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嫡女倾天下》 兮唐番外142:山河明月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兮唐番外143:可曾心动过 翌日一早,两军对垒。 宽阔的战场上,西绝大军同北幕大军俱是严阵以待,双方军容整肃,即便有数万人,却一点杂声都没有。 这里靠近北幕,虽是六月的天,可温度却像是初春。 唐月身着绯红色的立领对襟长衫,脚踩鹿皮短靴,骑在一匹枣红大马上,一双狐狸眼静静眺望着远处。 她可以清晰地看见,赫连城身着黑色铠甲,骑在纯黑色高头大马上,手持长刀,面无表情的模样。 幕炎望了眼身边的女人,淡淡道:“我让他出来说话。” 唐月微微颔首,幕炎便勒马而出。她紧跟着他,往战场中央的空地而去。 赫连城同样出阵,面容冷肃。 双方相距不到十米,赫连城的目光落在唐月脸上,一段时间不见,她似乎憔悴了不少。 那脸颊上的红润,分明是用胭脂晕染出来的。 风声吹过,他想说些寒暄的话,可一开口,却又是跟从前一样冷冰冰的语调:“本将军没有料到,你竟然会怂恿北幕,攻打西绝。唐月,别忘了,你是西绝的公主。” 唐月一双水光盈盈的眼睛只盯着他的脸,那瞳眸中,只有这个男人散发出微光,其余天地间的景色,仿佛都只是陪衬。 “月月。”幕炎见她出神,不由小声唤了句。 唐月回过神,望着赫连城,轻声说道:“不借着攻打之名前来,又如何能有机会见你一面?” 她跋山涉水,不过只是为了,见他一面。 赫连城心中微动,却仍旧保持着冰冷的神情:“你嫁给他的那天,我在山道上拦住迎亲的队伍,我与你说了些话,可你并不曾回应我。” 风卷起沙场边缘的蓬草,黄沙漫天。 唐月不可思议地转头盯向幕炎,对方耸了耸肩:“你那日在轿中昏迷过去,所以并未听见他说话。” 昏迷过去? 赫连城眼中掠过怔愣,原来,那日她昏了过去,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 原来如此…… 唐月与赫连城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两人的目光都太过复杂,这一眼,仿佛交织了过去的无数岁月。 幕炎静静看着,这两个人,仿佛有一个结界,不容他人轻易踏入。 可那又如何,唐月如今是他的太子妃,若是她跟别的男人有什么外人无法踏入的结界,拿刀劈开也就是了。 良久的沉默后,唐月轻声道:“我恋慕将军数年,如今却嫁作了他人妇。可我仍有一个执念,但求将军为我解答。” 赫连城静静看着她,瞳眸中逐渐浮现出过去的种种,他开口,声音轻缓:“但说无妨。” “敢问将军,在过去的那些年月里,可曾为我心动过?可曾,爱过我?” 唐月的声音轻飘飘的,落在千军万马的铁骑中,却仿佛饱含了另一种独属于女人的力量,听在赫连城耳中,沉重而直叩心扉。 有没有心动过呢? 他自战场打马归来,她的绣帕落在他脸上,他抬头看向她的惊鸿一瞥,可曾心动过? 她挽着亲手做的荷包,苦苦等在他的府前时,可曾心动过? 她一身月白长裙,寂寞地独倚月下西窗时,他曾心动过? 有没有爱过呢? 对她这样一个才貌双全、善解人意的女子,究竟有没有爱过呢? 答案是肯定的吧? 只是过去,总有云翳蒙蔽了双眼,总是无法探知自己的内心。 他可以指挥千军万马,他可以驰骋沙场杀敌无数,可是在面对自己的心时,却变得比谁都要蠢笨。 世上有那么多有情人错过,他也曾亲眼目睹过。可彼时的他铁石心肠,从未想过会有一天,他也会是那错过的人。 他凝视着唐月的面庞,正要回答她的问题时,不远处却猛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紧接着,这片战场接二连三地发生爆炸,双方人马皆都无比惊慌。 他顾不得和唐月说话,偏头看向远处,只见那山脚下喊杀声震天,无数流军冲了过来。 这股力量是长久盘踞在这里的一个部落,凶悍嗜杀,总想着从北幕和西绝的夹缝中,扩大自己的地盘,建立自己的政权。 看来,这群人早有准备,竟然在战场上埋下了无数炸药。今日,是中了这群人的诡计了! 赫连城一脸冷肃,高高举起手中大刀:“鸣金收兵!” 北幕这边也是同样,幕炎也没料到会有第三股势力埋伏在这里,连忙示意退兵。 只是他们三人都在战场中央,反倒落在了最后。 那群流寇手持大刀长剑,催马冲过来,一时间将三人冲散开来。 赫连城长刀划破几名流寇的咽喉,回头一看,就瞧见唐月勉强击退一名敌人,却有更多的人朝她围拢了去。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一夹马肚赶过去,直接替她解了围。 幕炎被人群冲散开来,两方战斗,唐月的马被打伤,赫连城直接将她拽到自己的马背上来,被逼进了大山之中。 …… 幕炎最后看到的,就是他带着唐月,被一群流寇追赶,一路进了苍茫山脉。 唐月坐在赫连城身前,紧紧抓着缰绳,目视前方,额头有豆大的汗珠滚落。 而后面的赫连城,全部的重量都压在她的后背,双眼紧闭,面色十分苍白。 他的后背上,赫然插着三支利箭。 唐月可以清晰地闻见萦绕在周身的血腥气息,她很害怕,只得一路慌不择路地进了山。 好不容易摆脱掉身后的追兵,她扶着赫连城下了马,环顾四周,这里是大山深处,杳无人烟,远处隐隐有野兽的恐怖咆哮声传来,听起来触目惊心。 她扶着赫连城,在树下坐了,又匆匆摘了大叶片,去不远处的溪水中舀了水过来。 她读过不少医术,识得药草,也知道如何在荒野中救人。 她花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将赫连城后背的伤清洗包扎好。赫连城醒过来时,就瞧见她双手都是鲜血,外面披着的素白外套早不见了踪影,袖子挽得很高,露出一截皓腕,蓬头垢面,哪还有本点世家贵女的形象。 可这副样子,落在他眼中,却莫名的,亲切。 兮唐番外144:想要见的人是他 见他终于醒了,唐月跪坐在侧,伸手将垂落的碎发勾到耳后,“还好箭伤不是很深。若是再深半寸,怕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 赫连城咧开嘴,盯着她蹙眉的模样,虽是微笑着,可声音却十分干涩:“多谢。” “我才该多谢你。刚刚若非你回转身救我,我早不知死了多少次。”唐月叹了口气,往四周看了看,“也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是记不得出去的路了。” 赫连城也跟着往四周看了看,狭眸中有点点黯淡:“这里该是苍茫山脉深处。我长期在这一带行军打仗,但却不曾进这样深的地方过。” 唐月站起身,“快要中午了,我去弄些吃的。” 说罢,提着根削得尖锐的木棍,转身往溪水边走去。 她将裙摆捋了起来,系在腰间,便踩进了那浅浅的溪水里。她的眼力极好,动作也十分敏锐,很快便插到三四尾肥鱼。 她将死掉的肥鱼按在溪边的石头上,拿一把大刀,细细将鱼鳞刮掉。 赫连城偏头看去,越看那大刀越是眼熟,最后不禁出声:“唐月,你拿本将军的刀破鱼?!” 唐月低着头,动作熟稔地将鱼开膛破肚,淘洗干净:“不然呢?我的刀砍人时弄丢了。” 赫连城默然,盯着她,不知怎的,却好像是今日才认识这个女人一般。 曾经她在他面前,百依百顺,十分用心地讨好他。可那时,他却不曾珍惜过。 早就听闻寿王府的郡主才智过人,手段狠辣,或许现在的唐月,才是真正的唐月。 唐月很快提着淘洗干净的几尾鱼过来,烧了篝火,支起架子,将鱼用木棍串了,在火上烤起来。 赫连城沉默地望着她熟稔翻鱼的动作,忍不住问道:“你常做这种事?” 唐月看了他一眼,声音不咸不淡:“小时候在王府,那时候我还是普通的庶女,跟其他姐妹一道被关在一个大院里。没什么吃的,我便去厨房偷活鱼,然后大家一起偷偷烤了吃。” 说完,又冲赫连城微微一笑:“烤鱼是那时候最美味的菜。若是饿极了,吃烤老鼠也是有的。” 她长得美,这么一笑,虽然夺目至极,却也让人产生无限怜惜。 赫连城垂下眼帘,他从不知道,唐月有这样悲惨的童年。 他以为,像她这样骄傲的女人,一定从小就锦衣玉食。 可是如今想想,唐月的种种谋算,种种发狠,这些都是在锦绣堆里养不出来的。 只有每日里跟活命战斗的人,才会不停地谋算别人,才会被人说成心狠手辣吧? 只因为,想要活下去。 可是,从前的他,却只会一个劲儿地厌恶唐月的心机,却从未想过,她一个庶女,是如何在那会吃人的寿王府中活下来的。 唐月静静烤着鱼,她能感受到赫连城打量的目光,却并不说话,只任由他打量。 