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屠浮》
2. 罪起
人一旦寻找命运,意义也将随之诞生。
“咚”“咚咚”“咚”
在镜像的投射下,一个巨大的黑色暗影从中浮现,如同燃烧的绿色骄阳,如同炙热的衰败死亡,如同焚烬的徒劳无望。它正蜷起身,漏出一截澄白的月光来,仿佛夜色只是它的奏鸣曲。当音乐响起时,它才属于时间之中,其余时刻,不过都只是它无趣的玩闹。
“影子,是你吗?影子!”
“是!小白,你好多天没回家了。这些事还没完吗?”
“没有,还得几天。最多!最多再过四天。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找到我的?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放心吧!你父母也依旧如常,就是他们经常哭,吵得我晚上都睡不好觉。唉,真是头疼。对了,你做好打算了吗?”
“当然,一切按原计划进行。但是,影子,我不明白,难道逃离时间,换一个世界,这一切就会变得美妙无比吗?或许……不!它是不会改变的!世界还会是那个世界,我还是我,你还是你,只是需要时间去习惯另一种性格的父母罢了。也许,这一切会变得更糟……我不想离开了。”
“小白,你不想走,我依旧会支持你的选择。只是,你要清楚,在这个世界你所要承受的,就不止是恶欲屠浮那么简单了。你在选择一条几乎难以走完之路。”
“我必须这样做,必须这样选择。这条路,是我自己为自己选择的命运。真的!就连我自己也感到惊奇,因为我己寻找到意义。影子,你知道吗?在我做出选择后,一切都好极了!美妙极了!我不再被赋予选择,而是自己创造选择。这想法令我止不住的颤抖!简直让我像火一样兴奋!”
“呸!这该死的时间,它把所有人都愚弄了!不,也不能责怪时间,说到底,是人们把时间推向这个地步的。唉,人,他们毁了时间。不瞒你说,时间,确实不多了,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等等,他快出来了!记住,小白,蛇与兔子,兔子与蛇,角色始终不明,位置总是轮转。再见!我的朋友!”
“再见,影子。愿你不再被时间所困。”
仇阜寒赤裸着上身,如同褐色的树皮般,从水雾弥漫中湿漉漉地走出,“喂!你自己一个人在那嘟囔什么呢?怪吓人的!行了,你去用吧,我用完了。白好?白好!喂!”
“什么?知道了,我去洗澡。”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等等,等等!你先别进去!”
厕所门大开着,镜子被雾气笼罩着,一条精致的男式内裤正随意地悬挂在门把手上,就像一团被丢弃的红色棉条,而上面染满了月经血。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失误,习惯了,确实是习惯了。别多想,我对你没有那个意思,绝对没有!”
“仇警官,我没想到那,您现在可以……”
“当然,当然。”
他一把抓起潮湿的精^液储存物,将欲望收回了笼内。当一切恶欲隐藏起来,世界就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个邪恶愚蠢又无聊至极的样子。在极尽隐藏中,人们会为了一丁点激情,将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连带着世界也崩坏起来。于是,他们对激情的狂热向往,最终会演变成荒唐。
水流顺着脖颈做出自由落体的动作,飞溅起了透明珍珠似的白,它落在地上,如同要把月光融进。灵魂随着骨架摇曳,恶欲之花盛开,癫狂与血即将燃起,就在这糜乱如麻的世界。
之后,一切都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当白好因晕厥而发出巨大声响后,仇阜寒闯进了这界限之外的荒诞世界。他把昏迷不醒的白好扔在沙发上,连手铐也忘了戴。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四处打量,最后,在这细细研磨下,目光也变得逐渐贪婪,仿佛已经用那蓬勃的脉搏和剧烈的心跳将她轻轻摩挲,并且全部吞进肚中了。
他,的确是在看一顿因饥饿而着迷,甚至是渴望的晚餐。对他而言,也只会存在吃什么和先吃哪的区别,食物是否愿意成为食物,这并不重要。
室内的温度浓稠地像刚加工好的色素糖,甜得发苦。这位因欲望而即将失去理智的人,正缓缓伸手划向罪恶的指尖,愈发沸腾的血液叫嚣着,将他拉向深渊。欲望变成温度,尺度渐渐攀升。在这一时刻,他们所有人的光影交叠。颤抖的四肢,不断的痉挛,以及他逐渐高昂的头颅,这些都彰显着食物的美味。
终于,他吃饱了。
也许是负罪感,也许是疲惫感,也许是空虚感,他逃也似的,飞奔回床,关了床边莹莹亮的小夜灯,背对着沙发。夜色犹如穆^斯林的长袍,遮住了全部的光,余下的,只有模糊与黑。
“醒了吗?”
