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权者》
1. Chapter 1
“……四十一、四十二、四十三……”
虽是夏日,北阙的天空却显得灰蒙一片。太阳被乌云包裹得严严实实,一点光芒都洒不到街道上去。空气更是闷热无比。
如果宇宙中其他星球的生物心血来潮、想驾着飞船来挪得星转悠一圈的话,估计也会觉得这个星球上的居民——哦,姑且可以称之为“人类”——很奇怪吧。一个两个都往脖子上缠绕厚厚的针织品,再将大半张脸都埋进去,疲惫无神的眼睛往下盯着街道,就是不愿意抬起来顺便活动一下头颈。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群家伙是有一种名为“汗腺”的器官的。现在挪得星的北半星球可正朝向太阳,阳光直射热量高,处于一种被称为“夏天”的阶段。这么高的温度,干吗还要往脖子上围那玩意儿?如果真有不明所以的外星朋友前来考察,一定会给这个星球上的居民打一个“不太聪明”的评语。
可说句公道话,这么做也不能怪他们。
*
“……五百五十五、五百五十六、五百五十七……”
用白色围巾裹住了自己大半张面孔的青年用秀气的眼睛紧盯着地面,在心中默默地数着步子。
值此非常之时,她出门在外,当真是一步都不敢走错。
走错一步,撞上了不该招惹的人,都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她郑澜月是个惜命的人,她可不想英年早逝。
*
“……九千一百一十一、九千一百一十二、九千一百一十三……”
走出的每一步都要和她数过无数遍的、已经在风雨侵蚀和行人踩踏下出现了裂痕的砖块严丝合缝地对应上。这是她出门在外为数不多的乐趣了。
这条路线她已经走过很多遍。走这里的同类很多,安全性较高,应该不会撞上那些他们惹不起的人来。那些人或许更乐意走大路。
*
“……一万零五、一万零六……一万零七、一万零八!”
好!她成功到家了!郑澜月开门进了这间挤在无数“鸽子笼”之间的小小公寓,小心地将门关上,再去确认窗帘是否都被拉好、外面的人不会望见屋内的光景。
又平安无恙地度过了一天。她擦了擦脸上的汗,终于摘下了那条不合时宜的围巾,挂在一旁墙上的挂钩上。
她摘下了围巾,瘫倒在她的小床上。一时间,公寓里除了她的呼吸声,再无半点动静。
像是间死屋。
她接着想,这座城又何尝不像座死城?
自从……
她只不过是想了个开头,后背就瞬间被一层冷汗所覆盖。
这是发自内心的恐惧所导致的。
她们这些人,如今不过是别人砧板上一条随时待宰割的鱼罢了。——不、不,也许连那普通的、还能动弹就被厨房中的刽子手视作佳肴的鱼都不如。应该说是牛马不如、猪狗也不如。被当作是个没有生命、没有意识的物件儿还差不多。
这就是在当前这种环境下,普通人的宿命。
有时郑澜月审时度势一下,觉得自己年少时的那些光芒与荣耀简直像个笑话。
如今还不是在给那些当权者当牛做马、进工厂打螺丝钉……
不过,她叹了口气,往好处想想,至少她目前还活着,甚至是拥有一定自由度地活着。
没有……暂时还没有遭遇像她邻居家女儿那样的厄运。
想到她邻居家的女儿,郑澜月忍不住用手揉了揉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的女邻居很早就与丈夫离婚了,与女儿相依为命,住在她隔壁的那间小公寓里,勉强能打工糊口。她的女儿虽谈不上有多么优秀,却最是乖巧懂事,从不让妈妈为她烦心。娘俩过了许多年平静的生活,可就在最近这短短的一年内,一切都变了。
原先执掌东半星球的政权倒了。财阀们个个都是见风使舵的秉性,自然很快地朝着他们的新靠山俯首称臣表忠心。
一切都是为了钱嘛。至于那些穷人,他们到哪里不是当牛马?继续当就是了。反正投靠了新的当权者,他们可以继续肆无忌惮地从普通人身上榨钱,这比什么都重要——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郑澜月有时怀疑,说不定之前的政权倒台,与这帮财阀也脱不了干系。
谁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诸如出卖同类这样的叛徒行径?
这点事也只敢在门窗都关严的情况下窝在家里想一想了。若是在外面……罢了,虽然那些在街上游荡审视的当权者们似乎没有谁会读心术,但她还是不要在外面冒这个险了。
毕竟,她邻居家的女儿在上学去的路上,都能被他们在光天化日之下强行带走……
并且至今杳无音信。
*
郑澜月在她的小公寓里睡了很香甜的一觉,美中不足的是她要在天不亮的时候就从床上爬起来去厂里打工。唉,没办法,她真是时运不济,手握这个星球上顶尖名校的博士学位却没什么用——甚至,她这种从另一半星球归来的学者,恰巧是新政权重点打压、考察的对象之一——管你是文科生还是理科生,管你是top院校还是普通大专,当权者之中可不缺脑子好使的人。你既然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一无贵族血统,二无权势傍身,就滚去打工干活,好岗位早被那些沾亲带故的占了,才轮不到你。
好在郑澜月此前已经历过一番来自社会的毒打,不然她估计得像其他人一样崩溃发疯了。
到目前为止,她觉得自己的心态真是出奇的好,怪不得她之前能那么成功。
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从墙上挂钩处取下自己的帽子和围巾,忍着将近四十度的高温把这些东西戴上,然后就出门了。
她在门口先站了一会儿,这会儿时间还算充裕,她想了想,走到旁边的另一扇防盗门前,抬手敲了敲。
她并不是随便敲两下。仔细去听,就能听出她敲得非常有规律:几下长、一下短、几下短、一下长。
这是她和邻居约定好的敲门暗号。当下是个特殊的时候,如果事先没打过招呼就一通乱敲,她怕会把本就心脏有毛病的女邻居吓死。
暗号敲完,她耐心地站在门口等待着。许久,那扇防盗门才颤颤巍巍地打开了一道小缝。
“澜月?”里面的人试探地叫了一声,“是你吗?”
“是我,王阿姨。”郑澜月回应道,“你今天出门么?需不需要我替你带回来点什么东西?”
“不必了、不必了。”隔壁王阿姨小声而快速地回答道,“我……我今天得出去干活了……不然家里就没有钱了……”
郑澜月叹了口气。她挣的钱也有限,只是在最近王阿姨丢了女儿后想着能帮她就帮着点,算是给自己积德了。但是要让她一直养着王阿姨,不让后者出门打工挣钱,也不太现实。
现在谁都不好过——当然,当权者们除外。
她一看就知道,王阿姨的女儿在被当权者们掳走后,仍旧没有消息。
她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转身离开,去上班了。
*
“一、二、三、四……”
她默数着,和往常一样,把头埋得低低的。
“……一百、一百零一、一百零二、一百零三、一百零四……”
“……八千零一、八千零二、八千零三、八千零四……”
“……一万零六……一万零七……一万零八!”
她到工厂了。她来到自己的工位上,揉了揉干涩的双眼,开始了枯燥乏味的一天。
离她不远压模机旁的那位男士,她知道她是东半星球top2名校毕业的高材生。可惜,阿瑞乌夺取了东半星球的政权后,许多像他们这样的人都迫不得已在这样的车间里荒废青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流逝、自己的才华被一点点磨干。
如果,如果她在西半星球没有遭遇那样的事,郑澜月想,现在可能会好过一点……
可又能好过多久?
他们这些人是不被允许使用手机等可以通信的电子产品的。西半星球如今怎样?是否也已落入阿瑞乌之手?
郑澜月不知道。
她从西半星球回来,满打满算还不到两年……
郑澜月趁着空隙,大着胆子抬起头来,在车间内迅速扫视了一圈。
还好、还好。这里暂时没有阿瑞乌的身影,她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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绷的神经终于可以得到片刻的放松。
阿瑞乌——
这个从天而降的、不知从何时逐渐将挪得星东半星球政权渗透了个彻底的族群,如今,是他们这些人见到了该跪在地上叩拜的“主人”。
恐惧与厌恶的情感交织在一起,郑澜月觉得有些想吐。
他们在这里待一日,阴霾就会笼罩这颗星球一日。
他们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是郑澜月私底下思考了千百遍的问题。
就是因为这些人,这些被统称为“阿瑞乌”的当权者,她一个天之骄子如今才会挤在十几平方米的公寓里,在工厂里“兢兢业业”地做着毫无技术含量的低薪工作。
一旁工位上的男士耷拉着眼皮,正在无精打采地将一个个黄金制品从模子中移开。
快要睡着了。郑澜月想,希望这个时候,阿瑞乌的人不要突然驾到。否则就凉了。
她机械地重复着那几个动作,直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吓得她差点灵魂出窍。
她惊恐地扭头看过去,看到的场景让她忍不住又扭回头去,不忍直视。
在她旁边工位上的那位曾是顶尖名校临床医学专业毕业生的仁兄,他可能是在工作中途因为过度疲累打了个盹,又或者是想到了什么别的事情跑了神,总之,他的手在模子里停留的时间太长,被难以量化的压力压得粉碎。
更准确地说,他的整条右胳膊——一直到手肘处——已经完全废掉了。他的皮肉与其他东西混合在一起,从模子接缝处喷了出来。这位仁兄倒在了一位工友的怀里,昏死了过去。
“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先止血!快!先给他止血!”
门口处传来响声,但由于这时场面混乱,只有几个人注意到了动静,扭头去看。其他人还忙着救助受伤的工友。在意识到来人是谁之后,反应快的工友将还在咋咋呼呼的人一拍,车间内这才逐渐安静下来。
“都干什么呢?”在那为首者的身旁站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秃顶男,大声斥责道,“你们这群年轻人,真是一个两个的不服管教!大人把你们下放到这里来果然是英明圣举!”
他旁边那位戴着黄金面具、穿着打扮一丝不苟、被众人簇拥着一言不发的男人,正是秃顶男口中“大人”的一员。
也就是说,他是阿瑞乌人。
抱着伤员的那位工友大着胆子,打破了自那些人进来后车间便一片寂静的场面:“有人受伤了,我们在想办法救他!”
“受什么伤?”秃顶男不耐烦地说,“拖走他便是!没看到大人站在这里吗?”
“可是……”那位胆子大的工友闻言脸涨得通红——是被气的,“如果不及时救治,他会死的!”
此话一出,车间内鸦雀无声,连大家拼命压抑的轻微呼吸声都能被听得一清二楚。
那位身材高大的阿瑞乌人仍旧没有半点反应。秃顶男往上瞥了一眼——应该是想看看这位大人的脸色——又对着他们骂道:“拖走!把这两个人都拖走!送到集中营去!”
登时,其余的工友们,包括郑澜月在内,全都白了脸色。
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敢在这种情况下公然反抗的人了。因为必死无疑。这是勇敢的行为,却也是愚蠢的行为。
他们是普通人,他们抵抗不了阿瑞乌人的——在阿瑞乌人几乎把他们同类中的权贵全部招入自己麾下之后,就更加不可能了。
有想反抗的人吗?当然有。只不过,这些人也只能躲在暗处。一旦被抓到,是什么下场就不必多说了。
他们对阿瑞乌人几乎一无所知——即使是那些与他们接触过的普通人中的权贵,估计也不会被阿瑞乌完全信任。可是,阿瑞乌对于他们,这些一直生活在挪得星上的人类,却似乎很是了解。
做到了知己知彼,还是在对手几乎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知己知彼,这足以构成降维打击了。
郑澜月和其他人一样,将自己的头埋得很低,听着工友被拖走时因愤懑而发出的咒骂声,心狂跳不止。
过度的恐惧使她没有发现,有两道目光正从那纯金打造的精致面具后射出来,落在她的头顶上。
2. Chapter 2
好不容易把这几尊活佛熬走,大家才终于得以活动一下因长期保持一个姿势不动、已经变得有些僵硬的四肢。
无人敢交头接耳。无人再敢发出怨言。在这种情形下,这群身陷车间的名校高材生们没有谁再愿意因莽撞而遭到当权者的惩罚。
尤其是,在他们的两位工友已经被不分青红皂白地送进集中营之后。
集中营。一想到这三个字,郑澜月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不敢进一步去想那两位工友如今还有没有人形。他们……他们会不会已经被制作成了某种生活用品,在市面上流通?
*
枯燥乏味的工作就这么一天天地做着。这天,郑澜月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将帽子往下拽了拽,将围巾往上提了提,离开了工厂。
天已经黑得彻底了。
她自然还是走了那条她最熟悉的回家的路。这几天离开工厂的时间比平日都要晚上许多,估计是上面为了惩罚他们前两天在车间里搞出的那场“乱子”。总之,这时候,街道上已经看不见什么人了。郑澜月又将围巾往上提了提,一阵带着闷热气息的晚风迎面撞在了她身上,她心里有些害怕。
小巷子口的路灯都已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像极了某种巨型生物的眼睛,似乎在不怀好意地打量她的全身。郑澜月抱紧了手臂,忍不住加快了步子。
“……六千一百二十三、六千一百二十四、六千一百二十五……”
“啊……”
“不要、不要……求求您……”
微弱的求饶声从一侧狭窄的巷道传来,传进郑澜月的耳朵里,被她听得一清二楚。
郑澜月只觉得她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冷却了。那是她回家的必经之路,根据她现在的条件,只能住那种偏僻异常的公寓。可是、可是现在这是……
来不及了,现在退回去已经来不及了。她已将那罪恶的一幕尽收眼底。
在光线昏暗的小巷子里,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被人狠狠地抵在红砖砌成的老旧墙壁上。她身后之人整整比她高出了一个半头,正将脸埋首在她颈间,不知是在舔吻还是在噬咬。
应该是后者吧。因为现在那女孩的颈间,已是血流如注。
这是个倒霉的小女孩。她不幸地被在街上游荡的阿瑞乌族人看中了,于是便成为了他的一份夜宵。
小女孩的双手被反剪在身后,由那个身材高大的阿瑞乌人一只手牢牢握住,防止她逃跑。她的脸被人抵着狠狠地蹭上了墙壁,可能是因为第一次摁上去时用力过猛蹭破了皮,伤口上还落了不少的灰尘。她的口中无助又无用地念着些求饶讨好的话语,自然,她身后的阿瑞乌人充耳不闻,只是一味地吸食着这份美味的晚间甜点。
突然,小女孩的目光略一逡巡,便看见了僵在原地的郑澜月。
“救……救……我……”
她几乎是用气音在求救。可正是这句求救的话语,让本就心生绝望的郑澜月再次跌入谷底。
她被发现了。她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她还能看到后天的太阳吗?
正在这时,小女孩的目光一点点涣散开来,原本绷紧的身体也软了下来。她身后的那个阿瑞乌族男人从她鲜血淋漓的脖颈间抬起头来,松开了钳制住女孩的手。于是,被吸干了鲜血、已经成为一具尸体的小女孩顺着墙根倒在了地上。
而那身形高大的阿瑞乌族男人,他拖着懒散的步伐,慢慢朝巷口,也就是郑澜月站着的地方走来。
郑澜月那从前曾聪明绝顶、永不愿处于停滞状态的大脑在此时已经完全停止了运转,她甚至连跑都不敢跑,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呆呆地等待着男人向她逼近。
男人慢吞吞地朝巷口走来,经过郑澜月身边时却是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仿佛她只是一团空气。他慢慢地走到大路上去了。郑澜月怔怔地盯了那墙根处一点点干枯下来的尸体许久,待回过神来,喉头猛然涌上一股想吐的冲动来。像是突然遭受重击被人给打醒了,她匆匆经过那具尸体,拔腿没命地往自己公寓的方向跑。
几乎是凭借着双腿的肌肉记忆跑回了家,她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上了楼。水泥砌成的楼梯灰扑扑的,一跑能卷起呛人的灰尘来。一旁的不锈钢扶手摇摇欲坠,郑澜月从不敢将手搭上去。楼道狭窄而黑暗,连个照明灯都不舍得装。哪怕是在家境并不富裕的童年,郑澜月也从没住过条件这么差的地方。
童年……
妈妈、爸爸……
一想到这里,郑澜月不由得鼻子一酸,泪水使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她便一把将其抹去,到了家门口也没急着进去,倚在白粉墙上低头想事。
已经多久没有和母父联系了?
他们现在还活着吗?如果还活着,过得好不好?
有一件事情是她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自从阿瑞乌夺取了东半球政权后,他们的通信设备被强行剥夺,她就和她的母父失联了。
无论是在何种非常之时,受苦最早、最深的,永远都是无权无势的普通人。
她心底里泛上对命运不公的苦涩哀叹。与此同时,她的鼻腔突然受到了另一种奇怪气味的冲击。
什么味儿?
像是放久了腐烂的肉……下水道的死老鼠……废弃物污水的气味……不,比这些都还要难闻上许多!
这是……这是!!
郑澜月瞳孔骤然放大。那股奇臭无比的气味,是从她邻居家传来的!
最近这两天,她有没有见过她的女邻居?
似乎没有……只有前两天早上她去上班前,问了隔壁王阿姨一句……
自那之后,她就再未与她的女邻居见过面了。
出事了。这是现在郑澜月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她手忙脚乱地掏出钥匙,进了自己屋后在储物柜里一通乱翻,好不容易翻出了一把她珍藏多年的宝贝——
□□!
拿着那把□□,她急忙跑去打开了她邻居家的门。
一开门,一股比先前还要刺激上好几倍的气味扑面而来。郑澜月忍不住扭过头去捂住了脸,干呕了几下。
在面积不足三十平方米的狭小空间里,王阿姨躺在正对着门口的粉红色沙发上,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只手捂着她自己的心脏,尸体有了腐烂的迹象,很显然,她早已停止了呼吸。
郑澜月看见眼前的这一幕差点没晕过去。索性她拥有一个比普通人稍微强大一点点的心脏,这才算稳住了。
王阿姨本就有心脏病……看其遗容,大概是心脏病发作导致的死亡。
可是,她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呢?
想到这一点,郑澜月的目光略一移转,便看到了她没捂着心脏的另一只手垂在沙发上。在离那只手只有几厘米的地方,有一张皱皱的纸,上面似乎还写了字。
郑澜月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这才小心翼翼地朝那张纸的方向移动过去。随之,恶臭味也越来越清晰,郑澜月已经快要被呛晕过去了。
她挪到离沙发还有半米的地方,伸长了胳膊一把把那张纸搂过来,想看看上面到底写了什么鬼画符文字。
那张纸不是被放久了、泛着点黄的信纸,也不是郑澜月曾上过的小县城初中印刷的那种绿中带白、还带着一股墨臭味的质地粗糙的月考试卷纸。那是一张白得发冷、向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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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传递着冷冰冰讯息的通告纸。
王因弗枘:
你家的祖坟上冒了浓浓的青烟,所以你生的小因弗枘才有幸能够侍奉大人们左右。不过她福薄命浅,承载不了许多的恩宠,已经被埋啦!你不必再管她,继续当好大人们的子民、遵守大人们颁布的宪章便是!
下面的署名上盖了红得刺目的公章。一则通告读完,郑澜月只觉遍体生寒。
“因弗枘”,这是“尊贵的阿瑞乌人”对“卑贱的普通人类”的蔑称。
通告称谓语甚至连王阿姨的全名都没有写出来——哦,可能他们也没兴趣知道王阿姨的名字。通告的正文虽然是一丝不苟的打印体,却给人一种草率轻浮之感。如果不是下面如假包换的正版公章,郑澜月会怀疑这是有人在搞恶作剧。
虽然在当前的形势下,也没几个人敢搞这种恶作剧就是了。
郑澜月记得当时他们这些高材生被安排到工厂里打螺丝的时候,阿瑞乌人也出过一份通告,只是那则好歹还是用了公事公办的语气来写的,哪像这封,草菅人命,跟闹着玩儿一样。还有那句“已经被埋啦”,这什么意思?是被活埋的还是被死埋的?王阿姨的女儿被埋的时候到底死了没有?谁知道。
再结合上那句“承载不了许多的恩宠”,郑澜月突然想起了刚才在回家路上看到的那骇人听闻的一幕。
这是她第一次目睹,阿瑞乌人当街对普通人类施暴致死。
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想到这里,那则冷冰冰的通告似乎突然变成了烫手山芋,被郑澜月手一抖,扔在了一旁的地面上。
看来这就是杀害王阿姨的元凶了。
那么……
刚才她无意中撞见了不该撞见的场景,阿瑞乌人会不会也来找她的麻烦?
应该、应该不至于吧?
那个男人走的时候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应该没有将她这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放在心上吧?她一直谨小慎微,应该不至于因为今晚之事就功亏一篑吧?
她希望不会。
不然,她和王阿姨女儿的命运哪个更惨,可就不好说了。
*
金碧辉煌的屋子里,男人坐在由纯金与高档丝绸打造成的贵妃椅中,阖着眼眸轻轻摇晃着装了少量红酒的高脚杯。他手边由金丝楠木与水晶装饰制成的圆桌上随意地搁着一副精致的黄金面具。布满浮雕的厚重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他手上的动作逐渐停了下来。
“殿下,”来人脸上本来也戴着副黄金面具,只是在进房门前,便因顾及礼数而摘了下来,这时已握在手中,“人找到了。”
男人的贵妃椅背对着他,虽是黄金面具被搁在一边,他的下属也看不到他的容颜——其实,哪怕他将脸转过来,他的下属也大概率是不敢抬眼看的。
作为身份最尊贵的阿瑞乌,他的脸,怎么能随随便便地被人看到?哪怕是同族的贴身下属,也没有这个资格。
“嗯。”
听到下属前来汇报工作结果,他也只是不咸不淡地给了一句这样的回应。
“您是打算亲自去见她,还是我们替您将她带来?”下属问道。
“急什么。”男人随手将高脚杯也放在了圆桌上,声音慵懒,“我手上还有好几件事没做完,她一个因弗枘出身的女人,还不值得我为此耽搁……”
“是。”属下听了这话便应下,见殿下没有其他的吩咐,便恭敬地退出了房间。
房间内,男人视线流转,落到了一旁那杯没有喝完的杯中红酒上。
那双冷漠的灰色眼眸被红酒醇厚魅惑的底色一映,褪去了几分冷色,竟然也显得柔和了许多。
3. Chapter 3
郑澜月的女邻居一家死了,死在了一个阴暗闷热的夏日里。
她觉得她离死可能也不远了。于是,她在这个阴暗闷热的夏日里麻木地等待着厄运降临。
*
“澜月?”在午饭的空隙,一位工友大哥轻声叫了她一句,关心道,“你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你没事吧?”
郑澜月摇了摇头,看着脸色同样也好不到哪儿去的大哥,说道:“可能是有点累了吧。”
她出众的大脑如今只能被困于这座死气沉沉的工厂,她的灵魂仿佛被人制成了提线木偶,一遍遍地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动作。
难道她终生都要这样在一间十几平方米、旁边还刚死了一家人的小公寓,以及这间像猪圈一样把他们圈起来的工厂里过活吗?
未免太令人绝望了些。
她决定往好处想想。
至少,目前为止,似乎没有阿瑞乌人想来找她的麻烦。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可是……可是躲得过一时好说,在经历过了那么多事情后,她不得不怀疑,自己真的还能够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世吗?
那晚无意中撞见的那个吸干了一个普通人类小女孩鲜血的阿瑞乌族男人,他究竟有没有盯上自己?
郑澜月的心始终在庆幸与猛然揪紧中转换着不同的情绪。有时她想,这操蛋的世界,还不如直接给她个痛快,一死了之,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怕了。
可悲的是,在阿瑞乌统治下的挪得星,连一死了之都成了一种奢望。
*
郑澜月终于下班了。她走在临近傍晚的没有阳光的街道上,心情和天空一样灰暗。
今天晚上该吃点什么呢?她低着头边走边想,吃点没什么味道的饭菜,睡上几个小时,然后明天又要天不亮就起床,走上一万多步赶到工厂,重复枯燥乏味的一天。
今天上面终于大发慈悲,肯让他们按时下班了。这不,天都还没黑呢。看来今天能多睡上一两个小时。唉,如果是在以往,她有精神了还会敲响邻居家的房门,和王阿姨还有她放学了的女儿玩点桌牌游戏娱乐一下。现在……
“因弗枘,站住!”
郑澜月瞬间被拉回现实,她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却是将头埋得更低了。
余光中,几双乌黑锃亮的皮鞋快速地移动,从不同的方向将她包围了起来。
“你姓郑?”
她听到头顶上方,一个冰冷如机械音般的声音问道。
“是。”她木然回答道。
“北阙大学零字班的?”
郑澜月本来被吓得头脑空白一片,听到这句问话,居然找回了点意识。
怎么他们阿瑞乌抓人还问学历?难道要雇我当秘书?
虽是一头雾水,郑澜月也不敢在言语上有任何违逆的意思。她乖乖地回答道:“是。”
“带走!”