过了好一会儿,鱼儿终于烤成金黄色,鲜香味弥漫开来。 她将烤得最好的那串鱼递给赫连城:“给。” 赫连城接过,咬了一口,这大鱼没什么刺,吃起来颇为鲜美。 两人沉默着吃完烤鱼,赫连城才开口道:“战场上,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我可以给你答案了。” 唐月正收拾地上的木棍,闻言,动作不禁顿了顿,视线落在那堆篝火上,很想要知道他的答案,却又很害怕。 曾经她很执着地想要知道答案,以致逼着幕炎答应,千里迢迢带她来这里,只为了见他一面。 可是如今亲眼见到了,即将知道日思夜想的答案,却又不知为何,有些迟疑。 心动过也好,未曾心动过也罢,爱过也好,不爱也罢,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何用? 她终究,成了别人的妻子。 “唐月?”见她盯着篝火出神,赫连城不由轻声唤道。 唐月抱着木棍,抬起头,明艳的面庞上浮起一抹浅浅的笑:“那个答案,我已经不想知道了。赫连城,咱们此生无缘无分,但愿你,能够找到你所爱之人。” 说罢,便忙碌着将那些烧焦的木棍丢到一旁,又拿了赫连城的刀,砍些新鲜树枝,削尖了,打算晚上烤鱼用。 赫连城望着她忙碌的身影,狭眸中一片黯淡。 怕是,不止不想知道他的答案,而且,心里已经有了真正所爱的男人了吧? 唐月认真地将树枝削尖,一双白嫩的手有些磨破皮,也毫不在意。 阳光从树林上方落下,她站在那里,身姿窈窕,白皙的面颊透着红润,一双狐狸眼中隐隐跳跃着光彩。 刚刚跟赫连城说话,就是那么一瞬间,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幕炎的脸。 他的霸道,他的腹黑,他的温柔,他的专情,所有的样子,都同时浮现出来…… 那一瞬,她才顿悟,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深爱着赫连城,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幕炎已经占据了自己的整颗心。 或许在灯岛上他不顾一切地要了她,说要娶她的时候,或许在她选亲时他不顾兵符,毫不犹豫跳下去只为了她的时候,她就已经爱了上他。 其实爱情很简单,爱情,往往只发生在一瞬间。 她削着木棍,瞳眸中跳跃着光彩,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想回到他的身边。 想跟他回北幕雪城,想跟他一同去看那绵延千里的雪山,想跟他去看她未曾见过的风景。 若是这一次大难不死,她一定要告诉他,她不必吃什么绝情丹,她的心,已然被他打动。 说什么狠辣绝情,说什么心机叵测,可她原本,就是个容易心软的女孩啊! 而因为赫连城后背的伤,两人都不敢贸然离开这里。傍晚时分,唐月捡了些干草回来,铺在地上,睡起来倒也不难过。 这山中,一到夜里,气温就下降得厉害,所以唐月把篝火烧得很旺,以防两人都染上风寒。 因为身处野外,二人都不敢完全入睡,便轮流值夜,好歹将这漫长的一夜给熬了过去。 两人在荒野中,又捱了几日,因着无聊,交流便也多了起来。 赫连城坐在树下,嘴里衔着一根草,声音含着几分调笑:“若是没人来找咱们,你当如何?” 兮唐番外145:江山美人 唐月坐在那儿,望着篝火,眼中全是坚定:“幕炎一定会来找我。” 赫连城轻笑了声:“若是他不来了,咱们就在这里,做一对夫妻,也未尝不可。” 他鲜少会说这样不严肃的话,唐月不禁抬眸看了他一眼,也十分认真地说道:“这话若是搁在以前,我定然会十分高兴。可是如今,若他不来找我,我拼了这条命,也要出去找他,问问他,过去的海誓山盟,可是都喂了狗!” 话音落地,两人对视一眼,忽然都笑了起来。 像是冰层破碎,过去所有的恩怨,在这笑声中,尽皆烟消云散。 入夜之后,夜华如水,两人依旧围坐在篝火边,彼此不言,却也并不觉得尴尬。 今夜月儿圆满,大如玉盘,唐月抬头望了眼那月亮,又很快收回视线,用外裳将自己裹得更紧些。 许是察觉到她冷,赫连城脱下自己的斗篷丢到她面前。 唐月抬眸望了他一眼,他闭目养神,丝毫不在意的模样。 她便也不客气,将那斗篷披到身上,拿木棍将篝火拨得更旺些。 火光在两人面庞上跳跃,赫连城睁开眼,听着远处的狼嚎,一丝睡意都没有:“以往在边关时,我常常在深夜寂静时登上城楼,看天空那一轮明月,看我所守护的西绝万里河山。” 唐月静静聆听,他的声音依旧冷淡,可此时却透着一股沧桑,让人觉得他是个有故事的人。 “站在高处,清澈的月华遍洒大地,一眼望去,整个边塞,戈壁也好,荒漠也好,都像是落了雪般洁白。若有驼队经过,那驼铃便悠扬地回荡在寂静的夜色中,那是一种极致的美。” 赫连城眼中满含笑意,目光落在夜幕上,“我曾想,若是有了心爱的姑娘,一定要带她来看一看这美景。而这个愿望,如今,似乎也算是实现了大半。” 唐月愣了愣,也抬头看着那浩渺无垠的夜幕,笑容浅淡:“若如此,当真是好。” 两人都没再说话,轮到赫连城值夜,唐月便趴在草堆上,睡了过去。 然而刚刚入眠,便被赫连城推醒:“有人过来了!” 唐月一愣,连忙同他一道扑灭篝火,潜入不远处的灌木丛中。 “不知是敌是友,先观察一下。” 赫连城的目光透过矮树林,远处果然有马蹄声传来,还有大队火把跟着亮了起来。 “听声音,像是北幕人。”唐月侧耳听着那些人说话的口音,轻声道。 赫连城微微颔首,“应当不是那些流寇。” 骑兵们逐渐靠近这边,为首的男人用宝剑拨了拨那堆尚未完全熄灭的篝火,回头道:“太子殿下,这里的人刚离开不久。” 骑兵让开一条路,身着月白长袍、系着斗篷的年轻男人一脸阴郁地上前,望了眼那堆篝火,又看向四周,一双清澈的双眼像是蒙了一层云翳,叫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幕炎。” 唐月轻呼一声,赫连城尚未来得及拉住她,她便跑了出去:“幕炎!” 骑在马上的幕炎愣了愣,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站着的人。 “幕炎!”唐月又叫了一声,眉尖微微蹙起。 幕炎这才跨下马,奔到她跟前,双手捧住她的脸,在月光下端详良久后,猛地将她抱入怀中。 他抱得那样紧,将下巴埋进她的长发中,紧闭着双眼,仿佛生怕她会再度离开。 “我看见那堆篝火,我以为,你和他是在逃避我……我以为,你们私奔了……”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唐月闷在他怀中,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我没有,我想要回到你的身边。幕炎,我想回到你身边……” 唐月紧皱着眉头,在他怀中,声音竟带上了泪腔。 赫连城静静站在不远处,虽然这画面有些刺目,可心底,却没来由地,轻松了。 像是,卸下了重担。 是啊,不必再去考虑如何将她夺过来,只要她幸福,就足够了。 月华如水,静静洒在这紧拥的二人身上,幸福从他们身上洋溢出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爱情的美妙。 …… 翌日,将军府厢房。 雕花大木床上,唐月醒来的时候,眼前放大的是一张憔悴疲倦的脸。 “幕炎……”她轻轻唤了声,伸手摸了摸他眼下的青黑,“你一夜未睡吗?” 幕炎捉住她的手,另一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面颊:“这几日,我率兵将那些流寇全部镇压。踏遍苍茫山脉,三天三夜不曾合眼,几乎快要晕厥过去了,才终于找到你。” 他的瞳眸中遍布红血丝,看起来十分可怜:“月月,你跟他,怎么样了?” 唐月静静凝视着这个男人,他的眼中有着很明显的害怕。 是在害怕,她和赫连城跑掉吗? 那双狐狸眼蒙上一层泪,她钻进他宽大的怀中:“不会的,我不会跟他离开……幕炎,我跟他独处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心心念念的男人,并不是他,而是你。” “幕炎,爱了他那么多年,我早已身心疲倦。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但愿你,此生都别放开我。” 她的声音逐渐弱下去,带着哽咽。 