“醒了,早就醒了。也许我压根就没睡。”
“什么?那也没办法,先走吧,等会在车上可以睡一会儿。行了,没时间了!李想正在门外等着,注意安全。”
“放心吧,秋医生,要死也得你看着我死。别生气,别生气,只是放松一下,气氛太紧绷了。”
“早点回来,尽量别受伤。”
“收到!亲爱的。”
打开门,将一切惨淡抛掷脑后,哪怕是最难忘的记忆也该回避这光采。李想站在门外,只是一个劲儿地朝人傻笑。下了楼,给犯人套上一层轻纱般的黑色头套,随后直接押解进车内。这是个破旧到看不出色彩的面包车,像是前后都失去牌照的屠宰场,它们连同车内杂乱无序的陈设,无不说明着即将到来的可怕灾祸。
“你们要带我去哪?”犯人用惊恐的声音问道。
“带你去享乐!”一个粗旷的声音在犯人耳边响起,紧接着,一只油腻腻的手攀上了犯人的肩胛骨,而后伸向了她的脖梗深处。在剧烈的挣扎中,她分明听到了两道呼吸声,这声音就在她身旁,一左一右。领扣在争斗中被故意扯下,逐渐加重的呼吸声以及愈发浑浊的心跳声,这些都让犯人感到恶心。
于是,她真吐了出来,从上到下。
“去你*的!滚远点儿!小妹,你这次终于肯帮我了。怎么?和她有仇?我看,这次的货,可不是简单的主,你确定她能心甘情愿地给我生孩子?皮挺细,品相不错,哎哟!牙口也好,这一口给我咬的,有劲!不错!不错!”
“大哥,你别动她了。别!别打她!不要伤了皮相,会掉价。剩下的,等回去,一切等回去以后再说。”
“行!行!小妹,这次没有你还真不行,我回去就让妈给你做辣子鸡吃。唉,真味!这豆儿,也真是能糟蹋车。”
不远不近处,一道苍老的声音夹在皱纹中传出,“儿子啊!你想要的,爸也都满足你了。能不能之后去你二叔那个厂子试一下,有个正经工作,爸也就放心了。”
“爸!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有工作!有工作!而且挣得比在什么厂子里混,多多了!你别在新物件面前下我面子。”
“好,好,爸错了,我儿有出息了!蒂啊!你开快点,爸也有点饿了。”
前方隐约露出一座砖房的蓝顶,艳红的漆铺满了整个墙面,让人分不清是石榴红还是鸽子血……
车子停稳后,一双尖细的手立刻推搡着白好下车,急哄哄地往房里带。
“儿子,别急,吃了饭再去。蒂啊!你给她洗一洗,我们先进去。放心!给你留了半碟子辣子鸡。你看!妈对你咋样!”
李想将她带去后院,卸下她的头套,俩人拿出水管,随便冲了冲身上。随后,相视一笑,从虚掩地半干草垛下拿出了一把崭新的砍刀和锈迹斑斑的铁棍。
“你多冲一会儿,太呛鼻了。”
“行了,不冲了,没时间了。”
“不行!再冲一下!”
“好了没?”
“好了,这下好了。给,你用这个,我在盐里加了安眠药,不出五分钟,他们就会失去反抗能力了。还有,我父亲……我下不去手,拜托你了。”
“不是早都分好了?还有,小想,你母亲……她会不会发现里面加了东西?”
“她眼睛不好,已经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刚刚,不过是凭着记忆在房子里摸索出来的。算了,你没看见她头上的青。准备一下,再过三分钟咱们就走。”
“她头上的青,怎么来的?
“什么?”
“我说她头上的……”
“我听清了,就是没想到你会问。唉,有些算是被凳子绊倒的吧。嘘!谁过来了?”
“蒂啊!蒂!这小兔崽子,不会又把人给我放走了吧?蒂?蒂!去哪了?这小崽子,要让我逮住了,看有你好果子吃!”这位满头青紫,佝偻着身子的老妇刚一说完,便立刻转身离开了。
“你母亲……人还挺好的,还请你吃好果子。”
“别贫了,时间到了。走吧!”
白好和李想从草垛后走出,前面瓦蓝的砖房内传出男人不断的鼾声。
“碰”,李想忽然被她母亲一铲子拍倒,“你这个小崽子!想造反啊!我告诉你,那不能够!”
这个苍老到甚至有些变形的面孔,不知道之前藏在了哪。但她确实发现了,并且意图毁坏她们计划良久的完美时机。这位傀儡状的母亲注定会变成他们的走狗,而在她的唇边也必定会挂上与之相似的残忍笑容。这是一种对权力的渴望,也是一种即将失去灵魂的吼叫!李想用双手撑着地,一滴一滴地血液从背部顺延而下,汇聚成无法忍受的痛苦,地上到处都是愤怒的鲜红爪印。她朝着那个正处在震惊中的人,努了努嘴,使了个极为明显的眼色。
于是,那人便悄悄挪移到她母亲身后,用刀背猛地敲晕了她。
良久,当那动弹不得的身体正试图从地上爬起时,已经过了半个钟头了。她先是摇了摇脑袋,再是慢慢扭过僵硬的身,强撑着让自己坐起。同样坐在地上的白好看向她,抹了抹笑出泪的眼睛,问道:“没事吧,要不先包扎一下?”
“不用!走吧。”
白好小心搀扶着伤者站起,或许是肾上腺素的作用,又或许是习惯使然,她走得飞快。
天上滚烫的正午朝阳依旧刺眼,依旧是那么不近人情。脑中的爵士乐响起,罪欲屠浮,它们在共舞,共同轻跃过这场没有尽头的灵动时光。
两人缓慢摸索到前院,砖红的房门紧闭,她们互相对视一眼,拿着手中的工具朝自己身后袭去。
“啊!”
“直捣黄龙!”
