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作嫁到,请多关照》 第一百零六章 再次相见 柳花明用从未有过的速度冲向了虞渊宫殿逆。 远在宫殿正门下坚守逼宫的那些弓箭手全部呆住了,他们抬着头看着一个女子像平步天梯一样在空中飞快行走,脚底生出的白莲映出皎洁的光芒:“快,快看,那里有个人!”“天啊,那人在飞……凌空在飞?!都没有用轻功吗?”“那是什么人,她要进到皇宫里了!” 暗晋乘被声音扰的皱了眉,头一抬就看见了空中一冲而过的柳花明,整个人一下子怔住,他突然伸手躲过旁边一个将领手中的鞭子,朝着她的方向直接甩了过去。 鞭子不够长,他途中松手让鞭子像盘蛇一样飞向柳花明跟前。柳花明手掌一动,直接张开一个阵法将那鞭子挡了下来,然后一个凌空翻落入了皇宫内。 “殿下!”身边的将领立刻上来请指示,“有个妖女落入了皇宫里,恐是百雀宗的人。鼷” 暗晋乘仍不可置信的睁着眼,柳花明什么武功他可是一清二楚,如果她会武当初就不会三番四次落难,还让他救。可现在他确实看见她出现了,不仅出现,还拥有这样神奇的功夫,竟然赚钱就闯破他们的包围进入了围墙里。xfanjia “所有弓箭手都准备,牢牢盯住墙上每一个地方!”他即刻下了命令,“赵顺,将我的天弓取来。” “是。” 柳花明一落到地面就被周围涌上的一阵火气烧得头昏眼花,她连忙撕下身上的一块衣角遮住鼻息,朝着四周看了看,寻找刘道里可能藏身的地方。 虞渊宫她居住了许多年,能躲能藏的地方并不多,而且看这火势应该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对了,琅途台四周环水,刘道里他们有可能在那儿! 有了方向之后她立刻拂开两边的烈火,朝着琅途台方向奔去。 从百雀宗来的十几个武者已经死了七个,还剩四名护在刘道里身边。他万万没想到龙盘竟与九昭勾结,设下这个局请君入瓮。今日要从这千军万马里逃脱,恐怕是不可能了。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坐以待毙,仅存的一点干粮用尽之后,他做好了拼死一搏的打算。 不能死在这个地方,花明还在等着他回去。 “刘道里!” 琅途台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手握长剑的刘道里一僵,以为自己幻听,正要摇头让自己清醒,那声音却再次传来:“刘道里,你在里面吗?” “花明?!”他飞快的推开门跃上石栏,竟然看见在湖的对岸,烈火燃烧的树林间,缓缓走出了一个身影。素色的长衫随风飞扬,如同与身后的裙摆相容,乌黑长发下是一张秀丽而坚定的面孔……真的是柳花明?! 他整个人呆住,看见柳花明轻易飞过湖面站到他面前:“暗晋乘在城外布了十万兵马,皇宫四周也有五千弓箭手,硬闯是逃不出去的!” 她不想拖延时间,也懒得打招呼,直接说了最关键的。但刘道里仍怔怔看着她,像是完全没反应过来。柳花明有些恼火,抬手敲了他一脑袋:“你听没听见!” “你……”见她眼神清明,毫无恋慕之色,刘道里张了张口,他很想问她身上的生情丹药力。 柳花明见他啰嗦,便有些烦躁的将手腕一举:“你给我使的玩意儿已经全部解了!这件事情我现在不与你多说,今日我是来救你们出去的!虞渊王宫出了朱雀青龙几大出口之外,还有一条小道位于膳房后面,专供外头的送菜者进出,我们从那儿走!” 之前虞渊被攻破,许多宫女太监便是从那里逃脱的,宫中的贵女嫔妃因不知道这条道,才被抓了个干净。 柳花明并不觉得能通过这条道安然无恙逃出去,毕竟城外还有十万军队,皇宫四周的护城河边也有这么多弓箭手。但找个突破口逃出满是火光的皇宫,还是可以的。 她话音落罢便朝着琅途台里的其他几个百雀宗人喊道:“各位,请随我走!” 一行六人便动作飞快的离了琅途台,朝膳房方向走去。烈火已经越演越烈,膳房四周还堆积着柴火,火光更大。柳花明打开了阵法屏障,隔断烈火蔓延。 刘道里一路跟随她走,见她轻易唤出一个又一个阵法,几乎是目瞪口呆:她何时习了这样的武功? 从小道逃出去后便是一条护城河,柳花明因为一直张开阵法,内力消耗的太快,便暂停使用,与众人一起跳入护城河,游到了对岸。对岸有三十名弓箭手守卫,刘道里一上岸便直冲而去,手中的剑划开一道虹光,直接将那三十人的脖颈割断。 柳花明皱着眉,她实在不喜好杀戮,但也知道如果不下手为强,恐怕是逃不过这个地方。 六人突破皇宫守卫逃向城外,身后的暗晋乘一得知弓箭手死了三十人便调转了方向追了出来,终于在城门处将他们截住。 曾经同在一个屋檐之下,如今却要敌对相向。柳花明立在六人的中间,与站在弓箭手最前端的暗晋乘对视了目光:“王爷。” 暗晋乘此刻不知道是什么表情,眼睛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你也是百雀宗的人?” “不是,我只是被你们逼得阴错阳差进了那地方。”柳花明问心无愧道。当初如果不是暗晋乘杀了茧悠的手下,茧悠也不会特意前来一趟,结果途中遇上了她,将她直接拎回百雀宗。 后来经历了生情丹药力,又在秋水潭底熬过生死,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已经都把风风雨雨渡个遍了。 “如今你们已无路可走,放下手中的剑。”暗晋乘想抓活得,可不想将他们全部射成刺猬。 刘道里手中拳一握,今日自己被擒,完全是他低估了此人的手段,柳花明为了救他闯入了烈火皇宫,他不希望她再受难。便推开人群上前一步:“暗王爷,我愿放下剑为你所擒拿,请你放过柳花明和我其他兄弟。” 暗晋乘冷冷一笑:“你觉得你现在可以和我谈条件?” 他这是不同意了?刘道里也冷了声音:“那便拼死一搏吧。”拼死一搏?他当然不会这么做,柳花明还在这里,如果拼了命,自己死倒是没关系,他并不希望柳花明出事。 手中的剑已经举起了起来,他这是要威胁暗晋乘。 暗晋乘知道他有可能是以破釜沉舟之势要挟他,但一看到人群中的柳花明,心还是软了下来:“花明,你过来。” 这是要只救柳花明的意思了。 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极限,柳花明知道即便她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不过至少现在刘道里还活着,暗晋乘想逼问他,也不过是求百雀宗的事,只要她知无不言,刘道里就不会受到伤害,那些无辜的虞渊皇族,也不至于被抓回来威胁他。 迈开脚步,她还是走到了暗晋乘身边。 虞渊都城一战,龙盘大获全胜,虽然劳师动众,但能一举拿下百雀宗五人,同时砍杀七人,也确实不易。 九昭皇子九龙城驱赶了当时虞渊都城里的所有人藏在相邻五公里意外的婆娑镇,当一切结束,他便率领士兵押着那些虞渊人回来。这些可怜的流民,国破家亡,连自己所居住的地方都任人蹂躏。 柳花明立在暗晋乘身后,看着九昭的士兵用鞭子,用木棍驱赶着那些民众,心中几次不忍想上前去,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能做什么。 “与其关心这些与你没有关系的人,不如多关心你自己。”暗晋乘声音冰冷。他与柳花明相识这些年,每次遇见她,她总是在帮助这个人,帮助那个人,以前是细作时便救着虞渊,等虞渊国灭,又去救这些皇子,她以为虞渊还真能复国不成? 九龙城与城门外进来,遇见了正在指挥龙盘军队往外撤的暗晋乘,看见他身边站着的柳花明时,九龙城眼神一变:“真是有意思,我到哪里都能遇见你。” 暗晋乘瞥了他们两一眼,不做声。柳花明不想搭理这个人,转过身去搀扶一个被九昭士兵鞭打的老人。 九龙城见自己被无视,心头有些气愤,他是一国皇子,多少女人自请跟他,他都不屑。这女人几次三番拂他面子,还与他作对。怒火一闪而来,他干脆上前一步,狠狠抬脚将那老人踹回地上,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柳花明:“这是我们九昭的地盘,这些九昭奴隶,生死都掌握在我们手中。” 简直是无理取闹了!柳花明气得咬牙切齿,她眼神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不想与他纠缠。 偏偏九龙城就是要逼她开口,干脆从士兵手中拿过了长鞭,更用力的抽打向这些民众,简直像是在泄愤。 “你够了没有!”柳花明实在忍不住,一把握住他的鞭子,怒声道。 第一百零七章 我毕生只娶一名女子 她能做什么?她什么都不能做……柳花明浑身像被浇了一盆冷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九龙城却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她,他一把伸手抓过她的下巴提了起来:“如果你求求我,我也许会看在你的面子上,饶了他们。” “求你你便饶他们?”柳花明笑得无奈,“你饶他们几次?我能求你几次?”今日她求了,他饶恕了之后又怎么样,这些人的命还不是被拿捏在他手里。 “哈哈哈,”九龙城大笑起来,“有道理,那你便天天求我罢。” 他看的出来,柳花明是一个极容易因旁人被拿捏之人。她看着铁石心肠,实则十分心软。几次遇见她,她都是为了救别人而落难,为了救别人而做出牺牲。今日在虞渊城见她,恐怕也是为了那些个虞渊人来的。 这样的女子不多见,在他印象中,这些闺中女子大多胆小,落难前是大家闺秀,矜持有礼,落难后为了活命也愿意放下矜持用献身来求得自身平安。而眼前这女人,几次三番深入险境都是为了救他人。她聪明狡诈,诡计多端,可这些计谋他却并不讨厌,因为她的狡诈是为了旁人,她的诡计也是为了旁人……好像这一辈子,她一直都在为了旁人而努力,而活鼷。 “你从未为自己活过吗?”忽然的,他很想知道她更多的事情,知道她的过去,知道她做过什么,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做,知道她今后会去哪里,会变成什么模样。 柳花明没想到他会突然问出这句话,眼神微微一动,垂下了眼帘:“我一直在为自己而活。”选择做什么,选择怎么做,这些都是她内心的选择。 也许有人会说她自作孽不可活,被人下药,被人囚困,被人几次三番伤害,却得不到一点好处。但如果做任何一件事情都是为了求得一个好处,那她大可不必这样奔波,当日便可以答应嫁给暗后卿为妃,今后便要什么有什么。 或者留在百雀宗,或者跟着眼前这个骄傲的男人……但她不想这么做,她要像那铁岭上的花,无论经受多少风吹雨打,都能绽放。 “好,好,好。”九龙城不知道怎么的,连道了三声好,他看着眼前的女人,突然心头一动,握着她下巴的手缓缓往下移,抓住了她的手腕:“做我的女人,今后这些虞渊人,我便让他们一辈子都好好过。” 原本在周围行走被鞭打的虞渊人听见这句话后突然都停了下来,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们。有些年长的已经朝着四周嘀咕了起来:“那位大人是谁?”“是九昭皇子啊。攻破我们城门的。”“不是,我问的是他求娶的那位大人。”“这我不清楚。”“我知道我知道,虞渊王死的时候,她就在身边,她说她也是虞渊人。”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有救了!”不知道是谁先下的跪,所有的虞渊人传递着这个事情,之后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人朝着柳花明的方向跪拜了下来。 对他们而言,这个战败国的女子能嫁给一个皇子是多么幸运的事,更何况那皇子说了,只要他们成婚,以后他们这些虞渊人,就不必受难了。 柳花明本来想直接拒绝,这九龙城可是要比她想象中的狡猾很多,就算真的嫁给了他,他也未必会遵守诺言。可却万万没想到现场的所有虞渊人竟然朝着她下跪,让她完全僵住,有些被吓到的往后退了几步:“你们做什么?” “姑娘,您是救人水火的观世音菩萨,今日是老天将您送来的,这几个月我们每天被人驱逐催赶,农田被毁,家人被征兵,屋中美貌的女子都被抓去为奴……今日你来了,你能救我们,我们这里给您磕头了。”最前方的几个老人已经俯下身,不管不顾的对着地面猛磕了几下。其他几个老人纷纷效仿,后面的人一见,也学着给柳花明磕头诉苦。 九龙城嘴角已经扬了起来,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茫然失措的柳花明:“你既然觉得为他们而活是遵从你的心意,那将你的未来交给他们,也无不可。如何,嫁不嫁我?” 这是在逼迫她?柳花明倒吸一口气,有些咬牙切齿的瞪着九龙城:“你是九昭的人,侵犯虞渊逼死虞渊王就已是罪大恶极,你以为你说的这些话我会相信?你吃我们虞渊人的血肉,如今还要夺人子女?!” 她说这些话是为了把九龙城的形象恶化,虞渊子民今日会受这些苦全部都是因为他! 九龙城挑了挑眉,他倒是没想到柳花明能说会道,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立刻翻身一跃站到了一辆马车顶端,朝着下面所有人道:“今日我九龙城在这里宣誓,倘若眼前这位女子能嫁与我,从此九昭土地上的所有虞渊人,都享受平民身份,不再为奴。”xfanjia 这话一落,全部跪在地上的虞渊人都震惊了。这可绝对是一个很大的恩赐。虞渊被灭后,这些留在原来土地上的居民,其实已经享受不到以前的平民身份了。家中的壮丁被拉去当兵,或成了达官贵人家的奴隶,女子们则被送到了各个教坊,分配后有些当了丫鬟,有些当了下人,有些则成了官妓。其余就剩下老人和孩子,他们享受不到以前的福利,连吃饱都难,就算有些人家中曾有手艺,却不被允许从商,因为他们只是奴隶,连户籍都没有。 如果可以拥有平民身份,就能享受和其他一样的待遇,孩子可以上学,户籍录入之后可以分兵户和粮户,也许还能分到土地。 他们全部渴望的望着柳花明,柳花明倒退了一步,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些人。 九龙城竟然敢当着这些人的面许下这样的诺言!若她真的答应,这些人……这么多的人……真的可以拥有自由平等的身份吗? 柳花明的感情一向比较内敛,像如此震惊的模样,九龙城还是第一次见。但是很快的,她平静了下来,然后一动不动的看着跪了一地的虞渊子民。长袖下的手不知道何时已经握紧,大力的几乎在颤抖。 她不是不愿同意……如果能够帮到这么多的人,她当然是会同意的……她只是……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来消化这件事……需要一点点时间,来说服自己。 用她今后的自由,换取这些人的自由…… 她真的在考虑了……九龙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他认真的望着眼前这个女子,纤细的发丝从她面颊拂过,淡淡柔柔的,衬的她的脸白璧无瑕。 这一刻,他突然有一种奇怪的冲动,只要她愿意答应下来,他甚至可以给出更多的好处,无论是对虞渊也好,还是对虞渊这片土地也好。 只要她愿意…… “我……”柳花明几乎要开口了,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面前,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她是我的女人。” 几乎所有跪在地上的虞渊人都抬起了头,那站在柳花明面前的正是暗晋乘,龙盘敌国的王爷。他长身玉立,剑眉微微蹙着,一双眼睛没有怜悯,只温柔的望着柳花明,不过似乎是为了向周围人证明什么,他调转视线扫视过地上每个人:“这个女子,已是龙盘王妃。” 九龙城声音冷冽下来:“暗王爷,您可真会说笑。前一回我讨她时龙盘王说,这女子是他的妃,这一回你又说她是你的王妃。莫非你们是觉得我好拿捏?” 暗晋乘目光平静:“皇兄已将她赐给了我,皇子若是不信,可随我回龙盘。本王府上还有皇兄下的诏书。”