一句话仿若判处死刑的令签掷地,郑澜月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
“大人……”她抖着声音求道,“我并没有做过什么……违抗命令的事……”
她不能跟他们走。跟他们回去,就会身陷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你哪来这么多废话?”那阿瑞乌族人不耐烦地说,“给她戴上禁制,快走!”
他话音刚落,郑澜月顿觉手腕和脚踝剧痛,像是有什么人将几根又粗又长的钉子钉进了她皮肉里。她脚一软,摔倒在地。
泪眼朦胧中,她看到了自己手腕上出现的一对金光闪闪的手环。
“起来!”
她哪里再敢违抗那阿瑞乌族人的话,竭尽全力想从地上爬起来。而她手腕和脚踝上被打下的禁制,也仿佛是听命于他们,郑澜月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有股力量在拽着她从地上起身。
她站了起来,头晕目眩,差点再次栽倒在地。那对手环像是扎根在她的骨头里,撕扯着她的皮□□迫她站稳。
“倒还算听话,怪不得……”
她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了阿瑞乌轻佻又厌恶的评价声。只是他这句话没有说完,似乎语意未尽便打住了。
“上次遇上个不懂事的胆敢把头抬起来,最后还是在她脖子上也套了个环才算老实下来。只不过,这样弄的话那货也活不了多久了,一带回去就得尽快解决才是,不然过几天便臭了……”
郑澜月听着这令人如坠深渊的话语,已经开始认真思考自尽的可能性。
“怎么?”
浑浑噩噩间,另有一道清凌凌似海底泉般的声音插了进来。那声音听得郑澜月打了个哆嗦,头脑清醒了几分,成倍增加的恐惧感却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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啸一般朝她扑来。
她依稀能知道,围在她周围的那群阿瑞乌人都像她一样,弯下了腰去行礼,他们的口中似乎在叫一个“殿下”的称谓。
又是谁来了?
郑澜月麻木地想道。
她虽然不能抬起头来,却也能感觉得到两道几乎要将她灼伤的眼神落在了头顶上,然后往下,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像是在打量一件制作精美的工艺品似的。
谁?她想道,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吧。我真的累了。
“她不听话?”先前那道声音的主人再次开口了。
“殿下您说您安坐在家中不就好了吗,怎么也到这种畜生聚集的地方来……我们刚刚给她打好禁制,正要把她带回去献给您呢。”前来抓捕郑澜月的那群人中的为首者赔笑道。
“禁制?”那位听上去似乎在阿瑞乌一族当中地位很高的当权者又吐出了这两个字来,语气听不出喜怒。
“对啊,”之前的为首者似乎被他问得有些迷惑,“打下禁制不是抓货的基本流程吗?”
当权者往前走了两步,郑澜月能听到他的皮鞋与地面接触发出的悦耳声响。
“那么,”他又问道,“你给她打下了几个?”
“回殿下,是四个。”
当权者又百无聊赖地走了两步。
“四个?”他的声音显得漫不经心,“你是想把她的四肢都锁废掉了,让我带回去后还怎么用?”
这下先前那为首者登时便汗流浃背了:“殿下……殿下不满意的话,我立刻解开便是……”
当权者说:“唔。”
下一瞬,郑澜月感觉自己的手腕和脚踝上一轻,她借着余光去看,果然,自己的手腕上除了疼痛和一圈乌紫痕迹,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
这时,郑澜月听到那当权者发出了“啧”的一声。
他们这种人都喜欢用语气词表达思想感情吗?郑澜月想道。
前来抓捕郑澜月的为首者见殿下只是默不作声地盯着这个女性因弗枘裸露在外的手腕,灰眸中没有流露出来什么感情,轻声问道:“殿下,您看是不是……”
“带回去吧。”当权者经他这么一问,似乎突然醒过神来。他收回目光,不再看他的这群下属以及郑澜月一眼。接着,扬长而去。
4. Chapter 4
郑澜月被带到了一间金碧辉煌的屋子里。
她环顾四周,扫视过一件件疑似是由纯金打造的家具,最后抬头去看距离地面足足有五米高的彩色穹顶。
她心想,老天爷,你这是给我干哪来了?
那群阿瑞乌人把她扔在这个房间里后就不管了。她在这里待了有几十分钟,还不见有人来宣判她的命运。
她心中正纳闷,突然,房门处传来了动静。
她吓了一大跳,连忙退后几步立正站定,埋低了头。来人的皮鞋敲击着光洁如镜的地面,脚步声显得很随意,这应该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难道是今日撞见的那位当权者么?郑澜月在心中猜测道,仍然不敢把头抬起来。
脚步声在房门边徘徊了一会儿,居然开始朝着郑澜月所在的地方逼近。当意识到这一点后,郑澜月全身都绷紧了,一动都不敢动。
那人越走越近,果然是朝着她所在的方向来的。最后,他坐在了离郑澜月所站地方很近的那把贵妃椅上。
从郑澜月的角度,只能看到那人的双腿以及穿着锃亮皮鞋的双脚。他似乎暂时没有要理郑澜月的意思,从他手边的圆桌上拿了一本读物看了起来。
一时间,复古样式实木落地钟的指针走动声在这间偌大的屋子里显得清晰可闻。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郑澜月站着从年少时参加过的军训中学来的军姿一动也不敢动,就这样过了足足有三个小时,坐着的人终于放下了他手中的读物,站了起来。
他终于要走了?郑澜月心想,什么意思,难道把我抓来就是为了当这个房间的装饰品?那他们的眼光可不怎么样,我长得又不好看。
她正这样想着,突然,视野范围内出现的一双皮鞋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把头抬起来。”那个人命令道。
郑澜月猛地受了惊吓,心如擂鼓,脱口而出道:“我怎么敢……”
她这句话一出,对面的人沉默了。
这句答话完全是郑澜月因为普通人类的身份长期处于阿瑞乌人压迫之下,担惊受怕多时所形成的本能反应。在话离口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见对方默不作声,郑澜月心中不禁一片冰凉:完了完了,不会说错话了吧?他会不会在想让我怎么死比较难受?
破罐子破摔,她又补充道:“我是因弗枘,是不配直视您的。”
然而,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对面的人居然说:“我现在允许。你抬起头来,看着我的脸。”
郑澜月:“……”
这又是什么新花样?她想,不管了,反正自己已经入了狼窟,难逃一死,看一下估计也活不了。既然都是一样的结局,也就没必要讲究那么多了。
于是,她听从那人的命令,忍着脖颈处的不适,慢慢地将头抬了起来。
她仿佛落入了一片无尽的灰色海洋中。
海水是冰冷刺骨的,海面上除了正待翻滚的波浪,没有任何东西。郑澜月知道,那片海面上一旦起了风浪,自己就离死亡不远了。
这是她从当权者眼睛中看出的东西。
巨大的身份差距令她迷茫而不知所措。看到面前女孩眼眸中流露出的慌乱与恐惧,男人居然勾了勾嘴角,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如何?”他问道。
什么如何?郑澜月想了想,说道:“您……您相貌英俊,我此前从未见过如您一般的……”
不就是想让她拍马屁吗。好说,这谁不会?
谁知听到这话,男人明显怔了一下。
“你……”郑澜月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怎么自己夸他帅,他倒像是要发火一般?果然不能按照自己的平常思维来理解这些阿瑞乌人啊。眼看着那片灰色海洋即将掀起惊涛骇浪来,郑澜月连忙低下头去,连声说:“是我失言!您知道的,我们这些人天生愚钝,是不配出现在您眼前的。”
求求你了,我伺候不起你这尊活佛,不然继续让我在工厂里打螺丝吧,好吗?
男人又往前迈了一步,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
郑澜月:!
她被迫仰着头与男人对视,看着男人眼中的怒意,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烈。
“你……”男人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说你此前,从未见过如我一般的人?”
直面当权者的怒火,郑澜月瞠目结舌,她实在摸不清这当权者的脑回路,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见她一副惊慌失措却又半天给不出任何回应的样子,当权者也不耐烦了,他手一松,大步走到一边,一屁股坐回了贵妃椅上。
郑澜月连头都不敢扭一下。她知道,自己的生死已经被牢牢地攥在了这个男人的手中。
落地钟的指针走动声变得空前清晰。
男人坐回到贵妃椅上,心情似乎远不如刚进房间时好。连那本读物都没重新拾起来看。
不知又过了多久,这个房间的房门才再次被人推开了。
“殿下,”听话音应该是这个男人的属下进屋来了,“主上说有事要与您商议。”
“知道了,”郑澜月听到男人冷冰冰地说,“我马上就去。”
“那这个因弗枘……”似乎是看到了房间中还站着个格格不入的郑澜月,属下忍不住出言问道。
“带她到该去的地方去!”男人不耐烦地说,从贵妃椅上站起来,出门去了。
“是、是。”属下赔笑道,把男人送出门去后,转过身来,对着郑澜月,脸上的笑容一扫而光。
“滚过来。”他说。
郑澜月自然能听得出那声音中饱含的厌恶,她的心一沉,看来今日难逃一死了。
她刚抬脚准备过去,那阿瑞乌族人又突然拔高了嗓音怒喝一声:“快点!”
郑澜月身子抖了一下,走过去了,还能听到这个阿瑞乌人似乎嘟哝着又骂了她两句才罢休。
“你……”她走到阿瑞乌人面前时,那个人不知突然看到了什么,问道,“你的禁制呢?”
郑澜月摇了摇头,说:“没有。”
“没有?没有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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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意思?你这种因弗枘,被抓时居然没有被打下禁制?”
郑澜月正想给他解释一下,就见阿瑞乌人很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说道:“真麻烦死了!为什么我就要处理像你这样的破事?没有禁制就算了,反正我也不会下那玩意儿。快走!”
郑澜月问:“走……去哪儿?”
阿瑞乌人直接破口大骂道:“滚出去!你先走在前面,蠢货!”
郑澜月走出了这间屋子,来到同样金光灿灿的走廊上,还没走几步,后腰就顶上了一个东西。下一刻,她的后背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
她咬了咬唇,忍下了呼痛声。她听到鞭子在空中挥动所发出的嗖嗖声响,身后的阿瑞乌人还在骂道:“走快点,畜生!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往前走了几十米遇到一个岔路口,她还没停住脚,后腰右侧就又挨了一鞭子。于是,她也没再停下开口问一句,识相地选择了左边的那条路。
阿瑞乌人像赶一头真正的畜牲一样,就这样拿着条鞭子抽打了她一路。她走过了灯光柔和、装饰华丽的走廊,到了外面,又穿过了一片草地,最终来到了一条周围墙壁由石头砌成、光线昏暗的小路上。
除了脚步声,郑澜月还能听到不时有水滴落地的声音。走了一会儿,隐隐约约听到前方传来几个男人的说话声与大笑声。
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便放慢了。一见到她慢下来,赶着她走路的阿瑞乌人二话不说,又是两鞭子招呼了上来。郑澜月已经是一脊背的伤,她疼得没有办法,只好按照阿瑞乌人的意思,继续往前走去。
男人们的声音越来越大。最终,前方的空间开阔了一些,郑澜月看到,在这个空间的中央摆着一张木桌,桌旁围着四个阿瑞乌族男人,似乎正在打牌。见到他们过来,男人们都放下了手中的牌,扭头看向他们。
“哥儿几个,先把手里的东西放一放吧?”押着郑澜月来的那个阿瑞乌人用一副令人厌烦的、拖长了的腔调招呼他们,“兄弟给你们送新货来啦。”
几个男人如狼似虎的目光落在郑澜月身上,似乎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肥美的肉,正摆在他们面前等待着被宠幸、被享用。
“这回的货看上去倒是还像那么回事儿,”其中一个男人对把郑澜月带来的那个同族人说道,他说话时,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郑澜月,“我早说过,这种二十多岁的女因弗枘,味道虽比不上十几岁的,可也比公的要好上不少。”
“你说的对。”他的一个牌友舔了舔嘴唇,目光从郑澜月的脸上往下移,移到了她的胸膛上,“公的粗糙,比不上母的口感细腻。”
“那,”郑澜月听到她身后的阿瑞乌人懒洋洋地说,“就留给你们了?我可就先去给殿下办事了。这因弗枘连个禁制都没下,也不知道是谁抓她来的……”
他从后面狠狠推了一把郑澜月,然后,一边嘟囔着一边转身往回走了。
郑澜月被推得站立不稳,跪倒在地。还没跪稳,就感觉到有人把她粗暴地提了起来,按在了那张木桌上。
5. Chapter 5
在意识到那些人已经开始用手撕扯自己身上的衣服时,她压抑在心底多时的恐惧终于爆发了。
“不……不要……求求你们……”她拼命挣扎,扭动着身体,想要阻止他们继续脱自己的衣服。可她的力量如何能与这四个阿瑞乌族男人抗衡——
“啪!”
她的脸上被重重地扇了一巴掌,她能感觉到自己一边的面颊应该是慢慢肿了起来,她双目失神,头无力地垂到了木桌上去。上身的衬衫被撕成了几块碎片,她听到上方传来了男人的骂声。
“瘦得跟个麻杆一样……还不够一个人塞牙缝的!哪里够我们四个人分食?”
“那你们都先让一让,让我先咬!”
“不是,凭什么让你先来啊?”
“我都好几天没尝到新鲜的了,让我先来!”
几个男人为争夺口粮争吵了起来,却也不是在认真地吵,更像是兄弟之间的玩笑打闹。很不幸的是,被他们视为口粮的郑澜月现在一点也不觉得这一幕很有意思。
“都吵什么呢?”
他们四个正在这边笑闹着,突然,另外一道新出现的声音插了进来。
“秦兄?”四个阿瑞乌族男人见有人来,停下了他们略显幼稚的举动,“您怎么来了?”
那个被称为“秦兄”的来人说道:“我怎么来了?我来替殿下提人。”
“提人?提什么人?”
秦兄目光流转,落到了躺在木桌上闭着眼睛装死的郑澜月身上。
“这个因弗枘,”他慢吞吞地问道,“你们动过没有?”
“没有!”阿瑞乌族男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澄清,“还没来得及呢。殿下想要?我们这就给他送过去。”
“用不着你们送。”秦兄大手一挥,“不然我来是干什么的?她这是被你们弄晕过去了?”
“没有……”听到这话,郑澜月睁开眼睛,努力地从木桌上爬了起来,站到了地上。现在虽然是夏天,但这里阴森森的比外面温度低多了,她又被扒得上半身只剩下了一件胸衣,不由得直打哆嗦。
其中一个阿瑞乌族男人虽然不解,但还是想要抓住一切机会讨好几句,于是便说:“殿下想要因弗枘,哥儿几个现在就能给他找来更好的。何必非要这么个发育不良没什么油水的?”
秦兄慢条斯理地说:“你的意思,是想要和殿下抢货吗?”
“不不不,属下岂敢!”阿瑞乌族男人见自己说错了话,立刻连声道,就差给那位秦兄下跪了。
秦兄冲他摆了摆手,那阿瑞乌族男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把掐住郑澜月的脖子将她往前一送,命令道:“跟着这位大人走!”
郑澜月劫后余生,想着自己又能多活一会儿,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看得那秦兄问了一句:“你很冷吗?”
虽然上身的衣物已经被撕成了碎片,但郑澜月还是拼命摇头。
于是秦兄不再管她,要她跟着自己走。
于是,原路返回。郑澜月又被带回了那间金碧辉煌的屋子。
屋子里已经有了一个人在,就是之前那长着双灰色眼眸的当权者,被阿瑞乌族人称为“殿下”的男人。
看来,这个人在阿瑞乌一族的地位,应该很高。
一见他们进屋来,他的目光直接越过秦兄,直直盯着郑澜月看,吓得郑澜月把头低得更狠了。
就是这个男人,一句话就让自己经历了一遭那么可怕的事。
“她的衣服呢?”男人见她狼狈的模样,开口问道,语气似乎有些不悦。
秦兄回答道:“应该是被撕破了。不过属下去得及时,他们还没有下口。她还是干净的。”
“唔。”男人这样回应。听他的语气,郑澜月感觉他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点。
“你出去吧,”他对秦兄说,“让人送几身干净的衣服来。”
“是。”秦兄应下,退出了房间,留下男人和郑澜月共处一室。
“过来。”男人见秦兄走了,对郑澜月命令道。
郑澜月顺从地过去了,等待着男人的吩咐。
“再近点儿。”男人又说。
于是郑澜月又往前走了两步。
“再近。”
郑澜月在心中皱了皱眉头——自然明面上她是不敢表露出来的。如果不改变方向的话,再近,她就要碰到男人的脚了。
男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又说了一遍:“再离我近一些。”
郑澜月低眉顺眼地说:“我不配触碰您。”
对面没有立刻说话。气氛一时间仿佛被冰冻住了。
过了一会儿,男人才又开口了:“嘴上说着自己不配,却有胆子违抗我的命令?过来,跪到我的椅子上来。”
“跪到我的椅子上来”。
郑澜月听了这个要求,心中不禁一惊。他现在正坐在他的那把贵妃椅上,自己又怎么跪得上去?这男人究竟想要干什么?就这么玩自己吗?
想到这里,她不禁怒火中烧。
虽说已在阿瑞乌族的压迫下学会了如何对外表现出温驯的一面,可她人生前二十多年的经历又怎么可能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从心底里根除?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有些人是历经千帆后仍旧无法改变心之所向的。
于是,她猛地抬起头来,看着那个正悠哉游哉坐在贵妃椅中的男人,撞入到一片玩味的眼神当中。
他果然是在玩我。郑澜月心想。
“怎么,”男人见她自发地抬起了头,不紧不慢地问道,“生气了?”
郑澜月压了压心中的火,一瞬间,又恢复了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我怎么敢。”
“那就过来啊。”男人唇边的笑意不减反增,甚至还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敢问……”郑澜月拼命告诫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一定要先隐忍下来,“您想让我跪到哪里去?”
“你看哪里有空间,就跪在哪里不就好了?”男人说,“你那么聪明,却连这点事也要我来教你么?看来不过是个书呆子罢了。”
郑澜月对他的打压说教采取自动免疫。她看了看,男人两条修长细直的腿正不留空隙地并着,贵妃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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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留的空间,是在他双腿两侧。
根据男人的说法,郑澜月只能将自己的双腿分开,再跪到两边上去。
郑澜月咬了咬牙,往前又走了一步,微微岔开双脚,站到了男人并着的双腿两侧。
她能感觉到男人的目光一刻不曾离开过自己身上,她在他赤裸裸的注视下,又往前走了一步,来到了男人的膝盖两侧。
男人见她停下了,冷声讯问道:“你为什么不上来?”
郑澜月咽下了嘴边的一句话,抬起膝盖,跪在了男人的双腿两侧。
她低着头,能清楚地看到自己仅剩一件胸衣的上半身,在冷空气中不时地打着哆嗦。自己现在的姿势现在的样子,简直像……
正在这时,房门开了。
“殿下,这是您要的……”
下属似乎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进门会看到这样的一幅场景,声音登时提高了许多,颤抖着叫道:“殿下!”
郑澜月被羞耻感与恐惧感交杂攻击着,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从贵妃椅上下来,谁知她刚一动了这个念头,男人居然把手绕到她的背后,力度适中地托住了她的腰背。这一下,她跑不了了。
“殿下,”下属的声音听上去可以称得上是悲痛欲绝,“您怎么能……您怎么能让这种……”
“好了,你把东西放下后就出去。”男人冷冷地对他说,“不要再让任何人进来。”
下属虽然悲愤,却也不敢违抗男人的命令,将男人之前要的干净衣物放下了,便一鞠躬走出了房间。
他走了,男人终于将手从郑澜月的后腰上收了回来。
“想穿衣服吗?”他说。
郑澜月低垂着眼帘,回答道:“您让我穿,我自然听命;您如果不许,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男人笑了起来。
郑澜月听着那轻轻的笑声,突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仿佛午夜时一缕寒风拂过干枯的树枝,书上的乌鸦啼叫着四散飞去。
“这话听上去,似乎你是个很柔顺的人。”男人说,“可是一想到这话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我就不敢这么肯定了。”
郑澜月低着头没有说话,内心却在想,神经病,说的好像你认识我一样。
等等……
“说的好像他认识我一样”?
郑澜月突然眉心一跳,想到了什么。
那群阿瑞乌人在街上拦住她时,问了句什么?
问她是不是北阙大学零字班的学生?为什么要这么问?
她当时就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很突兀。再结合她被抓到这里后这些人的一些反常表现,她开始大胆地猜想,莫非这个男人,或者是他身边的人,当真和她有什么渊源?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毕竟阿瑞乌族在夺取政权之前,就已经把挪得星东半星球渗透得差不多了。
或许单纯是因为思维差异,所以她会觉得这群人表现反常,这也是一种可能。
不过,如果是前一种可能的话……
郑澜月心中突然涌上一种复杂的情绪来。
6. Chapter 6
“你在走什么神?”郑澜月的脑子本来就比一般人转得快,刚才这些念头也只是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可是,这点反应仍旧没有逃脱眼前男人的注意。
听他出言讯问,郑澜月吓了一跳,连忙回答道:“没有,我不敢。”
她面前的男人挑了挑眉。
“没有?”他语气平淡地说,“撒谎。”
郑澜月浑身一抖,动作很快地从她跪着的贵妃椅上下来,单膝着地跪到了一旁的地面上。
“是我冒犯了您。”她尽量使声音听上去显得鸢肩羔膝,将所有咬牙切齿的意味在口中嚼碎了咽进肚子里,“您如果要杀我,就请立刻动手吧。”
她这话一出,屋子里的气氛再一次冰封雪冻。
男人仍旧是姿态慵懒地坐在贵妃椅中,两条又细又长的腿以一种漂亮又舒展的方式并着从椅子当中伸出来,皮鞋跟优雅又轻盈地点在了地面上。任谁看了,也要感叹一句真是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许久,他的手指在贵妃椅扶手上随意敲了两下,仍旧微仰着头,并不去看一旁跪在地上的郑澜月,仿佛是自言自语地轻声开口道:“杀你?”
郑澜月眨了眨眼睛,心头一时微颤。
“你做过的错事多了,我怎可让你如此轻易地去死?”
偌大的房间中,他喃喃自语的声音冷冽得近乎性感。
郑澜月听了这话,心中波澜更加激荡。
“您……”她垂下眼帘飞速地想了想,决定不管是死是活,最好都先问个明白,“能不能告诉我,我做了什么事让您生气?”
她刚才在自己的脑海中光速搜寻,却无论如何也搜寻不出如他一般的人的身影。如此出挑的一张面孔,如此令人见之难忘的气质……即便是只有一面之缘,她觉得以她的记忆力,应该也不至于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估计是问到点子上了。因为,坐在贵妃椅中的人又不说话了。
她身处这死一般的寂静中,还没开始整理一下思绪,就听见突兀的“砰”的一声,原来是那人将手握作拳状,重重地砸在了贵妃椅扶手上。
郑澜月浑身一抖,觉得脑门上流下了一滴无形的冷汗。
“抱歉。”她语速很快地说,“如果勾起了您不好的回忆,我这会儿就想办法自戕。”
她话音刚落,便被人掐着脖子猛地提了起来。
“你说什么?”男人冷冷地质问道,“再说一遍?”
郑澜月被他掐得呼吸困难,脸色也逐渐向猪肝色靠拢。
“我……”
男人手一松,她身子一软,摔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眼睛中蓄满了被逼出的泪,看上去好不可怜。
男人看着她如今这副我为鱼肉的模样,心里虽不知在想些什么,面上表情却依旧冷硬。他开口问道:“你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东西么?”
郑澜月低下头去,掩饰住了自己被某个字眼恶心到的表情。
“我自然是……阿瑞乌大人们的奴仆……”她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你错了。”男人慢条斯理地从贵妃椅上起身,走到瘫倒在地的郑澜月面前,伸出右手来捏住了女孩的下巴。
这次他的动作丝毫不显粗暴,用柔软的指腹托住了郑澜月的脸,温和却强硬地逼迫她抬头直视自己。
“你是独属于我一人的。”他的指腹在女孩因经历过风霜而已不再那么光滑的面颊上摩挲着,像是在轻抚一件心爱的玩意儿。
“随便是什么……东西、奴仆、禁脔,这些都好。但你要记得,你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不要让别的谁碰到你……”男人微微俯下身来,声音如同鬼魅,又似一层薄纱,仿佛能够将郑澜月牢牢地包裹在其中,不但她逃不得,旁人也休想窥见半点春光。
“记住了吗?”