白好朝着李想挑了挑眉,向是邀功似的,拽着身后那人的衣领,手起刀落,他那大脑终于可以不再承担这难以支撑的负荷。苍老的手缓缓垂下,像一棵老树失去了根。李想在笑,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又像是在哭,嘴角却咧成了非人的弧度。
最后,她们视线汇到一处,李想的好大哥,正在地上捂着他那最为重要之处,像野兽死前那样哀嚎着。踢开陈旧的木门,把恶心的惨叫拖进去,它也即将享受自己过去所犯下的罪行。
角色互换,位置轮转。
白好搬过一个略微有点摇晃的低脚木凳,坐在门边,看向祭坛上那红色的永远燃烧的烛心和正端坐在上方的神佛,走过去拜了拜。虽然知道这只是徒劳无功,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求借外力来洗脱自己的罪过。李想正缓慢而又仔细地研磨时间所带来的残忍真相,她拿起早已预备好的小刀,用时间听得见的蜜语,伸向男人的下^体。
“一下,两下,三下……大哥,有点太短了,连三下都不够。”
“啊!啊!别!别!我错了!我错了!别杀我!我有钱!有钱!就在那个草垛底下,里面有张卡,至少有100万。小妹,我向你保证,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别杀我!别杀我!我爱你。”
“哼,哈!哈哈哈哈!你真是我的好大哥,恶心不愧是你的代名词。再见了,下辈子,别再出生了!”
“别!别……”
车窗外,橘味的夕阳散着橙红的余晕,它轻抚过众人凌乱的发梢,而后又快速溜走。新鲜的空气无孔不入,引得她们又重新爱上这世界。循环的残酷,也因此而来。
“喂,李想,你说,他们怎么知道你往里面放安眠药了?不合理啊!你那个哥也是,死就死吧,还往我脚脖子上抓一道。哎!李想,李想!想什么呢?”
“我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我没做错任何事!为什么他们总是热衷于毁灭一切?为什么他们总是要为自己的恶行附上看似合理的解释?为什么不直接去做呢?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骗过自己,乃至骗过整个世界了吗?哼!真是可笑!虚伪又懦弱的跳梁小丑!你知道吗?小白,我并不喜欢吃辣子鸡,我讨厌一切与辣味有关的东西!我已经对他们说了无数次了!可他们听不见,也装作看不见!哼!只是因为那个东西喜欢吃,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也该喜欢。害怕我醒,又觉得对不起儿子。恶心!恶心!恶心!我十二岁那年……其实,他们都知道,他们都知道!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终于啊!”
“小想,他们是谁,在为谁服务,你要想明白。有时候,有些事,你得从本质看,他们的本质……世界已经被他们的本质搞乱了,你不能再被它们击垮。我明白,你的一切我都明白。虽然不能身临其境地去感受,但痛苦都是相似的。它们,可以说都是源于相同的东西。好了,抓好方向盘,咱们该回去了。”
“要是你真的明白就好了。”
“小想,我虽然做不到重新走一遍你来时的路,但咱们途中的风景都是相似的,都有一股垃圾的臭味!你或许会因这臭味而感到窒息,但最终,一切都还是会在这窒息中无限接近重生。你还不明白吗?这还不清楚吗?他们的托词始终都是,自己处于一种看似长久的压抑之中,迫切需要释放。于是,娱乐开始了,正大光明地开始了。但这被娱乐的对象,会是谁呢?”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李想,你道什么歉?该道歉的另有其人,并且,这也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唉,你就是,不知道你能做出什么。欲望是一把利器,厄紧咽喉,享受窒息的快感。他们没发现,这是双环结,逃不掉的,一个,都逃不掉!”
“你又来了,白好!白好!”
“什么?”
“我说,你又来了!”
“有吗?抱歉啊。”
“想听故事吗?”刚说完,李想猛打了个急弯,避开了一旁超车失败的小型货车。
“谁的?你母亲的?”
“嗯,你想听吗?”
“你觉得呢?快讲,我什么时候会错过故事?”
“她是怎么来的,你知道。但当我有能力带她走的时候,她却不肯,还是和原来一样,用那套说辞来惩罚我。她以前对我好过,也带着我跑过,但自从生了那个东西,她就变了,变得像现在一样。你也听出来了,那个东西,其实是我弟。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让我叫他大哥吗?哼,就是从那些供男人们享乐的网站上学的,只是为了让他对我实施的暴行合理。那时候的我,太瘦弱,太瘦弱了,那个东西倒是脑满肠肥。不过这也对,要不怎么下^半身发育不完全呢?简直和没有一样。哈!看来,这场诅咒,最终还是得由我结束啊!”
“小想,别胡说!这些已经结束了,你还好好活着。别乱说话!至于你母亲,我想多说几句。你母亲变成这个样子,只是源于她自己的保护壳,是想要生活的缘故。她已经愤怒太久了,可能无法再愤怒下去,你不该为此而责怪她,而是要好好想想是什么把她变成如今这副可悲又残忍的样子?她也不过是在讨生活。”
李想的笑意不可避免地被泪水掩盖,远处的火光仿佛印在了她那灼热的眼里。她突然就明白了,自己已在笼中待得太久了,所以,才会看什么都像是牢笼。
这循环往复的新生终会停止。
而他们也注定都会,尘归尘,土归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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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小兔崽子!我的头啊!呀!血!这是哪?你个小兔崽子,你要带我去哪?”后排座上那个皱似苦瓜样的老人,正胡乱踢打着无辜的靠椅被垫,它们都在一齐叫苦连天。
“行了,别喊了,省点力气吧!现在就剩咱们俩,对,还有她。其他人……估计已经成碳了。你可以抬头看一眼,那个正燃烧的地方就是他们的坟墓。怎么,你也想躺进去吗?”
