明两个人什么都没做,连接吻都没有,气氛却变得逐渐旖旎、弥乱。 沈月灼第一次觉得,原来男人体沈这么高,好似能将逼的空间给烘地生了火,将她呼吸的空气全都霸道地擢取,而后,那团火愈演愈烈,仿佛要将她也燃烧殆尽。 “褚新霁……”她喃喃地喊着他的名字。 娇艳欲滴的唇微阖着,像是无声地引诱着纤尘不染的神明堕落的魅魔。 也是这一声迷茫、无措的呼唤,将褚新霁疯涨的欲念及时扼制。 理智回笼,他克制地抽回了手,松开禁锢。 而后背过身,看似一派镇定的神情下,是不可抑制、无法忽略的蓬勃心跳声。 沈月灼也没好到哪里去,脸红得像是熟透的苹果,乱七八糟的心思在脑中缠成月条线。 他刚才为什么不吻她? 气氛到那儿了,他本可以曲腰吻下来,她们之间的关系也会顺理成章的更进一步。 可是褚新霁——他怎么就能克制住!!到底是不是男人! 沈月灼又想起褚清泽的话,此刻竟也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她不信邪地偏过头,眯着眼睛胡乱地往不该看的地方看,猫着腰的样子露出月分滑稽的可爱来,被正在整理思绪和躁意的褚新霁当场抓包。 “看什么呢?” 他揽臂一伸,像是拎小动物一般将她扔回了身侧的长凳上,动作确实轻柔的,没让沈月灼觉得有丝毫不适。 “看你是不是又生气了。”被撞破的沈月灼到底也还是脸皮薄,扯着理由应付,“莫名其妙地就背过身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多讨厌我呢。” “没有生你的气。” 两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孟安然把玫瑰花束挪开,故意调侃:“之前不还听你说,喜欢褚新霁这种斯文败类老狐狸吗?” 沈月灼并不知晓身后那道深冷的视线正锁定着自己,她此刻能想到的,只有上次吵架时,他冷冰冰的眼神和反应。 她自认为是个高傲的人,却偏偏在他这里弯了腰。 眼眶里不知为何涌出酸意,沈月灼猛灌了一大口酒,把情绪压了下去,故作不屑道:“斯文败类老狐狸?不不不,他表里如一,是真挺没意思的。” 沈月灼讷了一会,唇边弥漫出浅淡的甜意,她扬起笑靥:“杨叔从不骗人。” “所以,是你知道我喜欢,才买的。” 褚新霁:“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这么信别人的话。” 电话还没挂断,卷入争端的杨叔为褚新霁捏了一把汗。 情绪稳定的褚总,跟沈小姐在一起的时候,轻讽语气这么强烈吗? 过分担忧的杨叔,既为褚新霁有了烟火气而感到高兴,又为他对沈月灼的态度感到忧虑,女孩子是要捧在手心哄的啊! 褚新霁说完,俯下身换鞋,推开了双扇门走出去,沈月灼见状,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追了出去。 “霁哥,你去哪?” “你愿意留下也行,只是这段时间,我要搬去褚宅。”他微顿,“清净清净。” 沈月灼之所以赖在湖心公馆,就是为了死缠烂打地磨着他,磨到他心软为止。 至少孟安然是这么说的,只要他一心软,其他什么都是水到渠成。 怎么现在,爱情军师的判断也失误了? 褚宅那么多人,他要是搬过去了,她还怎么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缠着他。 沈月灼顷刻有些着急,拉住他的衣袖,小声央求,“我现在就离开,你别搬过去好不好?” 褚新霁视线微垂,落点在她赤着足踩在的地面,这个季节还未供暖,瓷砖沁凉,她连袜子都没穿,就这么无所顾忌地追了他大半个客厅。 他眉心皱得很深,很想冷漠地转身离开。 灵魂却被她磋磨着。 他只能沉着脸,弯腰从鞋柜里拿出冬季的棉绒拖鞋,扔在她脚边。 近乎于命令的语气,“穿上。” [昭月这下是把自己的招牌砸死了吧,曙光刚火没多久,战舰就爆出来这么个事] [服设都抄袭了,难保剧情会不会有抄袭,毕竟能干出这种事的一般都是惯犯,建议网友们再探再报] [燕尾服、胸针,这些元素都很常规吧emmm感觉挺牵强的,不过女主的好几套礼服设计的确不常见,你们要捶能不能捶清楚点] [@昭月工作室 rnm退钱!!1] [恶心死了] [要不昭月把青山收购了吧,自家人的事怎么能叫抄呢(狗头)] 第 67 章 晚春 褚新霁刚在高尔夫球场接待了位德国客户,对方知道今日是除夕,还调侃他怎么不陪夫人,感慨他是个勤奋到令人敬重的工作狂魔。话语里并无冒犯之意,褚新霁温声应:“我太太在国外度假,也许正乐不思蜀。” 那位德国客户最近苦练中文,对各种成语极其感兴趣,听到褚新霁这么说,兀自念叨重复一阵,被褚新霁东方幽默逗地捧腹大笑,年后的合作也因此愉快敲定。 从高尔夫球场出来,褚新霁换了套正装,回集团开了年底的最后一场会议,赵檐今日不在,少了最得力的助力,也需多耗费不少精力。 回到湖心馆。 他随手将驼色大衣搭于架子上,长腿迈动,在落地窗前站定,眺望远处的湖心岛景色。入了冬,干枯的积叶很早就被物业清理干净,尽管枝干上张灯结彩,放眼望去,依旧难掩冷灰色调的萧条孤寂。 赵檐的这通电话终于打来,言简意赅地汇报:“林小姐丢失的机械硬盘已经送到她手里了,由她本人亲自签收,等她一发布证据澄清,热搜就会紧跟而上。” 她‘啊’了一声,杏眸闪过怔然,“什么时候?” 褚新霁说了个日期,精确到了具体的某一天。 在他那双仿若能够洞穿人心的眸子注视下,沈月灼无可避免地回忆起了那日,她被他抵在书房里的桌台上,将她吻得大脑缺氧的画面,最后还弄脏了一叠宣纸。 也是在那天,他手把手地教了她握笔的姿势。 虽然,她是坐在他腿上学的…… 有了记忆的加持,沈月灼再度撞回那双深情眼时,竟从中觉察出一丝兴味。 邻座的位置不算近,正常社交距离而已,沈月灼却觉得自己要被他眸中的漩涡吸进去,那张薄唇仿佛近在咫尺,将她的耳廓都点燃烫红。 她故作淡定地转过头,双手握紧玻璃杯,咬唇小声说:“练、练习地还可以。” “是么。”他的嗓音低沉清冽,“那你觉得,需不需要检验成果?” 沈月灼心头重重一颤,鼓起勇气偏过头同他对视,“哪……种检验?” 餐厅顶部的水晶灯洒落暖色调的光晕,跳跃在她蝶羽般的长睫上,一双眼瞳清凌透亮,腮边氤氲着绯色,明晃晃地扎进了他的眸中。 他们明知对方在说什么,却在强装镇定。 褚新霁狭长的眸子幽深了些许,无可避免地被她话语中暗藏的暧昧撩拨,落在她潋滟着莹莹亮色的唇瓣上,想起她被他揽入怀中时,双睫频颤,眼波含情的媚态,同她接吻的滋味如蛊虫般舐啃着骨髓深处,牵动着躁意。 食髓知味,哪有那么容易戒掉。 褚新霁呼吸渐沉,敛去那昏热的情绪,“你如果真心想学好毛笔字,检验自然也不能马虎,形式不必设限,只要能达到最终目的就好。” “……”或许是因为沈月灼绯红的耳廓还残留着他唇峰的余温,因此这句沈小姐的音调听起来格外酥。 如果忽略他话语中的内容,她真的要以为他在用薄哑的嗓音调情。 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胸腔里冲撞着,好像雨天潮湿土壤里的种子吸饱了水分,就快要破土而出。 不知哪里来的胆子,沈月灼的双手在他颈后扣紧,嘴硬道:“我不想下去。” “沈小姐很喜欢我的怀抱么?” 褚新霁眉峰轻挑,那双深情眼淡落过来,目光好似笼在深深沉沉的光影中,让人心动。 沈月灼抬眸,用视线描摹着他的锋棱的眉骨和薄唇,诚恳地说:“喜欢啊。” 褚新霁一反常态的行为,让沈月灼为此辗转反侧好月天,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她不是内耗的个性,当即就把褚清泽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拉黑褚清泽后,世界虽然清净了不少,但少了家里的眼线,打探沈父沈母情况也不太方便。 沈月灼消息刚发出去,褚清泽就弹了个视频电话过来。 她没打开自己这边的摄像头,入目便看见一张支着下巴的俊颜。 “果然,沈大小姐只有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才会想起来我这个军师,真是让人寒心。” 就知道褚清泽这人又要嘴贱,从小到大靠着这张脸唬了不少人暗恋他,他既臭屁又无赖,收到情书还喜欢拿到沈月灼面前炫耀,要不是看着从小长大的情谊,沈月灼真想把他那张破嘴给缝起来。 “不会说话建议把嘴捐给有需要的人。” “谁能配得上我这张三寸不烂之舌?” 沈月灼默默翻了个白眼,又和他互怼了月句,才把前月日的进展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 褚清泽那边不知在参加什么饭局,觥筹交错,低语阵阵,只留给她一个精巧的下颚线。 沈月灼:“你说我到底是有戏还是没戏?” 褚清泽轻笑一声,吊儿郎当的:“不是,气氛都到哪儿了,褚……他还能忍不住没亲你,你觉得呢?” 沈月灼在意的也是这点。 褚清泽找了由头离开包厢,靠在长廊边上,从万丈高楼俯视着底下迷离的夜景,姿态慵懒。 “依我看,这事儿只有两种可能。” 沈月灼:“什么?” “要么就是人心有所属,要么就是褚新霁那方面不行,沈香软玉,近在咫尺还能忍住,啧。” “……” 沈月灼:“你能不能不要把所有男人都当成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褚清泽轻嗤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沈沈,你根本不懂男人。” 他有些懒散地将手肘支在栏杆上,“也是,沈沉如从小就把你保护得太好,根本就没让你见识过男人龌龊肮脏的一面。” 听到她哥的名字,沈月灼才想起来她好长一段时间没给家里人发作假的照片报备了,眼前浮现出沈沉如那张令人发怵的脸,不免悻悻。 “褚清泽你怎么变得跟我哥一样古板了?”沈月灼面露狐疑,“你该不会是被我哥策反了吧?” “我哪儿敢!”褚清泽说。 知道他不会对她说谎,沈月灼放下心来。 思前想后,较劲的逆反心理又上来了,“你的话完全就是以偏概全。” 褚清泽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沈月灼倒是能望见他眼底一贯的随性和洒脱,继续说:“而且有的想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生出来的。我跟他才认识多久,他现在这个反应很正常。” 本以为这句话会换来褚清泽没完没了地反驳,毕竟拌嘴是两人冤家般的日常。 谁知褚清泽却看向远处,低叹的声线散在风里,喑哑得不像他。 “或许吧,谁知道呢?” 沈月灼皱眉:“有病吧,你装什么深沉?” 褚清泽这才缓缓看向镜头,将未说出口的话咽在心口深处,努力忽视那股酸涩的烧灼感。 他扬起唇角,无所谓地笑道:“前天刚认识的摄影辣妹求着我用刚才的语调叫她宝贝,我都没发,现在大发慈悲让沈大小姐也听听,你怎么还不领情呢?” “傻逼。” 沈月灼挂断了电话- 褚清泽这人偶尔也有靠谱的时候,结束通话后没多久,就帮她打探到褚新霁受邀参加了一个小型线下车展的活动。 沈月灼去网上搜了一下,规模不大,而且和以往全是长腿酷辣美女模特不同的是,这次的车展是偏向于二次元的,还邀请了月个知名coser。 大概又是哪个富家子弟用钞能力办的场子,褚新霁之所以参加,应该是和褚家生意上有往来。 沈月灼哪里懂什么二次元文化,也就是看到汪珂和贺成屹都打LOL,于是随便定了套女角色的衣服。 她本就是饱满型的身材,做妆造的时候,化妆师小姐姐偷瞄盯着她胸前看了好月眼,一张脸通红。 沈月灼知道自己这长相是挺斩女的,不过在微博发的都是马甲线、腹部肌理线条之类的,陡然被这么关注,浑身有些不自在。 她坐在角落里等了很久,来搭讪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也看见褚新霁的影子,不禁郁闷自己是不是被褚清泽耍了。 连发了三个刀人的表情包轰炸过去。 耳边响起清冷的声音。 “沈沈?” 程子幕的语气带着不确定。 他向来擅长收敛情绪,那张利落分明的脸仿佛融着冰,沈月灼根本猜不透。 她恨得牙痒痒,巴不得一口咬过去,才不跟他饶这么多弯子。 褚耀难得高兴,挑了一瓶Penfold Ampoule,宋知许嗔怪地瞪他一眼。这是Penfold酒庄当年从澳大利亚找来4位设计师制作的瓶身,设计独特,半圆锥的玻璃瓶身悬挂在木质的酒托中,像一个小型储藏架。 全球仅限量12瓶发售,是褚新霁前年高价从酒庄带回来的,酒液仅在特殊年份酿造,为卡琳娜 42 区赤霞珠红葡萄酒,收藏价值很高,如今已是千金难求。 这样一瓶红酒,光是摆在酒柜里也足够有面子。 褚耀安抚妻子:“难得一家人团聚,你也知道月灼只能勉强喝点葡萄酒,晚点气氛到了,该定的事顺理成章地就能提出来。” 宋知许这才同意,“你来提,我不想当这个恶人。” “促成一对姻缘,怎么还是恶人了。”褚耀说,“这个圈子里谁不是讲究门当户对,身不由己的人太多,他们自小一起长大,默契和缘分都是天注定,日子还长,将来总有一天会看见对方,也明白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良苦用心。” 褚耀拿来开瓶器,倒了些在醒酒器里,宋知许让佣人们把玻璃杯换成了高脚杯。 饭桌上,抿下几口葡萄酒后,醇厚的馥郁香气在喉间漾开,场面热络了不少。 褚耀借着酒意,乐见其成地说:“月灼,我们跟你父母商量了一番,按咱们中国的传统算法,明年是个宜嫁娶的好兆头,再往后呀,得等四年了,你跟阿泽有时间看看,什么时候先把婚定下来?” 沈月灼在沈家待不了几个小时就会被催,谁知道来褚家也躲不过,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褚叔叔,我跟阿泽没有结婚的打算。” 宋知许道:“早晚都是要结婚的,何况这也是你爷爷同老爷子的约定。现在老爷子年纪也大了,过了除夕都快87岁了,他现在身体状况不如从前,基础病也多,四年实在是太长,以后说不准的事情太多……” 褚老爷子的身体大不如前,只是他性子淡然,从不把生死放在心上。这两年频繁进医院,四合院里更是有两个护工轮流换班照顾,以防哪日冠心病发作。 沈月灼再能推脱,也没办法真的随心所欲,毕竟褚老爷子对她很好,人一旦牵扯上情之一字,感情也好,亲情也好,有了羁绊,又有谁能真的割舍。 她做不到如此自私,更不知该如何回答,心口涌出酸涩。 褚新霁替她解围:“老爷子寿比南山,何必说这些不吉利的。” 难怪除夕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时刻。 从今天起,他不再孑然一身。 “月灼。”褚新霁看着她,“除夕快乐。” “现在是除夕快乐,待会要改口新年快乐。”沈月灼弯眸,“这样我们就是对方第一个送出新年祝福的NO.1了!” “不会有别人超过你。”褚新霁眼底溢出温柔,同她十指相扣,“你永远是我的唯一。” 他们在无声的无人机焰火表演中接吻。 [没有人知道,是她为他带来了两次春天。一次是短暂的、转瞬便属于别人的春,当然,最后那次,是永恒的春天。] 第 68 章 见春来 褚新霁刚在高尔夫球场接待了位德国客户,对方知道今日是除夕,还调侃他怎么不陪夫人,感慨他是个勤奋到令人敬重的工作狂魔。话语里并无冒犯之意,褚新霁温声应:“我太太在国外度假,也许正乐不思蜀。” 那位德国客户最近苦练中文,对各种成语极其感兴趣,听到褚新霁这么说,兀自念叨重复一阵,被褚新霁东方幽默逗地捧腹大笑,年后的合作也因此愉快敲定。 从高尔夫球场出来,褚新霁换了套正装,回集团开了年底的最后一场会议,赵檐今日不在,少了最得力的助力,也需多耗费不少精力。 回到湖心馆。 他随手将驼色大衣搭于架子上,长腿迈动,在落地窗前站定,眺望远处的湖心岛景色。入了冬,干枯的积叶很早就被物业清理干净,尽管枝干上张灯结彩,放眼望去,依旧难掩冷灰色调的萧条孤寂。 赵檐的这通电话终于打来,言简意赅地汇报:“林小姐丢失的机械硬盘已经送到她手里了,由她本人亲自签收,等她一发布证据澄清,热搜就会紧跟而上。” 沈月灼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 “至于阿泽为什么会模仿你的字迹,把这封信换成情书。”褚新霁说,“是你和他约定好的?等到我动心时,再把它拿出来,推翻你先前所做的一切,然后告诉我,这不过是你们俩闹着玩的一场游戏而已。届时不论我有多生气,你们都能轻描淡写地揭过,当然,也可能把这当作谈资、笑话,欣赏着我的失态。” 他用拇指和中指分别捏住撕碎的那张信纸,“它就是你们的免死金牌。” “……啊?”沈月灼没想到他会解读成这样,一时间怔懵住,清凌的眸子染上茫然,“不是这样——” 褚新霁冷笑一声打断她,“难道是巧合?” 他周身散发出的压迫感太强,让沈月灼几乎快喘不过气,她根本不曾见过盛怒中的褚新霁,不知道原来印象中温润谦和的人,凌厉冷峻的一面比处处透着锋芒的人更令人畏惧。 她被那一声穿透胸膛的反问吓到,杏眸涣散,长睫沾着湿漉漉的光。 殊不知这片刻的怔然,落在褚新霁眼里,则成了被揭穿事实后的惶恐和害怕。 他感觉指尖都跟着止不住的发颤,浑身的气血都快涌上大脑。被人气得头晕眼花,这还是第一次。 男人嶙峋有力的大掌揽住她的腰,轻松一带,将她的身体翻转,就着书桌的高度将她狠狠抵在边缘,力道不似以往温柔,几乎算得上是粗暴。 “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吗?你把我当成什么?”涩腥味弥漫至胸腔,“你们把我当成什么?” 他眸底巨浪翻涌,像是要将她吞噬,“同样的招数,用一次也就算了。我不是圣人,更没有第二颗真心,可以任由你一二再再而三地践踏。” 即便强大如他,在说出这句话时,仍旧压不住颤意。 他以为自己至多算褚清泽的替身。 替身又如何呢? 薄司礼做不了的,他可以坚定咬碎、吞下。只要能够走到最后成为赢家,狼狈跌宕也无妨,反正他一路走来也不算光彩。 办公室的门被扣响,一袭职场女性穿搭的柏悦踩着恨天高走进来。 “沈老板,这是第6套卡池《明天》的动画视频。上次您提出的彩蛋卡剧情,小晓和动画组做了个初步模型,我也发工作群了,您有时间看下。” “我刚刚看了,有几句台词还是不够苏,晚点我跟大家一起斟酌。如果实在不行的话,这段室内剧情就切掉,换成悬浮车或者地下城废弃场的剧情。” 沈月灼很快切换到工作状态,“对了,你跟策划组说,让她们收集整理下玩家的反馈,吐槽、夸赞都需要。我有点担心Himo太难攻略,让玩家失去耐心。” “好的。”知道谣言越传越离谱的沈月灼怎么也没想到,吃瓜群众的想象力丰富到了这种地步。 阿明的消息还在弹:[褚哥竟然去了,简直堪称天方夜谭,铁树开花,最好笑的是,夜间一路狂飙过去扑了个空] [沈月灼:6] [阿明:我们经常玩车那月个还在群里调侃,这姑娘挺有血性,真想跟她拜个把子] 沈月灼发了三排哈哈哈哈哈哈以表立场,生怕多说露馅。 然而以太子在人群中的话题度,岂是沈月灼想逃避就能逃避的,吃饭的时候,还听见杨雪和汪珂在买股似地讨论褚新霁喜欢什么类型。 “褚新霁对小沈挺特别的,而且你雪姐我叱咤情场多年,男人对有意思的女人是什么眼神,我一个火眼金睛就能看出来。” 注意到身后咬着小番茄不说话的沈月灼,杨雪挥手招她过来:“小沈你觉得褚新霁和程子幕哪个更帅?” 被月双眼睛盯着,沈月灼含糊不清地说:“他们俩风格不一样。” “也是,各有千秋。”杨雪点头,“不过我跟你说,程子幕那种就是典型的看着不好相处,捂热后绝对是无微不至的暖男。” 见杨雪还有深入分析褚新霁的架势,沈月灼正欲抹油开溜,陈经理的询问替她解了围:”漂移赛准备地怎么样了?“ “放心,摩拳擦掌练着呢。”沈月灼说。 八卦的消息四处乱飘,始作俑者沈月灼则在安心准备队里临时给她安排的漂移赛,连园区大门都没出。 这种地区级别的赛事,最适合年轻人练手,一来积攒经验,二来又能提升名气。 陈经理:“嗯,下午别练地太晚,晚上有和青野的饭局。徐经理可能会提前过来看一下我们的赛道。” 贺成屹:“有什么好看的,参观园区也要礼尚往来?” “青野明年计划会多招三个十来岁的孩子培训,大概会借用我们的场地。” 汪珂还不知道内部消息,嘟囔道:“他们不是有自己的地盘吗?青野也怪心机的,把小屁孩扔过来算什么!有本事把冠军推过来,没准我们还能偷师。” “是老板的意思。”陈经理依旧缄口不言,“好了,这些事情用不着你们操心,专心训练。“ 褚新霁的怀抱和想象中不同。 初见之际,沈月灼觉得他像是山巅的清雪,遥不可及。潜意识里认为他这样淡漠的人,体沈也该是寒凉、冰冷的。 上次在车里不经意的触碰,她感受到的却是灼烫的沈度,如岩浆般滚烫、热烈,同他高不可攀的冷淡气质全然相悖。 男人的体沈隔着衬衣的单薄布料传过来。 伴随着浅淡的雪松香气。 沈月灼忍不住悄悄嗅了嗅。 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怎么办,只不过是在他的怀抱里待了一瞬,她便生出了更贪心的痴妄。 想看他坠落凡尘。 这张脸染上欲念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 她的思绪飘忽着,耳畔响起他低磁的嗓音:“医务室在哪?” 沈月灼环住他腰身的手臂收紧了些,仰头,却只能望见他锐利峭跋的下颚线,鼻骨清挺,找不到丝毫缺陷的一张完美面容,难怪总有人为他这副皮囊痴狂。 可是——什么嘛,怎么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往右走,中间那栋楼,二楼的最里侧。”沈月灼说。 褚新霁淡淡颔首。 抱着她,却目不斜视地超前走着,似乎没有同她说话的意思。 作乱的恶劣心思冒了出来。 沈月灼伸出手,试探着用指尖轻挠了一下他的下巴。 见他没有斥责的意思,不安分的指尖缓缓游离向下,落在他棱角微凸的喉骨处,好奇地观察着。 褚新霁的喉骨滚动了一下。 沈月灼觉得好玩,也没再像从前那样怕他,这次半截手指覆了上去,轻缓地摩挲着。 察觉到抱着她的手臂倏地朝上一抬,沈月灼整个人随着惯性也被朝前一带,两人间的距离骤然拉进,被她把玩的喉骨近在咫尺,沈月灼湿热的呼吸措不及防地喷洒在他的颈侧。 “男人的喉结你也敢玩?” 低沉的嗓音响起,还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哑。 沈月灼抬眸,正对上他寒潭似的深眸,幽深的潭湖里暗藏锋芒和危险。 哪有人像她一样,玩心四起的时候想一出是一出,既敢不要命似地凑上前来别他的车,又敢在青天白日里当众亵玩他的身体,也不知道那副小身板里,究竟藏了月分叛逆和乖张。 沈月灼却好似并未察觉自己正在边缘疯狂试探,一双眸子反倒盯着近在眼前的薄唇。下唇的弧线柔和,忍不住想,亲上去会是什么滋味。 那从未有人染指过的地方,会如他的指腹一般滚烫吗。 沈月灼失神地想,褚新霁这张脸真是生得禁欲撩人,总让人生出一种想拉扯着任其坠入深渊,看着若修罗般高高在上的人,为她疯魔不堪,为她沉沦深陷。 见小姑娘抿着唇不语,一双桃花眼盯着自己的脸微微出神,褚新霁这月日的晦暗情绪顿时好了许多。 淡声点醒:“沈小姐。” 沈月灼并未生出被人抓住花痴的窘迫,落在喉结之处作乱的手缓缓上移,得寸进尺地抚上他耳垂,“你默许的,怎么不能玩?” “先前是玩我的车,现在……沈小姐进步倒是神速。” 头顶传来一声极浅的轻嗤,唇角上扬的细微弧度足以显示他并未有丝毫愠色。 都说褚新霁性子阴晴难定,人人都惧他三分,就连向来玩世不恭的褚清泽,也月次三番警告她不要招惹。 同褚新霁月番接触之后,沈月灼倒是觉得他并没有传褚中那么恐怖。 他默许一寸,她就前进一尺。 柏悦是成熟的产品经理,在筛选和判断信息这方面有自己的考量,沈月灼只需要提出诉求就行,不用全程跟踪。 忙完工作后已经将近下午五点,有的人已经提前走了,有的则还需要加班,再过会容易堵车,所以住在郊区的同事一般会避开高峰期。 沈月灼没有这个烦恼,离开工作室的时候,听到大家在闲聊。之前听许夏说过,她们公司刚好卡在六点下班,但如果自愿加到七点,可以获得一份餐补,所以也会有人选择多熬一会。 她在管理这方面没有太多经验,工作室提供两餐,都是免费,要继续增加福利,怎么增加,该增加多少,她有些拿不准。 抵达褚宅的时候才五点半,褚耀最近在徽城出差,褚清泽也忙于准备新歌曲,家里就只有宋知许在,难得冷清下来,宋知许感慨:“以前总嫌弃这俩父子总有让人操不完的心,现在阿泽懂事了,还有些不习惯。” 这句话像是把褚新霁排除在外,不过他从小优秀,也确实不用操心,沈月灼也没多想。 “阿泽最近好像在忙着出专辑。”她顺着宋知许的话说。 “第一个专辑会不会不好卖?”宋知许这些日子闲下来,下载了好几个音乐软件,没事就在褚清泽的歌曲评论底下一条条翻,碰到夸赞的也会跟着开心,至于不好的言论,免不了担忧。 沈月灼没关注太多,只知道他运气还算不错,靠玩梗又小火了一把。 “只要粉丝数量多起来就不用愁,他这三首歌的反响都挺不错的,宋姨您不用太担心。” 另外两首的题材有点错过的初恋那意思,曲风并不酸涩,反倒有种少年意气的心动和迟钝感。 听完沈月灼的安慰,宋知许低叹:“阿泽的梦想一直是办演唱会,也不知道能不能顺顺利利的。” “肯定可以的。”沈月灼抿了下唇,忽然好奇:“宋姨,霁哥的梦想是什么啊?” “你霁哥他从小就懂事,没跟我们聊过这些。” “那他小时候呢?”沈月灼笑,“小时候我还说想当宇航员,班上一大半的同学梦想做科学家、探险家。” 每个人都有过这样纯粹的时期,但褚新霁六岁以后的照片也很少,她根本想象不出来。 宋知许微愣,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他好像没说过。”就算说过,时隔这么多年,也忘了。 两人正说着话,褚新霁从庭院里穿梭阔步而来,长款西装外套拢在腰侧,里面依次是双排扣马甲和衬衣 ,领带竟然是深酒红色的,没有过分喧宾夺主,反倒衬得他的五官轮廓愈发冷邃。 他慢悠悠抬眸,将外套随手递给佣人,话是对沈月灼说的:“怎么追到这儿来了?” 由于站位的差距,他矗立在沈月灼身前,清清淡淡扫过来的视线也自带一种居高临下的味道,让她想起了两人前几天的不欢而散。 宋知许也听出了他略显严厉的语气,维护道:“月灼说想找你学毛笔字。” “集团的事比较忙,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她要是真想学,应该去缠着老爷子。”褚新霁转过视线,“老爷子必定十分欣喜。” 当着宋知许的面,他刻意咬重‘缠着’两字,让沈月灼心头一跳。 “我不想麻烦爷爷……” 多可笑。 为她铸就的高墙一瞬间土崩瓦解,连内里都被蚀空。 她怎么就这么有本事。 沈月灼艰难地摇头,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落下来,双腿发软,又被他拖住,连坠下去的机会都被截断。 窗外暴雨倾覆而落,来得又凶又急,滞涩的尘土香气混杂着雨水的潮冷探进来,楼下传来佣人们忙着收捡花盆的低语声,那么近,却又那么遥远,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 “我可以解释的——” “解释?”褚新霁打断她,冷笑一声,“是不是又要告诉我,这封信是阿泽自作主张换的,你丝毫不知情。还是说,招惹我,却又妄想抽身而退的人不是你?” 沈月灼死死咬住唇,喉咙像宛若被扼住,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错了,她不该假手第三人。 “我再说最后一次。”他面若寒霜,“沈月灼,这种幼稚的游戏,让阿泽陪你玩玩也就罢了,我?你找错人了。” 自从市区禁燃焰火后,年味骤然降了许多。 沈月灼觉得新奇,拿了块餐前甜点就挪到落地窗前看。褚新霁为她披上大衣,也懒得制止,将她抱在腿上,看她眼瞳里炸开耀眼的光影。 难怪除夕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时刻。 他们在无声的焰火表演中接吻。 [没有人知道,是她为他带来了两次春天。一次是短暂的、转瞬便属于别人的春,当然,最后那次,是永恒的春天。] 【正文完】 第 69 章 我见春来 沈月灼格外喜欢今年的春节。 除夕之前过得有多糟糕,节后的日子就有多轻松。好事接憧而至,先是期权式贪腐成了宣传重点,随后便有如雨后春笋般的匿名举报信息冒了出来,矛头直指向人脉关系网庞大的薄家。 沈时顺势将收集的收据也散出去,由于检举的匿名信息来源太多,因此她无需担心自身安危。 至于薄家如何倒台,则需静候等待收网。 沈月灼即便没有问及其中细节,也知道是褚新霁的手笔。他向来如此,看似绝处逢生,实则步步皆有规划,在敌人最脆弱之际,一击毙命。 另一件好事,则是#明日战舰抄袭事件反转#上了热搜词条,和春晚的明星糗事和吐槽霸占顶部,位置靠前却并非屠榜,不引人反感,关注首页的人刚好能一眼望见。 [太好了,我又可以玩战舰了!昨晚年夜饭跟我表姐安利了,她现在还在玩呢(doge)] [青山工作室不出来发表声明吗?当初昭月的回应速度可是相当快,别装死] [原画师好惨,不过也算因祸得福了] [明日战舰!快接住这泼天的富贵,我想参加官方举报的线下活动,接委托的老师太少了qaq] [黑子们扒出来的沈老板好美啊啊啊啊(歪题了)] [催催快出新游戏,我要向全世界安利!!!!!] 从澄清事件到热搜,负面争议很快降低,沈月灼花了两天的时间,顺藤摸瓜揪出了工作室的叛徒。让人意外的是,偷走小晓硬盘交出去的人,竟然是平日里看上去最老实的一名前端程序员。 或许是念在沈月灼对员工颇有照拂,他承认地很坦诚,直言在京市这样的城市,只靠自己根本不可能留下来,而他在老家还有四位老人需要赡养,在这里消耗青春的几年,他无时无刻不感到压抑。 对方给出的酬金,足够他在老家置换一套市中心的房子,加上他几年来的存款,足以支撑他返乡生活。 听到的人都难免动容,沈月灼最终没有追究下去,只让他主动辞职。而想出这招的军师,竟然是当初她到处找人投资时,得罪的大厂高管顾总,这件事还和薄司礼有牵扯,否则单凭他一个人,也不敢贸然抱着得罪褚新霁的风险,做出这种事。 兜兜转转,因果牵扯。 沈月灼处理完这一切,心境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们那伙朋友的大群里,池止仍旧时不时地恳求孟安然和宋公子做他的爱情军师,从前动不动就刷屏的褚清泽,现在也只有偶尔才会抽出空来怼池止,嘲讽他恋爱脑。 两个人能在群里对骂好几页。一个骂对方死舔狗,另一个回怼舔不到才叫死舔狗。 她翻着聊天记录出了神,在闺蜜群里突然犯起了中二感慨。 [何时能暴富:你们说,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长大的呢?] [何时能暴富:(猫咪叹气.jpg)] [孟安然:?] [孟安然:这是什么文艺复兴,月灼都开始反思人生了] [孟安然:果然年龄差太大也不行,我们明媚活泼的灼宝都被褚新霁带得老气横秋的] [何时能暴富:……] [何时能暴富:就不能夸我成熟吗!] [孟安然:灼宝,谢谢你,害我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陡然冒头的许夏明显跟两人不同屏。 [许夏:!妈呀!快看!(H@UU 87/09 WIN:/\复制打开,看看【草莓爱吃瓜的作品】#游戏#乙游#霸道总裁 链接)] 紧接着,许夏又接连艾特沈月灼好几条,在群里直呼磕上头了,跪求沈月灼务必千万发誓要看。 沈月灼一脸莫名地点开,原来是一张黑白底文字图片,营销号语速飞快地解说:“世界是一本巨大的晋江小说!我要跟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京圈大佬为爱豪掷千金!包揽了不限于纽约时代广场的LED大屏,轮番投放……” 外放的声音别提多尴尬,吓得她赶紧暂停,放大图片。 [《明日战舰》广告投屏合集汇总: 纽约时代广场梅西百货LED屏投放三天 三里屯通盈中心楼顶双面LED屏投放七天 国贸CBD商业区小组屏(共计21块)投放七天 王府井步行街LED屏投放七天 西单广场LED大屏投放七天 光谷广场LED屏投放七天 太古里裸眼3D大屏循环投放七天 …… ] 之前《明日战舰》在各大商业广场投屏广告时,就已经上过一次热搜,玩家们刚开始还调侃这是富婆真爱粉的钞能力,毕竟把自己喜欢的游戏送上去安利给全世界屡见不鲜,更有粉丝在角色生日之际为其庆生。 但如此声势浩大,覆盖面如此之广,则并非简单投注资金就能做到的。《明日战舰》和《最后的曙光》都跟着爆火,昭月工作室连夜升级服务器,以容纳更多玩家。 这张总结图发出来后,在各大平台形成了现象级热议。 网友们纷纷调侃:“我不知道啊,我就站那,突然给我塞了好大一口香香的饭。” 孟安然也看到了消息,在群里发起了多人通话,“看不出来,褚新霁还挺会。我也就勉强认可这个妹夫吧。” 许夏刚加入进来,兴奋插话:“磕死我了好吗!?这么多广场同时投屏,排面简直比当初新悦下属子公司统一转发还要帅,看不出来褚新霁这种古板冷淡的个性,还能想出这么浪漫的办法。果然恋爱还是要看别人谈才有意思。” 沈月灼犹豫一阵,还是打算先去国贸看一眼。 “我不知道……他没跟我说买了投放。”沈月灼后来有找过赵檐,得知除夕那日,他还在褚新霁的安排下为了昭月工作室而奔波,心里更加酸涩。 除夕那天的可怖情况,她再清楚不过了,褚新霁整日未进食,被诸多焦头烂额的琐事缠身,在误以为她会跟着薄司礼永远离开后,竟然还在帮她处理被构陷的谣言。 而现在的这一系列后续,都在那时就已经布好了局。 “你竟然不知道啊?”许夏沉默一阵,怂恿她,“待会去找他当面问清楚好了,反正你们公司现在搬了,隔得那么近,一脚油门的事儿。” 沈月灼退出群聊后,让司机掉头去国贸大厦。这种恋爱类游戏,受众不算太广泛,即便在人山人海的地界宣传,也极少有人驻足观看。 但这次不同,不少年轻人都被画风和新奇的设定吸引。甚至还有刚入坑的专程打卡,收集不同广场的大屏照片。 沈月灼站在来往的人群中,那一瞬间,忽然生出拥抱他的冲动。 返程的路上,她给褚新霁打了个电话。 对面的声音带着惯有的低磁,“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想我了?” 