幕炎很清晰地感觉到那滴落在他脖颈处的冰凉液体,于是将她抱得更紧:“我答应你,这一生,绝不抛弃你。” 唐月像是找到从未有过的家的温暖,窝在他怀中,小孩子般,哭得越发厉害。 幕炎上午补了一觉,睡到下午才起床。睁开眼,就瞧见床上空无一人。 他连忙洗漱一番,走到将军府大厅,才发现赫连城过来了,正同唐月寒暄。 他和唐月留了赫连城用晚膳,边塞的月光下,三人把酒言欢,冰释前嫌,倒是成了难得的知己朋友。 送走赫连城后,唐月登楼远眺,西绝的江山在月光下白茫茫一片,绝美不可胜收。 幕炎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声音轻柔:“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次跟你回到北幕雪城之后,将来,怕是再也不会来西绝了。再也看不见,西绝这壮丽江山。” 兮唐番外146:遥不可及的月光 幕炎在她肩上蹭啊蹭,“说什么不能回来,只是因为你在西绝,几乎没有好的记忆,所以才会不想回来吧?” 唐月唇角噙着一抹浅笑,抬手摸了摸他的面颊,“你这样了解我,今后的岁月里,我岂不是要被你吃得死死的?你可不能欺负了我。” 幕炎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牵住她的手。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夜风渐渐大了,幕炎将唐月拥入怀中,带她下了城楼。 唐月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天上的明月,那个人,此时看的,一定不是什么西绝江山,而是…… 天空那遥不可及的一轮明月。 相距千米的西绝城楼上,赫连城倚靠在扶手边,为自己斟了杯酒,夜幕上的那轮明月倒映在酒水中,显得那么澄澈干净。 他仰头,将酒水和水中的月亮同时一饮而尽。 目光望向天空那遥不可及的月,他伸出手,触摸着月光,尽管那月光落了满手,可能触摸得到的地方,却终究是一片虚无。 …… 唐月随着幕炎回到北幕雪城后,生活逐渐安静下来。 因着唐月和幕炎两人都强势,日子过得磕磕绊绊,偶尔也有争吵,最长的冷战期甚至达到了半个月。 好在总有白年等人从中劝和,倒也床头打架床尾和,没出什么大乱子。 这日天气晴好,宫中的冰花都开了,唐月怕冷,拿了暖炉,穿了滚毛边的斗篷,带着花吟去御花园散步。 花吟一路碎碎念:“娘娘嫁过来两个月了,肚子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娘娘要加把劲儿才是啊,生了儿子,才能真正稳住太子妃的地位。” 唐月额角青筋直跳,经不住瞪向花吟:“跟谁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再啰嗦,当心本宫罚你挨板子!” 花吟颇有些委屈地嘟嘴:“东宫的嬷嬷都是这样说的,还说御医院有土方子,可以让娘娘早点怀上孩子呢!” “本宫如今正年轻,自然要享受些日子。若是怀了孩子,天天照顾孩子,可就没空跟你玩儿了。”唐月睨了她一眼,有意逗她。 花吟倒是被唬住了:“什么?!坏孩子会这样糟糕吗?那娘娘还是晚些再怀孩子好了,奴婢还想和娘娘多玩几年呢!” 她人单纯,说出的话没有丝毫忌惮,若是放在别的主子身边,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只是她从小就跟着唐月,向来忠心耿耿,唐月很喜欢她,听着这大逆不道的话,便只是笑笑,并未多言。 两人走到花园里,前面是大片比人还高的冰花林。 四周白茫茫的,水滴成冰,像是白玉琼林一般剔透的水晶世界,叫人看了赏心悦目。 两人正走着,唐月忽然听见对面传来说话声,她连忙拉住花吟,示意她保持安静。 此时冰花林中,一名翩翩贵公子身着雪白华服,腰间系一条正红色绣金如意腰带,脚踩纯黑祥云皂靴,面庞十分英俊潇洒。 而另一位公子,身姿纤瘦,面容娇美更甚女子,穿了王爷的服制,面颊绯红,俨然是十分恼怒的模样:“……本王说过,别再纠缠本王了!咱们,咱们都是男子,怎能做出如此放荡亲昵的举动!” 他说话时一本正经,脸却红得能滴血,叫人看了,觉得他十分可爱。 白年紧紧攥着他的衣袖,俊脸的笑容颇有几分欠揍的味道:“王爷喜欢的可不是女子,王爷内心,定是喜欢像我这般阳光俊朗、高大睿智的贵公子!不如,王爷跟我试上一试?” “你放开!你再不放,你再不放我就叫人了!”幕轻是真的急了,雪白的贝齿紧紧咬住嘴唇,一双乌黑的双眸中,隐隐可见有泪珠在打转。 然而他自己却不知道,这副模样,却叫人更加爱不释手,更加激起跟前男子的征服欲来。 “那么,我与王爷打个赌,七日之内,王爷保准会对我说出‘我爱你’三个字来,王爷敢不敢赌?”白年笑嘻嘻的,痞痞的模样,却意外地帅气。 “你……”那幕轻实在是挣不开他的手,最后红着脸,声音极轻,“那咱们说好了,若是七日之内,我不曾对你说出这三个字,你,你日后都不许再来纠缠我!” “好!”白年松了手,“唰”一声展开折扇,目光含笑瞥向冰花林后的那丛华丽衣角,“太子妃看戏也该看够了,不如出来,做这场赌约的公证人,如何?” 唐月惊了惊,随即稳了心神,缓步而出:“既是如此,本宫便做这个公证人好了。” “什么?!”幕轻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随即愤怒地转向白年,“这里居然还有别人在,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白年将他病娇的小模样看在眼中,这小王爷饶是生气,可是看起来,却还是这般可爱,一点都不吓人。 心中对这小王爷又起了几分喜爱,他摇着折扇,却是答非所问:“七日之约,从今儿个开始算起。” 说罢,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幕轻,便转身大摇大摆地离开。 幕轻不敢留在这里,生怕被唐月看到自己的窘态,于是十分懊恼地跺了跺脚,急匆匆也跟着离去。 花吟惊讶地张大嘴巴:“娘娘,这,奴婢没有看错吧?白公子,喜欢轻王爷?!他们,他们可都是男人啊……” 唐月毫不在意,随手折下一朵冰花,那花瓣洁白柔嫩,比雪还要干净:“这些贵公子啊,生活太过安逸,就喜欢做些稀奇古怪的事儿。男女之爱是阴阳调和,这男男……” 她抬眸,狐狸眼中掠过点点笑意,随手将那朵冰茶簪到花吟发髻上:“回去吧。” “娘娘,男男怎么了呀?”花吟跟着她往回走,满脸都是好奇。 “谁知道呢,兴许他们真的能修成正果?”唐月唇角含笑,北幕的人,倒是有趣呢。 等回到东宫,幕炎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正盘腿坐在罗汉床上,端详一盘棋。 东宫内燃着地暖,所以十分暖和,他只穿了薄薄的中衣,长发慵懒地披散着,这么看着,赏心悦目。 兮唐番外147:跟神仙一样好看 唐月微笑着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了,将刚刚御花园的事情告知了他。 他走了几步棋,也跟着笑:“白年胡闹,你也跟着胡闹。” 话是责怪的话,可语气却是宠溺至极的语气。 唐月便起身,走到他身后,拿了木梳为他梳发:“宫中无趣,自然要找些乐子。我瞧着轻王爷该是认真端肃的人,你说,白年他,会有什么法子,逼着轻王爷说出‘我爱你’三个字?” 幕炎执了她的手,将她往怀中一拽,清澈的双眸中,隐隐闪烁着兽光:“我才不管白年那家伙要怎么追我弟弟,我现在,只想做一件事!” 唐月娇呼一声,便被他整个扛在肩头,往大床而去。 …… 而此时的白家,白年摇着扇子,在府外转悠良久,最后溜到后门处,贴着紧闭的朱红小门,轻声道:“张福!张福!” 没人应答。 他忍不住推了推门,提高音量:“里面有人没?还不快接应本公子进府!再不开门,仔细挨板子!” 见依旧没人搭理他,白年不禁大怒,推了推那门,见似乎没锁,便直接一把推了开来。 只见里面正对着的院子,一把太师椅稳稳当当地摆在院子中央,身着正红色绣如意花纹长裙的雍容女子慵懒地坐在太师椅上,肌肤胜雪,云鬓高耸,面容美若天仙。 大群丫鬟、侍卫在她身后一字儿排开,场面很是壮观。 那纤纤玉手端着一杯天青色茶盏,优雅地拿茶盖抚了抚茶面,朱唇轻启:“白年,你长本事了……” 白年傻站在那里,他每日里都偷偷跑出去玩,然后赶在傍晚前,从后门悄悄潜进书房,做出副苦读了一天书的好孩子形象,一直以来,都未曾被人识破。 