“阿姨,我劝您就安静一点吧!李想为了带您出来已经受伤了,当然,这其中也有您的一份力。听那群人说,就是烧了您房子的那群人说,他们好像是为了氦-3。氦-3是什么?”
突然,一切喧闹了无踪迹,仿佛刚才从布料渗出的哭喊声,只是一场狂欢过后的假象。这位老人一动不动,如同死亡已经降临般,她形同枯槁。
“你有时间想他们,还不如想想自己。想想怎么让别人相信,你只是被迫参与的,又是怎么被迫害死那么多人的?妈,你还不明白吗?你的每一次被迫,都是板上钉钉的罪行。还有,赵肖没有死。”
老人猛地瞪大了布满红痕的泪珠,随后又缓缓垂下松垮的眼皮,最后紧闭着眼,将自己与这片小小的幻想世界隔绝开来。看起来,她已经彻底陷入绝望。
“赵肖,有点耳熟,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回去想吧,你该下车了。”
“这么快!那你别忘了处理伤口,我先走了。我劝你最好把她绑到座位底下,要不万一……”
尾气顺着剩下的话语往前飘荡,就如同往事般不受控制地向前游走,最后,只有突兀地停滞。这是命运赠予的时机,也是意义无奈的嘉奖。
白好跛着腿,挥动着企鹅般的脚蹼,缓慢腾挪上了楼。进门后,忽视秋菡芮带着疑问的眼神,往浴室方向走去。
“怎么弄成这样?严重吗?”
“兔子抓的,不打紧。没人发现吧?”
“没有,你还管什么发现没发现的,你背上全是血!快点把衣服脱了,我看看。”
“不用,不用!这是李想身上的。欸!干嘛!秋医生!你别扒我衣服!我自己脱。嘶!算了,怎么粘腻腻的,不太好脱,还是你帮我吧。你可别乱看啊!”
秋菡芮剥开已经粘在里衣上皮肉,就像蛇蜕皮那样,将半干涸的血迹及破烂的里肉与外皮柔软的分开。轻轻一撕,血液顺着蛇类的寒吻又流了下来。“还耍宝,不疼吗?后面全烂了。”她一说完,便朝溃烂处吹气,气息顺着脊柱打了几个旋儿,直直地拍在身上,如同海浪翻滚时的轻飏浪花。
“没事的,我不疼的,你别哭了。
“谁哭了!为你?没有,绝不会有。”
“那就是不知道从哪来的水珠滴到我的第十二节胸椎上了?不,等等,现在滑到第五节腰椎处了。秋医生,别这样说了,好吗?对你,我脆弱到重新拥有所有弱点。”
两道视线陡然相视,激情与欲望同时上涌,她们都成了对方温柔到无可复加的存在。隐喻的甜吻令狂热之心沉沦,迷离将使彼此溺亡于海。疲累与痛苦相互起始,最终,一切如尘。
“对了,秋医生,你听过赵肖这个名字吗?”白好压抑着杂乱的气息问那个同样意乱情迷,正喘息着的瘫软。
“谁告诉你这个名字的?”
“李想。”
“这个李想!呼,好吧,我只能挑一些不重要的说,别问问题,接下来,你只需要当我讲了一个故事就好。你趴好,别乱动,药一会儿流下来了。赵肖是局里一个案子的关键人物,就是我和仇阜寒之前说到的那个案子。案子里的那个女孩……她家里情况很特殊,父母也不怎么管她。换句话说,就是她父母在还没能处理好自己生活的前提下,生下了她。于是,她就在这种充满冷漠和暴力的环境中长大,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她十三岁生日那天。就在那天,她以为拥有了爱,结果却跌向了比深渊更深的空洞世界。她有一个很好的朋友,是上学认识的,但因为她从小就没有精力应付学习,所以上不了什么正常的学校。也就只能在父母日复一日的争吵中变得逐渐内向,小心翼翼地生活在夹缝之中,学校里有人欺负也不敢反抗,只有后来交的唯一一个朋友会替她出头,就暂且称那位朋友为石榴吧……”
“今天 ,他们又在那打架,烦死了!每天都在我面前打来打去,真希望他们能从我面前消失!”女孩哭丧着脸,犹如死士般对墙角啐了一口,忿忿地朝她的朋友说道。
“好了,别提那些讨厌的人了。欸!过来,你看,我昨天又挣了300块钱!你到底愿不愿意?别犹豫了!这份工作很好的,有人疼,有人爱,还可以赚钱!而且,你是雏,赚得更多,怎么样?你不是一直想报复你父母嘛!这不就是一个机会?今天还是你生日,就当是送自己生日礼物了?你说话啊!你再不说,我就生气了,以后也不和你玩了。”
“别!别啊!石榴!我做,我做还不行嘛!你别不理我,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那……什么时候,可以和那个人见上一面?”