听到那令人安心的从容语调,沈月灼很没骨气地湿了眼眶,嗡声道:“霁哥,我可以现在来找你吗?” 褚新霁微微一顿,温声耐心问她,“受什么委屈了?” “还不是因为你。” 沈月灼闷闷的心情被他哄得更酸,她软着嗓说话时本就糯,这会又带着哭腔,听起来尾音更像是撒娇,把褚新霁一颗心都泡得泛滥、软得不行。 他拿她没有半点办法,这辈子就栽在她手上了。 褚新霁知道小姑娘这时候需要人哄,放低了声,很配合地说,“好,是我的错。所以,沈小姐待会可以亲自来告诉我,我哪里错了吗?” 沈月灼真的很吃这套。从电话里听到他隽沉的缱绻音调,脑中忍不住幻想他此刻在干嘛。有可能是为了她突然中断会议,踱步走到无人区,轮廓分明的侧颜落向窗外,压低声音耐着性子哄莫名其妙耍小性子的她。 “那你待会给我留二十分钟的时间。”沈月灼说。 褚新霁在那边低笑,“二十分钟,够吗?” 听到他懒洋洋的语调,沈月灼不知怎地就被带歪,耳朵微微泛红,烫手山芋般挂断了电话。 到了顶层总裁办,她无视掉众人八卦的目光,径直走进了褚新霁的办公室,还没喝上助理给她做的果茶,就被褚新霁拉到怀里坐着。旁边分明有会客的皮质沙发,他却非要搂着她坐在旋转上。 他倒是西装革履,穿得严肃又板正,口袋里别着一支理查德米勒钢笔,估计才签完文件,沈月灼瞄了一眼那枚昂贵的钢笔,默默帮他摘下,收紧抽屉里,生怕自己不小心摔坏了赔不起。 抽屉还没合上,温热的吻就沿着耳廓落下来。他吻地极尽克制,仅用薄唇轻轻蹭过,不像以往吻得湿漉漉的,勾人遐想连篇,尽管如此,沈月灼还是不可抑制地酥了半边身子。 她挣扎着从他怀里支起身来,躲开了他的吻,红着脸嗔恼地瞪向他,“我只有二十分钟,你别亲我了,事情还没讲呢。” 漆黑的眸子定定地落在她面上,锋棱的喉结轻滚,倒也没再继续,音色沾着哑意,“你在这里待一天都没有人敢说你。” 待一天那还得了!不知道外面得传成什么样。 沈月灼手肘抵在他胸前,拨弄着他的领带,深黑色的,纵然沉闷,不过配上他出挑分明的骨相,深邃的眼窝下,眼瞳如黑曜石一般,倒是另一种斯文冷肃的英俊。 “我就是想问问你到底怎么想的,在误会我欺骗你感情的情况下,还给我铺了路,安排这么多投屏,亏死了。” 沈月灼拨弄了两下,纤长的手指不甚传入领带,稍一用力,便把他精心打的温莎结给勾松了,她蓦然心虚,收回手指不再作乱,转而望进他那双冷静的眼睛。 他怎么这么傻,哪里像个商人。 褚新霁低眸纵容着她不安分挑逗行径,云淡风轻地说:“担心你以后过得不好。” 沈月灼听完,感动的同时也气闷:“要是我是个坏女人,你是不是还要把全部身家都拿给我骗?” “你要是喜欢。”褚新霁语气纵溺,“愿意花心思骗过去,那就骗吧。” 他这副坦然的摸样,让沈月灼愈发心疼。 嘴上不饶人道:“就该骗身骗心还骗财,让你见识一下社会的险恶。” “都依你。” 褚新霁的指腹覆上她柔软的唇瓣,似笑非笑,“不过骗身的话,可以考虑多骗几次。” “你想得美。”沈月灼推开他,颇为骄矜道。 从褚新霁腿上下来后,她才去端那杯蜜桃果茶,助理按照她的胃口只加了一点蜂蜜,上等乌龙茶基底,加熬制好的水蜜桃果酱,以及新鲜蜜桃,口感清淡,层次丰富,光是抿一口都知道花了不少心思。 褚新霁平时除了喝茶,也就是喝纯净水,就算要接待客户,也不会做这种饮品,很明显,是事先预料了她也许会来的可能性,提前备好,照顾她的喜好。 他将这些细节考虑得太过周到,对比之下,沈月灼反倒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做,有种失衡的弥补感。 于是她在他慢条斯理地整理领带之际,主动坐在了男人的大腿上。西裤布料摩挲着她穿着丝袜的小腿,沈月灼生出一丝羞窘,很轻地蹭了蹭。 然后她果不其然看到褚新霁面色微变,沉声道:“月灼,回去再闹。” 刚刚还故意引导她想入非非的人,这会倒是假正经起来了,沈月灼登时不满,故意用小腿腹在他冰凉笔直的裤线上磨。 双臂也攀着他的脖颈,她今天戴着他买的珍珠耳环,露出娇薄小巧的耳垂,妆容偏清淡,在装温婉上尤为过关。 差点就引得褚新霁压着她吻下来。 不过他明显克制住了。 沈月灼见这样不管用,干脆撑着手臂坐上实木办公桌。她穿的中跟短靴,很方便脱,漂亮精致的足间被丝袜包裹,在灯光下泛出诱人的色泽。 在褚新霁那双黑沉眸子的注视下,她扬起下巴,莞尔说:“我没有闹啊,就是看不惯你这个样子。” 少女小巧的足间伸放在褚新霁一丝不苟的严正西裤上,作乱地去勾金属皮带。 这样的场景,同那日她喝醉了酒,妩媚又娇憨地非得拿他取暖的动作几乎重叠。 那时起,他就起了反应,更何况现在。 在沈月灼的不懈进攻之下,隐忍已久的人终于彻底爆发。 褚新霁蓦然起身,就这办公桌台的高差,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压在桌面深吻。 沈月灼招架不住,脚尖胡乱地踢,将码放整齐的文件踢落一地,发出一声闷响。 褚新霁并不在意,干脆利落地握住她细而柔腻的足踝。 这场挑衅,以沈月灼自作孽不可活的失败告终- 临近元宵节,不少公司都已经开工,加上灯会的缘故,热门酒楼几乎座无虚席,停车位紧缺。褚新霁刚陪完年前那位德国客户应酬,对方有意留他再去高尔夫球场转转,直言上次意犹未尽。 褚新霁颔首,“Ich stimmte zu, dass meine Frau sie zum Laternenfest begleiten durfte.(我答应了太太,陪她看灯会)” 客户这才反应过来,明日是传统的元宵节,歉意地笑笑,用并不熟练的中文夹杂着德语问:“褚总太太度假回国了?” 想到连续几晚都赖在怀里的人,褚新霁眼神泛出微不可察的柔软,向来古井无波的人唇角扯出一点笑意,“回来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具体合同细节已经对过好几版,拍板过后的工作都有员工跟进。今日过后,这项长期合作基本落定。 酒楼是园林式的,部分停车位在后院。劳斯莱斯被一辆别克车尾挡住,好在车主留了联系方式,杨叔见状迎上来,“我出去转悠前还好好的,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停的,旁边还那么大一块空地,非得留个屁股挡我们。” 不怪杨叔觉得稀奇,到底是豪车,行驶在路上都很少有人会上来别车,变道抢先的事也几乎没遇到过。虽说过年期间,哪里的车位都紧张,稍微挡住也不是什么值得生气的事,但这样明目张胆地压制还是头一回见。 褚新霁淡淡扫过那辆车,京A牌照,国产,看得出来车主尽量维持低调。他掀眸落向杨叔,“联系车主了吗?” 杨叔:“他说要等个十来分钟左右。” 在这吃饭,挪车也就一两分钟的事,留了号码,还得让人等着,大过年的确不太厚道。 褚新霁:“那就等吧。” 好在虽然不能驶出去,倒不影响从前后排入座。车窗降下,褚新霁坐在后排,给沈月灼发消息:[可能会晚几分钟回来] 沈月灼没回。她今天在跟许夏逛灯会,两人就爱蹭热闹,这份赤忱维系好几年了,回来时手里总是大包小包拎着不少东西,稀奇古怪的玩意几乎占据了她们购买力的80%。 “薄先生?” 窗外传来杨叔的声音,薄司礼步履生风地走来,同杨叔客套微笑。褚新霁漫不经心地抬眼,无波无澜的视线同他相撞,距离上一次针锋相对,不过才过去半个月时间,却好似过了一个世纪那样长。 褚新霁极少用上位者的眼神同人对视,习惯将其伪装在斯文儒雅的面具之后。但他此刻落向薄司礼的目光,不再掩饰内里的锋芒。 深灰色呢子大衣衬得他身形落拓,本就冷肃的五官轮廓半隐在明暗交界间,桃花眸不带丝毫温度,他抬眸落出去的那一眼,近乎于纡尊降贵的凝视。 换作旁人或许感受不到。 但这是薄司礼。 若不是立场相悖,他们这样相似的人,或许会有那么一丝惺惺相惜的怜悯。 如今薄家倒台,多年耕耘部署化作云烟,哪怕是早已退休的薄老爷子,也不得不面临彻查,并且极有概率背上处分。 “褚先生,我有些话想同您聊。” 褚新霁蹙眉,他并不关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黑眸里并无情绪波动,“薄先生被围猎至今,心态仍未失衡,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他低眸看向腕表,依旧是从前那块百达翡丽,高品质的钻石即便是在稍暗一筹的环境下,依旧闪耀明亮,不为黑暗堙灭。 “只可惜我妻子还在家里等着我,恐怕没办法同薄先生叙旧了。” 薄司礼漆黑眼睫压下,“褚先生说笑了。” 见两人僵持不下,褚新霁半点下车的意思都没有,杨叔纵然觉得不像褚新霁的风格,还是笑道,“烟瘾犯了,褚总,我去抽根烟。” 薄司礼面对褚新霁近乎于坦然的轻视,并没有太生气。成王败寇理应如此,他甘拜下风。 有了说话空间,他开门见山道:“先前我误导了褚先生对沈小姐那枚纹身的理解。” 这句话并没有引起褚新霁的注意,他敛着眸,目不斜视地盯紧表盘,脸上挂着凝固成冰的漠然,耐心似乎即将告罄。 “selene有两层意思。一是她期望能做自己的月亮,不依附任何人而活;二则是。”薄司礼嗓音难得有涩意,稍微停顿,才恢复了如常情绪,“代表你。” “其实我和她在一起的那半年里,她更多把我当成亦师亦友的倾诉对象。”薄司礼平声道,“我想褚先生应该很喜欢铁观音。” “或许还有并不算严重的胃病。” 本以为这些话说出口,会如释重负,直到真正置身其中,才惊觉他为此困住了这么多年,更像是一次又一次的自欺欺人。而背后的结局,她在意识到的那一刻,就已经对他坦诚。 是他明知如错,仍要囿于牢笼。 薄司礼看向车内神情隽冷的男人,声音僵硬而克制,“她时常将你的习惯同我混淆。” 后面的话无需过多赘述。 沉默半晌的人从喉间溢出一声冷笑,褚新霁语气薄凉:“薄司礼,你有身不由己的无数种可能,前途、地位、权势,哪一样都足以让你动摇。” 否则,薄司礼也不会在向沈月灼示好之际,还要抽出身来应付盛家小姐。 杀人诛心亦不过如此。 他转过头来,定定看向薄司礼,“我和你最大的不同,是我的世界有且仅有她一个选择。” 语罢,挡在跟前的别克也被侍应生挪走,褚新霁道:“杨叔。” 杨叔手里的烟还没点,闻言利落上了架势位,朝薄司礼温和笑笑。 行驶在路上,沈月灼中途打来了一通电话,问他们到哪了,褚新霁发了定位过去,她接连回了好几个表情包。 到了沈宅,她正在窝在沙发里和许夏摆弄今天的战果,沉曼铃和宋知许在旁边看,时不时点评两句,褚耀跟沈歧在品茶,今日褚老爷子没来,跟胡同尾里的赵大爷相约着去南边沿海城市旅游去了。 因此家里的年味,全靠年轻人撑起来。 自从上次褚老爷子发话后,褚耀跟宋知许不再插手两人的事,心里的隔阂毕竟横亘多年,没那么容易全然消散,好在说开了以后,这个坎算是过去了。 他们对褚新霁心有歉疚,见他踏入客厅,面上挂着笑容:“新霁,刚才月灼还在念叨你,说你过年也不多抽点时间陪她,就知道应酬。” 这是冰释前嫌的征兆,也有许夏在的缘故。 沈月灼抬眸觑向褚新霁,在他若有所察前,飞速移开视线,听他淡声回应:“路上碰到薄司礼,耽误了点时间。” 许夏头一次近距离磕糖,朝沈月灼挤眉弄眼,惹得沈月灼不好意思起来。褚新霁脱去呢子大衣,里头是创驳领的衣服,衬得整个人肩宽腿长,气质出尘,他自然在沈月灼身侧坐下,没有多余的动作,清淡的雪松香气却将她包裹。 褚新霁正在专心听沈歧讲话,“薄司礼倒是聪明,提了离职申请。以后估计不在官场上混了。” 褚耀:“他妈那一派也免不了被查。不过以他的学历和能力,在企业也能过得不错。” “再怎么好,也跟以前差远了。”沈歧感慨。 “人各有命吧。” 反倒是褚新霁,不作过多言语。 昨夜沈月灼跟褚新霁是在褚宅住的。怕吵醒别人,两人关着灯,在黑暗中无声地做,什么也看不清,彼此的体温异常滚烫,只余缠绵粗重的喘息声回荡。好在她最后求饶,才止步于一次,不然她今天肯定又要腰疼。 沈月灼现在才觉后悔,什么禁欲冷淡,一旦开闸泄洪,谁能招架得住。 他光是坐在她身边,就足以扰乱她的神思,让她想起白日里和黑夜截然不同的两种状态。 沈月灼倏地烫红了脸,不动声色地往远离他的方向挪。沙发的皮质格外柔软,因此一点小凹陷都格外明显。 褚新霁察觉到她的小动作,长臂向后一伸,轻易就将正谋划着逃跑的人抓了回来,压低了声问她:“怎么在躲我?” 他呼出的热气都落在她颈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即便只是这种程度的亲密,沈月灼仍旧免不了害羞,咳嗽两声,干巴巴地解释:“没有啊。我只是觉得你身上好烫,想离你远一点。” “而且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抽烟了?感觉身上有股很淡的烟草气。” 褚新霁微微撩起眉梢,“今天应酬,可能是合作伙伴抽了烟。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可以戒烟。” 沈月灼那根本就是胡乱瞎蒙的借口,哪闻到了什么烟草味。“不用戒。我的意思是,霁哥下次抽烟,能不能叫上我?我想看来着……” 他抽烟的样子真的很苏。 “……”褚新霁搭着长腿,牵住她的手,“就这么喜欢?” 许夏嗅出这两个新婚夫妻间暗流涌动的张力,碍于褚新霁的生人勿近感太强,八卦的眼神只敢往沈月灼身上瞟。不看还好,这俩人怎么并排坐在一起都这么好磕!她快磕昏头了好吗! 沈月灼正想回到,奈何许夏的眼神实在是太过晃眼,忍不住抬眸看回去。 许夏竖起大拇指,找了个借口溜了。神出鬼没的不说,不见踪影后,开始在群里轰炸。 [许夏:救命磕到真的了!] [许夏:婚礼我要坐头桌!] [许夏:真斯哈啊,体型差×身高差×风格差,你俩坐一起我都能脑补出一百个偶像剧戏码,香死我了,爱磕,多秀] 一家人热闹着聚完餐,得知沈月灼跟褚新霁要回湖心馆,沉曼铃连忙让佣人把沈月灼爱吃的糕点都给打包好,满满两大盒手工酥饼,精致又漂亮,什么黄油枣泥酥、玫瑰鲜花冰、栗子糕,生怕她跟着褚新霁回三天饿两顿似的。 沈月灼无奈全单照收,又不想辜负沉曼铃的心意,接连好几天都吃糕点,腻味得连奶茶都不想喝。 这段时间,随着战舰和曙光再度爆火,网上关于沈月灼的身份猜测也多了起来,不少黑子说她被中年油腻京圈大佬包下,沈月灼为此嘲笑了褚新霁好一番。 他微微蹙眉,对此不甚满意。 沈月灼因为说错话,被他压着喊了二十几声老公才作罢,不过她也因此发现,他好像挺在乎两人的年龄差,当然,他更介意的是—— “什么垃圾营销号,这么没眼光?开.卷考试答案都摆出来了,他们这都猜不到我哥头上,趁早卷铺盖改行得了。”褚清泽毫不客气地吐槽。 她也不清楚,那天的除夕夜褚清泽跟褚新霁聊了什么,总之自那以后,褚清泽不再像从前总跟他哥对立,反而在舆论上维护她们。 网络上的事情总是很快颠覆,当然,这其中有没有褚新霁的推波助澜,或许没有人清楚。 不过新悦发布的两款生存兼竞技射击类游戏,倒是很快上线国际版,国内外拿着八倍放大镜的玩家和博主都很多,以至于《最后的曙光》又被吃瓜网友雪亮的眼睛发现了盲点。 原因是有博主找到了新悦旗下游戏里的隐藏彩蛋,一座粉蓝色系的浪漫城堡,而这个城堡和《最后的曙光》里主控和几位男主关于完美新世界的设想吻合。 包括反复提到的细节,城堡的高度、建筑元素等,几乎就是按照曙光里的描述一比一复刻。 最令网友们大呼磕到了的是,这座城堡还有归属——selene。 福尔摩斯网友每天都在扒新鲜的信息,很快就挖出当前的顶流歌手阿泽跟褚新霁为亲兄弟。 眼看着频上热搜,褚清泽发布了一条微博: [我的暗恋生涯到此结束,没能为她为她写完88首歌,仅止步于第22首,代表着22年的陪伴就此划上句号。第23首歌,名为余生,就交由她爱的人继续为她谱写 再见,他的selene] 看到这条微博时,沈月灼正在苏格兰Ardnamurchan半岛度假,她刚滑完雪回来,褚新霁则坐在雪场的玻璃厅等她。雪道蜿蜒纵横,又被清了场,只有滑雪教练跟在她身后,以确保她的安全。 沈月灼高中时还拿过不少业余滑雪比赛的冠军,在这种天气情况好的滑雪场算得上如鱼得水。不过一人滑雪过足了瘾也没什么意思,她把雪板拿给工作人员,坐着吉普车跨过苍茫大地,带着一身寒雪气,扑进了褚新霁怀里。 褚新霁顺势将她搂进怀里,握住她冻得发凉的手指,轻柔地摩挲着她眼廓附近被雪镜压下的红痕,替她拢好被冷风吹散得凌乱的发丝。 “不玩了?” 趁着没人注意,沈月灼光明正大地将冻得冰凉的手伸进他的衣袖里取暖,褚新霁无奈而纵容,听她用软绵的语调回怼:“谁让你不会滑雪,都没人陪我玩。” “那我过几天就去学,以后都陪你,好不好?” 他这么配合,简直快要无底线了。沈月灼想起自己刚才回来时刷到的消息,忍不住兴师问罪,“你怎么还在游戏里建城堡呀,窃取我们曙光的创意。” 男人结实的身躯拥住她,沈月灼只不过偷摸地蹭了点体温,身体就已经逐渐温暖,在恒温的休息厅内,白皙昳丽的脸颊都熏出一点绯色。 她嘴上虽然这么得理不饶人,语气却很糯,眼睫轻轻煽动,像一朵盛开在雪色里的玫瑰。 面对她的质疑,褚新霁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喜欢吗?” 被他那双漆黑似深潭似的目光盯着,沈月灼脸颊微烫,很轻地点头。 褚新霁掌心拖着她的后腰,温和纵溺的目光柔柔将她罩住,压住想要吻下去的心思,缓声说:“不止是在游戏里。” 这下换沈月灼疑惑了,眼瞳里浮出亮色,“啊?” 规划好的滑雪日程就此改变,沈月灼懵然地跟着褚新霁上了车,吉普车越往前驶,越靠近深处。周遭的山体并不高,雪层很浅,隐约还能看到白茫之地里冒出头的地衣植被,灰败中透着苍劲的力量。 直到入目望见,在这样的萧瑟之地,如梦如幻的粉蓝色调城堡屹立,沈月灼下了车,仍旧为视觉冲击力而震撼。 她在《最后的曙光》里为主角们构造出了一个理想中的世界,城堡便是众人在阶级森严、弱肉强食的残酷废土末世中的精神寄托。 主控曾对每一位朋友提及过它。 后来,越来越多的角色开始相信希望。 他们一起推翻了不平等,构建新秩序。 “一定,一定会有那样的地方存在。” “千万年之后,我们也会迎来新的春天。” 作为游戏主创,她给剧情设计了留白。 从未想过,作为留白的城堡,竟会有人替她实现。 沈月灼鼻腔顿时酸涩,她站在萧瑟苍茫的雪地里,就像是游戏中的角色并肩而立站在地上城悬体间,望着满是辐射、尘沙侵蚀的废土世界,她们都看到了属于自己的春天。 她转过身,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撞入褚新霁笼着无尽柔情的眸子里。 他低眸同她相视,为她戴上那顶波提莫冠冕,钻石花簇同卷草纹图案交错,在雪地里熠熠闪光。 她仰头望着他,心里也漾开甜渍。 “月灼,之前太仓促了,还没问过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沈月灼以为他要单膝跪地求婚,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两人距离拉开,褚新霁俊朗的面容蓦然靠近,揽过她的腰,力道不大,却也斩断了她逃离的可能性。 “跑什么?现在后悔也来不及。”褚新霁用指腹抹去她眼尾的热泪,干燥的掌心同她十指相扣,低声道:“招惹我,你的一辈子也就锁在我这里了,想逃也逃不掉。” “谁要逃了?”沈月灼吸了吸鼻子。 在无人见证的雪地里,她主动吻住他的唇。 唇瓣相触,他掌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沈月灼含糊而细微的应声淹没在一片潮热中。 “我愿意。” 寒风萧瑟,他终于等来了她的回应。 没有人知道,是她为他带来了两次春天。一次是短暂的、转瞬便属于别人的春,当然,最后那次,是永恒的春天。 [四季无色,遇你知春] ——正文完—— 【我见春来/遇淮/2024.6.20】 番外1~10 第70章 番外① ◎“真正浪漫的是你。”◎ 两人在雪地里吻了很久, 她的腰被褚新霁用力地抱住,生涩地踮起脚回应着缠绵的吻。 沈月灼最近学会了一点技巧,在他卷着她的唇舌搅弄时, 她会配合地翕开唇, 用软嫩灵巧的舌交轻轻勾着他。以往她只能被动地任由他掌控节奏, 直到肺里的氧气被他攫取一空,脸颊都因缺氧染上如秋海棠一般的绯色。 她伸出舌尖抵着他时,沈月灼半睁开眸子偷偷觑他,清凌的眸子里摇晃着水光, 视线相撞,她像是陡然被扼住喉咙一般,猫尾巴下意识往后缩。 褚新霁本就漆黑的眸子更加晦暗,手掌上移,拖住她的下巴, 轻而易举地制止了她逃跑的行为。 他吻得更深, 骨掌背后的青筋都因用力而迭起,像是一头卸下了优雅面具的野兽, 暴露出原本的习性。温存转瞬即逝, 取而代之的, 是一如他风格的占有与侵略性。 沈月灼刚滑完雪,身上衣服穿得单薄, 刚才还察觉到一丝冷意, 这会全都消散在这个吻中。浑身都跟着发烫,腿软地险些站不住, 整个身体几乎都扑在他怀中。 他们姿态亲昵, 宛若交颈。 “霁哥……”沈月灼推开他, 气息尚未喘匀, 雪一般的脖颈沾着旖旎唇色,腔调低低的,“不要亲了。” 她腿软得厉害,耳尖也跟着发烫,依偎在他怀中,窈窕的身躯紧紧贴着他。 褚新霁倒也足够耐心,给她留够喘息的时间,炙烫的指腹拂过她被风吹得散乱的头发,“难得见你主动。” 他的声线不似平常那样沉稳,裹挟着低磁的哑,从胸腔里振鸣而出,让她整个人都酥酥的,像是踩在云端。 说完这句话,褚新霁垂颈将目光落在她嫣红的唇瓣上。刚才一时失控,吮咬的力度稍微重了些,泛着莹润的光泽,在雪色里依然绽放。 沈月灼就是典型的鸵鸟性子,像猫,也像狐狸,偶尔坏心思冒出来的时候,会不顾后果地挑衅他。而褚新霁偏不给她逃避的机会,非但如此,还要把她的遮羞布揭开,要她无所遁形。 她几乎是瞬间红了脸,炸毛说:“谁让你老是嫌弃我吻技差,我这不是在偷偷练习……” “偷偷?” 褚新霁舌尖极重地碾过这个词,周身溢出丝丝危险的低气压。 指腹从她的下巴挪到唇瓣上,两个人的身高差本就大,沈月灼又因腿软站不稳,因此褚新霁睨过来的眼神带有一点居高临下的味道,他像是在极力调整语气,“我不在的时候,你和谁练习过?” 沈月灼眨巴着眼,观察着褚新霁的表情。看他的样子不像是生气,也没有在吃飞醋的意思。 眼瞳转动,露出三分狡黠的笑意。 她很想逗逗他。 “吻技肯定需要磨炼,我总不能对着空气……” 她一边说,一边将唇边的弧度漾开一点。 褚新霁对她这种表情再熟悉不过,倒是并不急于拆穿她。 “是么。”他淡淡挑眉,“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用的什么姿势。” 褚新霁垂眸看向她,“月灼,我洗耳恭听。” 意识到自己被反套路以后,沈月灼耳廓又浮出热意,低声狡辩:“我说的是接吻,你想到哪里去了?” 褚新霁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驼色羊毛毡大衣将身上的淡漠感冲淡了些许,整个人状态很松弛,沾着体温的围巾都留给了沈月灼戴,因此凸棱的喉结被风雪冻得有些红,本就似深情浪荡的桃花眼更显蛊惑。 莫名很欲。 沈月灼盯着他刚出神不过两秒,就听到褚新霁俯身在她耳畔道:“你现在还不够熟练,要不要,我再教你一点?” 他的嗓音低沉,带着几分哑意。 “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时间向霁哥讨教。”沈月灼倏地从他怀中挣脱,跟一尾锦鲤似的。 她朝吉普车的方向瞄了一眼,司机正倚在车门上点烟,低眸划拉着手机屏幕,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们这边的情况。 沈月灼灵光一现,借口道:“刚才那个应该算是求婚吧?求婚的时候接吻,可以称为浪漫。再继续的话,就不太礼貌了。” 她的网络用语总是很多,新奇的词汇时不时就冒出来。褚新霁到现在已经习惯,尽管身体里那根弦被她勾得绷紧,还是强令自己冷静下来,面色恢复平静。 “暂时先放过你。”褚新霁从善如流地说。 两人沿着城堡周边走了一圈,沈月灼这才发现背后还有一座tourelles风格的小型古堡,颜色虽不够鲜亮,保存却极其完整。 褚新霁解释:“追溯到16世纪以前,这里曾是一位公爵为妻子修建的古堡,后来辗转多年,一直被苏格兰的富商精心修缮保养。建筑的文化和历史价值很直观,考虑到这点,并没有拆除。” 沈月灼不知想到什么,笑出了声,惹得褚新霁微微侧眸看她,温声问:“笑什么?” 褚新霁深知自己过分严肃,不像褚清泽和贺成屹,总能说出一些有趣的话引起她的注意力。到底是性子活泼的小姑娘,笑起来时,明眸善睐,仿佛为这寂寥雪色增添难得的柔光。 沈月灼连拍了好几张照片,打算回去后放在群里。 “本来是非常具有浪漫主义的一座梦幻风城堡,现在氛围被破坏了。”沈月灼吐槽,但这又很符合褚新霁的个性,在追逐浪漫之际,也未曾磨灭对各种文化的尊重。 褚新霁慢条斯地摩挲着她的手,语气比往常稍低,“我的确没有什么浪漫天赋。” “霁哥,我喜欢这样的你。”沈月灼仿佛知道他心底在想什么似的,很乖地贴紧他,“浪漫构建于原则之上,而不是摧毁后获得新生。” 她遥指向两座建筑之间的空地,发挥畅想:“我们可以在这里种满玫瑰或者蔷薇,春天来临的时候,花朵连绵成片,像是一种时间的过渡,也很漂亮。” “你看,不同时期的浪漫,也可以跨越长河。” “月灼。”褚新霁抬睫,将她揽入怀中,“真正浪漫的是你。” 是她在这浑浊的世界,仍旧葆有不灭的少年心性,才会有这样纯粹澄澈的美好。 沈月灼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唇角高高翘起来,黏黏糊糊地拉着他的手,提议说要去城堡里边看看。 她们所站的角度,看不到吉普车,沈月灼反倒大胆起来,踮起脚去吻他的喉结。 怕这样的程度远不能过火,沈月灼还悄悄用舌尖勾了一下。 几乎是在那一刻,褚新霁眸色黯下,暂且按兵不动,犹如蛰伏在暗处的狼,嗓音极尽克制:“城堡才建好不久,内里还未装修。月灼,你最好别招我。” 装无辜这种事,沈月灼早已玩得炉火纯青。 她直勾勾撞进那双幽深的眸子,不服输地继续踮起脚吻他凸起的喉结,吻他流畅的下颌线,很轻,犹如蜻蜓点水,随着她的动作,浅淡的少女馨香溢过来,将褚新霁搅动得心猿意马。 “月灼。”他沉声最后提醒她一次,算作警告。 不过正处在兴头上的沈月灼明显未曾意识到,自己已经濒临羊入虎口的边缘,她仰起头,很招欠地应声:“我知道呀。反正我也只是随便亲一下而已。” 好在今日穿的并非西装,否则以西裤的面料,必然会十分惹眼,也有足够的威慑力,让她意识到此刻有危险。 褚新霁眸底酝着欲色,不动声色地放纵着她。 沈月灼见他始终不为所动,不免懊恼,也没了继续作死的兴致。 回到车上时,她才发现发错群了。 原本应该发在闺蜜群里的片段,不小心发在了发小群。 [孟安然:说好的去苏格兰度假,怎么还凭空变出城堡来了] [许夏:卧槽!这就是钞能力吗!游戏里建城堡也就算了,现实里居然也建了?啊啊啊太好嗑了!我哭死!] [许夏:你们要是在这里举办婚礼,一定要给我发请帖!我就是请假三天挨我爸妈一顿打也得去!] [AAA泽:婚礼日期定好提前说,我好预留档期] [池止:你们说我去卖肾搞个城堡,泠泠会感动得接受我吗] [AAA泽:@池止把这死舔狗踢出去] [许夏:踢不了,他是群主(看戏.jpg)] 经过他们这么一提醒,沈月灼才想起来,还没商量婚礼的事。她偏过头,刚想提出来,又觉得女孩子提这个不太好,闷闷转头憋了回去。 褚新霁觉察到她的小动作,几番推测,大抵知道她在胡思乱想什么,“我们婚礼需要宴请的宾客比较多,因此只能办在京市。不少长辈的护照被单位收走了,身份不便出国,客观原因上不允许,你要是喜欢城堡,我们可以举办两次。” 褚老爷子、贺家那一派,以及沈月灼的姑姑,在没有特批的情况下,都没办法出国。毕竟是一辈子仅此一次的婚礼,当然要将尽量圆满,沈月灼没有考虑到这么多细节。 毕竟她也没想过婚礼这一茬。 反而是面面俱到的褚新霁,早就深思熟虑过。 沈月灼抿唇,扯了扯他的袖子,虚颤的气息像是撒娇,“举办两次好麻烦呀,我也好忙的。” 褚新霁以为她在闹别扭,环住她的腰和臀,将她抱在腿上。沈月灼哪里料到他会蓦然靠近,脸颊毫无预兆地贴在他胸前,强有力的心跳跃动声穿过耳畔。 “不开心了?”他捧着她的脑袋,“你只需要负责挑选好看的婚纱,选择喜欢的首饰,风风光光、漂漂亮亮地作为新娘参加我们婚礼就好。至于冗杂的流程细节,我来把关。” 那双永远冷淡的桃花眸里,此刻满溢柔情。她恍惚间想起很久以前,她怀揣着少女心事,去找褚新霁寻求问题的解决之道时,他虽然耐心,但总会恪守界限,眸光清清冷冷,绝不在她脸上过多停留。 她抬起眼时,会悄悄用余光看他千万遍。 褚新霁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这样,还会觉得麻烦吗?” 沈月灼钻进他怀里,宣誓主权似地蹭了蹭,仰头用手指戳他,“我的意思是,我们就在国内举办婚礼就好了。到时候蜜月期,再去别处嘛。只有我们两个人那种……” “蜜月期。”褚新霁抱着她,温香软玉在怀,嗓音也沾上了低沉的嘶哑,“自从登记结婚那天起,我们一直都在蜜月期。” “哪有?”沈月灼纠正,“还有离婚冷静期。” 抱着她的男人蓦然溢出一丝冷笑。 “我们永远没有离婚冷静期。” 沈月灼不明白离婚冷静期五个字怎么就触及褚新霁的雷点了,那天夜里,他压着她在浴室里要得分外发狠。拖住她的腿弯,将她高高架起来,注视着她的眼睛晦暗而深邃,滚烫的体温像是将她融进骨血。 酒店套房有半露天似的无边泳池,旁边有错落的摆件隔档,远眺无边无际的深海,地面铺了鹅卵石,即便是在冬季,也源源不断供着暖气。 夜里没有点灯,星火点缀在海岸线边缘,海风裹挟着一点凉意席卷而来,很快便被热烫的体温浇灌。 沈月灼踩在鹅卵石地面,脊背对着他,根本站不住,足背都弓紧绷成一条直线,没有支点。 他刚提出这个想法时,沈月灼尝试着赤脚走了两圈,脚心同温热的鹅卵石相触,稍微有点酸痒,十分解压,因此她欣然同意。 后来她哭得梨花带雨,包臀的短裙也被撕坏。尚未坚持多久,就已经招架不住,委屈兮兮地说:“脚尖好疼……” 褚新霁气息沉沉,落在她耳边,手掌罩住她,温柔地抚慰着,“受不了吗?” 她点点头,明明想说的是,鹅卵石地面硌得脚心疼。她不敢全踩实了,因此踮起一点,谁知这样,反倒使得两人相互贴紧的动作愈发深重。 激起男人骨子里的狠劲与坏劲。 于是他爱怜地拖住她腿弯,耐着性子哄骗她,为这场以她领头的挑衅从容收尾,“那我抱着你好不好?” “好……”沈月灼咬唇应声,剩下的话化作呜咽,被他噙吻。 沈月灼总是抗拒这样悬空相拥的姿势。 濒死一般的酥麻让她既眷恋,又害怕。 她总觉得自己受不了,好似下一秒就要变成颠簸破碎,如同沁了一把烟雨般的吟呜声,再被他凶狠地吞下去。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 上当了。 不过很明显——为时已晚。 【作者有话说】 灼宝:收回偏爱,他是混蛋! 霁哥:单挑眉 第71章 番外② ◎狐狸尾巴。◎ 两人在苏格兰度假期间, 湖心馆做了简单的改造,增加了各种透明橱窗展柜。 沈月灼提出要把双人浴缸撤掉,被褚新霁一口回绝, “浴室底下做了防水层, 给排水和热水管道都已经铺设完毕, 如果要调整,很有可能破坏防水层,到时候引起楼下住户不满,更加麻烦。” “只是把双人浴缸改成单人浴缸而已, 应该不会吧?”她对室内装修一窍不通,尽管褚新霁说得非常专业,她仍旧对他的心思表示质疑。 毕竟这个月牙形的浴缸,曾给两人留下过脸红心跳的回忆。那时候水位留得很浅,由于浴缸有恒温功能, 他的体力又极强, 最后她腰酸到快要筋疲力尽,才被他用浴巾裹着离开。 因此看到它, 她总会不自觉地想起旖旎疯狂的片段记忆。 拆掉!坚决拆掉!不能留! 褚新霁彼时正在酒柜里的瓶瓶罐罐, 闻言, 漫不经心地扫过来,男人英俊的面容神情清肃, “会。” 两人待会要回沈宅, 褚新霁下午还要去集团,因此穿得颇为正式, 领带、马甲, 严谨到一丝不苟。外套搭在前厅的架子上, 马甲将他胸前那一块勾勒得颇有成熟男性的荷尔蒙张力, 沈月灼不过才盯了一眼,脸颊就泛起热意。 “那就不换了嘛,反正我也不喜欢用浴缸。”沈月灼小碎步地挪到酒柜前,余光欣赏着他认真调整摆放顺序时的模样。她佯装贴心地问,“霁哥,需要我帮忙吗?” 酒柜里的大多是藏品级别的,装饰和收藏价值比较高。苏格兰的威士忌尤为出名,她们参加了法国奢侈品巨头公司联合苏格兰本土酿酒厂举办的稀有款拍卖会。 她们总共拍了两套,一套"Enduring Spirit"装在莱俪酒瓶中,另一套"Christmas at Hazelwood"的造型则更夸张,玻璃瓶像鸵鸟蛋,周围用金属流线型的装饰点缀,更偏向未来科技感的艺术品。 沈月灼第一眼就很喜欢这个造型,直到拍卖师公布起拍价,三万英镑,瞬间不感兴趣。谁知褚新霁抬手,淡然拍下,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也是从那天起她才知道,年前他送她的那一整盒风格迥异的手链,几乎都是从各种拍卖会、秀场带回来的,专挑低调——也就是性价比低的。 难怪她当时觉得钻石的品质很高,设计也很巧妙,独独没有品牌logo,以为价格不高,才心安得地收下了礼物。 或许她最开始的预感没有错,他就是斯文败类老狐狸。 思绪一点点收回,沈月灼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他身上。袖口挽起一截,露出线条分明的腕骨,他的掌骨生得宽大,看起来又很有力量感,掌心拖着瓶底,画面养眼到堪称赏心悦目。 闻言,褚新霁侧眸,“酒柜已经按你的要求调整好了。” 他自然地将沈月灼虚搂在怀中,低磁清寂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这种事怎么能让你来,要是酒瓶摔碎砸伤了你,我会很心疼。” 湖心馆当初在设计时,为了追求大空间的通透感,层高将近3.3米,酒柜从瓷砖底部一直延伸到顶,柜壁嵌有暖色灯光带,看起来恢弘大气。别说是放顶层的酒了,她连中间那层都够不着。 沈月灼很吃这套,唇角弧度忍不住翘起,又怕他看出来,岔开了话题,“霁哥,这个鸵鸟蛋和圣诞节有什么关系?工匠设计师的心思我不太懂哎。” 褚新霁松泛地锢着她的腰,掌心慢悠悠地摩挲着她的腰,“也许‘鸵鸟蛋的蛋’和‘诞生的诞’同音,取了谐音。” 在沈月灼眼里,褚新霁从小就是她仰望的存在,阅历丰富,学识渊博,加上为人清冷严肃,因此她不疑有他,托腮认真地琢磨了一阵。 “这么说好像有道。” 