九龙城一怔,声音扬了起来:“赐给你?既如此,今日你不如将她送给我,我愿拿虞渊三座城池的土地与你。” “我毕生只娶一名女子,若送与你,我这后半辈子怎么过?”暗晋乘握着柳花明的手,答的不轻不淡。 柳花明一怔,几乎是难以置信的扭头看他。暗晋乘对她点了点头,似乎是让她安心。 九龙城见他几乎回转了柳花明的心思,心头微怒,连拳也握了起来:“既如此,我当然不能强求。只是可怜了这些虞渊人,这一辈子都得打上奴隶烙印。” 他说的咬牙切齿,柳花明一下子抬起头,看着这一地的民众,心有些揪痛。暗晋乘就算现在拦下了她,今后这些人恐怕也不会好过,九龙城锱铢必报,又不是善类,怕是会更凶狠的对待他们了。 松开暗晋乘的手,柳花明深吸一口气,还是做出了决定:“没关系,我愿意换他们在九昭的平等身份。” 她说的十分平静,好像无关痛痒。 九龙城表情立刻变化,心头竟涌出一股欢喜之色,他欲上前去牵她的手,却被暗晋乘从旁拦下。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第一次转过身,用从未有过的郑重之色望住柳花明的眼睛:“九昭能给的,我一样能给。龙盘所拥有的虞渊之地,全部划还给虞渊,至此,虞渊可成为附属国依附龙盘之内。虞渊人的风俗习惯,一律参照原来实行。” 他这句话落下,九龙城几乎是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你要把这土地还给他们?” 就算附属国的经济、对外交涉和均是都被龙盘控制,但名义上的主权却是真正意义上的属于了虞渊自己,并且也会有皇族和附属国的王掌控,龙盘与他们谋划了这么久吞下这块肥肉,他居然眼睛都不眨,直接还了回去?! “本王向来不屑这些嗟来之食。”暗晋乘长袖一拂,冷冷丢出这一句话。然后一把夺过柳花明的手,朝着城门方向走去。 九龙城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羞辱、愤怒瞬间涌上了心头,他大喊了一声,周围九昭的士兵立刻围了上来,将暗晋乘和柳花明拦下。 那一瞬间,所有龙盘的士兵也飞快行动,里一圈外一圈,两队人马围成了两大圈子。 暗晋乘一双眼斜斜扫过来,目光如电:“九龙城,你想现在与我开战?”他这句话极有威势,要知道龙城的十万兵马可是就在城外,就算九龙城有三头六臂,现在也敌不过他。 “好好好,”九龙城怒极反笑,指着远处被暗晋乘拉住的柳花明,“你今日只要跟着他踏出城一步,在这里的所有虞渊奴隶都得死!暗晋乘把国给他们又如何,这些人现在都在我土地上,他们的兄弟都在九昭兵营里,他们的女人还在九昭土地上当丫鬟做奴婢!他们敢跟着你们走?柳花明,我看你怎么选择!” 他一把抓起地上一个跪着的老人,抽过旁边一个九昭士兵腰上佩着的弯刀,一刀捅进了老人的胸口。 不!!!!!!!柳花明的五脏六腑仿佛在这一刻冻住,她几乎是一下子抬手召出了阵法将九龙城整个人圈住,尖锐的阵法边缘划过他的发稍,割断了一缕缕发丝。 九龙城却像根本没有看见,或许他看到了却毫不惧怕,举着手中的刀直直对向柳花明,刀刃上的血一点一点落入地面,把整片土地都染红了。其他虞渊人尖叫起来,惊恐的往四周逃去,却被九昭的士兵困住。 九龙城举着刀看向柳花明,声音冰冷如雪山冰川:“虞渊王也好,虞渊皇子也好,你都眼巴巴的赶来救他们……怎么,拿你自己来换倒不乐意了?看来只是说说而已啊,装出一副为了自己国家愿意舍弃一切的样子,其实根本就什么都不想给,对吗?” “柳花明,你自己算算,到现在为止你做的所有事情,有什么是真的拿你自己换来的?你的好心肠,你的善良不过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第一百零八章 不甘 九龙城的这句话让柳花明彻底怔住…逆… 这些年她做的所有事情……这些年她做了什么?成为虞渊的细作混在龙盘,调查出战略部署图时虞渊已被九昭攻破;拼尽全力回去救虞渊王却亲眼看着他在面前自尽身亡;护送刘夜却最终只保下他的性命,还让所有皇族成了流民不知去向;劝导刘道里反而中了生情丹差点成了一副傀儡;如今赶来解救他却最终仍是让他落入暗晋乘手里。-- 是啊,这些她所谓凭着自己意识做的事情,却似乎没有一样是真正成功的,她跌倒也好,受伤也好,流血也好,都不过是自己无能所造成的。 而她呢?到现在为止,她站在这片土地上,不缺胳膊不缺脚,她什么都没有失去……却失去了这个国度,她的朋友,甚至这些无辜的人都会因她丧命鼷! 双手开始颤抖,环绕在九龙城头部的阵也开始产生了波动,眼泪从眼眶涌出,柳花明不断倒退,视线已是一片模糊。 “花明?”暗晋乘察觉她的异样,抬手要换回她的神智,却在碰上她肩膀时被狠狠一刺,她的周身不知道什么时候绽出了一枚巨大的紫色阵法,那阵法拥有极大的力量,仿佛可以吞并他体内的内力。 ——虞渊王,今日你若肯跪下降我,九昭将领便立刻停战。你若不肯跪下降我,今日我便屠了整个虞都! ——你已尽力了。 当日虞渊王自刎在面前的画面不断在脑海闪现,柳花明此时此刻才知道,真正愿意为虞渊付出的不是她,真正愿意舍弃一切保护这国度的人不是她,而是那个用颤抖的手,毫不犹豫割断自己脖颈的帝王! 她至始至终都是一个胆小自私的人!有那么多次可以选择的机会,却被她一次又一次错过! 在暗府,她如果能够不怕丢掉性命之险进入暗晋乘宫殿便可以立刻找到战略部署图;在虞渊皇宫,她如果愿意站出来挡在虞渊王面前,或冒着性命救他离开,就不会让虞渊灭得如此快如此彻底;遇到刘夜时,她若是能带着他毫不犹豫的回到虞渊,用自己的身体向九龙城交换条件,也许刘夜也能当个虞渊土地的管理者,与其他皇族好好过下去;今日,她若能立刻答应九龙城所提的条件,就不会让那个无辜的老人死去! 但是她不想、不愿、不忿、不甘,永远只做最保守的选择,一步一步退让,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全身的骨骼不知道被什么力量压迫着,竟开始轻微颤抖移位,柳花明只觉得心境在这一刻突然凹陷,脚下绽开的紫色阵法竟在一刹那银瓶乍破,突然裂开巨大的咒文向着四周延伸而去! 整座城池被这些咒文环绕! 力量孱弱的人一被阵法涉及便倒在了地上,而如九龙城和暗晋乘拥有雄厚内力的人则浑身被制住,根本无法动弹。全身的内力好像通过阵法不断被输送出去,如同血液从体内活活抽走,痛苦不堪。 柳花明根本无法控制,她的意识被自责、痛苦、愤怒所覆盖,怨恨自己无能,怨恨自己自私,怨恨自己懦弱! 那些源源不断从旁人身上抽来的内力不断涌入她的体内,几乎快把她整个人都涨破!距离她最近的暗晋乘几乎是用全部的力量来挣脱脚下的紫色阵法,他担心再这样下去别说柳花明,整座城池的人都会丧了性命:“柳花明!你清醒点!救与不救全在你自己,与旁人无关!” “在这世界从来就没有责任!想救便救,不想救便不救,若全天下都需要你一个人承担,那要全天下何用!” 他这句话终于让柳花明微微一动,脚下的阵法一弱,暗晋乘便立刻挣脱出来,一把抓住她的手直接掐入了神庭穴!柳花明的意识被迅速抽回,脚下的阵法顷刻破碎。 九龙城几乎被吸了大半力量,几乎站不稳差点跌倒在地上,幸亏他意志坚定,硬是让自己牢牢站住。望向柳花明的眼睛,却有些不可置信:“她习了什么怪术?” 暗晋乘探了一下她内力,察觉里面有无数股不同力量在游走,立刻原地坐下为她运功化解。 九龙城看着她闭眼痛苦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忍。要说柳花明没有付出,那却是不可能的,九龙城知道她受过无数次伤,被人胁迫,被人追捕,挨过饿,受过冻,他只是愤怒过了头,才故意说出那些话刺激她。 却不料她却像发了疯,还使出这样的怪阵法。 暗晋乘为她运功了足足半个时辰,几乎精疲力竭,才终于收回了手。勉强站了起来,他将昏死过去的柳花明抱了起来,对着九龙城道:“她似是入了百雀宗,不知道被那里的人强迫习了什么东西。” “百雀宗?”九龙城并没有听过,他与暗晋乘合谋让出这座城给他擒拿刘道里,不过是以为他们要捉刘道里使什么计策,区区一个亡国皇子与他来讲没有什么用处,龙盘又愿意让出铁矿之地大半的产量给他,何乐而不为。 暗晋乘不想解释太多,只是抬手擦去了柳花明额间的汗:“今日之事,最好不要对外言传,否则与你与我都不利。至于这些奴隶,你若想杀,我不会阻止。” 他语毕便长袖一拂,抱着柳花明离开了都城。 九龙城立在原地,看着地面一片虞渊人,他们都受了柳花明阵法影响,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若这样杀了这些人,柳花明看不见,也没什么用。安慕小说网 更何况,他也不是真的嗜杀之人。 罢了罢了,等来日再见到她,必定要让她乖乖留在他身边不可。至于她身上那诡异的东西,总能想办法解决掉! “来人,收队!”九龙城低吼了一句。 柳花明像入了一个烈狱,浑身炙热疼痛,却无法苏醒过来,她挣扎着,痛苦着,全身都被灼烧了一样。有什么东西源源不断的进入她的身体里,将她体内炙热的气流抚平,顺下。 眼帘有千般重,睁开的时候甚至感觉被泪石黏住。周围是雕琢精致的帘布,几个侍女站在床榻旁,看见她醒来后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姑娘,你醒了。”“太好了,我去请王爷过来。” 她努力撑起自己的身子,坐起来后感觉五官不知为何清晰了很多,能够听到很远的东西,全身虽然还有炙热和疼痛残留下来的感觉,却轻盈了不少。和当日从秋水潭得到秘法之后的感觉很像,只是这一次力量更是源源不断了。 稍微运了一下功,她更是惊奇:内力似乎比之前雄厚了不少! “你醒了。”门外一个身影已经进了来,柳花明抬起头,是暗晋乘。他穿着一身素色长衫,无懈可击的脸平静的朝她看过来,眼中却有一丝暖意,“你睡了三日。” 柳花明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更清醒一些,抬起头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似乎已回到暗府了:“我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那些,那些虞渊人他们?!” “九龙城暂时不敢动他们,你习了奇怪的武功,身上出现一个紫色阵法,阵法强制从习武之人身上夺取内力,即便是无内力的人也会被控制。”暗晋乘为她探了一下体内,“我以为你综合那些外人的内力,接下来这几日,你要日日修炼,将他们的内力转化。” “强制夺取内力?”柳花明一怔,她一直以为这个阵法是最没用的,不仅消耗内力,而且最多只能把活物震住,却没想到竟然有这样邪恶的本事? 她试探了一下丹田处,果然涌起了一股雄厚之力,惊得她睁大了眼睛。 百雀宗秋水潭下的秘法确实诡异,她只学了其中一项,就能释放出如此厉害的招数,那其他人,岂不是更厉害? 对了,刘道里!她一下子从床上站了起来:“他在哪儿?刘道里被你关起来了吗?” 暗晋乘没料到她刚苏醒就去担心别人的问题,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倒也没有隐瞒:“两日前百雀宗闯入了天牢,已将他救走。”刘道里并没有交代太多,不过总算得了一些消息。 柳花明沉默了下来,她知道暗晋乘一直在调查百雀宗的事,但他却从未想过从对她用刑从她口中逼迫,由此可见暗晋乘是真心拿她当朋友。至于百雀宗,至少她并不觉得里面都是恶人,至少茧悠真心待她,还有那个帮助茧悠从水池里捞出木偶碎片的阿客……若能知道暗晋乘真实的想法,或许她可以缓解双方之间的问题。 这样想着,柳花明便抬起头来,认真的望向对面的暗晋乘:“王爷,我去过百雀宗,可以将里面我所知道的情况告诉你。” 第一百零九章 银发男子 稍微迟疑了片刻,她还是道出了刘道里的身份:“刘道里在里面的职位是副宗主,似乎与宗主扈行定了某种契约,他想夺回虞渊,而扈行可以满足他这点。” 暗晋乘没想到她竟然对他毫无隐瞒,甚至将刘道里的身份都告知了他,有些吃惊。不过他只沉吟了片刻,便问出了自己一直想知道的问题:“你身上所学的诡异武功,是百雀宗的人教你的吗?鼷”安慕小说网 “百雀宗有一水潭,名为秋水潭。潭中石壁上都刻着不同的武功秘法,大多下到水潭里的人都无法活着回来,里面有奇怪的生物,会将人拖到最深处。我因被迫服了生情丹,又被封印了记忆,一时无法摆脱困境,是百雀宗的一个人将我带入秋水潭中,让我习得解封秘法,才解除了身上的药力,以及重新找回记忆。”说罢,她拉开袖子,将上面刻着的字交给他看:“这是当初我为了让自己不忘记而刻下的,上面所凝固的黑色,就是那逼迫出来的药力。” “竟有这样的水潭?”暗晋乘怔了怔逆。 柳花明几乎是知无不言的,暗晋乘之后又问了几个问题,她能回答的都一一回答,无法回答的也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他。 等他似乎没有特别想询问的事情后,她提起裙摆,对着暗晋乘跪了下去:“王爷,今日我愿将所知道的一切都告知您,是有三个原因。” “第一,我因身体里内力絮乱差点暴毙而亡,是王爷输送内力为我调整,救了我的性命。” “第二,我自醒后,王爷没有逼迫我交代百雀宗的任何事情,包括虞渊一战结束,你也只字未提,我斗胆认为,王爷是拿我当朋友,不想伤我性命,也不愿强迫我说我不愿说的事情。” “第三,王爷一直想调查百雀宗,我是知道的,当初你是顾忌百雀宗在龙盘的势力,以防范未然,所以想查个透彻。而我现在将百雀宗我所能知道的事情告知王爷,倘若王爷做足了考虑要对百雀宗出手,我只请求你遇到对我有恩的百雀宗人时,放他们一马。” 她的眼睛宁静纯粹,就这么直直望着站在身前的暗晋乘,认真的称述这些话。暗晋乘明白她的意思,长袖一负,视线已望向天空外:“柳花明,有的时候你就是太过认真。” 面对任何一个人,面对任何一件事,面对任何一个问题,都以最直接的方式讲明,没有一点迂回余地。 “你如何知道我只拿你当朋友,而不是喜欢你……” 柳花明倒是真的一怔,视线静静停驻在他的脸上,想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可是,一丝都没有。 就在她不知道要说什么的时候,外面一位侍女进来禀报:“王爷,皇上过来了。” 暗后卿?对了,之前她离开暗府的时候,暗后卿是住在暗府的。如今他怎么样了?既然他们已经擒了刘道里,也不需要做什么伪装,恐怕已经回到皇宫里了吧。现在是听说了什么消息,所以过来了吗? “花明——”只见一身明黄龙袍,暗后卿连朝服都没有换,就踏了进来。 当时她还跪在暗晋乘前,脸色苍白,神情也不是特别好。从门外进来的暗后卿几乎是三步并两步过来,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紧紧抱入怀中:“我以为……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 他记得当日暗晋乘回府的样子,满身伤痕,抱着已经彻底昏死过去的柳花明,脸上的表情静默的可怕。 他想唤太医为她诊治,暗晋乘却冰冷冷的丢出一句:叫太医没用,我来为她疗伤。 为了等她醒来,他不敢呆在皇宫里,每天上完早朝就跑到暗府,却始终不见她转醒。暗晋乘因为给她疗伤连自己身上的其他伤口都没来得及医治,等发现时血早已流了满身。 他问他因何而伤,暗晋乘却闭着嘴,一言不发。 如今见柳花明醒过来,心中的担忧才放下。 因为抱得有些紧,柳花明差点被岔过气去,她原本想把眼前这人推开,但抬起手却顿住。暗后卿喜欢她,她感觉的到……但这个拥抱无关男女情事,更多的是关心与担忧,尽管不合情理,但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推开他。 一直过了好久,他才缓缓松了手。柳花明抬起头,便这样撞入了暗后卿幽深的眼睛…… 他的眼睛依旧细长,与以前并无不同,但眼神里却似乎没有了从前的温柔淡然,反而像是凝结成了一汪大海,沉寂的表层下是无限汹涌。