“就现在吧!我刚刚和他说了,他现在人就在春荣院307。走!咱们得快点,要不就被别人抢先了。”
“那我用不用打扮一下,我感觉……”
“不用打扮!你这么漂亮,天生丽质的美!你就像个小狐狸精!看一眼,哎哟!把他们魂都勾走了!”
“可是……”
“我的小姑奶奶!别可是了,快走吧!这个人可抢手了!人长得精神,出手也大方。诶呦,快走!快点走吧!”
唉!到底是什么让这群女孩把爱当成了性?又是什么让她们相信,唯有爱情才能帮她们脱困?谁会竭尽气力地去告诉她们,唯有也只有爱情才能帮她们远离精神贫瘠?是谁?是谁?会是谁呢?
答案,呼之欲出。可它终会成为这世界上不可言说的唯一秘密。
“女孩进了旅馆,并怀着满身伤痕离开。之后,便是周而复始的循环。直到她遇见了赵肖,这个演戏的一把好手。他们过了一段算是混乱的好日子,但这是在赵肖犯瘾之前了。之后,他不过是哭着,喊着,求着,威逼利诱着,强迫着女孩去从事更危险但利润更大的工作。从此,这个傻姑娘总是大着肚子出入。她还不明白,等待她的,将是剥开废弃的皮囊,挖出成熟的心脏,这将是永无止境地循环往复地缝合。最后,是石榴报的警,赵肖落网了。”
“那女孩呢?她还活着吗?”
“之前活着,现在死了。因为赵肖家人的……怎么说来着?仇恨?或者说,只是一种想要责怪的随意靶向,一种恶欲无从发泄的突破口。之后的之后,女孩自己选择结束这一切。”
“秋医生,我有一个疑点,介于你刚刚都已经回答过我一个问题了,那现在再回答一个也没什么关系吧?”
“你先问。唉,你真是个小独角兽,咬我一口但又用你毛茸茸的脑袋舔舐。”
“秋医生,是嘴唇,就像现在这样。”
“行了,别不正经了!你快问,一会儿他回来了。”
“明明是你先……好吧,我只是想不通一点,为什么会是这个叫石榴的人报的警?”
“这个问题我们当初也很疑惑,审了又审,最后才搞明白。那个石榴说她是为了朋友,赵肖说石榴是为了钱。但最后据女孩说,是石榴也爱上了赵肖。就为了这个满嘴黑斑,总是脸色铁青,就像放了许久的腐烂菜叶样的男人。她们开始争夺,男人理所当然认为他能像皇帝一样,但没想到,他注定会变成太监,腰后的柔软才是他的武器。”
“明白了。”
在这个并不恰当的时机,仇阜寒带着满身泥泞回来了,身后沉重的门锁也一同发出叹息,如同哀悼。命运总是愚弄众人,而众人也总是心甘情愿地乐此不疲。
命运,是众人期待能创造出的生命涵义,是信任的无奈之举。
而现在,只需要等待夜晚降临。
3. 念落
我们是从何时开始对生命如此消沉?又是从何处开始如此痴迷于永恒?没人会知道,也全然不在乎,人们最终都,只是会走向痴迷乃至忠诚于信仰的道路。
而这信仰之道便是:死亡是注定的,真理是永恒的,世界也总是会成为虔诚庸俗的轮回。
愚人无罪,道德已死,其他都形同虚设。
这位浑身被土裹挟的人从进门起,就没再说过话,如同被刻意剪下小舌的鹦鹉。痛苦令它无法再度发出过去那诙谐的声响,留下的只有习惯式的张开嘴,露出半截粉红色的蠕动。
“你怎么了?”医生走上前去拍了拍仇阜寒身上的土,于是,扬起的灰尘便立刻制造了一场只属于他们三人间的小型震动。那人依旧没有言语,只是自顾自地脱下了陈旧到有些发黄的外衣,颠三倒四地躺在沙发上,长叹了一口气,盯着远处在阳光照射下四处游走的小颗粒发呆。
“你不说话,那我走了?仇阜寒,你到底怎么了?说话啊!是不是上面又批评了?还是那个孩子的事?唉,行,你不想说就不说了,那我先走了。饭给你放冰箱了,你热一下再吃,不要吃凉的。对了,你看好她,她已经有自虐倾向了,最好还是给她戴上手铐。”
躺在沙发上的人旋转了几下僵硬的眼珠,随后依旧如常。窗外悠悠传来《死亡与少女》的绝妙音响,哪怕相隔甚远,这弦乐的四重奏也终是激扬。一切如同梦境,回忆与之共舞,清晰到历历在目。痛苦还是快些远离!因为你也无法忍受这醒时的剧痛。
夜色融进骨血,荷尔蒙是最为致命的毒药,灵魂已被击倒,记忆徒劳无获,而永不磨灭的希望正闪闪发耀。
处处都是凌乱的印记,黑与白的再一次交替,是存在与虚无的极尽拉扯。混乱,早已成了现实。
人们对此一无所知,对吗?或者说,他们对此全然不懂,是吗?