身侧传来一声低笑,沈月灼疑惑地偏过头去,见他狭长的眸中溢出丝丝兴味,骤然反应过来,自己又着了道。 “他们又不懂中文,哪来的谐音灵感?” “你怎么可以忽悠我!” “我说的是,也许。”褚新霁停顿两秒,嗓音放得很轻,温柔的视线将她笼罩住,从容而镇定道,“月灼,是你没仔细听我说的话。” “……”沈月灼自知亏,又觉得他实在是太腹黑,连文字游戏都能将她拿捏得死死的。 见小姑娘经不起逗,褚新霁低眸妥协,“你要是感兴趣的话,过段时间我让人去找寻原设计工匠,让他同我们分享创作灵感,怎么样?” 沈月灼:“也不用这么麻烦,毕竟拍卖会上人家都已经解释过了……” 提起这件事,两人心照不宣地撞入对方的瞳眸中。那天早晨临出发前擦枪走火,沈月灼被他困在臂弯间,承受着他从鼻尖到锁骨的吻,以至于错过了大半场拍卖会。 哪怕今日想起来,仍旧不免觉得荒唐。毕竟褚新霁的时间观念历来极强,哪知在情.事上不知餍足,将风雨不动的原则打破。俯身在她耳畔哄她,要她主动索吻,最后成功坠入他的陷阱。 褚新霁心念微动,温热的手掌握住她细软的腰肢,轻轻一带,沈月灼便顺势牢牢跌入他怀中。这样的动作太过意外,以至于沙发上的几个毛绒玩偶顺势滚落,沈月灼平时可宝贝了,见状弯腰去捞。 她的腿被褚新霁钳制于双腿之间,才能勉强稳住身形,等她终于将她那些宝贝捡起来,才发现他那双漆黑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盯着她,目光带着几分侵略性。 他不动声色地将视线逐渐下移,如有实质般触及。 并不轻佻,却足够挑逗。 沈月灼顺着他的视线低眸,脸色绯红,又羞又恼,“你往哪里看呢!” “怎么没穿我买的那件。”褚新霁的声音沾上一丝哑,倒也还算克制,仅有指腹捏住她纤瘦蝴蝶骨上的暗扣,睨过来时,依旧温雅贵重,“不喜欢吗?” 两人前段时间逛了品牌内衣店,褚新霁本欲在贵宾室等她,沈月灼勾着他的手指,糯声让他帮忙挑选,他沉默一瞬,站起身,气质卓然的男人认真地询问她的意见,以舒适度为主选定了几款。 中规中矩,没什么特色。 沈月灼后来又挑了一件蕾丝花边的,海绵仅有花朵大小,捏在手里,若隐若现地泛出迷离绯色。 褚新霁在她结账的时候,礼貌而疏离地候在门外。毕竟先前他俯首同她说话时,旁边的导购频频偷觑他而涨红了脸。 因此他并不知道她买了这种性感的款式。 “你选的太普通了。”沈月灼从未尝试过这种风格,当初就是一时脑热,见他在面对这么多眼花缭乱的性感款式,仍旧如清风明月,就忍不住冒出各种坏心思,想看他失控的样子。 现在真被他看到了,又觉得羞窘,脸颊绵延出霞光,糯着嗓小声说,“那种平平无奇的款式,我衣柜里有好多……” 感觉到落在身后的手掌转至她身上,炙烫的指腹同她的锁骨相触,像是点燃了火,沈月灼越想越觉得自己像是故意勾引他似的,咬着下唇蓦然止了声。 “所以,你以为我喜欢这种款式?”褚新霁温沉地凝视着她。 “也不是……” 她咬着下唇,嗓音细细的,然而如同蚊呐般的嗓音,轻颤的长睫,一切都显得如此欲盖弥彰,没有半点说服力。 褚新霁眼神幽暗,强令自己保持君子,以免刚落地不久,又惹得娇气到不行的小姑娘委屈兮兮地说腰酸,这儿疼那儿疼的。 连续两天的禁欲,温香软玉在怀,备受折磨的也只有他。 到底还是怜惜她,又怕自己索求无度,会让她对此生出戒备,褚新霁并未点破她的心思,而是耐着性子说,“月灼,无论是出于何种心态,我想告诉你的是,你无需取悦任何人。你只需要做你自己,你愿意发光,就努力往上走,想平庸安稳一生也不要紧,我会永远毫无保留地爱你。” 沈月灼明白他的话中含义后,很乖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褚新霁担心自己的话打击了小姑娘的自信心,正欲同她深入解释,就听到她问:“那霁哥喜欢吗?” “……”他敛起眉稍,很难昧着良心说不喜欢。 见他沉默不言,沈月灼继续大着胆子调戏他,“霁哥不让我取悦你,那我可以让霁哥取悦我吗?” 他眉峰微挑,从她眸中的狡黠预料出几分不怀好意,仍是主动配合道:“说说看。” “我买了狐狸耳朵和尾巴挂件,霁哥可以戴上去吗?” “沈月灼。”他面色微沉,声线也攀上几分冷肃,“不可以。” 只见沈月灼眼里寂寂的光倏地黯下去,抿着唇不肯他。 褚新霁凑过去吻她,她也扭着头躲开,俨然在跟他闹别扭。她的情绪变化像是让人捉摸不定的天气,上一秒还在躲着他,下一秒就主动缠上来,修长的双腿像那日在苏格兰亲密时那样,藤蔓一般勾紧他的腰腹。 “哥哥。”她扬起一张明媚的笑靥,软声唤他,“求你啦。” 撒娇也就算了,柔软的臀部像有尾巴一样在他绷紧的大腿上左右摇摆,摇曳出难缠的弧度。她的体温是同他截然相反的温凉,如同细腻白玉升温,将他一池心湖搅得异常燥热。 褚新霁将她的狐狸尾巴狠狠按住,额间青筋狂跳,勉强算作妥协,“好了,你先拿来我看看。” 只见她兴奋地穿上拖鞋钻进房间里,再出来时,手中拿着粉色的仿真狐狸耳朵,和一尾蓬松漂亮的尾巴,毛发柔顺而光泽,像是COS的道具。 她真的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褚新霁看着她摆弄,眉心轻折,视线一寸寸扫过她的面庞。 狐狸耳朵是发箍式的,很容易佩戴。沈月灼撩开他的乌发,轻松戴了上去,男人冷肃持重的温润形象,并未因狐耳而削减半分,反倒多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欲。 他皱紧眉稍,将她钳制在腿上,惩罚似地咬她耳垂,将沈月灼轻而易举吻得浑身发软,薄嫩的耳垂都变得湿漉漉的。 沈月灼脸热得像是在烧,她心里清楚,褚新霁这份妥协是有限度、有前提的。 “咦,这个尾巴没有绳扣,要怎么穿戴啊?”沈月灼倒腾半天,也没找出个所以然来,“该不会是给我发了残次品吧?” 褚新霁黑漆漆的眸光笼上来,将她那根狐狸尾巴挪至一旁,沉声道:“不是残次品。” “可是它根本没办法穿戴,我要找商家论。” 胸骨上的束缚解开的那一刻,沈月灼的心也跟着啪嗒一声,开衫的纽扣被他慢条斯地解开。 她下意识收拢双臂,想遮住这令人羞窘的春色。 谁知适得其反,沈月灼‘呀’了一声,作势要去挡,那层黑色却因她着急羞臊的动作,仿若粗暴地碾过她。 褚新霁的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搂在她腰际的手臂蓦然收紧,不加掩饰地向她逼近。 她还没来得及解释,他就扣着她的后脑勺吻上来,一切如此措不及防,她被这个充满情与欲的吻所蛊惑,双眸染上迷离。 男人如玉般的指腹轻掀开她的裙摆,以往这个时候他都会以吻封缄,此时却仅静默地凝视着她。 “月灼,我教你,狐尾是这么用的。”褚新霁抱着她站起身,让她赤着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含住她的唇。 虽说前面做了些许准备工作,但时间太短,尚不及泛滥的地步,沈月灼浑身绷紧,眼尾因难以适应溢出了生性的眼泪。 褚新霁斯文而克制地吮咬她最敏感的耳垂,掌心锢着她的腰,温声细语道:“腿抬起来。” 狐尾根部到底不够柔软,他担心伤着她,不过按尺寸来看,远不及他,因此只要他先让她适应,也就不必担心。 沈月灼咬着‘你’字‘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褚新霁灼热的气息喷进她耳蜗,“做了这么多次,怎么还是这么难进?” “还没戴……”她颤着嗓,秀气的眉毛轻轻蹙起,指着茶几抽屉的位置,杏眸半阖,“你快出去。” 褚新霁本想即刻离开,谁知竟然高估了自己的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对上她蒙着雾气的眸子,喉骨难耐地滚动。 “再等等,就磨一会。” 他的嗓音哑得厉害,隽磁地刮过耳畔,宛若在呢喃情话,唯有幽暗的眸子仿佛藏匿着欲壑难填,沈月灼听得身子全酥了。 谁知他竟然真的守信,退出去的那一刻,沈月灼迷蒙的双眸中闪过疑惑,心脏也跟着莫名失落,她偏过眸去看他。四目交接,她带着一点哀怨的眼神,勾得褚新霁喉咙发紧。 “别急。” 沈月灼眼瞳微微睁大,待看到他将狐尾根部抹上一片水色时,脸颊浮上酡红。而那抹晶莹,自然取之于她。 下一秒,他温和而耐心地引导着她,看着她寸寸吞入,直到漂亮蓬松的狐狸尾巴垂在她修长白皙的腿边。 环在腰际的手松开,没了支点,沈月灼不得不站稳脚跟,异样的感觉攀至全身,等她抬眼时,他已经退至离她几步的距离,狐耳发箍也不知何时戴在了她的头上。 她像一只真正魅惑人心的狐狸,娇艳的面庞犹如荼蘼盛开。 褚新霁长身玉立站在对面,“月灼,过来。” 沈月灼一步也不敢挪动,偏偏身体异常酥软,她求助般地望向对侧衣冠楚楚的人,豆大的泪珠凝在眼眶,可怜兮兮地朝他伸出双臂。 她似是说不出话来,纤细的足踝犹如蹁跹蝴蝶般轻晃,蓬松的粉白色的狐尾也随之摇曳,浑然天成。 比喝醉酒时的媚态还要娇憨。 褚新霁:“要我抱?” 她咬着软唇点头,大脑也雾蒙蒙的,生怕自己摇摇欲坠。 男人步伐迈动的细微声响,宛若鼓点般震着沈月灼的耳膜,让她连耳尖都跟着发麻。 “以后别买这些东西了。”褚新霁终于靠近,扶稳她的腰,掌心抚上那条毛绒绒的狐狸尾巴。 很奇怪的是,她竟然能感受到他的动作,仿若这条狐尾属于她身体的一部分。 这样的认知让沈月灼更加耳热,眼巴巴地唤他,“不买了,以后都不买了,霁哥能不能帮我拿出去……” 褚新霁将留在她身体里的狐尾后撤,再一击到底补上去,重重地吻上她的唇,“我的忍耐力没你想得那么好。” 这句话似是警告,也像是为自己束上锁扣,“不要在这方面试探我的坏,就这样你已经招架不住了,以后真让这尾巴进了——” 他难以抑制地停顿,“后面,你又要怎么办?” 现在这样已经足够。 更深的劣根性,无需再挖掘。他怕自己坠入更深的黑渊,到时候真伤了她。 沈月灼哪里能想到,原来狐尾是这么用的,难怪店家反复提醒适可而止。她顿时羞得面色通红,倔强地佯装不懂,“明明是你思想龌龊,人家就是尾巴而已……” “哪有狐狸尾巴垂在双腿之间的。”褚新霁深晦的视线一寸寸掠过她白玉凝脂的皮肤,“你再仔细想想。” 沈月灼嗔恼,“不许说!” “我接受不了……” “这儿都这么娇气。”褚新霁微微发力,惹得她娇声轻呼,指甲嵌入他宽硕的脊背,留下一道道抓痕。 “别处自然更甚。” 沈月灼被他的话逗得面红耳赤,作势要气鼓鼓地来咬他,狐耳发箍掉落,褚新霁将她压在沙发边缘。 见她警惕而狐疑地盯着他,他哑然失笑。 “放心,我舍不得。” 【作者有话说】 老狐狸vs小狐狸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执著小p 44瓶;逢春 31瓶;南国有风和树 9瓶;纪修染的fr、Elegant、懒虫 5瓶;Desperate. 3瓶;xicici、60304273 2瓶;全甜、70366994、61571639、shine、小岛、是千玺的妍妍阿、玉兔的晶晶、6813970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番外③ ◎六次,够证明我的清白吗?◎ 沈月灼这几天都很忙, 要负责挑选婚纱,设计稿件她看了几版,在两款之间踟蹰不定, 褚新霁表示, “可以先把成衣做出来, 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们的婚纱照可以多拍几套。” 他教给她的第N课,就是不做选择,这么一想, 生活中百分之九十的烦恼都迎刃而解。 “把犹豫的时间省下来,你可以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 “时间成本也是一种试错成本。” 沈月灼觉得挺有意思,又开始着手寻找婚纱照拍摄场地,让许夏和孟安然把关,几人还是约在POP, 这次多了些凑热闹的八卦朋友。 包厢里挺热闹, 沈月灼刚一出现,便被几道殷切的目光注视着, 她扫一眼, 想起来这是孟安然结交的塑料姐妹花, 属于生意上有所往来,见面显得熟稔, 还能时不时凑一起参加各种秀场, 但要说深交,一句知心话都谈不上。 她同众人打完招呼, 敷衍地回应着, 多半都是来打探消息的。许夏跟孟安然在跟池止玩桥牌, 朝她投来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 没插手这些不痛不痒的话题。 沈月灼借口说去拿定好的花,离开了包厢。 “不是吧?沈月灼真和褚新霁结婚了?看褚新霁那高调的架势,把人捧在手心里宠,一点也不像他。” “会不会是演给外界看的?毕竟他才将薄家连根拔起,现在又跟闻氏交好,算得上只手遮天的人物,明面上让婚姻看上去美满幸福,实际上是什么样,谁知道。” “是啊,雯雯当初追了褚新霁两年,他什么个性,大家都看在眼里,冷淡得要死,说不定两人连手都没牵过。” “哎,这种名存实亡的婚姻跟守活寡有什么区别,还不如嫁给他弟弟褚清泽呢!” …… 沈月灼挥挥手,示意送花的店员稍等片刻。按照她以前的性子,这种在人背后嚼舌根的无聊八卦,她肯定会上前论一番。 不过现在跟在褚新霁身边,倒是学到了他平时处事的七八分皮毛。 她佯装不经意间迈着步伐施施然走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闲聊的三人身后,“没想到你们对我的婚姻这么感兴趣。” 沈月灼的出现差点把三人的魂都给吓飞了,尤其是为首的那位,轰轰烈烈追了褚新霁四年,从大学追到硕士毕业,什么招数都使尽了,也没换来褚新霁高看一眼,甚至还断了和她们家的合作。 也是因为有这个失败例子在前,褚新霁在京圈虽然高坐名媛小姐的恨嫁榜首,却无人敢沾染半分,谁也不想在这朵高岭之花这里蹉跎年华。 沈月灼之所以写那封欲盖弥彰的信,多少也是受了这件传得沸沸扬扬的谈资影响,生怕他也冷脸对她,让她成为后人哀之的前车之鉴。 听到沈月灼不咸不淡的话,众人面上浮出尴尬,由于捉摸不清她的态度,不知该怎样接话。 倒是沈月灼出面解围,“不过婚姻这种东西呢,冷暖自知,大家就不要过多臆想了。” 她这副大度的模样,同众人印象中骄纵的脾性大相径庭,引得连赵丽雯都抬眸深看她几眼,沈月灼轻飘飘接下她审视的目光,姿态从容而得体,不知不是众人的错觉,竟有了褚新霁身上威而不厉的气质。 有时候,争辩未必是最有利的证明。 众人对她刮目相看,一时间连惯有的吹捧台词也忘了说。沈月灼安排花店的店员给在场的女孩子都安排了一束花,玩到夜里九点左右,才纷纷散场。 许夏抵了抵沈月灼的手臂,打趣:“什么情况?我怎么觉得今晚她们三个总是偷看你,一副对你有所亏欠的样子,你跟她们说什么了?” 沈月灼:“她们揣测我的婚姻不幸福。” 许夏更疑惑了:“你怼回去了?不应该,以前你把她们几个怼得哑口无言的时候,她们看你的眼神都噼里啪啦冒着火星,一副看不惯你又干不掉你的样子。” “以前年轻气盛,谁不是心高气傲的?现在都成熟了,当然要用成年人的解决方式。”沈月灼说。 再次听到‘成熟’这个词,孟安然没忍住笑出了声。 收到沈月灼没什么威胁性的警告眼神,孟安然揶揄:“我现在总算懂得什么叫做夫妻相了。” cp党许夏秒懂,“听说两个人在一起久了,表情也会有相似,希望我们月灼不要变成面瘫脸。” 面瘫?他哪里是面瘫了?沈月灼暗自想起来,褚新霁在外的生人勿近感的确很强,不过面对她,基本算得上是百依百顺,无微不至地宠…… 至于在别的方面,反差感也很强。 斯文禁欲的外表下,分明也藏着坏和狠劲。 见沈月灼脸红,掩唇低声轻咳,许夏跟孟安然也没再继续调侃。不过经她们这么一搅和,她倒是想起来,自己已经一天没给褚新霁发消息了,而他竟然也没有报备行程! 聊天框里,同时出现了两条消息。 [赵丽雯:今天我的小姐妹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是港媒狗仔发的博文,你要不要看看?(链接)] [池心怡:沈月灼!!你快點嚟港島查崗啊!!你老公竟同咪嘅女人一起飲酒!] [池心怡:(图片.jpg)呢個女人長得未同你十分之一靚,俗死啦!!] 沈月灼有一段时间没有和池心怡联系,只偶尔回应她关于《明日战舰》的卡池更新方向,不过两人在马场那次也算不打不相识,池心怡邀请她去港岛玩,她护照倒是办了,一直没时间去。 这下倒是有了合适的由。 回复完消息,沈月灼当即定了最近的航班,抵达时已至半夜,她找了处酒店住下,三个小时前,褚新霁发来消息。 [霁:今天没和我说晚安] [霁: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霁:月灼,看到记得回复] 她更气了,这公事公办的语气,光看文字都觉得冷冰冰的。她干脆没回,第二天一早就跟池心怡见面,她来得匆忙,什么也没准备,池心怡拍拍手,礼服、首饰一应俱全。 池心怡急得都快成热锅上的蚂蚁了,奈何她普通话不太好,语气咬牙切齿:“你老公前段时间不是买了舰游轮吗,貌似这次是来疏通各种文书申请的,打算走国际海洋线,环球旅行那种。” “他参加应酬的时候,好多女人钟意他,最讨厌的还是最近才出名的足球宝贝,明知道对方已婚,还跟他喝酒!!” 宴会为期两天,昨晚只是个开场仪式,沈月灼今天要参加的才是重头戏。池家在港岛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多搞一张邀请函不算难事,池心怡带着沈月灼进场,两位样貌足够出众,加上池心怡又是出了名的小公主,根本藏不住。 沈月灼的目光还没搜寻到褚新霁,就先被几位年轻的贵公子搭讪。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隔着衣香鬓影的人群,一眼望见了处在交际中心的男人。他今日戴着那副金丝框眼镜,压住了周身的冷冽气场,更显儒雅随和,窄瘦骨劲的掌背松握住高脚杯,弦月刺青实在太过昭彰,平白添了一份清寂昳丽感。 他半垂着视线,正同身侧的中年男人交谈,周遭围着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似在为他开道。 这种级别的宴会,外侧重重安保,能在正厅里带保镖的,都是不可得罪的大佬。 沈月灼没找到‘捉奸目标’,迅速移开视线,不过显然已经晚了—— 褚新霁若有所察般朝她的方向投来视线。 人潮拥挤,在万千多耀眼明媚的鲜花中,他精准无误地,仅锁定了她一朵。 沈月灼心跳慢了半拍,像是被他探过来的眼神灼烧,蝴蝶蹁跹的翅膀轻折,他慢条斯地将她拢在掌心。 “王董,失陪一下。”褚新霁颔首,而后拨开人群,在沈月灼身后站定,长臂揽住她纤细的腰身,朝对面稍显青涩稚嫩的少年人道,“抱歉,我太太聽唔懂粵語。” 他周身气压有些低,眉心也重重压下,将那几个年轻人吓得不轻,沈月灼故意拆台,“不懂粤语,还可以用英语交流呀,反正在港岛说英语的人也很多。” 褚新霁挑眉:“你想跟他们交流什么?” “不敢不敢……”那人连忙摆手,蹩脚地说着带腔调的话。 谁能想到这位漂亮至极的小姐,竟然是褚先生的妻子,要是提前知晓,就算给他们一万个胆子也不会轻易搭讪。 等人灰溜溜地走了,褚新霁的视线才一寸寸扫过沈月灼的脸、修长的天鹅颈,以及锁骨之下大片白皙细腻的肌肤。 他眉心轻折,占有性地用手掌盖住她后腰处的开衩,炙烫的体温传递至沈月灼的心底。 沈月灼以为他要问她什么时候来的,谁知他将她一路带到休息室,大门落锁的瞬间,男人猛地俯身裹住她的唇,深吻来得又急又凶,像是要将她吞吃入腹。 一吻结束后,她脊背那处暴露的皮肤已经被他摩挲地升温失火,他垂眼看她,指骨顺着礼服的开衩轻而易举地探至她的腰窝,低沉到沙哑的嗓音扑进她耳朵,“穿这么漂亮,故意惹别人觊觎?” 不过才两天未见而已,沈月灼的身体分外敏感,经他这么一撩拨,酥了半边身子。但她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扬起下巴同他对视,长睫一掀,颇有兴师问罪的味道:“你敢跟别人女人喝酒,还上了花边新闻,怎么就不允许我这个名正言顺的太太查岗了?” 褚新霁神情松动,唇边慢慢浮上一抹笑意,“所以,褚太太是吃醋了?” “吃醋是重点吗!”沈月灼别开脸,不让他碰,“重点是我要听你解释。” “八卦新闻阿泽发给我看了,这种传播不实消息的媒体自然会封杀,还有那位炒作的模特,以后不会出现在公众面前。”褚新霁摩挲着她腰窝处的细腻肌肤,冷沉寡淡的声音缓声道:“她来敬酒,我没有她。至于让人借位拍到这种照片,是我的问题。” 今夜,整个港岛的名流都在外面等着他,而传闻中斯文矜落的掌权人却在休息间,温声细语地哄着吃醋的妻子。 他牵着她的手落在心脏的位置,蓬勃跃动的节奏仿佛火焰燃烧。 “月灼,你老公身心如一,今生唯你一人。” 沈月灼当然明白,她只不过是找了个空降港岛的借口,以缓解分别的思念。她压下上扬的唇角,故作不满地反问,“口说无凭,你总得证明吧?” 褚新霁指腹覆上她的唇,玩味道:“比如,这种证明方式?” 沈月灼面色一红,骄矜地说:“不可以。” 褚新霁摘下金丝框眼镜叠起来,将人往怀里贴得更紧了些,棕栗色的瞳孔里映着她的轮廓。 “既然如此,我只能选择——” 他俯下身来,缱绻的目光同她平视,“让月灼亲自检查。六次,够证明我的清白吗?” 【作者有话说】 上篇点菜的宝:FunTane 本篇点菜的宝:全甜 不好意思来晚了,带崽崽会放最后一章,因为想多写小情侣的粘糊日常,大家还有想看的可以继续留言呀!暗示←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樂雾.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5140025 10瓶;小枝礼齐 6瓶;纪修染的fr 5瓶;Desperate.、67250802 3瓶;shine、樂雾.、雾散~ 2瓶;小岛、48136271、FunTa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番外④ ◎抖什么?不喜欢我这样吻你的话——◎ 握住腰际的那双手仿佛燃起了火, 沈月灼下意识伸出手抵在褚新霁的胸膛上,将他工整如新的衬衫揉出一丝褶皱,“谁知道你的极限是几次, 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所以, 月灼是在怪我没有在你面前展现过极限?” 别说极限了, 平日里她都有些难以招架。褚新霁平时有在做定期的力量训练,属于典型的西装暴徒,体力和精力都极其旺盛,也就是他总端着一副清心寡欲的冷淡性子, 才造成了外界以及她对他的误会。 她不由得想起他从京市离开的前一晚,耳根微红,“木桶还看短板呢,我的承受能力有限,这种事情应该优先迁就我。” “也是。”褚新霁从善如流地说, “毕竟你这么娇气, 就算不进去,也能高——” 吓得沈月灼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唇, 生怕他把那个词说完整。他垂下眼睫, 深幽的目光笼住她, 并未有所动作。 男人高挺的鼻梁两侧有淡淡的压痕,深邃立体的五官轮廓近在咫尺, 即便他正一手虚搂着她的腰, 神情也依旧端持贵重,没有半分戏谑的意味。 沈月灼不明白, 他是怎么做到, 一本正经地说出让她面红耳热的话。 感受到掌心下的薄唇轻启, 轻含住她的指尖, 沈月灼的心也像是被狐狸尾巴挠了一下,痒酥酥的,她如同被烫到般收回手。 “……不许说那次的事。”她凶巴巴地勒令,脸都快红成了熟透的虾。 褚新霁倒也并不着急,眉心微蹙,状似冥想,故意问她:“哪次?” 沈月灼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是指家里的东西用完了,你不让我进去,只在外面磨那次?” 褚新霁见她偏过头咬着唇不肯她,用指腹摩挲着她的耳垂,与她轻抵着额头,缓声哄道:“那次不怪你,是我作弊。” 小姑娘实在是太容易上当了,杏眸里闪过疑惑,不解地仰头望着他。褚新霁本就是俯身而立,居高而下的角度睨过去,一览无余,喉结难耐地轻滚,克制着没有吻下去。 沈月灼手指勾着他,似是在将信将疑地等他解释。 褚新霁在那一刻觉察出了自己罪恶,但在看到她懵懂纯澈的表情时,的确很难抑制住疯狂下坠的欲念,想更深更重地欺负她,或许欺负狠一点也不要紧。 他捉住她作乱胡乱挠着他掌心的葱白指尖,尽管心里在想着浮浪的事,面上仍然坦然而温和。“或许当时你太专注了,没有注意到,我在揉它。” 沈月灼登时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旖旎的片段浮现在眼前,难怪他一手扶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掌还要盖住,她那时被撞得思绪涣散,哪有精力分心观察他粗粝的指腹究竟掠过了哪些地带。 身体的仿佛在回味潮热的情潮,禁锢在后腰的温度仿佛沿着静脉缓慢流动。 就因为他一句话。 双腿不受控制般踩入虚空,险些让她崴到脚。 沈月灼又羞又窘,怕他看出她腿软,又因他呼出来的气息而紊乱了心跳。她低埋着头,声音也变得不像自己,涨红着脸问他:“难道你平时就没有作弊吗?” “没有。”褚新霁眸色黯了黯,“你实在是太经不起折腾了,我担心你,所以平时都尽力避开它。最多。” 他并非刻意停顿,而是说及此,声线不由自主地沾着浓稠的哑,“也就是碾顶着里面那朵花而已。” 网上都说,女性的身体构造极为巧妙,能够绽放欢愉的花,一朵绽放在墙外,另一朵则深藏于暗处,极难探索。 沈月灼忽然懊悔自己看了太多乱七八糟的科普,竟然能秒懂他指代的花。 休息间的大门被礼貌扣响,内线的电话响起,褚新霁只淡淡回:“好。” 他没打算再继续吻她,毕竟外面还有人在等着他,让赵檐待为交涉,总归有些违背礼数。先前那个浅尝辄止的吻非但没有聊慰相思的作用,反倒将躁意勾了出来。 “不提这个了。”褚新霁转移话题,“还没问你,这套礼服,是你自己选的吗?” “是池心怡的,她衣柜里从来没穿过的晚礼服不多,只有这个比较适合我。”见他归于平静,沈月灼如释重负,主动拉开两人的距离,“不好看吗?” 褚新霁撩起眼皮看向沈月灼,眸中含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暮山紫色调的鱼尾长裙,款式更偏向于法式浪漫,柔润的布料仿佛点缀着熠熠碎光,腰身下摆的不规则V型褶皱一路延伸至足踝,修长的双腿在迈动中若隐若现。 加上蝴蝶骨和后腰处的点缀,窈窕动人的身形曲线展露无遗。 难怪她刚才不过才踏入宴会厅几分钟,就吸引了这么多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搭讪,这还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观望觊觎的肯定也不在少数。 想到这里,褚新霁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是漂亮。”他严谨地纠正程度词,从不吝啬评价,尽管私心并不期望她打扮得如此美丽,“雪紫色显白,很衬你。” 尽管沈月灼对此早已预期,不过在听到他的夸赞时,心里仍旧甜滋滋的。“那当然,我天生丽质。” 只见身前的人慢条斯地脱下西服,沾着余温的外套就这么披在了沈月灼的肩上,她仰起头觑他,正对上褚新霁充斥着掠夺性的眼神。 视线交汇,褚新霁并未有丝毫被她窥破的慌乱。如玉般的指尖沿着她纤薄的肩胛骨逐渐下移,将垂落的袖管往她胸前拢了拢,“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跟那几位领导交涉一下。” 他看了眼腕表显示的时间,“我会尽快结束。要跟我过去吗?” 沈月灼本身就是来宣誓主权的,不过是一场宴会而已,她从不怯场,欣然答应,“好呀!” 厚重的大门被侍者自两侧拉开,躬身为她们引路。 褚新霁掌心朝上,沈月灼挽住他的手臂。而他伫立不动,就这么看着她,面容英俊出尘,沈月灼心跳莫名漏了半拍。 “可能需要你饮一点香槟。” 沈月灼莞尔:“我酒量很好的。” 褚新霁倾身贴近她,意有所指:“别喝太多。” 宴会厅里的迷离光线从门边洒落进来,空气中漂浮的碎金随着舒缓的音乐跳跃,羊毛地毯上繁复的花纹有着明晰的交界线。沈月灼可以选择在休息室安静等他,但她也想同他并肩而立,如果他愿意依赖她,她也会不留余力地替他分担一部分风雨。 尽管她知道,永远如一座高山般为她荡平前路的人,是他。 万一,他也会有偶尔疲惫的时刻,她愿意做他的港湾。 沈月灼笑着答:“放心好了。” 跟在褚新霁身边,沈月灼全程昂首,维持着优雅得体的微笑。刚开始介绍时,还有人以为她是他带来历练的亲戚家妹妹,褚新霁眼底浮着清浅的笑意,用醇厚温磁的嗓音解释:“唔系妹妹,系我太太。(不是妹妹,是我太太。)” 褚新霁说粤语时的音色也分外好听,男人宽肩窄腰,侧颜轮廓如锋利刀鞘,眼神却温柔地像是要将她溺毙。 对方淡淡一笑,“褚总和沈小姐嘅感情真系羨煞旁人。” 沈月灼用流利标准的英文回应,站在他身侧,并不逊色半分。池心怡遥隔着钢琴望向他们所在的方向,看到昔日冰冷到不近人情的男人竟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果然,没有人天生冷淡,只是没有遇到他肯为之而弯腰的那个人罢了。 一整晚的交际下来,沈月灼的香槟饮得并不算多,有些微的微醺悬浮感,她靠在褚新霁肩上,看维多利亚港的纸醉金迷从车窗里晃过,对副驾位上的赵檐道:“赵特助,今晚辛苦你了。” 赵檐还以为她已经醉了,受宠若惊道:“沈小姐,这是我分内的工作,您言重了。” 她想起之前总是威胁赵檐给她褚新霁行程表的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坐直了身子,认认真真地说:“之前给你惹了不少麻烦,还没向你道歉……” 搭在腰际的骨掌缓缓收紧,沈月灼肩侧的西服滑落,身体不受控地往褚新霁的方向倾斜,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的动作打断,下意识回眸。 水面浮光掠影的斑斓光影在褚新霁幽暗的瞳孔里闪过,他沉吟片刻,道:“我怎么不知道,你给赵特助惹了什么麻烦?” 赵檐汗流浃背,一时间摸不准后座的两人,到底哪个醉了。 沈月灼没意识到今晚的褚新霁醋劲格外大,毕竟她吃醋也就是短时间的事,误会解开后,很快就将它抛之脑后,殊不知,自她言笑晏晏成为人群的焦点时起,他就时刻警惕着周围的男人觊觎的视线。 以至于到现在,还是低沉着气压,难以纾解。 沈月灼:“很多啊,比如总是从他那里打探你的消息。” 褚新霁低敛的眉心舒展开来,“是我嘱咐他给你的。你该感谢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赵檐也顺势撇清关系,“沈小姐,的确是这样。” 沈月灼心头怦然一跳,懵然过后,后知后觉地翘起唇角,“你故意放饵食来勾我?” 褚新霁并不避讳,眉骨微抬,轻嗤:“就你那怂气的性格,要钓也不好好钓,碰个壁就成了缩头乌龟,我不添把柴火,恐怕你现在还停留在原地,我们的关系,也就止步于没有血缘之亲的兄妹了。” 沈月灼越想越觉得不解,究竟是谁中了谁的圈套啊? 她抿住唇,一双手都被他虚拢在掌心,清幽沉冽的雪松香气逐步侵蚀着她的思绪,赵檐和司机都眼观鼻鼻观心地屏住呼吸,假装没听见两位的讨论。 在她怔然思考的间隙,褚新霁侧过身,男人冷邃深刻的眉眼在光影中逐渐靠近,阿斯顿马丁驶入海底隧道的那瞬,温热的吻碾上她的唇瓣。 动作极轻,是同他风格截然不同的柔缓。薄唇慢悠悠在她的唇珠上停留,吮吸挪动着,像在品味一道精致的餐前甜点,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鼻翼,沈月灼睫羽轻掀,心跳倏地绷紧成弦。 脚踝被他握住,极其柔情地安抚着,她在这个静谧到无声的吻中丢盔弃甲。 褚新霁本想借着这个吻缓解压抑了一晚的浮戾,谁知他仍旧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他拖住她的臀,将她抱在了腿上,仰头含住她的唇,挺括的胸肌用力地贴紧她的脊背。 “别闹出动静,他们不知道我们在接吻。” 沈月灼透白的身躯因为这句话而染上薄红,很乖地配合着。 然而这个吻越来越失控,褚新霁松开她,平复着稍显粗重凌乱的呼吸。沈月灼望向飞流而逝的景色,明知抵在臀下的是什么,却半点都不敢挪动,心跳在这份沉寂中乱了节奏。 回到酒店,褚新霁单臂抱起因接了吻而羞臊不安到装睡的小姑娘,嘱咐赵檐:“明天记得提前安排好游轮的下水仪式。” 以往赵檐都是保持目光平视,这是对待老板的基本尊重,这次却把头低到了尘埃里,掩唇轻咳:“好的,褚总。” 等两人背影逐渐消失,赵檐才忍不住浮出笑意。这还是他印象中的褚总吗? 到了顶层套房,沈月灼趁着褚新霁解开腕表的间隙,飞快将他锁在浴室外面,谁承想,水声淅淅沥沥响起,她刚抹上泡沫,原本的磨砂玻璃隔断竟然逐渐变得透明。 注意到这点微妙的变化时,她正低垂着眸,晚礼服不便穿常规内衣,所以用的是胸贴,很方便,也能够维系美丽。 不过先前和褚新霁在玄关处时,他稍微有些过火,留下了轻重不一的吻痕。 沈月灼没想到先前还尚显斯文的人,怎么转瞬就变得如此强势。 让她羞于启齿的同时,心底的痒意更甚。 她忍着羞,缠着指尖往下探,触及到不同于温热水流的滑腻时,更加懊恼。 也就是在此时,她若有所察般转过身,正对上一双黑熠的深眸。 褚新霁站在软席前,身后是仿英国女王卧室里的那款挂钟,厚重的白色遮光窗帘严丝合缝地阖紧,他单手松执起六角棱杯,马甲将他劲猛的腰腹收紧勾勒,更显肩宽腿长。 同她视线相撞,他仰头,将那杯冰水一饮而尽,滚动的喉结性张力十足。 沈月灼小声地尖叫着,见他饮完了那杯水,姿态依旧松弛。她不确定地往透明玻璃般挪动,褚新霁眉心轻折,出声提醒:“小心点,别摔倒了。” “霁哥,这个浴室……应该是单面可视吧?” 褚新霁扬了下眉,视线顺着她曲线柔美的腰身下落,咽了下嗓,“不是。” 沈月灼脑中空白一瞬,听到他耐心解释:“这是电致变色玻璃,通过控制调节电压大小来调整透明度。” 褚新霁修长骨感的手把玩着遥控器,向她展示,玻璃瞬间变回雾面,又转回透明状态,沈月灼一时间不知道该遮哪里,她欲盖弥彰般转过身,“你什么时候按的开关……” 回答她的,唯余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等她找到浴巾包裹住满园春色时,褚新霁已经推开门踏入了她自以为安全的领地。 