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柯：我不喜欢波本酒》 第183章 中计 酒井野喜欢这样的生活。 被无数监控监管的房屋逼仄，不过他曾经租用的公寓房大小。 但这里有降谷零。 除去时不时会有几个黑西装男人把零带走。 其他时候，只要他抬头，他就能看到零守在不远处的沙发上。 平静，温和地翻阅着什么。 不过短短三天，酒井野就开始祈祷，希望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下去。 可他知道这不可能。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 偶尔出现，替他抽血的宫野志保仿佛是他生命最后的倒计时。 只要见到她，酒井野便能从美梦中清醒。 清醒地明白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 “酒井。” 已经第四天，酒井野贴在降谷零身侧，擦拭着刚刚卸下的机械臂，听到声音，他转过头。 乖乖等待降谷零接下来的话语。 面对温顺漂亮到好似从未经历过痛苦的青年，降谷零柔和下眉眼。 此时的他不像警校首席那般端正，也不像波本那样虚伪，而是温和到仿佛抛开所有伪装的假面。 露出真正柔软的灵魂。 “你未来想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酒井野无需思考，“想要和零在一起。” 果然啊。 降谷零笑了下，带着些许无奈。 显而易见的答案为什么还要再次确定。 局已经布下，他没有后路了。 这是现在的自己做出的决定。 悄然向曾经的自己道了声歉，降谷零握紧手机，低头继续屏蔽警方监控软件，为某个人发送信息。 与此同时，警察厅与宛如世外桃源的小屋截然相反。 门口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突然爆炸。 不等确认伤者，明目张胆的直升机桨翼声音震耳。 没有人能够想到组织会在这种时候突袭。 就在他们刚刚清理掉警察厅附近据点的第二天。 再怎么样，警察厅内的普通文员并不在少数，无论反应速度多快，厅内还是被不少持枪黑衣人闯入。 同时外墙遭到鱼鹰扫射，玻璃残渣，墙体水泥碎片，弹片四处飞溅。 放肆掠夺他人性命的黑衣人愈发猖狂，只有琴酒站在鱼鹰之上俯视着警察厅，表情晦暗不明。 硝烟笼罩着的建筑物乍眼看去无比宁静。 竖立在原地，恍若无声宣告着什么。 他环视整个警察厅。 附近行人到处逃窜，周围已经形成一片不小的空地。 远远看去，仅能看到几个街区外隐约闪烁的红灯。 “琴酒，你想下去？”悠然坐在副驾驶座，贝尔摩德抬了下手，示意伏特加降低高度。 她若有似无地调笑道，“现在跳下去，你还来得及分最后一口美食。” 原定计划在彻底攻破警察厅之际，他们将会跳下搜查波本与雪莉所在，琴酒猛地抬枪，阴恻恻地盯着贝尔摩德后脑。 “你知道些什么。” 肯定的问句。 贝尔摩德无辜耸肩，“我能知道什么？不过是和你一样，直觉这场偷袭过于顺利或许有些不妙。” 她控诉似地睨了一眼琴酒，嘴角笑意更甚，“毕竟波本可是由警察厅培养出来的。” 那个能一己之力搅乱整个组织的波本。 话音消散在浆翼声中。 琴酒没能听清贝尔摩德的尾音，他只听到耳廓通讯器中传来下属咬牙切齿地惊呼。 “中计了！” 早已清出真正的普通人的警察厅不过是为组织准备的牢笼。 其中只有为赴死做好准备的诱饵公安，以及装备万全的武装部队。 显然，警察厅内部的眼线不是已经叛变便是被某些人蒙蔽。 情况比想象得还要糟糕。 组织内莽夫不在少数，但即便琴酒再怎么想杀了这里所有人，他的理智仍迫使他下达命令。 “撤退。” 继续一意孤行只有失败这一个选择。 可惜，坏消息并非只有这一个。 组织各个据点，基地同时被警视厅机动组包围。 鲁莽的决定酿成了组织覆灭的前奏。 同一刻，降谷零收起手机，向酒井野伸出手。 “走吧，我们还需走完最后一场表演。” 下一秒，门开了。 黑田兵卫看着相牵的两人，他沉默了一瞬。 “已经搜查到组织首领所在。” 他向降谷零点了下头，“你的申请已经批准，只要解决那个人，公安这边不会再追究你的过错。” 毕竟无视国际上各大组织机构伸来的橄榄枝。 只靠千疮百孔的本国势力，已经没有余力处理这个突来的消息。 然而时间是现在决定成败的关键。 黑田兵卫继续给出承诺，“在处理好酒井身体问题后，他能正常回归校园。” 这是好事吗？ 酒井野凝视降谷零，窥见他眼中稀碎的光芒，他点头。 嗯，这对零来说是好事。 那么即便面对他们两人的将会是堪比地狱的困境。 他也会努力。 努力向儿时第一个给予他温暖的人证明。 ——我爱你。 第184章 道路 再怎么缺失人手，仅让酒井野两人独闯犯罪组织首领的居所也太过异想天开。 起码十几人的精英机动队，警方这边还是能为他们凑出来。 只是有些意外，降谷零在一群人中看到了两位眼熟的友人。 以及伪装后藏在普通队员中的幼驯染。 至于另一位没能出现的搜查一课精英警察。 他似乎没能及时掺和到这场突如其来的行动中。 事实上，无论是谁，降谷零对他们的记忆都不算深刻，朦胧的薄雾依然包裹着他的记忆。 并非不能记起。 只是现在的他好像在本能地压抑自己回忆过去。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波本和降谷零对未来的选择绝不相同。 然而见到他们的刹那，无力，愤怒种种降谷零有些陌生的情绪蜂拥而至。 ——他们曾是最亲密的伙伴，他最重视的友人。 这个认知在这一刻无比清晰。 但现在，降谷零只是抿了下唇，拉着酒井野坐进特装的武装车中。 萩原松田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的诧异相当类似。 他们还以为会被zero质问，都已经编好他难以反驳的理由。 瞥了眼酒井野紧紧贴在降谷零身侧，看上去弱小无助的高挑身影。 他们一时间都想不起最初见到的这家伙是什么模样。 但总归不是这样狼狈虚弱的模样。 短短几个月。 每个人的变化都太大了。 他们没有再试图与酒井两人搭话，整个车厢内一阵沉默。 直到降谷零看完有关首领所在地的调查报告。 他放下薄薄两张纸张，肃着脸提出几个抓拿首领的方案。 除去细节，大类方向没什么不同。 毕竟情报太少，一切皆是未知。 