郑澜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视着那片灰色的海洋。
她说:“知道了,殿下。”
不是错觉。郑澜月清清楚楚地看到,在她叫出了那句敬称之后,那片灰色海洋的中心,登时燃烧了起来。
她看得有些害怕,但是没有表现出丝毫惧怕的迹象出来。
她隐隐约约地知道她之后大概会面临些什么。但她几乎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如今的处境,至少比像王阿姨女儿那样的可怜人要好上太多。
不管怎么说,她对自己的承受能力有一定的信心。她觉得一时半会儿,自己应该是死不了的。
男人松开了钳制住她下巴的手。接着,郑澜月调整了一下姿势,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以头叩地。
她保持住了这一个姿势很久,终于等到男人满意了,叫她把头抬起来。
她将头抬起来后,看到男人已经又坐回到了贵妃椅中,恢复了那副慵懒的模样。只是这次,他的手中,在把玩着一件衣物。
那是一件白色的旗袍。郑澜月一个外行人,都能看出这件旗袍的做工之精细,用料之奢华。只是男人似乎完全不在乎这一点,本来平平整整的旗袍被他这么一摆弄,有一小块地方就变得皱皱巴巴。
他又要干什么?郑澜月暗自猜测,不过她刚猜测了两秒就放弃了。神经病,她哪里能猜到一个变态的所思所想。
终究不过是想变着法子地玩她罢了。
“过来。”男人坐在贵妃椅中,居高临下地朝她招了招手。
郑澜月面上波澜不惊,膝行两步离男人近了些。
“我应该很久都没有见过你穿白色的衣服了。”男人自言自语道。
郑澜月心想,这话说的,好像我之前穿白衣服时你在旁边看着一样。
男人冲她举了举那件旗袍:“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个风格的衣服,你应该喜欢?”
郑澜月哪里敢对他说一个不字,就是不喜欢也得说喜欢啊。所以她乖顺地点了点头。
“嗯。”男人也点了点头说,“那你就在这儿换吧。”
郑澜月:……
事已至此,在这儿换就在这儿换吧。
她正要伸手去接,没想到眼看就要触碰到那件旗袍时,男人却突然将手往上一抬。
于是距离变得更加远了。
郑澜月想,他也许就是想这样逗自己玩。既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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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顺着他便是,活命要紧。这样想着,她又将手往前伸了伸。只是,她本来就跪在地上,能够得着的地方有限。男人此举,无疑是在给她增加难度。
“等等,”男人挑了挑眉,对她说,“我给你衣服穿,你不该有所表示么?”
郑澜月闻言一怔。
她顿了顿,恭谨地问道:“您希望我做什么?”
男人随意地伸出手,又将她巴掌大的小脸整个握在手中,丝毫不管她被这样捏着舒服不舒服。他那养尊处优皮肉细腻的指腹力道不轻不重地擦过女孩的唇,然后,这样反复几次,似乎对那唇的触感爱不释手。
郑澜月紧紧地闭着嘴,任由他动作。
一会儿后,男人像是终于满意了,收回了手,作沉思状:“既然如此,我并不想难为你……”
郑澜月在没有人能看见的地方挑了挑眉。
“你就叫声好听的吧。我听得舒服了,就把衣服给你。”
“好听的”?
郑澜月想了想,想到他刚才说的那些话,试探着叫了一声:“主人?”
话刚离口,下一瞬,她的面颊上传来了不小的痛觉。
男人这次使了力捏住了她的脸。
郑澜月那张脸本就生得小,男人的一只手掌都能将其整个盖住。如此捏住玩弄,当真是想要连同她的命运一起,都牢牢地攥在他自己的掌心中。
想到这里,男人不由得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他贵为一族首领之子,难道连这么个小小的因弗枘女人都拿捏不住么?
不,不可能的。
曾经犯过的错误,再来一次,他绝不会重蹈覆辙。
“你倒是一贯的聪慧……”他冷笑道,手上毫不怜惜地摩擦过她脸上的肌肤,“知道什么话能让我……”
算了。他这会儿感觉到身体中一股无名火烧了起来,收回手将衣服随意地丢给了她。
郑澜月面色平静如常。站起身来退后了几步,尽量使自己移动到男人的视野范围之外。
男人似乎并没有硬要观看她穿衣服的癖好。保持着一个姿势坐在贵妃椅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那边兀自去想事情,郑澜月这边却面对着这件旗袍犯了难——她平日里的穿着打扮多以宽松舒适为主,并不喜欢穿如旗袍这般紧身的衣服。读书时学习压力大,通常是早上起来胡乱套上个衬衫或者是卫衣什么的就直奔实验室了,哪有闲工夫在那边慢条斯理地扣这些装饰繁琐的扣子。
郑澜月一边将旗袍从头顶上套进去,一边小心着不要将其撑破。好不容易把头套出来了,胳膊又上不去了——就这么陷入到了一个十分窘迫的境地中去。
她觉得自己现在箍在这件白色旗袍里的模样大概活像一具木乃伊——她小心翼翼地朝男人的方向瞥了一眼,觉得最好不要指望他能来帮忙——他能安静下来忍住不逗自己玩就不错了。
谁知人生就是这样,有时候怕什么来什么。她正在这边苦苦挣扎,突然那边听得男人开口道:“看来还是高估你了。怎么这么笨?”
7. Chapter 7
郑澜月听了这话:“……”
她被箍在那件虽美却如刑具般的旗袍中,眼睁睁地看着男人朝她走了过来。
“别动。”男人扶住了她的腰,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下一刻,男人将手往下探,摸到旗袍的绲边后往上提,帮郑澜月从那件美丽刑具中先解脱了出来。
旗袍服服帖帖地回到了男人的手中。
*
几分钟后,那件旗袍总算是被郑澜月穿上了。原来这种衣服最好像穿裤子那样从下往上穿,如果像郑澜月这样从头上硬套的话,很容易被卡住。
男人见她一次穿不成功,第二次便不允许她再自己穿。如今那件紧身的旗袍贴着郑澜月的肌肤,不由得令她想起刚才男人动作时的双手有意无意地抚过她的身体,一时间面红耳赤。
“很好看。”男人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出言称赞道,“我之前想的果真不错。”
郑澜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勉强地笑了笑。
“现在,”男人说,“我想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去哪儿?
男人似乎没有要给她解释一下的意思,也没有再看她一眼。他顺手拿起摆在一旁桌子上的一个黄金面具,一边戴上一边往房间外走。郑澜月连忙跟着他往外走。
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外面,又经过那片草地,期间遇到多位经过的阿瑞乌族人。他们见到男人,无一不躬身行礼,口称“殿下”。最后,他们来到了一辆加长版的黑色轿车前。
见到他们过来,等待在车旁的司机打开了后备箱。
郑澜月本没将这个举动放在心上。直到,她准备和男人一起上车时被拦了一下。
郑澜月抬眼看司机的脸色,知道自己是有什么举动又犯了阿瑞乌的忌了。只是司机见她是“殿下”身边的人,不好直接出言谩骂。
难道……结合他刚才的动作,郑澜月猜想道,他们是想把我,塞后备箱里去?
好吧。去就去,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正抬脚欲走,没想到却被已经上车的男人叫住了。
“不必。”
“殿下?”司机明显没有想到男人居然会拦,语气显得很疑惑。
“让她过来吧。”男人平静地说。
司机脸上的怒气褪去,疑惑地看了郑澜月一眼,倒也没接着拦,而是听从男人的话给郑澜月让开了道路。
*
不得不说这阿瑞乌族的豪华轿车跑起来就是不一样。郑澜月一路上觉得它如履平地,自己没受到一点儿颠簸。轿车行驶了几十分钟后,才停了下来。
郑澜月和男人都下了车。这时,她才看清楚了自己来到了怎样的一个地方。
她脚下正踩着片柔软如丝的草地,草叶在阳光的照射下闪耀出金子般的光芒来。她面前正矗立着一座不知有多少年头的城堡,尖顶高耸入云,如一把把利剑直指苍天。扶壁、塔身、墙面垂直向上,于是一股升腾感浑然天成,不禁让见者感叹建筑师的天才构思。郑澜月从未想过能在东半星球看到这样的一座城堡,忍不住站在原地多看了两秒。
她正看着,突然背后被人狠狠一推。她扭头去看,原来是那司机。他脸上此时哪里还有面对那个“殿下”时的恭敬,反而分外狰狞,对着郑澜月挤眉弄眼。
郑澜月一下子反应过来。她紧赶两步跟上当权者的步伐,两个人一同往城堡入口处走去。
有一个人已经等在了门口——看上去大概是这里的管家。他和男人之间也没有过多的交谈,行礼过后,便随他们二人一道,走进了城堡。
等到进了城堡内部,一阵凉风迎面就给郑澜月打了个招呼,吹得她一激灵。
城堡内和城堡外的光景差了不止是一星半点。外面暖融融的阳光普照,整座城堡仿佛都在闪闪发光;里面却阴森森暗沉沉的,幽静肃穆得几乎与外界隔绝开来。阳光透过彩色玻璃花窗投射到城堡内部,郑澜月瞧着,心里却在琢磨着不知这些精致花纹的缝隙间,藏匿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血腥秘史。
他们不时地会经过几个或是在打扫、或是站在墙边静侍的仆人。不过无论他们在干什么,也没有发出过太大的响动出来。最后男人在一扇门前停下,对他的管家说:“先带她去房间。”
他说完这句话后,就推开门进屋去了。郑澜月借着那开门的一瞬间瞥见了这个房间内的一部分光景,她猜测这里应该是男人的书房。
郑澜月接着跟随管家往前走。他们穿过走廊、又上了一层楼梯,最后在一扇被漆成酒红色的门前停了下来。
管家推开门,示意郑澜月进去。郑澜月刚一走进房间,沉重的房门便在她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了。
她立刻转身压动金色的门把手,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那扇门都纹丝不动。
好了。看来她是要被软禁在这里了。
清楚自己的处境后,郑澜月也不想再白白浪费力气。她转身来打量这个房间,从百十平米的空间以及奢华的装饰品和颇具西半星球艺术气息的古董来看,她认定这个房间在这座城堡中的地位可以排进前列。
这是一间卧房。光是那一张大得离谱的床就占下了二十平米的空间。床单被单和房门颜色一样,都是深邃的酒红色。床柱上布满了一些郑澜月无法辨别出来是什么的浮雕,应该也是纯金制成的。郑澜月发现,阿瑞乌族人似乎是真的很喜欢黄金,恨不得什么家具都用黄金来打造。并且相当喜欢戴面具,不愿被旁人看见容貌——即使他们长得并不丑。刚才路上郑澜月就注意到,连这里的几个仆人脸上都无一例外地戴着纯金打造的面具。看得出来他们虽然品位一般,但是真的富得流油。
他们之所以能用得起如此夸张数量的黄金,很大程度上是压榨被他们称作“因弗枘”的普通人类才得来的。矿井这么危险的地方,总不能让尊贵的阿瑞乌族人去下吧?
想到这里,郑澜月的眸色暗了暗。
她在这间卧房里什么也不敢乱动,只能走着看看这里的装饰物和几尊栩栩如生的雕塑工艺品。看完了也就没事可做了,这里连一本书都没有,没什么能用来给她打发时间的东西。就这么百无聊赖地熬过了大半天,城堡外天上的太阳都下班回家准备睡觉了,房门处才终于传来了动静。
郑澜月一听门锁处有了声响,立刻贴着墙根站得笔直。没过两秒,果然是那个男人开门进屋来了。
这间卧室的天花板上总共挂了三顶水晶吊灯,投下的光线却并没有将屋子照得很亮堂,就算开着灯在这里睡觉,也不会受其打扰。比其灯具,它们倒更像是装饰物罢了。
“等得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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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男人进屋来说的第一句话。
郑澜月沉默不语。都是成年人,她岂会不知男人想要做些什么。只是不知阿瑞乌族男人的癖好会不会有所不同,她以前只顾着读书,在这方面并没有什么经验。只希望自己一会儿能尽量忍耐下来,不要惹怒这个男人才是。
“不懂事。”这是男人说的第二句话。如果说第一句话的语气还算暧昧,这句话就显得有些冷硬了,“我进来了,你也不知道帮我把外衣脱下来?”
郑澜月连忙过去,绕到男人身后,回忆着以前看过的电视剧中女仆伺候男主人的做法,笨拙地替男人将外衣脱下,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
“你吃饭了么?”男人随意地挑了一把椅子坐下,问郑澜月道。
郑澜月摇了摇头。一天过去了,哪里有人来给她送饭。
男人轻轻“啧”了一声,按下了一旁装着的一个按钮,不多时,便有男仆来到房门边等待吩咐。
“殿下,您需要什么?”
“送点因弗枘能吃的晚饭过来。”男人吩咐道。
男仆应下,转身离去了。十分钟后,他便端着托盘回到了房间中来。
这间卧房里可不单单只有一张床。这么大的空间,再容纳一张几米长的白玉餐桌应该也不奇怪。这是郑澜月发现的为数不多不是由黄金打造的家具了。
不得不说这座城堡里的伙食似乎还不错,托盘中的食物应属南方菜系,有蟹粉狮子头、水晶肴肉、白袍虾仁。郑澜月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丰盛的饭菜了。虽然几道菜刚端过来时她看直了眼睛,但是男人还在这里,她又岂敢造次。托盘被放在白玉餐桌上、男仆退出了房间后,她仍旧贴着墙根站得笔直。
男人见她没有要行动的意思,奇怪道:“你怎么不过来吃?”
郑澜月低着头低声回答道:“殿下都还没动筷子,我怎敢进食。”
男人听了这话,嗤笑一声。
“过来吧。”他懒洋洋地说,却似乎对于郑澜月表现出来的卑微姿态很是受用,“我对这些菜可没有兴趣。”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郑澜月哪里还有继续推辞的道理。当即走过去,见男人没有要出言训斥的意思,便在餐桌旁坐了下来。
“你吃吧。”男人瞥了她一眼,拿起一本读物看了起来。
郑澜月便拿起了筷子。刚吃了两口,她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似乎不太对劲。
她抬起头去看,见男人正死死地盯着她,视线全然不在他手中的那本读物上。
“殿下?”她茫然地开口问道。
“你继续吃。”男人皱了皱眉,又补充了一句,“快点,不许再停下来。”
郑澜月:“……”
好生奇怪的命令。但是她也不违抗,就这么接着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她已经几顿饭没吃了,这会儿饭菜入口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饿。几盘菜就这么被她一口一口地吃了个干干净净,在她吃饭的整个过程中,男人手中捧着读物,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似乎她吃饭有多么与众不同一般。
吃干净了几个盘子,郑澜月用纸巾擦干净了嘴,也抬头看着对面的男人,与他的视线交汇。
“吃完了?”男人挑了挑眉,声音因隐忍而显得微微沙哑,“那接下来,该轮到我了吧?”
8. Chapter 8
郑澜月因为紧张而咽了咽唾沫,觉得自己的嗓子很干。
“这是您的地盘,”她开口道,“要做什么,自然都是您说了算。”
男人闻言,冷笑起来。郑澜月从那笑声中听得出,他已忍耐到了极限。
“你很识相,”他评价道,“果然是聪明人。过来,坐到我腿上来。”
郑澜月没有说第二句话。她听从男人的命令,垂着眼帘走到了男人的座椅前。
“坐上来。”男人见她停下,出声诱哄道。
“您希望我……”郑澜月暗暗咬牙,请示道,“怎么坐?……”
她这句话话音刚落,男人突然仰头大笑起来。他那嘲讽的笑声让郑澜月听得浑身发凉、心底生寒。
要忍。男人狂放不羁地大笑时,她再三这样劝说自己。
不忍下来,不熬过去,她这样的人又能怎么办呢?
“你真是太有意思了。”男人看上去似乎终于笑够了,“怎么,需要我给你找几本禁书来瞧瞧么?你觉得怎么样舒服,就怎么样坐上来便好。”
郑澜月本就已经被他嘲笑得面颊通红,此时听他这样说,挑了个不会撑破旗袍的姿势,横坐在了他的大腿上。在这个过程中,她听到了男人在忍耐多时后发出的一声难以抑制的喟叹。
“你准备好了么?”她尽量避免与男人对视,听到他这样彬彬有礼地询问,那语气简直像是绅士邀请女士到舞池中共舞。
好一个衣冠禽兽。郑澜月在心中这样评价道。
“决定权在您手里,殿下。”她说。
“那是自然……”男人的面孔离她更近了些,他几乎是在耳语着对她说话,“不过,我想你此前应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第一次,我不想吓着你……”
没必要,郑澜月心想,我已经被你们吓得麻木了。
男人的鼻尖已经快要触碰上她的皮肤,她听到他在喃喃地问道:“你说,我该从哪里开始呢?”
郑澜月咬紧了自己的牙关,她希望自己不要很快地尖叫出声。
终于,她的肩膀处率先传来了刺痛的感觉。
像是一把匕首划开了她脆弱的皮肤,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鲜血正在一点点、一点点地往外渗,只是,它们很快便被炽热的唇舌给堵住了去路。
男人动作还算温柔地亲吻着她的肩膀,将她的流出鲜血卷入了自己口中。可是这还不够,他们二人都心知肚明,这只不过是在小试牛刀罢了,还远远不够……
似乎是终于舔干净了那一处流出的所有鲜血,紧接着,她的肩上传来了较第一次更为清晰的刺痛感。
是了,他在一点点地上强度。这次他用獠牙划出来的伤口,比第一处更长更深。郑澜月被刺得浑身一抖,条件反射地要躲,却被男人牢牢地禁锢在了怀中,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
伤口暴露在空气中,郑澜月能感觉到这次血涌出来的速度明显加快了。只是,在清晰却又短暂的刺痛之后,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另一种奇特的感觉似乎正从那伤口处蔓延,酥酥麻麻地爬遍了她的全身。
虽然难以启齿,但她不得不承认,她似乎从男人划开她的皮肤吸食血液这一举动中,感觉到了一丝快意。
为什么?她满头大汗地想着,肩上伤口随着男人的唇舌反复抚弄,最初的痛觉几乎已经消失殆尽。她头脑发晕地去看伏在她肩头上的男人,隐隐约约从他露出的侧脸上,郑澜月看到,他的表情已不复平时的冷漠与傲慢,反而出现了因沉醉其中而起的一抹酡红。
阿瑞乌人入侵挪得星自然不是闲着没事做。从他们掌权不久后人们就发现,这个种族的人,对挪得星原居民的血液,有着近乎癫狂的痴迷。
只是阿瑞乌族好歹守住了最后一条底线——不允许族人上街去随意掳杀普通人类。阿瑞乌人将血液视作佳肴,挪得星上的猪、羊等家畜都能满足这一点要求——只是那滋味当然不比人类的好而已,却也能凑合。
他们是没有随意残杀普通人类。可是他们圈禁了他们、压迫着他们。只要普通人类有一点点冒犯他们的举动,之后发生的事情也就由不得他们了。
人血目前还是稀缺资源。但是谁也不敢保证,在阿瑞乌族掌权的十年后,或者是二十年后,还会不会是如此。
或许到了那个时候,普通人类将沦落为真正的家畜,阿瑞乌人的家畜,也说不准。
郑澜月感觉到男人抱着自己站了起来。
她感觉到自己现在的身体很奇怪,似乎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求着男人给予她的欢愉。如果男人告诉她已经给她下了药,她也丝毫不会感到惊讶,因为这根本就不像是人体的正常反应。只不过是被咬了两口,便迫不及待地想要男人的唇舌临幸她身上的每一处敏感之地,在那上面打下烙印……难道真的是她被逼迫出了“奴性”?否则她如今怎么却像是上瘾了一般?
男人抱着她,离开了白玉餐桌,来到了床前,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到了床榻之中。
那被子的颜色是偏暗沉的酒红色,郑澜月皮肤本就比常人要白,更不用说还穿着一件雪白的旗袍,于是便被被单的颜色衬得更加白皙可人。她先前已经被男人挑起了兴,此时脸颊泛上些不同寻常的粉色,眼帘半阖,眼神显得迷蒙又可怜。
男人见了这副场景,心中的那团火越烧越旺。他没再过多忍耐,立刻压了上来,严严实实地覆在了女孩身上。
女孩的身体很柔软,男人一度差点以为要把她的骨头给压碎了。不过他没再过度纠结这一点,解开旗袍开襟处的扣子,白皙的皮肤下藏着不甚明显的青色血管,他盯着看了几秒,瞳孔的形状逐渐变化,颜色也染上了一抹诡异的红色,也不知是不是这房间里的光线所致。他埋首在女孩胸前,用平日里从未显现出来过的獠牙小心翼翼地在那片白皙肌肤上划了一道小口,血珠一个一个地从那个小口里跳了出来,他赶在它们玷污了那纯白的旗袍之前,用唇舌将它们卷入了口中,听到了女孩低低的呻吟声。
那呻吟声如一把利剑,干净利落地斩断了他脑海中的最后一道弦。他手上只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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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一用力,女孩身上的旗袍立刻变作了几块碎布。毫不怜惜地把这些碍事的东西丢开,一具他能在这个星球上找到的最纯洁、最美好的身体,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女孩的身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遮蔽物,男人却仍旧穿着得体,连发丝都没有乱一根。或许是娇嫩的肌肤被他身上的衣服磨得不舒服,女孩在半昏半醒间皱了皱眉头。
男人的唇舌继续向下游走,在那片雪白的胸脯间停了下来。
郑澜月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被人扒了衣服,只是这次给她的感觉和上次不同,所以她没有剧烈挣扎。这张床应该是一段时间内无人睡过,猛一挨上去凉凉的,冰得她往上方热源处又缩了缩——她一时间忘记了那热气是由谁发出来的。等到反应过来后,立刻就又往被褥之间躲去。虽然说她也根本没有什么空间可躲。
突然,她感觉到上方火热的躯体离她远了一些,估计是那个男人撑着身子不再压她了。冷空气猛地包裹住了她的全身,她打了个哆嗦,下一刻,感觉到有什么滚烫的东西落到了自己裸露在外的身体上。她睁大眼睛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那是男人的嘴唇。
登时,似乎是男人给她下的药在一瞬间失效了,她如坠冰窟、遍体生寒,几乎要抬腿把身上的人狠狠踹下去。万幸,她的双腿正被男人牢牢地压着,只是猛地绷直了一下,随后便无力地垂了下来。
还好她没有能这样做。否则,她不知道接下来她会经历什么。
她麻木地将头垂到一边,埋进酒红色的被子之中,任由男人在她身上动作,她都尽量放松了身体,像个真正的玩物、或者是垂死的猎物一样,任其摆弄。
这大概就是她的宿命。她不得不承认,也许比起其他进入到这座城堡里的普通人类来说,要好上许多。
至少,男人目前还并没有对她做出一些很粗暴的举动来。
男人的唇舌似乎永远不会感到疲惫,不停歇地在她的身体上四处游走抚弄。郑澜月感觉到自己的皮肤被他划开、吮吸、然后愈合。他的嘴唇触碰到哪里,哪里就泛起足以令人麻痹的酥麻痒意。快感被成倍地叠加,郑澜月的双目无神地圆睁着,没有焦点目光松散地落到四柱床上方的床幔上,在男人的动作抵达到一处时,她终究没有抑制住喉咙中的嘶喊,于是一声含混不清的叫声回响在了床榻之间:“殿下……”
男人听她这样叫自己,唇上的动作停了。不知过了多久,郑澜月模模糊糊地听见他说:“以前,你从不这样叫我。”
“……什么?”郑澜月意识本就不清,也不知道自己在问些什么,“我……我怎么叫你,在以前?……”
男人的瞳孔在这时短暂地恢复了正常。他眨了眨眼睛,对郑澜月说:“你叫我的名字。”
“可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郑澜月嘟囔道。
“你知道,”男人温柔地说,“你知道的。”
睡意如海啸般袭来,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实在被男人作弄得不轻,郑澜月终于失去了意识。
9. Chapter 9
十几年前,北阙大学。
“澜月,明天就一节水课了,晚上要出去聚餐吗?”大美女室友柯习羽扭头看向正聚精会神盯着电脑屏幕的郑澜月,问她道。
“不了,”郑澜月笑笑,说道,“我明天得去参加个社团活动,这周末都没什么时间啦。”
“啊……那好吧。”她室友知道郑澜月的性子,她不爱把自己的行程安排全部分享给身边人知道,而是更喜欢一个人默默地去做事,所以也不再多问,“那我就和小虹还有子仪一起出去了。对了,祝你顺利哦。”
“嗯。”郑澜月冲她笑了笑,又专心去看自己参加活动所需要提前阅读的文件了。
她性格并不外向,上大学后也是一心专注学业,不甚喜欢社交。唯一加入的一个社团叫做模拟星球联邦,听名字也知道是干什么的。社团里的青少年们会扮演各个星球的外交官,依照星球联邦的议事规则,围绕一些星际上比较热门的话题展开讨论,倒是个可以培养学术兴趣的好平台。郑澜月刚进阙大那段时间正逢学长们给学妹学弟做社团宣讲,听某位学姐一通天花乱坠地吹,觉得这个社团听描述还挺高大上的,小姑娘正处于中二热血的年纪,也没在乎自己所学的物理专业和这社团的方向多少有点搭不上边,就这么去参加面试和笔试了。足足过了三关,这才成功“入模”。
一次模拟星球联邦会议的筹备工作可贯穿一个学期。无论是组织委员会、主席团还是参会代表,想开好一次会,前期都得做好大量的准备工作。郑澜月无论从性格还是处事风格上来说都是个标准的学术人,这种社团总的来说倒是还挺适合她。反正她对那些唱啊跳啊拉啊弹啊的艺术团没什么兴趣。艺术与她无缘。
一次模拟星球联邦会议大概有几百人参加,当然不是几百号人乱哄哄地挤在一个大会议室里进行辩论——那就太不正式了。无论是现实中的星球联邦,还是青少年们自发组织起来的模拟星球联邦,都包括不同的委员会,且每个委员会讨论的议题也不同。社团成员可凭自身兴趣去选择一个喜欢的议题和委员会,比如这次郑澜月选择的这个委员会就叫做“星球联邦大会”,和“星球联邦会议”还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星球联邦大会是星球联邦会议的主要审查、审议和监督机构,属于常规委员会——而非星球联邦体系内的委员会则属于特殊委员会。根据郑澜月的参会经验,她觉得她还是比较喜欢常委。之所以有这种感想,全因为她第一次参会时还是个小白,稀里糊涂地报了个历史特殊委员会,议题是和某次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革命相关的,代表们被分成了水火不容的三大派。郑澜月是个社恐,又是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就找了个后排的位置坐下。会议开始后不到十分钟,她就看到了前排那些经验丰富的代表们慷慨激昂地拍起了桌子,不得不说这一场面给她这个腼腆内向的小女孩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这就是她一参的经历。到了二参,她报了个常规委员会,这次会场内氛围倒是一片祥和,代表们和主席团相处得其乐融融,议题推进得也很顺利。所以到了这次的第三参,她仍旧选择了常规委员会,也就是这个模拟星球联邦大会。而这次他们会场的议题是:星际殖民时代的移民问题。
这次会场内共有36个席位,对应着36个星球的代表。席位根据之前写的学测进行分配。郑澜月本次的席位是位于挪得星几十光年外的强大星球华夏星。这是她的第一志愿,看来她这次的学测写得还不错。
如今星际联邦中实力最强盛的两个星球当属华夏星和普奇星,但这对双子星却总是针尖对麦芒,可谓是水火不容。模拟星球联邦议事时习惯在会前就分出几个“bloc”,也就是集团。一般来说主要的两大阵营通常由华夏星代表和普奇星代表牵头——超级大星嘛,得担起它应有的使命来,毕竟只搞单边主义它也不是个事儿啊。
郑澜月这个华夏星代表虽已和普奇星代表在线上有了一定程度上的友好交流,但还从没在线下面基过。她虽说不喜欢社交,却也对此并不反感,也因为这一社团而认识了不少来自五湖四海的好朋友——毕竟北阙大学可是挪得星东半星球最好的大学,它的社团质量也自然不必多说。
学期内的会议一般在周末前一天的下午开始。他们需要在会议正式开始前签到、领取物料。所谓物料,不过是一些page条、代表牌、会议手册之类的东西。郑澜月领完物料、吃完午饭后也没有回寝室,而是直接提着物料和自己打印的厚厚一叠背景文件去了阙大的模拟星球联邦会议室,准备在这儿坐上一会儿,看看背景文件,顺便等待开幕式开始。
几个小时悄无声息地过去了,会议室里的人越来越多。到点之后开幕式准时开始,大致内容就是介绍一下组委、几个会场、主席团成员等等。开幕式结束后是各个会场的破冰会议,这就需要他们去到自己所在的会场进行了。
“有没有人愿意第一个上来做自我介绍的?”主席团指导这样问道。
下面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没人愿意。
自我介绍这玩意儿,就是在社牛充沛的模拟星球联邦里都很少见到有人愿意第一个上的。
“没有人?”主席团指导是阙大星际政治经济学的研究生,比他们这些代表大不了几岁。戴着副眼镜,顶着头卷毛,是个长相讨喜的小胖子,“没有人,那我可按照星球代码随便点了啊。”
主席团在会前自行整理了一份他们这个会场里星球的名单,并且都给了编码。这下梦回中小学时期老师点人站起来背书了,大家一时间都紧张起来。
“我不看名单哈,我随便点。”主席团指导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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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号?”