墨色青丝划过她的面孔,她看到他深黄色龙袍上绣着的五爪金龙,在门外射入的阳光下泛出层层流光:“放心,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 “嗯?”柳花明觉得他似乎与之前有些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仔细看向他的眼睛,却发现又恢复了往常的温和,与刚才所看见的汹涌澎湃完全不同。 “皇兄,花明初醒,还需好好休养。她体内的絮乱的内力至少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消化,我们且出去说罢。”暗晋乘在旁边提醒了一句。 暗后卿点了点头:“好,也好。她身子虚弱,你多吩咐府上膳房为她备些补品。” 离开前,暗晋乘转过身对着柳花明道:“你刚才与我所说,我全记在心上。你且宽心,我不会伤害你想守护的人。” “嗯。”他的这句话,确实拥有分量。 暗晋乘不是一个会轻易承诺的人,一旦被他承诺,那必定会遵守且实现。 柳花明不知道为什么,信任他要比信任暗后卿更多一些,人确实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按道理暗后卿待人随和,态度温润,又是一国帝君。但在她的眼中,却宁愿得到暗晋乘的一句承诺。 虞渊城一战后,柳花明体内的内体一下子雄厚了很多,但这些内力并不能完全使用,她必须通过调整和消化转换入自己的丹田之中。幸运的是这几天暗晋乘一直用他的内力帮她捋顺这些内力,其中已有一大部分与丹田中的气息混合在了一起。 所以这段时间,柳花明便一直在暗府打坐休养,几乎连房门都没有走出过一步。 就这样一连过去了七八天。这一日,柳花明依旧如往常一样调整自己体内的内力,因为五官比平常敏锐了很多,她突然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气息从屋顶袭来,猛地睁开眼睛,便看见一个人影从悬梁顶上轻轻跃下,站到了她的面前。 那一头银色长发映入眼帘,柳花明眼睛瞬间瞪大…… 这个人……她记得!当日为了阻止言堂廷暴出自己虞渊细作身份而进入宫中原本要将其灭口,怎料他就像一个借了躯壳的人一样,褪下了言堂廷的表皮,从他的身子里钻了出来,十分诡异! 他亦如当天,鬼魅绝美,肌肤白皙如玉,泛着碧色的眼瞳就这么望住柳花明,竟让她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 明明她已经习得秘法,甚至拥有了这样的内力,但在这个男人面前却根本不堪一击,两个人完全不在同一个等级之上! 柳花明不由自主的绷紧了身子,那男子已经十分自然的坐到了她的身侧,托着腮帮子自下往上看她:“你还记得我?” 废话啊!柳花明很想开口骂娘,他耳垂上挂着的那宝石,就是她的血玉!那么明晃晃亮晶晶,她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等等,当日他逃走时分明留下来了百雀宗的标记,可是百雀宗里大部分实力者她都已在厅殿上见过了,可这个人……到底是谁? 她绝对不相信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百雀宗的堂主茧悠她是见过的,力量不俗,可眼前这人明显等级比茧悠高出很多。 “不说话?那就是还记得我了。”银发男子勾起嘴角,饶有意思的上下打量着她,“你习得了秋水潭中的高级秘法?我以为放这么下面,都不会有人能到哪儿。” “你是百雀宗的什么人?”柳花明沉默了很久,在听到他说这句话时,终于试探的开了口。银发男子佯装沉思的想了想,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你猜我是什么人?” “你武功深不可测,恐怕连刘道里……不,连扈行都在你之下。”柳花明沉默了几秒钟:“你是扈行的爹?” 银发男子难得意外的咳嗽了两声,露出一副吃惊的模样:“我看着有这么老?” “那是扈行的儿子?” “……” 事实证明柳花明只是想激他自己说出身份,可惜她道行不够,银发男子玩着自己的头发笑得格外开心:“扈行尚未成婚,哪来的孩子?我莫不是他的私生子?哈哈哈哈,他能几岁生的我呀?” 第一百一十章 他是谁? 银发男子微微直起身:“当初你送给我,当然属于了我。” “我是借给你,”柳花明态度明确,“或者说,我是借给言堂廷。”她甚至分辨不清,那个一心帮助她的言堂廷,那个认真执着的言堂廷,是否与眼前这个银发男子是同一人。有一句话她埋在心中很久,很想亲口问他:“你与言堂廷是什么关系,是你一直假扮着他吗?还是你在途中杀了真正的言堂廷,然后伪装成他的样子?” 可以说,言堂廷是她内心深处的一块净土,无关风月,只因这个人。他从出现时便像大哥一样保护着她,有时候哪怕是一个眼神,她都可以知道他在关心她鼷。 这样的一个人,她不舍。 柳花明眼神专注的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银发男子微微一怔,有这么一瞬间,他在她眼中看到了很多东西,那些东西是他活到至今,都未曾拥有过的。 从床榻上站起身,他走至了窗棂,远处的树影照下来,映着他修长的身,风姿卓然:“你知道这棵梅子树吗?那是四年前从别处移栽过来,当时暗晋乘以为颠簸可一趟,可能会活不成了,却没想到它一直活得好好的,每到季节便盛开了火红的花。” 柳花明一怔,目光流连在了窗外的树上,绿色的枝叶透过窗纱拂过他白皙的肌肤,仿佛这一刻与他的银发融合在了一起。一片树叶落下来飞至他的肩头,他略凝视片刻,抬手执起那片叶,放飞到了空中。 他便是言堂廷…… 能知晓暗府这样细节的小事,自然不可能是认识柳花明之后才夺了言堂廷身体的人所能知道的。 这一刻,她却更看不清他了。他若是百雀宗的人,实力恐怕都要在扈行之上,又怎会不出现在那天的厅殿中?可他若不是百雀宗人,又为何会对里面的人或事情一清二楚?连扈行未成婚,秋水潭有秘法,以及她所学的秘法处于秋水潭十分底部的事都知道? 即便撇开这些不说,他又为何在暗府呆了这么些年?四年前梅子树之事都能知晓,那他留在暗府的时间要比她长的多了…… 他的目的是什么?他到底是谁?甚至……他的名字叫什么?她都一无所知。 “你知道吗?时间永远是永远令人无法想象的存在,”立在窗边的人已经侧过了身,眼眸微微垂着,似是回忆着十分遥远的事,“一颗种子可以盛开成花,一滴雨能可以成就彩虹,一阵风可以扬起千艘船帆……有时候闭上眼睛都不敢相信,竟会有这样的一天。” “哪一日你若能猜到我是谁,我便将这血玉还给你。” 柳花明还怔在远处,抬起头时,却发现他早已不在屋内,而空中留下的话语,便是他离开前,留下的最后一句。 暗府最近几日都十分热闹,从宫中送来的礼一波又一波,府上的下人都忙得晕头转向。所有人都知道府里住了一位皇上看中的姑娘,因为受了伤需要调养,所以才暂时没被接回宫里去。 这消息不仅在暗府,在龙盘帝都都传得沸沸扬扬,而且还有模有样:“你们不知道啊,那姑娘是暗王爷出兵打仗时在路边救来的,据说是生得如天仙一样美丽,王爷还是亲自抱着回来的呢。”“我怎么没见到?当时进城不是只有一辆马车?”“你懂个屁,我叔父的儿子就在王爷的军队里,当时他看见王爷抱着那女子上的马车。” 连茶馆里说书的,都把这事儿编圆了:“话说那日,这位姑娘在暗王府休养身子,皇上前往王府商议国事,忽然瞥见一个美丽女子从花园那边走出来,脂粉未施,清新雅致,眉若新月,眼若星辰,挺鼻樱唇,身着一件淡粉绣梅裙,整个人好似空谷的幽兰,暗香袭来,更似天山上的雪莲,圣洁高雅……” 柳花明嘴角抽搐了一下,坐在茶馆里听着那说书的吹得天花乱坠。自从几日前她将内力消化完之后,每天都会到城郊无人处去练习紫色阵法,回来走累时就会在茶馆休息片刻,然后再回暗府。 结果这几日她可是听了不少自己的流言蜚语,而且传的越来越离谱。 掏出小铜镜照了照自己的脸,说书先生形容的“空谷幽兰、圣洁高雅”到底在哪儿?我怎么看不见呢? “我看那女子恐是有心计之人,否则好好一个女子,怎么会那么凑巧倒在王爷军队附近,又偏巧被王爷看见了?”茶馆中,有个男子很不屑的开口吐出一句。 周围立刻站起一人顶了回去:“有心计又如何,至少人家美女天仙。” “谁也没见过,鬼才知道到底是不是天仙。” 嗯嗯,柳花明很认同那个贬自己的男子。就是嘛,没见过就乱吹,她哪里生的这么好了?更何况她也没出现在花园里啊,醒过来的时候头发都乱蓬蓬的好不好! 说书先生把折扇一合,翘着小胡子趾高气昂的对着那“口出狂言”的男子骂道:“你是不信老夫说的话了?告诉你,我可是亲眼见过那姑娘的!那日我从桃花河说书归来,便亲眼瞧见了那被抱在暗王爷怀中的女子。”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挤上来:“如何,如何?” “美丽不可方物,更是浑身散发着紫色光芒,绝非普通人间之人,恐是天上仙子落入了凡间啊。”说书先生眼中闪过晶亮之色。 柳花明:“……” “天啊,原来真是天上仙子啊。”“难怪皇上对她如此重视,我亲眼看见从宫中送去的礼一车接着一车。”“若能见上一面,可是三生有幸了。”人群立刻悉悉索索了起来,全部发出了感叹。 谣言果然可怕啊。柳花明摇了摇头,付了茶钱之后正要站起来,突然外面闯入了十多个大汉,冲着里面狂吼一声:“薛家小娘子,赶紧给我出来!你爹已将你抵押给了我们赌庄,你今日须得跟我们回去了!” 茶馆里的人顿时站了起来,纷纷让开到两旁去,中间一个格外消瘦的小姑娘孤零零的立在那里,已经吓得不轻了,脸色惨白的看着那些大汉。 “你是薛家小娘子?”其中一个大汉格外猥琐的冲着她上下打量,可怜的小姑娘扶着桌子直哆嗦:“是……” “那就请你跟我们走吧。”大汉一把伸手就将她抓了过来,姑娘白皙的手臂在他掌中显得格外瘦弱。大概是终于反应了过来,小姑娘突然一下子蹲到了地上,哭哭啼啼起来:“不走,不走……我爹不会将我卖掉的,不会的。” 大汉皱起眉头,取出一张卖身契递给她看:“你瞧仔细了,上面白纸黑字,你爹输了一百两银子,拿你做抵押,还欠了二十两呢。” 姑娘看见后顿时心灰意冷,几乎是一副生无绝恋的样子。 大汉们要将她拖出去,她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突然挣脱开他们直接朝着柱子撞了去!就在旁边的柳花明突然伸手一把将她拉住:“你做什么?” 周围的人也吓了一跳,没料到这姑娘竟如此刚硬。 那些大汉一见连忙围了上来将她们拉远了柱子,他们可是出来收债的,若是她死了,那八十两岂不是白费了。其中一个大汉还十分感恩的转身对着柳花明道谢:“多谢这位姑娘出手,否则我们回去都不好交代了。” 柳花明看了那可怜的姑娘一眼:“你们带她回去之后会做什么?” “通常是卖给春风馆的(妓院),有时候也会有一些大户人家前来选婢女,便一同卖了。”大汉看着猥琐,倒是如实回答了她。 柳花明点了点头:“小姑娘不容易,性子这般刚硬若是如了春风馆,恐怕过不了几日又要闹,若是真死了,你们也落了个孽债,不如为她寻个好出去,等大户人家来选婢女,再卖也不迟。” “姑娘好心肠,可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不然我们也不想趟这浑水啊。”那大汉说道,看了柳花明一眼,柳花明的衣着看似素雅,实则都是极其精致之料。 既然如此,她也不能再多加干涉,毕竟有契有约,要怪就怪她生错了地方,有了这么一个爹。 迈开脚步要走,突然那姑娘跪了下来,一把抱住柳花明的腿:“姑娘,我知道你是好人,求你救救我,我不想去那种地方!求求你,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我会洗衣会煮饭,我什么都可以做。” 这下周围的人都愣住了,完全没想到还能有这一出。 那些大汉也僵了僵,看向柳花明。 柳花明沉思了片刻,不好意思的抽出自己的腿:“对不起,我也会洗衣煮饭,可能暂时不需要你。”而且她寄人篱下,身上没有分文……这句话她没说。 周围:“……” 第一百一十一章 赌局 或许其他人能给出些同情心,前来抓人的大汉却已经司空见惯了,他一把将女孩从地上抓起来,像扛麻袋一样直接扛起打算就走。却没想到已经拒绝了女孩的柳花明忽然又开口:“你们的赌场在哪儿?逆” “六巷十三街。” “好,我去。” 整个茶馆的人都涌动了,他们纷纷跟着柳花明一路往那赌场去,对她说出来的话和做出来的事都觉得十分好奇:“这姑娘打算去做什么?也要赌钱吗?”“就不怕把自己给赌进去啊?简直是疯了。”“别啰嗦,跟着走,有好戏看了。鼷” 六巷十三街拥有大大小小十几家赌场,其中大汉所在的杲匄赌场,算是这里面最大的。柳花明进去时便看见里面站着几百号人,玩着各式各样的赌局。 大汉将那带回来的女孩丢给了场内的一个管事,让他将她带下去先关起来,自己则转头看向正四处打探的柳花明:“姑娘想玩什么,我对赌场十分熟悉,可以先为你介绍。” “你们这里有没有樗蒲?”(樗蒲:用樗木制成用于掷采的投子,五枚一组,是古代赌场会用的一种赌戏) “当然有!”大汉立马为她带路,“姑娘跟我来。在我们这儿,樗蒲是由场里的人坐庄的,姑娘只要押下一定银子,与庄者比试,只要赢了,就可以得到翻倍的钱。” 樗蒲所用的赌桌比较扁长,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站在对面与周围一圈人玩着手中的投子reads;武道血途。柳花明从路口到进来这一段路,他总共掷了三次,几乎每一次都是雉,手气十分好。其他人用的投子与他都是同一副,可到底是赌场的庄者,手法炉火纯青。(樗蒲的五枚投子,有黑有白,可以组成六种不同的排列组合,也就是六种彩。其中全黑的称为“卢”,是最高彩,四黑一白的称为“雉”,次于卢,其余四种称为“枭”或“犊”,为杂彩。共有卢、雉、犊、枭、塞,这五种排列组合) 柳花明走到赌桌边站定,其他从茶馆跟来的人都围在边上看好奇。庄者抬头看了她一眼:“姑娘也来玩?你要押多少?” “我没带钱,押我这个人成不成?”柳花明答的平静,周围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 庄者第一次遇见押自己的,愣了一下,为难的朝着后面的管事看了一眼。那管事会意的点点头,庄者便问柳花明:“可以。你若输了,便要留在我们赌场里;如果你赢了,场里抵押来的人,你随便挑选一个带走。” “好。”柳花明也不啰嗦,拿起桌面上的樗蒲就轻轻一撒,第一把就是最高彩“卢”。 其他押赌的人目瞪口呆,连对面的庄者也是一怔,他皱了一下眉抬手也掷了一把,同样是“卢”。 “平局,那我再来。” 让所有人吃惊的是,接下来柳花明所掷的每一把居然都是“卢”,她就像是被赌神眷顾了一样,一把又一把轻而易举的掷出了人人都想要的颜色。对面的庄者一开始也连续三四把“卢”,但到了后面明显有些气势虚弱。 他们这家赌场会在很多赌具上动手脚,但樗蒲全凭技术,他熟能生巧,几乎可以玩出任何一种模样,不过显然对方也是此道的佼佼者。 庄者本来就是要偶尔放水给他们点甜头,然后再一把一把捞回来的。如今抵押的是个人,他每一把都不能输,连续这么多把都是“卢”,以后谁还敢来他这一桌。 终于到第五把的时候,庄者的手已经伸不下去,他看了一眼对面的管事,管事脸色也十分不好,沉默的冲着他摇了摇头。 庄者长吁一口气,在这第五把输给了柳花明。m.xfanjia 柳花明格外淡定,好像理所当然一样,抬起头看向庄者:“我赢了。” 庄者点了点头:“姑娘请随管事走一趟,屋后有几个赌场赢来的人,你可以随意挑选一个带走。” “不需要,”她指着远处那个带她进来的汉子,“他刚才带了一个姑娘进来,你让他将那姑娘放走吧。” 周围围着的一圈人全部都震的目瞪口呆,这小女子看上去十分不起眼,居然拥有这么强的赌技?赌场的管事只摇摇头,在这世上赌技好的人比比皆是,只不过今日赌场不走运,遇上罢了。 事情办完了,柳花明自然要离开,其实她原本并没有打算出手帮忙,只是在看见那女孩的时候,仿佛像看见了自己。明明活在这个世界上,却好像被周围的东西束缚住一样,无法挣扎,无法逃脱,而她就让自己深陷下去,那女孩却宁愿丢掉自己的性命。 