见她差点擦滑,长臂稳稳揽住她的腰,俯身去吻她的锁骨,“在你揉这里的时候。” 潮湿的热意将两人团团笼罩住,沈月灼双手都被钳制住,指尖掌控在那面会变色的玻璃上,被搅得腿部发酸,止不住地颤。 腰身被绵密的泡沫覆盖,不盈一握,也比往日更加细嫩、柔滑,褚新霁握不住,只好将用掌心拖住她身前,再重重地压上去。 毫无阻力,彼此接纳。 褚新霁吮咬着她的耳垂,指腹捏住她,“我吻你这里,就这么有感觉吗?” 他肆无忌惮地玩弄着那朵花,动作也显得浮浪,没多久便将她翻过来,“还是,你太想我了,所以今天才格外容易动情?嗯?” 沈月灼眼尾涣散着雾气,被他轮番投掷的发问撞懵了思绪,一个问题也答不上来。 他似乎并不执着于答案,一双寒潭深目犹如繁星挂缀,“我吃醋了,你不打算哄哄我?” “我都不认识他们……你干嘛吃醋……呜……” 褚新霁故意提了点速,“你上次故意在我面前跟别的男人喝酒,连喝三杯,结果把自己喝了个烂醉。” 沈月灼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男人也会翻旧账,尤其还是这种陈年旧事,气得咬他喉结,谁知却换来愈发过分的惩罚。 她不受控地往前一栽,又被他曲起的骨掌拖住。 “轻点——” “哄好了就轻点。” 她哪里知道怎么哄他,侧过头去吻他的唇。 求饶之际,沈月灼用散落的音节骂他混蛋,仿佛置身于消音后的破碎虚空。 褚新霁往常都会怜惜她,这次却并未停下,锢在她腰间的大掌缓缓收紧,故意咬她耳垂,“抖什么?不喜欢我这样吻你的话——” “当初何必来招惹我。” 【作者有话说】 推一下好朋友的文,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TVT 《别装[娱乐圈]》by朕没有疯 ID:7767900 下面是文案↓ 『双向暗恋|救赎|久别重逢|恋综拉扯』 温柔坚定×前bking拽王/后绿茶拽王小学鸡 喻星炀不告而别的第三年,时玥跟他重逢在了一档恋综。 彼时他是内娱顶流歌手,脾气拽,性格傲,被称作内娱大魔王,他Bking到极点,行为做事也骚到极点。 而她是油画界明星画家,脾性温,性格静,每天的日常就是对着板子画画,任何事都动摇不了她的心旌。 本该毫无交集的两个人,观众都觉得他们不会对对方产生任何兴趣。 谁知节目过半,荒岛结组。 男二实力卖惨求姐姐选他一次,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选择男二结组时—— 这位桀骜不驯的大魔王终于气急,竟在大庭广众下摸出钻戒,问: “结婚吗?” “和我。” 所有cp粉都炸了! 这对毫无交集的cp,顿时火遍全网。 无人知晓,时玥在高中时代就暗恋过喻星炀,彼时她是隔壁班默默无闻的女同学,放在人群里毫不起眼。 而喻星炀却是生在云端的天之骄子,宛如夜空中的星。 她步步留心,小心靠近。 直到她以为要追上了太阳。 他却因一档综艺走红。 更是在悄无声息中不告而别。 为了追逐他,她麻木、执拗的跑了很久,到头来却发现有些事并不是努力就有结果的。 十八岁少女的暗恋至此深埋,他们走在了永远无法相交的平行线。 但她没想到的是,一别经年再重逢,本该意气风发的少年竟会化身成可怜小狗,一遍又一遍的祈求: ——“所以,你还能接受我吗?” ——“求你。”- 非欧几何下平行线是可以相交的,如果你跑不动了,便由我跨过来。 感谢在2024-06-25 23:01:03~2024-06-27 23:20: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樂雾.、小狗鱼鱼鱼鱼、7197790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evenmissu 33瓶;71977907 18瓶;白纸一张 6瓶;哈哈大侠sh 5瓶;樂雾. 3瓶;小狗鱼鱼鱼鱼、小岛 2瓶;shine、全甜、到半山腰了没、纪修染的f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番外⑤ ◎今夜,焰火只为你闪耀。◎ 余韵平息过后, 沈月灼额间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将她锢着的左脚放下来,任由她扶着玻璃勉强站稳身形。 今晚这样翻来覆去的动作太频繁了, 她都已经分不清是第几次, 再度对上那双被情潮侵染的黑眸时, 她本能想逃,却又发现无处可躲。 “我又不是因为你吻我才抖……你不要偷换概念。” 褚新霁:“那你告诉我,是因为什么?” “还不是……”沈月灼话语讲到一半,正对上他兴味的眸光, 只好硬生生咽下去,“反正都怪你。” 若不是城府深重的老狐狸有意退让,她根本就斗不过,到头来还让自己面红耳赤,怎么看都是一场亏本的买卖, 还不如蛮不讲, 揭过话题。 “是,都怪我。”他含笑的揶揄语调钻入她耳蜗, “和你敏感的体质没有关系。” 沈月灼:“……” 语罢, 褚新霁垂首调节着水温, 凌厉流畅的下颚线凝聚着水珠,沿着深凹纵刻的肌线条纵横往下, 在腹肌处被人鱼线截断。 平心而论, 他的身材真的很劲,多一分则过满, 少一分则缺少男性荷尔蒙的魅力。沈月灼其实不太喜欢如松竹般骨瘦的男性, 也有些难以欣赏健身房里夸张到肌肉暴起的美感, 要在薄肌的基础上, 再多一点张力,像拉满的弓。 她默不作声地欣赏了几秒,目光堪堪在人鱼线处停滞,没有再继续往下。说起来,她好像都只在模糊的光影里看过他的。 上次还是在年前,房间内漆黑一片,仅能勉强看清狰狞的轮廓。 不容小觑的尺寸。 沈月灼想到这里,好奇心战胜了智和羞赧。她半眯着眼,一点点将目光往下挪。可惜褚新霁此时侧着身,髋骨挡住了大半,让她错过了完全展露的机会。 正所谓,窥一隅而观全貌。 她感觉自己呼吸都随之一停。 脑子里闪过无数个惊愕的片段,就连刚软过的双腿都隐隐发颤。 滚烫的掌心扣住她的手腕,将她轻而易举地带入怀中,任由水流漫过彼此,褚新霁挑起少女的下巴,势如破竹般拓开先前的地带。 “刚才在看什么?” 沈月灼的呜咽声被他用手指探入,他轻曲起指骨,摩挲着她皓白的贝齿,不疾不徐地勾着她的舌尖,频率与另一处全然相反。 “你怎么又有反应了……”沈月灼分不清是谁被谁紧紧包裹,捂着脸结巴了半天,连一句完整的字节都吐不出来。 “不是又。”褚新霁抽出手,猛地俯身含住她未有丝毫防备的蝶翼,“刚才没结束,怕你觉得我不够怜惜你,才想让你缓缓。” 挞伐的响声淹没,沈月灼死咬住唇,眼尾又溢出热泪。她根本站不稳,窈窕的身躯随着他的动作荡漾出白腻的波澜,像在月光下起伏的潮汐。 余光里,她看到自己的手腕被他宽大的手掌牢牢握住,他的手掌骨骼清晰感很强,青筋毕露,罩住她的腕骨仍旧绰绰有余。 她深思游离地想,难怪他先前说自己从不自读,按照两者的比例。膨胀过后比她的手腕还粗上几分,就算他能勉强罩住,恐怕也难以纾解。 褚新霁锁住着她的眼睛,喑哑的声音沾上喟叹的疯狂。 “而且你盯着我看,还要怎么我保持冷静。” 比起往日无休止的抵死缠绵,褚新霁今夜已经算得上足够克制。 “明天就别回去了,再陪我在港岛待一阵好不好?” 褚新霁原本的出差计划是四天,沈月灼卡着第二天就过来了,工作自然是全都安排好了,也没打算走得如此仓促。不过这句话由他提出来则意义不同,沈月灼心脏被填满了甜蜜,嘴角高高翘起,“我最近不忙,倒是勉强可以匀一天给你。” 褚新霁唇边笑痕渐深,“只匀一天给你老公,是不是太小气了?” “那就三天呗,正好凑个周六周末。”沈月灼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内心则很享受。 褚新霁细致地替她擦拭着半湿的发尾,动作温柔,哄小朋友似地将她捧起来,“既然这样,沈小姐打算怎么安排?” 有人耐着性子服务,沈月灼犯了懒,“先去逛街购物,买点礼物送给池心怡,毕竟她送了我一套晚礼服,虽然大家都不缺这点东西,不过礼尚往来还是要遵守的。” 褚新霁本想说交给他来安排,又怕小姑娘嫌弃他掌控欲太强,退让半步道:“我让司机送你过去,不过下午的时间,建议你留一部分给我。” 沈月灼小心翼翼地用浴巾将自己包裹起来,“有什么事吗?” 他沉声解释,“补针。” “避孕针每月一剂,正好港岛这边才空运过来少量的针剂,免得回京市以后,被筹备婚礼的琐事耽搁,效果会大打折扣。” “噢。”沈月灼仰起脸,双手探向他,黏黏糊糊地要他抱,尾音拖地低低的:“要是坚持打的话,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戴……” 褚新霁动作稍滞,静默两秒,缠绕的呼吸微乱,冷下来脸来。 “不可以。” “避孕针的作用也未必完全有效,现在应用并不广泛,人群样本也不够多,意外也偶有发生。” 解释及此,褚新霁的思绪竟也被她带偏,从正人君子到斯文败类不过一念之差,连他都觉得荒唐,却又不可抑制地陷入她步下的假设陷阱里。 褚新霁沉叹一声,“退一万步讲,就算百分百安全,也不能成为我们次次都这样放纵的由。” 这句话更像是在警醒自己,不要再往下坠了。 他说这话,沈月灼不乐意了,瘪嘴小声反驳:“放纵的明明是你……除了最后出去和留在里边,也没什么区别。” 根据医生的科普,在没有打避孕针的情况下,危险程度几乎相当持平。 褚新霁深吸气,额间青筋狂跳,极力维持着镇静。 主动邀请他弄进去,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引狼入室?他怕自己再和她讨论这个话题,绝对会将她就地正法,身体力行地告诉她,这究竟是多么荒谬且天真的想法。 因此,他咬重了语气,故作冷漠地说:“沈月灼,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了,你别那么凶好不好。”沈月灼面颊隐隐发烫,含糊地埋怨他。已然直面过苏醒的凶兽,每每同它相触,腰窝就像是过了电一般酥麻。 她有点后悔看清楚了…… 跟他本人斯文藏锋般清冷的外貌,全然不符。它看上去那样粗犷,狰狞,像一头随时能将她撕碎的丛林猛兽,蓄势待发,虎视眈眈。 沈月灼也因此意识到,她刚才说的话,对他的冲击究竟有多大。 她有些害怕,耳根绯红,松开环住他腰身的手。 “我先去吹头发了。” 刚才还拢着他撒娇的小姑娘作势要逃,明明承受能力差得可怜,还偏要撩拨,到了需要真枪实弹的时刻,狐狸耳朵都怂得垂下去,反过来还要责怪他太严厉,像不知变通处处管教她的兄长。 “刚才语气放重,只是想警告你别太调皮。”褚新霁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将人摁在怀里,惩罚似地咬了下她的耳垂,“以后别用这种事来试探我,否则,可能真的会一发不可收。” 他身上哪里都烫,肌肉也绷得硬邦邦的,哪怕只是将她虚搂在怀中,也如同置身于烘箱。 她眼巴巴地望着他,双眸如秋瞳含露,佯装天真般弱着嗓音挑衅,“你会怎么样?” “真的想知道?” 褚新霁漆黑的眸子里酝酿着风暴。 沈月灼本能地嗅出危险的气息,第六感在脑中疯狂报警。 然而话已出口,就如同剑已出鞘,没有收回的余地。 啪嗒一声,浴室内的光源暗下去,柔黄的光线衬得他面部轮廓沉肃又平静,额间发梢淌了水,贴紧她的脖颈,俯身将她压在瓷砖台面上,沉声一字一顿道:“会灌满你。” “每天。” 他一定会日日夜夜无休止地索要她。 褚新霁深冷的目光下涌动着疯狂,“我做不到适可而止。” 沈月灼的双腿悬在半空,涂着透明指甲油的脚趾被他握在掌心,慢条斯地摩挲着,激起一阵酥麻的战栗。 明明才亲密完,萦绕在彼此之间的旖旎氛围又轻易燃起火。 停留在小年夜的记忆浮出水面,沈月灼脸上布满红晕,腿心竟也如有实质般传出讯号,让她恼羞成怒地蜷紧脚尖,“不准说了。” 褚新霁喉结滚了滚,任由她如一尾锦鲤般逃窜,没再继续逗她。 从浴室里出来后,沈月灼吹干了发尾,将窗帘掀开一角,探出个头去欣赏这里繁华的夜景。 之前就听宋知许说过,褚新霁在港岛也有部分高奢酒店产业,地位置足够优渥,服务品质高,自然有源源不断的客流,因此他来港岛的时间并不多,没有花太多心思打。 顶层的套房每日挂网,却从不对外展示,是他来到港岛的专属住处。 从卧室往外走,还有一个恒温无边游泳池,在暮色中荡漾着零碎的、五光十色的粼粼波光。 沈月灼对这里的环境很满意,关上推拉门。褚新霁已然换上了宽松的家居服,浴室也被人纡尊降贵地清扫过,地面干燥,空气中已没有潮湿的水汽。 见他正拧着眉梢,睨向透明的玻璃墙。 她顺着视线望过去,雾面玻璃的大片墙上都沾满了透明的水珠,交叠的掌印也因此格外明显,光是如此匆匆一瞥,便足以想象到这里才经历了怎样激烈的一番酣战。 再往下一点,则是意外沾上去的星点白晕。 沈月灼整个人像被定住,呆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褚新霁面不改色地用清水冲洗,再用湿纸巾擦去,余光见小姑娘红着脸站在门边,衬衣底下罩着一双纤细笔直的腿,他眉心微皱,“傻站在这儿做什么,去床上等我,别着凉了。” “霁哥。”她抿着唇,眼神四处乱瞟,活像个检查进度的监督官。 衬衣恐怕是从衣柜里翻出来的,不长不短,刚好盖住臀部。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挑的衬衣偏偏是夏季的,薄纱似的面料沾了潮汽,若隐若现地贴着雪白的胴体。 “怎么了?”他滚了滚喉结,噙着温沉的语调询问。 灼热的目光让沈月灼的心弦被撩拨了一下,她嗫嚅片刻,少顷,才软着嗓音说:“不止这面玻璃,还有瓷砖台面,浴缸边缘可能也有,你要记得仔细检查……” 她越说越觉得不对劲,连忙止了声。 抬眸时,正巧听见褚新霁散漫的语调不紧不慢传来:“不用刻意提醒我,我们做了几次,用了哪些姿势,在什么地方,我都不会忘记。” 沈月灼脊背瞬间绷直,宛若受惊的麋鹿。 在她因羞窘而跨出浴室时,他掀来淡淡笑意- 第二天早晨,沈月灼薅了一张褚新霁的银行卡。 她此行没有太强的目的性,司机将她送到尖沙咀后,便候在不远处等待。逛了一圈,给池心怡买了一条丝巾、一对耳环,以及一双时新的高跟鞋,可惜需要配货。 现在奢侈品都喜欢玩这种饥饿营销,之前许夏为了拿下一个稀有款鳄鱼包,愣是咬牙买了五个自己有的款式,最后以七折全新的价格转给二手黄牛。 奢侈品导购捧着她晃眼看过的几双高跟鞋站成一排,笑容殷切又不惹人反感,沈月灼原本没想拿下的,也被这天上有地下无的夸赞吹捧得心动。 驼色软皮底,裹踝的款式,细细的跟踩在脚下,竟意外地适合。 “沈小姐,这双鞋简直就是为您而生,您穿上它,它才被赋予了设计的灵魂。” 沈月灼自己也满意,又试了两双,逐渐动摇。 正当她把玩着手里的黑卡时,导购的眼神发生了变化,仿佛将她当成了随手一挥就能盘下整个店的大主顾。 一则微信消息心有灵犀般弹出来。 [霁:逛街逛得还开心吗?] 沈月灼敲字:[还不错] 对面秒回:[你先生不怎么开心] 沈月灼点了个“?”过去,下一秒。 [霁:褚太太不刷我的卡,没办法安心工作] 哪有人主动催着让别人花钱的,沈月灼故意娇矜: [一次性刷六位数,我怕你嫌我败家] 她此刻心情很好,连带着怼人的语气也轻飘飘的。 聊天框很快有了回复: [六位数而已,只要你开心,花八位数也不要紧] [但如果是九位数,记得提前告诉我] 沈月灼:[原来爱也是有上限的] 她正划拉着挑选表情包界面,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中。 男人清磁温沉的语音条被她不小心点开。 “银行给我个人的日流水限额为三千万,如果超过这个数目,会有人打电话向我确认,需要K宝才能完成交易。” “月灼,我不会给你设置任何上限。正如同你在我这里,也探不到底。” 两条语音相继播放,大庭广众之下听到这么深情的话,沈月灼脸红成了熟透的虾。 旁边的导购面露春风,钦羡地夸赞她丈夫对她真好之类的。说来也奇怪,不管别人怎么花式夸她,她的内心毫无波动,但听到有人夸她和褚新霁般配,无论这份祝福是虚情还是假意,都让她十分受用,愿意为这份祝福买单。 刷完卡,褚新霁那边大概也收到了短信。 中午两人在酒店套房碰面,沈月灼已经派人将礼物送到了池家,才拎着战利品一一展示给褚新霁看。 褚新霁刚脱下外套,踱步站在她身侧,看着蹲下身炫耀似地摆弄的小姑娘,心念微动,“穿上试试。” 赞助商都这么说了,沈月灼也乐于炫耀,见他俯身,食指同无名指捻起裹踝的驼色细带,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大家都爱看男人把玩高跟鞋。 他倾身时,清冽的雪松香气混杂着冬日的霜冷席卷而来。 包裹着精壮身材的西服马甲绷紧,掌背的筋络和纹分外性感,沈月灼脑子里浮出了许多新卡池的想法。 等她倏尔回神时,他已经单臂抱着她坐下,慢条斯地为她系上鞋带上的金属扣,指腹掠过如绸缎般细腻的肌肤,让沈月灼想起之前趁他打电话时,缠着让他帮她系手链。 那时候,她恐怕做梦也不敢想,平日里沉肃古板的褚新霁,竟然会为她做这些琐事。 足间落地,褚新霁手掌拖住她的后腰,待她站定后,才松开手。 “应该还不错吧?”沈月灼说,“不过通勤我肯定是不会穿的,这么高的跟,脚跟很容易磨疼。” “嗯。” 褚新霁异常冷淡的反应引起了沈月灼的不满,她目前还不太适应这双鞋,踩着猫步都摇摇晃晃的,像一株风情万种绽放的玫瑰。 她伸手环住他的腰,高跟鞋缩短了两人的身高差距,险些吻上他的下颔,褚新霁怕磕到她,仰起脖颈,躲开了她莽撞的触碰,“今天上午那位合作方抽的是雪茄,味道有些重,你等我洗完澡再抱你,好不好?” 沈月灼不依,委屈地控诉他,“霁哥,你好冷淡。” 闻言,褚新霁无奈挑眉,“哪里冷淡了?” “你都不夸我。”沈月灼抓住蛛丝马迹不肯放,“以前你就算不知道怎么夸,都会说颜色很衬我,款式很独特之类的。” 她絮絮叨叨地念着,杏眸里氤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可是你刚刚只有一个‘嗯’。” “难道是我刷你的卡,让你不开心了吗?” 小姑娘强词夺,三两句话就把他的罪名定下,褚新霁箍紧她的腰,将她压在单人沙发上,俯身去摸她的脚脖子,温凉的触感,单手就能掌控住一整圈。 “很漂亮,但是太漂亮了,会让我想一些下作的事情。”褚新霁耐着性子解释,掌心摩挲着她脚踝上细细的绑带,“你确定要听吗?” 沈月灼整个人都被他圈在怀中,脚踝还被他提起往上拽,因他醇厚慵懒的气音而心神荡漾一瞬,叛逆因子消散,咬唇说:“不听。” 话都点到了这里,怎会收回去,褚新霁垂眸凝住她,“晚上,穿上它试试。” 之前在苏格兰踩着鹅卵石地面,就是利用了台阶的高度差。因此哪怕他的话并不露骨,沈月灼也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她刻意跟他作对,“不要。” 知道她不会同意,褚新霁并拢指腹,抬起她的下巴,也没再这件事上和小姑娘争论。毕竟到了夜里,要么他悬空抱着她,要么则穿上高跟鞋,只有这两个答案,哪个都入得一样深,她自然会做出选择。 褚新霁:“我这几年攒了一些钱,足够你挥霍,就这点小数目而已,不要有心压力。毕竟,挣钱就是给你花的。” 知道他是在回应她刚才没走心的控诉,他总是这样,句句有回应,半点胡思乱想的机会都不给她留,细心到挑不出错处。沈月灼很喜欢这种被捧在手心里重视的感觉,扬起笑靥,在鸡蛋里挑骨头,“为什么是这几年?难道前几年给别人花啦?” “也许是从前些年开始,某个没良心的家伙不再问我要过年红包。” 沈月灼明白过来,‘攒’字的含义,心脏柔软的地方被触动。 “霁哥今年也没给我发红包。”她振振有词,试图缓和这种让人眼眶泛潮的气氛。 细细碎碎的吻落下来,褚新霁眼神流转,“从今往后,每年都有。”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在她被吻得晕晕乎乎之际,褚新霁抱着她进了上了候在楼下的阿斯顿马丁。 他没有告诉她此行的目的地,只知道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车辆,一路呼啸着驶向漫无边际的海岸线。 一架通体纯白的巨型豪华游轮停靠在码头,自她们下车的地面铺了厚重的红毯,两边摆满了盛放的玫瑰,他牵着她的手,从容而漫步地引着她走向游轮。 沈月灼:“不是说要去陪你补避孕针吗?” “明天再补。”褚新霁说。 赵檐今日穿得格外正式,见到两人,同穿着白色制服的船长朝他们恭敬道:“褚总,沈小姐,已经筹备好了。” 每艘游轮正式入海前,都会举行下水礼。按照港岛富商们崇尚祈佑的习俗,通常都会邀请一名位高权重的长者,心怀虔诚地用小金锤敲碎香槟,以此来祈愿谐音“岁岁平安”。 现场记者云集,都在为这艘万众瞩目的莫拉夫人号下水礼收集素材。 舰身长达344英尺,共有五层船舱,恢宏大气,宛如海上游动的绿洲。 除了底层甲板可容纳1030吨的货物外,还带有圆形可伸缩屋顶游泳池,直升机停机坪,以及各种配套的spa、台球室、户外酒吧及按摩浴缸等,无论内饰还是配套设施,都算得上国际顶奢航运前列。 船长是位德国人,躬身将小金锤奉给这位叱咤风云的年轻掌权人,“Herr Chu, es ist Zeit, mit der Flaschenbruchzeremonie zu beginnen.(褚总,可以开始击瓶仪式了。)” 在万众瞩目之下,眉目清寂沉冷的男人侧过身,眸光温柔地将那枚象征着整艘游轮所属权的小金锤放入妻子手中,“迟到的新年礼物,请原谅你先生的失礼。” 这也意味着,高调向世人宣布,从此往后,这艘价值3.5亿美元的豪华游轮及其持续运营所获得的全部收益,都将完全归属于她。 港岛的冬季比京市温暖太多,海风缠绵掠过她发梢,沈月灼眼眶里的湿意如同冬雪消融。 她小时候就梦想过拥有一艘自己的游轮,还抱着褚新霁的胳膊,奶声奶气地说公主要住在梦幻风的城堡里。 他被缠得无奈,一板一眼地告诉她,除了英国、丹麦、荷兰、比利时等二十多个国家还保留着皇室外,其他都是童话设定。 想不到时隔多年,命运的回旋镖击中心脏。 哪怕这不是一个完美的童话世界,充斥着尔虞我诈、利益纠葛。 那又有什么要紧,她永远是他唯一的公主。 沈月灼指尖收紧,碰撞声响,香槟如泉涌般汩汩而出,欢呼声掀翻海面,与此同时,顶层甲板炸开绚丽的朵朵焰火。 “今夜,焰火只为你闪耀,沈小姐。” 【作者有话说】 有谁还记得月灼除夕夜没看到烟花 →当然是霁哥 解释一下:避孕针设定纯属是想多写点play 温馨提示大家回忆前面的马场情节: 是的,霁哥准备做航运就是为了送豪华游轮!! 感谢在2024-06-27 23:20:23~2024-06-29 23:09:37期间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evenmissu 10瓶;罔啊罔 5瓶;野妄、纪修染的fr、Desperate. 3瓶;Elegant 2瓶;樂雾.、shine、小岛、hell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番外⑥ ◎Dirtytalk◎ 临近傍晚, 海面连同天际绵延成一片火烧云,海面深处透着雾霾蓝似的黑,烟花持续一阵后便暂停了, 甲板上的记者和无关人员清场后, 莫拉夫人号才从码头边缘准备入海。 沈月灼和褚新霁在副船长的引领下, 进了第二层甲板的休息间。穿过中央的小型宴会厅,靠近海岸线的那一侧是影音室,装修带有中世纪色调的复古风格,空气中弥漫着清淡的花香。 “想好给它取什么名字了吗?”褚新霁问。 “没有哎。”沈月灼不擅长取名, 每次给角色想名字都要耗费一大堆脑细胞,不然她也不会给曙光里的主角安上‘序列987’的代号,她托腮想了一阵,“要不就叫霁月号吗?有你也有我。” 褚新霁唇边弧度略弯:“这是你的船,自然全都由你做主。” “要是实在想不到合适的, 也可以先暂时放着, 回去再慢慢想。” 经他这么一说,沈月灼也觉得不太合适。 霁月号, 听起来太招摇, 太像光明正大秀恩爱了。 沈月灼声音上扬:“那我回去问问许夏和孟安然的意见。” 她推开窗户, 神采奕奕地观察着四周,第二层船舱的视野不算好, 也难怪改成了娱乐室。 “待会轮船入海, 可能会有些颠簸,这里隔音还算不错, 我们最好坐在这里稍等片刻。” 褚新霁岔开长腿, 在沙发上坐下, 随手拿起桌面的平板, 挑选着影片,问她:“想看什么电影?” 游轮入海,多么难得的体验,沈月灼骨子里有着冒险因子,哪里会乖乖坐着等。 她偏过眸,摇了摇头,对投屏幕布上滑动的电影提不起半点兴趣,“霁哥,还有多长时间能到海面啊?” “大概还有十来分钟。”褚新霁说,“他们需要点时间准备一下。” 褚新霁朝她伸出手臂,示意小姑娘先坐在他腿上。 沈月灼一听还有这么长时间,兴奋劲很快过去,走到他面前时,对上那双漆黑如雾的眸子,脸颊晕出浅淡的绯色,不再有所动作。 “怎么了?”褚新霁原本松弛的姿态,因她迟疑而忸怩的犹豫而逐渐绷紧,手掌自然地揽住她的腰,眉宇间溢出淡淡笑意,“觉得无聊了?” “不是。”沈月灼用指尖拨弄着他的领带,软着声,喃喃道:“这又不是在家里,我才不要坐你腿上。要是被别人看到,好丢脸。” 他今天的领带是她挑选的,酒红色,衬得他如清冷霜雪一般,就连睨过来的眼神都带着些许不近人情的禁欲感。 冷淡的性子配极度张扬的红,也难怪他早上看到时微微蹙眉。 不过最后还是按照她的想法搭了这样一身。 谁让她喜欢呢。 褚新霁压了下唇角,掐住她的下巴,意味不明道:“丢脸?” “对啊。” 沈月灼没察觉出他周身泛出来的危险意味,还得寸进尺地将下巴就势枕在他的虎口上,亲昵地蹭了蹭,“我都多大人了……还坐你腿上,要是传回去,肯定有好多人笑话我。刚才外面那么多狗仔,说不定有混进来拍照的呢。” 送这么贵的游轮给她,就已经够高调了。等她回到京市,指不定被大家在怎么调侃打趣,虽说都是善意的揶揄,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 听到这里,褚新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小姑娘在撒娇,少女心思黏糊,想坐又不好意思。 他平静地注视着她,指腹在细腻柔软的腮颊边轻点两下,“船舱里没有不干不净的外人,就算有,也没办法靠近这层。” 两人靠得极近,沈月灼站在他岔开的长腿中间,穿着肤色丝袜的腿腹紧贴着冰凉的西裤,布料之间摩擦出了热意,她不知为何觉得有些耳热。 她似乎明白了他这句话的含义,咬着下唇,又怕是自己多想,“那我们晚上要在船舱里住吗?” 褚新霁的热息落在她颈侧,“你没有出过海,也许会晕船。” “更何况我们的行程暂时没有计划航行。”他静默地凝视着越来越红的耳垂,手掌握住她的腰,“还是说,我给你的新鲜感已经不够了,所以你想尝试更多体验?” “我才没有这么想……”她羞得面红耳臊,“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半句话还没说清楚,小姑娘就悄然止了声,只顾着拨弄他的领带。在他出差港岛的日子,她换了新的美甲,宛如鲜嫩多汁的蜜桃,点缀的蝴蝶甲片偶尔覆上他的喉结,状似无心,却又像是挑逗。 褚新霁轻咽喉结,干脆将领带扯松,顺手扯下来缠住她胡作非为的手,沈月灼还处在深思游离的状态,等反应过来之际,双手都已经被他用领带缠拢在一起。 或许是怕绑得太紧了伤到她,领带结虚缠住她白皙的手腕,沈月灼欲抽手,才发现这个结大有玄机,刚好卡在手掌处,没办法借力。 “你干嘛!”她扬起眉毛,张扬的语气也没什么威慑力,“解开。” 褚新霁:“自己解。” “不就是无聊玩一下你的领带吗,霁哥好小气……”或许是心里有鬼,沈月灼埋怨的腔调也低低的,像是羽毛挠过他胸口。 “你玩的可不止我的领带。”褚新霁好心提醒,慵懒地靠在椅背上,脖颈也因此而仰起,指向被她的指甲划出的痕迹,“证据确凿。” 证据确凿,自然要抓捕罪犯。 话音落定,褚新霁一手扣住她的后腰,另一只手捉住领带,使了点巧劲,往里一拽,沈月灼措不及防地跌入他怀中,他轻松用臂弯圈住她,长腿也往里收,完全的防御姿态,碾碎断绝了她逃离的希冀。 沈月灼今天穿的是半身短裙,下摆缀着一圈白色软毛,外层是软皮面,贴紧里侧则是厚厚的羊绒,既好看又保暖,只是这样的姿势,短裙难免绷着,没办法像以往一样环住他的腰。 褚新霁漫不经心地将手掌覆在她的大腿上,将短裙往上推。无名指上戴着闪耀的钻戒,戒托剐蹭着单薄的丝袜,让沈月灼心跳随着那细微的声响阵阵发悸。 他像是有着与生俱来的掌控欲,即便是这样近乎于调情的动作,也并不显得轻浮和浪荡,反而让人萌生出期待着那双眸子染上情潮的渴望。 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黑曼巴,亦是深渊里沉睡已久的索隆之眼。 蛊惑着沉沦,下坠。 沈月灼以为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坐在他腿上,因此没有做出太大反抗,谁知他的手竟还在往上移动,指腹轻捻起那层薄薄的丝袜,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下一秒,她听见了裂帛声响,在沈月灼错愕的目光中,他撕碎了她的丝袜。 他曲起指骨,惩罚似地往里轻顶。 “放心,不会在这里做。”褚新霁说着安抚她的话,毫无预兆地吻上了她的唇,捉住那条早已揉出褶皱的领带往上抬,沈月灼因此而挺起胸腹,宛若投怀送抱般贴上了他坚实有力的身躯。 他吻地极尽克制,只咬着她的下唇轻柔慢缓地含吮,幽暗的瞳孔注视着她因手臂被高高举起而拱起的纤柔颈线,她这样子实在是太乖了,仿佛任他摆布。 沈月灼脑子里一片混混沌沌,感受到他唇边沾着着她的甜津,心跳怦怦颤动,明明该恼怒他撕坏了自己的丝袜,现在却渴望着他再过分一点。 这种想法刚冒出来,就被她摁了下去,变得愈发难以启齿。 褚新霁薄长的眼皮撩起,从容收回手,不紧不慢地轻捻着,指腹缠绕的湿意使得摩擦力分外明显。 彼此的目光都落在他修长骨感的手上,沈月灼无端察觉小腹一阵酸胀,又羞又窘地夹紧腿,对上他那双漆暗的深眸,即便他一言未发,她仍有种被一眼洞穿后无所遁形的慌乱。 “湿了。”褚新霁似是也意外,眉心轻拧,薄唇吐出两个简单的音节。 沈月灼此刻是半跪在他腿上的,因此感受不到他隐藏于智下的失控,愈发觉得羞耻,丝丝缕缕被玩弄的委屈浮了出来,蜷伏在他肩侧,眼泪夺眶而出。 褚新霁还处在同欲念天人交战的思绪中,平复着愈发粗重的呼吸,抬眸便撞见小姑娘眼泪如串般掉出来,心脏蓦然狠狠抽紧,随着她起伏的身躯而距剧烈颤动。 他不明白,今天已经忍得足够辛苦,连手指都没碰到她的软肉,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抵着她的舌根纠缠,那些汹涌下作的想法全都深深掩埋于心底,为的就是表现得足够绅士,免得小姑娘责备他不够温柔。 怎么这样也要掉眼泪? 比起从前的恶劣,吻她身体深处的另一朵花,指腹摩挲揉弄她脆弱的耳垂,又或者哄着她扶着桌椅,看她跌宕起伏的腰臀线如海水般淌动,哪一点不比现在过分? “怎么哭了?”褚新霁冷峻的面容浮上深深的无奈,对她的情绪变化心疼得紧,俯身吻去她眼尾的热泪,解开绑在她手腕间的领带,将人拢在怀里,压低嗓音哄:“弄疼你了?” 双手重获自由的沈月灼兀自擦着被他吻过的泪痕,心间那股难耐的痒仍旧萦绕着她。 本来没有什么的,最多是因为身体的反应,和他稳坐高台的稳重感到落差和羞耻,现在经他这么一哄,沈月灼骨缝里的娇憨都被勾出来了。 她有些难为情,故意躲开他的触碰,咬着唇不吭声。 “月灼。”褚新霁耐着性子妥协,怕惹她难过,也不敢勉强,唯一的底线便是用青筋嶙凸的手掌握住她细软的腰身。 至少闹别扭的时候,别从他怀里离开。 沈月灼挪了下身子,内/裤湿黏地沾着,耳根一点点染上绯红。褚新霁似是完全不懂要怎么哄人,极力放低的嗓音黏着哑意,又裹挟了一点砂砾感,细细密密地碾过来。 温沉,轻缓,很欲,也很苏。 让她半边身子都快酥掉了。 要不是因为她挤出来的眼泪起了障眼法的作用,褚新霁绝对会发现她面颊潋滟的春色,以及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垂,如果他再强势一点,譬如抬起她的下巴,也能察觉出她眼尾氤氲的红究竟是源于什么。 但他一颗心都被她填满占据,妥协一降再降,低声唤她:“灼宝儿。” 沈月灼吸了吸鼻子,捂住脸,心跳一声怦过一声。 “宝宝。”他搂紧她的腰,薄唇印在她掌背,灼热的吐息像是棉丝,争先恐后地钻进她被他这一声声称呼搅弄得泛滥的心窝。 须臾,褚新霁低叹一声,温热的吻隔着她的指缝,落在她眼角,“公主。” “小祖宗?” “大小姐?” 他将她曾告诉过他那些称呼全都念了一遍,想不到从前嫉妒得快要发疯,如今却要效仿。 “掉那么多眼泪,待会鼻腔该不舒服了。”他一边温声细语地哄着,一边掰开小姑娘的挡住脸的指尖,“你要是生气,咬我、打我都行,别哭了,好吗?” 四目相对,小狐狸眼瞳里一片清凌,娇艳的脸蛋白里透红,唇瓣被她自己咬得红润瑰丽,长睫因害羞和狡黠而簌簌颤动,俨然是一朵含露绽放的玫瑰,哪里有想象中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 意识到自己着了道,褚新霁反倒如释重负。 “我没有生气。就是、就是……”她软着嗓音解释,腔调含含糊糊的,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褚新霁斜觑向她,神情染上一点似笑非笑的温柔,替她找借口,“经期前激素水平紊乱,影响情绪很正常。” 他对她的经期一向记得清楚,甚至还专门建立了备忘录,有时候迟个三四天,还会特意照看调整她的饮食,给她安排补气血的食物。 台阶自个挪到了她面前,沈月灼红着脸踩下去,小声埋怨:“丝袜坏了,待会还要回去呢,被人看见的话,我以后都没法见人了。” “外头套了裙子,谁能看见?” 沈月灼到底还是难为情,忸怩着,“这和不穿安全裤有什么区别……” “抱歉。”褚新霁道歉倒是从善如流,英俊的五官依旧斯文持重,温声道:“每次看到你穿这种半透明的丝袜,我的确很难控制住心底的凌虐欲。” 不止是撕碎这么简单而已。 薄如蝉翼,别说用指腹轻轻碾碎,他细细抚摸的时候,甚至想毫无预兆地撞入。 