可是今日…… “公子……”一名小厮哭丧个脸,被两个侍卫推了出来,正是白年的贴身小厮张福。 白洛曦呷了口茶,声音慵懒婉转:“不肯好好读书也就罢了,还跑到皇宫调戏轻王爷……白年,你长本事了。” 尽管她的声音很好听,可听在白年耳中,简直就是魔音灌耳,令人恐惧非常。 他连忙上前,态度恭敬地拱了拱手,又随手从怀中摸出一根发钗来,腆着脸说道: “娘,孩儿这不是念着您平日操劳家业辛苦,所以特地外出为您买发钗,想要送您做礼物嘛?!什么调戏轻王爷,纯属无稽之谈,娘聪明盖世,可千万不要相信!” 白洛曦“啪”地一声,将茶碗放到一旁案几上,一双凤眼辗转着冷厉的光芒:“来人,大公子不守规矩,打二十下板子!” “娘!”白年苦着个脸,目光又落在白洛曦身后的白依依身上,连忙道,“好妹妹,你可得为哥哥求情啊!” 白依依小嘴一撅,不理。 最后,白年被按在板凳上,硬生生挨了二十下板子。 他被抬进自己的院子后,张福跪在旁边,一边往自己脸上自扇巴掌,一边哭:“都怪小的没用,让夫人手下的丫鬟抓了个正着!夫人逼着小的说出公子去哪里了,不说就给小的毒药吃,小的害怕……” 白年趴在床上,横了他一眼:“够了,再怎么扇巴掌,本公子还是挨了这么多板子!” 那张福哭哭啼啼的,试探着问道:“小的为公子去请府医吧?” “请什么府医!”白年费劲儿地将手伸到袍子里,吃力地拽出一块棉垫子,“你以为,本公子这么多年和我娘过招,都是白过的?她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本公子随时都准备了棉垫子塞在裤子里,就防着她呢!” 那张福目瞪口呆,白年随手将棉垫子扔了,下床走了几步,觉得没什么大碍,便又道:“去叫人准备热水和熏香,再准备一套最华丽的衣裳出来,本公子今晚,要去楼外楼会一会那个花魁!” 说罢,“唰”一声摇开折扇,一双继承了白洛曦的凤眼微微上挑,端得是风流无限。 张福苦着一张脸,“可是,夫人说您若是再乱跑,就先打折了小的的腿!” 白年斜睨着他:“你若敢告诉她,本公子先打折你的腿!” 张福无奈,抽噎着,只得去给他准备沐浴熏香。 夜幕降临之后,白年终于打扮妥当,穿了身绯红色轻纱软罗长袍,金冠束发,腰间系一条巴掌宽的白玉腰带,脚踩祥云靴,对着青铜镜,摇开折扇,眉梢眼角都是风流: “张福,本公子看起来如何呀?” “好看,跟神仙一样好看!”张福连忙竖起大拇指,恭声称赞。 “哼,”白年得意洋洋地往外走,“算你有眼光!” 张福无奈地望着他出去,只能按照从前约定好的,自己睡进他的被窝,装作他正在睡觉的样子。 白年身子灵巧地翻了墙,一路往楼外楼而去。 今夜楼外楼依旧热闹,几名相貌美艳的姑娘站在门口,进出的全是雪城中的富豪或者官吏公子。 楼外楼比寻常青楼要高雅得多,艺妓们向来卖艺不卖身,因此这地方说是青楼,其实更似酒楼,里面设了无数包间,可供客人们谈论公事和生意等。 因为艺妓们的容貌和才艺都是顶尖,加上服务和环境同样顶尖,因此这里的消费也并不便宜。 不过对白年而言,白家富可敌国,并不在乎这点小消遣。 他进了楼,那管事的女子惊了惊,不由笑着迎上前来:“哟,什么风把白大公子吹了来?!” 京中盛传这位白公子有断袖之癖,几乎从未踏足过青楼,所去的地方,都是一些养了美貌小倌儿的馆子,不成想,今夜居然来了这楼外楼。 白年摇着折扇,一手负在身后,环顾四周,唇角的笑容十分勾人:“听闻这里有位花莲姑娘,不知在哪里?可能请出来一见?” 那管事女子便娇笑道:“莲姑娘正在楼上为客人弹曲儿,怕是,不方便呢!” “弹曲儿?本公子在曲艺方面颇有造诣,便上去听一听好了,你带路吧。”白年自动忽略掉那管事女子话中的拒绝之意。 兮唐番外148:病娇 “这……”那女子显然有些为难。 白年轻轻一笑,从袖袋里取出一枚金锭:“如此,可够?” 那女子双眼一亮,连忙接过,见果然是真金,不由笑道:“白公子出手真真是大方,请随我这边来!” 她带着白年上了楼梯,走到三楼的一间雅室门口,里面果然隐隐有筝声传出。 白年竖着耳朵听了会儿,只觉那筝声虽然十分悲伤,可情绪却只是流于表面,再听下去,便觉索然无味。 “公子,您自个儿进去吧。”那女子显然是不想得罪里面的客人,行了个礼,便笑嘻嘻退了下去。 白年推开门,就瞧见里面陈设奢华,一名少女坐在帷幕后弹筝,隔着帷幕,幕轻盘腿坐着,面前搁一小几,正一边哭一边饮酒。 他挑起眉头,将门关了,大步走进去:“哟,轻王爷真是好兴致!” 正哭得伤心的幕轻一愣,抬头见是白年,顿时满脸不悦,尴尬地擦去泪珠:“你怎么进来了?!” “想来就来了,王爷哭什么?”白年好奇问道。 筝声还在继续,幕轻抽了抽鼻子,目光放空:“莲儿的琴艺实在是令人佩服。这筝声,犹如那深闺女子的叹息,又仿佛是沙场秋点兵的悲怆,实在是叫人不得不落泪……” 白年冲他翻了个白眼,自个儿起身,直接走到帷幕后,筝声乍停,显然是他的出现将那位花莲姑娘吓了一跳。 白年撩了袍摆,大大在她身边坐下,有意无意地,双手环住她的纤腰,落在筝上,凤眼微眯,直接弹奏起来。 那花莲本有些恼怒,可他的筝声渐入佳境,雄浑辽阔,比刚刚她的弹奏的那一曲,境界不知高了多少倍。 而帷幕外的幕轻本也恼羞成怒,可是那琴声入耳,便让他犹如身临其境,大漠孤烟直,整个人心境都变得开阔起来。 花莲不觉呆呆望向白年的侧脸,但见他面庞英俊,瞳眸中闪烁着认真,这样的美少年,叫她,毫无抵抗的能力…… 不知不觉,一曲终了,白年薄唇掀起一抹坏笑,指尖有意无意地触碰了下花莲的玉手:“刚刚多有轻薄,还望姑娘不要见谅。” 花莲呆呆望着他,一颗芳心仿佛萌动起来,面庞浮上一层粉红,声音细弱:“哪里……公子琴艺,叫小女子拜服!敢问公子名讳?” “我姓白,单名一个年字。”白年笑得一脸温润,缓缓摇开折扇,上头“我本风流”四个大字格外显眼。 他说完,凑到花莲跟前,低下头,十分温柔地在她面颊上印下一蜻蜓点水的吻,便起身潇洒离开。 花莲整个人都激动起来,追着他到房门前,双眼中满是不舍:“公子,您还会再来吗?” 白年驻步回首,眼中满是风流缠绻:“一切,随缘。” 话音落地,花莲顿时以手捧心,小脸上都是激动。 幕轻依旧盘腿坐在矮几旁,瞪着白年的背影,娇弱的脸上全是愤怒,好一个白年! 而白年下楼后,直接找了那名管事女子,出了十万两银票,要求将楼里的三位花魁娘子全部包下,七天内不准陪客。 那管事女子笑逐颜开,答应了他的要求,态度十分恭敬地目送他离开。 幕轻站在三楼扶手边,微微咳嗽了几声,心中将白年骂的狗血淋头。 而白年今夜逛了青楼还包下三名花魁娘子的事,很快传遍整座雪城,所有人都激动起来,这白家公子,是又成正常男人了吗? 这个传言,更使得雪城中无数贵女们沸腾,幕炎和白年曾经并列为雪城中第一公子,乃是她们想嫁的对象。 如今幕炎娶了唐月,白年虽未娶亲,可到底有龙阳之好,她们本以为此生都无机会去亲近那两位光风霁月的公子,可谁曾想,如今竟又有了机会! 短短的三天,白家便有无数媒人上门,那些世家贵女们,纷纷上赶着要嫁给白年,倒贴都愿意。 白洛曦倒是挺高兴的,从前白年的那个癖好,叫她伤透了脑筋,使了无数法子却都无法将那癖好扳正过来。如今他自己知道女子的好了,肯愿意亲近女子,自然是大好事。 此时的幕王府中,小厮将一套珍珠首饰头面捧回来,哭丧着脸,说道:“王爷,那莲姑娘不肯收您的礼物,说是已心有所属,今后但愿,但愿王爷别再去纠缠她……” 幕轻正盘腿坐在罗汉床上看书,听见这话,不禁抬头看那些原封送还的珍珠首饰,顿时发了大脾气,直接将手边的一套瓷器给砸了出去: “她不要,你还拿回来做什么?!拿去扔了!这些东西本王不想再看到!” “是是是!”那小厮吓得不轻,忙不迭捧着头面跑出去。 因为愤怒,幕轻胸腔剧烈起伏,最后趴在罗汉床上的矮几上,大哭起来。 那细若无骨的双手紧紧攥着软毯,定是白年,定是他故意要让莲儿爱上他! 他明明不喜欢莲儿,他怎么就那么坏! 幕轻自出娘胎就带着病,身子一向娇弱,所以府中的人都十分宠他,几乎是百依百顺。 如今被白年抢走了心上人,自然无比伤心,趴在那里,哭得一抽一抽,最后禁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正哭得伤心时,身边传来一个调笑的声音:“哟,这大白天的,小王爷怎么趴这儿哭得如此伤心?可是谁欺负了你?” 幕轻怔愣着抬头,却正对上白年戏谑的目光。 他吓了一跳,连忙往后缩了缩:“你怎么在我府中?!谁准许你进来的?!” 