走出赌场,一匹马正好出现在了眼前,暗晋乘拉着缰绳止住马蹄,周围所有人看见都纷纷跪到了地上:“王爷……” 这是龙盘的战神,曾无数次打了胜仗,带领兵马从凯旋门走来。龙盘帝都几乎无人不识,无人不知。而此时他却只看向了柳花明,并朝着她伸出手:“你出来已经很久了,回去吧。” “嗯,”柳花明点点头,“我想自己走走。” 她语音落罢,就在暗晋乘发侧亮起了一个橘黄阵法,她脚尖一点踩了上去,紧接着一个又一个阵法在空中绽放,她就像平步青云,一层一层踏着,走到了天空最高处reads;火影之武道至强。 跪在地上的所有人都呆住了,那些翻墙踏顶的轻功已经十分难见,而这女子分明就是凌空而走,这怎么可能?! “是,是神仙?”“那女子是谁?她竟能在天上走?”“苍天啊,我不是眼花吧?她是不是可以上到天宫去?她是仙子吗?”“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许多人都窃窃私语起来,有几个甚至拼了命的朝着天空方向看。 柳花明并没有立刻回暗府,她就像第一次学会凌空行走时那样,就用着内力,一步一步朝着太阳方向走。 穿过树梢,穿过飞翔的燕,穿过薄纱般的云缕,穿过直上九天的雄鹰……她感觉自己距离天空越来越近,感觉自己即将伸手就可以抓到那发光的东西! 终于,身体里的内体耗尽,她从空中跌落了下来。 这一次走的实在太高,她身下却是层层建筑。柳华明合上眼帘听着风声,就在距离身下的地面还有最后几米的刹那突然翻身将重新凝结的内力化作阵法,以六面环绕的方式紧紧靠在了她身下。 只听得“砰”一声巨响,睁开眼后,她已经跌落在了暗府的一处院落,周围一片狼藉,那些花草墙面全部坍塌,捧着托盘的侍女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愣是没回过神来。 柳花明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站了起来:“我回来了。” 暗晋乘回来后才知道自己的府的某个院子被毁于一旦,而罪魁祸首竟然万分淡定的坐在屋子里喝茶。 他推开门进来看见这样的柳花明倒有些哭笑不得了:“今天我得了一个消息,本来想告诉你,却等了你许久没见你回来,才出去找的你。” “什么事?” “我们找到了百雀宗,进去时却发现,里面一千三百宗人,已倒在了血海。” “什么?”柳花明一怔,手中的茶杯差点晃了下来,“百雀宗被灭了?” 暗晋乘抬起手,一只三寸大与柳花明容貌十分相似的人形木偶举到了她面前,那木偶身上沾满了血,木偶的脖颈处,还刻着“柳花明”三个字:“这里在里面一个小男孩的尸体上发现了,我想他或许是你认识的人。” 百雀宗是否全部被灭他并不确定,但至少大部分宗人确实已经身亡,那些潜伏在龙盘各地的分线此刻都是群龙无首,他派出去的人轻易就将他们抓了出来。 刑问过几个,他们因许多天都没有收到上面派来的消息,便开始四处打听,才露出马脚。 接过那三寸木偶,柳花明的手臂有些发抖:“你说……这个是在一个男孩的尸体上发现的……那个人的模样……你形容给我。” “十二三岁的男孩,衣襟上绣有百雀图腾,手指缠绕着较多丝线,应是一个傀儡师。” 是茧悠……手中那木偶已经残破不堪,头发上佩戴的一个凤凰流苏突然咔嚓一声断裂了,一颗颗珠子滚落下来,滑过冰冷冷的地面,在地上抹了一层暗红的血渍。柳花明下意识地低下头,地面划开的血渍让她整个人僵住,感觉后背被什么人揪住一样,痛得厉害。 暗晋乘为了安慰她,倒是说了另一个消息:“虞渊太子刘道里不在其中,我们暂时没有找到他的尸首。” “会是什么人……会是谁……”能够有能力灭掉整个百雀宗。 哪怕刘道里还活着,或者宗主还活着,那必定是无法敌过那个人……否则又怎会眼睁睁的见自己的宗派被灭?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奇怪的秋水潭 “就在山腰处,周围有石板堆砌,附近种了许多槐树。”柳花明解释道。暗晋乘努力搜索了片刻,还是摇摇头:“并未看见这样的地方。逆” “怎么可能?” 她当然不认为暗晋乘没有调查清楚,要知道龙盘二王爷可是世界上最谨慎的人,没有调查清楚的事情,他是不会胡乱开口的。只是觉得可能发生了什么事,秋水潭被百雀宗的人藏了起来,之后又引来了灭宗之祸。 为了调查这次事件,又想好好为茧悠入葬,柳花明决定再次前往百雀宗鼷。 暗晋乘派去的人已经将百雀宗山上大部分地方都搜查过了,一些人的尸首都密密麻麻陈列在山脚下的竹排中。柳花明一眼就看到了茧悠的尸身……他的皮肤苍白发青,合着眼,早已没有了气息,手指处被细线勒出了一道道伤口,看来是经历了一次硬战。 将他的尸身抱了下来,柳花明在山脚处挖了一块地,亲自将他放入棺木中,下葬入殓。除了茧悠之外,其他百雀宗人的尸体在验尸官检查过之后,被埋在了另一处地方,却没有一个墓碑。 一切安顿好之后,她便沿着曾经走过的石阶一步步往上,地面残留着许多血迹。 暗晋乘将验尸官检查的结果告诉了他:“那些人身上都没有伤口,唯独丹田处有挤压爆破的痕迹,应该是被人强行抽光了内力而死。” “内力被抽光,人就会死?”柳花明觉得奇怪。她身上的内力是茧悠当初为了让她学秘法而转移了一部分到她身上的,被石壁上的文字转化后才进到了她的体内,之后又在虞渊乘中释放了紫色阵法,而在一些有内力的人身上强行吸收了一部分。但她并不觉得内力消耗完就会丧失性命,因为她平常使出阵法时,经常会消耗内力。 暗晋乘解释道:“平常转移身上的内力,是不会致人死亡的,但如果是在一瞬间的强行抽取,就不同了。练习内力者,通常会将全身之气藏在丹田处,若是一瞬间提取,就会损害五脏六腑,使得丹田爆破。” 正说着,柳花明忽然顿住了脚步,“咦”了一声。 “怎么了?” “秋水潭不见了。” 她所停着的位置正是山腰处,那一片槐树包围之地,还有一些石板残留着,那水潭的位置却是空空荡荡,只留了一个狭窄的洞穴。 脚尖一点跃过去,洞穴底下又深又黑,却唯独没有水。 暗晋乘已经走了上来:“此洞穴就是秋水潭?我曾经派人下去查探过,周围石壁上没有你所说的秘法文字,只是普通的青苔。”洞穴的最深处倒是有几条水蛇骸骨。 怎么可能?!柳花明立刻翻身跳进了洞穴,一路踩着石壁向下去,果然只有少许青苔,连一点文字都没有留下。这青苔看上去密密麻麻,已经长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怎么看这里也不像是水潭,反而是已经空了很久的洞穴。 落到最下方,脚下发出清脆的响声,低头一看,却是几根细长的骸骨,这骸骨更是风化了许久,有些和石头相容在了一起,如同化石。 万万不可能!她在暗府休养了半个月,在这之前可是一直呆在百雀宗的,为了排除身上的生情丹里更是在此处死里逃生!茧悠不会游水,还是她把他给捎上来的。这些事情都历历在目,总不可能是幻觉!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所以这里变了样!”柳花明坚定道,“以前这里确实是秋水潭,我就是在那个地方得到的秘法。” 她抬手指向一个高处。 暗晋乘也跃了下来,停在柳花明手所指的位置,抬手仔细抹了抹:“上面有一些衣服被石壁尖锐处勾住的丝缕。”他落下站定到她面前,将手中的丝缕递给她。 柳花明接过仔细看了看:“我没办法判断是不是我的,但至少这石壁上确实有人来过,秋水潭所发生的也是真的。但这里为什么会忽然变成这个样子,我真的不知道。如果现在这一切是真实的,那以前我入到秋水潭时所感受到的,就是幻觉。” 两人出了洞穴,暗晋乘将她所说的话整理了一下思路,得出个可能:“你曾在这里学得秘法,说明此处确实有一些非凡之力,或许平常之时这洞穴便是放出幻术给所有进来的人,施以压力,挑选秘法的学习者。而现在洞穴的幻术被破除,有可能是实力更高强的人所为,或者……” 他停顿了片刻:“有人从将洞穴里某一个秘法学会之后,洞穴自动破除了幻术。” 有可能!柳花明点了点头。她记得当初学到自己身上这个秘法,已经沉入了洞穴非常深的地方,倘若有人直接抵达了洞穴底部,将最强的秘法学得,这个洞穴便有可能自动破除幻术,并销毁所有秘法。 也就是说,有闯入者进入了百雀宗的秋水潭,学会了最强的秘法之后杀光了这里的所有人?也有一种可能,是百雀宗内部的人,学会了秘法然后将杀人灭口。 其实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因为外面的闯入者恐怕都无法知道秋水潭的由来。就算是百雀宗的人,但凡没有资格进入这山中的,也不知道秋水潭的存在。 “王爷,我们发现山顶一座大殿中,有一密道。”一个士兵从石阶上走下来禀报。 暗晋乘长袖一拂:“带路。” 士兵口中所说的大殿就是之前柳花明曾去过,有许多百雀宗高层聚集在一起开会的地方,当时宗主扈行就坐在上面的椅子上,她还被迫服下了生情丹。 他们发现的密道就在椅背后面,转动副手上的朱雀双翼就可以打开密道口。 “探路!”暗晋乘一声令下,身边两个士兵就点了火把下到了密道中,柳花明和暗晋乘随后跟入。 密道狭长阴冷,他们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竟到达了百雀宗的山脚下。出口就在一棵歪脖子树的树洞里。因为光线明亮,两个士兵立刻发现了树洞附近的血渍,虽然已经干了,但足以见得借助密道逃脱的这个人,受了很重的伤。 “那些人中没有发现刘道里和扈行的尸体,也许他们两人从密道逃脱了。”柳花明做出判断。 暗晋乘立刻派人沿着血迹去寻找,虽然找到的可能性不高,但至少能判断逃走人的方向。 接下来的这几日,柳花明虽然留在这里帮助暗晋乘处理百雀宗的事,但她心头一直有一个挥之不去的影子,就是那拿走她血玉的银发男子。 他也是百雀宗的人,而且武功高出他们任何人太多太多,这一次灭了整个宗的,会不会是他?如果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不是他,那他到底拥有什么身份。脑海不停的推断和思考,柳花明得出的结论却并不多。 她有一种被巨网捆住的感觉,周围有无数个答案和可能,但始终不知道哪个才是正确的。 暗晋乘虽然终于揭开了百雀宗的秘密,龙盘里的所有百雀宗线人死的死,抓的被抓,不必再有什么担忧,但就和柳花明一样,始终觉得那个灭了整个百雀宗的人,今后或许会是一个大威胁。 两人在百雀宗足足呆了半个多月,就在将一切事情妥善安排好了之后,暗后卿竟然派了人来传话:请柳花明回宫去。 “皇兄对你却是执着。”暗晋乘看着山脚下停着的那辆金碧辉煌的马车,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柳花明缓缓皱起眉头:“我很早以前就已经与他说清楚了。且不说喜欢不喜欢,皇宫那样的地方,就像一个囚笼,是我生平最不喜欢的地方。”暗晋乘转过身:“皇兄只是请你去宫里,他一直担心你的伤势。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定然不会再强迫于你。” “我从未如此想,毕竟他曾救过我的命……” 仔细算来,暗后卿从没有真的伤害过她,即便在知道她是细作,或是她从他身边一次又一次逃跑。撇开他的身份不说,哪怕只是这样一个翩翩公子,也已经算是人中龙凤了,但喜欢这种东西真的很奇妙……无论他如何优秀,无论他做到哪一步,她对他都没有爱情…… 想到这里,柳花明忽然觉得很悲哀,似乎所有喜欢她的人,都会受伤或遇害。比如暗后卿,比如流亿,比如茧悠……又比如,刘道里。 “走吧。”她终是迈开脚步,往山脚下的金马车走去。 暗晋乘远远看着她离开,耳畔的风轻轻吹起他束在冠中的发,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茂密的林宇间,才合上了眼帘。 第一百一十三章 美男计 “花明,你来啦。”抬起头,暗后卿扬起一个笑脸看向她,刹那间仿佛在周围绽放了花,他的笑容灿烂如阳光。 也许是他少年继位,暗后卿的性子温和坚韧,待人温润,却有几分隐藏的淡漠和世故。只是这一切他从未在柳花明面前表现,只要她出现,他便是永远的温和和礼貌。 只是柳花明就像悬崖上顽固的石花,敲不开也打不碎,油盐不进,将这翩翩公子也逼急了,才会有过几次逼迫于她之事。 柳花明站在距离他几米的位置停了下来,没有再靠近。暗后卿放下了手中的鱼缸,站了起来,迈开脚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御花园的梨花开了,我就想请你来看看。前些日子见到你,你还脸色苍白,如今却是好多了。” “嗯,已经静养了许久。”她淡淡回应了一句茶。 雨后初晴,御花园内的小河缓缓流淌。河道两边便是铺天盖地的梨花,密密匝匝,层层叠叠,与云影一起映在河里,宛如奇丽画卷。柳花明想起一句话“粉淡香清自一家,未容桃李占年华。常思南郑清明路,醉袖迎风雪一杈”,这样的梨花确实是人间难得一见。 她回过头,看见立在身边的暗后卿,只见他低着眼睑,衣袍无风自动,全身周围有晶莹月华笼罩一般……白衣胜雪。 似是感觉到她的目光,暗后卿抬起头与她对视,眼眸微微闪动:“花明,以前的事,我不该迫你reads;长生传奇。我只是……太想将你留在宫里,留在我身边。” 柳花明有些感触,只轻轻摇了头:“陛下,花明十分感激你。”她是细作时,若不是有他护着,自己恐怕早已死了;在桃花河,也是他护在身边,否则这条命也被百雀宗的人夺去。她是真心感谢他,就算是他曾利用刘道里和虞渊强迫与她,但最终他也都放了手。 “不说这些,走吧,我带你进梨园。”暗后卿握住柳花明的手,拉着她乘上了一艘停靠在河边的船。一路在梨园里穿梭,河边梨花不断的在两人身边拂过。 柳花明怔怔望了许久,不知道暗后卿到底要做什么,便转过身看他。他正侧身而立,微微仰着头不知在看什么,侧脸轮廓清晰,身子挺拔,朦胧光缕之下,周身似乎笼着一层浅浅的光。 暗后卿像是总能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了头来。 此时梨花间那柔亮的光线仿佛勾住了柳花明的呼吸,她看见暗后卿抬起头,轻轻摘下她发间的一枚花瓣,放入了唇瓣中:“尝尝,很香。” 他,在,使,美,男,计!这是柳花明脑海唯一停留的几个字眼。 暗后卿的容貌确实绝佳,就算是其他美人都会被看呆,更何况是柳花明。她几乎是完全被他带了过去,不由主的张开嘴,尝了一口那飞落的梨花瓣。 “……”一点都不香,只吃到苦苦的味道。 “呵呵,”暗后卿扬着笑容,好似与身后的花海融为一体,“于我而言,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无论任何味道都是香甜的。” “花明……从此海阔天空,我不会再束缚你。” 去你想要的天空,去你想要的自由,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没有关系,无论你去到何处,我们都站在这一片土地之上。 明明是一次见面,却仿佛更多是离别。柳花明陪着他看完了这一整片花海,感叹这些花的美丽,却也悲哀它们被困在这围墙之中,除了暗后卿和宫人,便再无人欣赏。正如之前他手中所捧的鱼缸,能够安详的生活很久,却始终逃脱不了周围的水晶壁。 它真的想留在哪儿吗?它真的愿意一辈子如此吗?或许谁也不知道。 柳花明从皇宫离开时,天已经暗了下来。月光格外皎洁,她站在皇宫门口,就这么仰着头,看着天空高处。 脑海里思考着自己今后的去向,忽然看见那月光中仿佛有一个身影隐隐出现。她一怔,朝着那方向仔细看去,却只是一片细长的云层,在月中拂过。 摇了摇头,她打算收回视线,却听见身后有人唤了她的名字:“花明……” 那声音格外轻柔,柳花明僵住,难以置信的回转过身来……就在宫墙之下,刘道里站在那儿,他脸色白的古怪,嘴唇带着奇异的艳红,明明没有雨,却撑着一把青色纸伞,站在红墙前,仿佛一尊雕像。 他果然活着。这是柳花明脑海中第一个念头。 刘道里的容貌没有变,但全身上下仿佛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和往常不一样。