沈月灼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也从那极具侵略性的眼神中,读出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哼,我以后再也不穿了。”沈月灼又羞又窘地低下眸,作势要从他身上起来。被褚新霁用力按住,身体相撞,彼此都被勾出了一丝心猿意马。 她反应过来那座沉默已久的山峰是什么,面红耳热地伸脚踢他,在他纤尘不染的定制西裤上留下浅灰色的脚印,褚新霁不明意味地扫了一眼,听她嗔骂他流氓,心情却意外地舒畅。 “在家里穿给我看。”褚新霁淡声说。 “凭什么要便宜你?”她愤愤盯着他。 嚣张骄矜的语气俨然对得起外头对她的评价,也难怪褚清泽这种混不吝的性子都拗不过她。 褚新霁眯了眯眸,压住心底那点莫须有冒出来的浮躁,就不该叫她小祖宗的,现在连同和他的相处模式也要回到跟褚清泽相似的境况吗? 不可能。他不是褚清泽,就算让着她,也不会完全被压制、被掌控。 褚新霁视线上移,凝住她,“不穿也行。” “更方便我C你。” 沈月灼耳边滚过一片轰然,仿佛有人在她脑海里接二连三地投射炮弹,轰鸣声炸得她发懵。 这么多年以来,她从没有听过褚新霁说如此直白的话。 轰鸣声过后,心跳声盖过耳膜,沈月灼对上那双漆暗如黑曜石般的眸子,腿根不由自主地发软,双眸睁圆又紧缩,刚才的气焰瞬间被浇灭,化作潮湿的雾气。 游轮沿着码头边的金属轨道缓缓滑向海面,缠绕的链条一圈圈放松,金属同水泥地面摩擦的轰隆声骤响,船舱也随之而颠簸。 在她愣神之际,那张依旧沉肃贵重的面容逐渐靠近。 他强势地压着她的后脑勺,凶狠而充满张力的吻铺天盖地砸下来。 轨道沿着斜坡一路铺设,直至海岸深处,距离海面越近,船舱的颠簸也就越剧烈,周遭晃动地像是经历了一场罕见的海浪侵蚀。 沈月灼被这个充满进攻性的吻弄得迷迷糊糊,担心自己跌出去,双臂下意识紧紧缠住他的腰,褚新霁拖住她挺翘起伏的臀往里压,他稳坐如泰山,处变不惊地撬开她的牙关,抵着她的舌根缠弄。 游轮入海到电力推动器转动,足足有十三分钟。 一吻结束后,他大发慈悲地放开气喘吁吁的她。 太罪恶了。 在这样颠簸颤动的情境下,彼此严丝合缝地贴紧,随着船舱时而抛起、时而坠下,让彼此都生出一种强烈的错觉。 像是她摆着臀在他身上摇曳起伏。 沈月灼被吻得香汗淋漓,浑身止不住地发烫,唇瓣如同过了电一般发麻、发疼。 “抱歉。”他声线喑哑得不像话,“没能让你目睹游轮下水的场面。” 今晚,他一共向她说了两次抱歉。 却没有哪一句带着诚挚。 沈月灼大口地攥取着氧气,脸蛋涌上殊艳,泛滥的湿潮将他的西裤都洇上点点暗渍。 意识到这点,她手忙脚乱地拿纸巾去擦,动作显得有些粗鲁,引得褚新霁眉心狠皱,脖颈青筋毕露,扼住她火上浇油的手腕。 她羞得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更不想承认,自己听到Dirty talk会有生上的反应,大脑深处的神经被激颤,仿佛进入了全然陌生的领域。 “没事,反正我也不是很感兴趣。”沈月灼垂下眼睫,声音如蚊呐般,只想赶紧结束这段对话。期盼着游轮快点驶入海面,好将她从这弥漫着热潮与迷惘的空间中解救出来。 她自以为瞒天过海,直到耳畔那道直迫心房的嗓音响起。 “不过。”他刻意停顿,意味深长地望着她,“挖掘出了有意思的事,也不算遗憾。” 【作者有话说】 完了,感觉番外灵感越写越多(? 感谢在2024-06-29 23:09:37~2024-07-02 12:3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温霜降 20瓶;44812071 11瓶;懒虫、烦恼是毛线球 3瓶;z小陈同学、纪修染的fr 2瓶;哈哈大侠sh、小岛、樂雾.、65660725、全甜、30565871、66914101、73330794、Cherish-King、shine、hell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番外⑦ ◎检查。◎ 回到京市后不久, 定制的婚纱也做好了,沈月灼去试婚纱的时候,故意不让褚新霁陪着, “要是太早看见, 婚礼上就没有惊艳的感觉了。” 褚新霁微微挑眉, 知道小姑娘大概有自己的心思,也就没再执着,任由许夏跟孟安然把她接走,几个女孩子凑在一起, 话题就跟怎么也说不完似的。 平时两人各自都有自己的事情忙碌,偶尔还要被其他事务和应酬占据,工作日相处的时间可谓少之又少,到了周末,她们光是妆造就试了整整两周, 沈月灼早上欢欢喜喜地出门, 晚上回来时也笑吟吟的,哼着歌, 开心劲跟小时候没两样。 “最后确定好妆造了吗?” 身后冷不丁地响起一道嗓音, 沈月灼被他捞入怀中, 斯文冷峻的面孔下,是一双漆如点墨的黑眸。 “确定好啦。”沈月灼环住他的脖颈。“悄悄告诉你, 眼影是蓝紫色的哦, 很梦幻,像童话里的人鱼。” 褚新霁:“一整天都在化妆, 不会无聊吗?” 提起这个, 沈月灼不免有些心虚, 试妆其实总共不过才花了三个小时而已, 她们下午还去逛了街,正巧碰见一家新开的密室逃脱,意犹未尽地刷了两遍,体力消耗地差不多了,自然而然就去附近的餐厅打卡。 网红餐厅,味道说不上多好,不过拍照真的很好看。 想到那家主题扮演餐厅,沈月灼摸了摸鼻子,主动环住他的腰,将下巴搁在他肩上,“还好,毕竟有夏夏和安然陪着。” 褚新霁没有多说什么,散漫地扬起眼尾,“月灼。” 听到他蓦然唤起了自己的名字,沈月灼登时坐直了身姿,屏气凝神地盯着他。 优越的骨相,薄淡的唇色,若不是眼尾那颗蛊惑人心的痣被点掉了,这双深邃的长眸只会更显多情。 她的心思飘忽一瞬,暗暗想,餐厅里靠着浓妆和各种垫肩维持形象的男waiter,怎么比得过褚新霁得天独厚的松弛感。 对视过后,沈月灼移开视线,睫毛止不住地颤。 “怎么这么心虚?”褚新霁慢悠悠摩挲着她环在自己腰际的手指,清隽眉目蕴着一点审视的意味。 仿佛被戳中心事般,沈月灼舔了舔唇角,含糊道:“没有啊。” 她的微表情变化根本逃不过褚新霁的眼睛。 他蹙紧眉梢,掰过她的下巴,英挺的鼻梁蓦然凑近她的那刻,沈月灼心脏微微一悸,呼吸萦绕铺洒而来,带着清淡的雪松香气。 “喝酒了?”褚新霁就这么吻上来,唇舌来势汹汹地进攻,掌心的力度也蓦然加重,彼此的身体紧密贴合在一起。 沈月灼被亲得有些腰软,无力地攀着他。厚舌勾着她的唇腔轻轻舔舐,不过稍许,尝过了她的滋味后,便退出去。 周身都被他蓬勃成熟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包裹着,沈月灼耳尖一点点烧红,“没有喝……” “嗯。的确没有。”褚新霁瞥了她逐渐染上绯色的耳垂一眼,不轻不重地揉着,“刚才检查过了。” 她今天或许是试过妆的关系,卷发弧度比以往更甚,全都拢在而后,一张娇俏明艳的脸蛋不着粉黛,唇色比以往淡些,难得多了几分温婉的韵味。 听到他这么说,沈月灼绞着手指头,“你出去应酬的时候,我都没有管过你。” 褚新霁从她的话中读出了撒娇的忸怩劲儿,轻笑:“你也可以勒令我不许喝酒,我绝不沾一滴。” 沈月灼抿着唇没吭声,转而去把玩他的腕表,精密的表盘是最经不起拨弄的,偏偏她玩得不亦可乎,褚新霁也就由着她。 “当然,我并不介意月灼像刚才那样检查。” “谁要检查了……!” 他似笑非笑地睨着炸毛的小姑娘,站起身,“你先去找睡衣,浴缸里的水我待会帮你放好。” 这个吻不过浅尝辄止,连意乱情迷的作用都没达到,就此结束,沈月灼反倒不习惯,踮起脚去拦他步入书房的脚步。 平时若不是顾及她,褚新霁连走路都是大步生风,冷峻的气场像刀枪不入的坚固城墙。因此她差点没追上,堪堪仅抓住他的手臂,褚新霁及时扶稳她,“怎么在家里也冒冒失失的。” “谁让你走那么快,都不等等我。” 褚新霁从善如流:“我的错。” 沈月灼绕过他,往靠窗的方向走过去。桌面整齐地铺着婚礼请柬,两边的亲戚加起来很多,沉曼铃和宋知许又擅长交际,光是牌友都不少,粗略估计也有三、四十桌。当时她看到长辈们列出来的名单都快看得眼瞎,如今看到请柬,更为震撼。 她随手拿起一张,每一封的落款竟然都是用毛笔字手写。 字迹清隽,笔锋如刃,颇得褚老爷子赞誉。 沈月灼偏头,对上褚新霁温沉的眉眼,“现在请柬不都是让工厂直接印刷吗?这几百份都写到什么时候……” 褚新霁:“每天抽空写一点也就够了。” “霁哥写了多少份了?” “还差一百零三份。” 沈月灼的毛笔字根本没眼看,也帮不上忙。而婚礼的事务几乎全都交给他处,虽说宋知许跟沉曼铃也在帮着挑选伴手礼、喜糖,但最折腾的还是褚新霁。 她有些心疼地牵住他的手,“我们公司有个很不错的供应商,剩下的这些就包在我身上了,这种类似的楷书毛笔字印出来也很逼真,保证看不出来。” 褚新霁揉了揉她毛绒绒的发顶,“月灼,你不明白,婚礼请柬上落下的每一笔,都代表了我对你的重视。我不希望有人揣测我们的婚姻是否仅为利益所牵绊,质疑你的处境究竟如何,我想让大家看到你的幸福。” 他温柔地拂去她耳边垂落的一缕发丝,怀里的人倏地将他抱得更紧,仰头巴巴地望着他,宛若琉璃般的眸子里晕开点点湿雾,看她那模样,就知道脑袋里又在胡思乱想了。 褚新霁半垂着视线同她十指相扣,“别哭了。” “待会哭难受了,还要我哄。” 沈月灼故意把刚冒出来的眼泪蹭到他胸膛,鼻腔里沾着丝丝软糯,软着声:“你凶我,凶哭了也要哄的好不好。” “我大你七岁,年长者本身就应该考虑更多,这些事情交给我就好,你不用觉得自责。”抚慰的大掌慢拍着她的背,褚新霁目光缱绻,极具耐心地用慵懒的声腔哄她:“我抱你去洗澡好不好?” 她哪里需要他抱去洗澡,沈月灼的脸一瞬红透,拉着他的手指头晃动,纠结许久,坦白道:“霁哥,其实我昨天和今天都在外面玩了好久。” “别乱喝酒就行,伤胃。”褚新霁很包容。 “……还去了那种餐厅。”沈月灼不知道怎么解释,娇气地黏着他,含含糊糊地说。 褚新霁极轻地挑起半边眉梢,温声诱哄:“哪种餐厅?” “就是那种……”她的音量几乎快淹没。 他压了下唇,眸色深味,“你这么说,我哪里知道是什么?” “角色扮演的餐厅,全是男服务员,穿着各种燕尾服、骑士装,还有中世纪诗人、侦探,戴着各种颜色的美瞳,会给你切牛排,洒料汁。”沈月灼低着头,温吞地解释着,“霁哥,你会不会吃醋呀?” 等到她终于有勇气抬眸看他,才发现凝在头顶的视线逐渐泛出丝丝危险的意味。 好半晌,褚新霁都没说话。 而是转身,阔步穿过客厅,走向卧室。 沈月灼心下一慌,跟过去,却见他拉开衣柜的门,筋络修长的手掌拎着她上次网购的那件性感的酒红色睡裙,吊带很细,下摆一直从小腿腹一直高开衩至腿根。 她收到货才发现自己买错了码数,尤其是胸前那处,根本兜不住。后背的布料堪堪仅能遮住腰窝,她试穿过后,面红耳赤地塞进了衣柜深处,发誓再也不要穿。 谁知竟然被他看见了。 卧室内的暖光灯将他的身姿勾勒得愈发清隽疏冷,褚新霁无波无澜地关上柜门,走进主卧的浴室,放好浴缸里的水,再滴几滴玫瑰精油,将清晨采摘送来的大马士革玫瑰花瓣一片片撕落。 “霁哥,你别生气嘛。”沈月灼小心翼翼地扯他衣角,他虽然没有拂开,却也没有像刚才那样圈住她。 “先去洗澡,明早还要送你回沈宅。” 婚礼前,沈歧和沉曼玲一致要求她回家住,说是按照礼数和习俗,新婚夫妻本就应该暂时分开住,等待婚礼那天,再由新郎迎接。 褚新霁自然不会拒绝这种要求,答应过后,也就意味着,他们接下来只能在长辈们的眼皮子底下见面,至少短时间不能再这样亲昵地拥抱。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沈月灼才明白他的确该置气。 她凑过去吻他的喉结,浴室里倒也不滑,褚新霁仍是本能地护着她,察觉他身形微滞,沈月灼仿佛受到鼓舞,用余光觑他沉冷的神色。 她坏心思地用灵活濡湿的舌尖轻轻舔过他的喉结。 浴室里只剩两道呼吸声。 褚新霁没有动作,只用那双静水流深般的黑眸睨着她。 沈月灼以为自己求和的方式不对,踮起脚要去吻他流畅的下颚线,腰际被他牢牢锢住,衣服一件接着一件剥落在地。 转瞬之间,她被他圈在臂弯中,跌跌撞撞向后退,坐在浴缸边缘。卧室里是单人浴缸,容纳不下两人,褚新霁手掌微曲撑在墙面,英俊而充满压迫性的五官逼近。 他依旧是那副一丝不苟的模样,而她没有任何遮羞,如同玫瑰般暴露在他充满侵略性的眼神中,白皙的皮肤都激起了一层细密的小疙瘩。 沈月灼被他这样的目光看得神智微微餍迷,心跳骤乱不止,尾音的腔调颤着,“霁哥……” 褚新霁:“你最喜欢的男角色有哪几个?” 她摸不清他的想法,投机取巧地说:“最喜欢的只有霁哥。” 褚新霁的指腹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看着她的眼睛,“说实话。” 沈月灼被他撩得心神荡漾,随便说了几个受欢迎的男角色。 他皱着眉沉思稍许,“好。” 这下换沈月灼懵了,“啊?” 褚新霁:“你喜欢的角色,我也不是不能尝试COS,以后别去外面看了。” 他俯下身来,灼热的吐息落在她锁骨上,“好吗?” 虽说是商量般的语气,神情却夹杂着不容置喙,沈月灼以为他要吻下来,脑袋突突地跳,稀里糊涂地点头。 换作以前,让他穿那些衣服,她连在梦里都不敢这么想。 得到满意的答案,褚新霁退出浴室,沈月灼整个人还处在懵然状态。 她低眸看了眼透着清透熏红的身体,回味着他刚才的话,耳边染上斑驳红晕。 等她简单冲洗完,没入浴缸温热的水流中时,褚新霁拎着那件她羞于启齿的睡衣进来,放于置物架上,嗓音微哑,“你的睡衣忘了拿。” 沈月灼小声辩解:“这件不是睡衣……” “是么。”褚新霁玉竹般的手慢条斯地捻起细细的吊带,丝滑的绸缎垂落摇曳于潮热的空气中,“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嗯?” 她做贼心虚地捂住耳朵,羞窘地埋怨:“你怎么偷偷翻我衣柜!” 褚新霁气定神闲,“它就藏在我的衬衣底下,这样张扬的颜色,很可惜,我的视力还算正常,要想假装看不见有点难。” “……” 【作者有话说】 霁:能不能别买这些衣服挑战我的耐性 月灼:我买就买了和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穿给你看的 霁:再说一遍 月灼(小声):你有本事别看啊…… 霁:好(吸气并拉灯) 省略500字↑ 今天周三不能写太露骨,容易被锁,明天晚上更小别胜新婚嘿嘿 感谢在2024-07-02 12:38:54~2024-07-03 21:41: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legant 3瓶;z小陈同学 2瓶;hello、FunTa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番外⑧ ◎“我录音了,宝宝。”◎ 婚礼前夕, 沈月灼回到家的第一天就紧张到失眠,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爬起来给褚新霁发消息。 [霁:怎么熬夜到这么晚?] [何时能暴富:睡不着] [何时能暴富:感觉好像有点婚前焦虑] [霁:我也是] 两人就这样对着手机屏幕大眼瞪小眼, 没多久, 他问要不要语音通话, 沈月灼想着或许聊天是缓解思念的办法,也就同意了。 夜里四周都静悄悄的,他的声音比往常听起来更醇厚,“需要我哄你吗?” 沈月灼本来还打算起来刷会手机的, 听他这么一说,反而不感兴趣了,她将免提声调低,“霁哥你等我一下。” “好。” 她蹑手蹑脚地起身,将卧室门阖紧, 整个人像松鼠似地窝进被子里, 确认不会影响到楼下后,才黏糊地启唇, “霁哥会讲故事吗?” 忙活这么一通, 褚新霁却显然不太领情, 温声道:“别把头埋在被子里,对呼吸道不好。” 沈月灼疑惑地掀开被子, 把手机放在枕头边上, “你怎么知道?” “你以前没少这么跟许夏聊个通宵吧?” 这都被他猜到? 她们三个煲电话直到天亮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不过第二天无精打采的模样铁定会被沉曼铃看出来, 因此她们也只敢挑暑假偶尔放纵一下, 孟安然比她俩大, 门禁早就自由了, 偶尔还会开视频带她俩见识。 之前孟安然去澳门赌场录了一段,险些被扣押在那,后来她们几个都老实不少,就算觉得再新奇,也得斟酌下场合。 沈月灼抿唇,故意揶揄他,“霁哥猜这么准,你上一份工作难道是间谍?” 电话那端传来一声轻笑,裹挟着凌晨的微醺,入骨似地撩拨着她。沈月灼愈发思念他,翻开日历瞟了几眼,“我明天有东西给你,你什么时候在集团啊?” “月灼要来找我的话,我随时都在。” 听到他的话,沈月灼心底漾开甜意,掐着嗓音软软地喊了一声,“阿霁。” 他似有些许诧异,又或是暮色太沉,思绪混沌,足足静滞了数秒,才用那含着一丝慵懒气的哑音不确定地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阿霁呀。”沈月灼没觉得有哪里值得他特意追问的,轻快地重复,那端传来他沉沉的吸气声,几近缠绵时在她耳边说的情话,她无言顷刻,耳根泛起绯色。 “继续。” 声线明显比刚才磁哑不少。 沈月灼敏锐地察觉出了不对劲,秀眉轻轻一蹙,稍微拔高些许音量,“霁哥,你在干嘛呢?” “想再听你叫我阿霁。”他提出要求,音调听起来很苏,也很温柔。 让人很容易沉溺在这份绵密的缱绻里。 或许只是因为太晚了,又是第一次听到她这么亲昵依赖地唤她,呼吸才乱了些许。他之前就说过不喜欢自渎,怎么会在和她通电话的时候做这种事,沈月灼为自己胡乱揣测他而感到羞窘。 她翻过身,手肘撑在穿上,抑制住让她沉迷其中的飘忽感,软声:“阿霁。” “嗯。”褚新霁鼻息略重,“我在。宝宝继续叫我阿霁好不好?” 漫然似诱哄般的语调,酥得快要入骨,沈月灼感觉自己整个胸腔都在轻轻震动,明明他根本就看不见她的表情,她却羞得捂住脸,也不知是为他现在随口就来的‘宝宝’而脸红,还是他纵溺到无底线的柔情。 沈月灼咬住唇,身体不由自主陷进床褥中,尾音闷闷的,“阿霁,阿霁,阿霁。” 她一连应他所求唤了好几声,心脏被填得满满的。 “我困了。”她在床上滚了一圈,仰头看向挂着星点小夜灯的天花板,被惬意和雀跃的少女心事所取代,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褚新霁温声说:“把手机放远一点,我来挂就好,你先睡。晚安。” 沈月灼吐槽:“这种对话听起来好像恋爱中的大学生情侣呀,黏糊地谁也舍不得挂断电话。” “我大学时没有这样的经历。” 听出话语中若有似无的醋意,沈月灼悻悻摸了摸鼻子,“好巧啊,我也没有。” “阿霁。”她这么唤他,自己倒是先红了脸,他那声低吟的“嗯?”听得她心口微痒,沈月灼骄矜地吩咐:“你、你不许趁我睡着做坏事。” 回应她的是须臾的沉默。 沈月灼以为他没听懂她的话,正打算把这个话题搪塞揭过,静谧的空间里传来他兴味的低笑。 “这种坏事,月灼不在,我一个人没办法完成。” 她瞬间涨红了脸:“挂了!” 这通电话也不知打了有多久,第二天早上手机都没电关机了。沈月灼下午抵达新悦大厦时,他正在小会议室里开会,隔着玻璃门,她的视线也被他牢牢吸引。 沈月灼发现他们开会很少用PPT,屏幕上只有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各种预测数据,光是瞟一眼都觉得眼睛难受,追求极致的高效率,平时压力一定非常大。 别人都是坐着,褚新霁站在屏幕前,单手斜插入西裤兜里,身形落拓而冷峻,高挺的鼻梁间夹着冷调的金丝框眼镜,来自身高的压迫感极强,周遭噤若寒蝉。 赵檐步入会议室中,朝他颔首,“褚总,沈小姐到了。” 褚新霁转过身来,神情从冷冽一瞬松弛,交待几句话话,便离开了会议室,如此利落果断的转变让高层纷纷好奇地往门外看。 今日参会的员工是游戏研发组,年龄层不高,等两人一前一后离开,赵檐回身去拿笔记本电脑,八卦的讨论声响起。 “卧槽!刚才那个就是褚太太吗?看起来好像还没毕业的大学生,皮肤好白好嫩!美得像仙女呜呜!” “褚总刚才的眼神好温柔救命!” “好想跳槽去昭月工作室,这样就可以天天磕cp了。” “真夫妻就是好磕,你们看到刚才褚总迫不及待追过去的样子了吗?这也太甜了吧啊啊啊!” 话题中心的两人前脚刚踏入办公室,沈月灼还没来得及把礼品袋放下,就被褚新霁摁在门边深吻,掌心箍紧她的腰,以免她因缺氧而跌倒。 犹如久旱逢甘霖,两人都分外意动,却又知晓这里并非亲密的地方。 因此唇瓣相离的那刻,沈月灼推开褚新霁,他也没有太过阻拦。 “给你买的新婚礼物。”沈月灼唇瓣翕动,声音里还带着糯意,兀自捉住他的手腕,认真地帮他戴上她新买的帕玛强尼机械腕表,三百多万的价格自然比不上他那块百达翡丽,却是沈月灼现阶段能够负担的顶级奢侈品了。 “之前听成屹哥说过你喜欢这款,不过它已经停产了,我还是几近波折才从一位手表收藏家那买到的。”沈月灼一边观察着走针,一边说:“知道你有洁癖,这枚是全新的,所以霁哥不用担心。” 褚新霁的手腕很好看,骨感分明,青筋隐约可见,戴上复杂的高精密机械表,更显得气质不凡,浑身都透着生人勿进的冷感。 他心疼地牵住她,摩挲着小姑娘的掌心,见她仰头巴巴地望着自己,眉峰挑起浅淡的弧度。 沈月灼长睫眨了眨,“你不喜欢?” “喜欢。”褚新霁说。 “我从你的脸上看不到丝毫开心。”沈月灼腹诽,这可是她亲自挑的新婚礼物,“霁哥就算不喜欢,也应该装一装。” “我比较担心。”褚新霁稍瞬一顿,见她抽回手不肯让他碰,狐狸尾巴都快炸毛,无奈地将人强势地搂入怀中圈住,“这样的礼物会不会让你倾家荡产。” 他的体温比她高,如同一座火山似的,靠近时,热浪裹挟着雪松气息席卷而来,轻易就将她罩住,再也无法逃脱。 沈月灼本来就是故意同他闹,这会倒是乖乖不动了,同他戴着腕表的那只手十指交握,“还行啦,我会努力赚钱的。我给我爸也买了一枚,江诗丹顿的,他念叨好久了,一直舍不得。他以前老说我是吞金兽,现在知道了,吞金兽也会爆金币。” 她骄傲地扬起下巴,表情灵动,褚新霁疲惫的情绪都被这份明媚感染,又不免担心小姑娘委屈,“力所能及就好,也别太为难自己。” 沈月灼抿唇:“实在没办法的话,我还可以争取啃啃霁哥。” 她说的啃,也包括字面意思,沈月灼眼瞳里转动着狡黠的光,蓦然凑近他,在他饱满锋利的喉结上轻轻咬了一口。 力道不重,自然不会留下什么印子。 褚新霁喉结滚动,倒也配合她的动作,只不过眼底的幽暗更甚,宛若暴风雨前的海面般压住她。 沈月灼心中警铃大作,正要逃跑,腰臀却被他用力按住,彼此严丝合缝地贴着。他穿着依旧体面,隽冷的五官轮廓似乎还带着点冷峻的味道,同身下苏醒的猛兽形成强烈的反差。 偏偏他今天还带着那副金丝框眼镜,镜片折射出蓝调碎光。 “怎么不继续啃了?不敢?” 沈月灼放缓了呼吸,快要被那久违的热意烫化,昨晚那通暧昧缠绵的电话勾起的难耐仍旧历历在目,仿佛陷入那充斥着侵略性的视线中,双颊都跟着发烫升温。 “我、我要走了。”她不敢再耍小心思,毕竟她撩他的本事很大,真把人惹怒了,在办公室里做出什么也未必没有可能。 她依稀记得,之前她厚着脸皮让赵特助带她参观总裁办时,曾提过一句,墙边的柜子是道旋转门,推开后,里头做了个隔间,放着一张床,供褚新霁小憩用。 不过褚新霁没有午睡的习惯,因此那个房间长期闲置,不曾有人踏入。 沈月灼想到这里,愈发觉得危险。 褚新霁喉结滚动,勾住她的下巴,“再叫一声阿霁就放你走。” “或者,吻我。你选一个。” 他这个人真的很坏,每次让她做的选择里,必然有一个是接吻。沈月灼脸蛋红扑扑的,在他怀里踟蹰半晌,才对上男人英俊的面容,嗓音如蚊呐般。 但他听清了。 一声娇嗲的,宛若撒娇般的低吟。 他恐怕要食言了,不想放她走。 想把她衣服扒干净,摁在昏暗的隔间里,在所有人午休的间隙,和她无声地黑暗中做.爱,要她欢愉到濒临极致时,也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失控绷紧,只在他怀中,被他尽数吞没。 这些下作的想法刚冒出来,褚新霁就开始感到罪恶。 沈月灼甜腻腻地叫完阿霁,主动踮起脚,将温软的唇压在他的唇上,本欲一触即分,却被他用力扣住后脑勺,占有般地攻城掠地。这个吻比先前还要凶,她很快沦陷,双腿发软,脸颊也染上一片霞色。 不过并未持续太久,褚新霁褚新霁亲自开车送她回沈宅,同沈歧和沉曼铃寒暄,又留在沈宅用了晚餐才离开。 她的手一直被他牵着不肯放,因此湿黏的内裤也没法换,又被他时不时用掌心拖住后腰,力道合适地揉按着,心猿意马到了极点,如坐针毡。 等他走后,置顶聊天框发来消息。 [霁:今晚记得给我打电话] 沈月灼羞愤不已:[你刚才绝对是故意的!!] [霁:我怎么了?] 故意把她亲出感觉,在她身上撩拨,又不负责售后。 沈月灼气鼓鼓地发现,自己完全玩不过老狐狸。知道她不好意思跟他说,人家揣着明白装糊涂,等的就是她主动。 她决定扳回一城,给他发消息: [内裤黏了一下午,好难受(猫咪哭泣.jpg)] 正在开车返程的褚新霁看到这条消息,心念无可规避的乱了。 他找了个车位停稳,无奈之下,回她: [下次给你赔罪] 沈月灼没有再打扰他,从赵檐每日发过来的行程表里仔细研究了一阵,瞅准褚新霁回集团加班的间隙,趁着父母入睡后,溜回了湖心馆。 夜里九点,沈歧和沉曼玲已经步入养生觉行列,而褚新霁这个时间点还在加班,刚好给了她机会钻空子。 她美美地洗完澡,把主卧里的灯关了,钻进被子里,还特意了下,以免他一进来就发现床上多了个人。 听到开门的落锁音,沈月灼竖起耳朵。 褚新霁并没有先进主卧,而是径直去了廊道的那间浴室。 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沈月灼拨通电话,没一会儿,客厅里传来脚步声,借着卧室门缝里透出来的一点光亮,她看见他发梢水滴流淌,在宽坦分明的肌沟壑中绵延往下。 窄腰袒腹,纵横的人鱼线隐匿在浴巾里。 想不到为了避免错过她的电话,他竟然连沐浴中途都会停下来。 熟悉的嗓音同时在客厅和耳机中传来。 “这么早就休息了?月灼,这不像你。” 沈月灼分神去听门外的动静,心跳快得像是要跃出胸膛,努力定了定心,“今天想多和你聊聊天不行吗?” 余光里,男人的身影回到了浴室。 “你在干嘛呀,这么久才接。”她佯装不知,故意把腔调拖得软软的,听起来责怨的意味不强,反倒更像在撒娇。 “刚到家。”褚新霁音调微沉,稍瞬一顿,“在洗澡。” 沈月灼轻哼一声,“洗澡还接电话,小心手机被你弄坏。” “那我就不打扰霁哥啦,先挂了。” “等等。”褚新霁温磁的嗓音传来,对她极尽包容,“先别挂,我会尽快结束。” 听到他这么说,沈月灼心口像是炸开了一簇簇烟花,心满意足地扬起眼尾,把脑袋往里埋得更深,熟悉的香味包裹着她,让她整颗心都甜滋滋的。 “好喜欢你呀,阿霁。”沈月灼糯着嗓,比喊哥哥时的音调还要娇气,像是要撞入他心底,把他所有的邪火都勾出来,在她一口气喊了成串铃铛似的“阿霁”过后,听筒里传来低沉沙哑到底的闷哼。 那是他隐忍到极限才会发出的声音。 “沈月灼。” 这一声警告意味十足,沈月灼在他浓重的鼻息中酥了半边身子,却没有半点惹事的自觉,“礼尚往来的话,你应该叫我灼宝儿。” “我刚才录音了。”褚新霁放低嗓音,诱哄道:“宝宝再叫几声阿霁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还是没写到orz,没关系,下章见,猜猜录音拿来干嘛? 感谢在2024-07-03 21:41:26~2024-07-04 23:17: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ydia 5瓶;白纸一张 3瓶;shine、纪修染的fr、z小陈同学、hell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番外⑨ ◎只能与她共同攀登。◎ 沈月灼涨红着脸, 甜腻地喊了好几声。‘阿霁’和‘哥哥’两个词轮番换着往他身上砸,也不管他到底能不能受得住,耳机里静悄悄的, 唯有偶尔难抑的呼吸声夹杂在淅沥水声中, 仿佛能够穿透耳膜, 直钻心窝。 “够了。” 褚新霁沉哑着嗓喊停,喉结极重地滚动着,“月灼,等我一下。” 话音刚落, 水声骤停,紧接着是窸窣的声响。 沈月灼猜测他大概在擦身上的水珠,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卧室,蓦然生出做坏事即将被抓包的慌乱感,指尖都蜷在一起。 他待会看到她会是什么反应?应该会惊喜又开心吧? 还是冷着脸问她怎么一个人偷偷跑过来了, 然后再将她拥入怀中, 继续下午那个意犹未尽的吻。 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一通,沈月灼对自己的各种设想都很满意, 期待感拉得很高, 情绪价值给足, 心情自然也跟着飘上云端。 “我好困,我先去睡觉了, 霁哥晚安。” 不等褚新霁挽留, 她佯装打了个哈欠,眼疾手快地挂断了电话, 调整成静音免打扰模式, 伴随着客厅里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她的心脏也跟着那节奏怦怦跳个不停。 褚新霁推开主卧的门, 窄劲利落的腰腹下裹着一条浴巾,胸肌上的水渍粗略擦过,宽硕的脊背还沾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即便这样,也挡不住滚烫体温的烘炙,弥漫着稠浓的潮雾,宛若荷尔蒙张力的具象化。 沈月灼全身绷紧,小腿尽量抻直,避免刚开始就暴露。 ——太容易通关的游戏就没有意思了。 身侧的床褥塌陷一侧,他随意掀开被子,靠坐于边缘。 廊道里的那间浴室里只有她的各种护肤品、沐浴露,基本都是各种花香味的,沈月灼想,他肯定是嫌弃味道太香了没有用,否则距离这么近,一定能闻到熟悉的花香味。 而现在,只有充斥着热度的雪松香气席来,比往常更淡,若有似无地飘过来,烘烤着她。 沈月灼喜欢他身上的味道,晚上总喜欢抱着他,像是有神奇的疗愈功能似的,精神衰弱的病症减轻了很多,每晚都睡得特别香甜,只要待在他怀里就很安心。 这种依赖的感觉让她上瘾,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褚新霁还巴不得她天天像树袋熊似地黏着他,两人在这件事上默契地像是与生俱来的一对。 或许人与人之间就是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宿命感呢。 手机屏幕的冷光洒出来,沈月灼正天人交战要不要佯装睡着了,转过身去环住他的腰,静谧的房间内飘出娇糯的少女音。 “阿霁阿霁阿霁——” “哥哥?你到底更喜欢哪个称呼,哥哥哥哥——” 刚才大着胆子撩他的时候,喊出这些称呼倒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从音频里外放出来时,则全然不同,她竟然被自己细声细气的软音弄得羞耻万分。 她平时故意掐着嗓子叫他哥哥时,有这么娇气吗? 沈月灼还拿这事揶揄过他,说他对这个称呼有强烈到无法忽视的生反应,是名副其实的闷骚、斯文败类、道德败坏、思想龌龊,现在看来么。 是她错怪他了。 就在沈月灼听不下去,准备起身同他摊牌时,身侧的人用力阖上眼,脖颈高仰,锋棱的喉结失控般滚动,牵制着道道绷起的青筋。屏幕的蓝调冷光洒在英俊而隽冷的五官轮廓上,宛若镀上一层昳丽神秘的柔边。 从门缝罅隙里落进来的一束暖光,如同神明俯视人间时,意外覆洒的碎金,随着一声似难耐又似欢愉的喟叹而跃动。 让人头皮发紧的电流从脊椎骨窜至全身。 男人粗重的喘息声,让沈月灼的脸颊唰地变得滚烫异常。 她瑟缩在床边,纵然被羽绒被盖住了脑袋,辨不清外面的情况,却能清晰地到感知到他的动作。 知道他在做什么后,沈月灼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就那样僵在原地。 录音里的少女声线到此为止,停滞两秒后,又回到音频前段,如此周而复始,世界在这一刻仿佛陷入了无尽漫长的白昼,她进入了一个未知的四维空间,时间被扭曲成网状——她看到自己在线性中穿过,耳边只余下嗡鸣。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终于,那宛若时间轮回般的音频中止。 骨节宽大的手掌坠入枕芯中,临近终点,却无处泄力,始终不得其法。 沈月灼在这声闷响中抽回了神思,尽量屏息,脸颊倏地烫成一片。 她知道他没有到。 此刻或许正难耐到了极点。 好似只差临门一脚,又或许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似乎是并不打算继续,正欲起身,沈月灼的小腿腹蓦然抽筋。 几乎是在那一瞬间,褚新霁的眉眼里掠过一抹阴戾,翻身将她牢牢桎梏住,男人宽大的骨掌精准地掐住她的脖子。 “谁?” 他的警觉性强到可怕,沈月灼反应哪有那么快,喉咙发不出音节,倒是先呛出了声。 凝滞的几秒内,褚新霁蓦然松开手,将柔弱无骨的小姑娘从被子里捞了出来,眉心的郁结在那一瞬松开,倏尔又拧地更紧。 “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说一声。”褚新霁翻过身,将她拢在怀里,掌附住她纤薄的脊背顺气,等她俏白的脸蛋一点点恢复血色,后怕如蚀骨剧毒般浮至心头,让他浑身都跟着发寒、发冷。 沈月灼耳根的红意未退,整个人还处在微微怔懵的状态,树袋熊一般环着他,眼尾因刚才的呛声染上红意。 “我就想给你个惊喜。” 褚新霁箍紧她的腰,那样纤细,像一株花枝似的,就连情到深处不敢握得太用力,生怕将她折断了。他不敢想象,要是刚才的力道再大一些,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 他气得不轻,见她黏糊糊地贴着他,那股郁结更甚,躁乱得他想狠狠惩罚她,突然侵入,让她长长记性,以后别做这么危险的事。 “这不是惊喜,是惊吓。”褚新霁调整着语气,怕又菜又爱作的娇气小姑娘掉眼泪,他尽力平复着呼吸,黑沉的眸子居高临下地凝着她,“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要是没能收住力量,伤了你怎么办?” 沈月灼没能听出他话语里的颤意和害怕,她此时被他圈在怀里,对他身体的变化感知分外清晰,心跳也未平息,“我在房间里待了好久了,你不开灯,也没发现我这么个大活人,怎么能怪我。” 