在这场行动中降谷零是最高指令官，给出的提议已是现在这种情况下的最优解。 没有人质疑，只是有三人悄然看向降谷零，内心思绪纷飞。 酒井野靠着降谷零，贪婪地汲取这一份并不炽热的体温。 他平静淡漠，却又是欣喜的。 他很清楚他或许会死。 可是死前能和降谷零在一起已经是他曾渴求的幸福。 他不在意另一侧目光灼灼的三人，不在意其他人探究的眼神。 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与之相贴的金发青年。 那是他的所有。 乌丸莲耶的所在地不算远，尚且在东京都内，只是地理位置偏僻。 在一处地图都未曾明确标注的深山中。 进入其中的道路只有一节似乎早已废弃的高速公路，中间被倒下的树木和草丛截断，已经失去原有的存在意义。 车辆无法前行，十几人确认装备，当即丢弃车辆，跨入深山。 警方发现乌丸莲耶所在地是个偶然也是个奇迹。 具体地点模糊，尚不明确。 因此没有人能确认这是否是个陷阱。 不过在场十几人早已做好为此赴死的心理准备，身处阴森寂寥的树丛间倒也没有产生什么负面情绪。 好在不知是否是因为过去太过不幸，没有让他们在山林间彷徨太久，酒井野很快发现一处残缺的石阶。 高耸的石阶之上是破败的神庙。 没有人居住的痕迹。 然而神庙中央看不清面容的神像干净完整，就好像有人每日不断清理。 这是情报中不曾记录的地方。 降谷零没有贸然进入，他环视一圈，刚想开口尝试让人进入查看，却见向来听话的酒井野径直走到神像前。 他愣了下，伸手想要拉住似乎突然迎来叛逆期的青年，却连他的衣角都没能触碰。 酒井野抬头，扫视着神像。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它。 但不记得了。 没有犹豫，他抬手按向神像心脏。 下一秒，天摇地动。 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道路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显而易见，这是他们无法抗拒的引诱。 降谷零揉了下眉，拍了下罕见的表情有些难看的萩原研二，“副队长，剩下的就拜托你了。” “小降谷，”萩原研二声音有些冷，“我不建议队长在这种时候抛下队友。” “更不建议现在分散警力。” 降谷零摆手，“总要有人下去先一步探路，说不定这就是正确的道路。” 松田阵平冷嗤一声却没有开口。 伪装成普通队员的诸伏景光上前一步，低声自荐。 “我可以一起。” “不用，”降谷零笑了下。 他正了下卡在耳廓的通讯器，正色道，“探路人太多就没有意义了。” “这是命令。” 第185章 真伪 黑色。 很长一段时间，酒井野都把黑色当作是生活的全部色彩。 毕竟就连公认鲜红的色彩在他眼里也是黑色的。 儿时多次睁开眼睛，他的眼前都是一片黑暗，身上流出的血液更是黑污污一片。 就像现在，他不知道他在哪里，只知道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没有降谷零的气息。 更没有象征温暖的那头金发为他指引方向。 不知道多久前，在他们走入通往下方的楼梯后，他们碰到各式各样奇怪的机关。 扰人但对他们来说并不致命。 更像是恶作剧而不是保护某个组织首领的防御系统。 他们并未因此掉以轻心，可突然出现在脚下的空洞依然让人猝不及防。 掉下的瞬间，酒井野本能推开降谷零，却不曾想看到他掉落进另一个空洞。 两个陷阱临近，偏偏此时他们并不在一起。 通讯器中寂静无声，显然在这片黑暗中没有一点信号。 酒井野摸索着爬起身，全身传来的疼痛让他一时难以判断究竟是哪里受了伤。 但手脚都还能用。 他没有彻底报废。 握紧松动的机械臂，酒井野咬牙用力卡住机械臂与断臂的接口。 灭顶的痛楚比不上看不见降谷零的迷茫。 他喘息几息，缓缓向前走去。 零不会来找他。 只能由他寻找。 地下甬道不知道有多长，酒井野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他只知道他看到了光亮。 而他也只能将诱饵般的亮色当作是唯一的目标。 即便那象征着地狱。 可不是。 踏入光明之中，他看到了降谷零。 一身狼狈的金发青年朝他笑得温柔，无垢。 “酒井。” 定定看着降谷零，酒井野低下头，几秒，他又再次抬头，环顾四周。 简易温馨的白色房间，仿佛独立于黑暗之中的伊甸园。 就好像只要他遗忘一切，就能与降谷零在这里相伴永世。 酒井野伸出手，像是想要确认眼前的人是否是真实的一般温柔地触碰着他的脸颊。 降谷零没有躲，只是睁着紫灰色的双瞳静静看着酒井野。 酒井野笑了，他还是学不会正常微笑，却依然努力扯起嘴角。 “你不是他。” 下一秒，艳红色的血滴绽放于白色瓷砖之上。 血顺着纹路缓缓流下。 金发青年滑倒在血泊中，脖颈角度诡异的扭曲着，面目狰狞，已经失去呼吸。 酒井野收回手。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觉得他是个傻子。 连刻进灵魂的珍宝都无法察觉真伪的傻子。 而且他也没有他人想象中那般脆弱。 失去原有的超人般的能力，可他的杀人技巧足够他应付几名组织成员。 “啪啪啪。” 不走心的掌声突兀响起，酒井野循声望去。 摆放在白色墙体中央的电子屏幕亮起。 中间是一道可有可无的黑色人影。 没有任何特征，只是一道有着人形轮廓的黑影。 “你是怎么发现的？” 是组织首领的声音。 更准确的说是那个首领常用的电子声效。 酒井野不想回答，他本就不擅长说太多话。 现在面对讨厌的人，他更不想说话。 何况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明显的事，这个人还要询问。 零从来不会对他露出那样的笑容。 他温柔地笑过，但永远会带着让人难以揣测的情绪。 更何况在这种情况下，零不可能对他笑，只会警惕他。 零比他更聪明。 不过酒井野还记得他们会来这里的目的。 他学不会语言伪装，只会干巴巴地开口问道，“乌鸦老头，你在哪里。” 即便查阅过一叠又一叠有关酒井野的资料，乌丸莲耶还是有一瞬间的沉默。 这个少年蠢得像个聪明人。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否则会显得他落入下风。 略过原定的语言拉扯。 