阳光终将照耀,清晨如同露珠拂晓,天色已然大亮。空气中涌着腥咸,秋菡芮静静坐在床边,而另一人早已悄悄溜走,就在夜色正浓之际,就在那场疯狂过后,就在心脏溃散,灵魂闪栗之时。
他早已逃走。
“你成功了,走吧,该赴下一场约了。”医生平静到看不出情绪,嘴角下垂,缓慢摩挲白好手臂上蜈蚣样的伤痕,将更细小的裂缝隐藏起来,只享受爱的关怀。
这是爱的舔舐,这是爱的拯救。
疼痛已然消逝,寂寞流浪于旷野。苦涩,也只不过会成为短暂的生命之歌。发梢,溃烂,死亡,赤裸的人们在夏日狂享,这慵懒的青春之乡。
坐在车上,李想无法承担这如此压抑的沉重,开始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要离开警局了,放轻松!我早就不适合这个职业了。有时候,有些事,还是得无所顾忌地去做。要不然,总是要在毁灭毁灭之后,才能去挽救。如果那样的话,就太晚了。”
“可是,你打算怎么养活自己?靠接私活吗?和那些你最瞧不起的人打交道?李想,冷静点儿,别意气用事。不要把自己的生活毁了。”
“秋医生,我明白,你不用再劝我了。其实,你和仇队说的那个案子,我也偷偷在查,现在已经有点眉目了。仇队昨天就是因为这个案子才被停职的,你们不知道吗?牵扯的人太多,他太强硬了,郑局也是迫不得已。”
“小想,你想过后果吗?如果线索断了,或者更糟,你的确发现了那些,但你传不出去,被困死在那,怎么办?秋医生说的对,你该有一个美好的生活,别毁了自己。”
“你们还没明白吗?不是我要毁了自己,而是世界,是它要毁了我!它要毁掉我们所有人!你们知道,这是谁的世界,也就在此时此刻,有多少他们正在实施恶行?哼!与其痛苦地活,还不如愉悦地死,至少,我死得其所。”
“可是,小想,这么多年朋友了,不能为我们留下吗?”
“你们怎么现在说得就像我必死无疑一样?不能盼着我点好?白好,明明你也没选择那条路,怎么现在反倒逼着我选?难道我不配为新世界献身吗?我不能忠于自己的理想吗?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我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为什么?”两道声线同时响起,像破碎的月即将坠海那般,残破,皎洁,却永不轮回。
“就因为,我知道了。迟早会被发现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而且,我都联系好了,等把你送进去,我就走。白好,在里面,就不要管外面的事了,好好生活。秋医生,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这么快也到不了刑警队。别担心我,我能照顾好自己,只要你们别让我担心就行。”李想就像飞蛾扑火般,奔向那仅存的希望,如同抱着必死的决心,奔向火海。
这永不停息的火,请快些燃吧!
秋菡芮的小区到了,的确是富丽堂皇,处处都弥漫着一股钱的腥臭味儿以及死人的焦糊味儿。金色落在秋菡芮卷曲而蓬松的发尾上,像是为她编了雏菊花环,鲜艳又清丽。火红外裙的映衬下,她像极了正在燃烧的火焰,寒冷又热烈。今天是她期待已久的婚礼,和平鸽腾飞,血色嫁衣已然备好,只需要为她献上浆果礼物,世界便会宣布礼成。
“秋医生,算了,李想肯定能照顾好自己的,先把今天的事了结了再说。”随后,悄悄靠近,把头放在凹陷处,甜香与木香同时冲入鼻腔,“你到时候跟人打声招呼不就行了?把她调走,或者让她干内勤,反正让她离那个案子远点儿。放心,他们高兴都来不及!既能买给你一个面子,让咱爸开心,又能让人别查得太深,把自己卷进去,一举两得。”
秋菡芮扭过头,和正说话的那人对视,皱了皱鼻子,与她蹭了蹭鼻尖,顺便抖落几根发丝下来,挠得人脸直发痒。车开到地库,前面的灯忽然昏暗下来,紧接着,“啪”地一声彻底失去生机。
“秋医生,这是怎么了?”李想把车停了下来,车灯照着前方,有种死寂的消沉感。
“不知道,之前还没发生过,你先停车,一会儿就有人过来看了。”
“你不用给他们打电话说说吗?”白好问道。
“不用,他们那自己能看见,不出十分钟就会有人来修了。就那!停那!”
“你们这服务真好,我那就算是打电话也得过个几天才能摆款修。唉,这个钱啊!真是会区分人,搞出这么多乱子!不过,这也不能怪钱,只能怪人。”
“好了,别感慨了,赶快下车吧!李想都下去了。”
走下车,看见李想正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牛奶糖,乳味的醇香连带着香精的工业甜在地库潮湿的土气味中蔓延。之后,她便开始不断咀嚼这外表坚硬内心柔软的白色软糖,下巴颏儿不断上下浮动着,像是有生命的智慧树。叶片一张一合,从平整的茂盛到没落的枯萎,只需要一瞬间。
“你们先走,我要看看是不是十分钟内来?是九楼对吗?”
“白好,地库这么黑,你小心撞鬼!快走,别玩了!你要真想知道,我家有监控,回家看。”
“秋医生,你就让我在你家地库里玩十分钟吧!等去了精神病院,我就永远不能自己独处了。小想,你把手机给我,我照个亮。好了,你们放心吧!就算有鬼也没事,我可以问问她是不是被害的,我去帮她报仇。行了,你们快走吧!我十分钟后就上来,是九楼吧?”