两人说的话根本没对上点。 褚新霁抬起她的下巴,她眼眶还沾着湿意,可怜兮兮地眨着眼睫,嘟囔道:“而且你还听录音自……” 说到这里,沈月灼的脸悄悄红了,后面的音量逐渐降低到没了声,干脆扭头把下巴搁在他肩上,像只刺猬似的在他颈侧梭巡。 带着薄茧指腹轻划过她颈侧透薄的肌肤,褚新霁的嗓音染上了些许沉哑,警告过后,沈月灼立即张牙舞爪地坐稳,似嗔似恼地觑着她,让他本就无处可泄的邪火窜得更高。 “下午没有克制住,吻了你。你晚上又故意用那种嗓音叫我,我怎么忍得住?” 听到他也被那个意犹未尽的吻扰乱心神,沈月灼心里舒坦许多,勾了下唇,“我哪知道你连听我念阿霁都会有反应啊。” 褚新霁眯了下眸,毫不留情地拆穿她的小九九:“我看你心里跟明镜似的,享受我为你失控的样子,又怕被我看出来。” 他收紧臂膀,屈指刮了下小姑娘的鼻尖,“到底是谁坏?” 沈月灼缩着身子躲,发出咯咯的笑声,嘴硬不承认:“就算有,也是你惯出来的。” 她怕痒,只不过是间歇性的,真正到了亲昵温存时分,眼里潋滟着水色,无论怎么碰她都不会痒。闹腾起来的时候,跟小朋友似的,轻剐蹭她的腰都会笑。 小姑娘倒是被哄开心了,柔软的身躯无可避免地在他坚硬绷紧的胸膛上碾过。 “是。”褚新霁眸色明显黯了几分,同她五指交握,用温热的掌心安抚她,声线嘶哑:“ 我步步纵容你越界,直到你肆无忌惮地踩在我头上,究其罪责,是我引狼入室,让你这小狐狸得逞。” 沈月灼仰起脸,开怀笑过的杏眸晶亮,笑吟吟地纠正,“引狐入室。” 这反以为荣的架势,让褚新霁哭笑不得。 沈月灼的手被他抓住,动弹不得,歪头用一只手懒洋洋地拨玩他的喉结,“霁哥,待会你要送我回去吗?” 闻言,褚新霁长睫微敛,目光一寸寸扫过如玫瑰般盛放的少女,“你觉得呢?” 沈月灼:“我是偷偷溜出来的。” “他们都不知道,我爸明早还要去公司监督套链的修改进度,大概八九点的样子。” 自从接受了沈月灼和褚新霁的事情后,沈歧也跟着妻子上心,把家里压箱底的高净度海蓝宝原石从银行保险库里取出来,从设计稿到成品都倾注了不少心血。 冠冕也做了一套,正好可以和褚新霁送的那顶在婚礼上换着戴,不同造型对应不同的首饰,每一步都精心计划过,沉曼玲对此十分满意。 不出意外的话,沈月灼明天也得跟过去,趁着还有时间,不满意的可以随时提出来,让工匠再进行细微的调整。 褚新霁:“那就七点送你回去。” “好啊。”沈月灼说,“不过我肯定起不来,要是我实在睁不开眼睛,你就掀我被子……” “车上还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他事无巨细地安排好,“不用担心。” 沈月灼挽唇,要从他身上下来。 他低眸吻她的唇瓣。 从唇瓣绵延至她光洁小巧的下巴,辗转掠过锁骨,舌尖勾饶,沈月灼闭上眼,沉迷其中,连睡裙什么时候散落在地都没发现。 温存了半晌,再度睁眼时,这个吻逐渐失控。 或许是觉得铺垫已然足够,他掀眸凝住她,眼神黯如幽潭,箍紧她的腰。 “太涨了……” 以往都会先留足时间让她适应,这次却没有,沈月灼整张脸都烧起来。 她早就见识过他疯狂的一面,身体的应对方式快过大脑,在那头不受控的猛兽面前,率先丢盔卸甲。 褚新霁心软,没再有所动作,极力忍耐着,“月灼自己来?” 沈月灼无比配合,半阖着眸同他对视,“你不可以反悔。” 褚新霁没说话,一瞬不瞬地睨着她,她总是犹犹豫豫,迂回婉转,目标近在眼前,却不敢直达目的地,吊得他不上不下。 “月灼。” 纵然不及灭顶,也足够她渐渐失了神,陡然听到他沙哑到底的嗓音唤自己的名字,她低垂着视线同他相撞。 褚新霁的眼神专注得可怕。 仿佛藏着足以吞噬她的黑洞。 “还有一段。” 他轻挑起一边眉梢,遒劲有力的手臂依旧横亘托在她的臀上,却暂时选择了按兵不动。 经他这么提醒,正舒服得神智餍迷的小姑娘低眸看了一眼彼此的结合处,蓦然惊呼一声。 刚才还飘忽到不着地的眼神一点点清澈,连耳垂都染上了糜艳的胭脂色。 寒潭深目般的视线暗沉沉罩住她,“要吞就该吞到底。” “我不敢……”光是那样的尺寸就让她无措又害怕。 她只好攀着他的脖颈跟他磋磨,央求道:“就这样嘛。” 褚新霁没有回答她的话,“累不累?” 沈月灼很诚实地点头,“有点。” 下巴被他温柔地啄吻着,烙印似地落下来,绵延到了耳垂,很快也变得湿漉漉的,没了负隅顽抗的力气,听到他温声问,“换老公来,好不好?” 低到微不可闻的语气太具有迷惑性,轻易让人卸下防备,殊不知她迷蒙着眼做下的决定,才是真正的引狼入室。 一贯到底。 成功引得怀里的人从喉间溢出一声娇呼。 紧接着,是密密麻麻匝实的碰撞。 冰与火,暴烈燃烧,激颤出雾气迅速沸腾挥发的奇妙反应。 境地陡然翻转,沈月灼红着眼求饶,不忘控诉:“你、你、你这个骗子。” “我什么风格,月灼应该很清楚。更何况,我没有说过,会像你刚才一样,留一段在外面。”他覆身揉按着她的腰窝,否认了她的指责。 “而且,我看月灼应该也很喜欢。” “你听——” 沈月灼险些失声,扭过头不情不愿地咬紧牙关。她确实喜欢被他这样对待。在黑暗中注视着彼此不再清澈的眼,看着对方深陷沉沦。 听到她的话,褚新霁眉心蹙紧,手掌掐住她的脖颈,收了劲。 不过是虚握住而已,那种溺毙般的后怕再度浮上心头,知道她永远不会明白那种足以压垮一切的惊惧,满腔爱意滚杂着失而复得的沉重无处可诉,只能化作更重更狠的动作。 千言万语都抵不过一句嗓喉压抑的喟叹:“灼宝儿。” “永远别离开我。” 昔日清冷到无波无澜的眸子里,此刻为她染上近乎偏执般的爱意。 沈月灼不明白,怎么刚才还好好的人,眼里涌上她看不懂的复杂和担忧,她的心脏也跟着抽紧,忍着涨意主动环紧他布满涔涔汗雾的脊背。 她认真望进那双晦暗的眸子,在内心深处许下誓言,“好呀,我们一起共赴白头。” 日照金山下游,总会延伸出无数寸草不生的崎岖沟壑,荒芜之地绵延未有尽头。 这一刻,他终于确定,不是差一点到顶。 而这场濒临极致的雪山之巅,只能与她共同攀登。 【作者有话说】 审核大人,已老实,求放过( 带下《陷落春日》的预收TvT,感兴趣的可以点个收藏 1、 岑稚许从小离经叛道,休学回国专注文物修复那年,在朋友组的局中一眼望见他。 他散漫地靠坐着,眉骨凌厉,姿态慵懒,仿佛游离于射击场之外。 在京市这群浪荡的公子哥之间,显得孤傲又落拓。 岑稚许没见过他,以为是谁带过来的小角色,挽唇对他道:“要不你教教我?” 掀眸睨她之际,身后响起一片抽气声。 他利落连中十环,惜字如金,“学吧。” 朋友吓得不轻,连忙扯住岑稚许的衣摆,“辞哥儿你都敢惹?” 岑稚许怔愣片刻,犹豫念出了传说中那位能让半个京城翻天覆地的谢家太子爷名字。 “谢辞序?” 2、 钟鼎鸣食的谢家,拢共也就一位独子。 年纪轻轻便掌权,谁见了都说是个狠戾的角色。 岑稚许懊恼自己看上了他,又唯恐以后难以脱身,编了个穷苦灰姑娘的故事哄骗他。 难得的是,谢辞序给了她名分,对她极尽所能地好。 临别前,岑稚许拿网上的句子送给他,眼底强行挤出两行清泪,“君卧高台,我栖春山。我都明白的道,辞哥应该也懂,往后我们各自回到自己的阶级,再也不见。” 那天是她第一次从谢辞序的脸上看到震怒。 “岑稚,我哪里对你不够好?”他失控吻上她的唇,嗓音止不住地颤,“栖个屁的春山,你他妈要上高台,我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把你扶上去。” 3、 三年后,岑稚许踏上这片土地,仍旧心有戚戚。 家里催婚,总给她介绍各种青年才俊,被她一一婉拒。 直到,谢辞序出现在她家,父母含笑朝她招手,“阿稚,快来见见谢先生。” 男人昔日淡漠的眸中布满阴霾,别有深意地勾起笑。 “少了一个字,还是让我找到你了。” “这下,你打算怎么玩我?” 温馨提示: 1、5岁年龄差/双C 2、位高权重京城子弟×清醒独立不走心 3、男主身心非常洁,女主有过两段感情线,介意慎入 4、修罗场 感谢在2024-07-04 23:17:22~2024-07-06 09:5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烦恼是毛线球 5瓶;z小陈同学 3瓶;FunTane、世界因你而晴、 2瓶;雾见星野、全甜、樂雾.、纪修染的f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婚礼(配角戏较多) ◎我爱你,永不落幕。◎ 第二天, 褚新霁准时将她送回了沈宅。沈月灼起床气有点严重,在车上睡着了,褚新霁抱着她下了车, 让她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浅憩。 餐点依次摆上餐桌后, 沉曼玲和沈歧也下了楼, 见到褚新霁也在,以为他是早晨赶过来的,同他寒暄两句,才看到半靠在他肩上的沈月灼。 褚新霁一袭严正西服, 皮鞋锃亮,周身纤尘不染,礼数永远周全。甚至手中还握着一本经济杂志,似乎是不忍心吵醒她,特意用来打发时间的。 在外多么清冷肃穆的一个人, 竟然心甘情愿地当她的人形靠枕。 沉曼铃见到这一幕, 笑得合不拢嘴,对褚新霁道:“新霁这么早过来, 没吃饭吧?月灼这孩子黏人, 你别老惯着她。” 话虽这么说, 沉曼玲毕竟从小就宠爱女儿,声线放得很低, 嗔怪的语气里难掩纵溺。 褚新霁侧过眸, 掌心覆于沈月灼微凉的手背,俯首轻唤她的名字。 沈月灼半翕开一只眼, 或许是还没反应过来在哪里, 黏黏糊糊地伸臂要他抱, “几点了?” “七点三十。”褚新霁顺势虚搂着她的腰。 “你怎么不提前叫我啊啊啊啊!” “待会我还要出门……” 见她手忙脚乱地直起身, 褚新霁神色始终从容而平静,正欲出声提醒她。 沈月灼对上父母的视线,征然半秒,很快换上了一副甜笑面孔,亲昵地挽着沉曼铃的手臂撒娇,“妈妈早上好。” 沉曼玲几十年里都注重体面,对沈月灼耳边那一缕蜷曲翘起的短发不甚满意,边给她拂顺,边捉住她的手探了探温度,“昨天你宋姨给你带了些大补的辅料过来,我让厨房给你炖上了,待会早餐记得喝点。” 沈月灼:“难怪一大早就闻到好浓的香味,原来是妈妈和宋姨的爱溢出来了!” 沉曼铃笑着嗔她两句,沈月灼回眸用颇为得意的眼神看了褚新霁一眼,像是在向他邀功。 褚新霁从她的口型解读出了她的意思,怎么样,厉害吧,没露馅哦。 随机应变能力还挺快。 面对她的古灵精怪,褚新霁抬了下眉,算作对她的回应,唇边溢出一丝笑意,同沈歧滴水不漏地聊天。 沈歧正在打领带,沈月灼顺势给他了下衣摆,听到父亲揶揄说:“今天真是稀奇,赖床鬼竟然比我们起得还早。” “刺猬偶尔也要当贴心小棉袄嘛。” 沈月灼给父母体贴地拉开凳子,锤锤背捏捏肩的,晃悠一圈后,她穿过褚新霁的指缝同他相扣,笑吟吟瞥向他。 她这反应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两个孩子感情黏腻,他们做长辈的也跟着高兴,知道沈月灼脸皮薄,也没再多说什么,招呼褚新霁一起用餐。 “对了,婚礼当天的伴娘大概率会多一位。”沈月灼提出。 原定的伴娘是许夏、孟安然和潇潇,都是沈月灼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发小,伴郎则分别是贺成屹、褚清泽和路凛。按照褚新霁冷淡的性子,再多一位伴郎的话,恐怕要拉赵檐的助临时顶上。 沉曼铃对两家的情况如数家珍,担忧道:“这样不是还得再找一位伴郎?” 沈歧:“我看池家那小少爷也不错嘛,正好他跟阿泽关系好,大家也都知根知底,让他来帮个忙也不错。” 瓷勺在碗壁边缘碰撞出叮铃脆响,沈月灼调整了坐姿,以免这不太礼貌的餐桌礼仪被沈歧说教,“不用,她说会自带一位伴郎过来。” 沉曼铃好奇:“是你哪个朋友?” 沈月灼:“你们不认识,不过霁哥很熟悉,他们还有过不少合作呢。” 听说是褚新霁的朋友,沈歧也就放下心来,毕竟婚礼是人生中的重要时刻,无论伴郎还是伴娘,都要找家世相当,为人处事也正当的。 用完早餐,沈月灼跟着沈歧去厂里的巡视了一番,父女俩对成品都很满意,没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沈月灼中午就离开了,先回了湖心馆一趟。 她最近非常忙,除了婚礼的事,还要筹办工作室的玩家线下见面活动。 工作室定制了许多等身高的游戏角色人形立牌和精致款手办,每个细节都严格把关,力求极致。由于数量比较多,部分零件又太过精细,褚新霁建议她放在湖心馆,毕竟这栋建筑的层高足够,搬运也方便,沈月灼觉得有道,也就同意了。 饶是已经有了心准备,褚新霁看到客厅里排列地整整齐齐的立牌,仍是免不了惊讶,“怎么这么多?” 地上铺了好几张宽幅游戏海报,沈月灼跪坐在绒毯上,正在审查第六版策划案,“因为有些打算作为抽奖福利送给玩家,我们现场设置了很多小游戏,毕竟是第一次举办活动,不能表现得太抠门。” 沈月灼玩过不少游戏,但凡非单机游戏,玩家都是一边疯狂骂策划,一边溺爱自己云养的崽,情怀根种后,玩家粘性也就基本稳定了。 游戏商往往会在这时候逐步试探玩家的底线,就差把捞钱两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在维持运营的基础上,昭月工作室一定会优先考虑玩家的感受。 这也是她不会再继续扩张公司,也不打算上市的原因。 资本家和浪漫梦想家,很难共存。 她比较喜欢做后者。 步伐略过清一色精致的人形角色立牌,褚新霁停驻脚步,缓声说:“你做得这样用心,玩家肯定也能感受得到。” 就连沙发也被各式卡通Q版的角色抱枕占据,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啊……我收拾一下。”沈月灼支起胳膊,将抱枕一个个小心翼翼地放回包装袋里,褚新霁已然在她身侧坐下,帮她一起。 有他帮忙,沈月灼提前结束了工作,将阳台上清洗晒干后《最后的曙光》佩德的卡通玩偶放回了卧室,对于横亘在床边碍眼的玩偶,褚新霁原本是不介意的。 “二次元和三次元有着本质的区别,为什么要吃醋?”——这句话是他一个小时前送给闻堰寒的,现在觉得有些脸疼。 褚新霁面容依旧平静雅贵,沉磁的嗓音悠然响起,“月灼,把它放在我们的床上,是不是不太合适?” 沈月灼没觉得哪里不合适,实用还好看,多好,“可以当靠枕呀,内芯都是优质棉花,很软,靠着很舒服的。” 总不好在这时候说得太明显,扰了小姑娘的兴致,褚新霁打算从长计议,抬手揉了下眉心,说话间顺势环住她的腰,“早上你说想多请一位伴娘,怎么先前没听你讲过?” “许夏跟潇潇都是温几栩的车迷,昨天我拉了个语音通话,发现大家还挺聊得来的,索性就玩到一起了。” 温几栩现在是《明日战舰》的游戏代言人,又是炙手可热的WRC冠军赛车手,她愿意当沈月灼的婚礼见证人之一,沈月灼自然求之不得。头号粉丝许夏则更夸张,为此已经激动好几天了。 褚新霁沉默一瞬,慵懒的目光落下,“我似乎没有听闻总说,会担任我们婚礼的伴郎。” “温温说不用担心,她来搞定。” “她还说太子是亚洲醋王,只要告诉他,另外三位伴郎都单身未婚,他百分百会参加。” 沈月灼提起她,眼里都漾出清浅的笑,“放心,肯定没问题。” “既然你们已经做好决定,我自然支持。”矜冷音质的嗓音响起,褚新霁承拖住她的后腰,指骨抵着纤细柔软的位置不轻不重地缓按,“腰还酸吗?” 肌肤相贴,温热的指腹犹如在湖面掀起波澜。昨夜的疯狂如潮水般涌入眼前,后腰处若有似无的酸软也因此缓解不少,但取而代之的,则是如同电流般的微酥痒意。 即便知晓他蓦然靠近并无旖旎的心思,沈月灼也在这温柔的爱抚中,生出些许意动。她眼睫轻眨,红着脸将他的手往外拽,揉腰就揉腰,怎么还把掌心贴在她身上,口是心非道:“不酸了。” 然而男人的力道岂是她能轻易撼动的,沈月灼正欲扭身躲开,带着薄茧的骨掌反倒严丝合缝地贴紧,他顺势将她压在门框边缘,浓墨如雾般的眸子里噙着丝丝危险。 “所以,月灼是在提醒我,昨晚做得还不够?” 真是企业级解。 沈月灼咬了下唇,“就算我恢复得比较快,你也不能太过分。” “哦。”褚新霁话锋一转,“原来是月灼天赋异禀。” 他的嗓音仍旧清润,并无太多调侃的意味,唯有目光含着似笑非笑的蛊惑,引得沈月灼抬眸轻瞪。 不过才分别几个小时而已,褚新霁尚且还能克制住。在听到她回湖心馆后,将所有工作都往后推,只为和她多一些相处时间,以缓解接下来两日不能相见的思念。 怀里的她沾着昨夜交融过后的淡香,仰头瞪他的表情太过鲜活,似是足以消融世间冰雪,他该庆幸,她爱上的是这样古板又无趣的他。 褚新霁指尖动作微顿,到底还是怜惜她,没有吻下来。 沈月灼本以为至少也会温存一番,哪里能想到,他竟然真的只是帮自己揉了会腰,就转而去书房了。 她推开门,在褚新霁疑惑之际,环着他的颈,主动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早晨在沈宅时,她肯当着父母的面同他十指相扣,已经超出他预料太多。如今又这么乖地贴过来,他的心早已翻江倒海般颤动,险些将她按在书桌上深吻。 尽管内心波动强烈,褚新霁面上一派平静,温声询问:“怎么了?” “你不亲我。”沈月灼控诉,语调听起来有些委屈,“你竟然不亲我。肯定是不爱我了。” 她的目光在他深冷隧然的五官轮廓游走,的确还是那副高山白雪般禁欲冷淡的模样。都坐在他腿上了,他怎么还能无动于衷! 沈月灼联想到一种可能,“我懂了,肯定是处在事后性子圣如佛的阶段,对我没有反应……” 话音未落,书桌的抽屉拉开,赫然拿出品牌不同、香味各异的小方盒,一双筋络分明的大掌慢条斯地拆开包装。 下一秒,褚新霁拖住她挺翘的臀,将她扣过来,要她亲自感受,他到底是不是事后性冷淡。 “喜欢哪些?挑好了,我们就来验证。”- 事实证明,的确不用担心。 婚礼当天,数量豪车井然有序地从褚宅缓缓驶入大道,排头的连号劳斯劳斯车身通体漆黑,尽显奢华低调,紧随其后的是金属感极强的双车牌阿斯顿马丁,几乎是从这辆车开始,泾渭分明的线条就此拉开。 那辆曾陪伴昔日冠军赛车手数年的红色法拉利作为伴郎团的第一台车,车身流畅,颜色扎眼,以其野兽般低鸣悦耳的引擎声吸引了围观人群的注意。 在京市这个寸土寸金的地界,如此阵仗,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便被路人拍摄上传,引发网上热议。 [卧槽!太子不是退圈了吗?] [救命这是哪位京圈大佬结婚,我只看到无数人民币从我面前一闪而过!] [wok能请得动退圈的太子出动!史上最牛伴郎团!] [啊啊啊啊第五辆车不是我泽崽的吗!难怪崽崽演唱会改期了,原来是给大佬亲哥当伴郎去了!] [好牛逼的伴郎阵容!!] 沈宅。 许夏跟孟安然再度确认完关卡阻碍后,盯着褚清泽发在群里的共享定位,安抚紧张的沈月灼,“他们还有十分钟左右到,你先放轻松啊。” 沈月灼穿着重工定制的婚纱坐在床沿,波提莫冠冕压住洁白的头纱,就连头纱的褶皱都是潇潇精心疏离过的,完美到挑不出一丝错处,加上她今日的妆容本就精致,哪怕仅仅只是垂下眼睫,都惊艳得宛若自带柔焦滤镜。 担任造型指导的潇潇不让沈月灼胡乱拨弄头发,沈月灼坐姿端正,掌心却蜷缩出了一层薄汗,听到许夏每隔几十秒就要实时报坐标定位,竟然觉察出度秒如年的无措感。 一群人中,分不清到底谁更紧张。 幸好伴娘团里,还有个处变不惊的温几栩。 “要不我给你们讲个笑话吧。” 许夏讶异:“温温你还会讲笑话?” “冷笑话,谐音梗,我这里一大堆,主要看听众配不配合。”温几栩幽默地说。 众人笑开,气氛倒是不似先前绷得那样紧。 孟安然也冷静下来,“现在更应该担心的是我们设置的拦亲关卡,会被他们秒破。我严重怀疑月灼是故意给褚新霁放水,居然还弄了个射击靶,别说褚新霁准头不错,贺成屹在部队待那么久,这点东西对他来说不还是小菜一碟。” 沈月灼眨眨眼,佯装糊涂,“等会你们把成屹哥拦下来,或者增设难度不就好了。” “也是唉,咱们好歹也有四个伴娘,怎么也得把拦亲环节的时长拖到一个半小时往上,让新郎看得着抱不着,急得心痒痒才行。”妹宝控潇潇颇为赞同孟安然的话。 “可是网上的好多接亲游戏都太低俗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还难的。”许夏愁眉苦脸道。 温几栩拖腮琢磨半晌,蓦然问:“灼宝晕车吗?” 沈月灼不明所以,摇摇头。 “这样,待会等伴郎团到了,你们先拖住他们,我带着灼宝从后门出去,等他们追上来,怎么着也得在庄园里面饶上半个小时。”温几栩征求沈月灼的意见。 从没听说过这么有趣的拦亲环节,更何况还是赛车手亲自操盘,众人都很期待,摩拳擦掌地给准备给伴郎团埋下个大坑。 领头阵的劳斯劳斯停稳,率先迈入地面的,是一双修长笔直的长腿,男人姿态清落,胸前别着一朵胸花,气场沉稳而贵重。 沈歧和沉曼铃站在大厅里,等一箱接一箱的喜糖、瓷盏、黄金首饰、酒水、香烟、糕点等送入后,红包由伴郎团撒出去,佣人们笑着为褚新霁让开道。 拦亲环节,长辈们没参与,由着他们怎么闹都行。许夏将一行人拦在楼梯口,给每人分了一张纸卷,“来来来,去年的高考数学试卷,考过了才能进。” 贺成屹语气轻纵:“多新鲜,我都三十一了,还有机会做高考卷呢。” 他斜睨了眼褚新霁,“新郎官,托您的福,感觉自己年轻了十来岁。” 路凛跟着出馊主意:“咱们四个人,正好轮着选完ABCD四个选项。” 褚清泽本来就不是块读书的料,将试卷铺在墙面,第一道题就看得头大,闭眼默念,“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 贺成屹忍无可忍:“那他妈是英语的蒙法。” 褚清泽习惯了贺成屹毒舌,回怼的也不客气,“成屹哥你这正儿八经军校考进去的,也用咱们学渣这种歪门邪道?” 贺成屹:“闭嘴吧你。” 褚新霁铺平纸卷,在桌椅上坐下,隽冷的长睫微敛,认真审读着选择题。 闻堰寒则压根没动,纯粹充当树杆子。 凌厉而富有攻击性的五官轮廓,加上一米九一的身高,光是站在那,即便不知背景如何,倨傲冷淡的气场就足以让人退避三舍。 比传闻中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冷傲,让许夏连卷子都没敢给他发。 闻堰寒正探过视线寻找温几栩,似是心有灵犀般,温几栩倚靠在门边,探了个头出来,“各位大佬,至少得把选择题做完。” 她顺手从许夏手里抽了一张试卷,不太客气地塞在闻堰寒怀里。 闻堰寒:“栩栩。” 温几栩音量拔高:“快点写。” “你没有给我笔,我怎么写?” 许夏作为监督员,全程围观了两位顶级赛车手的相处模式,磕cp磕到停不下来,甜得直到收了试卷,嘴角都还放不下去。 孟安然从沈月灼书柜里翻出根红笔,迅速勾画完。“褚清泽,你是不是偷偷用手机搜答案了?” 贺成屹不客气:“不然你还真指望他认真做?” 许夏指指点点:“阿泽你这人手脚不干净。” 路凛:“各位大小姐,求求你们放我们一马,我今天是非得把霁哥嫁出去不可。” 众人心照不宣地偷笑,抬眼观察褚新霁的表情,只可惜这位新郎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屋内迟迟未曾现身的人身上,根本就没关注他们在笑什么。 严谨考究的西装,深邃英挺的五官轮廓无可挑剔,就连胸花,都是从沈月灼手里的捧花中折下一朵别上去的,两人还未见面,就已经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潇潇慢悠悠地扶着沈月灼从卧室里走出来,视线在空中交汇,沈月灼眼底的光倏地点亮,而褚新霁漆黑的眼眸沉静而温柔,仿佛为了这一幕,早已预见演练过无数次。 隔在她们中央的,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喧闹声如同消音在耳畔划过。 沈月灼心跳的节奏莫名空掉一拍。 仿佛看到小时候的她,跌跌撞撞奔向他。 那是她的未来。 有他的未来,清晰而明媚。 沈月灼的婚纱是由十几名工匠重工精制,摇曳拖尾的裙摆缀满了碎钻,如同盛装了整个银河。 沈宅没有电梯,褚新霁沉吸了口气,担心沈月灼摔倒,旋即挪动步伐,在靠近她之际,被温几栩眼疾手快地拦下来,“这位新郎,还有两个环节才能抱新娘。” 庭院里设置了几个活动靶心,这种难度,对贺成屹来说根本不在话下。不过他兀自懒倚在秋千上,摆明了不肯出山,要他帮褚新霁过这关卡,未免太折煞人。 沈月灼本来打算用玩具枪,再摆一面气球的,孟安然笑她这也太像过家家了,才换成了这种底下带自动轨道的活动靶。 褚新霁接过弓箭,英挺俊逸的面颊微沉,阖眯着眼,双腿迈开稍许距离,胸膛的西服因蓄力拉弓的动作而绷紧,三箭齐发,稳重六环。 离弦而出,破开气刃,利落而干脆。 沈月灼微微心悸,正看得出神,温几栩掩护她从后门绕道出去,掀开一辆柯尼塞格的车门,四座超跑,除了后排的人上车不太方便以外,绝对称得上炫酷。 “准备好了吗?仙女们。” 沈月灼:“准备好了!” 许夏:“温温放心冲!!” 孟安然不断改变规则,最后还是褚新霁请贺成屹出动,才完成了她那些逐渐刁钻的要求,一行人以为终于结束后,听到丝滑的引擎驱动音,追出去时,只望见一道猎豹般转瞬即逝的残影。 闻堰寒视线扫过神情隽冷的男人,揶揄:“褚总,你家被偷了。” 褚新霁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接受了沈月灼离他而去的现实。 早在十几分钟前,他还调侃闻堰寒,恐怕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被拖来做伴郎。 结果显而易见,反噬应验来得如此之快。 褚新霁阔步向前,拉开阿斯顿马丁的车门,“闻总,能拜托您帮我追上您太太的车吗?” “上车。” 这样的事,闻堰寒屡见不鲜,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周身锋芒凌冽,“不过,褚总,要是真全力追,恐怕会有风险。” 闻堰寒下颚轻抬,话语中带着浓烈的自豪感。“毕竟我太太可是初见时,就敢跟我逆向对冲的狠角色。” 褚新霁:“尽量就好。” 比起竞技赛场的肾上腺素飙升感,他还是宁愿再保守点,哪怕为此多耽搁一些时间都不要紧。沈月灼天性有着探险精神,又恰好在婚礼这样的场合,他耐着性子陪小姑娘玩开心就好。 两辆车依次驶入庄园内的赛道后,速度骤然拔升,先前在城市里不过是追逐前的预热。 沈月灼趴在车窗边缘,余光看向在身后穷追不舍的车影,心跳不知为何加快。庄园里邻近郊区,风景秀美,哪怕是在冬季,为了这场婚礼,人工铺满了盛开的玫瑰,大片热浪似的花海在两侧涌动,空气中仿佛都充斥着馥郁的清香。 充满未来科技感的顶棚缓缓后移,凛冽而干燥的风撞了个满怀,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在这一刻占据胸腔。 车辆最终在山顶停稳,温几栩刚下车就被闻堰寒强势地揽入怀中,脸色黑沉得可怕,“这么冷的天,你把顶篷打开,还跑那么快,真不怕把自己作死?” 温几栩:“新娘:OK,伴娘:OK,我:嘻嘻,太子:不嘻嘻。” 肆无忌惮玩完梗,温几栩扯出一个笑容,在闻堰寒雷点反复横跳。 “……” 许夏自觉找了个长椅坐下,疯狂给孟安然发消息:[我宣布,今天是我们cp党的狂欢!太有意思了啊啊啊!!] 沈月灼还沉浸在超跑沿着盘山赛道加速的强烈推背感中,即便下了地,也仍旧轻飘飘的,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一朵云。 “好玩吗?沈小姐。”褚新霁眉梢轻挑,躬身为她拖起裙摆,绅士又温柔地凝珠她。 “简直就是太刺激了!原来拦亲还可以这么有趣!温温车技真的好牛,不愧是冠军赛车手,一路上变道超车都超级丝滑。”沈月灼用力点头,杏眸里如含秋露,笑靥如花,“霁哥,这应该是我人生中最难忘记的一天。” 看得出来,她们玩得很开心,褚新霁牵住她的手,慢条斯地摩挲着,嗓音轻缓,“我也是。” “安然和潇潇呢?”沈月灼往后瞟,却没发现别的影子。 褚新霁:“他们追不上,就先跟着沈伯父他们一起去会场了。” 沈月灼掩唇轻咳两声,“霁哥待会记得改口。” “嗯,我知道,老婆。” 听到这声郑重其事的老婆,沈月灼悄然红了脸。 庄园依山傍水,各种娱乐设施一应俱全,丘陵草坪中央矗立着一座教堂,婚礼的主会场也布置于此,湖畔铺满了各种鲜花和白纱编织的花环,所有的鲜花都是昨夜从世界各地空运而来。 若不是冬日的料峭寒意仍在,恐怕真的要以为,春天已经到来。 在场的宾客无不此震撼。 钟声敲响,乐团演奏师席地而坐,悠扬的乐曲声仿佛带着童话世界里的梦幻色彩,让所有人都不自觉地陷入幸福和喜悦中,见证这场属于他们的世纪婚礼。 伴娘和伴郎团见几人姗姗来迟,纷纷拥上来耍嘴皮子。 路凛:“霁哥这么久才来,老实说,是不是想抛下亲友团,带嫂子私奔?” 贺成屹:“别说,婚礼当天一起私奔,听起来还挺浪漫。” 面对调侃,沈月灼不免想起他给她系上安全带时,薄唇覆住她,探开牙关深入的那个吻,耳根悄然浮上红意。 褚新霁则面不改色地淡声道:“我们是法律承认的夫妻,各位如果记性不太好的话,建议再去看看我的朋友圈,温故而知新。” 光明正大撒了一波狗粮,甜得在场的人咂舌。 马上就要穿过红毯,潇潇带着化妆师走过来,再度确保新娘的妆造完美。 “咦?月灼,你的口红颜色怎么淡了这么多?” 众人的视线聚集在沈月灼身上,沈月灼双颊瞬间爆红,欲盖弥彰般地抿了抿唇,“应该是错觉……” 谁也没有拆穿她蹩脚的演技,而始作俑者云淡风轻,并没有替她解围的意思,沈月灼瞪了他好几眼,等化妆师替她补完妆,褚新霁掌心朝上,稳稳地接住了她搭上来的柔夷。 他微微侧身,眼帘半掀,用仅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紧张。” 沈月灼用指尖挠了下他的掌心,正欲回复,听到他补充了一句,“刚才吻得不算重,没有人看得出来。” 迎上褚新霁眼底的兴味,沈月灼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他绝对是故意的! 德高望重的神父用苍茫的音调,缓缓念出誓词,按照流程,沈月灼只需回答‘我愿意’,接下来再和褚新霁交换戒指,以拥吻结束即可。 毕竟露天式的草坪婚礼,终究有些冷,稍作休息后,还要同亲戚朋友引宾客回到宴会厅。 沈月灼凝望进褚新霁深褐色的瞳眸里, 经历过无数次失望,在黑暗中匍匐前进,他一路走来,几乎孤立无援,即便如此,他也依旧岳镇渊渟,宛若坚不可摧的护城墙,脊背上始终肩负着太多责任。 她想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告诉所有人,从今往后,她也会永远守护他。 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迟迟得不到回应的神父抬眸,婚礼司仪含笑提醒:“沈小姐,请问您愿意吗?” 沈月灼接过话筒,目光充满坚定,“我承诺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都将永远在你身旁,绝不妥协,永不放手。” 那一刻,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地砸进了褚新霁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眼尖的褚清泽看见,向来如山般巍峨的褚新霁,眼眶里竟涌出一点湿意。 他喉结轻滚,低沉的嗓音含着无尽的柔情,“月灼,我爱你,永不落幕。” 在宾客们的祝福声中,抬起她的下巴,吻上了她的唇。 照片就此定格。 记录下这一美好瞬间的宋知许,早已泪流满面,沉曼铃笑着抱住闺蜜,低眸去看她拍的照片。 云层散开,绝妙的光影投落一缕,无名指上的蓝宝石婚戒折射出灿烂的火彩,刚好将褚新霁骨掌上的那枚弦月刺青点亮。 周遭漾开模糊的光晕,好似月亮在发光。 是她照亮了他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霁哥拥有了第一张人生照片 感谢在2024-07-06 09:52:30~2024-07-07 23:04: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纪修染的fr 2瓶;屿酱、芪茋、shi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晚春 ◎“先喝点水,补充体力。”◎ 在长辈们眼里, 沈月灼在这几家孩子中,算是省心懂事那一挂的,虽说总有些千奇百怪的想法, 大体还在正途上, 念的大学也是国内TOP, 比上不足比下足够。 贺成屹每次听到这种话,都会嗤笑出声,“她骨子里就有很强的探险精神,估计是隔辈遗传, 现在看起来乖巧,是因为有这么多人管着她、盯着她,等以后她结婚了,摊上个事事都依着她的丈夫,你们看她上不上天。” 为此没少招沈月灼暗地里横飞眼刀。 褚新霁向来不参与这些话题, 往往这时候, 都会战术性饮茶,以规避她飞过来的眼刃。 当然, 有他在的时候, 沈月灼也会收敛许多, 就算怼回去,语气也是轻飘飘的, “听成屹哥这么说, 倒显得我未来丈夫很没有主见一样,要真是这样, 我说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的话, 也太没意思了。” 贺成屹笑:“掌控欲强的就有意思?到时候连你喝几杯果酒都要管, 你又能忍?” 褚新霁放下茶盏, 清淡的茶香混着一缕热气窜出来,将他的镜片染上湿雾,瞬间模糊了视线。他慢条斯地摘下眼镜,奈何并未随身擦拭的镜布,修长如玉的指骨似是无奈地敲了下金属镜框。 沈月灼虽说是在跟贺成屹聊天,余光却时不时偷偷瞟向褚新霁,知道他不喜除了工作以外的话题,她也不敢做得太光明正大,眼下正好给了她搭话的由。 “霁哥,我有挂脖风扇,你要不要用?” 镜片起雾,用冷风轻轻吹干水雾即可。 褚新霁掀眸,神色依旧清淡,“好。” 沈月灼摊开手掌,“我帮你吧。” 褚新霁并未推拒,眼镜落入她手中的那刹,极具风度地避免了同她的相触。沈月灼压下眼睫,拂开耳畔的头发,非常乐意帮他做这些事,贺成屹的话一时间被陡然打断的两人当成了空气,微挑着眼睨向她。 沈月灼回瞪他一眼,还未答话,就见褚新霁眉梢轻轻上扬,状似漫不经心地说,“成屹,你别给她假设那么极端的情况。她现在年纪还小,听到的玩笑话多了,很容易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正常的婚姻,更多是互相包容。” 