36号是个戴眼镜梳刘海的女生,她一路小跑着上了台,拿起了话筒,郑澜月能看得出来她非常紧张。果然,她自我介绍说自己是大一新生,并且是第一次正式参加模拟星球联邦会议。能坐在这个场子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真本事,这女生虽然紧张,讲话条理却很清晰。最后她如释重负地下了台,只听主席团指导紧接着又叫道:“12号!”
郑澜月:“……”
她是12号。
无所谓。强星,就要有强星担当。
于是她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黑色的正装,步履平稳地走上了台,拿起了话筒。
“大家好,我叫郑澜月,本次是华夏星代表。”她开口道,声音平和,语速适中,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很高兴能与各位共会,这是我第三次参加模拟星球联邦会议。希望能与大家一起学习、一起进步。”
她平时就是个沉静的性子,不爱搞花里胡哨的抽象活,自我介绍也显得中规中矩。说完后,台下响起礼貌的掌声,她立刻也如释重负地下台去了。让她上来当代表发言可以,自我介绍这种展示自我的东西,她还真是不太爱说。
下一个——
“6号!”
6号是谁?郑澜月打开电脑上存的名单去找。好家伙,好巧不巧,6号居然是她本次会议的“对头”——也就是普奇星的代表。
她余光瞥见会议厅中央有人起身,转头去看,这才发现普奇星代表是个男生。
她会前在线上进行磋商时并没有关注过其他代表的性别,凡是不清楚的一律默认为女生。当普奇星代表站上台、大家得以一睹其真容时,台下免不了一阵窃窃私语。
窃窃私语的原因无他——只因为——这个普奇星代表长得有点太帅了!!!
阙大虽然女男比例均衡,美女也常见,但帅哥还真找不出来几个。这个普奇星代表应该是大一新生吧?否则在拥有这张脸的同时,怎么还没成为学校的风云人物之一?
“大家好,我是吴风。”男生个子很高,保守估计也得有一米八五。他的声音是清朗的少年音,干净又好听,很容易就能让女孩子怦然心动。最特别的是他那一双灰色的眼睛,眼中含笑,姿态松弛地从上方打量着全场,仿佛这是自己家的地盘一样,“口天吴,无风不起浪的风。”
好了,这话一出口,这人是个什么性格已能看出三分了。郑澜月没像其他女生那样和座位旁边的人窃窃私语,谈论这个刚刚被阙大学霸们发掘出的新帅哥——也有可能是因为她身边坐着的是个男生,她没好意思罢了。她个人对这种喜欢搞抽象不肯好好说话的男生好感度一般,没有将他特别放在心上。
不过即便郑澜月对帅哥的兴趣不大,她也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这个学弟,他他他是真的帅啊!
10. Chapter 10
会议在紧张地进行着,代表们忙碌得几乎失去了抬头自由。一个会期还未结束,两个bloc里已经有人开始撰写工作文件了。
模拟星球联邦会议里的工作文件,每个会期都要出一份,这是对一个会期内讨论成果的总结。之后全体代表需要对工作文件进行投票,赞成票数达到三分之二多数表决才能通过。
在一个名为“小星庇护所”的bloc群聊中,代表们正在热火朝天地聊天。
“这个普奇星代表是真的很符合我对于普奇星人的刻板印象,有点太强势了。”
“不过能看得出来这是个大佬,能力没得说。他是一参吗?我看不像。”
“他自我介绍的时候整了一堆活,就是没说他的参会经历……不过我也觉得他应该不是一参。”
“那个帅哥不是说自己是大一新生吗?这么说估计人家中学阶段就参了不少会了。”
“难说。万一‘大一新生’也是他整的活呢?”
“……”
“咳咳。”
“我去主席来了,别聊了别聊了。”
“都好好开会啊,别光顾着聊天……”
小胖子主席在bloc群里的突然降临中断了代表们对于普奇星代表的讨论。这个“小星庇护所”是郑澜月在会议开始前就建立起来的bloc。他们说普奇星代表真的很“普奇”,其实她这位华夏星代表又岂不是真的很“华夏”,极为符合大家对这两个超级大星居民的刻板印象。郑澜月身上内敛务实的品质的确和华夏星人类的气质很相似。想起之前寝室里聊天时,有一次柯习羽还开玩笑说以后毕业了她可以考虑一下移民到华夏星去,毕竟那里的条件可比他们所在的挪得星要好太多了。
但是郑澜月是个恋家的人,她并不想移民去华夏星。对于她来说,挪得星已经足够了。
“尊敬的主席团,杰出的各位代表,这里是来自普奇星的声音……”
“我发现普奇代表真的好积极,几乎每次发言都上。”
“可能是想拿奖吧。”
“有谁和普奇代表聊过知道他是哪里人吗?感觉他最后说‘声音’那俩字的口音真的好奇特,不像本地人啊。”
“难道是移民?好家伙和议题完美契合……不过挪得星也不是很小吧,有点奇奇怪怪的口音可不是什么稀罕事……”
主席团这会儿没看手机,他们又聊开了。
“众所周知,殖民是一种强星针对弱星的侵略行为,通常包括对于弱星上资源的掠夺以及对人民的奴役。对其进行批判无可厚非,但是,凡事都要从两面去看待,正如同那句古老的谚语:一枚硬币有两面。我们应该全面地去看待这件事情。——注意,普方没有要美化殖民侵略行为的意思,但不可否认的是,宇宙历史上有诸多殖民者为殖民地带去先进文明的例子,这些我不多说大家也都知道。在此,普方再次声明,以上仅为陈述事实,并非表明立场。”
他倒是知道不粘锅。郑澜月心想,不过作为一个能将单边主义奉为圭臬的星球的代表,能说出这种话来还真是进入角色了。
不过,尽管他再三强调作为普奇星代表他并不赞同殖民行为,在接下来其他星球代表的发言中,普奇星还是被明里暗里地狠狠批判了一通。
*
“普奇代表今天的发言可以被列入阙大模拟星球联邦年度十大抽象新闻之一了。”吃茶歇时,某位同会场的小星代表如是说。
“他这个发言,放在所有会场上都是相当抽象的行为。”郑澜月抬手为自己冲了一杯速溶咖啡。
“他这个发言,放在整个模拟星球联邦历史上都是相当抽象的行为。”她旁边伸手去拿茶歇的同bloc群代表同事说,“不过代入角色,居然也显得合理了起来。”
虽然这只是个小插曲,普奇星代表——就是那个叫吴风的刚入校不久的大帅哥,不大可能会一直把自己局限于殖民问题中,但在模拟星球联邦这种场所,一点点发言都有可能被参会的同学,或者更正式一点来称呼,同事,揪住不放做文章。他们忙着发言写稿的同时,也被主席团多次提醒,一定要注意一下工作总群中的星际时事更新,于是,全会场的人基本都知道了,吴风的抽象发言已经被驻场的媒体记者给注意到了,并且写了一篇言辞犀利的新闻稿发表在了宇宙线中。
“很不幸,我觉得普奇代表先天抽象圣体,他可能压根儿就不在乎。”同事耸了耸肩说。
郑澜月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还很烫的咖啡,目光不由自主地就飘到了一旁去。
有些人似乎天生就该被众星捧月。不远处,吴风已经接好了一杯椰子水,正在和几位主席团的成员交谈着。在他们身边还围绕着其他几位与普奇星站在同一阵营的代表,正在专注地聆听着他们发表自己的见解。
郑澜月盯着那边看了一会儿,等咖啡稍微凉下来一点后一饮而尽,准备回会场去了。
“华代,留步!”
郑澜月扭头,应道:“主席?”
“我们刚和普代谈完,”主席团的几位成员像是刚结束了与吴风的交谈,朝她走来,“有些事需要和你商量一下,以便接下来会议的正常推进。”
“好。”
“首先,我们主席团对于目前的会议推进速度还算满意。只有一点,就是咱们场上的某些代表啊,你可以看到他能力很强,知识很渊博,非常积极地去推动会议,这很好。但是鉴于他们可能是比较有自己想法的特立独行人士,就容易出现不经意间把会议主题带偏的情况。”主席团指导委婉地说。
“你是说普代?”郑澜月说。
主席团指导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你这次是三参?”
“对,我是。”
“那你的经历在咱们这个会场中应该还算可以,毕竟是大星代表。”主席团指导说,“我们也一直在关注你这边的进度,对你的工作能力还是认可的。”
郑澜月笑着点了点头。
“所以现在的情况,”另一位主席团成员说,“我们希望你能在某些代表……不小心把话题带偏的时候,把大家扳回来,你肯定是有这个能力的。毕竟我们刚刚谈到的这个人啊,你也能看到,他在代表当中的号召力是相当强的,我一开始都没想到他是一参代表。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一旦他偏轨了,对咱们会场来说可不是一个好事情。如果能把他扳正了,估计我们的会议能推进得更为顺利。”
“我会尽力。”郑澜月说,“这也是我从会议开始后就一直在做的事情。”
“嗯,毕竟咱们场的一参代表还是挺多的。”主席团成员说,“普代的能力有目共睹,就是他这个人你能看到有点……怎么说呢,不着调?你看看他今天的那个殖民发言,那是能说的话吗?”
郑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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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微微一笑,说:“普奇星是这样的。”
“也许是他太入戏了吧。”主席团指导摊了摊手,说,“不过我们这里是模拟星球联邦大会的会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得有点数啊。华代,你加油。”
郑澜月离开了。看着她的背影,一位主席团成员喃喃道:“普代真的是普代,华代也真的是华代……这学妹的气质也太华夏了,我都要怀疑她是不是移民到挪得星来的了。”
“什么刻板印象?”另一位主席团成员笑着怼道,“气质来来回回就那么几种,也不是华夏星居民专属的吧?再说了,哪个华夏星人吃饱了没事干移民到挪得星来?”
他话音刚落,就遭到了来自一左一右两位同事的重击。
“你也开始了,这是能说的话吗!!!”
*
“……欣见各个星球代表对于殖民主义的讨论,普方认为……”
与此同时,“小星庇护所”bloc群内。
“救命啊家人们,普代又开始宣扬殖民主义了。”
“卧槽他为什么这么热衷于这个?他是什么其他星球派来卧底的间谍么?提前打探一下我星人民对于被殖民的意愿?”
“这是能说的话吗?”
“哥们你有点太地狱了吧?”
“希望几天之后还能看到你平安无恙地出现在阙大校园里,我的朋友。”
“华代快来救一下会议进程啊……”
普奇星代表是本轮发言名单的末位,他发言完毕后,会场上需要进行新的动议。
负责主持会议的主席团指导问:“场下有无动议或问题?”
郑澜月高举起了印有华夏星名称的代表牌。
“华夏星代表。”
郑澜月说:“动议一个自由辩论,总时长为300秒。”
主席团指导重复了一遍,然后对场下问道:“场下有无附议?……好,请同意该动议通过的星球高举代表牌……该动议获得通过。”
郑澜月走上台,清了清嗓子后拿起了话筒:“尊敬的主席团,杰出的各位代表,华方欣见各方展开的讨论。不过华方认为,我们在与议题核心联系不大的话题上停留了太久,所以希望在接下来的讨论中,各位同事能够重新把目光聚焦于‘移民问题’,而非‘殖民’这一话题上。
“以上,感谢。”
与此同时,“小星庇护所”bloc群聊内部。
“好了,华代终于要发力了。家人们跟吗?”
“跟!”
“跟!”
“跟!”
“那我先上了。”
至此,郑澜月动议的这轮自由辩论总算是把会议拉回了正轨。在她下台、与另一位上台来要发言的代表擦肩而过时,目光无意间瞥到了普奇星代表那边。
他居然也正盯着她。
郑澜月立刻收回了目光。与同事错开后,不知是何种心理作祟,她再次看向了那边。
他仍旧在看着她。看来刚才并不是她的错觉。
普奇星代表那双灰色的眼睛正含着笑望向她,那张脸配上那眼神,足以使任何情窦初开的花季少女坠入爱河。就连郑澜月这种清心寡欲、对于风花雪月一向没有什么兴趣的人,也被他看得心中泛起了波澜。
她再次移开了目光。在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之前,没有再往那边送去一个眼神。
11. Chapter 11
“……主席团建议动议暂时休会,请问场下有无动议或问题?”
主席团指导此言一出,下面立刻乌压压地举起了一大片代表牌。
“华夏星代表。”
“动议暂时休会。”
“……好,请问场下有无附议?……请同意该动议通过的星球代表高举代表牌……该动议明显获得通过。”
马不停蹄地忙了几个小时后没有谁会不想吃饭休息——不管是代表们还是同样对于下班充满了向往的主席团都是这样。所以休会的动议一般是通过得最快的。不过休会过后,代表们还要参加“新闻发布会”——由那些同样是由他们同龄人担任的驻场媒体记者,对他们进行一些有关于会议中出现问题的提问。发布会大概持续二十分钟后,主席团将对代表们本会期的表现进行点评。点评结束后,他们才能离开会场。
“……好,那么我就简单地说几句吧,也不耽误大家休息了。今天是第一天,主席团对于大家的表现还是很认可的,可以说是超乎我们的预料。尤其是到后期,大家发现话题偏了能及时扳回来,非常好。希望接下来几天的会期大家能够再接再厉……”
“华代,夜宵要点些什么?”同会场的挪得星代表问郑澜月道。
“不知道啊。”
“这才第一天。你说,咱们bloc要不要出学校去团建?”
“可以啊。”郑澜月欣然应允,“上哪儿去?”
“唱K?”挪得星代表问,“有兴趣么?”
“行。”郑澜月想了想,“商业区那一片肯定能找来KTV。你在bloc群里说一声呗?”
*
晚上,郑澜月和挪得星代表结伴先来了KTV,点好了外卖后等着其他同事的到来。
挪得星代表是个性格活泼的大一学妹,等待的这会儿已经耐不住闷头玩手机的寂寞,扯开嗓子先开唱了。郑澜月对唱K兴趣一般,只是觉得在这里团建还不错,于是便独自在噪音充盈的包间里低头看文件。
同事们陆陆续续地到来了,外卖也一个接一个地送到了。桌子上胡乱摆放着一堆快餐和喝了能彻夜保持精神充沛的奶茶,郑澜月仍旧低着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活滑动着回信息。
“学姐,你不唱吗?”挪得星代表唱完一曲,凑过来要将话筒递给她。郑澜月抬起头来,笑着摆摆手,说你们先唱吧。挪得星代表见状也不多劝,接着和其他人一起玩去了。
每次开模拟星际联邦会议时,郑澜月总是感觉时间过得非常快——无论是在会场上还是在休会后的团建。虽说开会是个体力活,但她觉得也是真他爹的快乐。一群志同道合且都具有远大抱负的年轻人聚在一起,度过的时光足以留到后半生细细品味回忆。
喝下了半杯提神醒脑的奶茶,郑澜月跟同事们打了个招呼,离开包间准备去趟洗手间。
KTV的走廊色彩绚丽得能够叫人眼花缭乱。郑澜月走在路上,能听到从其他包间传来的经隔音门过滤后的沉闷音乐声和歌声。年轻人的精力旺盛得很,这会儿已经到了该睡觉的时间,这里却俨然是一座狂欢城,就连时常被同事们调侃为老年人作息的郑澜月也没有丝毫睡意。
从洗手间出来,走在回包间的路上,突然一个略显尖细的男声传入郑澜月的耳朵:“哟,这不是华代吗?”
郑澜月循声望去,原来叫住她的是同会场普奇星那边bloc的人。这家KTV阙大学生光顾得的确多,在这儿碰见他们,郑澜月也没有特别惊讶,平静地说:“怎么,你们也来这里团建了?”
“我们刚到,刚在外面吃完饭。”对方有几个人,被簇拥在中间的就是那普奇星代表,“华代,你们是来磋商的还是来唱K的?”
郑澜月耸了耸肩:“你猜呢?你们是来宣扬殖民主义的还是来探讨移民政策的?”
她此言一出,对面爆发出一阵大笑声。
郑澜月记得她一参时有学姐告诉过她,模拟星球联邦其实可以被看作为一种剧本杀。既然是剧本杀,他们当然不会将在会场上扮演角色时的怨气和现实中星球之间的仇恨带到场外来。郑澜月这话是在开玩笑,对家bloc里的人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一笑了之便罢。
郑澜月淡淡地微笑着,并不想站在走廊上与他们过多交谈,于是便说:“好,那你们去玩吧,我也先回包间了。”
“好,”对面那普奇星代表乖巧地带头为她让出道路,说道,“学姐再见。”
郑澜月没说什么,与他们擦肩而过。只是普奇星代表的那一句话,不知怎么的,听得她耳尖有些发烫。
好不正常。她与他们拉开了距离之后才用带着冰凉水迹的手拍了拍自己微微发热的面颊,郑澜月,你给我清醒一点。
*
“华代学姐你回来啦!”
“嗯。”郑澜月坐到挪得星代表身边,说,“我跟你们讲,普代他们也来这里了。”
“啊?”一位男同事闻言立刻大声说,“不会是想把殖民地扩张到这里来吧?”
登时,包间内爆发出一阵大笑。
可怜,可怜。玩模拟星球联邦的人就是这么个德行。可怜普代被新闻媒体批判了一通后,还沦为了阙大模拟星球联邦的场外笑柄。他虽然有时候是抽象了点,但是人家对于会议的贡献可丝毫不亚于郑澜月这个性子沉静的华夏星代表,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他虽说看上去是对殖民主义心心念念,但也没每次发言时都揪着不放,应该只是想在不影响会议进程的前提下给大家提供点乐子。这种人虽然有时候的确有点贱兮兮的,但是在模拟星球联邦这个圈子里,却是相当受欢迎。从每次吴风出现身边围的那一圈人就能看得出。
按理说这才是会议的第一天,磋商任务还不算特别重。等到第三天晚的DR之夜,那个时候他们就得熬通宵了。郑澜月这时就正在和在包间里的代表以及不想来待在了学校里的代表进行线上磋商。只能说不愧是拥有阙大学生基本盘的会场,这群人工作效率奇高,一边唱K一边磋商,居然只用了几个小时就把之后的议程安排得明明白白。郑澜月不喜欢熬夜,既然磋商完了,就准备回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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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学姐,这就要走?”挪得星代表问道,“现在才刚到凌晨啊。”
“磋商完了,我准备回去睡觉去。”郑澜月问,“你们没人想走吗?”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吧。不然我送你回去。”一位男同事提议道。
“不用了,谢谢。”郑澜月说,“这一带治安挺好的,学校又不远,不用担心。你们玩吧。”
“不然我们还是找个人送你回去吧……”
“真不用。”郑澜月叹了口气说,“你们想玩就接着玩,不然我也不好意思。再见各位。”她说完就拿起自己的东西走出了包间。其他人见她执意如此,只好也不再多劝。
离开了乱哄哄的包间,郑澜月感觉她的大脑又重获清明。还没看到KTV大门,身后一个略显惊讶的声音就令她再次驻足:“学姐?”
这是在叫她?郑澜月觉得这声音挺耳熟,就回过头去。令她惊讶的是,叫住她的人居然是普代。
怎么每次都能碰见他?郑澜月揉了揉眉心想道。
“学姐,好巧啊,又碰见你了。”普奇星代表小心翼翼地朝她这边走来两步,“学姐,你要不要到我们包间去玩玩?”
“不用了。”郑澜月摇了摇头,她不是很想深入“敌营”,“我要回学校了,你们玩。”
她转头就要走。谁知吴风——也就是普奇星代表,居然小跑几步,赶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郑澜月被他的举动整得一头问号,她诧异地抬头看着吴风。
“你要走?”吴风问道,“你一个人?”
郑澜月问:“怎么了?”
“你们bloc里的那群人怎么想的?”吴风皱着眉摇了摇头,说,“让你大晚上的一个人回去?”
“是我不让他们送的。”郑澜月淡淡地说道,“我一个成年人,这点自保能力还是有的。你还有其他事情吗?”
“有。”吴风眼睛转了转,“我现在正好也要回学校。”
“是吗?”郑澜月对此表示怀疑。
“是的。”吴风说,“学姐,你能不能等我一下?我想回包间拿东西。”
郑澜月还没来得及回答,吴风已经转身跑走了。
“学姐,等我一下哦!我马上回来!”
郑澜月:“……”
吴风回到包间,他的同事们还在唱歌。
“呦,普代,回来了?来来来,这首歌你肯定喜欢。要不要合唱一下?”
“不用了。”吴风摇了摇头说,“我现在要回学校去了。”
“啊?!”他同事连歌都不唱了,放下话筒问道,“怎么突然要回去?是有什么事吗?”
“有。”吴风淡淡地说,“事情有点急,不和你们多说了。朋友们,吃好玩好,我先走了。”
*
吴风的动作果然不算慢。郑澜月也就等了个一两分钟,就见他风风火火地跑回来了。
“走吧。”他说。
郑澜月悄悄地瞥了一眼他的侧脸,发现他似乎心情很好。
12. Chapter 12
郑澜月和吴风结伴走出了KTV,午夜的风裹挟着北阙独有的萧瑟凉意袭来,这片商业区仍旧亮如白昼。大都市的夜生活总是这么繁华迷人眼。
郑澜月很少这样与异性单独相处,不知道该找些什么话题和他聊天,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微妙的尴尬。
她想了想,终于决定先开口打破这个僵硬的局面。
“我们……”
“我们……”
她和吴风同时开口,怔怔地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起来。
“学姐你先说。”吴风很绅士地邀请道。
郑澜月于是就问:“我们打车回去么?”