乌丸莲耶看向另一块屏幕。 那同样是一处世外桃源般的白色房间。 只是人物中心变成了某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角色。 金发青年站在“酒井野”的尸体旁，抬头勾唇，笑得明媚温柔。 “乌丸先生，能否请你告诉我你的所在地。” 他偏了下头，眼底酝酿着令人慌乱的戾气。 “我想好好拜访您。” 第186章 黑皮诺 “波本”是怎么一个人？ 降谷零很难给出明确的回应。 因为那是他所扮演的角色，也是他失去记忆后愈发鲜明张扬的“性格”。 直至现在，都已经正面与乌丸莲耶对峙，他仍未能完全恢复记忆。 只是有关酒井野的记忆总是不甚扰人地侵蚀着他的大脑。 像是本能在提醒他。 ——你已经做出抉择。 所以当看到委屈巴巴看向他的“酒井”，降谷零觉得分外可笑。 或许“黑皮诺”曾会用这般落水小狗似的眼神看他。 但独臂少年只会用炙热而沉闷的爱意包裹着他。 他没有不近人情到连酒井野的真假都分辨不出。 可惜无论他有多想朝乌丸莲耶脸上揍上一拳，现状都不允许他任性。 他也只能口头嘲讽。 “我想好好拜访您。” 下一秒，比他还会阴阳怪气的电子音响起。 “我这样的老人家可承受不住你们的好意。” 你们？ 降谷零似有所觉，眼前的屏幕一花，令人反感的黑影变化成眼巴巴盯向镜头的少年。 衣服上沾染血色的少年看上去分外狼狈。 降谷零莫名松了口气，一时猜不透乌丸莲耶这么做的用意。 察觉到酒井野眼底的不安，他抬眸似有若无地勾了下唇角。 酒井野安下心来，环顾一圈，盘腿席地而坐，等待降谷零给出下一步指令。 事情发展有些超出乌丸莲耶预料。 悠然自得的两人毫不慌张，完全看不出他们是来杀他的。 降谷零可不想浪费时间，“那还真是遗憾，但请老人家不要妄自菲薄，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去看望你。” 嚣张的态度是乌丸莲耶熟悉的模样。 他提醒这位看着不像好人的警察，“我不讨厌自信的人，但你们现在根本无法出去不是吗？” 进入白色房间的通道不知何时被铁门隔断。 酒井野看了眼降下的铁门，继续凝视慢慢悠悠和乌丸莲耶拉扯的降谷零。 见他如此，降谷零眼中不合时宜地透露出轻松的笑意。 乌丸莲耶顿感不对劲。 他声音冷了下来，“波本，你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 降谷零面露不解，“我并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不是吗。” 乌丸莲耶冷笑，“你可爱的小情人对我来说可是相当重要。” 话音落下，酒井野眨了下眼睛，在他四周弥漫起阵阵白雾。 是催眠瓦斯。 他做出判断，注意到降谷零越发难看的脸色，酒井野原本的淡然一扫而空。 可他仍没有得到指示。 不能轻举妄动。 降谷零吐出一口浊气，现状和他预想的大差不差。 会浪费精力玩这么一出，显然乌丸莲耶还没有放弃酒井野这个距离成功仅有一步之遥的实验体。 而这也是他最大的优势。 放下始终对准屏幕的手枪，降谷零闭了下眼睛，再睁眼，屏幕中央的少年已经晃晃悠悠躺倒在地上。 这一刻少年绮丽的五官终于发挥作用。 显得格外脆弱无助。 像是没能好好被人呵护的玻璃娃娃，只能等待被主人遗弃的结局。 再次花屏，没有特色的黑影占据屏幕。 四周传来的电子音夹杂着粘腻的恶意。 “所以就麻烦你在这待上一段时间，希望那孩子这次能够好好配合实验。” 不久前酒井野的行为已经表明他能准确分辨波本真假，再遗憾乌丸莲耶也只能暂时留下降谷零的性命。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降谷零眸光微动，他抬手按了下耳廓，面色苍白。 稚嫩的童颜看上去分外可怜。 只是出口的话语却不怎么可怜。 “想邀人做客的话，麻烦一杯黑皮诺葡萄酒。” “谢谢。” 第187章 行动开始 酒井野早已习惯被抛弃的感觉。 他曾被亲人抛弃，被上司抛弃。 更被心爱之人抛弃过无数次。 但他是黏在爱人身上洗不去的污秽。 只需要一点点抚摸，一点点哄骗就能再次全心全意给予信任。 只是独属于爱人的特权。 直至生命的尽头。 睁开眼，再次看到熟悉又陌生的白炽灯。 酒井野知道他又一次回到了蔑视人性的实验室。 上一次在这样惨白的实验室，他失去了手臂。 也失去了“完整”的降谷零。 虽说就结论而言，那是通往虚妄天堂的起始。 他拥有了“降谷零”的爱意。 无论真假，他终于有资格触碰他的爱人，有资格展露他贪婪的欲望。 有资格成为独一无二的道具。 而现在，他不知道将要迎接他的是怎样的结局。 他能做的不过是乖顺地等待降谷零下一个指令。 酒井野的爱意表现太过直白，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乌丸莲耶都将波本当作束缚控制怪物的锁链。 他并不吝啬给躺在手术台上的实验体一些好处。 白炽灯旁的屏幕中央，金发青年脸上挂着嘲弄不满的笑意，安静地直视镜头。 他正注视着画面中像是待宰羔羊的少年。 没有实验价值的机械臂被脱去，脸色苍白的少年隔着屏幕与他对视。 降谷零罕见地产生些许不忍。 他不喜欢这样的画面。 但似乎他曾凝视过这样的画面。 闪烁的记忆碎片中，他冷静地看着相似的场景。 无情到令现在的他感到烦躁。 不过现在的他属实也称不上有情。 “zero……锁定…中” 耳边断断续续传来友人们的声音，降谷零眼皮微垂，遮掩中那一丝不该出现的急躁。 有阿笠博士帮忙，特制的定位装置深埋在酒井野断臂的血肉之中。 少年再次成为被推出去的诱饵。 却又不同以往。 是他绝不愿丢失的“个人物品”。 “还接收不到回复吗？” 松田阵平忍不住掏出香烟，没有点燃，只是叼在嘴边，表情凶狠。 他和萩原研二都是拆除炸弹的专家，临时组成的队员中算是信息技术类的专家基本不存在。 好在还有两位不知道公安从哪里找来的不知名科学家远程辅助。 不等萩原研二安抚急躁的幼驯染，所有人的通讯器中传来一道冷淡的女声，“快了。” 是不知名科学家之一。 萩原研二瞬间抛弃他身旁快要炸毛的幼驯染，“科学家小姐，组织首领的具体所在地找到了吗？” 两位科学家负责项目不同。 另一位声音年迈的老人专注于定位装置的信号捕捉，而发声的女性负责破解屏蔽器通过信号传输追寻组织首领所在地。 不久前刚靠降谷零身上改装过的通讯器抓到信号，宫野志保皱眉，不怎么想回答这个问题。 