这种奇怪的感觉让她说不上来,或许是他蜕变的太快,快到她已经无法适应。 十几年前的刘道里还是少年身子,而短短这些年时间里,他不仅成长,更给了他修长的身段和俊美的面容。她记得他曾是碧蓝的眼瞳,可此时此刻看到的那对眼瞳,却泛出了暗红色的光芒,他只唤了她的名字,却并不多言,只漂亮的笑着。安慕小说网 柳花明却沉不住了:“百雀宗发生了什么事?” 刘道里抬起细长的手指,在空中轻轻绕了绕,只见空气里的风微微震动,那些远在皇宫宫墙内的梨花花瓣竟一片一片朝着这边漂浮而来,格外诡异:“宗主送我进了秋水潭reads;异世霸天下。我一直向下沉落,直到超过你所得的秘法,站到了潭底。” “是你得了秋水潭最后的秘法?”柳花明一怔。 刘道里温和的回视她,那样慵懒从容,衬着天空月光,如同翩翩公子:“花明,我来带你回虞渊……” ——花明,我知道是你。 ——我一直想见你。我会用其他办法将你带回国,回到属于我们的虞渊,回到我们的花海里去。一切责任由我抗着,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个地方了。 “我问你,是不是你得了秋水潭的秘法,然后杀光了百雀宗的所有人!”这样的刘道里让她觉得可怕,好像一时间,他与她的距离隔得很远,她看不透他站在什么地方。 刘道里并没有否认,而是将这件事情说的如此轻描淡写:“我睁开眼睛时,脚下便已是一片血泊。”秋水潭最后的秘法比所有人想象中的都更诡异与可怕,扈行曾经下到过秋水潭的最深处,却因解读到石壁上的秘法文字,没有敢习它。 在兵败虞渊城后,因为一无所有的他,做了最后的拼死一搏,就是得到秋水潭最深处的秘法,扈行满足了他这个要求。 一开始,他全身痛得厉害,内力一下子被秘法吸净,无法挣脱,几乎就要葬身秋水潭。但是他想到柳花明,想到她还在外面,想到自己的不甘与不忿,想到他还有诺言尚未实现! 便挣扎着,拼尽一切让自己活了下来,终于传承了这个秘法——“万物归宗”。 这个秘法可以让他轻易操控世间的所有自然物,无论是风,水,泥土,抑或火焰……只是要操控它们,他需要更多的力量,“吃掉”更多的人。 于是那一天,他像失去了血腥的野兽,自己的意识就这样被体内的秘法控制,每一个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都被砍杀吸净,从他们身上摄取力量。等意识重新回来时,他的衣襟已被血湿透,而脚下,则是遍野尸体。 “你已经疯了。”柳花明后退了一步,他所谓的被秘法控制了意识,完全是一个借口!倘若真有这样的控制力,他此时此刻也不会安然无恙的站在她面前!要知道,她身上的内力现在比任何一人都多! 他完全可以杀了她! 他是被自己的心魔迷惑与控制,那可怕的执念让他彻底变了模样,从以前那个温柔君子的少年变成了现在的阴冷偏激! 柳花明不敢再停留,她转身过要从他眼前逃走,刘道里却突然出手,地面立刻涌起了巨大的土笼,将她牢牢困在里面! 他的眼神流露出一丝悲伤和痛苦:“你为什么还要离开我……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可以回到我们以前的时候。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会带你回虞渊去,现在整个虞渊城已经被我拿下了,里面所有人都不在了!” “刘道里?!你对虞渊城做了什么?你杀光了里面所有人?”她倒吸一口气,召唤出阵法直接切断了那土牢的土柱,可是这些柱子却能自己长出来,切断了又生长,切断了又生长。 “我只是让他们离开不属于他们的地方而已。”刘道里微笑着,“你放心,虞渊的子民都还在,我让他们留在城里,继续过以前的生活。” 可是柳花明却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他已经变得疯狂,又用了什么方法驱赶虞渊城里的九昭士兵? 他以一人之力杀死这么多人,那些虞渊子民看见像魔鬼一样的屠杀,又怎么敢留下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归来刘道里 一瞬间身首异处,鲜血溅得漫天都是! 被困在土笼里的柳花明几乎睁大了眼睛,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站在血雨中的刘道里,全身已经不可遏制的颤抖了起来,声音都有些撕裂:“你已经变成了侩子手吗?!刘道里,那些人与你无冤无仇,你竟然将他们杀死?!逆” “以前我就是太心软,太软弱。”听见她的声音,刘道里忽然仰起头,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混着脸上的一丝血渍,好像经受了普天下最悲伤的痛苦,他修长的手握向天空,希望可以抓住什么,却发现怎么也无法抓住,“眼睁睁的看着你被送到敌国,却无能为力;要夺回虞渊城,却被围困连自己都逃不出去;想要拯救你,却根本护不住任何人……所以,我这样不顾一切,得到这些力量,拼命的,拼命的想要向你证明,从此以后,就由我来守住你!” “刘道里……”柳花明痛苦地轻声呢喃,“你不是软弱,而是执念太深。你想要守护的并不是我,也不是虞渊,而是你心中根深蒂固的坚持。茶” 这个坚持并不是虞渊想要的,也不是她想到的,却从更早之前就扎根在刘道里心中,发了芽,抽出茎,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大……直到这一日,它终于占领了刘道里的全部,令他彻底变了模样。 皇宫门口死去的侍卫很快被发现,越来越多的侍卫围了上来,连暗后卿都惊动了。他站在侍卫之中,看见土笼里的柳花明,万分吃惊道:“花明?这是怎么回事,他是什么人?” 柳花明暗叫不好,刚要警告他们。 刘道里却已经出手了,掌心朝着天空一抓,那些片片梨花花瓣从天而降。每一片落在人身上的花瓣都刹那间变得锐利,一道一道割着在场所有人的身体,只听见人群中是一阵阵的惨叫声。 暗后卿在几个侍卫的护送下退进了宫门内,信号炮已经发射了出去,很快就会有其他人赶过来。 刘道里杀他们轻而易举,但他并不想在这些蝼蚁里浪费时间,伸手将柳花明从土笼里抱了出来,他脚尖一点落在了宫墙的最上方:“走吧,我带你回虞渊。” 然后一闪身落入云中,整个人消失在了天空上。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消失的地方,暗后卿却站在人群中,看不清脸色。 暗晋乘率领侍卫赶来的时候,刘道里和柳花明早已离开了一刻多钟,他先确定皇兄的安慰,然后向周围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有一个武功十分厉害的男子,把柳姑娘抓走了!”看见整个场面勉强还活着的人立刻向他描述,“那人穿着一身白衣,碧绿的眼瞳,脚上还有虞渊铃!他的武功十分厉害,好像可以操控任何东西!” 虞渊铃?暗晋乘怔了片刻:“莫非是虞渊太子刘道里?” 暗后卿没有见过刘道里,所以也认不出来,但根据旁人的描述,应该是他无误。这刘道里曾被龙盘捉拿过一次,武功并没有高到这般夸张的地步,否则也不会在虞渊城中被困,还要柳花明救。但这一次看到时,却已经与之前完全不同了。 联想到之前百雀宗所发生的事,以及柳花明提到的秋水潭……莫非那个进入秋水潭习得秘法的,就是刘道里?! 那么,杀光百雀宗的,也是他了? 若刘道里真的拥有了这样的实力,恐怕他再派出十万兵马前去,也无法救回柳花明了……暗晋乘微微握住了拳头,但他不可能就这样看着她被掳走而无动于衷! “准备兵马。”转过身,暗晋乘已经对着身后的一位将军命令道。暗后卿从人群中出来,已伸手拦住了他:“晋乘,你要去救她,是吗?” “皇兄不必阻我,我此必去。” “我不阻止你,你若要去,我与你一道。” 暗后卿竟摘下了发中的玉簪,一头青丝披散下来,美丽万分:“若那人真是虞渊太子,恐怕此时的虞渊已经不再属于龙盘和九昭,我不为夺回那原本也不是我们的土地,但至少这战场,我想与你一同上。” “皇兄。”暗晋乘要开口,却被他摆了摆手止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这是我想做的事,我心意已决。” 天空笼罩着厚厚雾气,和融雪时一般冷,灰沉沉的,就好像墨水落入池塘,弥漫开的那刹那,阴暗中带着诡异的美。整座虞渊城都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或尸臭味,柳花明被刘道里牵着手走在曾经熟悉如今却十分陌生的街道中,震撼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几乎没有一个活人,遍地都是尸体,漫天都是血,连闻到的味道都是腥臭的。刘道里却面带微笑的走她跟前:“看,这里和以前一样漂亮,是不是?等我种上虞美人,就会和以前一模一样了。” 这样的地方,已经无法再种虞美人了……这句话柳花明没有说出来,眼神中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确实悲凉。 什么时候曾经辉煌的国度,竟然变成了这副样子。 再往前走,就是虞渊都城。令人意外的是,竟然有几个宫人等候在那里。那些宫人都佩戴着脚链,全身憔悴不堪,显然是被刘道里逼迫而来的。 他们惊恐着,却毕恭毕敬的对着他们行礼,刘道里将柳花明交到他们手中:“这是虞渊城未来的皇后,你们好好安排一下,为她换一身虞渊女子的衣服。” “是,陛下。”几个宫人哆哆嗦嗦道。 陛下?刘道里就这样占了这片土地,抓了几个人就称帝了?他不需要士兵,不需要守城,只他一人,就可以击败所有进攻的敌人吗…… 柳花明被彻底关在了虞渊宫中。 起初只有她和几个拷着脚链的宫女,后来又来了一些人,看模样却是自愿的。宫里的人越来越多,屋墙也被重新粉刷,曾被烧毁的地方也开始重新搭建。 她日日被关在殿中,直到有一天从外面传来鸟雀声,她终于不想继续这样坐下去了,而是站起身推开窗。 十分意外……她竟看见曾经狼藉的虞渊城几乎在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完全被修复好了,干净的屋墙,绿色的草地,茁壮生长的树。她有些不可思议,跨出门一路朝着宫门方向走,目光所及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崭新的,仿佛得了新生。 那些曾被抓来服侍她的宫女也不再拷着脚铐,她们脸上带着笑容,忙忙碌碌的干着活。看到柳花明过来,便宫女的向她行礼。 “外面怎么了?”她问道。 宫女们兴奋不已的告诉她:“陛下救了我们许多人,那些被九昭抓去的士兵和卖成奴隶的女子,都回来了!”“是啊是啊,他们组建了自己的军队,从此以后就会守卫在我们自己的国家里!”“还有好多其他国家穷苦的流民过来呢,陛下分给了他们土地。” 什么?柳花明吃了一惊,她立刻跳落到围墙之上,远远朝着宫城外看去。只见曾遍地尸体和鲜血的虞渊街道竟被清洗干净,许多新入驻的人正在搬着东西。 刘道里就在宫门外的一张长桌上,他的身边堆积着许多大米,正一袋一袋分给前来领取粮食的流民。 如果不是曾经见过他的杀戮,这一刻,她会真的以为他是一个温柔的帝君。 看着那些忙忙碌碌脸上却带着笑意的虞渊人,柳花明还是被震惊到了。刘道里竟然这样厉害,在短短时间内不仅救回了大部分人,甚至将宫殿都粉刷重建。 “你来了……”似乎一瞬间就注意到了围墙上的柳花明,刘道里抬起头冲着她微微一笑,“要下来一起帮忙吗?”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从墙上跳落下来,走到他的身边:“你到底想做什么?” “重建虞渊。”他答得平静。 这是他一直想做的事,最开始是想带柳花明回到虞渊国;之后虞渊遭到敌国侵占,他便竭尽全力想要夺回来;而现在,虞渊城已毁于一旦,他能做的,就是重建它。让它恢复原本的模样…… 柳花明沉默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判断眼前站着的这个人,他既陌生,又熟悉。 刘道里将新一袋米交给边上的侍卫安排发放,转过身温柔的看着她:“我忘记告诉你,刘夜和其他皇族之人已经在九昭郊外一处山谷中找到了。昨天早上,我派人前去将他们接回来,大约两天后你就可以看到他们。” “你会伤害他们吗?”柳花明没由来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刘道里静半天没说话,只淡淡望着她许久,然后他轻轻挽起一笑,很单纯很干净,像回到了以前的时候。 “他们是我的亲人,我为何要伤害他们。” 第一百一十五章 新虞渊王 柳花明与刘道里并肩站着,当刘夜下了马车后,她几乎是第一时间想上前,但最终还是止住,只转头看了身边的刘道里一眼逆。 此时的刘道里已经穿上了虞渊王的服饰,头上扎着漆纱笼冠,一身黄色翻折领团花绸衫,再配上一根鎏金玉带,整个人是说不出的贵气。刘夜下了马车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刘道里……或许从前分派不同,他并没有认真打量过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而此时此刻,他已是一个完完全全的王者。 视线微微一转,落到了身旁那女子身上。是柳花明……他有些微怔,但终于还是收回了神,恭敬的朝着刘道里致礼:“参见虞渊王。” 身后一排同样的马车里,陆陆续续下来一些皇族女眷,落魄了这样久的她们,早已放了最初的骄傲。今日能有机会踏回国土,还以皇室之礼相待,完全是因为有刘道里在。她们没有人再敢反驳,纷纷跪到了地上,对他行礼。 刘道里微微一笑:“都起来吧,宫中已安排妥当。茶” “谢虞渊王。” 刘夜随着其他人站了起来,刘道里忽然转过了身,单独对着他开口:“刘夜,花明曾在龙盘之地救过你,是不是?” 柳花明心中一惊,猛地想起他曾质问过自己的话。 ——难道就不能只我一个人吗?就像我对你一样,就算全天下覆灭都没有关系,我只要护着你就可以了。你就不能像我对你这般一样对我吗? ——你说什么胡话。我当初为了救你只身一人去了虞渊! ——但你还救了刘夜! 他会伤害他?!柳花明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几乎是紧张的盯着眼前两人。刘道里倒是心平气和,面上没有太多表情。刘夜微微撇了一眼柳花明,随后恭敬的对着他一躬:“是。当日我从虞渊逃脱遇到九昭匪兵,是柳姑娘救了我,后来在龙盘,她也多次出面助我。她是我的恩人,我十分感激她。” “是吗?原来是恩人……”刘道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刘夜,这几日你先在宫中休息,待事情都安顿好了之后,我会封你一块地,交给你好好镇守。” 这是要赶走他的意思了。 刘夜自然不敢拒绝,而是恭敬的跪下,朝着他叩首:“多谢虞渊王。” 柳花明合上了眼,不再继续看下去。她不敢让自己多说一句话,也尽量克制自己去担心他之前的生活。刘道里现在表面上看着温和清明,但他不保证会不会一转身就变了副模样。 脑海中只停留了刘夜从车上下来时的模样,洗得干皱的白衣,泛黄的长发,曾经精致的五官却有些发白,唇上更是毫无血气。或许逃亡的日子,确实不好过……柳花明的心不由自主地揪痛起来。 因白天不敢当刘道里的面与刘夜多交谈,到了夜间柳花明偷偷溜出宫殿,跑到刘夜所住的地方。 推开窗,她看见刘夜坐在正厅的桌边,握着一杯茶静静发呆。 听到声音,刘夜转过了身:“花明?” “嗯,是我。”柳花明一个闪身钻了进来,站到了他面前,“你还好吗?刘道里去找你们的时候,有没有为难你们?” “没有,虞渊王派来的人,待我们十分客气。”刘夜答的十分轻。 柳花明拉过椅子坐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捧在手里有些微暖:“那一日你们被驱离出去,我一直担心。