他努力想要扮出威严的姿态,可生了一副那样病娇的姿容,看在白年眼中,就像是一只小花猫发怒,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 白年兴致勃勃地在他身边坐下,从袖袋里取出锦帕,慢慢给他将眼泪擦干净:“我功夫出神入化,凭着你府里那几个侍卫,哪里拦得住我?好了,莫要再哭了。” 最后那句话软绵绵的,带着些哄人的意味,叫幕轻脸颊一红,忍不住将他推远些:“你走开!” 兮唐番外149:英雄救美 白年大笑起来,摇着纸扇,盯着幕轻闪躲的双眼:“今儿个是咱们打赌的第四日了,怎么,可有想好,要对本公子说出那三个字?” “你想的美!”幕轻大怒,“本王听说,这几日,不停有媒人上门为你说亲,你赶紧从中挑一个好了,何必来与本王折腾!” 他的尾音软绵绵的,带着几分娇气,叫人听了十分舒服。 白年合拢折扇,挑起他的下巴,凤眼中流转着淡淡的光泽:“听小王爷这口气,莫非,是吃醋了?王爷放心,本公子心中所系,唯有王爷一人,那些凡俗女子,俱是入不得本公子眼的。” 幕轻更加恼怒,直接站起身,离他远些,“本王说了,本王不喜欢你!” 说罢,便气呼呼大步离开。 白年慵懒地靠坐在他的罗汉床上,嗅着空气中弥漫的檀香,眼中满是戏谑。 翌日,正是幕轻和白年打赌的第五天。 幕轻依旧生着大气,干脆收拾了行囊包裹,乘坐马车,带上侍卫,一路往雪城郊外的寺庙去了。 马车中燃着暖炉,他盘腿坐在绒毯上,披一件滚貂毛边的斗篷,面色白皙,挺翘的红润双唇隐约透着不满。 他不想看见那个白年,所以这几天,他打算一直待在寺庙,他就不信,那个白年还能追到寺庙里去! 他算盘打得极好,只是马车行驶到郊外山脚下,穿过树林子时,忽然有喊杀声响起,马车剧烈摇晃了一下停住了,他还未来得及出声,便听见一个大嗓门: “动手!金银财宝全都抢过来!咱们好好过几天富贵日子!” 说着,便有粗犷的大笑声响起,四面八方都是兵器相交的声音,约莫是真的打起来了。 幕轻吓得不行,连忙撩开车帘,果然,大群强盗真毫不手软地同他的侍卫们交手。 他出来时,没料到这太平盛世竟也会遇上强盗,因此带的侍卫不算多。如今打起来,很明显他的人处于下风。 他焦急地扣紧马车门框,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着他的人一个个倒在血泊中,他心中几乎是恨极了白年,若非他相逼,他也不会跑到这鬼地方来! 那为首的强盗看见他,不禁挑眉:“你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 幕轻面颊一红,冷喝道:“本王乃是朝中有名的轻王爷,你们是什么人,怎敢抢劫本王的马车?!” 那强盗是个不讲理的,一刀砍伤一个侍卫,冷笑道:“管你是轻王爷还是重王爷,生了这么副好皮囊,杀了可惜,不如跟着我上山做个压寨夫人!” 幕轻从未被如此调戏过,一张面皮红得通透,只恨自己不能手刃了这个男人! 局势正万分紧急时,阵阵马蹄声从不远处响起,幕轻连忙看去,只见为首的男人身着白衣,衣袂翻卷,一张清秀的脸此刻遍布阴霾。 正是白年。 像是溺水前抓到了一根浮木,幕轻双眼发亮,没有哪一刻,比此时,更加欢喜这个家伙的到来…… 白年带来的人以雷霆之势,将那群强盗包围,原本处于上风的强盗们,立即被压制住,个个都慌张起来。 那强盗头子朝地上啐了一口,双眼充血,直接将手中的一把匕首掷向那马车。 幕轻吓了一跳,匕首直接插入马儿的身体,那匹大马嘶鸣一声,突然猛地朝前奔跑起来。 幕轻坐在马车内,吓得要死,想要让马儿停下,可根本就指挥不动那匹马。 白年一刀捅进那个强盗头子的心口,转头一看,见马车往南边儿飞奔而去,顿时大惊,连忙抽出刀,追着过去了。 幕轻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忍不住地流眼泪:“完了,我完了……白年,你这一次真的要害死本王了……” 那匹马发疯一般,奔跑速度飞快,车帘晃动,幕轻掀开车帘,就瞧见不远处正是悬崖。 “完了完了!”他的眼泪流得更凶,双手紧紧抠着门框,“白年啊,你害死本王,可记得要给本王烧些纸钱,呜呜呜……” “说什么混账话!” 大吼声从背后追上来,幕轻一愣,偏头看去,就瞧见白年骑在马上,正飞速追上来:“赌约都还没到期,谁准你死了?!” 说罢,手中的绳索猛地抛出去:“抓住了!” 幕轻连忙抱住那绳索,白年猛地一使力,幕轻整个人便飞入他怀中。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幕轻怔怔望着绳索对面的男人,他发誓,这是他看过白年最帅的瞬间。 下一秒,白年将他抱在自己身前,两人一起抬头看去,就见那架马车跌入悬崖,粉身碎骨。 “没事了。”白年摸了摸他的头。 幕轻惊魂甫定,坐在马上,许久都不曾说出一个字来。 白年催马往回走,心情颇有些复杂。 若非他一直派人跟踪幕轻,这一次绝对不会出现得这么及时。 无法想象,若是他晚到一刻,这小王爷会被那群盗贼怎样对待…… 两人回到林子里,那群强盗早已被制服,其中白家的侍卫拱手问道:“公子,这群人该如何处置?” 强盗们哭爹喊娘,不停地求饶,然而白年却不肯多看他们一眼,双手从幕轻背后穿过去,握着缰绳,声音冰冷:“全杀了。” 话音落地,他清晰地感觉到身前的男人身子微僵,于是催马跑得稍稍快些,俯身到他耳畔:“这群亡命之徒,手中不知沾了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你若心怀仁慈,那么下一次,还会有别的无辜百姓在他们手中遭殃。” “我知道了。”幕轻声音细弱,不敢回头看那血腥场面,只任由白年带着他离开。 白年亲自将他送到王爷府,府门打开,他跨下马,却直接将幕轻打横抱起,大步进了王府。 幕轻大惊:“你干嘛?!快放开我!” 白年丝毫不理会他的话:“送你进屋。” 他的身子很轻,他抱着,一点都不累。 府中的下人们都惊呆了,幕轻觉得十分丢人,可偏偏推不开白年,只得将半个脑袋都埋进他的胸口,不肯让旁人看见他通红的脸色。 番外大结局:北幕雪城,晴光正好 白年低头瞟了他一眼,觉得这样的幕轻就像是鸵鸟,遇到什么事,就将脑袋钻进沙子里。 虽然没什么用,可他瞧着,倒是觉得可爱。 他一直将他抱到寝房里,又对跟进来的下人们说道:“你们家主子受了惊吓,赶紧去熬一碗安神汤过来。” 那下人们闻言,连忙拔腿去办,态度十分殷勤。 幕轻双颊通红,坐在罗汉床上,像是害怕白年吃了他似的,拿毯子将自己紧紧裹住:“这一次本王得救,你当居第一功。你想要什么奖赏,说罢。” 白年望着他羞涩的模样,倒是来了兴致,凑近他的耳畔,呵气如兰:“什么都可以吗?” “不……当然不是!”幕轻脸红得能滴血,偏头狠狠瞪着白年,“别以为你救了本王,就能对本王为所欲为!本王,本王喜欢女子,只是不会更改的!” 白年轻柔地为他将碎发捋到耳后,一双凤眼温柔得能让人的灵魂沉溺进去:“你喜欢谁都好,反正,本公子只喜欢你。” 平平淡淡的话,却叫幕轻的心漏跳一拍,整个人都绷紧了。 白年微微一笑,起身潇洒离开。 幕轻紧紧盯着他的背影,为什么,为什么心跳会这样快…… 他抬手摸着滚烫的脸颊,不禁紧紧皱起眉头来,该死的! 翌日,幕轻带了属下,在雪城大街上晃荡,想着这是赌约的倒数第二天了,他在街上晃了半日,却不见白年的踪影,莫非,他忘记赌约了? 还是,他对他已经没了兴趣? 这两个想法叫他想得脑袋疼,看着到了中午,便带了属下去雪城最大的酒楼用膳。 他在二楼吃着喝着,却忽然听到背后有人议论:“你听说没有,白家的那位大公子,好似要跟王家的小姐定亲了呢!” “是吗?不是说,那白大公子有断袖之癖吗?” “什么断袖呀,大概只是年轻胡闹吧!他跟那王小姐郎才女貌,多般配!听说只等王小姐及笄,就要将她娶回来了!” “真的啊,他们的婚礼,必定会办得十分隆重!到时候,我也想去参观欣赏一番啊!” “得了吧,就咱们这身份,白大公子的婚宴怎会请咱们!” 那二人讨论着,对话一字不落地进了幕轻的耳中。 他吃着菜,一双清澈的眼此时雾茫茫的,看起来十分隐忍而可怜。 果然,那个男人,真的忘了他了…… 昨天还说什么只喜欢他,可转天,便要娶旁的女人…… 他吃着吃着,便觉这栗子糕十分苦,眼泪哗哗地往下淌落,最后站起身,哭着跑出了酒楼。 他回到王府,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却始终不见白年过来。 一颗心,逐渐绝望。 幕轻说不出这是什么滋味儿,只觉得整个人都没力气,连饭都不想吃,盯着帐幔顶部,声音细弱地开口:“我大约是病了,阿满,去给我找个大夫来瞧瞧。” 