显而易见，如果她能这么快解除防护重重的防火墙，准确定位到乌丸莲耶所在地。 那么组织早该灭亡了。 她的沉默代表了一切。 现在时间就是成败的关键。 现在只能单向通知降谷零，松田阵平几人心生不安。 始终紧盯信号波动的诸伏景光脸色难看，却没有表现出任何负面情绪。 毕竟现在情况称不上糟糕。 一切都如zero预测的那样。 他从开始就必定会与酒井野分开。 “可以了！”爽朗的老年音突响。 松田阵平精神一振，诸伏景光面前的屏幕传来一张简陋的定位装置位移地图。 中央的红心点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算不上远。 “酒井，”收到公安部指令，背负回收实验室资料的任务，诸伏景光强迫自己暂时不要去考虑降谷零的安危，“听得见吗？” “你现在还能动吗？” “能动的话，尽量保持清醒，十分钟后听指示，行动开始。” 视线从屏幕中央的降谷零身上移开，酒井野眨了下眼睛，垂眸，四肢正被钢制束缚带束缚。 如果是曾经的他，轻易就能挣脱。 而现在，他悄悄弯了下正被抽血的右臂。 他可以努力。 第188章 指引 十分钟并不长。 却足够实验员完成人体实验的前置准备。 酒井野的意识很快模糊起来。 恍惚间只有面前屏幕中央那抹金发让他勉强保持清醒。 或者说他清醒着做了一个梦。 梦很朦胧，仿佛隔着并不清透的玻璃，只能隐隐窥见拥抱着金发青年的少年微笑着诉说着什么。 少年的模样陌生却又熟悉。 酒井野想了很久才发现，原来那是他曾经的模样。 完好无损，能够守护降谷零的模样。 这个认知让他再度恢复几分清明。 随即便看到，眼前的屏幕不知何时变得一片漆黑。 他的宝物不见了。 十分钟过去了吗？ 酒井野不知道，他只想去寻找将他丢失的“爱人”。 过量的麻醉剂逐步侵蚀着大脑，摧毁的却只有少年仅剩的些许理智。 似是骨头断裂，刺耳的咔嚓声响起，下一秒，不等任何人反应过来，在场的几名研究人员两眼一黑。 再无生息。 不久前刚破解防护墙，入侵实验室内网，转接监控的宫野志保只看到浑身血迹斑斑的酒井野半跪在手术台上。 四处张望，像是挣脱出笼的野兽，迷茫带着慑人凶性。 这副模样该死的眼熟。 宫野志保叹息，同时不由庆幸，好在她已经抢走实验室网络权限，及时打开酒井野身上的束缚带。 不然她不敢想象，现在实力大幅减弱的酒井野会以何种方式摆脱禁锢。 本来就活不长，再这样任性，估计还没见到降谷零，这家伙就该死在他自己手里。 这么想着，宫野志保也这么说了出口。 降谷零几个字相当有用，双目猩红的少年处理完白大褂们便乖乖待在手术台上，视线紧盯屏幕。 通过通讯器听到宫野志保言简意赅的现场转播，正赶去实验室的诸伏景光几人停下脚步。 他们本想搞出动静和酒井野里应外合掌控实验室。 但现在似乎已经没有必要按原计划行动。 毕竟连宫野志保也不曾想到，在抓取乌丸莲耶所在IP地址中途她竟然就这么巧合地打破实验室的防火墙。 资料轻易到手，寥寥几人的行动小组也不必再分头行动，所有人的目的地只剩下一个。 “酒井，听得见吗？” 是降谷零的声音。 夹杂着浅淡的喘息声，似乎正在跑动。 酒井野浑身一颤，低头看了眼自己。 脏兮兮的。 他环顾一圈，一把脱下身上简易的手术服，从附近一具看上去比较干净的尸体上扒下衣服，重新套在自己身上。 围观全程，宫野志保眼皮微跳，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转头看向另一处监控，语调毫无起伏。 “降谷警官，你跑错方向了。” 实验室以及白色房间的信号皆被切断，这么大的动静，乌丸莲耶必定警惕。 相信他很快就会转移地点。 好在捕捉到的发信源就在破败神社的正南方，距离绝称不上远。 松田几人已经赶过去，不然宫野志保也不会这么大胆，强行切断连接信号。 原本正向实验室赶去的诸伏几人也改变方位，向乌丸莲耶所在地赶去。 偏偏只有降谷零，仿佛没有听到指示般，固执地向实验室方向跑去。 宫野志保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宫野小姐，”奇怪的语调，此时的降谷警官可不是什么忠国的公安，“我才是这次行动组的领导者。” 也就是他不必听从任何人的命令。 宫野志保扯了下嘴角，直接关掉与他的通讯，但在最后一刻她不忘提醒降谷零。 “别忘了酒井活下去的可能性。” 降谷零轻笑，“谢谢。” 可惜，这句呢喃没有传到该收获感谢的人耳中。 而降谷零也终于再次见到酒井野。 黑发美少年乖乖站在门口，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只是发丝还滴滴答答挂着丝丝血色。 看了眼酒井野身上明显短了一截的白大褂，降谷零伸出手。 “走吧，该去复仇了。” 第189章 不同选择 说实话复仇这样的字眼和酒井野并不相符。 带给他苦难的源头早已逝去。 他其实不太懂仇恨这一情感，就如同几个月前他对情爱的避之不及。 虽说现在，他狂热地追寻着爱情。 但他对于爱情依旧一知半解。 大概是因为他从未真正获得爱情。 也许是特制麻醉剂仍在作祟，此时的酒井野称不上正常。 过了许久他依然在思考降谷零的话语。 复仇？向谁？ 下意识的，酒井野移开始终凝视着降谷零的视线。 像是在独自生着连本人都说不清道不明的闷气。 注意到酒井野脚步停滞，降谷零同样停下脚步，没有一点着急的神情。 就好像，他们现在不过是偶然路过，来春游的小情侣。 “怎么了？”状似担忧的话语听不出几分真心。 顿了十几秒，双眸涣散的少年才懵懂地摇了下头。 似乎才认知到降谷零在问什么。 降谷零也不在意，静默地等待十几秒，得到回应后便扬起温和看不出虚假，但也没多少温情的微笑。 “那就好。” 和两人的温馨不同，另一边松田阵平带队的突进组气氛有些糟糕。 他们找到了隐蔽在废弃隧道内的暗道，也靠着宫野志保和阿笠博士的帮忙成功进入装潢奢靡的密室。 但空无一人。 只有滴滴作响的生命体征监控仪告诉他们，他们没有找错地方。 “他们逃了？”松田阵平不可思议地低斥。 一头卷毛都因烦躁的情绪炸起。 但理智和四处查看的萩原研二都在告诉他，这个猜测可能性太小。 “如果他能在三十秒内，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消失的话，”宫野志保口吻平静，手指不断在键盘上飞舞，“那么你们可以宣告任务失败回去了。” 