总想去找你们,但发生了很多事。”有时候觉得分身乏术,但更多的时候却觉得自己如一叶飘零。 刘夜要比以前看到的模样更稳重了些,最开始他是被虞渊国守护的,之后逃离了出来又被柳花明守护,但直到她离开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至始至终都只是天真的孩子,如果没有这些人的庇护,自己恐怕死了不知道有多少次了。特别是知道柳花明当日是拿自己的幸福去交换了他们的自由,更是拿出了全部的积蓄给他们……他此刻不愿见她,是因为内心深处有更多的歉意与悲痛。 柳花明不知道他怎么想,只感觉刘夜要比以前沉默了许多。她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发,像以前一样轻声细语:“别担心,不管今后会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想尽办法保护你。” “啪”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拍开了她的手,仰起头时,眼眶竟红了大半:“保护我……你为什么要保护我?你是我的什么人,为什么总要对我这般好?” 柳花明怔了怔,手悬在半空。 他像是压抑着内心痛苦,声音嘶哑:“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自己可以活着。”他痛恨自己无能,又痛恨柳花明的看似温柔实则残忍。她保护他,照顾他,可是却仿佛永远站在很远的地方,根本无法靠近。 这个孩子在闹别扭?柳花明怔了片刻,然后笑笑:“好好,你自己可以照顾自己,很厉害的。我在边上配合你,有什么需要就立刻告诉我,好吗?” 她话音未落,原本坐在边上的刘夜突然起身,一把推倒柳花明,将她直接压在了地面上。虽然只是一个男孩,但强有力的力量,还有炙热跳动的心脏,还是让她着实一怔。但很快的,冰凉的泪便落在了脸颊,她看到他红了眼圈:“你不要总是对我说这样的话……我不想永远被你当一个孩子一样看待!” 手臂缓缓缠住她的脖颈,他依偎在了她的怀中,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在外逃亡的日子,我在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 穿梭在发丝间的手掌,可以看到一道道茧子,那是握剑拼命训练的结果。 只是无论他怎么做…… “却永远也比不过其他人。” 刘道里的侍卫出现时,他便知道自己已经输了,不仅仅输了地位,更输了自尊。他竭尽全力,以为只要再过几年,或过几十年,总能独当一面起来。但有的人却不需要这么久,只一眨眼,就站在了他遥不可及的地方。 柳花明微微颤了一下,她心中也满是苦涩,伸出的手缓缓抱住了刘夜的后背,刚要开口安慰几句,突然屋门被一下子打开,刘道里一步跨了进来:“你们在做什么?” 刘夜一惊,支撑起身。 此刻两人的模样确实怪异,柳花明就躺在他的身下,发丝乱飞,而刘夜则面红耳赤,却是因之前的悲伤所致。但看在刘道里眼里,却完全是另一副模样! 他几乎一步走到他们面前,将柳花明从地上一下子拉起,扯到他的身后,目光狠狠的盯住刘夜:“你刚才打算做什么!” “我只是……”刘夜刚开口解释,刘道里却一掌击打在他身上,血瞬间从口中本溢出!刘夜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抬头看见眼前那人怒火冲天。 刘道里此时额际青筋隐隐浮现,眸中泛起阴森凛冽之色,暴戾恣睢的模样,像是来自地狱的阎王,冷冷的发出一声凶戾的怒喝:“你找死,竟敢碰我的人!” 那一掌似乎不够,他猛地大掌一吸,刘夜整个人朝着他飞来,细长的手狠狠掐住他的喉管,手中的劲道,因为愤怒愈发加重,指尖在雪白的肌肤上,掐进了道道血痕。刘夜感到一阵窒息,微张着嘴,面色痛苦,喉间再次涌起一阵血腥味。 “刘道里你做什么!他是你弟弟!”柳花明想都不想就冲上来要扳开他的手,但已经怒火朝天的人哪里会听她说什么,狠狠一推就把柳花明推了开去。 另一只手抓起了刘夜的头发,让他的脸仰了起来:“本王将你们接回来,是觉着虞渊城太空了,不放几个人不成样子。你还真以为自己是虞渊皇子?在我夺回这天下的时候,你们白虞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刘夜脸色煞白,强忍住疼痛,眼眸紧眯起来,淡淡出声道:“你可以现在杀了我。” 力道一重,刘道里冷峻的面容越发阴森:“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刘道里!”柳花明从地上站起,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你疯了吗?!得到虞渊之后,你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 她的嘶吼声让他浑身一怔,手慢慢松开。 刘夜瘫软的跌坐在地上,低垂着头,发出一阵猛烈的呛咳,手轻轻的拂上颈项,那上面还残留着,被他狠狠掐住的刺痛感……从什么时候开始,刘道里竟拥有了这样的力量,他连一丝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柳花明连忙跑去查看刘夜的伤,抬起头看见刘道里倏然紧握的手,还有那冷漠异常的表情:“从明日开始,刘夜与你不得再相见。花明,七日之后我会为你铺上十里红妆,待我们成婚后,便让他离开虞渊城。” 瞳孔猛地收缩,柳花明心头一阵震颤,惊惧得说不出一句话。 第一百一十六章 筹备婚礼 秋水潭的秘法再有控制力,也不可能把刘道里变成现在的样子。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吧。一直以来被迫承担着肩负整个国度的责任,又被周围的人暗算和妒恨,让他每一天的成长都渴望得到力量。这些渴望逐渐变成了执念,而终于造就了现在的他。 任何想要的东西都要得到,任何想达成的目的都要达成……之前他离开时的眼神,更是让她觉得恐惧。 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柳花明被囚禁在宫殿之中。她其实可以逃走,但逃走后却不知道刘道里会用什么办法将她抓回来,更不知道那些无辜的人会不会受到迁怒茶。 刘夜最近的情况似乎也不好,她从宫女口中得知那天之后刘夜就被送出了皇宫,暂住在行宫里,每天都会有人过去送饭菜,但回来的人都一脸害怕,也不敢多说什么。 她使了些银子才问出了点东西,刘夜被寒冰铁链拴在了行宫一座地牢里,他们甚至还有巨大的勾刺刺穿了他的锁骨,用来封住他的武功。柳花明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刘夜的功夫恐怕连一个普通侍卫都不及,刘道里完全不需要这样对待他!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刘道里只是想折磨他而已! 疯了!简直是疯子!她气得浑身发抖,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倘若她去救刘夜,之后那人还会做出什么事情,她完全不知道!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难道真的要到敌对面才可以吗? 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否”,这也是刘道里当初使用了生情丹在她身上留下的。有些可笑又有些无奈,到头来伤得自己最深的,反而是曾经以为最温柔的人。 重新放下了手,柳花明眼神逐渐坚定起来:她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也不想看着刘道里伤害更多的人!一定要阻止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龙盘与虞渊的交界——桃花河,此时已烽火连天。那是奇怪的战场,嘶叫声、马蹄吟,尘土飞扬。河面已满是鲜血,一批有一批的士兵倒下,唯独一个人依然站立着,踏过鲜血和尸体,只用一只手就唤起了巨大的水帘,化作冰刃,手臂挥出,血溅如花,道道冰尖刺穿那些冲上来的士兵胸口,黄绿的草被染的鲜红。 尘土散去,四周一片清明,战况完全一边倒,遍地是龙盘士兵的尸体,而唯独一人杜然屹立。他轻轻拂开衣摆上一滴血,脸上淡漠冷然:“衣服都被弄脏了。” 简直是不可思议!远在桃花河这边的指挥营里,几个将领和龙盘帝君都难以置信刚才传来的消息。 他们派出一万兵马打头阵,那个可怕的男人竟以一人之力剿灭了他们所有人。这怎么可能?!这还是人吗?! 暗晋乘紧蹙眉:这力量太过诡异了,比他之前追击时强大不知道多少倍。 “不知道她此时如何了……”暗后卿更担心柳花明的安危,自从她被刘道里带走之后,只听到一些细碎的消息从虞渊传来,她似乎……马上要成为虞渊王妃了。 虞渊皇宫。 一个宫女领着三个妇人踏进了柳花明休息的宫殿:“柳姑娘,大王派人来为姑娘量身裁衣,是专门用来做喜服的。” 柳花明微微握紧手,却由不得反抗:“进来吧。” 虞渊的婚礼与龙盘不同,没有繁琐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六礼,他们生活在峡谷之中,以虞美人为伍。新娘会换上红色百褶长裙,戴上由夫家送来的新脚铃,躺在一艘竹伐上,顺着峡谷中唯一那条贯穿整个虞渊国的弥河而行。男方则会站在弥河的另一端,与桃花河交界的佟楼处,等候他的新娘。 因为战乱,虞渊已经许久未有婚礼举行,如今他们的虞渊王要迎娶王妃,自然是一件大事。 柳花明看着宫人们忙忙碌碌,又是准备喜服又是准备首饰,心却提不起任何劲,只觉得这一切恍如梦境,不真实,也十分痛苦。 前几日她面前了刘道里,想做最后的争取,可是刘道里却直接打碎了她的希望:“你能救那青楼妓子,能救敌国的皇帝,能救刘夜,甚至能救任何一个陌生人,为什么就不能救救我?嫁给我,便让你如此无法承受?” 她倒退几步,刘道里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臂:“以前我便是一等再等,一让再让,希望你喜欢上我,希望你付出真心,可是我后来知道,要等到你的真心,除非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既然如此,倒不如就这样一辈子和你束缚在一起。” “你既会为了付出这么多,那这一次也为了他们与我成婚。倘若你离我而去,整个虞渊国的人,乃至你所见到和认识的每一个人,都会成为尸体!” 他转身离开,长发和黑夜融合在一起,仿若缠绕的烟雾,一层层将柳花明牢牢裹住。 刘道里一走,一直站在暗处曾是白虞族太妃缓缓从树影下踏出,她看着立在石阶上憔悴的柳花明,心中也有些难忍。当初柳花明为了救他们冒了多少险,在他们临走前,还赠送了自己仅存的财物给他们过日子……这样的女子她并不想伤害她:“柳姑娘……” “太妃。”柳花明收敛了情绪,朝着前来的妇人微微行礼。 白虞太妃走至她身侧,仰头看着移植来的槐树开满了美丽的花:“柳姑娘有过自己喜欢的人吗?” 沉默少许,柳花明如实回答:“没有。” “你不愿意嫁给大王,是因为自己不喜欢他吗?” 又是久久的沉默:“他与我自小便相识,我一直当他是挚友。我不愿嫁他,是害怕从此之后,他会真的堕入魔障。刘道里的执念太深太重,无论是对虞渊也好,还是对其他人也好。他背负和承受着,这些已经成了他的心魔。” 就像一个站在地狱边缘的人,伸出手去便是烈火焚身,脚下的曼珠沙华不断的吸引着他跳入那地狱里,稍有不慎就无法再回头。 柳花明拉不住他,只能看着他不停的向那边伸出手去。 白虞太妃微微垂了眼帘:“我曾听过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吉祥火的故事。 “从前,有这么一个妇人,老年失了儿子,痛不欲生……”她的声音细细软软,好似清泉滴落水中,一丝一丝,款款道来:“她整日守在儿子的墓旁,低声哀吟,哭哭啼啼而不思饮食。佛祖得知后便来到老妇面前,老妇便就求佛慈悲运用神通救度她的爱子活过来。佛答应了,他对她说,只要能取得一种吉祥火来,就可以加持妇人的儿子,让其死而复活。” 故事仍在继续:“老妇了之后,就问佛祖,吉祥火是什么,要去哪里找?佛祖告诉她,吉祥火在世间一些人的家中,她只要挨家挨户去问,看谁家里未曾死过人,如果回答没有,那么这产人家的火就是吉祥火。老妇人听罢,满怀希望。她收拾了行囊,一路往周围村落走去,遇到的每一家她都停下来问,看见的每一个人都仔细讲述她想要的东西……” 然而一家一家地问下来,没有一家符合佛祖所要求的条件,家家都曾有亲人去世过。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生命,都有生与死,生、老、病、死这是规律谁也不能避免。就这样,老妇人找了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 终于有一日,她白发苍苍,已经走不动了。佛祖重新来到她面前问她,你还要寻找吗?老妇人说:不找了,不找了。 佛祖便递给她一盏灯,那灯火映着光芒,引着她度了奈何桥,她的儿子便在桥的那头等着她去。 “世间真正的吉祥火,其实就是我们的念,有时候人生漫漫,常常无法看清很多东西,也许你我的吉祥火,就如老妇一样,当停下来时,就在身边。” 刘道里的执念是夺回虞渊国,得到她的喜欢;而柳花明的执念便是为他人,想为他人而活,为他人去做自己未必能够完成的事……但她却从未真正替自己考虑过,这样做了有什么后果,这样做了自己能得到什么,这也是执念。 但是人活着不就是这样吗?柳花明怔怔看着白虞太妃离去,若凡是都要为自己考虑,那一辈子岂不是被自己给束缚……等等。 她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一直以来,她都希望随心所欲,纵然选择帮助他人,为他人奔波,也是因为自己想这么做,希望这么做。她讨厌被束缚,也不喜欢被束缚,可是现在她不正是被束缚在这里吗? 为了别人而活,为了别人而忍受…… ——世间真正的吉祥火,其实就是我们的念。 她是让自己……选择放手吗? 丢下虞渊城里的人,丢下刘夜,丢下每一个可能被迁怒的无辜者,从这里逃走……从此以后,海阔天空,为自己而活。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你并非真的喜欢我 远在桃花河这边的暗晋乘自然也是听说了,他派遣的一万多兵力已被刘道里虐杀,剩余九万多兵则仍驻守在桃花河这边。若以军令调令龙盘所有的兵力集结,至少能有三四十万人,但他不希望这些士兵前去送死。 就算这么多人必定能擒住他,但倘若要像之前一样送上更多人的性命,又只为一个女子,他绝对不会这么做茶。 这些士兵愿意听从调令,一方面是身为军人的职责,另一方面是为了保护龙盘国。他可以带着他们上阵杀敌,可以带着他们为保卫边境而拼死战斗,却不能以一已之私让他们送上性命逆。 所以他做了决定,将军队留在桃花,自己只身前往。 暗后卿得知后,要与他同去。却被暗晋乘阻止:“皇兄,龙盘不能无君,你我两人同去,若没有回来的机会,龙盘便会陷入绝境。” 桃花河边是徐徐冷风,暗后卿望着江面许久,忽然转过了身:“你一直喜欢她。”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暗晋乘只垂了一下眼,却没有否认。 他这个皇弟,纵然喜欢了一个人,也不会轻易表现在脸上,甚至连行动上所表现的也微乎甚微。若不是这一次他就算面对那样的敌人,都能有胆子拼死一去,他还真不知道原来他是真的喜欢上了她。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暗晋乘恐怕连自己也不知道,第一次见面时狡诈的模样?