“是。那你别乱跑,等会儿从那上来,看见了吗?算了,你看着我们走哪,你就走哪,知道吗?”
“好了,我又不是弱智,快去吧!我看着你们,看着呢,一会儿就上来。”
等她们二人走后,白好把藏在黑暗中的影子拉了出来,“你来这干什么?不是都说了……诶,你怎么看起来膨胀了好多,像一团黑色的棉花糖,怎么了?你难受吗?”
录像带倒带地声音响起,影子哽咽地说道:“没有,我没有不舒服,只是感觉雨里难受。”
“心里,叫心里难受。”
“你别打岔!小白,和你在一起,我总是感觉离你很远。这不是距离上的远,而是你们所说的心脏,是它们太远了。你从不告诉我什么,只是我去问你,虽然有些我问了你也不告诉我。你不觉得这样对我有些太残忍了吗?你不认为我对你的了解太有限了吗?你觉得这样对我公平吗?你告诉我,人类需要史诗一样的生活,他们渴望拥有世间一切果实,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那你呢?你从没告诉过我,你想要什么?”
“哼,是啊,我想要什么呢?我这一生,到底在期盼什么呢?可能,我只是希望,至少让新世界的小苗诞生,其他的,都不重要。又或许,我只是想平静地渡过这一生,在该活的时间活,在该死的时间死。不过,影子,你现在已经享受到做人的乐趣了!这就是人的乐趣所在,即就是,我们永远也搞不懂自己要什么?是钱,名,利?还是生活,自由,死亡?我们搞不懂的!永远都会是,得到一样后,再爱另一样。”
“小白……”
“影子!你知道为什么人类的世界始终有悲喜剧之分吗?那是因为我们自己大脑的欺骗性!哼,从始至终,欺骗人类的,只有人类自己!每当我们生活的喜剧胜过悲剧时,便立刻认定人生是充满欢乐的。于是,便愉悦地跳起舞来!而当这一切都是相反的,悲剧更胜一头时,我们的人生便充满了无尽伤悲,像秋天一样,荒凉的让人萧瑟。这是人的可乐性,这就是人可笑至极的原因!所以,我也是这样的,荒唐到可笑至极,我永远也清楚不了自己要什么。”
“好吧,虽然我没太听懂,但是……小白,小白?小白!你别这样盯着我,这太可怕了!”影子只觉得浑身冰冷,视野失散,耳边全是模糊的尖锐叫喊声。它连忙撕下自己身上的一块黑雾,让白好吃下。
这团没有形状的黑雾,放进嘴里,先是一股浓重的苦涩,随后是清甜,最后顺着食道缓缓滑下,凡是滑过的地方都染上了令人着迷的火热。
如同,心脏在燃烧。
“白好!灯早就亮了,你还在这傻站着干嘛?别发呆了,快走!时间快到了。”
李想匆匆跑来,拉着她就往楼梯间走,影子重新隐进黑暗,并在临行前做出鬼脸。“噗”,她憋不住的笑落在李想眼里便是真的疯了,她对白好说道:“白好,还好你要去的是精神病院,要不然你还真就无处可去了。”
“李想!你过来!别跑!你好好看一下,我是不是疯了!你别跑!”
进了秋菡芮家,处处都容光焕发,家中的灯光与陈设无不彰显着奢华。虽然一切都是简洁的白色,但却有种亮色的糜烂,淡雅又不失腐朽。
“秋医生,你未婚夫,什么时候回来?李想不是说就快回来了?”白好靠在白色的棉花糖沙发上,嘴里嚼着牛奶糖,含糊不清地问道。
“不知道,他说快了,谁知道是不是鬼话。”
“说实话,我还真佩服你未婚夫,能把你都骗过去,真不简单!不过,秋医生,你怎么看上他的?就因为他对你温顺吗?还是……什么别的?”
“他伪装的太好了!真的!如果不是你看了一眼他的照片,我可能已经和他结婚了。还真没想到,他居然才是真凶!我和他这几年,他真的是很体贴,把我父母也都哄得很开心。是真的!你别不信!如果没有真正看到他做的那些事,听到他说的那些话,我还以为他是真的爱我。害,那会儿还是太傻了!我早该发现的,他只是爱他自己的前途和我的钱。”
“怎么,秋医生,舍不得了?听你的语气,怎么还有点不忍心?放心,就算是你舍不得了,他还是得死。害了那么多人,他早该死了。”
“白好!别在这件事上开玩笑,我恨不得让他立刻去死!不论是为你,还是为我,又或者是为那些女孩。放心吧,今天我来动手。”
“不行,秋医生,你不能把我的临别礼物抢走!而且,这是我要送给你的礼物,就把它当成是我们的新婚礼物,怎么样?你喜欢吗?”