打草惊蛇和突入暗道之间的时间差基本为零。 不排除密室内部还有其他暗道，但宫野志保很清楚，乌丸莲耶怕死。 在这种地方设置的暗道绝不会是不安定的传统密道，必定设立有防御机关和安全装置。 因此很快，宫野志保找到了这间密室内的三条暗道。 至于哪条才是正确的道路，那就是松田等人的工作。 但可惜，乌丸莲耶相当谨慎，每条暗道都有轮椅匆匆划过的痕迹，难以辨别。 时间不等人，可分道追捕太过愚蠢。 松田和萩原对视一眼，环顾周围寥寥无几的队友，萩原研二扎起脖颈处稀碎的发尾，戴上准备好的防毒面具。 手指点芝麻般随意选了一处。 “走吧，剩下的就交给小诸伏他们吧。” “希望我们足够幸运。” 脚步声自外部响起，密室内的所有人头也不回跟着松田两人闯入其中一处暗道。 诸伏景光走进密室时只看到最后一人消失的背影。 他脚步微顿，随即侧耳，从通讯器中得到指令，他同样带着跟随他的几名队友跨步踏入另一处暗道。 等降谷零慢慢悠悠带着酒井野抵达时，密室内再次空无一人。 “降谷警官，”宫野志保的声音极其冷淡，“人都已经给你引开了，希望你不要作茧自缚。” 这是降谷零听到的最后一句警告。 下一秒，轮椅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 转头，面容古怪的老人端坐在轮椅上正细细打量着他们。 他身后两个男人全身黑衣，光凭气势来看，就像是两个琴酒出现在眼前。 现状似乎有些糟糕。 “初次见面，波本，”老人嘶哑的声音缓了一秒，“以及黑皮诺。” 出现过智能电器爆炸事件，乌丸莲耶怎么可能没有准备。 密室有着两套并不兼容的局域网络。 此时宫野志保已经失去操控权限。 这一点早在侵入密室的瞬间，她便有所察觉，但她向所有人隐瞒了这一事实。 除了降谷零。 感受到默默拥住自己的温度，降谷零笑了，张狂又带着骇人的疯意。 “乌丸先生，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不等乌丸莲耶开口，降谷零掏出一盒药丸，举在半空轻晃。 “你追寻的奇迹已经完成。” “恭喜你，雪莉比想象中还要聪明。” 第190章 交易双方 梦寐以求的永生就在眼前，乌丸莲耶心都因此颤动。 可偏偏拿着药的是波本。 是顶级的情报师。 也是欺骗组织的诈骗师。 他的话能有多少可信度？ 在乌丸莲耶看来，他的每一句话真假参半。 给予他信任便是步入陷阱的起始。 然而他不得不踏入这个明晃晃暴露獠牙的陷阱。 他偏执地赌这些谎言中一分真实。 长久的沉默下，降谷零怡然依着酒井野。 不知道没有没清醒过来的少年乖乖当着他的靠垫，似乎对现状毫不关心。 与他无关。 酒井野疲倦地垂下眼皮，他现在只想抱着降谷零好好休息一下。 他好困。 最终甘愿接受降谷零诱惑的乌丸莲耶打破沉默。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降谷零站直，不再摆出可有可无的态度，“我知道你和日本上层关系匪浅。” 这也是乌丸莲耶至今不慌不忙的底气，他有破釜沉舟的底牌。 只是那样，原本高高在上的乌丸家主会成为苟延残喘的丧家犬。 付出的代价，高昂到足以成立第二个组织。 乌丸莲耶颔首，视线轻飘飘扫过降谷零身后始终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少年。 “你想要我保住黑皮诺？” 这不过是句带有试探意味的调侃，但没想到降谷零欣然点头。 “不愧是乌丸先生，您的智慧令人赞叹。” 一时间乌丸莲耶都分不清这是真心的夸赞还是青年惯常的冷嘲热讽。 不过交易筹码均摆在明面上。 即便觉得不可信，乌丸莲耶也只能将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与“奇迹”摆在同等价位上。 他叹了口气，仿佛木乃伊般干瘪的脸上露出状似无奈的神情，“我明白了，所以你如何能保证这些药物的真实性？” 降谷零煞有介事地点了下头，“嗯，确实，虽然小白鼠实验成功，但警方可还挂着脸皮装模作样禁止着人体实验，” “不过，”他偏了下头。 正在犹豫能不能拥住降谷零，酒井野抬头，与那双不怀好意的紫灰色双瞳对上。 他缓缓眨了下眼睛，听到熟悉的声音说， “这里可是有现成的，最完美的人体实验材料，他会是这场交易公平的象征。” 酒井野歪了下头，混沌的大脑艰难地理解着这段话。 下一秒，一双手突然不轻不重地揉了下他的头发。 所有思绪瞬间飞走，酒井野本能低下头，任由降谷零蹂躏。 嗯，零说的都对。 乌丸莲耶阴冷地看着这一幕，“人体材料？” 他只觉降谷零在把他当傻子，“波本，你会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材料大费周章地谋划和人交易？” “为什么不呢？”像是不解，降谷零径直打开药盒，仅有的两粒药丸轻微滚动。 “毕竟和乌丸先生一样，这对他而言可是宝贵的救命药，或者乌丸先生愿意当小白鼠？” 见乌丸莲耶依旧神情不定，降谷零恍然大悟，面露些许歉意，“啊，抱歉，我好像忘记告诉你了。” 他拈起一粒药丸，“成功品只有这两粒，有些成分无法再次提取，很长一段时间内雪莉都无法再制出第三粒药丸。” “而且药物的成功可是只有我和雪莉知道的秘密。” 秘密？ 不过又是一次威胁警告。 无法辨别这句话的真伪，暂时只能被动相信降谷零的说辞，乌丸莲耶迫切地想把雪莉抓住审问。 可惜，现在的他无能为力。 如同降谷零的判断，他时日不多了。 乌丸莲耶胸口剧烈起伏，卡在轮椅边的小型监测仪发出警报。 他身后一人迅速上前，熟练掏药喂给乌丸莲耶。 目视这一切，降谷零眸光微动，拈着药丸调笑般地抵在酒井野唇边，“不回答的话，我就当乌丸先生默认了。” 说话间，指腹无意识擦过酒井野嘴唇。 对峙中，降谷零没能发现，本应乖巧的柔软正肆意摩挲着他的指腹。 几秒，又或许已经过去一分钟，乌丸莲耶平复下情绪，给出回应。 “可以，让黑皮诺吃下那粒药，”乌丸莲耶指向药盒中的那一粒，“我会保证他继续安然当他的高中生。” 这一次换降谷零叹息，“您是觉得我很好骗吗？” “我已经给出我的诚意，可是乌丸先生，”降谷零伤心地摇头，“我没有看到你的诚意。” “你无法保证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后，你会好心遵守承诺。” 