为救旁人而拼命的性子?不求富贵只求自由的倔强?他一开始只将她当做一个古怪的女人,奇怪的女人,莫名其妙的女人,到最后变成了朋友,会为她担心的朋友,会偶尔思念的朋友……甚至是,一直在思念的人reads;神级召唤师。 他一生为国奋战,从未思考过自己的未来,如果有什么东西要拿到与国家程度上来衡量,他一定第一时间选择放弃那个东西,站在国家这一边。 但这一刻,他却做了换做以前绝对不可能做的事——放下一切,赶去救柳花明。 “皇兄,若我无法归来,请不必为我复仇。”暗晋乘没有回答他之前的问题,而是郑重其事的说了这样的话。 暗后卿沉默了许久,终于垂上了眼帘:“好。” 七天后,桃花河畔已经升起了一盏又一盏的孔明灯,化作商客的暗晋乘已经入了虞渊都城,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每一个人脸上洋溢着笑容:“大王实在太厉害了,你知道吗?前几日我一个兄弟从龙盘逃了来,他看见大王以一人之力敌对成千上万的军队!”“那可不,我们的虞渊,也是大王夺回来的。”“今日他迎娶心爱的女子,我们一定要多多为他祈福。”“看,我在灯上写了祝福语!对了,咋们的王妃叫什么?”“不清楚,宫里的人喊她柳姑娘。” 花明……暗晋乘微握了一下手,抬头看向隔着数十座房屋后的宫殿。 若以她的功力,要从里面逃出来其实并不难,只要趁刘道里没有注意,逃走躲藏起来,他就无法再找到了。 她恐怕是顾及其他人的性命。安慕小说网 “宫门开了!”人群中有人大喊了一声。今日是虞渊王成婚之日,刘道里武功高强,不惧怕任何叛乱,自然也不担心打开宫门有人会行刺他。 虞渊皇宫的三扇大门都打开了,一艘又一艘的迎客舟从来里面驶出来,迎接在场的每一个人进入皇宫,共享婚礼盛世。 暗晋乘随着涌动的人群挤上了那艘客舟,周围站着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我是第一次进皇宫呢!”“听说以前大火过一次,可现在根本看不出!都好端端的。” 大家正有说有笑,舟已经缓缓行驶了过去,绕着皇宫转了一圈,然后停靠在宫门下的石阶处,人们陆陆续续下舟,沿着玉石路往里面走。 走进内宫,只见里面停着一辆豪华的龙辇,华丽而大气,明黄绣龙的锦缎,象征着帝王至高无上的身份,辇顶雕着盘龙吐珠,那金色盘龙在阳光下璀璨万分,光芒万丈,龙嘴的夜明珠散发出栩栩光辉,使得那金龙威严狂猛。 “请大王、王妃上龙辇。”随身宫人一声喊,只见红门被“哗”一声打开,一个穿着红衣的男子先从里面踏出,张狂的纹绣从衣摆处一直蔓延到领口,眼神看似温和,却隐藏着强大魄力。跟在身后的则是同样穿着红衣,裙摆一层一层相叠,如同盛开的莲花一般的女子,她面容白皙,点缀了精致的妆容,赤着双脚,几枚铃铛格外悦耳动听。 果然是柳花明! 他尚未靠近,周围的虞渊人群已经带着他一同挤了上去,数百宫婢太监立刻两将两边的道拦住,由侍卫开道,让登上龙辇的王妃和虞渊王顺利前往桃花河畔,举行婚礼。 龙辇中,柳花明一直一言不发,只沉默的仍由刘道里牵着。车轮滚动,龙辇左右摇摆,刘道里握着她的手微微紧了紧:“过了今日,你便是我的王妃。” “你并非真的喜欢我,刘道里。”柳花明终于还是开了口,“你若喜欢我,就不会让我难过,不会让我悲伤,不会让我痛苦。” 刘道里握着她的手轻轻松了一些,像是被她的话震到:“没关系的,你只是暂时无法接受,等以后时间久了,你便会知道留在我身边,是最好的reads;女王大人的腹黑男保姆。我会护着你,把全天下最美的东西给你。就像以前一样……” ——花明,嬷嬷说以后我长大了,就不能留在宫里,要去外面的封地了。你会和我一起去封地吗? ——不去,我是宫人的孩子,得一辈子留在宫里。 ——哦……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如果你以后做我的妃子,是不是可以和我一起去封地?如果你跟我去封地,我会给你世界上所有漂亮的东西,只要你喜欢,都给你。 ——我不要所有漂亮的东西,如果你能给我世界上最漂亮的,我就跟你去。 ——好。那我们说定了。 “对我来说,最美好的就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柳花明缓缓抽回被他握着的手,“如果有一日我真心喜欢了你,能够成为你的王妃,便是我最大的荣幸。但现在,我真的只将你当做一个朋友,一个家人。” “你不要说了……” “就算今日我与你真的成了婚,我也不会接受你。” “闭嘴!我叫你别说了!”一股黑雾一下子袭上刘道里的周身,他狠狠掐住柳花明的脖颈,差一点就要为了阻止她而将她掐伤。 但是很快他回过神来,立刻将手收了回去,眼中却是更坚定的残忍:“无论你今天怎么说,我就是不能没有你。” …… 龙辇不知道在路上行驶了多久,终于在一座横跨整条弥河的石台旁停了下来。石台上已经摆放了婚礼要用的所有东西,宫人们也一直等候着他们的到来。 这一路,虞渊的百姓一路跟随而来,手中的红豆撒向他们的衣襟和车顶,预祝着两位新人在今后都可以彼此相亲相爱,如红豆般经久不腐、不烂、不破、不碎,天长地久、坚贞不变。 刘道里似乎不愿再等待太久,竟伸手一把将柳花明从龙辇上拉下来,一路朝着石台走去。石台下方停着一艘小舟,舟上摆放着满满的虞美人。这些虞美人应当在夏日盛开,但如今寒冬刚过,竟还有这么满满一船的花。以前虞渊人成婚,因为习俗也须得等到虞美人盛开的季节才进行,而刘道里却不知道从哪里找来这么多。 “开始吧。”一声令下,站在石台上的宫女立刻搀扶着柳花明下到了河中的小舟上,红色的裙子铺上了红色的虞美人,一切都是这么美好。 环绕在四周的虞渊人开始手牵着手,吟唱起了专属于虞渊国的婚谣:盛开的红色,匍匐的花蕊,凝视着这片土地的光辉,请照耀下你恩赐荣耀,顺着弥之河,一路抵达天阶之上;盛开的红色,匍匐的花蕊,缠绕着虞渊之国的圣带,请托着飞舞白鸽,顺着红之桥,一路飞往云端之上…… 舟被缓缓推了出去,柳花明就坐在河水之中,看着刘道里顺着石台下来,骑上马,缓缓跟在她的身侧。这是婚礼的仪式,新郎要一路护送新娘抵达两河交界处,再将她抱上岸,便是真正的仪式完成。 但是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柳花明却缓缓从舟上站了起来,她看着周围一圈虞渊子民,还有那河对岸的刘道里,提起了裙子,要迈出脚。 “花明!你忘了囚在行宫的人了吗?!”刘道里几乎是一下子拉住了缰绳,两眼通红的看着她! 柳花明抬起头来,悬在空中的脚下倒影出她的面孔,风吹过耳畔,她就这样怔怔望了片刻,终于坚定下来,一下子跨入了河中,离开那艘舟:“我一直捧着我的吉祥火……” “可是现在,我想松开手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惊变 活着就是做自己,过自己的人生,为自己而活。她想救刘夜,想救虞渊城的人,不希望看到杀戮和鲜血,但她绝对不同意这一切是建立在痛苦和妥协之上的! 所以她站了出来,摘下了头上佩戴的花环,就这么立在河水中,望着岸边的红衣少年,轻轻开口道:“刘道里,我不会嫁给你。茶” 周围的风仿佛被停止,所有人都看着河水中的女孩,她脸色因红裙而泛出红色,瘦弱的手臂紧握着裙摆,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着。他们在她脸上看不到愤怒,看不到痛苦,只是格外的平静,平静的如春日雾霭的柔和逆。 刘道里心头如遭重击,他不自觉的后退一步:“你说什么?“ 柳花明像是放下了重担,毫无惧怕之色,脸上绽开一笑,单纯、干净:“今日我若嫁给你,便是违背我的心,伤害了我自己,更伤害了你。我曾经犹豫许久,因为担心太多,害怕太多,所以总是犹豫不决,但此刻我相同了,倘若你非要逼我,我不怕站在你的对立面。如果你要伤害刘夜或其他人,我也不怕伤害你。” 她最后这一句说的格外重,陈修心头仿佛被一股什么东西堵住,压得他喘不过气,用力握住缰绳,却抖得厉害:“站在本王的对立面?你要与我开战?” “是的。”柳花明郑重其事的回答。 刘道里手指一握成拳,骨节葱白:“花明,你要想清楚。以你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赢过我,你就不怕我现在立刻回去杀了刘夜,或杀了你所有的朋友吗?!” “如果你杀了刘夜,我便杀了你。我若杀不了你,便是死在你面前,至少也为刘夜报了仇。”柳花明的眼神十分坚定,“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一旦被我决定的事,就从来不会反悔。刘道里,今日我还愿意站在这里与你说话,是想给对方最后一个机会。如果你非要执意而为,我不怕现在就与你开战!” “好!”刘道里眼中闪过狠色,陡的从马上跃了下来,“我便是折断你的腿,也要你留在我身边!” 强大的力量一下子操控住脚底的河流,卷起的巨大浪花铺天盖地的朝着柳花明打去! 周围一群虞渊子民吓得四处逃散,柳花明猛地张开阵法直接挡住了扑下来的河流,脚尖一点重新站回了平台上。 她释放出锐利的阵法刃攻向刘道里,可惜被他轻而易举破解,并飞速的转移到她面前,抬起的手要重重将她抓过来,柳花明却反手握住了他,地上一个巨大的紫色阵法打开! “这是什么?!”明显感觉到身体里的内力开始抽离,刘道里猛地后退几步跳开那阵法。 柳花明哪有时间给他解释,二话不说立刻攻上来要将他擒住,却未了眼前的人突然爆发了强大的力量,船上的所有虞美人在这一刻涌出了巨大的藤蔓,直接将柳花明缠住,并且封了她的双手双脚,让她根本使不出阵法来。 脚尖一点跳到一根藤蔓上,他缓缓升到了她的面前,伸出手握住她白皙的下巴:“看,你折腾了半天还是落在我手里。花明,你与我这样争,有什么意义呢?难道这一辈子你都不嫁人了吗?若选择其他男人,不如选择我,你若不喜欢我的皮囊,我也可以换一副其他人的。你喜欢刘夜?暗晋乘?还是那个妓子流亿?或是龙盘帝君暗后卿?你喜欢谁的,我就剥下他们的皮,制作成人皮面具,天天陪着你。” “你已经彻底疯了!刘道里!”柳花明挣扎着,狠狠扭开自己的脖子。 可是刘道里的力气却更大,一下子将她扳过来,看着她抗拒的脸,终于无法再承受,一下子贴上来,要吻住她。 却在这个时候有一支箭从身后飞速穿而,直接刺入他的心脏,穿透! 柳花明全身一僵,却看见眼前的刘道里并没有倒下,他只是松开柳花明的下巴,抬手从背后将箭抽出,眼神阴暗的看向人群。 虞渊子民早已逃散到各个地方,却有一人仍立在石台上,竟是暗晋乘! “你今日便是来找死!!!!!!!!!!”他大怒一声,立刻从藤蔓上跳下,冲着暗晋乘杀去! 柳花明焦急万分,挣脱许久却仍不得解,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感觉到有另一人沿着藤蔓爬上来,随后身上被束缚的东西也被割散了。她身体从悬空的地方坠落到河中,还有另一个人也跌了下来。 “刘夜?” 将她从藤蔓上解放的,确实是刘夜。他手中握着长剑,一把拉起了柳花明的手:“暗王爷会拖住他的,我带你走!” “不行!他会断送性命的”柳花明拂开了刘夜的手,拼命朝着石台方向跑去。 刘道里已经幻化出了一条长长冰刃,居高临下的对准暗晋乘,直接释放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柳花明用从未有过的速度一步跨到了暗晋乘的面前,伸开双手要挡住铺天盖地冲下来的冰刃! 刘道里要收力已来不及!眼看冰刃便要刺入她的身体,一双手从身后环住了她,暗晋乘一个翻身,重新将柳花明护在身下! 冰刃直接贯穿了他的身体! 鲜血刹那间映红了视线,落到她脸上身上,也落到她唇边……柳花明呆呆抱着已失去生机的身躯,下意识地伸出舌头一舔,那腥甜的味道,让她原本愣住的神情一下子清醒:“暗晋乘!!!!!!!!!!!!!!” 那声音凄厉,在空旷的河面上回荡,像是饱受了多少痛苦与折磨! 求求你……不要再夺走无辜人的性命……如果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就拿了她的命去!她不要活了,她只要所有人可以活过来! 刹那间,暗晋乘的身上仿佛被什么黑色的咒文覆盖,那些咒文从各个地方涌上来,在他身体上流动着,环绕着,每一个咒文字都带着强大的电流,好像有东西要被剥离出来! 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划过她的额间,她抬起了头。看到几缕银丝在眼帘上浮动,缠绕的螭纹衣褶之上是一张白皙俊朗的脸,如星空之幕的长发垂在眼帘之上,半透明的眼瞳一瞬不瞬的望着她。 柳花明完全呆住了,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出来的人……是曾夺了他血玉,出现过无数次的银发男子! 他竟然就在暗晋乘的身上?! 银发男子缓缓探下手来,将她的脸托住。温暖的额头轻轻贴在了她的脸颊上:“请想起来吧……阿乌……” 刹那间,冰刃的碎片在周围绽放纷飞,柳花明像是进入了一个幻境之中,又或是在做梦!她看到自己原本纤长的手指逐渐变小,身上的外衣也成了皱巴巴的裙摆。周围所有的人都不见了,银发男子也好,暗晋乘的尸体也好,刘道里也好。 两边都是空空荡荡的宫殿,一片迷雾茫茫。 这里哪里?这是什么地方?! “阿乌,这里,快走!”正当她呆呆立着的时候,有个男孩从眼前奔跑而来,看着站在原地的她,忽然伸手将她拉住,“我带你逃走!” 紧接着是兵刃声,剑戟声,数不清的追兵不知道从哪里涌了出来,在身后乌压压一大群,朝着他们追来。男孩的手一直牢牢握着她,他们穿过繁琐的宫墙屋瓦,躲入了一间残破的冷殿。窗外划过一串又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夜色下,火光和车马将皇宫晕染得模糊。 这间冷殿静的可怕,拉住自己的男孩一直喘着气,似乎为刚才的奔跑捏了一把冷汗。他转过身,被抹得乌黑的脸竟与暗晋乘的容貌有些相似,不过更小一些。 “嘘。”他伸出食指抵在唇瓣间,“阿乌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我们躲在这里,没有人会发现。” 他拿出火折子轻轻点燃了殿内的一盏油灯,油烧得劈啪作响,却被宫外的喧闹声掩盖。微弱的火光在宫殿的墙壁上晃动,他抬起头看向身边的柳花明,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坚强一些,把害怕和颤抖藏在了肩后:“阿乌,我一定会保护你,不让他伤害你的。” 一些纷乱的记忆碎片开始在脑海拼凑,那一幕幕过往像泉水一样融入了脑海。 她似乎记得这个名字……阿乌,元月乌。而眼前这个人,明明很陌生,却又有些熟悉,她张了张口,要问他的名字,突然屋外有个黑影在窗外掠过,柳花明立刻抬起了头。 窗外的人试探的敲了几下门,随后咯吱一声从外面推门进来:“陛下?”进来的是一个太监模样的人,他手中有一件灰色披袍:“快,快跟老奴走,贼子的兵已经打到玄武殿了,再杀进来,陛下就没命了!” 男孩接过太监手中的那件披袍,奇怪的翻看了一下:“怎么只有一件,阿乌的呢?” “陛下!您已经自顾不暇了,还管这破丫头做什么!走吧,快逃吧!”太监将衣服披在了他身上,屋中的油灯燃尽熄灭,周围一下子陷入窒息的黑暗。柳花明虽然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似乎如果不趁着现在逃走就一定很危险,以为眼前这个男孩就会跟着太监离开,却发现他只握着手中的披袍,像发怔一样立在原地。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将我杀死在这里 “既然如此,老奴也救不了陛下了!”那太监不敢再逗留,掉头就冲进了雨帘逆。 男孩转过身来看着柳花明,用尽全力压抑着内心的害怕,对着他绽开一个比雨中的栀子花更美丽的温柔笑容:“别怕,我会保护你。” 