门口守着的小厮望了他一眼,应了声是,转身去找府医,心里却想着您害的怕是相思病吧。 第二日,东宫突然来了旨意,宣幕轻进宫。 幕轻穿戴整齐,没精打采地乘着轿辇进宫,到宫门口时,按照规矩不得再乘坐马车,便只得下来步行。 他一路往东宫而去,往来的宫人们对他行礼,他却看也不看,心中只想着白年是真的对他没兴趣了,否则这眼看着到了第七天,怎的也不来找他? 他想着,跨进东宫,没回过神,一匹马突然横冲直撞过来,眼看着就要撞上他了。 等他回过神时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望着那马蹄子踹向自己,正害怕地闭上眼睛时,白衣闪过,他被人紧紧抱住,那人替他挨了马蹄子,趴在他身上,一口血吐了出来。 幕轻睁开眼,瞧见身上人苍白的面色和吐出的血迹,顿时惊呼一声,“白年,白年你没事吧?!” 白年勉强睁开眼,伸出手,颤抖地抚摸他的面颊:“小王爷……幸好,幸好你没事……” “是你救了我……”幕轻整个人都懵了,好容易回过神,顿时大哭起来,“白年,你又救了我……” 说着,从地上坐起来,将白年抱到怀中,“白年,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宫中御医医术极好,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话音落地,白年“噗”地一下,又吐出了一口血。 幕轻的眼泪啪嗒啪嗒落在白年面颊上,紧抿握住他的手:“你千万不能有事……白年,你要活下去,你说了,你还要追求我……” 白年勉强露出一抹笑,沾满血液的手抚上幕轻的脸,“小轻轻,事到如今,我只想听你说一声,我爱你……” 幕轻揩了把眼泪,紧紧攥着白年的手:“我爱你,我爱你!白年,我爱你!我求求你,千万不要有事!” 白年唇角的笑容逐渐变得很坏很坏,最后实在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开来。 四面八方都响起笑声,幕轻惊讶地往四周看去,就瞧见树木掩映的后面,以唐月为首,走出来不少人。 他面颊爆红:“你们,你们……” 白年站起来,从后背的衣裳里取出个大棉垫扔到一旁:“太子妃,可以宣布这场赌局的结果了吧?” 唐月笑容浅浅:“当然可以。本宫宣布,这场七日之约,由白年获胜。” 幕轻那双清澈的眸中再度蓄了泪,大约是觉得丢人,最后哭着跑走。 白年笑嘻嘻追了上去:“小轻轻,刚刚那句话,我还没听够呢!再多说几遍啊!” 而唐月环顾四周,蹙眉问道:“太子呢?” 身边的花吟连忙答道:“殿下去见皇帝陛下了。” 唐月又望了一眼远处追逐吵闹的白年和幕轻,唇角浮起一抹会心的微笑:“走,咱们去找太子殿下。” 等到了幕北寒的宫殿,里面的墙壁上仍旧挂满了那个少女的画像,一颦一笑,倾国倾城。 幕北寒正站在书桌前临摹一副画像,窗台上搁着一对还为点过的龙凤喜烛。 唐月行过礼,幕北寒却淡淡道:“太子去了樱岛,去那里找他。” “是。”唐月态度极为恭敬。 只是临转身前,她终是忍不住,望了眼满墙画像,又认真地看向幕北寒无可挑剔的侧脸,轻声道,“父皇经历过很多,我和殿下都未经历过的事。父皇也曾遇到过刻骨铭心的心爱女子,那么敢问父皇,爱情,到底是什么?” 幕北寒的笔尖顿住,一双桃花眼透过那洁白宣纸,仿佛又回到那个三月春光、草长莺飞的奉京城。 过去的一幕幕,再度浮现在眼前。 “所谓爱情,便是可以为了那个人生,可以为了那个人死。全部的欢喜和悲伤,都只系在那一人间。而爱情相对应的,是珍惜,珍惜眼前人。” 他声音淡漠,浸润着岁月的沧桑。 唐月驻足良久,最后微微颔首:“臣媳受教了。” 说罢,转过身,带着花吟,离开了这里。 北幕雪城,七月晴光正好。 唐月坐在一叶扁舟上,远远看去,湖面中心有一座小岛,岛上种着一棵巨大无比的樱花树。 此时,樱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 那个一袭白衣的男人,负手站在樱花树下,正对她翩然浅笑。 她回了他一个微笑,两人眼中,倒映着彼此,倒映着彼此的幸福。 这样,就很好。 【后面还有三颗彩蛋】 幕北寒:守护,是最长情的告白 【三章独白,都是古代篇的,作为最后的彩蛋,献给一直看到这里的朋友。感谢大家对菜菜的支持,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 我姓幕,名北寒,生于北国,长于北国。 我出生在北幕国的皇宫里,生母地位低下,很小的时候,她便去了。 作为皇子,我是不受宠的。 无论是朝会还是宫宴,我都站在皇子队伍里,最末尾的那个位置上。 陪我一起长大的侍从,常常在我耳边抱怨,说殿下明明是最有才华的一个,可为什么有着这般不公平的际遇。 他真的很啰嗦,于是我给他取名磨叽。 对于他说的那些话,我是无所谓的。 权力这种东西,并不能吸引我。 我看着兄弟们为了那个位置互相倾轧,反目成仇也好,虚与委蛇也好,我更多的感受,是淡漠。 他们总是妄图追逐,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而我被世人注意到,是源于白家小姐的告白。 她就那么赤·裸·裸的,在中秋宫宴之时,忽然当众向我求婚。 而白洛曦意味着,白家的支持。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所有人都很意外。 我的兄长们,在那一瞬,甚至无法遮掩身上的杀意。 场中一片安静,许久之后,父皇笑着说好,甚至,还立即下了赐婚的圣旨。 看得出来,父皇他很高兴,白洛曦和白家人,都很高兴。 可他们却不曾问过,我的意见。 我饮了一杯酒,漠然地接受。 再次被世人注意,是源于我的外貌。 陪白洛曦逛街,我第一次出现在皇城百姓的眼里。他们似乎对我的容貌很感兴趣,而白洛曦也大方地告诉他们,我是谁。 于是,有市井吟游诗人,写下了那两句话:雪域桃花,幕北轻寒。 自此,名声远播。 我有很多兄弟,都在试图求娶白洛曦。因为我被她选中的缘故,他们便开始憎恶我。 为求自保,我不得不发展自身势力。 而原本,我只是打算用这一生的时间,走遍天下,去看一看未曾看过的景色。 我手中握有的势力,避开所有人的眼线,悄然发展壮大。 直到,成为众皇子之中,最强大的一个。 我不招惹别人,却也不喜欢别人来挑衅我。所以,对那些暗中想要取我性命的皇子,我没有留情。 也不必留情。 关于姻缘,前二十年,我并未想过太多。 身在皇宫,看过太多身不由己和貌合神离,对爱情这东西,便也不会抱有期望。 北幕上流贵族的宴会很多,美人很多,白洛曦是最出类拔萃的一个。 她说喜欢我,可我却是没有感觉的。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统统不知。 之所以手握大权后,依旧允许这门婚约存在,不过是因为,我觉得婚姻似乎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磨叽曾唠叨,无论我做什么,都是食不知味,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我闻言,只是淡漠地笑笑。 我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这世上,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长久地吸引我的目光。 江山也好,美人也罢,不过都是过眼云烟。 终将随历史,化为尘埃。 命运的转折,是那一年的四国盛典。 我本意是不愿去的,可皇姑奶奶说,她想要去看看。她总觉得,那里有莫名的召唤。 我没有反对,老人家,素来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我乘坐车驾,穿过漫漫雪原而来,而彼时南羽国奉京城,正是草长莺飞的春天。 我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天,长街之上,那个少女宛如惊鸿一般,撞入我的马车里。 那双凤眸,仿佛潋滟了天地间所有的艳色,只是对视的那一瞬,我便知道,我爱上了这个少女。 无法自拔,无法放手。 命运的齿轮,从这里发生逆转,直到摧枯拉朽,不可挽回。 