乌丸莲耶陡然松了口气，他看出了他的真实意图。 这让他安心下来。 “我会给你那些人足以致命的不法证据，你可以利用这些就像现在这样威胁他们。” 这也是他保留的底牌之一。 乌丸莲耶自认已经看清降谷零所图何物，而之后青年的表现也让他确信自己的猜测无误。 金发青年眼睛倏地亮起，眉眼舒展，连嘴角的笑意都看着真切了几分。 乌丸莲耶心中暗嗤，果然身为卧底的波本是为了得到能拉那些权高位重之人下马的证据。 还真是兢兢业业的好警察。 降谷零笑了下，在乌丸莲耶炽热的凝视下，将手里的药丸换了一粒，笑吟吟地侧头看向酒井野。 “乖，该吃药了。” 第191章 交换筹码 酒井野从未拒绝过降谷零的命令。 更何况是这样带着诱哄意味的要求。 大脑似是清明了一瞬，又似是陷入更深的混沌。 酒井野嘴唇小心翼翼地捻过带着硝烟气息的指腹，将药丸抿入口中。 而后毫不犹豫地咽了下去。 五脏六腑沸腾般的炽热席卷全身，他不得已从柔软的梦境回归现实。 咽下去的药丸是否是毒药已经不再重要。 现在酒井野需要做的不过是远离降谷零。 他不想伤害到这个人。 痛苦让他难以自持，更无法保持理智。 他浑浑噩噩地思索着。 最初是零将他从地狱拽回人间。 现在他会再次被零推回地狱。 他是幸福的。 因为最后的最后，他变成了零口中的乖孩子。 真好。 全然不知酒井野在想什么，但降谷零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他没有说谎。 酒井野是第一个实验品。 在公安眼下瞒天过海制成的药丸是否能抑制酒井野体内细胞剧烈分裂尚还未知。 是绝境还是希望也是未知。 他能做的不过是带着浅薄的笑意拉住环在腰间的手臂，强硬地让其留在原地。 即便泛起阵阵抽疼，他也不想身后正浑身颤抖的少年离开。 无论死还是活，这个人都不允许脱离他的掌控。 许久，又或许不过几分钟，酒井野脱力似地靠在降谷零肩头，手臂却依然牢牢锁在降谷零腰间。 轻浅的呼吸声回荡在寂静的地下室内，像是在向他人展现它澎湃的生命力。 乌丸莲耶神色不变，看向药盒的眼神却愈发炽热。 “波本，”他语气缓和，之前的针锋相对仿佛不过是错觉，“我需要给黑皮诺做一次全面检查。” 光看外表，酒井野没有多大变化。 仍然脆弱单薄得像是个易碎人偶。 降谷零抬手，熟练地揉了下蹭在颈边的脑袋，“当然。” 作为乌丸莲耶常居的地下室，自然不缺医用器械。 拍了下酒井野手臂，降谷零坐在手术台边冷眼看着两个黑衣人将电极磁片贴到酒井野身上。 一下又一下把玩着药盒，似是无声的威胁。 多次将酒井野当作实验体，乌丸莲耶手中有着关于他的各类实验报告。 除去宫野志保，便是他最为了解酒井野的身体状况。 所以从新的报告上他能看出酒井野的身体正在好转。 细胞分裂速度逐步趋于稳定状态。 甚至保持一定的活性。 是青少年期应有的健康。 但这对他来说还不够，他和酒井野个体差异太大，药物对他是否有奇效还是个不定数。 乌丸莲耶眼神一再变化。 降谷零没有再看刚抽完血，垂着头表情空白的酒井野，他注视着乌丸莲耶，平缓地开口。 “我想那群精英警察应该已经反应过来，乌丸先生你没有太多时间考虑。” 乌丸莲耶抬头，金发青年无论姿态还是口吻都是那么漫不经心。 就好像他所有的疑虑和考量都是笑话。 “不过请相信我无论乌丸先生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不会在这里动手杀了你。” 降谷零抛接着药盒，视线扫过控制着酒井野的两名黑衣人身上，“毕竟还有人质在你手上不是吗？” 酒井野抬头，涣散的瞳孔深处荡漾着诡异的红意，似是灯光反射。 又似是虹膜正发生着未知的异变。 降谷零手指蜷缩了一瞬，语气不自觉染上几分难为人知的急切，“不知道乌丸先生的选择是？” 乌丸莲耶皱眉，又一次翻阅起最新出炉的报告，完美得令人感到虚假。 这时，备用网络的警报声猝然响起。 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他思考。 乌丸莲耶怕死，但更多的是对永生的执念。 他不喜赌博，偏偏现实不给他选择的余地。 只有乌丸莲耶自己知道，他这条命早就快要走向尽头。 他抬颚，意示黑衣人将刚刚准备好的磁盘扔给降谷零，打量了眼未发一言的酒井野，他莫名笑了下。 “需要检查下里面的内容吗？” 降谷零环顾一圈，怡然自得地走到墙边一台电脑前，“为什么不呢？” 他面不改色地快速扫了眼磁盘内触目惊心的文字和图片，随手一抬，药盒恰好落到乌丸莲耶怀中。 “别忘记提醒这群烂人别再惦记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如果它没有问题，”乌丸莲耶颔首，像是位诚信商人，看不出丝毫虚伪，“你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从电脑上拔下磁盘，降谷零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眼全身僵硬的酒井野。 他不着痕迹地吐出一口浊气，在愈发刺耳的警报声中提醒乌丸莲耶。 “你该走了，我可不想被那群警察看到我们之间相处如此友好。” 乌丸莲耶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连敷衍的道别都不愿说出口。 只是在即将离开之际，他深深看了眼波本。 意味不明。 通往地面的大门关闭，降谷零合了下眼，走到酒井野面前，抚上那双瞳色斑驳的眼睛。 “酒井。” 酒井野没有回应，却是乖巧地抬头，与紫灰色的眼瞳对视。 降谷零张了下嘴，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他只是在突如其来的巨响中摇头，弯腰贴上酒井野的额头。 无声告别。 再见。 爆破声伴随着警报声响起，天崩地裂的震荡中，松田和诸伏带队的两队人员避开掉下的瓦砾沉着脸原路返回。 他们被耍了。 那个始终没有露面的首领居然为了他们这几人打开自爆装置，意图毁了整个地下室。 到底发生了什么？ 几人内心忽然充斥着不祥的预感。 诸伏景光不断加快脚步，脸色难看到不复原本的温润。 zero你到底想做什么？ 另一边，宫野志保烦躁地揉了下眉头。 她有些后悔把那两种药交给现在“神志不清”的波本。 那不是什么毒药，却也不是什么无害的药物。 