两人就这样蜷缩在屋角下,听着外面无数宫墙坍塌的撞击声,还有火光噼啪声,以及凌乱的脚步声。柳花明再次抬起头看这小小少年,冻得发紫的嘴唇缓缓张开:“你是谁?” “阿乌怎么啦,吓傻了吗?我是——”他刚要开口,突然门外经过的一个士兵发现了什么,猛地推开了门:“在这里!凌王在这里!” 紧接着是一大群士兵蜂拥而来,在倾盆细雨中,她看见他们一把将地上的男孩抓了起来,强势的往外面拖去。他听到她一声痛苦的喊声,那么细,那么长,穿过一切声音来到她的耳中:“阿乌……别管我,你自己快走!茶” “这里还有一个小丫头!” “是什么人?” “就是一个普通宫女,没什么用。” “那杀了吧。” “阿乌!!!!!”那个即将被抓走的男孩不知道拿来的勇气,挣扎着脱开周围抓着他的所有人,不顾一切的朝着她这边的方向冲过来。 “该死,别让他跑了!”一个士兵猛地抽剑朝着男孩刺了下来!火光下,男孩白色衣衫染红了鲜血……他的黑发散落下来,脸上也满是血污,样子极为狼狈,但是嘴角却仍带着微笑,仿佛在合上眼帘那一刻,护住他想护的人。 “别怕……”这是他最后,留下的一句呢喃reads;前夫是影帝。 刹那间,脑海翻江倒海!柳花明就这样呆呆立着,仿佛把生生世世的过往都倒映了出来! ——阿乌,以后长大了,我娶你做皇后吧? ——不行,凌哥哥你太老了。 凌哥哥……凌若。百年前狞山国最后一个皇帝。元狞三年七月七日夜,他登基为帝不足三年时间,丞相萧成就派部将王敬率军进宫逼迫他颁布诏书将帝位禅让。凌帝以禅位后准许他带着贴身宫女谢乌一同离开皇城去封地生活为条件,同意颁布禅让诏书。却不料在当诏书颁布后的当天夜晚,萧成不守承诺派遣大量侍卫前来暗杀他。 当天,整个丹阳宫都烟火四起,那些原本用来保护他的侍卫全部倒戈相向!他拉着宫女谢乌四处躲藏逃跑,却最终死在了这座冰冷的宫殿中。 当剑穿过他的胸口,他脑海唯一留下的念头便是保护身边的小宫女。 在那一刻,他的魂灵带着强大的执念,竟从里面一分为二,其中一个投入轮回转世,另一个留存在了人世间,更换一个又一个躯体,一个又一个人身寻找着他的阿乌。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年,也许是二十年,甚至是更久,久到上百年,久到狞山国的万物生灵都俱灭……他终于再次见到了她。 前世的阿乌……今世的柳花明。 所有的记忆被抽丝剥茧溢了出来,那是跨越了多少前世今生,才重新回到脑海。 银发男子……或许应该说是凌帝的另一半身份的他,抬起双手轻轻探向柳花明,周围的一切仿佛变得模糊,他只看着她:“阿乌,别怕,我仍在你身边。” 无论转世多少轮回,无论遇见多少人…… 耳垂上的血玉轻轻浮起,他庄严的摘下,小心翼翼佩戴回她的身上。他怕她离开,怕再次与她分离,便用尽一切办法留着她,想伴着她。 刘道里已被眼前这一切震住,当他看到柳花明眼中闪过与对其他人不同的神色时,猛地意识到这个人可能在她的心中有超脱其他的地位,怒气一下子喷涌,双手变出一根巨大的冰刃,狠狠朝着他刺下来。 可惜当冰刃尖端冲入银发男子的后背时,竟一下子化作了水雾消散到了空气中。 他丝毫不畏惧身后之人,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注意身后的人,而是轻轻俯下身,靠近了地上已毫无气息的暗晋乘。 “谢谢你,替我一直守着她。”虽然魂魄分成了两个人,但无论过去多少轮回,无论过去多少岁月,他与他一样,仍会拼尽全力的,护在她的身边。 此刻,就让他们重新融为一体,回到最初的凌。 身体逐渐化作了一缕一缕银光,银发男子就这样彻底融进了地上躺着那男子的身体中,所有的光芒都照在他们身上,直到烟云散尽…… 地上原本死去的暗晋乘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他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后背的血口竟已完全愈合,没有半点伤口。柳花明微张了唇,呆呆看了片刻,然后一下子伸手将他整个人紧紧抱住:“你醒了!” “柳花明!你选择了他是吗?!”看着这一切的刘道里几乎带着滔天的怒火!他满面怒容地向他们走来,脸上是惊人的冰冷。 他像是彻底疯狂了,抬手卷起了河流里的水,地面中的泥土,甚至是搭建在石台上的石块!越使用这些力量,他脚下越盘起黑烟就越浓,柳花明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愤怒已经与那些黑烟融合在了一起,要将他们吞没reads;灵宠大作战。 “刘道里,住手!”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猛地站起身来,摊开手阻挡在他面前!刘道里看着她,她的眼中仿佛有一股火焰在熊熊燃烧:“请不要再伤害任何人了!”她说的如此坚定,近乎是咬着牙,眼中满是撕心裂肺和怒不可遏:“以前的你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以前的你也从来不会用伤害别人来成全自己!” 那个时候他是多么的温柔,对虞渊城的每一个存在,哪怕是一只小动物。 ——花明,等我以后去了自己的封地,就要做一个最好的王。 ——我要我的封地里开满虞美人,只要推开窗,就可以闻到花香…… 刘道里觉得心像被刀刺一样扎进心脏,他缓缓伸出手,覆上了她的眼睛,声音轻颤:“我不是以前的我,你也不再是以前的你了……” 最开始只是觉得快乐,和眼前这个人在一起,无论去到哪里,都能露出微笑;渐渐的,他更想要守住这样的快乐,守住这样的微笑,于是他开始努力打造这样的地方,努力创造出一个伊甸园……然而人心便是这样,当越来越靠近,便会越来越想得到。 想握住她的手,想亲吻她,想和她永远在一起,不仅仅是以前那样的身份,而是更靠近,更贴近的身份。 “好。”柳花明松开了手,她凌空一抓,一个巨大的阵法就凌空扬起,将两个人困在了里面,“今日我们就做一个了断吧。” 如果石头坠落,如果泥土侵吞,如果河水淹没,就让两个人一起死在里面。从跨出婚船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做了这个决定和打算,既然逃不开,避不过,行不走,退不出,那就正面迎击! 她站在这里,哪里也不去,就和眼前这个人:“不要把其他人牵扯进来,你既然要的是我,就将我杀死在这里!” “你说什么?”刘道里的声调微微一提。 柳花明已经摊开了手,像是放弃了性命:“我说杀了我,让我死在这里……只有这样,我就永远也不会离开这片虞渊的土地。”而你,也会守护着这些人,守护着每一个虞渊百姓。 刘道里周身的黑雾似乎一下子冻结,他睁大了眼睛,紧紧的盯着她,看着她。 天空环绕的碎石流水越来越大,有一些甚至承受不住力量已经噼里啪啦坠落了下来,砸到两个人的脸上、手上、肩头……柳花明就这样强硬的站着,目光认真,毫不妥协。 这才是她……一直以来,她就是这个模样…… 坚强的,倔强的,无论任何事都无法打败她,打垮她。而偏偏,他就喜欢上了这样一个人,喜欢上了这个无论自己做什么,无论自己用尽何种手段,都无法将她留在身边。 忽然扬起了头,举着的手缓缓放下,那些盘桓的碎石流水也顷刻烟消云散。他的目光望向辽阔的天空,囚困的禁闭也就此打破,“你走吧。”xfanjia “永远不要踏进虞渊一步。” 眼泪已从眼角滑落,金色的长发刹那间化作雪白,他像是用尽毕生的力量,将那心中的执念于情感一下子斩断,连同一直以来自己活着的这个念头,都在这一刻随着说出来的这句话,狠狠砍成两段。 柳花明缓缓后退了几步,将地上的暗晋乘搀扶了起来。 弥河的河水在这一刻席卷起来,筑成了一道巨大的水墙,直接挡在了他与柳花明之间,声音有些嘶哑悲痛:“走!” 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走的远远的,逃的远远的,让他看不到,听不到,触碰不到! 第一百二十章 海阔天空(大结局+番外1) 刘道里…… 水帘还在哗哗响彻,柳花明的身影已经越走越远,直到他终于听不见她的声音,心中的痛苦和难忍终于让他抬手将水帘撤去。 柳花明……柳花明……他想呼喊她的名字,想诉说自己的恳求,想告诉她他只是想留下她而已,想告诉她自己只是喜欢他而已……没关系的,就算不嫁给他,就算只是像朋友一样的生活…… 他已经妥协了,他不会再强求,请不要这样冷漠,请不要转身离去醢。 求求你。 求求你…… 脚几乎要迈开,眼泪从眼眶涌出,刘道里就这样的狠狠握住自己的衣摆,终于仰起头,不再让自己追上去缇。 柳花明带着暗晋乘跨过了桃花河,到来龙盘军队盘踞的军营里。此时她已经竭尽了全力,看到那些士兵追上来时,终于放下了心,一头栽倒在地上。 暗后卿立刻带着他们二人回到都城,并召见了太医为他们诊治。 春末,满园的嫩绿也逐渐染上了深色。微风吹过,树上的枝叶随风轻轻摇曳,柳花明立在树下,伸手轻抚粗大枝干,抬头看去,枝叶交错间,漏下缕缕阳光。 往事历历,却已物是人非。 暗晋乘的伤势已经渐渐康复,她也没有打算继续留在龙盘之地。过去的虞渊国被灭,新的虞渊国在刘道里的统领下生机勃勃。 虽然九昭和龙盘已经开始对虞渊警戒,但以刘道里的能力,应该不用担心这些问题。 她是时候逃开这些纷争,去更辽阔的地方享受自由了。 前几日已经将离开的行程上报了暗后卿,他虽然犹豫了片刻,但还是同意,并且批复了下来。宫里的太监就在今日送来了通关文牒,上面有暗后卿的玉玺印章,今后无论她去什么地方,都可以畅通无阻了。 人生漫漫,但最后自己真的能活的,也不过七八十岁,除去年轻时候打拼的时日,和今后过了五十六十便行不了动不走了。 那么她还可以任性妄为的日子,为了自己而活的日子便只有三十年。 她已经下了决心,要在这短暂的三十年时间里,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她一直想去看看大海,听说那是世界山最大的湖,无边无界,甚至比土地所占据的都要大都要辽阔。 她可以乘上船,听听水声,探探那大海下到底有什么。或许有一天她累了倦了,会重新回到这片土地上。 “柳姑娘,您要的马和干粮已经备好。”一位宫女已经拎着一个包袱来到了她身后。 柳花明扬起一笑:“谢谢。” 她接过了包袱,跟着宫女到了皇宫门口,一匹雪白的千里马已经在那里等候,不停的踏着马蹄。 柳花明拍了拍马背,然后翻身一跃而上。 她拉着缰绳就要转身,却听见有其他马蹄声从前方传来。抬起头,看见暗晋乘骑着一匹黑马,已渐渐来到她身边。 “你怎么……”她一愣。 暗晋乘抽出腰间一把剑一甩,直接丢至柳花明手中:“这是昨日我在府上兵库里寻得的一把听雪剑,适合你。” 柳花明嘴角抽搐了两下:“你出来做什么,伤已经彻底好了吗?” “区区小伤,无需天天躺着。”他握着缰绳看她一眼,“还不出发?” “你也要去?你知道我要去哪儿吗?” “海阔天空之处。” 番外狞山国 如果没有来过海边,便不知道世间竟有这样碧蓝的水域,宽广汹涌。海风照面,舒爽怡人,海味入鼻,直动心灵。白浪横接天地,卷卷而来,翻腾叠起,引动人心。 偶尔有海民的孩子从身边追逐奔跑,像是回到了过去的时光,安静美妙。 柳花明躺了下来,贴着沙粒望着天空,手指上残留的沙子在阳光的照样下闪烁起了金子般的光芒。 合上眼帘,时空仿佛在此倒退流淌,回到了更早以前,许是十几年,或是几十年,甚至千百年前…… 那时她还是一个小宫女,随宫嬷进到了宫殿之中,居住在一间小的院落里。院落不算大,青瓦白墙,爬着一些细碎的树藤,藤下生长着不粗不细的树,并不茂盛,大约才刚移栽过来。院中种着一些花,时而可以闻到一阵清新的芬芳。 有一个身影蹲在前方的花丛间,远远看去,应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 她提了精神,上前几步也一同蹲下来:“你是谁?怎么来到我的院子里?” 听到了她的声音,那男孩微微抬了头。十三四岁的男孩微微弯起的眼眉灿烂如光,一张小巧精致的五官上是明亮的微笑,衬得他略微单薄的身子所撑起的白色衣衫都恍然失色。他没有回答,而是笑得可爱,小巧的耳朵透着阳光的温暖,有些微微泛红:“这里,我也不能来吗?” “不是不是,因为很少会有人来这里的……所以我就问问。”她发现自己语气太重,连忙解释。 男孩从蹲着的地面站起来,认真看着她:“那我以后还可以来吗?” “那你得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凌若,王权凌若。” 阳光打在两人的脸上,轻轻柔柔,十分细腻。她也扬起了一个笑脸:“我叫元月乌。” 王权是狞山国皇族的姓氏,她那时候还小,也并不懂这些东西,加上记性又差,只记得眼前这个男孩说自己叫凌若,也忘记了他的姓。 每天傍晚十分,他都会来院子里玩耍,有时候给她带一些小东西,有时候还捎一些好吃的。 一连过了数月,宫中迎来了一个大日子——后护图氏的寿辰。她这个小宫女也必须要出去帮忙啦,悬挂宫灯,张贴红纸,整个皇宫都灯火通明,张灯结彩。 听说狞山王为皇后在麟龙台设下寿宴,邀请所有皇族进宫为皇后贺寿。 她十分好奇,便偷偷溜出来想跑去麟龙台偷看,还未至麟龙台,就远远听见丝竹管乐声,漫天桃纸飞扬,亮堂的烛光近乎照透了半边天。 前方有一个身宫人小心翼翼的弯腰引着一个男孩往前走,她仔细的瞪了几眼:“凌若?” 凌若没有听见她的声音,而是跟着宫人进了麟龙台。她连忙悄悄跟上去。 麟龙台见里已密密麻麻站了一群人,红色绒毯铺了一地,坐在那绒毯正前方的便是十分威武的狞山王,身侧那一头金饰银妆的女子,就是皇后。皇后看上去很年轻,不过三十尔尔,乌黑的长发盘在脑后,肤白如雪的额间点着胭脂花钿。 她趴在灌木后面看,对着那些大臣公子一个个评头论足下去:“嗯,这个好肥,好丑,衣服穿他身上真是浪费;那个怎么脸上这么多痘,是不是吃的太油腻了?哎呀,那另一个更是不堪入目,黑成这样!” 啧啧,原来皇族的人都长成这样,一点都不好看。 视线刚要收回来,忽然瞥见一缕蓝衣。咦?她奇怪了一声,因为那衣服看上去不是很新,里边是白的,下摆有点脏,看得出是洗了多次的,呈现出一种干皱的感觉。 将视线往上移,那衣服的主人似乎有点局促,双腿并得紧紧地。 再往上看一点,等等,这是……凌若?!他是朝中大臣的公子?还是皇族的人? “真是可怜啊,这不是凌皇子吗?怎么坐在最末了。”“你不知道吧?这凌皇子是大王酒后一不小心和一个女奴睡后生下来的,不是嫡子,连庶子都算不上,本来大王还不要他呢。”“要不是皇后这些年一直没有所出,早就将他丢出去自生自灭了。”“嘘,小声点。” 几个宫女站在一旁伺候斟酒,却因寿宴还未开始偷了闲,私下嘀咕念叨。 她这才想起来,当初凌若告诉了他的全名,王权凌若,王权,在狞山国,除了皇族还有谁敢在姓氏里带个王? 宫女们停了一会儿后,又实在觉得无聊,继续嘀咕起来:“那这皇子的娘亲去哪儿了?后来有没有封个妃子什么的?”“哪有这福分封妃,你不知道,那女奴刚生下凌皇子后就死了。”“我还听说,那女奴的祭日是和皇后生辰同一天的,本来当日就要下葬,就为了不和皇后生辰相冲,硬是拖延了一天。” “啧啧,真可怜……”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她好奇的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凌若,她的母亲是生下他后立刻去世的,也就是说今天即是皇后生辰,也是他母亲的祭日,而且…… 她怔住,也同样是凌若的生辰? 所有人都给皇后送礼祝贺,却没有人记得这个小小的皇子,明明同样是今天过的生辰啊。她抿抿嘴,忽然觉得有些不服气! 她要为他准备一份礼物去! 只听得悉悉索索一阵,灌木从后的小女孩就已经不见了。 晚宴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接近尾声,座上的人已渐渐散去,王权凌若随着宫人离开了麟龙台,正准备回自己那清冷的宫殿去,突然有一只小手从旁边伸了过来,一把拉住他:“凌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