“可以啊,我听学姐的。”吴风说着,就打开手机上的打车软件,开始叫车。
两分钟后……
吴风无语地盯着手机屏幕上不断转圈的扫描图标,转头对郑澜月安抚地笑了一笑,说:“学姐,这个时间点车不太好叫呢,可能得多等一会儿。”
郑澜月无奈地说:“不会叫不来吧?”
“也不是没有可能,”吴风面露难色,“但……”
郑澜月一向不喜欢拖拖拉拉的作风,她办起事来从来都是干净又利落,虽说性格沉稳,但遇到这种情况也会觉得心烦。
“那不然,我们走路回去吧。”她说,“反正学校也不远。”
“我倒是都可以。”吴风收起手机,“就看学姐想怎么办了。”
郑澜月说:“那我们这就走吧。”
吴风笑了。
“好啊。”
穿过不夜城似的商业区,他们转入了一条在凌晨时分极为幽静的道路上。这条道路叫做栾树大道,是大学城的一条主干道。
“学姐,你现在在读大二吗?”
郑澜月本来只顾默不作声地走路,听吴风这样问,“嗯”了一声。
“我记得是这样。”吴风笑笑,说,“学姐是学什么专业的?”
“物理。”
吴风轻轻地抽了一口气:“四大疯人院之一,好厉害。”
“你呢?”郑澜月也问他道,“你是什么专业的?”
“金融。”吴风说,他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高兴,“我自我介绍时说过哦,学姐忘了。”
郑澜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敢说她当时看到这人行为抽象,就没认真听他的发言。
“你也很厉害啊,”郑澜月决定夸夸他,“阙大的商学院很难进吧?”
郑澜月是以保送生的身份进到阙大的,但是她知道,金融专业的学生,基本上都是各个地区的状元榜眼什么的,这可得尊重一下。
吴风不怎么在意地说:“啊,还好吧。我觉得物理比金融难学多了。”
郑澜月淡淡地说:“我倒是只学得会数理化……没办法,对经济方面的东西没什么感觉。”
“那也很厉害了姐。”
“其实你不必……”郑澜月揉了揉眉心,“不用叫我姐,我未必就比你大。”
“哦?”吴风看上去似乎不怎么惊讶,“是吗?”
“嗯。”郑澜月说,“因为我初中时跳过一级,咱们其实应该算是同年吧?”
“是这样吗?”吴风的脸上这才出现了惊讶的表情,“我是下半年出生的,所以其实比很多同届都还要大上几个月。”
“哦……”郑澜月说,“这么说来你比我大啊,我是上半年出生的。”
于是他们又互相对照了一下出生年份,果不其然。
吴风笑道:“看来我遇到了一位比我年纪小的学姐。”
“嗯……所以你就别叫姐了,听上去怪怪的。”郑澜月半开玩笑地说,“叫学姐倒是还显得正常一点。”
“那好吧。”吴风懒洋洋地说,将那个郑澜月认可的称呼翻来覆去地又念了两遍,“学姐……学姐。”
“……”郑澜月被他念得脸有些发烫,还好夜色善解人意地替她掩盖住了。
栾树大道之所以能得其名,自然与矗立在道路两边的栾树分不开关系。晚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郑澜月背后突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开始在心里感激起吴风来。如果没有他陪同,自己这会儿孤身一人走在没什么人影的路上,难免会觉得有点吓人。
“学姐,”吴风突然笑嘻嘻地说了一句,“你看看咱们周围的景象,是不是挺吓人?挺适合……”
“好了,你快闭嘴。”郑澜月飞快地打断他,“别吓我好吧。”
“怕了?”吴风挑了挑眉,“那你还非要一个人回学校。怎么就不知道叫人送送你?”
郑澜月一时语塞,她之前可没有过太多这样凌晨外出的经历,当时在包间拒绝了其他人的陪同的确有点逞强了。
“这不是……”她有点心虚地说,下意识地走得离吴风近了些,“有你一起走嘛……我是说,我很感谢……”
吴风哈哈大笑起来。郑澜月无言以对,略显羞赧地低下了头。
“学姐,你不要不好意思。”吴风慢悠悠地说,“你看,我也正好要回学校嘛,顺路的事。”
郑澜月小声地应了一句,见吴风一副花枝乱颤的样子,气急败坏地提醒道:“不要再笑了!”
于是,吴风不笑了。
他的确是不笑了。……不过,是因为郑澜月的提醒才不笑的吗?……
郑澜月马上就意识到并非如此。只见吴风突然就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神情转而变得严肃,似乎是又在场上作为普奇星代表发言时一样。他眼神冷厉地盯着在他们右前方的一棵栾树。
“怎么了?”郑澜月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现在应该不是吴风在故意吓她。她并不是什么胆子很大的人,身体有些发僵。
栾树在风的驱使下朝吴风和郑澜月挥舞着它的手臂,像是黑夜中的一个庞然大物在诱哄着人类跌入它脚底的兔子洞。
“学姐,”吴风平时声音中的玩笑意味在此时褪得一干二净,他不容拒绝地下达了指令,“你站到我身后来。”
郑澜月不知怎么的,居然连一丁点的质疑都没有,下意识地就照他的话去做了。她后退几步,站在了吴风高大身躯投下的阴影中,被挡得严严实实。
这样一来,她突然就安心了许多。郑澜月的目光越过吴风的身体,也去看他一直盯着的那个地方。那棵树后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郑澜月心中疑惑渐起,正想开口询问一下,突然,令她震惊的一幕就这么毫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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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兆地出现,又消失了。
消失是因为,吴风眼疾手快地一把捂住了她的眼睛。
虽然他动作很快,但那一幕还是深深地印在了郑澜月的脑海中。
从树干后突然闪出了一个漆黑的人影。不,与其说是人影,倒不如说,闪出的是一双血红血红的眼睛。
那是什么东西?!郑澜月心中大骇。是夜间出没的鬼怪吗?还是有变态大半夜不睡觉,带上道具出来吓人取乐?
不管是什么,如果不是吴风在她身边,她这会儿估计已经腿软得走不动路了。
视线被剥夺,于是听觉变得比平时更加灵敏。郑澜月能听到自己身体中清晰可闻的心跳声,大约十几秒后,吴风终于说话了。
他的声音冷厉得与平日里判若两人——
“滚开。”
他是在让那个怪物滚开吗?
郑澜月的大脑现在已经没办法像平时那样灵活地去思考了。
约莫一分钟后,吴风移开了覆在她眼睛上的手。
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担忧,但已不是刚才那般叫郑澜月看了觉得他被别人附身了的模样。
“学姐,没事吧?”他问道。
郑澜月试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吴风问:“你没看到吧?”
“没有。”郑澜月摇了摇头,心里想,更准确地说,是没有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她又问了一遍。
吴风长舒一口气,说:“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
“分辨不出来那是什么,似乎不太像人。”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棵背后已经空无一人的栾树,“不管怎么说,我应该已经把他赶跑了。”
“谢天谢地……”郑澜月也松了口气,“你真是……胆子怎么这么大?我刚才都要吓死了。”
吴风挠了挠头,说:“没事,我们快回去吧。这事真是……还好我和你一起回来了。”
他们于是心中装着事走出去了几十米,郑澜月又问道:“你以后还敢走这条路吗?我已经留下心理阴影了。”
“大白天的走走还是没什么吧。”吴风冷静地说道,“晚上就不要出来乱跑了。”
郑澜月说:“我平时可没有在凌晨上街乱跑的癖好……这不是要开会嘛……不管怎么说,我觉得我以后还是绕开这里比较好。”
“没关系啊,”吴风很坦荡地说,“你要是害怕了,可以让我陪你走嘛。”
郑澜月:“……”
她说:“这……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吴风满不在乎地说,“我平时没有什么爱好,没事就爱上街散步。”
郑澜月只得说:“好……好……”
她心中却想,这位同学讲话未免也太直白了,直白得……有点不讲分寸。但是她不得不承认的是,虽然只和这个吴风相处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但她觉得和他在一起,哪怕是就这么沿着栾树大道走走路,也是很惬意的一件事。不仅仅因为他是个帅哥,更重要的是,不难看出这个人很会和别人打交道,不管是出于真情还是假意,似乎让一个人在短时间内对他心生好感,是他与生俱来的技能。
13. Chapter 13
“家人们!”这边bloc团建的包间里突然闯进一个人,定睛一看,不正是刚才跟在吴风身后出去的那个男代表吗?这男代表是个好事儿的性子,见吴风突然说要走觉得不对劲,前脚跟同事们说要去“刺探情报”,后脚就跟着出包间去了。
“怎么了怎么了?”一位女同事见他这副风风火火的样子,立刻好奇地问道。
“还真有瓜!”男代表喘稳了气,神神秘秘地问众人道,“想听吗?”
“什么瓜什么瓜?”
“你们知道普代是和谁一起走的吗?”
“谁啊?”有位女同事开玩笑道,“总不能是华代吧?”
“哈哈哈哈哈!”大家听到她这明显是开玩笑的话,也都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
只有那男代表没笑。他睁圆了眼睛,看着那位女同事。
“……怎么?”女同事见他如此,停止了大笑,被他盯得紧张了起来。
“你……”男代表犹疑地顿了一下,“你刚刚也去看了?”
“没有啊,啊???”女同事反应过来,大吃一惊,“不是,你什么意思,他真和华代一起走了?”
“真的!而且就他们两个人!”男代表激动地说,“你们之前开会见过这种事吗?多年宿敌看对眼了??”
“啊?”
“啊??”
“啊??!”
“好了,”另一位男同事说,“这件事也可以列入到阙大模拟星球联邦年度十大抽象新闻了。华代和普代一起走了,啊???”
一位女同事问道:“他俩是不是之前就认识?”
男代表摇了摇头说:“我看不太像。而且你没听华代是大二的,普代是大一的吗?他俩之前也没多少机会事先认识吧?”
“嗐,”另一位女同事豪迈地摆了摆手,“多大点事儿。人家两个女才男貌的,走到一起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嘛。少大惊小怪了。”
“话是这么说……”男代表翻了个白眼,“我们现在还在开会啊,在开会啊!他们是两个对立阵营的头儿啊!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明天开会我们还能直视他们俩吗?我们还能快乐地狙击对面吗?”
“有什么不能的?”一位与郑澜月同级的关系很好的女代表对这一发言表示嗤之以鼻,“该开会时就好好开会,人家又不会把场外的事情带到场上去。”
正在这时,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谁啊?”男代表本能地立刻转身去看,“主席?!”
“嗨,大家好啊……”进来的是三位主席:一位主席团指导,两位主席团成员。
“主席,你们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都有联系方式,那找起来不是很方便嘛。”小胖子主席团指导搓着手说,“各位就只顾在这儿玩呢?磋商进行了吗?”
“进行了进行了!主席你要不要来看看?这是我们新出的议拆……”
主席团突然莅临,于是十几分钟后,桌子上又多了几杯奶茶和几盒炸鸡。磋商时的时间总是过得非常快,转眼间一个小时就已过去,主席团指导对另两位主席团成员说:“你们先在这儿待一会儿,指导一下他们议拆怎么写。我去隔壁bloc看看他们的议拆写完没有。”
两位主席团成员应下,主席团指导离开了。
他来到了离此处不远的另一间包间,因为事先联系过,这个bloc里的人见到他来并不惊讶。
“主席,我们的议拆已经写完了。”挪得星代表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另几位主席没有来吗?”
“哦,他们有的没来,有的在另一个bloc那儿……”主席团指导一边看着代表递过来的电脑,一边说,“他们进度比你们慢,议拆还没写完呢。我先到你们这边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嗯,不错啊,这份议拆逻辑什么的都很清晰,我大致地扫了一遍感觉没什么大问题。”
挪得星代表笑着说:“华代学姐出了很大的力,疯人院的就是不一样啊。”
“华代?”
“嗯,就是郑澜月嘛。她写完议拆不久后就走了。”
“哦。”主席团指导想了想,“我没记错的话,她是物理学院的?”
“嗯,确实是很厉害的学姐啊。”
“那怪不得,”主席团指导说,“之前开会我总要讲很多次议拆里的逻辑漏洞问题,这次倒是省了。我再仔细看看。”
于是他开始从头逐字逐句地读起了那份议拆,时不时停下来告诉代表们主席团给出的修改意见。短短半个小时内,就完成了对于议拆的指导。
“好啦。”主席团指导伸了个懒腰,“大家也别熬通宵哦,记得保存体力,咱们的会才刚开一天呢。我先去隔壁看看他们的进展如何。”
“好,”代表们说,“主席再见。”
小胖子主席团指导哼着小曲儿转悠回了另一个bloc的包间里。看到他回来,两位主席团成员有些惊讶:“那边怎么样?”
“那边进度还可以。”主席团指导看了一下这个包间里的代表们,说,“我给他们指导了一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我们这边还得等一会儿。”一位主席团成员说,“不然你先回去休息?今天主持了一天感觉你也累了,你们谁撑不住了要回学校,这会儿可以结伴回去。”
很遗憾,模拟星球联邦会议中希望保持健康作息的人毕竟是少数。主席团指导的确是感到累了,既然同事这样说,正好顺着她的话回去。不过,似乎并没有代表这时想走。
“没关系,”主席团指导笑着摆了摆手,“我自己回去便是。你们都不要熬得太晚哦。”
“行吗?”他同事看上去有些担忧,“这大晚上的,可得注意安全。”
“没什么。”主席团指导豪迈地挥了一下手,“我一个大男人,不会有什么事的。女士们回学校的时候一定记得注意安全就是。那我走了?”
“拜拜。”
“主席再见。”
小胖子主席团指导退到了门口,冲包间里的人笑了笑,便消失了。
另一位主席耸了耸肩,说道:“我们也加快进程吧,争取赶快把这个事弄完回去休息……”
*
只能说玩模拟星球联邦的人体质大多异于常人,他们昨天最晚的和主席一起熬到了凌晨三点多,第二天愣是看上去神采奕奕,连个哈欠都不见打的。反而是郑澜月这种回去得早的哈欠连天,有点提不起精神来。
“怎么样学姐?”挪得星代表悄悄凑过来问道,“昨天几点睡的?”
“一两点吧……”
“那挺早的啊。”挪得星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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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看我,昨天,哦不,今天四点睡的,这会儿都不觉得困呢。”
郑澜月勉强地冲她笑了笑,接着又转过头去打了个哈欠。
“我跟你说学姐,我记得我高二时有一次参会,会开了四天,那四天里我总共就睡了两个小时……”
“啊?!”郑澜月一听这话,惊得生生咽下了一个哈欠,“怎么活过来的?……”
她开始以一种全新的目光去打量挪得星代表。难道这就是钢铁铸就的女人吗?
“牛吧?”挪得星代表骄傲地说,见她顶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又担忧地建议道,“学姐,要不你买杯咖啡?不然这一天的会怎么熬啊……”
“好主意。”郑澜月表示赞同,随即便掏出手机打开了外卖软件,开始点咖啡。
她刚才有几次想跟挪得星代表提一下今天凌晨她和吴风在回学校路上遇到的那件怪事,但是想想也便罢了,最终还是没说出来。下完单后她下意识地往吴风所在的方向看去,今天主席团排座位时把普奇星代表“发配”到了后排的一个犄角旮旯里,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在会场中人气王的地位。此时,那个旮旯缝周围已经围了乌泱泱的一堆人。
她看过去,很巧地正撞上了吴风的目光。二人视线交汇,吴风嘴上仍旧在和同事们谈事,唇边却浮起了一抹明显的笑意。
“普代,你看什么呢?”一位同事见他表情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循着他目光看过去。郑澜月被吓了一跳,立刻收回了视线。她这样做毫无用处,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扎在了她后背上,下一刻,那处犄角旮旯爆发出一阵了然的起哄声。
郑澜月把头埋得更低了。
挪得星代表在一旁看着她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面颊觉得奇怪,他们这个bloc的人并不知道昨晚郑澜月是和吴风一道回去的。见到对方阵营的人起哄,更是摸不着头脑:“怎么了学姐,我们不会是被普奇星那边的人抓住什么把柄了吧?那咱们可得赶紧做出调整方案来。”
“不用、不用。”周围的窃窃私语于郑澜月而言似乎放大了数倍,她含糊不清地对挪得星代表说,“不用放在心上……”
“哦……”挪得星代表半信半疑地将视线从她身上收回来,落到了会议厅前方,“真奇怪,主席团指导怎么还没来?时间都快到了。”
郑澜月不甚在意地说:“可能起晚了一会儿吧。其他主席应该已经在催了。”
这时,会议厅的门突然被人撞开了。
是的,用“撞”字来形容毫不为过。代表们和已经到场的主席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惊讶地看着那突然闯进来的人。
那居然是本次会议的学术总监。
学术总监是阙大历史系的研究生,戴着副金丝眼镜,平日里看上去儒雅博学。可是如今,他居然就这样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跌跌撞撞地闯进了会议厅,连那副总是端正地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都歪在了一边。
“怎么了学总?”一位主席惊讶地问道,“是不是来提醒我们已经到时间了?我们正在……”
学术总监烦躁地挥了一下手,那位主席团成员立时噤声了。
“不要再管会议了!”为前期会议筹备工作耗费了大量心血的学术总监喊道,他的声音传到了会议厅的每一个角落,“出事了!”
14. Chapter 14
死者名叫许立,男,24岁,系北阙大学星际政治经济学专业的研究生。周六清晨,晨跑者在栾树大道发现了他的尸体。死者身上没有明显外伤,只是脖颈和胸膛上有一些散乱分布的血洞,经法医鉴定,其死因为失血过多。
北阙大学星际模拟联邦的会场此时已听不到欢声笑语和激烈的讨论声,失去同学的悲伤与恐慌给这里披上了一层阴霾。
当得知了案件的大致情况后,郑澜月自己都没有想到,她的第一反应会是去看吴风。
吴风此时也嘻嘻哈哈不起来了,他似乎又变回了那晚严肃得与平时判若两人的模样。注意到了郑澜月的目光,也并没有和她过多的眼神交流。
吴风和许立主席在会前就已聊得比较熟,这时猛然得知学哥遭遇不测,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都怪我们……”一位主席团成员低下了头,小声地说,“那时要是和他一起回去……”
“那样的话,现在可能就不只是这个样子了。”吴风突然说。
那位主席团成员是个大四在读的学姐,可能是被这件事冲击得有点精神恍惚,她在听到吴风的话后,完全不似平日里那副机敏活泼的模样,几秒后才缓缓抬起头来,茫然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在想,许立学哥应该不是被一般的杀人凶手害死的。”相比之下,吴风的声音冷静得有些不近人情,“还记得警方描述吗?我看这个学校里的人最近都应该提高警惕。”
这句话说完,在一段时间内,会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郑澜月身边的挪得星代表这时已经不知跑哪儿去打探消息了,她身边的位置空着,吴风走过来,一言不发地坐了下去。
郑澜月看了他一眼,也许是因为那人冷脸时的压迫感太甚,她竟一时不太敢与他搭话,于是便转回头沉默地划拉着手机,消息一条条地更新,她的脑海却被许立学哥的不幸遭遇占满了,愣是什么都没看进去。
“真是令人无所适从。”突然,她旁边传来这样的一句冷冰冰的感慨。郑澜月于是抬头看向那人,没有立刻说话。
“不是吗?”吴风看上去有些烦躁,似乎是被许立的事给搅得心烦意乱,“昨天晚上一切都还好好的,今天就……”
“吴风,”郑澜月终于说道,“我一直在想,昨天我们遇到的那个……怪物。”
有好一会儿,她身边的人没有接话。
“唔,”吴风再次开口时说,“这么说,你认定是那个东西干的了?”
“我不知道,”郑澜月说,“我怎么会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不过,你不觉得那很诡异吗?”
不知道是不是郑澜月的错觉,吴风看上去好像更烦躁了。
“总之,”他说,“你凌晨时说的那句话是对的。我们最近最好还是不要走栾树大道了。”
*
许立是在会期中死的。事已至此,这学期的会肯定是开不下去了。那天凌晨几位与许立有过联系的同学也被警方请去询问细节。不止是模拟星球联邦社团里的成员,整个北阙大学都是人心惶惶,这几日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栾树大道也已经被警方封锁了。
“澜月,你和许学哥熟吗?”郑澜月的舍友之一路子仪担忧地问道。
郑澜月摇了摇头,说:“不太熟,同会场的同事而已。在会场外就没什么交集了。”
“真是可怕。”柯习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我记得那天你回来得也很晚。”
“嗯。”郑澜月说,“我是凌晨一点多钟回来的吧,比许主席要早。”
“你不会也是独自回来的吧?”另一位舍友赵虹问道,“听说许立学哥就是独自一人遭遇了不测……太可怕了,这段时间我们干什么都最好结伴而行吧。”
郑澜月点头表示赞同:“对啊,结伴而行会更有保障一点。我当时也是和另一位同事一起回学校的。”
“要我说这许学哥胆子也真是大,”路子仪说,“栾树大道又不是什么商业区,凌晨应该没什么人吧。就这还敢独自一人回来?反正我是万万不敢的。”
“不过……”柯习羽说,“这似乎也不全是没和别人一起回的锅。这件事情都快和灵异事件沾上边儿了。”
“怎讲?”
“你们不会还没看最新的警情通报吧?”柯习羽说,“你们知道现在大家猜测的方向是什么吗?”
郑澜月问:“什么?”
柯习羽在宿舍里环顾了一圈,然后打手势要舍友们靠得近一些,直接将神秘氛围给拉满了。
“吸血鬼!”她压低了声音对其他人说道。
*
“这看上去不像是人类的牙齿痕迹。”
“会不会是其他什么工具造成的伤口?”警官问,“或者是动物?”
法医皱着眉,摇了摇头。
“奇怪、奇怪……”法医喃喃自语道,“我也是有几十年经验的法医了,这种类型的伤口倒是从未见过……”
*
“啊?”郑澜月说,“这就有点离谱了吧?”
柯习羽伸出手来拍了她一下。
“怎么离谱了?”她说,“回想一下最初警方对于死者死因和尸体上伤痕的描述,虽然他们没有在官方通报里明说,但……”
她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顿住了。
郑澜月嘟哝道:“我可不相信这种事。”
柯习羽无奈道:“澜月,你还真是比我们都唯物啊。感觉你有时候的思想简直像是以前生活在古地球时期的人类。”
“这不是唯物不唯物的问题,”郑澜月叹了一口气,反驳道,“吸血鬼不就是一个流传了几千年的传说吗?几千年来人类的文明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古地球文明迈向星际文明,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被记载过?但是你们好好想想,吸血鬼这种生物,难道不是一直以来都只在各种文学作品中出现吗?谁在现实中真的见过?如果有,我们早就知道了。”
“嗯。”柯习羽平静地说,“那么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件事就是一个开端呢?如果真有这么一个种族潜伏在人类中间,我们总不能等到他们颠覆政权了才有所反应吧?”
“越来越离谱了,柯柯。”郑澜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看你是小说看多了,或许文学系更适合你。”
*
“你是想告诉我们,这是由一种此前从未被人类发现过的生物造成的?”警官惊诧地问道,“这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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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法医神情严肃,虽是在和警官交谈,视线却一刻也不曾离开过地上的那具了无生气的尸体。
单从外观来看,男孩的遗体并没有遭到严重的破坏。他就这样安静地躺在那里,如果忽略那发青的皮肤,他的容颜安详得像是睡着了一般。
这是一位北阙大学的高材生。这是一位能令父母骄傲、师长欣赏、同学尊敬,日后极有可能成长为星球栋梁的男孩。
现在他的生命早已从那具冷冰冰的尸体中被强行剥离。而警方面对这一情况,虽称不上是束手无策,却也是万般头疼。
*
“好了好了,你们俩都别争了。”赵虹笑着打断她们俩。柯习羽从小就生活在优渥的家庭环境中,被父母百般宠爱,再加上她生了一张美艳动人的面庞,从小到大身边从不乏追求者。这样的条件养成了她较强的个性。而郑澜月虽然不如她魅力四射,家境也普通,可奈何人家有个万里挑一的脑子啊,从小荣誉加身,是被鲜花和掌声伴随着长大的。无数人向往的东半星球top名校北阙大学,人家在高中轻轻松松地就拿到了保送名额。虽然性格沉静,平时也不爱讲话,可却是个非常有头脑有主见的女孩子。强者交锋总会碰撞出较为激烈的火花来,所以在平时的相处中,柯习羽和郑澜月的争辩属于是这个寝室里的家常便饭。但是,这可不代表两个女孩子关系不好,恰恰相反,如果要问郑澜月在这个学校里关系最好的朋友是谁,那她十有八九会回答是柯习羽,这就是出于强者之间的互相欣赏和惺惺相惜。
相比起她俩,赵虹的性格要温和得多。所以每每在两个舍友争论得开始到面红耳赤的阶段,她经常会出来打圆场。——就比如,现在的这种情况。
“我觉得,我们现在作为民众,首先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赵虹叹了口气说,“尤其是……这还是我们身边发生的事。唉,想想就觉得吓人。”
路子仪吐槽道:“澜月,你们那个模拟联邦什么的玩意儿也是,怎么弄到凌晨三四点才睡觉,长时间搞这社团可别把身体搞垮了。听我的,身体最重要,啊。”
郑澜月:“……”
郑澜月咕哝道:“我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嘛,你没看我刚过零点不久就走了……”
柯习羽温柔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个点还挺早啊?”