我的目光追逐着她的身影,宛如飞蛾追逐着烈焰。 我心甘情愿对她好,心甘情愿被她利用。 身边的人,不停提醒着我,我和白洛曦是有婚约关系的。我知道,我若是背叛这门婚约,便等同于那些狼心狗肺、见异思迁的男人。 而那些男人,从前,是我最不耻的人。 可是,爱情里,没有办法。 我没有办法停止思念她,没有办法停止去爱她。 那一天,在相府的水香小榭,她身中媚·药,我想拿雪莲丸为她解毒,却被火越阻止。 那一晚,我独自坐在相府的房顶上,望着漫天星辰,听着她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的声音,那种感觉,是刻骨铭心的伤痛。 可我知道,她爱火越。 他们两,原本就是一对。 于是我选择了放手,回到北幕。 我调查了她的全部,却发现,她竟然才是白家的小姐。 她竟然,才是和我有婚约的人! 那段时间,我对她的思念犹如蔓草般大肆生长,我觉得,再看不到她,我会死掉。 于是我很卑鄙地派人将她劫到北幕,甚至喂她吃了遗忘过去记忆的秘药。 我想要她属于我一个人,从身到心。 而她本该,就属于我。 我从没打算在世人面前隐瞒她的身份和相貌,于是我选择了公开我和她的婚礼。 意料之中的,火越也到了。 我和他自幼在雪山修行,是比亲兄弟更亲的手足。可这一次,是我卑鄙了。 然而那一点点的愧疚,在对倾倾的爱面前,算不得什么。 我没料到的是,倾倾恢复了记忆。 她是爱着火越的,自始至终,都是爱着他的。 可我怎么甘心,就这么放她离开,成全他们两人?! 于是我就这么看着他们闹翻,就这么看着火越在挨了倾倾一巴掌后决绝离开。 我知道,他在雪城外守了一个月。 可我自私的,并没有告诉倾倾。 我想倾倾留在我的身边,陪我走完剩下的岁月。 可是,倾倾不肯,还想方设法地要逃走。 我大怒,终于忍不住,侵犯了她。 占有的那一刻,我是满足的。可占有之后的大片时光,我却是愧疚的。这愧疚来的铺天盖地,以致每一次看见倾倾,就心疼得厉害。 最终,我选择了放手。 我想,或许我的爱情,应该换一种方式进行。 我选择了守护。 举北幕倾国之力,守护我一生挚爱的女人。 我常常会收到关于她的消息,有的好有的坏,但即便是坏消息,没等我做出什么帮助来,便又有消息传来,说是她已经解决了麻烦。 倾倾她,总是这样厉害。 照我的性子,这皇位,我是不感兴趣的。 我总想着游走天下,看一看这锦绣山河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可是,因为她,我终究还是选择了霸占这个皇位。 我怕,我走开之后,她会没了靠山。 于是我日以继夜地去处理那些看不完的奏章,日以继夜地去与北幕那些大臣们谈论国事。 没有她的每一个日夜,我都是麻木的。 我想象不出来,在没遇见她之前,我所有的快乐,究竟是什么。 可是在遇见她之后,我很清楚,我所有的快乐,都是她。 再后来,她被人冠之以“妖妃”之名,最后落荒而逃,千里迢迢回到北幕。 我将她藏了四年,虽然美其名是帮助她躲开火越,可我私心里,却分明是想让她在北幕多待一些时日。 而火越他,终究是找了过来。 他们大婚那一夜,我亲手将火越送到新房门口。 我看着火越一身喜服紧张的模样,看着他站在门口踌躇着不敢敲门的模样,最终还是选择转身离开。 谁也不曾看见,转身的刹那,我是如何的泪流满面。 我的倾倾,我的倾倾,终于成为了别人名正言顺的皇后。 可这个姑娘,她的真实身份是白家小姐,她分明是我幕北寒的未婚妻啊! 我独自待在行宫内,喝得酩酊大醉。 若是不曾错乱,若是幕兰姑姑不曾去过南羽国,会不会,会不会一切都不同?! 那一夜,我醉倒在冰冷的地上,握着冰冷的酒瓶,流了一夜的泪。 那一夜,流尽了我这一生的眼泪。 再后来,我回到北幕,扩展领土,四面征伐。 北幕在我的统治下,蒸蒸日上,国力鼎盛。 我觉得,只有一个盛世帝国,才能成为倾倾最坚实的守护。 很多大臣劝我立后,劝我广选秀女。 可那些女人,如何比得过我的倾倾? 若我曾拥有过一朵绝丽的玫瑰,其余的花朵,便无法再入我的眼。 而世上,只有那一朵玫瑰。 而世上,只有一个倾倾。 …… 很多年后,我已经老了。 我得知,火越去了。 我站在锦绣大殿的屋檐下,看着漫天飘雪,猜测此刻的倾倾,一定很难过。 再后来,我的身体也不大好。 长年累月的征战,使我的身体垮得很快。 我命人寻来最好的千年雪莲,煎成汤药服下,硬生生将我的死亡,往后拖延了整整一年。 一年之后,传来消息,东临的太后薨了。 那一刻,我热泪盈眶。 因为我知道,这一次,不是诀别,而是重逢。 于是,我打翻了那碗雪莲水。 我跟着,去了。 若有下一世,我一定要比火越更早遇见她。 我一定会,将她娶为妻子,好好待她,爱她,珍惜她。 这世上,只有那一朵玫瑰能入我的眼。 这世上,我只有一个倾倾。 火越: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自懂事起,我便知晓,我的母妃已经不在人世。将我养在膝下的,是母妃同父异母的庶妹。 她待我很严格,事事都要求我做到最好。而对待她的亲生儿子观月,则异常地宽容。 曾经,我以为这是她偏疼观月。 六岁夏日的一天,我蹲在院子里,在太阳底下扎马步,眼巴巴地望着她坐在屋檐下,被一群宫女簇拥着,摇扇子。 观月就倚在她身边,乖巧可爱,由她一调羹、一调羹地喂着水果冰沙吃。 我很羡慕,也想上前讨一杯冰沙,却被她劈头盖脸地呵斥了一顿。 观月为我求情,她却叫我跪在长廊里,自己牵着观月的手,大步离去。 我跪在那里,静静看着她走远,她华丽的凤袍曳地,行走之间,都是端庄高贵。 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我是未来的太子。 可她也是母后,我也算是她的子嗣。 夜里,我悄悄进了她的寝殿,趴在梳妆台边,看着宫女为她取下一件件金色的钗饰,忍不住问出口:“母后,为何你对弟弟那么好,却对我要求那么严格?因为我不是你的孩子吗?” 直到现在,我都记得她当时的表情。 她盯着镜子,幽幽烛火下,映照的她面容美艳高贵,可瞳眸里,却全是死一般的寂寥。 她没有看我,依旧盯着镜子,望着宫女为她梳理如云长发,声音冰冷:“火越,你是未来的储君。” “可弟弟将来会是王爷,也要治理百姓和土地的!”我争辩。 她笑了笑,可眉梢眼角,却全是未化的霜雪:“你父皇,希望你是人中龙凤。明白吗?” 我没有说话。 她微微抬起下巴,姿态倨傲:“人中龙凤,并不只是单指出身。更多的,是你的本事。火越,希望你将来,不要让你父皇失望才好。” 当时我觉得,她说的就是一口冷讽的官话。 于是我失望地离开。 并且,再也不曾踏足她的寝殿。 直到后来,过了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知晓,那一夜我离开时,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我才知晓,原来她在寝宫里的每一分每一秒,不止是盼着父皇去,更是在盼着我去。 因为,我才是她血肉相连的孩子啊…… 彼时的我,只觉得每日里学那些东西,当真是无趣。直到父皇告诉我,我有机会去北幕学习。 我很兴奋地同观月作别了。离别的时候,因为过于兴奋,所以我没有注意到,观月他满是依恋的眼神。 若是当时看见,兴许,我不会去雪山。兴许,我会想办法,把观月也带上雪山。 在雪山上,我遇见了一生的挚友幕冰块儿,也遇见了喜欢的女孩儿白洛曦。 可洛曦心里眼里都是幕冰块儿,我怀着满腹惆怅回到东临天照城,告诉了观月我的心事。 观月却笑眯眯告诉了我,在南羽奉京城,住着真正的白洛曦。 当时年少,所以我忽略了消息的来源,忽略了观月眼中,那一抹犹豫和迟疑。 再后来看到嘉儿,她那么小小的一个,却每日里做无数粗重的活儿,还要被庙庵里的姑子打骂。 可明明,她才应该是那个享受锦衣玉食的大家小姐。 我对她动了恻隐之心,明明可以顺手抢去她脖颈上的玉佩,却偏偏耐着心同她做了交易。 可这所谓的交易,不过是我变着法儿的,想要帮她。 在漫长的岁月中,我逐渐爱上了她,爱上了这个,本该成为我垫脚石的少女。 我和她那么好,好到我以为,她就是我东临火越一个人的。 直到,幕北寒的出现。 从没有一个人,让我这样如临大敌过。 幕北寒的优秀,让我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认真地对付。可我死都没有想到,那么谦谦君子的幕北寒,会为了嘉儿,做了一回彻头彻尾的小人。 