毕竟想让酒井野活下去只能破釜沉舟，放手一搏。 所以咽下药后，酒井野全身的细胞将会重回最佳状态。 而后全部死亡。 不破不立，药性会使他保持假死状态，一点一点修复重塑体内细胞。 返老还童本就是奇迹。 修复时间难以预估。 或是转瞬之间，又或是永远。 无人能知。 药物同样适用于乌丸莲耶，宫野志保交给降谷零两粒药丸，并无差别。 而所谓的另一种药是为降谷零而制。 他为何会失去记忆，朗姆对他做了什么。 曾为组织药物研发部主任的宫野志保再清楚不过。 制造出相应缓释剂并不难。 只是降谷零始终不愿喝下药剂，而不久前他特意问她取走药剂的用意是什么。 宫野志保并不清楚。 她只知道波本似乎在试图戏耍“降谷零”。 为了酒井野。 第192章 逼迫选择 爆破声中，降谷零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否是清醒的。 世间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被白雾遮掩朦朦胧胧，可偏偏脑海中无比清晰地回放着过去的片段。 无论降谷零，还是“波本”。 狠狠闭了下眼睛，再睁眼，降谷零眼中的茫然散去，他抹去嘴角残留的药液，来不及回想不久前感受到的苦涩口感，手臂牢牢护住瘫软在怀里的少年。 冰冷，失去呼吸的少年。 “zero！” 降谷零醒了下神，抱起酒井野放到手术台上，起身走向紧闭的密道门，另一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hiro。”低喃一声，降谷零揉了下眉头。 记忆中断开通讯前，宫野志保已经将密道门的密码破解。 听不见回应，诸伏景光脸色越发沉重，四壁晃动，无时无刻提醒着他们。 时间不多了。 他朝身后队员打了个手势，扬声提醒不知道能否在门后的降谷零远离门口。 然而举枪准备强行破坏智能门锁的下一秒，金属制门自行打开。 门后，衣着狼狈的友人正定定看着他，神色难辨，诸伏景光皱了下眉头，很快又舒展开来。 “乌丸莲耶逃走了？” 虽是疑问句，但诸伏景光语气笃定。 降谷零点了下头，避开诸伏景光探究的视线，快步走向另一道金属门前，并简单解释了下现状。 另一边隔着金属门，模模糊糊听到些什么，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对视一眼，眼中尽是沉重。 现在的情况不算太差，但也绝算不上好。 等到门开，以他们的角度恰好看到躺在手术台上，脸色苍白的酒井野以及正靠近手术台神情不明的诸伏景光。 不等降谷零开口，松田阵平快速打断他的话头，“乌丸莲耶交给我们，金毛混蛋你负责把那个家伙带出去就好。” 一向身体强健的警校首席现在脸色绝称不上好。 一张童颜，看上去格外脆弱。 想说的台词被提前抢走，诸伏景光无奈，他没再查看酒井野的生命体征，只是拍了下幼驯染的后背，温声道。 “zero，现在不是二选一的绝境，不要故意为难自己，相信我们，追捕乌丸莲耶不需要那么多人。” 似乎所有人都固执地默认酒井野还活着。 降谷零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有些事情难以解释。 看着他们先一步离开的背影，他重新将视线放回酒井野身上。 他知晓“波本”的计划。 却无能为力。 既然酒井野是因他处于现在这样糟糕的状态，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真的放手不管。 即便这意味着他需要承担起酒井野未来的人生。 “波本”没有留给他足够的思考时间。 讨厌吗？ 降谷零屈身，褪去酒井野身上的白大褂，在天地震荡间将他绑在背上。 说到底“波本”和他是同一人。 被迫做出选择或许是件不错的事， 起码他没有机会故作理智强行压制不该存在的情绪。 毕竟不会有人真的厌恶一只全心全意黏在身边，甘愿为自己赴死的幼狼。 即便那人是温柔又冷漠的公安先生。 自详无情的公安终于愿意听从内心，饲养这只可怜兮兮的流浪犬。 至于其中包含多少成年人的爱意？ 这个问题，降谷零无法回答。 毕竟他现在并不算理智。 胡乱暧昧的记忆恶劣地霸占着大脑各个角落。 他无法冷静。 第193章 混乱结束 乌丸莲耶死了。 或许是因早已是濒死之躯，脱离大批医疗器械的养护，离开维持着少菌环境的地下室。 短短几分钟的路程，乌丸莲耶的身体便开始衰败。 处于高位太久，他从未想过他原来比预想的还要脆弱。 从未想过他原来只是个普通老人。 于是他孤注一掷，咽下了那颗药丸。 并非是全然信任不久前降谷零和酒井野的那场戏目。 只是他没有选择。 所以他死了。 死在了离开地下出口的瞬间。 死在了尘灰弥漫的阳光下。 那一刻他是后悔的。 后悔自毁装置的预备启动时间太长。 波本今天无法给他陪葬。 【任务完成。】 黑田兵卫收到这个消息时，千疮百孔的警察厅依然热闹非凡。 硝烟四起。 意识到不对劲的组织成员并不恋战，可惜却被有所准备的警方拖着无法逃离。 天空之上，直升飞机内强行拖走琴酒的贝尔摩德脸色难看，再次拨打电话的手指微微颤动。 每一次无法拨通的提示音响起，琴酒身上萦绕的杀意便会深刻一分。 贝尔摩德狠狠闭了下眼睛，将手机砸进琴酒怀里，“伏特加，燃料还能支撑多久？” 从收到的消息来看，暂时受到总攻击的只有日本。 伏特加很想看大哥的脸色，但现在感受到舱室内的氛围，他咽了口唾沫，一时没有回应。 毕竟谁都知道贝尔摩德的意思就是要他们抛下组织总部，抛下那位音讯不明的大人。 几秒后没能听到大哥的声音，伏特加看了眼操作台，“还剩下百分之七十。“ 换算一下，足够离开日本国境。 贝尔摩德点头，看向琴酒，姑且询问了下他的意思，“琴酒，现在这种状况，你应该没有其他意见。” 寂静的舱室内突然响起的手机振动声格外突兀。 琴酒皱眉，当着贝尔摩德的面打开发给她的邮件。 ——朗姆逃叛了。 或者不应该说逃叛，不过是自私的大人权衡利益下选择带着自己的亲信离开日本。 何况在国外，在组织分部朗姆的话语权更大。 似乎每一件事都在推动琴酒做出正确的决定。 被迫做出选择的感觉令琴酒无比厌恶。 更无论是这样如同丧家犬般的决定。 又是一阵不合时宜的震动，琴酒睨了眼手机屏幕，眼中戾气更甚。 嘴角却挂上阴郁的冷笑，“伏特加，离开前我们还有笔账需要算。” 贝尔摩德挑眉，抽回自己的手机，上面的消息令她心情好了不少。 ——宫野姐妹的藏匿地点被发现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动持续了整整四个小时。 散乱飞舞的子弹和奏响的爆破声终于告一段落。 这让黑田兵卫不由松了口气，就是这时他再次收到属下的消息。 宫野姐妹死了。 死于组织成员手中。 怎么会？ 黑田兵卫目眦欲裂，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宫野姐妹被重重保护着，怎么会出事？ 藏匿地点也只有他和更上层的人知道。 而追寻永生的上层怎么可能会伤害唯一通往奇迹的可能。 然而回过神，黑田兵卫唯一想法是——那该死的实验终于能因此暂停。 接下来还有一堆后续处理工作需要忙，反手将宫野姐妹的消息传达给上层领导，黑田兵卫分不出多余的精力思考这件事。 许久之后他才再次收到降谷零等人的消息。 组织藏匿地点没有发现其余组织成员踪影，所有人即将汇合回程。 这么长时间都在那座山上？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但想到降谷零的谨慎，黑田兵卫疑惑散去，只当是他未免错放中心成员下达的搜山指令。 等成功接应精英小队后，黑田兵卫早已忘记之前自己感受到的违和。 比起这些，他更震惊于酒井野的死讯。 审讯室内。 又一次面对来自同事的质问，降谷零揉了下眉心，“那时他已经失去生命体征，在地下研究室即将爆炸的前提下，放弃一具尸体是最佳选择。” 说出这句话的青年十分镇定，只有眼中隐隐透出的郁色能看出他的心绪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审讯的公安警察再次阅览起所有参与人员的报告。 发现乌丸莲耶尸体后，从降谷警官口中得知还有两名消失不见的组织成员，他们所有人又一次分组搜寻山间。 降谷警官和警视厅松田等人一直在一起。 没有丝毫问题。 几分钟后，走出审讯室，降谷零顶着不怎么明显的黑眼圈敲响理事官办公室大门。 “请进。” 走进门，降谷零眨了下眼睛，嘴角绷直，“黑田警官，有关部分政治党员与组织有紧密联系。” “大概率会有组织成员藏匿在他们周围。” 原来是那些人向组织透露了宫野姐妹的情报。 黑田兵卫了然，心头最后一丝违和感消散。 警视厅门口，迎着月色萩原研二看了眼幼驯染愈发不爽的神情，他叹了口气，装模作样地摇头。 “小阵平，别露出这么吓人的表情，会吓到女孩子的。” “啧，”松田阵平烦躁地叼着烟，也不点燃，“那个混蛋还真是喜欢给人出难题。” 萩原研二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之前都瞒下了小酒井就是连环杀手的事情，也不差这一次。” 松田阵平狠狠咬了口烟嘴，“迟早要给那个混蛋好看。” “是是是，小降谷不都答应会和你打一架了嘛，放心，到时候我绝对会提前预约好牙医。” “哈！？” 第194章 “死亡” “嘀嗒。” 水滴落下般的声音响起，遥远又仿佛近在咫尺。 酒井野想要探查声响的来源。 但无尽的黑暗包裹着他，他甚至无法感知到躯体的存在。 我死了吗？ 酒井野恍然。 啊，原来这就是死亡。 没有传说中痛苦的十八层地狱，更没有能够审判罪孽的神明。 只有荒芜孤寂的黑暗。 并不安静，偶尔远处会隐约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响动。 但所有声音都好似隔着一片迷雾，虚幻而模糊。 什么都听不真切。 对于酒井野来说这样的死亡并不痛苦。 儿时有记忆起他的世界便是灰色的，夹杂着烟酒刺鼻的气味 ——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也是那个人的存在让此时孤身待在黑暗中的他不觉害怕。 他有无数美好的记忆，从与降谷零相遇开始起的每一秒回忆，每一帧画面都足够他在这里等待。 等待轮回。 再一次想起最初重逢尚未知晓他过去的调酒师眼眸深处弥漫的担忧。 酒井野忽然感受到一丝高兴。 就是那一瞬间，他认出了紫灰色双瞳的拥有者是谁。 那个人从未改变。 即便他对自己的态度逐渐变得冰冷，变得虚伪，酒井野也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因为变的是他自己。 他变成了零最讨厌的人。 回忆开始苦涩，但之后的点滴包裹着诱人的幸福，酒井野坦然接受蛊惑。 他不愿跳过与降谷零相处的每一秒。 他委屈地回顾着男人恶劣的态度，期待着不久之后醇厚的甜蜜。 这是他第五次追溯过去。 “……别吵……你……他没……” 断断续续的争论声慢慢清晰起来，酒井野没有理会这些扰人的响动。 毕竟他都死了。 “宫野，酒井这段时间恢复情况怎么样？” 灵魂颤动，脑海中所有陈旧的画面突然破碎，酒井野急切地试图捕捉这道轻缓的声音。 或许是愿望成真，迷雾渐散。 他耳旁的声音愈发真切。 “还是那样，和植物人差别不大。” 冷静的女声不怎么熟悉，却也有些耳熟。 “估计脑神经受到药物影响出现点问题。” “既然都已经一年多没有恢复意识，你可以做好药物失败的心理准备了。” “我想我应该提醒你，不管酒井野是死是活，两年是我们约定的最后期限，别忘记准备好我和姐姐的出国身份。” “别这么看我，这里的医疗器材都是你们几人和工藤先生想办法搞来的二手品，现在他还能维持正常生命体征都已经是奇迹。” 好啰嗦。 始终没能再次听到那道男声，酒井野似乎都能感受到心脏剧烈的鼓动。 他真的死了吗？ 他开始怀抱希望。 “我知道。”沙哑几乎听不出原本音色的男声再次响起，他没有提及酒井野的话题。 “放心，组织剩下的势力基本都盘聚在欧美地区，我会送你们去安全的国家，工藤先生那边也会托他好友帮忙。” 女声沉默了几秒，忽然语义不详地感叹，“那小子对朋友可真义气，比起某个忙碌的男朋友用心多了。” 男朋友？ 酒井野略过工藤这个姓氏，因男朋友这个称呼激动不已。 这是梦中的幻想？ “嗯。” “小野有个很好的朋友。” 他没有否认。 酒井野忽然意识到他没有死亡。 这不是梦。 因为即便是梦他也不会强迫零承认什么。 这一刻，酒井野生出强烈的渴望。 他想看，想看零此刻是怎样的表情。 会是勉强吗？ 还是和曾经一样的温柔？ “滴——” “酒井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