“……再说了,我一学期也就参加两三次这种活动……”
“次数倒还不算多。”路子仪说,“不是我说你们,这社团模式有点太反人类了。也不知道有什么魔力在,一个两个都还上赶着去参加。”
郑澜月不服气地说:“你们根本不懂。”
“好好好,我们不懂。”赵虹说,“说个题外话,澜月,你光学作业写了吗?让我看看呗?”
路子仪眼睛一亮:“你看完后,可以给我也看看不?”
柯习羽哈哈大笑:“真是的,刚吐槽完人家就问人家要作业,也就澜月脾气好肯借给你们。”
“那又怎么样,我吐槽的是社团又不是郑澜月大神。”路子仪催促道,“澜月,快点快点。”
郑澜月挑了挑眉,找出作业丢给她们,自己躲回床上刷手机去了。
她要看一看关于许立一案的最新消息。
15. Chapter 15
今日课少,郑澜月上完最后一节课后就直奔学校里的咖啡馆,准备在那儿学一会儿习。
今天阳光格外好,好得几乎能叫人忘了在离这里不远的一条大道上,前几日曾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情。北阙大学这几日的安保措施肉眼可见地增强了,如果他们这些学生只是待在校园里,应该还是安全的。所以郑澜月也已经几天没有出学校了——虽然她之前也不爱总往外面跑。
来到咖啡馆,她挑了个靠近落地窗的好位置坐下,拿出手机下了单,等着叫号。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卫衣,出于i人本能,坐到那个洒满了阳光的角落后把兜帽也给戴上了。这家咖啡馆效率很高,不一会儿她的咖啡就做好了,于是郑澜月取了咖啡,又回到那个小角落里掏出了书本。
很可惜的是,她明显感觉到前几日的那件案子给自己带来了不小的影响,具体表现为这几天她很多时候正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冷不防地就会后背发凉,似乎那个诡异的杀人凶手正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紧密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不是个胆大的人,小时候白天听别人讲了鬼故事,晚上能缩在被子里好久都不敢入睡。更何况就在离她如此之近的地方发生了这样恐怖的事,前一日还和她谈笑风生的学哥此时已经成为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她还疑似在惨剧发生之前看到过凶手……
总之,在学习过程中,她脑海中总时不时地浮现出一双血红血红的眼睛,这让她浑身一抖。当抬起头来沐浴在了温暖的阳光里,才找回一点安心的感觉。
她把书本扔到了一边,深觉自己这会儿状态不好学不进去了,决定还是等一会儿上图书馆里去。
拿起手机,她开始继续搜索与栾树大道杀人案有关的最新消息。
这时,她余光瞥见有人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卫衣袖子,从身后传来了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学姐?”
郑澜月正巧沉浸在恐怖的氛围里,差点没直接蹦起来。转头看去,不禁松了一口气:“哦,是你啊。”
“学姐,你没事儿吧?”吴风打量着她的脸色,笑道,“我吓着你了?”
“……没什么。”郑澜月说,“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呀,”吴风坐在了她旁边的高脚凳上,“你这两天去栾树大道了吗?”
郑澜月叹了口气:“那边不是被封锁了吗?再说了,我没什么事也不爱在外面乱跑,更何况是在这种时候。万一碰上……”
吴风见她突然顿住,追问道:“什么?”
郑澜月将兜帽从头上扯下来:“就是……你最近上网了吗?就那件事,好多人都猜测,可能杀人凶手并非是人类。”
吴风听了这句话,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哦?”
“有人说……”郑澜月想了想,还是决定直言相告了,“是吸血鬼干的。”
“吸血鬼?”吴风一边的眉毛猛地一跳,他突然大笑起来,引得咖啡馆里的人纷纷侧目,他却似乎毫不在意。
“学姐,我以为你们疯人院的大佬都比较务实呢?也信这个?”吴风笑够了,慢悠悠地说。
那你是刻板印象有点严重了,外加不认识柯习羽导致的。郑澜月这样想道。
她被吴风笑得有些面颊发烫,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如常,问道:“可是你那天也说了,你觉得不会是一般的杀人凶手……”
“怎么说呢……”吴风灰色的眼睛带着点玩味的笑意,一眨不眨地盯着郑澜月,“有些东西,我们可以说没有见过,但是就此咬定他不可能存在,我觉得有点武断,你说呢?”
“嗯嗯,有道理……”郑澜月被他看得无所适从,干脆转回头去盯手机。于是两人一时无话,而当郑澜月又刷了几条帖子抬头去看时,却发现吴风仍旧一动没动,就那样岁月静好地看着她刷手机。
郑澜月本来也没多少异性好友,她不是很会和男生打交道——尤其是像吴风这样的男生。她晕晕乎乎地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没什么事啊。”吴风眉眼弯弯地看着她。
“没事你可以走了。”郑澜月急需他离开自己冷静一会儿。
吴风挑眉,不紧不慢地说:“学姐,这就不讲道理了。我寻思着这咖啡馆也没禁止我坐在这里吧?”
郑澜月一时语塞,只好无奈地看着他说:“那你到底想干什么呢?我们之间的聊天不是都已经结束了吗?”
吴风撇了撇嘴,看上去有点委屈:“学姐,你这么讨厌我吗?”
“不是,我不讨厌你……”郑澜月连忙说,见吴风听到这句话后眼睛一下子亮了,不禁有点无力,“我的意思是……”
吴风轻笑了起来,在意识到他这笑声的含义之后,郑澜月感觉到自己手机都有些拿不稳,脸上的温度就更不用说了。
好吧,既然如此——
“那你继续坐在这里,我走总行了吧?”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要离开座位。这次吴风没拦,就那样坐在原处笑盈盈地看着她。
“学姐再见。”他最后乖巧地说。
直到郑澜月走出咖啡店后,不远处的一张桌子旁才爆发出一阵哄笑声,连忙碌的店员都好奇地把目光投向了他们。
吴风慢悠悠地坐回到了自己的朋友们当中。一位哥们儿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骂道:“没用的东西,你怎么把学姐给气跑了?”
吴风和郑澜月交谈时的声音并不大,他们并不知道谈话的大致内容。再加上不想让学姐感到不好意思,所以全程保持安静,也没有往他们那边过多地投去目光,直到郑澜月离开咖啡馆他们才终于找到了机会痛骂吴风。
“我没有气她啊,”吴风说道,“小姑娘不经逗,害羞跑走了而已。”
“人家比你大,你叫人家小姑娘?”另一位哥们儿白了他一眼,“等让学姐听见了,以为你是什么油腻男,更加不愿意跟你好了。”
“她只是比我高一级好吗?”吴风无语地斜了那哥们儿一眼,“我本来就比她大几个月。”
“啊?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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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人家可是跳过级的保送生,厉害着呢。”
“那人家能看上你?”
“滚!”吴风愤怒地说。
“那你看看,”一位哥们儿说,“那人家走了,明显是对你不感兴趣嘛。”
“你懂什么?”吴风说,“下次我去找她,你们不许跟着我!”
哥们儿怒道:“为什么?我们刚才可是十分乖巧地坐在一边连声儿都不敢出,明明是你把你crush气走的,可不要想着甩锅给我们。”
“滚!!!”
*
郑澜月在图书馆彻底摆脱凶杀案阴影、心无旁骛地学了几个小时,直到该吃饭了才离开。当她在食堂再次看见吴风时,她的心情是无奈且不解的。
她第一反应居然是趁吴风还没发现她的时候,朝着相反的方向转身就走。但这一招对于吴风来说显然没什么用,不一会儿,他就笑容灿烂地来和郑澜月打招呼了。
虽然郑澜月并不讨厌吴风,相反,还对这个大帅哥有一定的好感在,但是她之前从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第一反应当然是能避则避了。不过吴风可不允许她回避,她躲开,他就贴上去。俗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吴风心里也清楚郑澜月对他并不反感,为了抱得美人归,他主动几次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只要把握好分寸,别让学姐感觉不适就行了。他对于自己的外貌条件还是很有自信的。
“学姐,好巧呀,又碰到你了。”
郑澜月无奈地看着这个主动中带着点小心翼翼朝自己靠近的大帅哥,礼貌地点头回应道:“你好。”
“学姐,你也来买饭吗?”吴风眼神清纯地看向她,“我请你吧?”
“不用。”郑澜月一口回绝,“我有钱买饭。”
这时,她前面的同学正好买完饭离开。可能是她在说这话时语气有点生硬,直到食堂大叔给她打好了饭,她都要离开这个窗口了,都没听到吴风再次开口说话。
人家本意是好的,她也不想伤了朋友的心。于是她对吴风说:“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吧。”
“真的?!”吴风看上去受宠若惊。
“真的。”郑澜月无奈地叹了口气,开了个玩笑,“也不能白让你叫我一声‘学姐’不是?”
“谢谢姐姐……啊不对,我不该这么叫,学姐。”
郑澜月被他傻里傻气的模样逗笑了,她问:“你喜欢吃什么啊?”
“我都行。”吴风把手插进衣袋中,“学姐你给我买什么,我就吃什么好喽。”
郑澜月环顾四周,问道:“肥牛饭吃吗?”
“好啊。”
于是她便拉着吴风去排队。队伍最前面有位同学刚刚买完饭,转身时恰好和郑澜月来了个对视。
“澜月?你也在这里买?”
看着对方热情地打招呼,眼神还一直往站在她身边的大帅哥脸上瞟,郑澜月沉默了。
不是,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碰上熟人?
16. Chapter 16
“哈喽。”郑澜月干巴巴地说。
赵虹是和柯习羽一起来买饭的,这时她正好买完在等柯习羽,于是眼神颇有意味地在郑澜月和吴风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柯习羽买完饭后走出了队伍,看到郑澜月身边还站着个吴风,明显也有点惊讶。
“澜月,我们俩先走了啊。”她立刻机灵地冲郑澜月挤了挤眼睛,拉着赵虹一溜烟地跑了。
郑澜月:“……”
“学姐,她们是你熟人吗?”吴风笑嘻嘻地问道。
“我室友。”
吴风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
一口气跑出了食堂,柯习羽和赵虹这才停了下来。
“澜月那是……那是谈恋爱了?”赵虹喘着气问道。
“不一定。”柯习羽淡定地说道,“是好朋友也说不定呢?”
“我看他俩之间那个氛围,可不像是要做好朋友。”赵虹说,“尤其那个帅哥,眼珠子都快要粘到澜月身上去了。”
“好吧。”柯习羽若有所思地说,“反正就现在来说,你是咱们寝室唯一一个有对象的人,或许你在这方面的感受会更加权威。”
*
郑澜月从食堂回到寝室,刚一进门,另外三个人就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她。
“哈喽,“她若无其事地打招呼道,“大家都吃完饭了?”
“嗯。”柯习羽意味深长地笑道,“澜月,你是不是走桃花运了?”
“什么桃花运?”郑澜月听到这个词后先是怔了一下,然后便了然地道“哦,你是说在食堂里碰见的那个在我旁边的男生?他是我社团里的同事呀,可没有什么别的关系。”
“哦,这么看你对他没什么其他的意思了?”赵虹说,“既然如此,澜月,你可得长个心眼儿啊。”
“哦?”郑澜月放下东西,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此话怎讲?”
“因为,我们这些旁观者都看得出来,他对你有意思!”
“嗯。”郑澜月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吧,我知道了。但是人家看见我也很热情地来和我打招呼,我总不能转头就走吧,那样有点不礼貌。”
“不是要你直接拒绝什么的,”赵虹语重心长地说,“你们聊天的时候,你可以状似无意地传达出一些信息嘛,比如你觉得你们只能成为好朋友什么的……”
郑澜月看上去有些为难。
“但是这样的话,”她皱着眉说,明显是不太能接受这么干,“人家会不会感觉我很奇怪啊?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柯习羽盯着她,问道:“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什么喜欢上他?”郑澜月差点从椅子上直接跳起来,“才没有!你们不要瞎说啊。”
三人看着面若桃花的郑澜月,一时间表情精彩纷呈。
路子仪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感慨道:“唉,完了。口是心非的女人啊。”
郑澜月:“……”
“你的语气,你的表情,你的一举一动,让我们不得不怀疑这一事实。”柯习羽说。
郑澜月:“……”
赵虹说:“没事的澜月,众所周知,来大学不谈恋爱,等于白来。有一段青春时期美好的经历也挺好的。更何况,你那个同事看上去真的好帅啊,啊啊啊,长得像明星一样,但是气质又不是那些明星身上能有的……”
郑澜月:“……”
路子仪笑着调侃道:“小虹你注意下言辞,你对象如果在这儿可又要吃醋了。”
“啊,没事,这里可是尊贵的女生宿舍,他进不来。”赵虹说,“哦对,有件事忘了跟你们说,我对象约我周五晚上出去……”
“啊?他想干什么?犯罪吗?”路子仪叫道。
“不是……子仪你闭嘴!就是很正常地一起出去玩而已啊。”
郑澜月担忧地说道:“你对象怎么这个时候还把你约出去啊?杀人案才发生了多久啊?要不你跟他说说,别去了。”
“按理说我也这么觉得……”赵虹说,“但是周五是一个很特殊的日子,是我们的一周年纪念日啊。”
郑澜月皱了皱眉,语气变得有些生硬:“什么纪念日也没有安全重要呀。”
柯习羽见状,连忙说:“哎呀澜月,好啦。她和她对象在一起,应该还是比较安全的。别忘了他对象也是咱们学校篮球队的肌肉猛男啊。”
郑澜月知道分寸,便故作叹息地说:“唉,好吧,我多余说这一嘴了。”
“怎么会呢?”赵虹连忙过去揽住她的肩膀,“我最爱你了大神,你和刘旗一起掉进水里我一定先救你……”
“走开!”郑澜月笑着一把推开她,“就不能说点好的?”
赵虹眨了眨眼睛,冲她抛了个飞吻。
*
第二天下午四点多时,赵虹化了个淡妆,提上包包,兴奋地准备出门去了。
郑澜月倚在门口抱着手臂看她:“就不能白天去傍晚回?一会儿天都要黑了。”
“哎呀,没事的,刘旗你又不是不认识。”
郑澜月叹了口气,说:“我送你到假山吧,正好我要去图书馆,顺路。”
赵虹很高兴地说:“好哦。”
*
假山是阙大校园里的一处景观,在一个位置较偏僻的出口附近。由于那里的氛围比较幽静,被情侣们视为谈情说爱的好地方。赵虹和刘旗这次就约好了在那里碰头。
赵虹今天是真的高兴,与郑澜月一路走一路聊天。走到半路,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掏出手机,瞬间收敛了笑意。
“喂,”她虽然迟疑了一会儿,最终却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妈,我今天有事,晚点儿再回行吗?”
见她接电话,郑澜月将脸扭到了一边去看风景。只是赵虹和那边说着说着,声音就逐渐大了起来,郑澜月都忍不住看了她两眼。
“他自己有手有脚,不能找点活儿干吗?没考上高中又不是我的错!”
郑澜月一听就明白,看来赵虹的妈妈又因为她弟弟的事情来给她打电话了。赵虹在寝室里不怎么谈及自己的家庭,郑澜月她们只知道她一直申请着助学金,自己也会抽课余时间去做家教挣点生活费,她似乎和父母的关系并不是特别好,不怎么问家里要钱。不过具体情况,她们这些室友也不会多问,这毕竟是人家的私事。
怒气冲冲地挂断了电话,赵虹见郑澜月走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沉默地低着头数步子,勉强地笑了笑。
“唉,家里有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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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表面上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冲郑澜月扬了扬手机。
“没事,开心点。”郑澜月笑了笑说,“我看到你对象在前面等着你。”
果然,路旁的假山前站着个高个子男生,远远地看见她们,正在朝她们挥手。
她们二人走得近了,赵虹跑到她男朋友刘旗身边,回头对郑澜月笑道:“澜月,你去图书馆吧,我明天就回来了。”
“嗯,”郑澜月和刘旗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的,”刘旗冲她笑笑,“拜拜。”
这对小情侣朝着离假山最近的那个出口方向走了。郑澜月也准备转身离开,却在这时听到身旁的假山后传来了一个人气急败坏的说话声。
这会儿假山附近的人不多,所以一个人的声音能被听得十分清楚。
哪对情侣在吵架吗?郑澜月摇了摇头,深感谈恋爱真是个麻烦事,也不知道她这辈子有没有机会找到对象。如果找不到,就这么单着其实也挺好。
“关于那件事,我已经说过了……”
等等。郑澜月本来拔腿就要走,没想到电光火石间,她鬼使神差地停住了脚步。
这个声音,似乎有点耳熟。
她站在原地愣了两秒,略微思考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要过去看看情况。
其实这假山于阙大的情侣们是个约会圣地,但对于教职工年幼的子女来说,却又是个能玩捉迷藏的好地方——层层叠叠的岩石错落有致、形态各异,给人提供了绝佳的隐蔽之地。郑澜月不费吹灰之力就在隐藏好自己身形的前提下,清楚地看到了正在说话的人。
她的听觉还是很灵敏的,她没有听错。
那人果然是吴风。
在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后,郑澜月反而有些犹豫了。要不要上前去和他打个招呼?
走运的是,她发现自己很快就不用再纠结这个问题了。因为吴风突然猛地转过头来,吓得她立刻把头缩了回去,藏在巨大的岩石后。
他发现了有人在偷听,眼神严峻地隔着几块岩石盯着郑澜月的藏身的地方。
“谁?”他的声音中有着令郑澜月感到陌生的冰冷,“出来。”
本来没有什么,但不知为何,郑澜月这时听他说话,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毛骨悚然,开始思考这个时候偷偷溜走的可能性。
“不出来?”他压低了嗓子轻声说,目光如狼一般巡视着四周,“那等我抓到你后……”
郑澜月轻轻吐出一口气,从岩石后走了出来,说道:“是我。”
看见她,吴风明显愣了一下。
“学姐?”他原本冷厉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澈了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被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郑澜月心中有些惭愧。毕竟偷听可不是什么好文明。
“不好意思……我在那边似乎听到了你的声音,就想过来看看……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我马上就走。”到了这时,郑澜月已经可以肯定,这里现在就只有她和吴风两个人,再加上巨大的岩石将阳光隔绝在外,她突然感到有些害怕,决定赶紧离开这里。
说完,她不再去看吴风,转身便要走。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下一秒钟,自己的手腕就被人牢牢攥住了。
17. Chapter 17
在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后,郑澜月反而有些犹豫了。要不要上前去和他打个招呼?
走运的是,她发现自己很快就不用再纠结这个问题了。因为吴风突然猛地转过头来,吓得她立刻把头缩了回去,藏在巨大的岩石后。
他发现了有人在偷听,眼神严峻地隔着几块岩石盯着郑澜月藏身的地方。
“谁?”他的声音中有着令郑澜月感到陌生的冰冷,“出来。”
本来没有什么,但不知为何,郑澜月这时听他说话,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毛骨悚然,开始思考这个时候偷偷溜走的可能性。
“不出来?”他压低了嗓子轻声说,目光如狼一般巡视着四周,“那等我抓到你后……”
郑澜月轻轻吐出一口气,从岩石后走了出来,说道:“是我。”
看见她,吴风明显愣了一下。
“学姐?”他原本冷厉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澈了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被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郑澜月心中有些惭愧。毕竟偷听可不是什么好文明。
“不好意思……我在那边似乎听到了你的声音,就想过来看看……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我马上就走。”到了这时,郑澜月已经可以肯定,这里现在就只有她和吴风两个人,再加上巨大的岩石将阳光隔绝在外,她突然感到有些害怕,决定赶紧离开这里。
说完,她不再去看吴风,转身便要走。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下一秒,自己的手腕就被人牢牢攥住了。
当感觉到手腕上被施加的力度后,郑澜月承认她的小心脏受到了冲击。
完了,难道就一次偷听,吴风便要杀她灭口?
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她实在是没料到吴风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另一方面,她的心里的确是很害怕。因为单单从这一个动作,她就意识到了自己和这个人巨大的力量差距。如果吴风真想把她给杀了,除了大喊大叫,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还手。
“学姐,”吴风看着面前女孩那双明显流露出恐惧情绪的眼睛,一字一句慢慢地说道,“你怎么突然想起到这边来了?”
他说话时唇边还带着笑,语气也很轻松,似乎真的只是看到了路过的熟人上前来寒暄一二而已。
郑澜月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得太明显,开口道:“我来送个朋友……”
“朋友?什么朋友?”
“我室友。”郑澜月低下头,不愿直视他的双眼。她不想让他看出,她感觉到害怕的这个事实。
吴风松开了她的手腕,郑澜月连忙把手背在了身后,转过身去。
“学姐,你这是怎么了?”吴风见状,又绕到她面前。直到这时,郑澜月才觉得他是真的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见郑澜月沉默着不愿和他说话,吴风又问道:“是不是我弄疼你了?来,我看看。”
说着,他便要再次拉过郑澜月的手。
郑澜月警惕地躲开几步,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吴风的手悬在了半空,表情看上去有些受伤。
“学姐,怎么了?”他委屈地开口道。
“怎么了?”郑澜月闭了闭眼睛,声音听上去比平时冰冷了许多,“你不觉得你刚才的行为很不礼貌吗?”
她想走,可是吴风将她的出路堵得严严实实,她走不了。
“对不起,学姐。”吴风垂下眼帘,“我只是……”
“只是什么?”郑澜月不想和他再多说,急着要离开这里,“你快让开吧。”
“我只是不想让你那么快就走而已。”
听到这句话,郑澜月双眸中的冷色褪去了大半。
“什么?”她微微皱眉,看着吴风。
“我……”吴风的双颊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我以前没有追求过其他女孩,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郑澜月避开他的目光,说,“不管你要干什么,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尊重得有吧?你现在把我堵在这里算是怎么回事?”
她就算是在发脾气,声音也依旧温温柔柔的,只是那话语间的疏离之意,实在是让人无法忽视。
吴风许久没说话,也没有让开路,好半天才低低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好了好了,”郑澜月渐渐地消了气,皱眉道,“我原谅你了,没事了。”
她本来只是想先安抚一下吴风,想让他赶快放自己走。谁知吴风听到这句话后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原本脸上那委屈愧疚的神色一扫而空,跳起来抓住郑澜月的手说:“真的?!学姐,你不要再生气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郑澜月被他这一惊一乍的给吓了一跳,哭笑不得,任由吴风抓着她的手摇来摇去。
“那学姐,你同意让我追求你了吗?”
“什么?”郑澜月被他这一套一套的整得晕头转向,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之后脸上一红,别过了脸去。
吴风笑嘻嘻地说:“学姐,你不反驳,我就当你默认同意了?”
郑澜月这才把脸转回来,直视着他,慢慢地说:“没有……其实没有必要。”
吴风愣愣地看着她:“什么意思?”他肉眼可见地又蔫儿了下去,以为郑澜月是在拒绝他的一颗真心。
“你如果想……”郑澜月这辈子是第一次说这种话,于她而言还是有点艰难的,“想处对象的话,处就是了。”
吴风似乎不懂她的意思,仍旧眼巴巴地看着她。
“听不懂吗?”郑澜月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是说,你可以跳过追求这个阶段,直接和我谈恋爱的。”
吴风又愣了好久,半天,他猛地放开郑澜月,跳到了一边。
“可是、可是……那、那样的话……”
郑澜月看着他原地转圈的迷惑行为,心想完了,别是傻了。刚这样想完,吴风就再次扑到她的面前,急切地问道:“学姐,你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你也喜欢我吗?”
“呃……”郑澜月经他这么直白地一询问,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这个,你想谈就谈,不谈就快让我走。”
吴风怪叫一声。郑澜月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
“我谈我谈!”他似乎是想扑上来抱住郑澜月,但又想起刚才两人是为何而起了争执,在最后一刻还是小心翼翼地保持住了距离,“学姐,我没想到你这么爽快……”
“我干什么都很爽快,”郑澜月说,“这么说,我觉得没有必要在谈恋爱之前再加上一段‘追求’的过程,因为如果我喜欢你的话,你不用做什么我就会喜欢你;但如果我不喜欢你的话,你再怎么追求我我对你也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感觉。如果谈着谈着我对你的喜欢逐渐消失了呢,那我们也打开天窗说亮话,分手便是,好聚……”
她话还没说完,嘴巴被吴风捂上了。
“不要说这种话!”他焦急地说,“我不会和你分手的。”
“好吧。”郑澜月含含糊糊地说,“你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吗?我要去图书馆学习了。”
吴风绽开一个笑容:“当然。”
在两个人拉扯了半天之后,郑澜月总算是能走出这片假山了。吴风寸步不离地跟在她后面,郑澜月走一步,他也走一步;郑澜月走两步,他就也走两步。走到了大路上,郑澜月回头问他道:“你打算一直跟着我吗?”