我是恨他的,恨他夺走嘉儿,恨他夺走嘉儿的清白,恨他夺走原本属于我和嘉儿的两年。 可是这份恨,到后来,终究被时间磨平。 他屡屡救嘉儿于危难中,没有他,就不会有后来的嘉儿。 在我得知,海国玄秘宝塔中,他抱着嘉儿从塔顶跳下,他为嘉儿受万箭穿心之苦时,我既感动,又后悔。 感动他的君子、感动他的舍身相救,却又后悔,为嘉儿受万箭穿心之苦的那个人,不是我。 我在从海国归国的途中,遭遇了观月的暗算。海岛爆炸,我和众多侍卫一起,被迫拼命游离原来的海域,直到被海浪冲上一座孤岛。 那些天里,我每日忧心,直到终于返航,却突然得知,嘉儿成了观月的妃子。 我无法形容那种心情,直到我坚定内心,嘉儿她是绝不会背叛我的。 我去了北幕,找到幕北寒,向他借兵,征讨观月。 观月人心尽失,我们轻而易举就攻到了天照城下。 城外和观月的那一战,我拼尽了全力。 我和他死斗,以血肉为祭,直到我们二人的鲜血染红了雪地。 那时候,观月已经不像是观月了。 可最后的最后,他倒在雪地里,倒在我的怀里,挣扎着说,所有的结束,都是开始。 那时,我并不知道他是在提醒我,封药的存在。 我只知道,漫天飞雪,他躺在我的怀里,紧紧抓着我的手,嘴角含着一丝温和的笑,张着嘴,想要叫我哥哥。 可是终究,他已经没有力气叫出声来。 我看着雪花落进他的瞳眸里,那么温润漂亮的凤眸,就怔怔看着阴沉沉的苍天。 我的弟弟,就这么走了。 我回到东临国的皇座上,励精图治,将东临发展得更加繁华富庶。 嘉儿她,始终都陪着我。 …… 而年迈的时候,我已经记不清,我是如何爱上嘉儿的了。 是第一次看见她在春日的深山中砍柴、娇嫩的双手被刀斧磨出血泡的瞬间,还是大雪纷飞的冬日里,她独自站在寺庙的屋檐下,仰头望着漫天飞雪的那个刹那? 是她初长成后,站在听禅寺的禅房里,遥望锦绣牡丹,凤眸潋滟着春光回头看向我的那一回眸,还是羡仙楼中她身着繁复长裙、紫纱遮面翩跹而舞的那一折腰? 忘记了,我统统都忘记了。 岁月流逝,当我年迈,身着皇袍、穿过重重叠叠的宫巷、殿宇,去到她的身边时,我只记得,她是我毕生所爱。 岁月的刻刀在她脸上无情地留下皱纹,可在我眼中,那些纹路的痕迹,却全都是我们携手走过的斑斑驳驳、深深浅浅。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大结局】林瑞嘉:初心不改,方得始终 从出生起,我便知道,我是不受宠的。 爹爹、继母和继妹们的那个家庭,我既融入不进去,他们也不想我融入进去。 当时年少无知,总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可后来遇见了越哥哥,才知道,很多事情不是自己做得不好,而是做得再好,别人不把你这个人放在心里,也是枉然的。 从越哥哥那里,我得知了我娘亲的死因。 我的娘亲,竟是被我敬重的两个人所毒害。 这个事实,让我从单纯无知的小女孩,逐渐变成一个满腹心机的少女。 越哥哥待我很好,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还请了礼仪嬷嬷,教我各国礼仪。 不知不觉中,我便对他产生了深深的依恋。 总觉得,这世上每个人都可能会对我心怀叵测,可越哥哥不会。因为他直接告诉我,他想要的,是我脖子上那块玉佩。 他光风霁月的态度,让我觉得他是个君子。 而不知从何时起,我对他的依恋,逐渐化为了喜欢。 那是一个少女对一个少年的喜欢,那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喜欢。 在深山寺庙的那些年里,我接触的人很少。他就像是一束光,将我阴暗的生活照耀得明亮起来。 后来,我回到了相府。 可无论是在寂寥的深山,还是在繁庶的奉京城,我的命运都和他紧紧捆绑在一起。 直到,幕北寒的出现。 他喜爱着干净的白衣,却又分明是我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出现的那么突然、那么霸道,他不顾一切地闯入我和越哥哥的世界,不顾一切地将我带去北幕。 在那个终年落雪的世界里,我看见了一个清冷孤傲的太子,我看见了一个为爱痴狂的储君。 在北幕失去记忆的那两年,其实过得并不艰难。 因为他对我的好,早已超越了对他自己的好。 那两年的我,犹如稚童,说话行事,皆是幼稚无比。我从不知道,一个帝国的皇太子,竟然可以陪我玩雪,陪我看花,陪我在冰上跳舞。 可因为他,我知道,这世上,有人可以因为爱情而变得幼稚,有人可以因为爱情而变得不可理喻,有人可以因为爱情而变得温柔,有人可以因为爱情,而变得不是他自己。 至今回忆起来,那两年时光就像是做了一场冗长的梦。 当我离去时,我知道,我醒来了,可他还没有醒来。 我乘坐着青皮马车离开雪城,我看见他披着狐毛斗篷站在城楼之上。 那目光太过依恋,太过不舍,太过深情。 我,承受不起。 我来到了东临,如愿见到越哥哥,可一切都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我逐渐融入进东临的世家贵族里,也知道了越哥哥的不易。 我们彼此扶持,行走过最艰难的那一段岁月里,只盼着早日迎来曙光。 东临国的政局并不稳定,波涛云翳翻涌,一个个阴谋扑面而来。但是,那些阴谋,都破碎在了越哥哥的手中。就在我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时,事情出现了转折。 我们被邀请去参加幕北寒和海国皇女的婚礼,在那里,我们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灾难。 先是我被海国皇女毁容,之后在婚礼上,越哥哥又突然失踪。最后,幕北寒和我被逼如玄秘宝塔,在塔尖,发现了一切阴谋的源头:长生不死。 当时并没有足够充裕的时间给我们思考,海国的人便开始纵火烧塔。 那一夜,百丈高塔,幕北寒抱着我一跃而下。 他独自对付海国的上千侍卫,终究万箭穿心。 可幸好,我将钟瑶送给我的符文赠给了他,幸运地保他不死。 那一夜过后,海国的朝政翻天覆地。 返航途中,我和越哥哥则遇见了风暴,越哥哥他们所去小岛发生了爆炸,他一去不回。 我几乎无法克制自己的心情,只是想起尚还年幼的两个孩子,终究是不得已返回了天照城。 我以皇后的身份,做好了一切部署,其中甚至包括将兮雨和天明送出去。 可东临观月的行动太快,没等我拖延足够的时间,他便通过宫变,将东临皇宫牢牢掌控在了他的手中。 而我,则成了他的俘虏。 曾经温润如玉的观月,在那一段时间就像是着魔了一般。 我看着他在生死之中徘徊,那般疯狂,却又那般无助。 …… 那一段被天下人称之为“妖妃”的岁月,是我此生中,最无法回首的一段时光。 可好在,终究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过了那么多年,我和越哥哥终于可以彼此厮守。 我在总角之年遇见了越哥哥,与他相识一生,相守一生。 当我年迈时,也曾有官员进献年轻的美人,可无一不被越哥哥呵斥,重者甚至会被杖责。 我知道后,屡屡含笑问他,对着我这副老去的容貌,可还能咽得下餐饭。 越哥哥执着我的手说,很认真地说,嘉儿是世上最美的女人,无论是稚女,还是暮年。这一生太短,下辈子,他还想要牵着我的手走下去。下下辈子,他还是想要和我携手度过。 我想,世上最动人的情话,便是如此吧? 这世道很乱,却也很繁华。 这人心很杂,却也很单纯。 人活一世,若是失了初心,那便再也不是当初的自己了。 人之一生,不过短短百年。 当我年迈时,坐在慈宁宫的屋檐下,望着在朱墙碧瓦间飞飞停停的白鸟,也常常会回忆起年轻时候的时光。 总有年轻的宫妃问我,我经历了那么多事,闯过那么多的阴谋诡计,是怎么活下来的,是怎么坐到这个高位上的。 我总是笑着告诉她们,守住自己的心。 她们或懵懂,或明悟。 …… 在越哥哥走后的那些岁月里,我常常孤身一人,穿过深深浅浅的宫巷,触摸过每一寸宫墙。 我因他被困在这皇宫之中,却也因他,懂得了这世间的真情。 在我离世的时候,我的心是平静的。 我看着镂花雕兽的华丽宫宇,看着那些侍奉的宫女们娇嫩红润的面庞,看着大殿香炉里升起的袅袅青烟,透过重重叠叠的帷幔,依稀看见,那一年奉京城外的深山中春光明媚,一袭锦绣紫袍的少年从天而降,俊美宛如谪仙。 我含笑,朝他伸出了手。 人生一世,不过大梦一场。 初心不改,方得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