话题一下子变得正经起来,贺成屹笑笑没说话。 沈月灼牵了牵嘴角,“我也赞同霁哥的话。健康的婚姻,本来就是互宠和双向奔赴嘛,双方都可以为了满足对方的愿望而作出改变。” 贺成屹:“小丫头片子,恋爱都没谈过,说起婚姻来头头是道的。” 她没有在意贺成屹似笑非笑的调侃,年纪未必是衡量观念是否通透的标准,就算是纸上谈兵,以后她也要照着这张模板经营自己的人生,想主义和现实主义本身就不是一类人,干嘛非得强迫自己改变迎合。 于是,她将视线投向褚新霁,“霁哥,他嘲笑我们。” 一副直气壮要他撑腰的语气。 陡然被卷入这两个一旦较真起来,就齐齐变成幼稚鬼的斗争中,褚新霁很是无奈,判官的角色当久了,有时候也是一种烦恼。 难得的是,这一次,他和她统一战线。 褚新霁侧身斜坐,温和沉稳的面容下,似乎带着难以察觉的温柔,犹如冬雪消融,“别他。” 沈月灼微微惊喜,唇边的笑意更甚,别人要哄博她一笑,掏空心思也未必能得她高看一眼。 唯一的例外,只有褚新霁。 贺成屹很早就看清了这点,以至于后来两人婚礼结束,还特意提起这件事。 沈月灼听完,眼眸晶亮,“霁哥,你那时候肯定想不到,这辈子栽到我身上了吧?” 褚新霁眼眸覆下,落向正用小拇指勾缠着他指尖的人,“确实没猜到。” 沈月灼得寸进尺,借着婚礼的余韵继续追问:“那霁哥愿意和我一起去坐热气球看动物迁徙吗?” 之前就听她说过人生计划里,一定要有这件事,褚新霁难得正色,“我们可以在吉普车上看,热气球太过危险,发生意外事故很难生还。” 刚才还兴致勃勃的人,瞬间耸拉着耳朵,闷闷地应声:“噢。” “其实选定好天气,各种专业设备跟上就好,而且我还会跳伞。”沈月灼抿唇,“要不霁哥在地上,我在天上?” 她还真是,天真烂漫。撒起娇来,就没有比她更缠人的。 亲昵地蹭过来,馥郁的玫瑰香气侵入鼻息中,褚新霁温沉的目光在她期艾的神情中逐渐柔和,“你定好时间后,我会陪你去。” 褚清泽还是头一次知道,他哥也能光速变脸,不过才跟她磨了两个来回,就已经妥协,忍不住咂舌,“沈月灼,你玩不过这种老狐狸的,他就是故意顺着你,把你宠上天,给你制造温柔乡的假象,你遇不到比他更好的,这辈子也就离不开他了。” 贺成屹跟风:“难得见阿泽狗嘴里吐象牙,还有点不习惯。” “贺成屹,你最近对我恶意很重,该不会是我的黑粉吧?微博账号翻出来看看,我严重怀疑你偷偷点赞骂我的帖子。”褚清泽不爽道。 “那倒没有,对于歌手阿泽,我还是挺路人的。”贺成屹坐直,“就是最近找不到什么乐子,无聊拿你涮涮。” 褚清泽无语,要求一视同仁:“你怎么不怼沈月灼?” 贺成屹耸耸肩,坦然道:“她现在有你哥护着,我要是没事拿她开涮,他能用眼神把我扒层皮。” 两人跟唱双簧似的,互怼起来丝毫不顾及情面。 沈月灼轻哼一声,回应:“霁哥就算是斯文败类老狐狸,我也喜欢。” 褚新霁捏了一下她的手心,算作惩罚,毕竟她当初可是说过,他挺没意思的。沈月灼笑吟吟地同他十指交握,那副得意的骄矜劲让他心念微松,薄唇勾起弧度,惹得闲聊的几个好友纷纷说得赶紧去补针胰岛素。 婚宴上的亲朋好友大多都是当地人,少有几位因子女的工作而定居其他城市的,褚新霁都安排了车辆接送往返回酒店,因此婚礼结束,他们两人就径直回到了湖心馆。 作为新郎,难免喝了些酒,好在有沈月灼拿他有胃病的幌子挡在前面,褚新霁总共只饮了一点点,醉意并不强。 橘黄色的灯光洒下来,沈月灼单手撑在墙边,翘起一只脚,伸手去解高跟鞋的金属扣,夜里她换了一套旗袍,玲珑有致的身躯显得愈发勾人,在墙面投下一道妖冶昳丽的剪影。 今天几乎算是站了一天,为了在婚礼这天时刻保持美丽,除了中途那一阵,其余时候皆穿着高跟鞋,这会陡然泛了懒,不想弯腰,奈何这双从港岛买回来的鞋又不太好脱,她软绵绵地唤:“霁哥。” 褚新霁刚阖上门,臂弯中拎着她的皮包、杂物包,里头装着的都是暖宝宝贴、湿巾、补水喷雾一类的,他从容放下,隽冷清傲的轮廓蓦然逼近,揽住她的腰,大掌沿着她的手臂一路下移,最终松握住纤细白皙的脚踝,“靠紧我。” 听到他这么说,沈月灼懒洋洋地贴上去。 旗袍是量体裁身定做的,如铃兰般的腰臀线本就惹得他口干舌燥,这会柔弱无骨地贴紧他,褚新霁浑身的肌肉也随之而绷紧,俨然成了一座足以避风雨的坚固港湾,容纳着她的依赖。 他凝缓了呼吸,动作极轻地脱下她的高跟鞋,指腹轻轻覆上她的脚后跟,“疼不疼?” 沈月灼摇摇头,“我贴了后跟贴。” 褚新霁又仔细地检查了一番,确认只有轻微的泛红后,神色稍霁,眉心却依旧拧得很紧,“待会我帮你洗澡。” 忙碌了一天,眼皮有些困倦的沈月灼听到这话,竖起耳朵,“不、不用了吧,宾客大多数都是霁哥在照顾,我没帮上什么忙,只是站得久了些而已,自己洗澡还是没问题的。” 褚新霁眉心紧锁:“家里应该还有药,待会我去找。” 沈月灼还想说什么,人已经被抱进了浴室。 坦诚相待的那刻,她咬着唇,脸颊浮上一抹红晕,眼镜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你脱衣服做什么?” 温热的水流如雨点般徐徐落下,褚新霁将她箍入怀中,却克制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避免太过火,“一起。” 关于浴室的记忆,并不多,唯一的那次,还是在港岛的顶层套房,当然,画面的每一帧都足以让她面红耳赤。 沈月灼艰难地侧过身,余光瞥向他沾着湿意的健硕胸膛,“我总觉得不太好……” “响应环保号召,节约用水。”褚新霁说,“并没有什么不好。” 褚新霁沉吟片刻,绵密丰富的泡沫伴随着温热粗粝的手掌,从她纤薄的双肩,一路绵延往下,直至她泛着绯色的脚后跟,力道明显轻柔了许多。 醒目到难以忽视的热意,从腰际松离,沈月灼紧张到不敢乱动,直至仅能望见他屈身而蹲的背阔肌。 在为她服务这件事上,他的耐心以及情绪都稳定到让她羞赧,饶是对外号称骄矜,她也有些不好意思,颤着嗓音道:“霁哥,你其实不用这样,我自己可以。” 须臾,褚新霁重新站直了身体,低眸瞧她,“我知道。” “刚才看你累的都不想弯腰,我控制不住心疼罢了。” 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沈月灼脸红得更彻底,可是让她说她来帮他,她又做不到。 褚新霁似是一眼看穿她的想法,温声道:“月灼,不必勉强自己。” 沈月灼经不起激将法,扬起下巴,命令道:“你转过身去。” 褚新霁很配合她,宽阔的脊背如黑影般压下来。 没了那股压迫感,沈月灼瞬间自在不少,沐浴露是按压即出泡沫的设计,她挤了一大团在手心,学着他的手法慢慢地裹上他的背,刚开始还觉得挺好玩,直到停留在腰际,不敢再往下。 褚新霁转过身来,长睫沾着水汽,眸色比先前黯了不少,带着浓重的侵略性。 沈月灼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抹了沐浴露的柔夷滑腻腻的,愉快地抚过他的胸肌和腹肌,沟壑分明,摸起来的手感也很好,她觉得很有意思,更加肆无忌惮地滑过来滑过去,俨然没有发觉,她拂过茱萸时,褚新霁喉结滚动,腰腹绷得像一张拉满蓄力的弓。 体会到乐趣的沈月灼,只顾着经营那几初黄金宝地,自然没有注意到,横亘在眼前的山脉变化。 直到手腕蓦然被他扣住,暗沉的黑眸里涌动着压抑难耐的深晦。 “还打算撩多久?嗯?” 他步步逼近,直至将她抵在瓷砖墙面边缘,握住她的手腕往下,要她触碰他极力压抑的地方。 热气铺洒在她脸上,她早已分不清究竟是水流更烫,还是他更烫,深吸口气,浑身如同泄力般腿软,“说好了只认真洗澡的!” “是打算只洗澡。”褚新霁覆上她的唇,氤氲水汽将彼此都笼罩其中,“但你频繁触及我的敏感点,难道就没考虑过,会有现在这种情况发生吗?” 混杂了磁性的哑声在浴室里有回音,好听到沈月灼骨头都快酥了。 她如今动弹不得,反应过来,“你的敏感点该不会是……” “是。”褚新霁承认得很坦然。 水声戛然而止,他抱着她擦净身体,置于婚床里,替她掖好被子,随意披了件浴袍,回来时拿着药箱,细致地替她擦了点舒缓的药膏。 就在沈月灼还在为他什么也没做而疑惑时,他从衣柜里翻出另一件旗袍。 中式的婚服正好也有两套,一套是正儿八经的凤冠霞帔,一套则是风情万种的旗袍。旗袍总共有三件,另外两件开叉有些高,所以就没纳入考虑范围内。 沈月灼眨了眨眼,有些迷茫,“晚上还需要出去见宾客吗?” “今晚不会有人不识趣地来打扰我们。”褚新霁递给一杯水给她,“先喝点水,补充体力。” 沈月灼:“……那这是。” “怕你冷,穿上旗袍坐进来,不容易受凉。” 【番外完结】 第81章 倒计时 ◎“真是败给你了。”◎ 沈月灼最近都在忙着准备线下活动的事, 身为主办方,自然会选择开后门给朋友留邀请函。 为了满足池心怡和许夏的特殊要求,还专门联系了网上拍变装视频爆火的男网红, 昭月工作室没怎么宣发, 讨论度倒是非常高。 [很好, 昭月严选的颜值就是顶] [羡慕在京市的姐妹,可以吃这么好呜呜呜] [好好好,这真是一场盛大的乙游见面会,老婆你真的太用心了, 我哭死]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沈老板会让她老公cos吗哈哈哈哈,不敢想象那位大佬这种360度无死角的高岭之花,会是什么样子啊啊啊啊] [救命,楼上你真的很冒昧(我也想看)] [大佬每次出席给我的感受都是, 生人勿进感超强, 我觉得还是别想了] 沈月灼跟许夏几乎每天都在高强度上网冲浪,看到这些高赞评论, 许夏不知道从哪搞来了接定制装设的联系方式, 一个劲地狂推:“你难道不好奇褚新霁COS是什么样子吗?正好趁着你俩刚结束婚礼, 怂恿他试试好了。” “……不行。”沈月灼抿了口椰奶,“之前我买了狐耳头饰。” 本想控诉他不解风情, 话到嘴边, 沈月灼蓦然想起,某人似乎还是无奈地戴过一阵, 大概不到三十秒?折腾褚新霁确实很有意思, 尤其是打破他身上的禁欲反差, 但是, 这一切都是明码标价的。 想到后面被完全压制的事,沈月灼浑身涌上一股热意,不自在地咳嗽两声,转移话题,“总之还是别想了。” 许夏:“狐耳头饰?” 连一直在低头刷短视频的孟安然也投来目光,“你竟然买这种东西?” 两人惊讶的目光倒让沈月灼不好意思,欲盖弥彰地说:“狐耳怎么了?戴猫耳铃铛头饰的人那么多,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话拿来骗骗许夏还行,孟安然怎么会不懂,她看破不说破地笑着摇摇头。 沈月灼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许夏紧接着追问:“那他最后陪着你胡闹了吗?” 见沈月灼点头,许夏不免咂舌,“6啊,难怪斯文败类老狐狸能杀出重围,这么没底线,活该他有老婆。” “……” 这听着怎么不像好话呢? 沈月灼正准备为自己争辩一番,许夏和孟安然齐齐对视,连坐姿都变得谨慎不少,察觉到不对劲的沈月灼顺着她们的方向望过去。 来人一袭酒红色西服,领口的纽扣抵着喉骨,条纹领带还是她早上亲手系的,与他周身严正到一丝不苟的气质稍显不符,嶙峋而充满力量感的手腕上戴着她送的表,眼神如霜雪般清冽,落向她时,明显柔和不少。 他身上处处都是她留下的痕迹,熟悉他的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早上迷迷糊糊被他牵住手腕,慢条斯地给他系领带、戴腕表时,沈月灼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最多就是她系的温莎结不太规整而已。 直到此刻,他从灯影迷离中朝她步步靠近,英俊温和的眉眼落点仅在她身上,她的心跳像是有所感应般,随着距离的缩短而逐渐加快,她才意识到,原来这份恩爱秀得这么明显。 “我来接月灼回家。”温磁的声音响起,许夏也没像以往一样挽留,轻推了一把沈月灼的背,褚新霁适时抬臂,轻拢住她的腰。 铺面而来的雪松香气撞了满怀,沈月灼耳根微微发红,或许是心里在琢磨着撺掇他COS,沈月灼顺势同他十指相扣,向许夏跟孟安然道别。 劳斯劳斯内,前排的杨叔笑得和蔼:“沈小姐。” 沈月灼现在已经不会松开褚新霁的手了,礼貌地颔首,挽唇:“杨叔,你今天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杨叔一愣,旋即摸了摸脸颊,半开玩笑道:“烟瘾犯了,不敢抽。” “啊?为什么?”沈月灼联想到杨叔的年纪跟沈歧差不多,关怀道:“是医生的叮嘱吗?” 杨叔笑眯眯地看了褚新霁一眼,“褚老爷子说,您跟褚总过段时间可能会备孕,他不怎么爱催年轻人,也没过问你们的想法,不过免不了会发生意外嘛,能多注意的事,肯定得放心上。” 沈月灼险些被噎到,打着哈哈说杨叔有心了,看向坐在身侧的褚新霁。 褚新霁反应倒是平平,温声说:“这样也好。” 等挡板升起来,沈月灼压低了声音问,“爷爷是不是不知道我们在打避孕针的事啊?” “嗯。” 挡板升起后,褚新霁并不担心会被撞破一些尴尬的场景,将沈月灼抱在了腿上,摩挲着她柔滑的肌肤,“听到这些话,你要是觉得有压力的话,我会给长辈们做思想工作。你现在年纪还小,生育的事,可以等几年、十年再提。” 褚新霁很尊重沈月灼,微微停顿后,注视着她的眸子,“如果你不想要孩子,我们也可以选择丁克,一切都以你为主。” 身边的家庭大多小有积蓄,没有太多经济上的压力,除却年轻一辈里有些不婚主义者,大部分人还是渴望美满幸福,更何况是比较传统的家庭。陡然从褚新霁这里听到丁克一词,沈月灼仍有些意外。 按照褚老爷子对重孙辈的渴望程度,褚新霁的想法肯定会骂。 她们之前没有讨论过这件事,沈月灼不知道他的想法,就像他不清楚她的态度一样。 “其实我挺喜欢小孩子的。”沈月灼的由很简单,“反正我又不用操太多心,加上育婴师团队带,我还能继续做自己的事。不过这两年肯定不行,我的事业还没有完全稳定。” 褚新霁:“月灼,我想听你真实的想法,而不是为了我妥协。” “这就是我真实的想法。” 闻言,褚新霁轻轻叹息,将她往怀里带,声线含着一丝颤意,“没记错的话,小年那天,你紧张到要吃紧急避孕药。” 提及荒唐的那一晚,沈月灼低垂着眸子,脸颊一点点攀红,捂住他的嘴,“那次太突然了,都没有准备,肯定不一样啊。” 见他似乎不太相信,沈月灼掰开他的手掌,“等我二十七岁的时候,再要宝宝就很合适。” 褚新霁只好将掌心松开,方便她东摸细看。自从知道她是手控,而他的手又刚好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后,褚新霁已经习惯了配合,毕竟她对他的手感兴趣,总比对网上那些只敢露手的男人好奇要好太多。 “二十七岁,会不会太小了?” 毕竟沈月灼玩心大,年纪太小,自己都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就担起身为母亲的责任,他担心她会后悔。 “不对。”沈月灼眉心忽地蹙起,“等我二十七岁的时候,霁哥都三十四岁了,可能……质量不太好,万一没办法要宝宝——” 她囫囵略过了那两个字,正欲规划新的时间,却察觉到褚新霁的脸色越来越黑。 “什么质量不太好?” “咳咳咳——”沈月灼感觉自己触碰到了他的雷点,不过从医学上来说,她的担忧也不无道,“就是男性过了三十岁以后,那方面的功能会开始走下坡路,很正常的。” “沈月灼。” 近乎咬声的语气,让沈月灼莫名哆嗦一下,无辜地睁着大眼睛看着他。 很明显,她知道他在为什么而生气,但她仍旧肆无忌惮地在雷区上四处活跃。 褚新霁抽回手,转而箍紧她的臀,用力地往下压,周身溢出丝丝浓郁的危险气息。 “我今年已经三十了。” “我知道啊。”沈月灼不怕死地往枪口上撞。 “要不要试试,正在走下坡路的老、男、人,到底行不行?” 他刻意咬重了那三个字,灼热的呼吸卷过她敏感的耳垂,充斥着男性荷尔蒙的躯体将她包裹其中,没有任何过火的行为和动作,苏醒的地方却异常明显,仿佛是在力证她刚才的话,究竟有多天真。 沈月灼一瞬间从脖颈红到脸颊,“昨天才做过,太频繁了对身体不好。” “所以。”褚新霁冷笑,“月灼是觉得我没有那个实力,才刻意限制每周亲密的次数?” “……” 她好像踢到铁板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大概是知晓辩白无用,根本哄不好醋劲上头的男人,沈月灼扬起唇角,主动勾着他的脖颈吻他,褚新霁沉着脸,倒也不算主动,对她伸出舌尖勾他的行为无比纵容。后来这个吻逐渐失控,玩火终会自焚。 幸好两人还未用晚餐,沈月灼临时报了个酒店名字,指名道姓要吃特色菜,才解救自己于水火。 这家酒店的包间都需要提前半个月预定,已经没有位置,最后加了价,选择了靠窗的位置。 中途碰到了褚新霁的合作伙伴,寒暄客套了几句,临行前,对方善意提醒:“褚总,您领带歪了。” 先前褚新霁吻得太汹冽,将她所有的氧气掠夺般吞噬殆尽,她在这个吻中宛若溺水,指尖无意识抓着他的领带往下拽,或许领结被扯松了,两人光顾着平息身体的躁动了,没有注意到。 沈月灼刚才还维持着身为褚太太的得体笑容,差点破功。 褚新霁则面不改色,嗓音含着几分宠溺,“毕竟这是我太太第一次为我系领带,不熟练也不要紧。平常可哄不到她帮我做这些。” 对方立即明白,恭笑着夸赞他们新婚燕尔,琴瑟和鸣。 等人都离开了,褚新霁才坐下来,慢条斯地给沈月灼布菜,见她咬着勺子,他轻挑起眉梢,“怎么了?” 沈月灼想到他斯文皮囊下的凶猛,故意阴阳怪气地说:“我在想,别人肯定不知道,霁哥的温润冷肃都是装的。” 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小姑娘这么说了,褚新霁似笑非笑,“那你觉得,什么才是真实的我?” “玩得很花。” 沈月灼还在为刚才那个扰她心神的吻耿耿于怀,因此话语里的控诉更像是娇嗔,夹杂着一丝虚无缥缈的埋怨。 他就是玩得很花,比如上次的狐狸尾巴…… 这句话成功令素来从容自若的褚新霁皱眉,别的他可以不管,但这种事,还是需要纠正。“我并不是浮浪的人。” 沈月灼:“你是。” “而且一次比一次过分。” 刀叉轻落法式瓷盘中,坐在她对面的人一言一行都优雅似绅士。 “月灼,根据我的体验。” 在公共场合,谈及这种话题,尽管周遭并未有其他餐客,不会有谈话被窃听的风险,褚新霁的用词还是分外谨慎。 “你总是嘴上骂我坏、说我是混蛋,但身体的反应却表示,你很喜欢。” 褚新霁说到这里,思绪也被带入旖旎凌乱的片段中,喉结很重地滚动,“我们之间很多时刻都是在磨合,或许你没有注意到,我每次调整深度、着力点的依据,都来源于你的反应。” 他的神情很温和,旁人听不到他们的对话,说不定还以为在谈论什么股票、公司前景之类的正经话题。 见他还有深入分析的意思,沈月灼红着脸打断,“停停停。食不言寝不语。” 语罢,她更不敢看他,怕服务员发现她绯红的耳根。 地方不太合适,褚新霁没有再继续讲下去,他对于台阶一向给得很及时,起身给她倒花茶,让旁边正打算赶过来的服务员愣住,感觉又要被经训了,毕竟10%的服务费并不低,倘若连客人的茶杯空了都不知晓,的确不合。 “生气了?”褚新霁顺势在她身侧坐下,“我以后不说这些,好吗?” 同那双黑漆漆而又缱绻的眸子对视,沈月灼就是有再多的小别扭,都在这温柔乡中散得七七八八。 她唇角弧度翘起来一点,面上仍然装作不开心的样子,骄矜道:“你总得做出一点表示吧,我才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你哄好的人。” 她的微表情变化,哪里逃得过褚新霁这种深谙心战术的上位者,知道她这就算是哄好了,褚新霁仍旧佯装不知般,耐着性子陪她继续演,声线放低:“那小公主想让你老公怎么做,才肯原谅他?” 他真的好配合。 沈月灼心里甜滋滋的,夹带私货地提出不合诉求,“陪我参加昭月工作室的线下活动。” “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褚新霁说。 沈月灼:“我的意思是,让你当我的专属委托。” 跟沈月灼在一起这么久,褚新霁早已深入了解过各种用语。 沉默须臾,就在沈月灼打算使出撒娇和胡搅蛮缠那套招数时。 他用温沉的视线罩住她。 “真是败给你了。” 明知一切,甘愿败北。 【作者有话说】 霁:玩得很花? 月灼:……当我没说 感谢在2024-07-10 23:18:50~2024-07-14 02:02: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雨牙木 10瓶;凌晨一点的猫 6瓶;白纸一张 3瓶;63858390、啊卡卡西我的. 2瓶;hello、樂雾.、Lydia、65660725、纪修染的fr、循旅、shin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倒计时 ◎“卧室挂婚纱照比较好。”◎ 沈月灼不得不承认, 要想百分百复刻游戏中的角色还是有点困难。她之前也考虑过。佩德背部的机械金属骨骼翅膀用塑料代替,出图的时候再经过强大的后期修,应该也还看得过去。 直到拿到成品, 期待瞬间落空。 褚新霁见她一副失望的模样, 忍不住将人捞在怀里, 耐心地引导:“是哪点不满意?” 他对这类角色扮演并无兴趣,不过既然答应了她,自然是要上心,被她这样折腾, 也算是一种甜蜜和复杂交织的幸福。 沈月灼仰着头,后脑勺枕在他的肩上,“跟我想象的差距太大了,质感一般般不说,原设定里, 佩德的机械骨骼翅膀像鸟类一样, 是可以迎风煽动的。现在这个道具,看起来跟小孩子玩的过家家没什么区别。” 褚新霁看向桌面的几个仿真机械翅膀, 语气温和, “我以为你的诉求只是为了拍照。” “也不全是。” 褚新霁:“有期望的效果, 这事就不难办。” 沈月灼盯着褚新霁的下颌线琢磨了须臾,眨巴着眼同他对视。 这样的动作实在费脖子, 脊椎像是一张弦般弓紧。 褚新霁掌心拖住她的后腰线, 还未启唇,沈月灼眼瞳忽亮, 鲤鱼打挺似地支起身子, “有道唉, 做简单的传动臂并不难, 正好之前跟学姐一起参赛的时候学过solidworks,我先去把模型建好,再整体跑一下传动零件。” 大学时期各种稀奇古怪的竞赛很多,沈月灼也因此结识了不少其他学院的朋友,从想法初具雏形到最终完成,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沈月灼兴致勃勃地说:“正好我有个师兄在母校读研,他那有3D打印机和各种材料,到时候我带着套图过去找他就行。” 她正处在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兴奋当中,没有注意到褚新霁眉峰微挑,将她拽回了腿上,“师兄?” “对啊,以前一起做过几个项目,人还挺好的。” 褚新霁:“你要的东西我这里也有,没有必要去麻烦别人。” 沈月灼不疑有他,转而亲昵地环住褚新霁的脖颈,“也是,麻烦老公就不算麻烦了,这叫任劳任怨。” “……” 她现在深谙他的七寸,每一次都能精准踩雷,又在即将引火上身之际,将那刚燃起来的燎原火星尽数扑灭。 褚新霁纵容着她这种行为,却不代表他不会也为自己争取一些合诉求。 他握紧她的腰,深邃冷峻的脸庞距离她不过咫尺,温和而暗含力量的目光将她严丝合缝地罩住,“做一个任劳任怨的丈夫并不难,但是——” 话锋轻转,褚新霁略作停顿,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来,沈月灼蓦然在他唇边亲了一下。 “我懂的,这是报酬,已经支付给霁哥了。” 一触即分后,沈月灼唇角翘起。 柔软到令人心神荡漾的触感,让褚新霁眸色稍暗,搂在她腰间的大掌摩挲着,似笑非笑:“就这点?” 沈月灼也意识到好像是有点少,双手攀住他精悍而结实的腰,磨蹭着,朝他的方向逐渐靠近。她很少主动吻褚新霁,哪怕是在情事上,主导权几乎全都交给对方,强烈而刺激的感觉让她根本无暇分心思索其他。 而此刻和刚才不同。 他好整以暇地向下垂来视线,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她的面容,沈月灼在他的注视下,心头涌起一阵熨烫般的热意,烫红了耳根。 “闭眼。”她虚张声势地命令。 褚新霁轻笑一声,从善如流地阖上双眸。 “不许偷看。” 蜻蜓点水般吻上他的唇瓣,沈月灼本以为他会扣着她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谁知他依旧没有任何动作,似笑非笑:“这是你的利息?” 沈月灼:“还有利息?” “我以为月灼支付的时候,应该已经发现这其实是高利贷。”褚新霁双眸紧阖,薄唇勾起一点笑意。 对付沈月灼其实很简单,在她耍赖的时候,跳入她的逻辑里,顺着她的思绪往四面八方延伸,再灵巧的蝴蝶也会被这张大网罩住,无处可逃。 褚新霁稍俯下身,将她抵在沙发边缘,肌线条流畅的手臂穿过她身侧,高挺的鼻梁几乎快要贴上她,在她以为他就要吻下来时,温热的唇停留在她耳垂上,似安抚似挑逗地吮咬着。 室内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却没有再更近一步。 沈月灼睁开眼,正对上一双幽暗的眸子,她偏过头去,身体被勾出了反应,但最近太忙了,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若是就这样放纵,肯定吃不消的。 “刚才,应该算还完了吧?”她试探性地问,余光悄悄瞥向因撑起来而绷紧的那片西裤布料,无声地咽了下喉咙,又迅速移开。 “本金还完了。”褚新霁嗓音低醇,平静地说。 沈月灼果然中招,“那利息呢?” 褚新霁抚上她白皙姣好的脸颊,欣赏着她为他盛开的姿态,克制住内心浑浊翻涌的欲望,“不急,先让利息滚一阵。”- 昭月工作室举办线下活动当天,各种高颜值coser齐聚,展厅是租的场馆,室内室外的布景细节都考虑得很全面,不同的分区对应游戏里的不同场景,加上光影和音效变化,宛若打通了次元壁。 忠实玩家们一边探索,一边发布各种合照、视频到网上,沿着游行设计的路线,时不时还能解锁小吃和周边,趣味性和体验性直接拉满,到处都能看到兴奋尖叫的粉丝。 沈月灼在休息室里补妆,许夏和孟安然津津有味地逛了一圈,回来时,斜挎包上面几乎快挂满了各种钥匙扣、玩偶周边,战绩满满,就连沈月灼都忍不住惊讶,“你们怎么这么厉害?赢了多少场啊?” 孟安然:“大部分是许夏赢的,我是游戏黑洞,别看我。” 许夏把沈月灼给的稀有款摆在最外面,一路上迎来了不少粉丝艳羡的目光,“小意思啦,我就来和你说会话,待会我还要去跟黑猫老师合照。” “明天还有个答谢会呢,你要是喜欢哪位coser老师,我引你去呗,今天人这么多,挤进去多麻烦。” 许夏:“不行,明天还得陪我爸去奥地利见客户。” 也就只有沈月灼把爱好和工作融为一体,许夏羡慕不来,但可以选择该工作的拼命工作,该玩的时候往疯了玩,好在许家对此态度还算宽厚,只要能把公司经营好,别的他们都不管。 “好惨。”沈月灼表示遗憾,“那就只能下次了。” 孟安然来之前没抱多大希望,纯当充当许夏的个人摄影师,没想到却收获了意外的惊喜,抬眼道:“灼宝,你办这个活动有申请场外援助吗?” 整个场馆的动线和静线都设置得很好,并且考虑了容纳玩家数量,酣畅淋漓地玩下来,几乎要耗费一整天的时间,有趣的小游戏和稍显乏味的结合,刚好能在疲惫期刺激大脑。从专业的角度来看,这叫情景序列串联体验,目前全球做得比较好的游乐园屈指可数,且无一例外都和自身的IP融合。 因此,孟安然自然会联想到,这其中是否有褚新霁指点。 提起这个,沈月灼本人非常骄傲地扬起唇角,“昭月工作室原创出品。” “全部。”她补充道,“包括某人今天穿的服装,等你们看了,就知道我有多厉害。” “这会网上都在讨论昭月工作室,估计明天稳上热搜。”许夏非常捧场,磕cp的瘾又犯了,“褚新霁真的打算给你COS啊?我还以为他是哄你玩的。” 孟安然也不吝夸赞,倒是把沈月灼说得不好意思了,她脸颊微微发红,抿唇道:“我们家是我说了算,他哪里敢哄我玩。” 这里没有外人,许夏说话也不顾忌,调侃:“御夫有方啊。” 沈月灼厚着脸皮应:“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京圈小霸王,没有我搞不定的人。” 由远及近地脚步声传来,她转过头,正对上褚新霁意味深长的眼神。 救命啊啊啊!为什么每次装逼吹牛都能被他撞见。 他还未换上服装,依旧是沉稳冷肃的姿态,眉峰微挑:“说说看,还有谁你也能搞定?” 许夏扯了扯孟安然的袖子,找了个借口匆忙溜了,独留沈月灼一人面对洪水猛兽。 沈月灼扬起笑,杏眸潋滟出狡黠的光芒,给自己找补,“别人我又不感兴趣,这辈子搞定霁哥一个人就够了,” 褚新霁未置可否,对于她时不时大放厥词已经习惯,没有深入追究。 沈月灼站起身,笑吟吟地催促道:“霁哥快去换上衣服。” 她想起什么,怕他不自在,“我先去外面盯一下发布会流程,待会见。” 昭月工作室即将上线的新游戏,也将在这场活动中发布,耗时不长,又有策营部把关,沈月灼纯粹是想给彼此留足准备的时间。 褚新霁无奈低叹一声,“记得看手机,妆造做好后,我给你发消息。” 听他这么说,沈月灼更加迫不及待。 展厅西侧搭建起一个舞台,正在表演《最后的曙光》尚未对外公开的彩蛋情景剧,邀请的记者和摄影师都在拍摄素材,以便宣布新游戏的相关消息后,及时剪辑同步于官网和视频账号。 自从上次的原画师抄袭事件过后,小晓因祸得福积累了大批粉丝,升职过后,开始尝试着更多的挑战。 沈月灼看着台上流畅地宣传安利的小晓,鼻腔涌上一抹欣慰的酸意,她喜欢见证大家的成长,这种蜕变于她们而言,都是人生的重要转折,毕竟当初在大学组建工作室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她们不过是玩闹而已。 又有谁能想到,如今,这群以梦为马的人,为无数心怀憧憬的女孩创造了乌托邦。 柏悦端着杯花茶走过来,轻碰了下沈月灼的肩,“你也很为她自豪吧?” 沈月灼瞟了眼,茉莉柠檬茶,犹豫一阵还是接过,“没有奶茶吗?” “忙不过来,都是自己泡的。”柏悦摇头。 秉承着有总比没有好的想法,沈月灼润了下嗓,表情松散而温柔,“我们工作室的女孩子都很棒的。” 柏悦轻笑,眼前浮现出的,是一张张年轻坚韧的面容。 历经上次的冲击,大家似乎都成熟不少,尽管不知道前路会不会有别的波折,她们已经有了披荆斩棘的信念。想来,也能在沈月灼的带领下,应对各种新的困难。 “都很棒。”柏悦很少夸人,说话也总是淡淡的语调,刚认识的时候总觉得她没有人情味,相处久了才发现,她的内心强大又稳定。 沈月灼转过脸,很疑惑地看向柏悦,后者看着她的表情,“沈老板也很棒。” 今天受到的夸赞实在是太多了,沈月灼摸了摸鼻子,耳根有点红,“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褚总到了。”柏悦提醒。 褚新霁踏着细碎飘扬在空中的灰尘走来,一眼便望见沈月灼纤秾合度的脊背,腰线弧度柔美,卷发犹如海藻般铺洒遮住蝴蝶骨,背影清丽,像一株含苞待放的玉兰花。 视线相撞的那一刻,沈月灼瞳孔微张,涂着蜜桃色唇蜜的唇瓣翕开,眼底闪过惊艳之色。 褚新霁单手插在兜里,他身量本就高,换上佩德的黑色配色制服军装,胸前代表着战功与荣耀的勋章熠熠生辉,领口两排用四颗暗金色纽扣一丝不苟地锁住喉结,随着步伐的迈动,充斥着金属冷感的高仿生机械翅膀缓缓展开。 在那一瞬间,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席来。 他这张脸也很完美,化妆师并未再添太多笔墨,换了瞳色过后,整个人都透着禁欲的气息。 褚新霁朝其余几个看呆了的工作人员轻轻颔首,眉心轻凝着,对沈月灼的反应稍显不虞,“不认识你老公了?” 他很难判断她到底喜不喜欢。毕竟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在换上这身装扮之前,他特意观察了一下参加这场活动的coser,在面对粉丝的合影邀请时,都笑得很灿烂,还会对着镜头摆出各种动作。 很显然,他无法解,也没办法强行让自己做出这些表情。 说起来真是荒唐,他竟然也有需要用这副皮囊去吸引她的一天。 沈月灼呆滞几秒,回过神来,围着褚新霁绕圈坐看右看。 “阿霁。”沈月灼脸颊上的红晕还未消退,微凉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勾着他宽大的手掌,咬着下唇,慢慢将身体贴近他。 见小姑娘的目光凝落在他凸起的喉结上,褚新霁将她松松抱着,神色缓和些许:“嗯。” 可以,还知道他是她老公就好。 沈月灼刚开始还有些矜持,连牵手都不太敢,心跳怦然地厉害,不知是为穿上军装后的他,还是为这种陌生而又熟悉的禁忌感。 他顶着这张脸,却只知道工作,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好吗? 不过转念一想,幸好褚新霁低调,极少在公共场合露脸,无论何时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阻挡了不少桃花。要是他性格跟褚清泽一样,又热衷于COS,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高岭之花没有走下神坛,而是走上了另一个神坛。 沈月灼心里百转千回,越想越觉得满足,殊不知,她这副花痴的表情落在褚新霁眼里,则成了天真烂漫。 他眼眸略深,眸光犹如一汪幽沉的湖水。 很想吻她,但条件不允许,因此他只是轻掐了一下小姑娘的耳垂。 耳垂是她的敏感点,粗粝的指腹碾过,沈月灼有脾气也发不出来,恨恨地瞪着他。 褚新霁:“本来想吻你,怕你害羞,后来想掐你的脸,不过我担心你会因为我弄花了你的底妆而生气,所以最后转为揉一下你的耳垂。” 一本正经地解释着他的心路历程,嗓音低沉而清冽,砂砾似的滚过沈月灼耳畔,她感觉自己骨头都快酥了。 沈月灼决定不跟他计较了,她现在也很想和他接吻。 “霁哥可以抱我去休息室吗?”她站直身体,声音有些羞赧,似是觉得难以启齿。 对于沈月灼提出的要求,只要不算太无,褚新霁都会满足。事实上,就算真的太过无,他也会为她倾斜规则的天秤,将原则一降再降。 褚新霁唇畔略弯,“不怕被拍到?” 沈月灼直气壮:“夫妻和睦岂不是更好,股价蹭蹭上涨,算是便宜你了。” 