吴风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说道:“不然呢?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吗?”
“可是我现在要去图书馆,大哥。”
吴风立刻说:“那我也去。”
“我要去学习,”郑澜月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要去干吗?”
吴风理所当然地说:“我也去学习。”
郑澜月无情地指出:“你连一本书都没有带。”
吴风:“……”
对哦,这好像是个问题。
“没事,我去借一本。”他笑笑说,“对了学姐,你刚才说你去送朋友?”
“哦,她已经和她男朋友走了,今天是他们俩的一周年纪念日……欸!那好巧啊。”郑澜月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拍脑门叫道。
吴风笑眯眯地看着她说:“那不要去图书馆了,我也带你出去玩吧?”
“不要。”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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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月撇了撇嘴,“你要是拖我学习的后腿,我就不和你谈了。我都和小虹说了,最近刚发生了那么吓人的事情,最好不要急着往外跑。她倒好。”
吴风问道:“她叫什么?”
“赵虹,我室友。”郑澜月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对了,吴风,刚才你和谁吵架呢?”
“吵架?哦。”吴风泰然自若地说,“和家里人吵了两句,没什么。”
“是吗?”郑澜月若有所思。
“嗯,没事。”吴风说,“不出去玩?那还是去图书馆吧,我们可以约个研讨间……”
*
当郑澜月晚上满面春风地回到了寝室,柯习羽和路子仪不禁看得面面相觑。
“哟,”柯习羽饶有兴趣地说,“大神今儿个是遇上了什么开心事啊?”
郑澜月回答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脱单了。”
路子仪:?
柯习羽:?!
路子仪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不是姐们儿??”
柯习羽敏锐地问道:“和那个同社团的帅哥?”
“对,就是他。”
“他……你们才认识多久啊?”路子仪艰难地说。
郑澜月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没几天。
“重要吗?”郑澜月一边把书包放下一边说,“喜欢了就谈一段,很正常的事嘛。”
“好吧好吧,我这种独身主义者不懂你们。”路子仪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现在真的成了寝室中唯一的母胎solo,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怎么脱的?讲讲过程呗?”柯习羽饶有兴趣地把椅子拉向郑澜月,“子仪对这种事情无感,我可就不一样了。和我说和我说。”
“其实也没什么。”郑澜月说,“就是我今天不是去送了一下小虹嘛,然后就碰到吴风了。他说他想追我,我说没必要,直接在一起就行。”
柯习羽目瞪口呆:“就这?”
“就这。”
“……大神不愧是大神,是会跳步骤的。”柯习羽一言难尽地评价道,“你和小虹还真是两个极端,当时她和刘旗还没确定关系的时候,愣是扭捏了几个月。好家伙,到你这儿几句话就结束了,小女子佩服。”
“在下不才,”郑澜月捏着腔调说,“未得姑娘青睐?”
“滚!”柯习羽笑骂道,“哪里来的古风小生?我的天,澜月,你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变得癫癫的。以前那个沉稳安静的大学霸上哪儿去了?”
听她这么说,郑澜月收起了腔调,柔声开口道:“你说得对,人设不能崩。忘掉刚才那段吧。”
一旁看戏的路子仪:“……”
“等等,”柯习羽突然说,“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子仪,你说小虹今天是干什么去了?”
“和她男朋友过一周年去啊?……我去,好家伙!那你们四个凑到一起去了啊,明年可以一块儿出去聚餐了。”
“对啊,确实很巧。”郑澜月笑着说,“我今天跟吴风也提到了这一点。”
“好了好了,收收你的笑吧。”柯习羽感慨道,“唉,这人啊,一谈恋爱就是不一样……这下好了,寝室里又少了一只单身狗。”
“哦对,”郑澜月恢复了正经,对她们说,“小虹说她明天回来。”
“啊?”路子仪一怔,“不是,他们俩还打算在外面过夜?”
“反正我当时是没好意思再多劝。”郑澜月摇了摇头说。
“嗐,没事。都是成年人,小虹也不傻。”柯习羽打趣道,“等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恐怕我们又要为澜月操心了。”
郑澜月:“……”
路子仪叹气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郑澜月挑了挑眉道:“能谈到那个时候再说吧。”
“会吧?”柯习羽说,“你那个男朋友我虽然只见了一面,但印象特别深——长的是真不错啊,个子看上去不比刘旗低吧?你以后可以好好探索一番。”
郑澜月:“……”
“不说了,”她搓搓发烫的脸,说,“我要去洗洗睡了,你们俩也快点哈。”
18. Chapter 18
第二日上午无课,郑澜月决定取消闹钟,美美地睡上十个小时。
在前一夜入睡前,她和柯习羽、路子仪都不会想到,第二天一大早,会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谁啊?”柯习羽带着起床气,不耐烦地边发牢骚边穿衣服,准备下床去给外面的人开门。
“习羽,你们在寝室吗?开一下门!”
一听到这个声音,穿衣服穿到一半的柯习羽、自动屏蔽噪音在床上躺平继续呼呼大睡的郑澜月和路子仪,一下子都清醒了许多。
因为,她们听出,门外那人的声音居然是她们辅导员老师的!
奇了怪了,这一大清早的,辅导员找她们干什么?她们一屋子遵纪守法的好青年,也没干什么违反校规的事情啊?
听出了辅导员的声音,郑澜月和路子仪也停下了“两耳不闻门外事,一心只睡圣贤觉”的状态,开始慢吞吞地穿衣服——快不起来,快不起来一点。今天又没有早八,胆敢来打扰她们睡懒觉,管她是谁,简直罪无可恕——
柯习羽给辅导员老师打开门的时候,郑澜月和路子仪恰好穿好衣服,准备从床上下来。
“老师,有事吗?”柯习羽问道,侧过身子把辅导员老师让进屋子里来。
郑澜月坐在床边,她看到辅导员老师走进屋来,脸上是浓得化不开的阴霾。
她的脸色之差,看得她们心头一紧。
“你们……”辅导员老师看着郑澜月和路子仪也开始从床上爬下来,想说些什么,可那些话又似乎让她很难开口。最后,等寝室里的三个人都披头散发地站到了地上,她才招呼她们在椅子上坐下来。
“是这样,”辅导员老师平时就是位温柔的女士,而如今,她开口与这三个学生说话时更是显得小心翼翼,似乎时时刻刻都在思考该如何把一件很难说出口的事情告诉她们,“又有案子发生了。”
“啊!”郑澜月看到柯习羽和路子仪的脸色一下子变白了,她觉得自己也差不多是一样的反应。辅导员老师把话说到这里,其实她心中已隐约猜到了点什么。
“是什么案子?……”
她想,柯习羽和路子仪也是那样聪明的人,她们应该也能猜测出一些东西来吧。只不过,即便她们三个知道了,一时之间也很难接受罢了。
这便是为什么辅导员老师如此纠结,竭力想要找到一个能比较容易让她们接受的方法。
赵虹和刘旗,死了。
“晚会儿可能会有警察来问你们一些事情,你们一定要把自己知道的如实告诉他们,好吗?”
郑澜月沉默地点了点头,柯习羽和路子仪似乎是被这个消息冲击得不轻,没有动作,好像没听清楚辅导员老师的话一样。
辅导员老师又安慰了她们好一会儿才离开。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作为辅导员有的忙的。只不过,得先来通知一下死者的室友,她们可以说是最后在这个学校里和死者有过接触的人,需要提醒她们做好准备,好在之后配合警方的调查工作。
*
“澜月,你进去吧。”路子仪从做笔录的房间中走出,示意郑澜月道。
郑澜月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房间。房门在她身后关上。
房间里有两位警察,一女一男,看见郑澜月进来,女警察温和地招呼她在椅子上坐下。
“同学,别紧张。”女警察柔声道,“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们提供一些与受害人有关的信息。”
郑澜月点了点头,坐下了。
“同学,你的姓名是?”
“郑澜月。”
“年龄呢?”
“十八岁。”
“职业是大学生……地址就填阙大的……好,请问您与受害者的关系是?”
“室友。”
“好的。请问您最后一次与受害者接触是什么时间?”
“昨天下午大概五点左右,我陪她到阙大南门与她男朋友会面,也就是与另一位受害人刘旗会面。”
接着,女警察又问了她一些更加细节的问题,例如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最近有没有发现受害人周围出现过什么异常情况之类的问题。
“她说要和她男朋友出去过纪念日,”郑澜月说道,“我一开始提醒过她最好不要晚上往外跑,因为前一段时间不是在栾树大道出了一起命案吗?受害者是我们的学长……但是后来可能是因为觉得两个人会更安全一些,所以他们还是去了。”
“好的同学,谢谢你。请问还有什么细节需要补充吗?”
“刚才基本上都说完了。”
“好的。请问之后如果您又有什么新线索提供给我们,或是我们需要您提供帮助,您是否愿意配合后续的调查工作呢?”
“当然。”郑澜月起身,与两位警察握手,“小虹是我们一个寝室的好朋友,发生这种事情我们都很难过……希望凶手能尽快被绳之以法。”
她走出房间,柯习羽和路子仪在外面等她。三人做完了笔录,脸上却不见半分轻松一些的迹象。在回寝室的路上,也没有怎么说过话。
回到寝室后,柯习羽和路子仪都上床并拉上了床帘,估计是想要让自己呆在一个封闭、私密的空间里,好静一静。郑澜月没有急着上床,她看着赵虹空空如也的座位,一时间心头涌上了悲凉的情绪。
她一会儿没看手机,再掏出时,便看到几十条消息狂轰乱炸地弹了出来。有未接来电,也有社交软件的未读消息。
郑澜月回了一些,随后犹豫了一下,走出了寝室,回了一个未接来电。
“喂,学姐。”刚一接通,对面便传来了急切的声音,似乎等了许久,就在等这一通电话打来。
“嗯。”
“学姐,那个受害者是你的室友吗?”
“对。”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
“学姐,你……你没事吧?不然我现在去找你吧?”
郑澜月叹了口气。
“也好。”她这会儿是要找人说说话,倾诉一下。她妈爸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跟她发了好多条消息,郑澜月担心自己给他们打电话会情绪失控,便只用文字的形式尽量地去安抚他们。
网上的信息应该只说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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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的学校和专业,所以郑澜月的母父应该也只知道这个惨死的小姑娘是和女儿同校同学院的,还不知道是她室友。不然不知道要把他们吓成什么样子。
吴风和郑澜月约在了那家之前他们遇见过的咖啡店。
郑澜月进门,发现这时候咖啡店里还没有多少人,仅有的几位都在和自己的同伴窃窃私语,不知道是在谈论什么不好大声说出口的事情。
看他们的神情,大概率,就是赵虹和刘旗的那件事。郑澜月这样想道。
吴风朝郑澜月招招手,郑澜月看见他,便走了过去,坐在了离他最近的高脚凳上。
她刚坐稳,便感觉到一条手臂环上了她的腰背。
郑澜月被这陌生的触感惊得浑身一僵,不过她没有推开,身体渐渐地适应了与吴风的接触。
“我今天看到了警车,”吴风低声说,声音显得很担忧,“警察找你了吗?”
“嗯。”郑澜月点点头,“加上我,我们寝室的另外三个人都去配合警方做笔录了。不过我一直待在学校里,知道的也不多。另外两位知道的就更少了……”
吴风轻声道:“他们是在学校外死的。”
郑澜月这时已经知道了一些案件的细节信息,她点了点头。
赵虹和刘旗踏上回学校的路时,其实天已刚刚亮,只是路上的人还并不多,警察至今未找到能够提供重要线索的目击者。
郑澜月知道的是,赵虹和刘旗两人的尸体与之前许立的描述几乎一模一样。
“吴风,”她担忧地说,“难道这是连环杀人犯干的么?”
“你的意思是,他们这三个受害人的死状相似,很像是出自一人之手?”
“嗯。”郑澜月在刑侦方面的知识仅限于来自悬疑小说,她这会儿也做不了什么,又心烦意乱,便开始自己猜测了。
“可是……会是什么样的人呢?难道真是吸血鬼?而且还专挑阙大的学生下手……这会是巧合吗?”
她喃喃自语着,忽然转头看见吴风正神色不明地看着她,于是停下了。
“你是不是还觉得吸血鬼是无稽之谈?”鉴于吴风没有给出什么明确的反应,郑澜月忍不住问道。
吴风摇了摇头:“我没有反驳你。”
郑澜月咽了口唾沫,突然觉得外面晴朗的天空这时突然灰暗了下来,仿佛暗中正有不为人知的阴谋在悄悄酝酿。
她打了个哆嗦,头顺势靠在了吴风的手臂上:“我有点害怕。……还会不会继续死人?”
“别想了,”吴风安慰道,“你不会有事的。”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郑澜月喃喃道。
“你当然不会有事的。”吴风将她的身子转向自己,捧住她的脸,一字一句地对她说,“信我么?”
那双灰色的眼睛像极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能够轻而易举地叫人溺毙在其中。
郑澜月仿佛也被其中的魔力所牵引,下意识地就乖乖点了点头。
于是,吴风像是满意了。他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些,然后,轻轻地吻上了郑澜月的额头。
19. Chapter 19
郑澜月醒来时,阳光已经铺满了半个房间。她扭过头去,避开了那些爬到床上、晃得她眼前模糊的光线,躲到了它们照不到的区域。
她身上未着寸缕,原先的那件旗袍早在昨天晚上被吴风撕了个干净,只能往薄被中缩了缩,以寻求一点奢侈的安全感。
薄被的质地非常柔软舒适,郑澜月醒来后觉得身上许多地方传来了火辣辣的痛感,而经皮肤与被子接触贴合,痛感居然被减轻了不少。
不过此时她没有心思去考虑身上的那些伤。她现在在乎的只有一件事:怎么会是他?
为什么会是他?
那个……她曾经谈过的男朋友?他为什么会和阿瑞乌族扯上关系?他,他为什么会被他们称作“殿下”?
他到底是谁?她当年是谈了个什么玩意儿??
她一开始并没有认出他来,其实直到现在,她对他的回忆也没有被尽数唤醒。不过郑澜月对此并不感到惊讶,她想,这大概就是那一场车祸所留下的后遗症吧。原来,当年在西半星球,那个医生对她所说的话是这个意思,被她忘记的,居然恰好是她这二十多年来唯一的一场恋爱经历对象,吴风。
至此,郑澜月已经模模糊糊地回忆起来了,她当年是如何与吴风相识、相恋的。只是……他们后来又是为何会分手呢?郑澜月想啊想啊,试图从自己的脑海里搜寻到有关这一段的回忆,但是很可惜,随着房门被打开传来的声响,她的思绪被强制打断了。
进来的人正是吴风。
郑澜月没衣服可穿,只能继续缩在被子里装死。吴风刚进门时也没搭理她,径直走到房间的另一边,在那张白玉餐桌旁坐了下来。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凝固到了极点。
不知过了有多久,僵在被子里一动不动的郑澜月才听到吴风淡淡地说:“你醒了怎么不起床呢?”
郑澜月忽略他言语之间的戏谑之意,如实答道:“我没有衣服穿。”
“是这个原因么。”吴风说,他的声音仍旧没有什么情感波动,“可你要知道,以往被抓进城堡里来的血奴都是没有衣服穿的。”
他这话说完,半天没听到被子里的女人再次接腔。
“不过,”吴风也没太计较,挑了挑眉继续说道,“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可以允许你破一次例。”
然后,他听到被子里的女人说:“谢谢殿下。”
声音平淡,没有他预想中的感激涕零。
吴风还是没有生气,只是按下按钮叫仆人来送衣服。不多时,衣服送来了,直接放在了郑澜月的床边。
郑澜月这才慢慢坐起身,被子从她肩头滑落,一不小心裸露出了一大片白皙的肌肤来。她默默地将被子往上拉好,拿过那条黑色的蕾丝薄纱连衣裙,把头也埋进了被子里,开始穿起这件裙子来。
刚才虽是不小心让被子从身上滑下去了,她却发现了一件令她感到惊讶的事情:昨晚吴风拉着她在她身上种下了不少因索求鲜血而造成的伤口,可刚才她却瞥见,自己的皮肤光洁如初,如果不是身上还未尽数褪去的痛感提醒着她已经沦为阿瑞乌人血奴的这一事实,她会以为昨晚发生的事只是一场噩梦。
吴风在那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被郑澜月扑腾得不断翻涌变换着形状的被子,忍不住开口调戏道:“你在里面穿衣服觉得很方便么?还是觉得害羞不肯让我看?”
郑澜月猛地将被子从头上扯下来,脸颊红扑扑的,不过她好歹是穿上了那条裙子。
作为一个朴实的科研人,郑澜月这辈子还没穿过这种以“性感”为主要设计目的的衣服。裙子的材质轻盈飘逸,能够很好地勾勒出人体曲线,穿到身上后又有一种若隐若现的美感,既不十分暴露,也不会让人觉得呆板无趣。吴风说他是“破例”赐了她一件衣服,她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她清楚得很,在这里,“因弗枘”是没有人权可言的。她也害怕自己再“矫情”两句,吴风会愤怒地冲上前来把她这件裙子也撕成碎片,那就惨了。
吴风见她神情冰冷,也不看自己,问道:“你头晕么?”
郑澜月确实从醒来到现在身上的冷汗就没断过,应该是因为昨晚失血过多导致的。于是听到吴风发问,她点了点头。
“好吧。中午我吩咐人给你送点补血的食物来。”吴风说。
郑澜月点了点头,谁知吴风对她这样的反应并不满意:“你能不能说句话?我把你放到这里来,不是为了让你给我添堵的。”
郑澜月自从恢复了记忆,就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姿态去面对吴风。之前她以为吴风只是个阿瑞乌当权者,她尚可以毫无顾忌地把戏做全套了,放下一切脸面去讨得他的欢心。可是如今,她一想起曾经与吴风有过的那两年,就几乎要被海啸般袭来的羞耻感逼得无地自容。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她实在是很难把当年那个会甜甜地叫她“学姐”的阳光开朗大男孩,和面前这个嗜血的当权者联系到一起。
可是,记忆中的那张脸与当权者的面容,竟重合得分毫不差。那双独特的灰色眼眸,郑澜月敢说,遍寻整个宇宙,恐怕也找不到另一双与之一模一样的。
说不定,她猜测道,当年他们二人分手,正是因为她无意中发现了吴风的真实身份……
于是,郑澜月面对他的不满,只是回了一句:“是,殿下。”
吴风盯了她半晌,最后,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房门在他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
“殿下,”他正烦躁地走下楼梯,迎面遇见了前来通报的管家,“主上邀请您今天去与她共进晚餐。”
“知道了。”吴风没有停下步子。
“还有……殿下,吴语小姐来了。”
“哦?”在听到这句话后,吴风的步子明显慢了下来,“好,我现在就去见她。”
*
“表哥!”刚一推开会客厅的大门,女孩如百灵鸟般悦耳动听的声音便迎面传来。吴风刚才本来被郑澜月的淡漠态度整得心烦意乱,在听到吴语的声音后,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笑容来。
吴语坐在会客厅里已有百年历史的水牛皮革沙发上,见吴风进来了并不起身去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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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而是笑着问道:“表哥,你今晚也要去姨母那里用晚餐吗?”
“嗯。”吴风点点头,自嘲地说,“母亲都多久没有叫我去用饭了,我这个儿子还真是存在感不强啊。”
“嗐,别这么说嘛表哥。”吴语见吴风坐过来了,安慰他道,“再怎么样,你也是她唯一的孩子,那主上的位子以后还得传给你不是?”
吴风却说:“那可不一定。”
“什么?”吴语闻言一怔,“总不可能传给外人吧?”
吴风却笑嘻嘻地看着她说:“你是外人么?母亲叫你去她那里的次数,可比我要多得多吧?”
吴语看着吴风那明媚的面庞,一时间红了脸。
“表哥这就是在拿我开玩笑了……”她说,“我再怎么说也不是主上亲生的,怎么能和你比呢?”
吴风笑道:“表妹,你紧张什么?表哥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再说了,不管怎么样,我们终究都是家人,你难道还怕表哥和你对着干不是?这就有点伤我的心了吧。”
“是啊。”吴语听他这样说,松了口气,也笑着说,“还记得小时候,有什么好吃好玩的表哥都会优先给我。我自然不会忘记表哥对我的好。”
“好表妹。”吴风亲切地说,“说说,最近母亲对我评价如何?你在她身边的时间比我多,她没又骂我吧?”
“哪儿能呢?”吴语说道,“表哥你最近的公务完成的都很好,姨母满意得很。不过……有个与公务无关的小事,我不知该说不该说……”
“什么啊?”吴风懒洋洋地仰躺在沙发里,问道。
“表哥,你最近是不是新抓了个血奴?”
“是啊,”吴风挑眉道,心想定是那几个与吴语有来往的下属告诉她的,“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不过一个因弗枘,怎么也值得表妹下问?”
吴语见他没有否认,表情看上去有些为难。
“表哥,您也知道。”她慢慢地说,“像我们这些阿瑞乌,与那些普通人毕竟是有差别的。我们有专门圈禁豢养起来以供使用的血奴,不像他们随便在大街上抓一个就能带回家凑合。您怎么未经姨母允许,就自己抓了一个带回城堡呢?姨母知道,又要心疼了。”
“哦。”吴风点了点头,“怪不得,我说母亲平时想不起来我,怎么突然叫我去她那里了。估计就是得到了消息要教训我呢。”
吴语勉强笑了笑,说:“那不至于吧?……你也知道,外面的也不是什么样的因弗枘都能随便用的,毕竟是劣等生物……姨母只是会担心你吃到不干净的东西,坏了肚子而已。”
吴风盯着她,半天没说话。
“多谢表妹和母亲关心了,”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也不瞎,自然不会什么东西都往城堡里带。”
言至于此,吴语是聪明人,连忙换了个话题。于是,会客厅里的气氛再次活跃起来,兄妹俩约好今晚一起去吴风母亲那里,只是吴风听吴语先前所说的话,心中已隐隐有了猜测。今晚,怕是他那位独断专横的母亲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自己。否则,她估计没事也懒得叫他去用饭。
20. Chapter 20
傍晚,吴风和吴语结伴来到吴风母亲的住处,这座城堡里的管家是个五十多岁的阿瑞乌族女人,一天到晚紧绷着一张长脸,吴风从没见她露出过一次笑容。这位夫人说话也是惜字如金,似乎多说几个字能要了她的命一样。
“夫人,我母亲现在何处?”
“书房。”
“哦,是还在忙吗?”
“嗯。”
“母亲近日可好?”
“好。”
吴风试探着问了管家几句话,就完全丧失了与她交流的欲望。每次都是这样,几十年如一日,管家夫人还真是坚守本性不能移。
管家没有直接引他们去见主上,也就是吴风的母亲,而是先把他们引到了餐厅。吴风母亲所住这座城堡中的餐厅设计得极尽奢华,天花板距地面足有七八米高,水晶吊灯散发出的光芒让整间屋子充满了神秘主义的光彩,不禁给人一种身处银河的美妙错觉。不但如此,墙壁上还布满了精美的浮雕和壁画,长长的餐桌旁的座椅采用了深蓝色天鹅绒面料,款式与周遭的装饰交相辉映,为这里营造出了一种复古神秘的氛围。倘若衣衫不整者无意间步入这里,也会自发觉得惭愧,从而匆匆离去、不敢久留。
吴风随手拉开一把椅子,潇洒不羁地一屁股坐下,百无聊赖地等待着他尊贵的母亲移驾到这里。吴语则在一旁坐得端正,座钟滴答滴答地响,提醒着他们时间的流逝。当时针指到整点之时,报时的钟声回响在整个餐厅之中,与此同时,餐厅入口处传来了动静。
吴语立刻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在她之后,吴风也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将椅子随意地踢在了身后。
来者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女性,宽肩窄腰,黑色的长大衣遮不住她手臂上健硕的肌肉。她的面庞如经美工刀雕刻过一般,锋利瘦削,颧骨高高地突出,逼人的气势扑面而来,能叫常人看得双腿发软。一双灰色的眼睛中充满了因餍足而起的倦怠感,似乎对于世俗充满了鄙夷与蔑视,剩下的,只有唯我独尊之感。
“母亲。”
“姨母。”
“主上。”
这才是阿瑞乌族中最受尊崇的当权者,也是吴风的母亲——吴迪。
此人一到,在场所有人全部起身行礼,连吴风将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派头收敛了许多。
“嗯。”威严的女人开口道,“坐。”
于是吴风和吴语一言不发地坐下,仆人们在一旁端着摆满美食的托盘,随时准备伺候着主人用餐。
吴迪和吴风这对母子平日里的关系就很一般——是真正意义上的一般,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说是“不熟”更为恰当。吴迪对自己生的这个儿子的感情很平淡,平时他不作妖也懒得找他,不过,她倒是和她的侄女,也就是她妹妹的女儿吴语来往得很密切。也难怪之前吴风会和吴语有那样的对话。
“姨母,”此时吴语坐在一旁,看自己的姨母和表哥相对无言,连眼神交流都不见有,只是沉默地使用着刀叉将托盘中的食物取出一些,放在自己面前的盘子里,她决定率先开口打破这一沉默的局面,“表哥近日可辛苦得很呢,先是带人镇压了南部的那些暴动的因弗枘,再是剿灭了东北部蠢蠢欲动的狼人部族,可以说是劳苦功高。我最近连他的面都见不上几次呢。”
“那倒是他应该做的。”吴迪淡淡地说道,用刀叉将盘子里的那一点食物切成了更小的块,“如果连这点历练都没有的话,以后怎么接我的位?”
听到这话,吴语笑着看向吴风,冲他挤了挤眼睛。
吴风便顺着吴迪的话,道:“母亲说得是。据报,最近周边似乎还出现了一支猎人队伍的踪迹,儿子近期就打算处理这件事情。”
“倒是不知好歹,”听到这个消息,吴语高傲地评价道,“一群劣等生物,倒也会往自己身上贴金——什么‘猎人’?妄想推翻阿瑞乌人的该隐政权,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那是小事。”吴迪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这件事,“你找几个下属去解决便是。”
这时,仆人又拿来一瓶新的酒,开始往主人们的高脚杯中添酒。
“你还有比这些重要的事得去做,吴风。”
“哦?”吴风听到母亲这样说,抬眼望向她。
“你也到年龄了,”吴迪说,“该考虑给我生个继承人了。”
吴语手中切食物的动作顿住了,也抬眼望向自己的姨母。
吴风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倒没有出现什么剧烈的波动。
“您想我做什么呢?”他毕恭毕敬地问道。
“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吴迪说,“和你姨母那边的血脉结合,这样不论从血统还是政治因素考虑,都是最佳的方案。”
与吴风姨母那边的血脉结合——吴迪的意思就是,要他与吴语结合,为阿瑞乌族的该隐政权生下继承人。从理性角度去思考,这确实是最能保证他们后代血统纯正、最为稳妥的方法。吴风垂眸不语,心里想道,恐怕母亲和表妹在这次晚饭之前,已经在没有通知他的情况下商量过这件事了。
吴语收回了目光,盯着自己盘子里切到一半的三文鱼,脸上的笑容似有似无。
吴风平静地瞥了自己的表妹一眼,心里明白既然她们已经提前商量过了,今天叫他来吃饭应该就不是为了征求他的意见,而只是想尽快逼他答应下来罢了。
“母亲,”吴风的声音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感情波动,“我和吴语可没有什么除表兄妹之外的感情。”
“那不是很正常,”吴迪说,“我和你父亲也没有。若不是看他血统纯正,家族势力足以帮助我登上大位,我又怎么会选择与他结合?吴风,身处我们这样的阶层,你难道还想和我谈论什么真情实感吗?看在该隐的份儿上,可不要那么幼稚。”
吴风低下头去,没有接话。
吴语见僵局重现,忍不住出言低声劝道:“表哥,姨母也是为了我们好……”
吴风抬起头,盯住她的眼睛。
“这么说,”他问自己的表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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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这门亲事倒是很满意?”
吴语从善如流地答道:“姨母安排的婚姻,我自然是愿意接受的。”
吴风嘲讽地说:“你倒真是令人省心啊。”
“所以呢?”吴迪皱眉,看着自己的儿子,“吴风,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吴风垂下眼帘,拿起叉子叉起一小块被他切碎的食物,送进了嘴里,慢慢地咀嚼起来。
“等我考虑一下吧,母亲。”吴风说,“我之前没有想过这种事。”
“那说明你之前全将心思用在了歪地方上,”吴迪冷冷地说,“那些狼人猎人什么的,随便找几个下属去做也能将事情办妥了,哪有你为阿瑞乌族延续血脉更加重要?”
吴风在暗中咬了咬牙,隐忍不语。
“好了好了,姨母。”吴语见气氛不对劲,连忙笑着打圆场道,“今天突然说到这件事,表哥心里也没多少准备呀,不如等他回去再想想,想清楚了再回复您也不迟嘛。”
吴迪脸色渐缓,说道:“希望你们都不要让我等得太久。”
吴语笑着应下:“是,姨母。”
应下后,她还在那边拼命冲吴风使眼色,吴风只好也干巴巴地回了一句:“知道了,母亲。”
“还有——”
吴风:……
他心想这老太太发难完了不成,看来还要接着挑刺,真是没办法在她这里好好吃顿饭啊。
吴迪接下来说的话证明,他的猜想果然是正确的。
“我听人说,你这两日新抓了个血奴?”
吴风点了点头。
吴迪皱了皱鼻子,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污言秽语一般。
“外面的东西干净么?”她问道,“咱们自己饲养的畜生难道用起来不好?”
“母亲这话局限了,”吴风风轻云淡地笑着,“珍馐吃惯了,偶尔也会想尝试一下野味。您说呢?”
这时,仆人们又端上来几道菜,吴风大致一瞅,见主菜上完了,他们已将沙拉端了上来,不仅松了一口气,看来这顿饭总算是快要步入尾声了。他现在真是急着想回自己的城堡去,不想再被这老太太说教了。
吴迪冷哼了一声。
“也不知道你这些毛病都是从哪里来的。”吴迪冷漠地道,“我与你父亲,可从不会碰任何不入流的东西。”
吴风懒得和她吵,放低了姿态顺着自己母亲的话说道:“您说的是。是儿子粗鄙了。”
“好啦,”吴语接着打圆场道,“表哥偶尔找点零嘴吃也没什么嘛,他也不是小孩子了,有自制力的。外面的那些东西,身上有些特质可是那些被圈养起来的学不来的,我也深知这一点呢。”
吴迪叹了口气,揉着自己长了皱纹的额头,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是……”
“主上,”这时,男仆前来俯身向吴迪禀报,“甜点已经被送来了,大师傅侯在门外。”
“好。”吴迪拿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吩咐道,“叫他进来吧。”
21. Chapter 21
餐厅门大开,原先站在门外的人此时一个接一个地走了进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一身白大褂一样衣服的胖子,挺着个啤酒肚,嘴唇几乎被两撇浓密的八字胡遮了个彻底。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则是三个面容姣好的少年,他们的脚踝和手腕上都锁着金环,由一条细细的链子串了起来,链子的那头捏在胖子手里,垂到了地上的与地面相摩擦,发出了细碎的声响。
这个穿着打扮活像实验室里医学博士的胖子,正是他们口中的“大师傅”。
阿瑞乌族的“大师傅”,一般负责饲养被精挑细选圈禁起来、以供当权者们食用的其他生物。他们的工作就是天天研究什么样的饲料和饲养方式能让其他生物的鲜血更加符合当权者们的口味。当然,可不是谁都有资格享用因弗枘的鲜血的,也只有对于吴迪、吴风和吴语这样的阿瑞乌贵族,才不会觉得这种菜肴有多么奢侈。至于阿瑞乌族中的普通人,顶多享用一下鸡血羊血什么的即可,有时候他们馋得疯了,也会上街去兽性大发地抓上几个因弗枘一饱口福,事后顶多被批评教育一下,也不会遭到什么太严重的惩罚。
“主上,”大师傅毕恭毕敬地问道,“您想怎么用这个因弗枘?”
第一个那长得最好、皮肉最细嫩的因弗枘小男孩自然是专为吴迪准备的,他乖顺地低着头,脸颊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似乎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已经上了刑场,仍旧不哭也不闹。
“唔,”吴迪那双冷漠得看不见一丝感情的灰眼睛随意扫了那小男孩一眼,对大师傅道,“便用‘骷髅杯’吧。”
“是。”大师傅恭敬地道,下一秒,动作如闪电般从怀中抽出一把十寸长的砍骨刀,寒光一闪,手起刀落,下一刻小男孩的头颅已经被提在了他的手上。不得不说这为吴迪“御用”的大师傅果然技艺精湛,连一滴血都没洒到那光洁如镜的地面上。
小男孩丢了头颅的身体“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师傅抓住他的胳膊,用一旁仆人准备好的水晶杯摁在其脖颈断口处,原本晶莹剔透的水晶杯一点一点地被鲜血染红,最后血液盛到了杯子容量的三分之二处,被仆人接过,放在了吴迪的手边。
大师傅拎起小男孩已经成了两部分的身体,走出了餐厅。这只是“骷髅杯”做法的第一步,他现在需得到专门的屋子里去进一步处理加工。
大师傅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来了两个助手。不用说,他们处理因弗枘的技艺虽比不上大师傅,却也是族中龙凤,够格伺候吴风和吴语。
“殿下,”一个助手问吴风道,“您想怎么用?”
排在第二位的是个因弗枘小女孩。她刚才和另一位同伴目睹了同类惨死,可却没有半点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哦,也对,在阿瑞乌人统治的挪得星,她又哪里算得上什么“正常人”。她的大脑早已被特制的药物等多种手段改造得面目全非,她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满足某一天阿瑞乌当权者突然兴起的口腹之欲罢了。
可惜吴风刚被吴迪的话搞得没什么心情,便道:“先放在一边吧,等晚饭结束后我再用。”
“小姐?”
吴语瞥了一眼,道:“算了,我今天已经没什么胃口了。”
于是两个暂时幸存的因弗枘被带离了餐厅,之后没过一会儿,大师傅从外面回来了。
那颗先前被割下来的因弗枘的头颅已经被他处理过了,内里只留下骨架,其他的组织被尽数去除,再将其身体中流淌的最鲜美的血液提取出来盛入其中,这种将头颅当作血液容器的菜肴,便是阿瑞乌族中的珍馐“骷髅杯”。
“放着吧。”吴迪吩咐道。大师傅放下那樽骷髅杯,便退了下去。
吴迪并不急着享用这道工艺复杂的佳肴,该说的话今天跟吴风都说了,她又简单叮嘱了几句,才终于肯放他回去。吴风一刻都不想久留,生怕他母亲又开始说教,跳上车催促司机赶快回到自己的城堡里,连那个为他留着的血奴都没管。
*
到了自己的城堡,管家正等在门前,见吴风回来,嘴张到一半话还没说出口,便听吴风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那个因弗枘呢?”
“嗯?”管家愣了一下,“她一直在您安排的房间里,没有什么动静。”
吴风又问:“她一步也没有出过房间门?”
“是。即使她想出来,怕是仆人们也不会允许的。”
吴风未置可否,只是说了一句:“我让人给她送点补血的食物,送了吗?”
“厨房那边留心了。”
“那就好,”吴风冷哼一声,“这个因弗枘于我还有用,你们可不要欺辱她,坏了我的事。”
管家是吴风身边多年的老人,岂会看不出他的喜好,早跟城堡里的人提点过了一遍。
“是。您今晚要歇在哪里?”
吴风正在上楼的脚步一顿。
“我先去看看那个因弗枘吧。”他说。
*
郑澜月被关着的那个房间已经熄了灯,吴风进去之前屏退了其他的仆人,虽是房间内一片漆黑,但阿瑞乌人的夜视能力不同寻常,这丝毫没有对他形成什么阻碍。
那人似乎是已经入睡了。她躺在床上,安静地阖着眼,呼吸声平稳绵长。
吴风的脚步声像猫一样,一丁点儿响声都没发出来。他在郑澜月的床边坐下,注视着女孩的睡颜。
她倒是会享受。吴风想道,自己在母亲那里受了气,这人倒是什么也不知道,每天吃了就睡、睡了就吃,怕是过着因弗枘所能拥有的最好的生活了。
吴风一坐下,床榻下陷,郑澜月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头,将身子转到了另一边去。
吴风:“……”
他心中一股无名火腾地烧了起来,于是上手去大力地扳住女孩的肩膀,将她重新转向自己。
郑澜月的睡眠本就不深,这一下立刻便惊醒了。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在黑夜中一时没有分辨出上方的黑影是谁,于是下意识地便叫道:“吴风?!”
“嗯。”听她这样一叫,吴风的怒气消下去了不少,“吵醒你了。”
“……”郑澜月坐起来,问道,“殿下,您怎么这时候来了?”
“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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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知道?郑澜月暗自在心中吐槽道。
“我不知……”
“我刚从我母亲那里回来。”吴风说道。
郑澜月隔着黑暗看着他:“哦……”
“我的心情现在很不好。”
“……”
“你知道吗,”吴风的声音突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我母亲知道我从外面随随便便地抓回了一个因弗枘,她很不满。”
郑澜月的身体绷直了。
“她……她知道我?……”
“嗯。”吴风用手按住她的肩膀,微微用力,“她还催促我赶快成家。”
郑澜月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跟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这些事,需要您自己去决断。”她垂首道。
“哼,”吴风冷哼一声,“那是自然,不然难道还能指望你帮我出谋划策?”
“……当然不能。”
“总之,我被她们弄得心烦意乱,连饭后甜点都没来得及享用就回来了。”
“那……”郑澜月试探着说,“去叫厨房再为您准备一些?”
这话一出,虽是身处一片黑暗中,她却觉察到,吴风看向她的眼神,似乎变了味道。
“不,不,不,”他悠然道,“你理解错了。”
“哦。”郑澜月再次垂下眼帘。
“你知道我们阿瑞乌族喜欢什么样的甜点吗?”吴风突然笑了起来,“就是你们这些东西啊。”
似乎一声惊雷在郑澜月耳边骤然响起,她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母亲就喜欢因弗枘的血液。”吴风自言自语地说道,“什么鸡鸭鹅的血,她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我们都是这样的。”
他看向郑澜月,对她说:“所以呢,你们还是很幸运的。我母亲今天选中的那个因弗枘,生前用着我们研制出来的最好的药物,到了死的时候也是一刀毙命,没有痛苦,还能进我母亲的口中。”
郑澜月没有说话。
“我暂时还没有考虑好……”吴风伸出手来,轻轻地用他的指关节摩挲郑澜月的面颊,“你说说,我该怎么养你呢?”
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抚摸的女孩全身都因恐惧而颤抖了起来,这一认知让他异常兴奋。
能将她的身体和心理都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中,这曾经是他一直想要做到的事。
他是该隐政权的继承人,他是最尊贵最强大的阿瑞乌之一。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接近一个傲骨铮铮的个体,然后,折断她的羽翼、打碎她的自尊,让她无限地臣服于自己——只臣服于自己,他就喜欢这种征服所带来的快感。
郑澜月如今在他面前,已是极尽卑微。可不知是不是在北阙大学的那两年留给他的印象过于深刻,他觉得这还不够,得更加狠心地摧残她的自尊才行,最好能让她变成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提线木偶,永永远远地被他锁在装饰华丽的房间中,等待着他随时临幸。
不过,那还会是他曾经想要接近的那个郑澜月吗?
他不在乎这些。他一定要先完完全全地征服她、占有她才行。
22. Chapter 22
在吴风的眼中,郑澜月是因弗枘,是劣等生物,那么她生来就是为满足他的欲望而存在的——成王败寇,他们既然夺取了政权,这是他们应享有的资源。
吴风回想起当年吴迪让她先潜入北阙大学、作为阿瑞乌族卧底待在这里的那几年,他忍不住发笑。那时他需要强忍随时随地恶心到想吐的不适感和那些劣等生物打交道、做朋友,这实在是他人生一段难以抹去的黑历史。不过,作为该隐政权的继承人,他得有这么一段历练经历,不然,他以后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毕竟,摆明了比起他来,吴迪更加喜欢、欣赏的是她的侄女,也就是吴语。那么族群中的其他老人难道就看不出来吗?只不过他们看吴风也不是什么不可雕的朽木阿斗,这才至少不会对他继承者的身份产生疑虑罢了。
他们这些人争权夺势,为的就是尽可能多的霸占这个星球上的资源,土地、金矿,当然也包括这些虽然低劣,但能为他们所用的因弗枘。
正如此时,郑澜月在他的掌控下恐惧而不能自已,如一头待宰的羔羊般等待着吴风宣判她的命运。
这让吴风感觉很好。
而意识到面前的人能够轻而易举地决定自己的命运之后,郑澜月再也维持不了表面上那一副平静的假象——她害怕了,她害怕得止不住地颤抖。
吴风将手指迅速从女孩脸上撤了回来,然后下移,握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他像从地里拔一棵白菜一样,将郑澜月从被子里薅了出来,提到了自己的面前。然后,狠狠一口咬上了她暴露在空气中的锁骨。
“啊——”
郑澜月本就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又如何抵挡得住吴风突如其来的攻势。剧痛感迅速占据了她的大脑皮层,她再也忍不住,尖叫出声,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吴风的力度大得几乎是想要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两根又尖又长的獠牙深深地扎入到她的皮肉之中。开始时自然是极痛的,不过,阿瑞乌人只在猎食时才会显露出来的獠牙还有着另外一种不为人知的功能:为了在吸食血液时猎物不会挣扎得太剧烈,獠牙在这时会分泌出一种能够麻痹猎物神经的物质,甚至能够让它们产生快感,从而沉醉其中,直至最后死亡。就像郑澜月此时,起初时本能的身体挣扎反应已被这种物质所具有的功能剥夺殆尽,如一只脆弱的羔羊般垂在吴风口边,在他近乎无止境的索取中逐渐陷入了昏迷。
*
“咔嚓。”
张无畏小心翼翼地收回脚,回头小声安慰他身后的队友们:“没什么,只是一根树枝!”
重新端稳了手中的猎枪,这支猎人队伍继续在树林中前行。
由张无畏带领的这支猎人队伍是挪得星东半星球猎人组织中最优秀的队伍之一。猎人组织,这是一个地下秘密组织,由挪得星原居民,也就是阿瑞乌人口中的“因弗枘”组成。他们以推翻阿瑞乌族的该隐政权为目的,是这些当权者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今北阙作为该隐政权的政治中心,如果不是像张无畏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家伙”带的队,一般的猎人是不敢到这里来的。
张无畏出身于猎人世家,从小就会端着猎枪和为非作歹的狼人部族打交道。只不过自阿瑞乌人夺权以后,他们这些猎人的主要打击对象暂时由狼人变成了那群吸血鬼。虽然狼人与挪得星上的原居民已经有着几个世纪的纠葛,但突然从天而降了一伙以吸血为乐的家伙,它们心里也不痛快。在憎恶阿瑞乌人这一点上,两个向来水火不容的族群罕见地达成了一致。
北阙附近的猎人队伍很少,因为这里聚集的阿瑞乌当权者数量多,风险太大。只是前段时间,正在东南部带领队友与入侵者作斗争的张无畏突闻噩耗,他的独生女儿竟在一天夜里惨死于阿瑞乌人之手,她体内的鲜血被尽数吸干。张无畏的妻子悲伤过度,竟在第二日发疯似地冲上街去要找阿瑞乌人报仇,结果可想而知。
张无畏常年在外隐姓埋名地为猎人组织工作,他的妻女在北阙从来都是谨小慎微,谁料到女儿会在大街上就被痛下杀手,张无畏只觉得,这个星球已经烂透了。
他突闻噩耗后,立刻向组织请命要求回北阙附近工作。事已至此,他已经无牵无挂,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了。只不过让他觉得感动的是,有许多和他有着同样遭遇、或是自动请命的队友,都能够不顾自身安危,愿意与他一同前来。能与他们共事,张无畏觉得三生有幸。
他们正行走在一片距北阙不远的树林中,今夜月如银钩,远处繁华的都市再不似几年前那样彻夜灯火通明,而像是一个已经永久沉入梦乡的巨大怪物,在月光中静静地伏在地面上,在当权者的压迫之下再不愿清醒过来。
“好了,同志们。”张无畏叫停了队伍,“就在这里停下吧,我们需要休息一会儿。”
他们已经不停歇地走了十几个小时,虽然都是训练有素的猎人,但身子终究不是铁打的。众人纷纷靠着树坐下阖眸休息,只有张无畏仍旧保持着一贯的专注,十分警惕地留意着周遭一草一木之间的动静。
四面寂静,没有什么特殊的动静。张无畏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个东西,举高了借着从树叶缝隙间洒落下来的月光去看。他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连胳膊酸了也没有想到要放下来歇歇,似乎那东西上写满了他一生的故事。
那是一张照片。是一张全家福照片。
定格的画面上,他和他的妻子、女儿笑容灿烂,这是一张几年前的照片,那时,他们还过着虽然聚少离多、但很幸福的生活。
而如今,他依旧长期地在外漂泊。可是即便他再一次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他也见不到他的家人了。
泪水无意识地从张无畏的眼眶中滑落,他的眼前渐渐模糊一片,看不清了他妻子和女儿的笑脸。
突然间,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张无畏将泪一抹,身子瞬间紧绷。
周围一片寂静。
可是不对,多年训练出的敏锐的直觉告诉他,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万里挑一的听觉能分辨得出,那沙沙的响声,究竟是风过树林卷起落叶,还是有什么东西行走在其间所致。
他没有立刻叫醒他的同伴们,直到那不对劲的微弱动静更加清晰了几分,他才一拍身旁人的肩膀,将他拍得醒了过来。
同伴知道,队长这样将他拍醒,定是有情况需要戒备,于是倦意瞬间被一扫而空,他立刻也去默不作声地将其他同伴叫醒。
众人都端上了猎枪,分别朝向不同的方向严阵以待。而那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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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暗中行走的生物好像也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它似乎停了下来。
下一刻,一团黑影从一旁的小树丛中猛地扑出,将队伍中一个较为年轻的小伙子扑倒在地。
是狼人!
这是一只体型庞大的凶猛狼人,而且,它不是独自前来的。很快地,从其他方向又跳出了一只;紧接着,第三只也冒了出来。双方陷入了混战。
队伍中暂未遭到狼人袭击的猎人端起了猎枪,却因同伴与狼人距离太近而迟迟不敢开枪。很快,他就不用犹豫了,因为一只利爪狠狠地拍上了他的肩头,瓜子深深地嵌进到他的皮肉之中。
他强忍剧痛,将枪托向后上方猛击,正巧戳中了狼人的血口。另有一位同伴见他受袭,前来相助,用枪托狠狠地砸上了狼人的头部,顷刻间,一声凄厉的惨嚎声在树林中响起,惊得树上栖息的鸟儿四下飞散。
这群猎人们到底是身经百战的老手,连其中资历较浅的面对那狼人都未长时间落入下风,很快,三只狼人被尽数击毙。
张无畏喘着粗气,他虽然没有受伤,可这狼人出手狠毒,有的同伴经过了一番缠斗,已是面色惨白,正在接受其他同伴提供的包扎治疗。
“靠,他爹的,疼死我了……你说那些吸血鬼怎么没想过要把狼人也抓起来?就由着它们这么在林子里乱晃……”肩膀上受了伤的猎人被同伴扶着缓缓坐下,一边骂道。
“狼人那智商,抓了也没用。”同伴从医药箱中拿出绷带,“而且我听说狼人的血,他们好像也不怎么喜欢。”
猎人嘿嘿笑了。
“这么说,这种生物真是一无是处啊。”
“以前是这样,不过现在嘛,它们有时候倒是能帮着我们给那些吸血鬼制造点乱子……”
他话说到这里,突然脸上的笑容一僵,眼中神采在一瞬间褪去,绷带掉在了地上,缓缓地向前倒在了自己受伤的队友身上。
“卧槽!头磕到我伤口了!老秦?你这是怎么了???”
“都趴下!”张无畏突然一声暴喝,那些猎人都不是吃干饭的,纵使在短短的几秒内没有摸清楚情况,也先按照队长的指示迅速伏在了地上。
可是张无畏就惨了,他为了给自己的队友们发出信号,完完全全地暴露了他自己。只见话音刚落,他的身体一僵,双眼圆睁,下一刻也倒在了地上。
“队长!”其他猎人们见状,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甚至没有反抗的机会。
“砰!”
“砰!”
血花四溅,几条胳膊被轰到了空中,飞到了与他们身体相距甚远的地面上。
哪怕是最训练有素的猎人,也扛不住躲在暗处的敌人的突然袭击。
在银白色的月光下,“吸血鬼”杀死了所有还有意识的猎人,终于从暗处缓缓走出,用他那双如坚冰一般血红的眸子注视着地上的一具具尸体。
他的衣袍在夜晚的风中翻飞,在他的身后,一些漆黑的身影逐渐显现出了他们清晰的轮廓。
吸血鬼面无表情地命令他的下属们:“把还能喘气的带回去吧。”
一只似有灵性、至今仍躲在高处看着地面上发生之事的百灵鸟扇动翅膀,飞离了树枝,逃往高高的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