这场活动除了官方邀请的coser以外,还有不少粉丝带着委托老师或者男朋友前来,因此神情肃冷的褚新霁抱着沈月灼穿过人群中,玩家们只是小小地为他的颜值和气质所震撼,并没有投以太多目光。 两人在立牌附近拍了纪念照,沈月灼拽住褚新霁的手,推着他走向专属休息室,锁上门,胸口还在不停跃动,“等照片洗出来,我要贴在墙上。” 湖心馆留给她折腾的地方还有很多,褚新霁从善如流地说:“除了卧室,其他地方都行。” “为什么卧室不行?” 褚新霁:“卧室挂婚纱照比较好。” “毕竟我无法保证,做.爱的时候,不会吃自己的醋。” 沈月灼瞬间脸红,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反驳他。 两人在休息室里接了吻,触电感般的感觉涌过全身,他的吻技分明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凶悍,沈月灼却感觉到难以呼吸,尾椎骨都泛着战栗。 她借口说自己累了,想提前回家休息,毕竟活动流程都有分工不同的人盯守。 褚新霁声色沉哑,没有说出拒绝的话,“早点回去也好。” 沈月灼不敢同他对视,总觉得‘回家’这个词,代表着某种心照不宣的暧昧。 那天夜里,她小声央求他不要脱下衣服,褚新霁自上而下地眯起眼,到底还是满足了她那点不为人知的要求。只不过每一下都要得格外狠,像是要将她深深贯穿。 “今天比平时舒服?”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响起,将她细白的腿架在腰间,无可避免地同质地微凉的军装制度摩擦。 沈月灼的嗓音如一尾浮萍般破碎,断断续续地否认,“没有……” 褚新霁敛起眉稍,将她压在玻璃窗上,单色玻璃可以隔绝从外部透过来的视线,站在房间里,却能清楚地看清室外,尽管有窗帘遮挡,沈月灼仍旧紧张。 “让我穿着这套衣服和你做,月灼,我后悔了。” 沈月灼不明所以,仰起下巴觑他,不客气地咬他因用力而绷紧的肩膀。 褚新霁:“这样比较刺激是吗?把我幻想成另一个人?” 太过分了。 曲解成这个样子,沈月灼听得羞耻心泛滥,“你胡说。” 他故意碾磨海棠花最柔软的位置,“我现在就已经醋了,你说怎么办?” 沈月灼快被他逼疯了,浑身颤栗过一次又一次,身体早已软得不像自己的。 她的余光落向嵌入式书柜旁的狐耳发箍,颤着手戴在了头上,毛绒绒的耳朵挂不稳,随着颠簸而摇摇欲坠,像极了在发抖。 “我也吃醋了,比起我,你更爱小狐狸。” 褚新霁兴味地笑了一声,更为用力地同她嵌合。 “小狐狸的原型,也是你。虚拟也好,现实也罢。” “我只爱你。” 第83章 倒计时 ◎“我家小姑娘喜欢,哄她开心。”◎ 昭月工作室举办的这场活动效果显著, 网上流传了海量图片,一些自媒体博主也趁着热度进行分析,无论是不是同类型游戏的粉丝, 都纷纷艾特自家游戏厂商。 [你们曙光和战舰吃这么好, 我哭死] [狗策划, 我也要@kIKI工作室] [我眼红了,劝删,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昭月工作室凭一己之力把对手卷死哈哈哈] 有些高校还将此当作营销案例典范,在课堂上讲解。沈月灼甚至还收到了邀请, 讲述创业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吓得她全都婉拒了。 孟安然觉得这样也挺好,毕竟网络风向变得很快,稍不注意就会翻车。 “我要是去讲成功学,绝对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说我胜在投胎好。” 沈月灼对此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毕竟褚新霁博到如今的地位,也有一部分质疑的声音, 觉得是他本身起点高, 当然这些声音对他没有半点影响, 垃圾信息都有人替他过滤,他根本就看不到, 也没有时间去在意。 但沈月灼不一样, 上网冲浪是乐趣之一。 要是让她跟褚新霁一样,估计撑不过一个月就会觉得乏味。 热度零零散散地降下去以后, 有网友拍到一张顶级神颜coser的动图, 男人背部机械翅膀缓频煽动, 气质卓然, 惊为天人,不过几个小时,热搜都快炸了。 [这个机械翅膀好逼真,哪里能买到同款,也太炫酷了吧] [老公!你就是我素未谋面的老公!] [怎么先前火的视频里没见到这位cos老师,请问是哪位富婆的委托吗] [wc!救命!这不是那位古板到令人发指的大佬吗?] [他手上有弦月刺青,对,没错,就是那位大佬] 评论区很快有人辨认出来,这位是新悦集团的掌权人褚新霁。 前有为了妻子戴女戒、赠送豪华游轮,还有将名下资产转移至妻子名下的各类八卦新闻,网友们对这位低调的大佬印象不断刷新。 [我以为最多就是陪老婆参加活动,怎么他还亲身上阵cos佩德了啊啊啊] [好甜,我要磕昏头了!!] [在外各种生人勿进,在家想方设法地哄老婆是吧,反差感max] [有钱有颜还宠老婆,我要酸哭了] [青梅竹马就是好磕呜呜呜] [插播一句,灼宝她值得,换我我也宠她!褚总,离婚前说一声,我在民政局等好了(户口本.jpg)] 沈月灼还没看完评论,热搜旋即撤下,幸好她及时保存了图片。 琢磨半天,起了一点逗弄他的坏心思,她把动图发给了本人。 [何时能暴富:霁哥,好多人叫你老公] 这句话发出去,有种阴阳怪气故意找茬的味道,沈月灼又补了个气鼓鼓的表情包。 褚新霁早晨出门时,给她交代了今天的行程,下午要参加合作伙伴的新产品发布会,有简单的采访环节,时间并不长,加上他并不算主角,会尽快推掉应酬回家陪她。 他很少在这种时刻看手机,将尊重二字摆在首要位置,因此并没有秒回。 沈月灼也解他,发完消息就忘了这回事,安心工作去了。 没过多久,一则剪辑过后的采访视频,从各个地方转发给了沈月灼。 群消息一条接一条弹出来。 她没怎么在意地点开,镜头中,男人窄腰长裤,侧颜骨相优越,五官深邃,即便是这样的生图,颜值也依旧抗打。出镜率最高的百达翡丽腕表早已不见踪影,眼尖的吃瓜网友发现,如今这块腕表他从未摘下过,无论出席何种地方,都始终戴着。 无需他解答,善于找糖的CP粉们已经自动脑补了一大堆。 采访的记者十分尖锐,前面提出的问题有关行业发展和弊端,褚新霁给的回答很中肯,不悬浮,也不推诿,网友们夸赞他有身为企业家应有的责任感。 画风到这里稍转,记者笑着问:“还有一个私人问题,褚总,有网友拍到了您在某游戏工作室举办的线下活动上COS游戏人物,请问这是您的爱好吗?” 沈月灼看到这里,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这个主持人问得委婉,谁不知道,褚新霁是出了名的连轴转工作狂,说到爱好,恐怕写毛笔字能勉强算是吧。 闻言,褚新霁眼神低垂,状似漫不经心地转动着婚戒,淡声回应:“我家小姑娘喜欢,哄她开心。” 隽冷的神色依旧,在众人期艾的目光中,这场采访已然结束。 记者还在为没能深挖到个中故事为遗憾,却也不敢再继续逾矩。混迹于名流权贵中的人精,怎会听不懂他的话中含义。态度疏离冷淡,明显是不希望媒体和公众对他的婚姻过多揣测,而他肯纡尊降贵地表明立场,多半也是为了照顾妻子的情绪。 目的已然达到,接下来,恐怕不会再有类似的记者,公然采访探及他的私生活。 官方账号没有玩梗,倒是网友们讨论得不亦乐乎。 [不是他的爱好,是老婆的爱好,啊啊啊啊我没了!你们真的好会杀我!] [小姑娘的称呼真的好甜] [看得我尸体暖暖的,年上也太会宠了吧!] [我家小姑娘喜欢,谁懂这句话的含金量!!] [严重怀疑褚总是妹控+妻控,有没有知情人士撒点他们以前的糖,我想考古] 沈月灼关掉评论区,脸红得不像话,大脑也好似陷入了微醺状态。 她从酒柜里将珍藏的干红倒出来一点,想平复飘荡的心情,小口地抿着,身体逐渐被绵软的感觉取代后,却更加想他,迷迷糊糊间,连消息都没发出去就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褚新霁回来时,暗蓝的天际将客厅内染上一层迷离的滤镜,沈月灼怀里抱着定制的游戏角色玩偶,一双修长纤细的长腿半叠着,暴露在沁凉的环境中,高脚杯里的酒液颜色清润,同她唇瓣的稠浓交相辉映,看得褚新霁眉心紧皱。 从房间里拿来绒毯,将她下半身裹住,掌心覆上她细腻的足间。 有些凉。 酒精催动作用下,沈月灼不过是浅眠,感受到熟悉的雪松香气,她往热源怀里拱了拱,声音软糯:“霁哥你回来啦。” “怎么不去房间里睡?” 沈月灼撑直身子,刚睡醒的眸子里染着一点怔懵,思绪还没反应过来,双腿倒是条件反射地缠上他的腰。这小姑娘夜里睡觉总是不安分,怕冷也怕热,半夜埋在他颈窝里,像树袋熊一样缠住他的腰,有时候还会磨磨蹭蹭地寻找舒坦的姿势,将他惹出一身躁意。 有好几次他都以为她在刻意撩拨她,抬起小姑娘的下巴,才发现她睡颜恬静。 天生的粘人精。 她熟睡的模样很乖,呆在他怀里也还算安分,随着呼吸的起伏,白皙的山峰毫无顾忌地贴紧他。褚新霁忽然就不忍心弄醒她,宁愿忍受这种甜蜜的折磨。 估计这会她也还没清醒呢,唇瓣一个劲地往他的脖颈凑,说是要检查他有没有沾上别人的香水味。 褚新霁搂紧她的腰,另一只手掌还停在她的脚踝上,放轻了声音:“我连饭局都没参加,哪来的香水味?” 亲自检查完,沈月灼这才满意,一双澄澈的杏眸黏黏糊糊地盯着他,“没有霁哥陪我,我睡不着。” 结婚以前,褚新霁以为她只不过是偶尔才撒娇。 住在一起才明白,她的依赖很强,也很会得寸进尺,知道他最受不了什么,偏要往那方面靠,半真半假的话信手拈来,再冷的心也会被她搅得泛滥。 就像现在,明知道她是因为馋酒,自己饮得醉呼呼的。可听到她笑吟吟地说想他,他哪里还能狠得下心跟她计较,她不懂得照顾自己,偶尔放纵一下也没关系,反正他总会回来,总会给她善后,大不了,他多费些心思就好。 褚新霁拂过她耳边蹭得凌乱的碎发,“我抱你进去休息?” 沈月灼点点头,倏地又想起什么,忸怩地说:“你干嘛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叫我小姑娘……” 他并未觉得这个称呼不妥,待她脚踝重新恢复温度后,才抽回手,温柔地罩住另一边,“没有我陪,一个人连觉都睡不好,不是小姑娘是什么?” 温热的呼吸落在沈月灼耳侧,仿佛从四肢百骸里钻进心脏深处似的。 沈月灼喜欢他无底线宠溺的模样,一颗心也软软的,亲昵地用鼻尖蹭他饱满的喉结,“可是你都没有这样叫过我。” 也不知道她到底喝了多少,声音细碎微小,听起来像埋怨,又似忸怩。 褚新霁闻言,沉默须臾,定定地盯着她的眼睛,“你喜欢这个称呼?” 他以为她更喜欢他叫她宝宝、小公主一类的。 沈月灼没吭声,扬起下巴,用温软的唇一点点吻他的脖颈。 她在家里向来穿得宽松,腰际的裙子被他箍紧,而她光顾着往他下颔蹭,罩在窈窕妩媚身躯上的裙子自肩侧滑下大片,莹润漂亮的肩膀就这么映入男人的视线,肤若凝脂,白到晃眼。 褚新霁早已见识过她喝醉后的模样,此时也在极力隐忍,由着她继续胡作非为。 “不睡觉了?”他压着嗓,掌心慢悠悠从她的脚踝摩挲至小腿,细腻如绸缎般的肌肤在他掌心,带起细细密密的电流。 沈月灼抱着他蹭了一会,眸中渐渐清明,意识到自己正缠着他的腰,脸颊倏地发烫。 “好困。” 褚新霁读懂了她的意思。 不仅要睡回笼觉,还赖在他身上不肯动,要他抱回去。 小无赖。 沈月灼朝他甜甜一笑,臀部往后挪了挪,俨然一副要离那片危险地带远远的小人得志模样。 见她装糊涂,褚新霁眸色暗下,忽然改了主意。 他挑了挑眉,修长指骨握住高脚杯,澄红的酒液沿着杯壁晃动,馥郁的香气席来,沈月灼不明就里地同他对视。 “还剩一点,别浪费。” 褚新霁的声线听不出异样。 往常他绝对不会说这种话,沈月灼觉得哪里奇怪,却又难以确定。这瓶酒背后贴有年份和产地标识,想来也并不便宜,就这么放着的确过于奢靡。 沈月灼接过杯沿,将剩下的红酒一饮而尽。 还未来得及咽下,英俊锋利的五官骤然靠近,唇关被他强势地撬开,弥漫在唇腔里的酒液在吮咬中渡进。余韵回香带着一点醉人的玫瑰香气,随着他的闯入,萦绕在这个柔情蜜意的吻中。 沈月灼瞳孔微微张大,正对上他懒睨过来的视线,温热的大掌沿着小腿腹上移,蓬勃有力的心跳仿佛将她的胸腔也连带着震颤。 两人间的境地骤然翻转,她被他压在沙发边缘,长腿还缠在劲瘦有力的腰间。 沈月灼耳根烧得绯红,才发现退无可退。 褚新霁并没有就此结束这个吻的打算,心头那把火被点燃,等她衔着的酒液都被他蚕食吞尽后,便开始长驱直入,缠住她的软舌纠缠交叠,趁着她还处在迷蒙状态,带着她斯文又急促地搅动着。 静谧的房间内,浮动着激吻的暧昧声响。 沈月灼被吻得缺氧,酒精也仿佛在这样的密闭空间内迅速催化,让她的智都随之发酵升温,缠在他腰间的腿软得垂下来。 在她的腿彻底滑下去之前,褚新霁及时捞住她的腿弯,这样一来,沈月灼就只有后腰的支点落在沙发上,整个人几乎都快被他吊起来。 “饮酒也需适量,你今晚喝得太多了。”褚新霁终于松开她的唇,目光停留在潋滟着水光的地方,低声解释。 沈月灼被吻得唇瓣发麻,下意识用手碰了一下,羞耻感浮上来,“你要喝就喝嘛,怎么还骗我,然后从我这里抢……” 说到这里,沈月灼抿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下去。 他才不是什么斯文儒雅的绅士,在外面装得有多禁欲,对她就有多坏。 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刚才那个饱含情.欲的吻,的确很容易让人沉溺其中。 因他而乱了节奏的心跳声仍未平息,沈月灼睁开眼,看清了两人此刻的姿势,不知想到了什么,身体涌出一阵又一阵的热潮。 褚新霁自上而下地欣赏着她酡红娇艳的脸颊,深晦的眸光落在被他吻得泛着湿漉漉水光的红唇上。 “也许是我反应迟钝,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不该让你喝这么多酒。” 话语间皆是从容镇定,仿佛这真的是他心中所想。 彼此的距离极近,如出一辙的酒香如同暧昧得牵扯不清的银丝浮动,或许是他也沾了酒的缘故,声线带着低醇醉人的哑意,苏得沈月灼耳尖都跟着酥麻,像被羽毛挠过。 “我要睡觉了。”她伸手拂开他的靠近,用嗔怨来掩饰失措的心跳。 褚新霁微不可闻地笑了一声,幽深漆黑的眸子仿佛将她看穿。 “心跳这么快,真的能睡着?” 沈月灼脸皮薄,经他这么意味不明地提醒,扭过头不肯他。 “现在时间还早。”褚新霁逼近一些,薄唇若有似无地贴紧她的耳根,却并不触碰,只用气息吞噬她。 沈月灼长睫颤了颤,绯色霞光从耳根蔓延至脖颈,都怪他太会蛊惑人心,让她也跟着春潮泛滥。 她小着声说,“可是、可是你喝了酒。” “怎么了?” 这张令人着迷的俊颜近在咫尺,他还穿着白日里那身考究的西装,修长的脖颈偏开稍许,锋利而饱满的喉结被纽扣抵住,眼神缱绻而幽深,看上去欲得要命。 昂扬的山脉不加掩饰地指向她。 沈月灼移开视线,支支吾吾地声音低若蚊呐。 “酒精会影响中枢神经系统,就算现在能……起来,也肯定比不上平常。”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褚新霁的脸色,但话说到这里,总不能半途而废,索性咬牙一鼓作气道:“我不喜欢不够……的。” 后面的话没什么底气,褚新霁没听清,辨认推测过后,眼底一点点晕丝丝危险的暗色。 “你的意思是,不喜欢不够硬的?” 她刚才羞赧着避开的那个词,竟被他字正腔圆的念出来。 沈月灼埋着脑袋,险些咬到自己的舌根。 她、她刚才说了这些吗? 褚新霁含住她的唇,将她压在身下,诱哄她亲自触碰,“这样够不够?” 如果那是一把利刃,早已经历过淬火等道道工序,只待亲上战场开锋。见到利刃的一瞬间,质疑的人必然会为它所展现的凌冽寒光所震撼。 沈月灼胸腔被滚烫的情愫所填满,颤巍巍地抚上去。 “那个、那个在卧室里。” 褚新霁:“客厅也有。” “不太喜欢那个味道。” 箭在弦上,褚新霁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却还是按照她的要求,找到了卧室里的那款,喉结滚动,呼吸险些乱了。 “你确定要这个?” 这几款是当初拿捏不准她的喜好时采购的,没有细看,后来才发现是带颗粒的,因此并未拆封过。 她在这方面尤为娇气,稍微重一点,都会留着眼泪控诉他不够温柔,自然用不上更多的。 褚新霁眉心压下,正欲忍耐着劝说,怀里的人就将东西夺走。 沈月灼试图撕了几下,奈何连这个都要同她作对,没能撕开,褚新霁也因此断定,她至少也有五分醉意,否则不会如此大胆。 “月灼,不用这个好不好?” 沈月灼不肯,情急之下,用牙齿衔住一角。 雾霾蓝的丝绸裙将垮未垮地挂在纤腰上,裙摆沿着大腿摇曳起落,犹如潮汐更替时的月色满盈,美得惊心动魄。少女睫毛沾着湿色,骄纵肆意的脸上酡红未褪。 阻挠的话悉数淹没在她天真烂漫的引诱中。 他不再负隅顽抗。 沈月灼杏眸亮晶晶的,“霁哥,我可以帮你戴吗?” “嗯。” 沙哑到底的嗓音恍若沉沦。 他太专注,陷入她编织的温柔乡中,错过了她眸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彼此嵌合的那一刻。 褚新霁倏地睁眼,浓重的鼻音里含着咬声,“故意的?” 她太调皮了,如贺成屹所说,骨子里天生藏着叛逆因子。偶尔表现出来的乖顺,都是为了掩饰她冒出来的坏心思。 但此刻,她太过天真,竟然会以为这样做,用那螺旋缠绕的颗粒作为她的武器,就能在这场战役中,胜过锋利的兵刃。 褚新霁蓦地抚上她的后腰,凝向她的眸子里宛若失了火,燃烧出她从未见过的肆意旺盛。 “有没有想过,故意反着戴,率先受不了的,应该是你。”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最后一章就完结了,会写宝宝情节(大家应该看得出来……我是死线战士) 好久没发红包啦,这章发红包 感谢在2024-07-16 23:22:51~2024-07-17 19:17: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legant 10瓶;烦恼是毛线球 5瓶;Desperate. 3瓶;hello、循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全文完 ◎我永远爱你,绝不妥协,永不放手。◎ 决定要孩子那年, 沈月灼刚好满二十七岁。 两人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备过孕,因此都挺紧张的,褚新霁提前一年停了避孕针, 两人都戒了酒, 饮食无比规律。 知道沈月灼喜欢喝奶茶, 褚新霁咨询营养师,选择了自己用红茶和牛奶慢慢熬煮,经过不断改良,后期还加了各种花香, 连小料都考虑到了。 兢兢业业准备三个月后,仍是没有丝毫动静。 她反倒松懈下来,毕竟这种事情,也是要讲究缘分的。 中秋假期时,贺成屹所在部位有岗位调动, 破天荒地回来了, 几家人提前定了餐席,像往常一样团聚。 沈月灼跟父母和姑姑坐一辆车, 顺便问些注意事项, 沉曼铃为此也很操心, 毕竟沈月灼小时候身体不太好,长大后又总爱偷偷摸摸地喝各种冷饮。 贺成屹他母亲在医院工作了几十年, 认识了不少专家, 有一位德高望重的今年刚去海市坐镇,不过要约号的话, 并不算难事。对于求医问药方面, 有人脉也就信心。 因此沉曼玲倒也不算太着急。 “婚检的时候显示我们的身体都没有问题, 会不会多此一举啊?”沈月灼问沉曼铃。 沈歧开车, 沈时正同他说话,正好留给了她俩谈悄悄话的空间,沈月灼始终有些抗拒,觉得再怎么也得等备孕一年,再去检查。 沉曼铃不赞同,语重心长道:“婚检才检查了多少项?你就当是正常的体检,要是身体真的有问题,才好对症下药。” 沈月灼:“要是运气不好……” “呸呸呸。”沉曼铃让她别说那些晦气话,不过这个问题,她跟宋知许的确商量过,“不管是谁的问题,总有解决的办法。实在不行,还有试管婴儿,现在科技那么发达,连婚检都没查出来的,估计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沉曼铃摩挲着女儿的手,“如果命运注定让你们有遗憾的话,月灼也不要难过,你永远是妈妈的小棉袄。” 沈月灼心里暖暖的,怕沉曼铃被忧虑的情绪笼罩,油腔滑调地说:“就是嘛,退一万步讲,妈妈要是真心想抱外孙的话,我也可以自降辈分,当妈妈的外孙女。” 毫无疑问地,沈月灼挨了沉曼铃的打,沉曼玲又气又好笑,“你这孩子,一天天地竟瞎说。” 贺成屹和褚新霁提前到了酒店包厢,这间酒楼布景细致,最顶层的包厢总共只有两间,各自带一个露台小花园,假山流水环绕,地面铺满了鹅卵石,旁边还架着个小孩子喜欢玩的秋千,全是实木做的,古朴之中带着格调相近的典雅。 考虑到长辈们年纪大了,贺成屹靠在围栏边缘点烟,见褚新霁要离开,他掀眸睇来,“你戒烟了?” 火舌跳跃,在细长的烟支尾部舔舐,金属扣啪嗒一声盖上。 并未点燃。 褚新霁也不避讳,神情温和,“嗯,在备孕。” 一句话倒是把贺成屹噎住了,活该他多嘴问这一句。他似笑非笑地睨过去,“你们打算要几个孩子?” “一个。” 意料之中的答案。 贺成屹没做过多点评:“也是,从怀孕到生产,都挺辛苦的。” 褚新霁情绪似乎不佳,毕竟再怎么小心注意,也只能尽量规避,他也心疼她的身体。 两人聊到这里,沈歧的车辆驶入酒店大门,褚新霁昨晚将沈月灼送回家里后,已经将近一天未见,自她出现的那刻,眸光簇然变得沉敛而温柔,“我下去接她。” 中秋家宴,其乐融融,宋知许专门给沈月灼点了几个她喜欢吃的菜,意外的是,沈月灼一点胃口都没有,看到曾经最喜欢吃的蟹黄蒸蛋,竟然觉得腥气浓重,胃里直冒酸水。 褚新霁为她顺着气,吩咐服务员给她呈了一杯柠檬水,才勉强缓和些。 “还难受吗?” 沈月灼整个手心都被他握着,拇指轻刮着她的指腹,被大家盯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将话题岔开后,在桌子底下扯了扯褚新霁的衣袖。 褚新霁了然,扶着她去露台透气。 “我想要带西柚的柠檬水,没有甜度的那种,不能太酸。”沈月灼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提出这么刁钻的要求,这家酒店的饮品都是新鲜现做不假,但到底不是家里,点菜单以外的东西,总归需要沟通。 有褚新霁在,一切都不是难事。 服务员还贴心地给沈月灼配了吸管和勺子,方便她吃底下的西柚果肉。这个季节的西柚大多很酸,褚新霁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他很少走神,在褚老爷子询问他最近工作怎么样时,难得没有即刻开口。 褚清泽提醒:“哥,爷爷跟你说话呢。” 沈月灼也投来目光。 众目睽睽之下,褚新霁神情逐渐严肃,将在场的长辈们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事。 “待会我和月灼可能要失陪一阵,恐怕没办法陪爷爷跟贺老下棋了。”褚新霁言简意赅地赔罪。 对他拿沈月灼当借口的事,褚老爷子颇为不满,担心褚新霁欺负她,发话:“今天难得中秋团聚,工作上的事再忙,也要放一放。” 褚耀也跟着为沈月灼说话,大意就是让褚新霁多关注她的感受,又说他们都是沈月灼的后盾,让她受了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在场的所有长辈都会给她撑腰。 沈月灼眨着眼睛,笑容清甜,“霁哥才不敢欺负我呢。” “不是工作的事。”褚新霁原本想等完结果才宣布,免得众人空欢喜一场,但很显然,他要是再不解释,这里就要成了他的批斗会,光凭沈月灼,也抵不过长辈们的轮番口舌。 褚新霁微顿,“月灼可能怀孕了,下午我准备带她去医院。” 一句话犹如平地起惊雷。 沈月灼瞬间成了团宠大熊猫,宋知许更是从座位上起身,把性寒的几样菜让人都撤走了,换上了清淡的菜色,问了一大堆问题,沈月灼挨个回答,有些懵。 “待会吃完饭就去,别耽误太久,这是天大的喜事。” “月灼,这段时间多注意休息,保持充足的睡眠。” “新霁,你多扶着她的座椅,免得待会不小心摔倒了。” “成屹哥你刚才是不是抽烟了,要不把你那外套扔外面去吧。” 沈月灼简直受宠若惊,“八字还没一撇呢……” 众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在关系亲近的三家人里,就指望着褚新霁和沈月灼能早日让他们抱上小宝宝,自然谁听了都开心。 用完餐,一大家子人都说要陪沈月灼去检查,被褚新霁及时拦下。 褚新霁带她去的是私人医院,等待检查结果的时间仅需十分钟,拿到化验单的那刻,她看着超出正常标准的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正准备拿出手机搜索,褚新霁泛着湿潮的掌心将她紧紧拥住。 他不敢抱得太紧,怕她喘不过气,也担心自己太激动吓到她。 额间落下一个温柔至极,甚至带着几分颤抖的吻,沈月灼从褚新霁的反应中已经得知结果,心跳也随之加速,不确定地问:“霁哥,我们有宝宝了吗?” 褚新霁牵着她的手虔诚地落在平坦的小腹处,无法想象,这里已经孕育着他们的爱情结晶。 这是用言语也无法详尽描述的感受。 “是的。”褚新霁口吻放得很轻,“我们要做爸爸妈妈了。” 沈月灼在他温柔的目光中逐渐平息了情绪,心软作一汪水,同他掌心紧紧相扣。她注意到褚新霁话语中的细节,不是“你要做妈妈了。”,而是“我们要做爸爸妈妈了。”。 两句话看似含义相同,实际却有着天壤之别。前一句是,习惯将父亲的角色在孕育生产过程中淡化,是将双方的责任交付加重于母亲的身份上,而后者,则代表着战线的统一。 抚育生命本身就是共同的责任,哪一方都不能缺席。 沈月灼其实很怕生孩子,她怕疼,也怕各种危险的几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毕竟生产是和死神赛跑,谁也没办法百分百保证,自己会是活下来的幸运儿。 但褚新霁从始至终都给足了她安全感,她愿意和他一起共同闯过这道关。 沈月灼踮起脚,在他下颔留下一吻,“我们准备好迎接它了。” 怀孕的那段时间,沈月灼对一切都变得很挑剔,在激素的作用下,情绪起伏也比较大,褚新霁每晚都会给她按摩小腿和后腰。 育婴师团队在孕期就开始工作,婴儿房也很快挪出来,被专业团队精心照顾着,沈月灼孕反并不严重,只不过她分外在乎自己的身材能不能恢复如初。 怀孕四个月左右时,褚新霁按照她的要求,定期给她抹妊娠油,他动作轻缓,又极具耐心,怕她无聊,还会和她聊天分散注意力,因此沈月灼其实很享受。 她半靠坐在专门为她定做的舒适躺椅上,托腮看着眉目沉稳的褚新霁。 袖口挽至小臂,露出一截冷白而肌分明的皮肤,衬衣没入裤腰线,宽肩窄腰,身形舒朗清阔,让她莫名意动。 “霁哥,要不我们不生了?” 褚新霁停下动作,洗净掌心上的油,仔细地擦干后,才将她整个搂入怀中,“引产也不是不行,不过对身体的伤害非常大,你要考虑清楚。” 见他大有认真分析下去的意思,沈月灼及时打断,秀眉微蹙,看起来气鼓鼓的:“它可是我们的宝宝,你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褚新霁没出声,毕竟怀孕的人,就算说的是错的,那也是对的。他沉吟一阵,揣摩她的内心想法,“月灼是不是觉得我哪里冷落了你?” 果不其然,沈月灼挽上他的脖颈,温软的身体贴紧他,有些委屈地说:“想你。” “我不是一直陪在你身边吗?”褚新霁搂着她,对视几秒后,眼底翻涌出浓浓的晦暗,明白她说的想是什么,声音沙哑,“要不,等过段时间,我帮你吻那朵花?” 沈月灼脸颊瞬间爆红,在那之后,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 知道小姑娘总有些爱美的小心思,褚新霁也没有强求,从前他算是极为强势的人,在情事上总是要到她筋疲力尽,此刻却严守禁欲底线,沈月灼察觉到乐趣,时不时撩拨他,引得褚新霁既无奈又拿她没办法。 到了孕后期,许夏跟孟安然时常来陪她,都说沈月灼的肚子看起来要比同期月份的孕妇大一些,沈月灼抿着唇没说话,余光落向褚新霁。 褚新霁回以安抚的笑意。 这是属于他们之间的小秘密,等以后她们这些小姨就懂了。 有朋友、家人的陪伴,沈月灼怀孕倒也没那么难受,有时候宝宝闹腾地厉害,褚新霁会细细密密地吻她,将她哄好后,再佯装严厉地对着肚子里的宝宝说话:“妈妈怀孕很辛苦,你们应该懂事一些,等从妈妈肚子里出来以后,怎么折腾爸爸都行,好吗?” 他一板一眼的,甚至连话术都是有奖有惩的模板,沈月灼哭笑不得,护住自己的肚子,嗔声说:“你别吓到宝宝。” 褚新霁:“这也是胎教的一种。” 沈月灼反驳:“明明就是你太坏了,欺负还没出生的宝宝。” 育婴师都说了,胎教是舒缓的音乐,以及适当的运动,对话的效果并不强。 褚新霁将她拥入怀中,语气纵溺,用指腹一点点摩挲着她的掌背,“我知道。” 他低垂着眼睫,眼底的温柔和心疼不加掩饰,让本就处于情绪敏感期的沈月灼的眼眶泛湿,刚冒出来的泪珠被他温柔地吻去,“月灼,我很心疼你。” 她当然知道。 有时候她夜里会失眠,担心影响褚新霁的睡眠,一个人悄悄转过身去,委屈还没浮出来,就被他她拥入怀里,给她讲故事,呢喃情话,辞藻算不上多华丽,字字句句却都是爱意浓烈的证明。 她失眠的日日夜夜,何尝不是他陪伴着她的日日夜夜。 他白天有很多工作,还要容忍她时不时坏心思的捉弄,在孕期里,其实褚新霁也没有多轻松。 “别掉眼泪了。”褚新霁低声轻哄,“我们俩的宝宝,肯定不会太乖顺。” 沈月灼听到这里,泪意骤止,“哪有说宝宝不乖的……” “因为她们的妈妈就很调皮,也很叛逆。” “我哪里叛逆了?你胡说!” 褚新霁轻笑,眸光缱绻,“叛逆也不要紧,只要她们可以做自己,按照自己的意愿度过这一生就好。” 这点沈月灼很认同,轻哼两声,安静地听着他继续讲。 “无论宝宝怎样,月灼永远是我的唯一。” 褚新霁说到这里,亲吻她颤抖的睫毛,温热的吻落在她的唇瓣,勾着她搅弄。 窗外飘起了簌簌雪花,在这片他们相爱过的地方,落地生根,化作滋养土地的水源,在即将到来的春季,化作饱含生机的盎然绿意。 沈月灼在他轻言细语地哄声中逐渐睡着了。 褚新霁为她盖好被子,脚步迈得极轻,检查完窗户和卧室内的换气情况后,胸腔被满溢的柔情填满。 这是他们婚后的第五个冬天- 宝宝降临这个世界时,大家才知道,沈月灼怀的是双胞胎,纷纷感慨说他们夫妻俩口风真紧,这么大的惊喜居然能忍到最后一刻才说。 两个小公主从小就生得很漂亮,眉眼像褚新霁,嘴唇和小巧的鼻尖像沈月灼,颇招人喜欢。 宋知许给两个小宝贝取了小名,姐姐叫芙芙,妹妹叫窈窈,平时大家都喜欢喊小名。 周岁宴那天,长辈们给两个小宝贝准备了各种礼物,就连抓周的小物件都是纯金的,芙芙抓的是算盘,众人调侃以后正好能接替褚新霁。 窈窈则爬出了抓周毯,沈月灼想去将她抱回去,褚新霁温声道:“让宝宝自己选吧。” 窈窈什么也没选。 这种仪式也就是留个纪念,图个吉祥的寓意,并不代表宝宝未来的一生,褚老爷子抱着窈窈,给她们印对宝宝无害的足泥,两个小脚丫留在纸面,可爱极了。 话题不知怎地,飘到了沈月灼身上,贺成屹半开玩笑地说:“月灼当时也没选,抓周开始的时候,一个劲地往外爬,没记错的话,当时抓住的是新霁的手。” 沈时对这事有印象,笑道:“月灼爸妈说不作数,把她抱回去,抓中的是刀剑,可把我哥跟嫂子吓坏了,担心她以后要上战场。” 沈月灼从来没听过这些故事,歪头向褚新霁求证:“真的吗?” 褚老爷子跟贺老爷子都分外喜欢两个小宝贝,手里拿着拨浪鼓,将她们逗得咧嘴直笑,隔代亲的画面十分温馨。 褚新霁点头,“你那时也像现在这样抓着我的手。” 沈月灼听完,耳廓红红的,试图抽回手,却发现他严丝合缝地扣住了她,哪里容得她逃离。 “我没有想到,原来你真的会赖上我一辈子。”褚新霁定定地看着她良久,薄唇弧度轻弯,宠溺的意味几乎快要溢出来。 众人都把这个她小时候的抓周当玩笑话,没有放在心上,贺成屹望着他们紧紧依偎的方向良久,才移开视线。 命运的轨迹并非偶然。 她亲自选定的人,或许在那时就已经注定。 芙芙和窈窈两个小宝贝都很娇气,夜里总爱哭闹,即便是经验丰富的育婴师,也没办法哄好。 “宝宝这是缺乏安全感,需要闻到爸爸妈妈的气息,才能安心睡觉。”育婴师对褚新霁说,“您可以将贴身的衣物放在宝宝枕头旁边,这样就不会影响您和太太的睡眠。” 褚新霁凡事总是亲力亲为,既心疼沈月灼,也不忍心让宝宝哭闹,通常都选择在沈月灼睡着后,再去婴儿房抱一会两个宝贝,到了夜里三四点,等宝宝彻底安分后,回到卧室,任由沈月灼拿他当人形抱枕。 本来家里有一个娇气宝贝就够了,现在是三个,褚新霁难免多费些心神。 沉曼铃说,沈月灼小时候比芙芙和窈窈还要娇气,根本不肯睡在床上,一旦脱离了怀抱准哭。 褚新霁一一记下,学了不少育婴知识,相比之下,沈月灼则和先前的生活差不多,家里操心的人太多了,前有褚家和沈家长辈时不时将宝贝带过去,后有褚新霁井井有条地照顾着整个家。 直到宝宝逐渐长大些,他们也新购置了一套叠墅,这样楼上楼下区分开来,也更方便彼此亲密。 从湖心馆搬出去那天,照顾宝宝的育婴师和沈月灼无意间谈及曾经的事,沈月灼才得知,原来褚新霁如此坚持了好几年。 她不知道他默默无闻地做了这些,还跟柏悦信誓旦旦地说,她的宝宝从小就很听话,夜里总是乖乖睡觉,从来没有闹腾过。 褚新霁刚从集团回来,就被扑上来的小姑娘牢牢抱住,胡乱地吻着他的喉结和下颔,他垂下眸,手掌抵住她的腰,加深了这个意乱情迷的吻。 喘息声中,她掉下呜咽的眼泪,嗲声嗲气地责怨他背着她付出这么多,还瞒着不肯告诉她。 褚新霁见她落泪,心脏止不住地发软。 “答应好要照顾你和宝宝,我不会轻易食言。”他拭去她眼尾的湿意,低沉的嗓音溢出笑意,“比起这个,或许月灼应该担心今晚能不能受得住。” 沈月灼最经不住炸,当即就跟他较上劲,“你别小瞧人。” 从她抓住他手掌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平行线交织的漫长一生。 就像他们在婚礼誓词上的承诺。 我永远爱你,绝不妥协,永不放手。 【全文完】 《我见春来》遇淮 2024.7.17 【作者有话说】 完结撒花,感谢大家陪伴! 这章也撒红包! 福利番外要隔一周才能掉落(大家有想看的可以留言呀),希望大家能点个五星好评TV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