“别试探了,我已经表明态度了。对他,只有一种结局,也只会有一种。它是我们都清楚的结局。”
李想在一旁察觉出茧要暴裂的脆响,及时缝补了几笔,为它装上假的棉花套子。“行了,你们俩,别为那个人破坏咱们的关系!还有,你们怎么不问我母亲去哪儿了?我在车上可是等了很久。”
“呼,好,那你母亲去哪儿了?”白好扭头看向李想,眼中闪耀着疯狂,嘴唇渗出血之爱痕。
“当然是……把她送进去了!不知道几年,还没判。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嘘!门口有脚步声,我去看一眼。”秋菡芮边说边往门边靠近。
智能锁“滴”地一声开启,秋菡芮站定不动,白好将手铐露在明面,李想斜靠在那张泽西岛椅上,一切都是恰好的。门开了,一个男人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些震惊地春色。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连忙将脸上的春色抹去,戴上一副令人厌恶的笑脸。这是个很普通的男人,高矮胖瘦都适中,五官正好,不张扬也不丑陋,除了眼皮后有一颗黑痣。但却正是因为这黑痣,他极受女人欢迎,谁也没想到,这黑痣反倒成了他的魅力所在。她们喜欢他,甚至爱他,原因都只是觉得他正直又老实,看久了,最后连黑痣都成了这男人身上的特色。哼,男人,如此轻松,如此惬意,无论怎样都有人去爱,不用求,也不用找,只要他存在就好。
“她们是谁?”男人问道。
“案子上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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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看守的人,过几天就去精神病院了,你不反感吧?”
“怎么会?你的事,我什么时候反感过?多少天都行,只要你愿意,那……她们今晚睡哪?”
“就睡刘姐上次睡的那个房间,怎么样?”
“啊?当然好啊,你决定,你来决定!我听你的,哈哈。”男人脸上的神色昭然若揭,但他还是继续演着,想着只要能演久一点就多演,最好演到让这个女人完全信任他,让她为自己所用,让她失去思想,成为躯壳。之后,再将她完全踩在脚下,让她臣服。
“那我去洗个热水澡。”男人用他那灼热又糟污的气息喷向秋菡芮,并再度靠近她,在她的耳边小声如蚊虫叮咬般地说道:“要不要,和我一起?”秋菡芮强忍着胃部痉挛,压制着接连不断地恶心,边往后靠边抑住鼻息地说道:“你干嘛?这还有人呢!”男人这时才扬起一丝他自以为是的迷人笑容,随后,转身离开。
李想的脸已经红到了不可思议地地步,她即将要被无法承担的笑意谋杀。自恋的水汽顺着墙壁跋山涉水而来,它只为演一场滑稽戏,却终还是在戏未落幕时,迅速消散。
秋菡芮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屏幕上是仇阜寒的例行询问,应付了几句,挂了电话,男人的动静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毛巾接触皮肤的粗砺摩擦声,以及男人整装待发的装扮声。他先是如同公鸡打鸣般吊了几下嗓子,随后又拍打了无数次脸皮,最后,只剩下他在镜前细细端摩地赞叹声。
窗外的雷声映在玻璃上,像惨白的脸,雨滴成了死前忏悔的泪,罪人以期求得心软,好继续苟活。可时间早已敲响死亡之钟,他注定见不到朝阳露晓。
按照计划,秋菡芮先进去假意逢迎,接着室内的灯全部熄灭,她可以趁机注射进足量的氢氧化钠,再退出来,从外面锁住门。接下来,就只需要等他变成一具艳粉色的僵硬画作。听起来,这简直美妙至极了!像是找到了世界丢失已久的艺术品!但不知道什么时候,男人已从浴室中走出,身上只围了一层肤浅的薄浴巾,将白囊囊地肉全部展露无疑。他如同新生的蛆那般四处招摇,姿态有些令人作呕。计划被打乱了,三人都显得有些慌乱,她们只能拼命压制住脑中那不切实际的幻想,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成形。而男人还以为是自己的魅力令她们羞怯,心中变得愈发得意起来。
白好朝秋菡芮使了个眼色,往男人浴巾上用力瞪了一眼。秋菡芮立刻领会,佯装做出将要昏倒的样子,顺势倒在男人身上,并立刻拉开他的浴巾。他完全展露无疑了。
“哈哈哈!”白好开始放声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确保这笑会洞穿他的耳孔。
男人的尊严被挑战,急忙要跳过来,作势要让白好尝尝他的厉害。结果,没有想到,秋菡芮还正倒在地上,抓着他一只腿。在他踢开地上的阻碍,急忙抓起浴巾朝白好袭来时,李想已经悄悄绕到了男人身后。她轻声打开密封瓶,正准备注射,男人突然回过了头,四目相对,他开始疯狂反抗。李想只能一把抓起浴巾塞进他的嘴里,而秋菡芮正拼命控制住他两条悬空的胳膊,白好见状胡乱拿起厨房的刀,挥向他!在这个紧要的关头,男人的一只手不知怎得挣脱了出来,杂乱无章地挡住了自己的脑袋,就这样,他的胳膊不能再行使应有的特权。
“真麻烦!还得挥第二下。李想,秋医生,你们抓紧点!”
当白好正准备第二次挥刀时,男人突然抽搐着倒在地上,大口地吸着气,浑身痛苦地蜷缩起来,像个椭圆的青灰色西瓜虫。秋菡芮站在一旁,拿着空了的塑料针管,长舒一口气。而李想,躺在地上,和那具逐渐冰冷的尸体持平,还依旧用浴巾使劲地勒着男人的嘴。
“好了,李想,他发不出声音了。放开吧!李想?李想!”
“到!”
“李想,你这个家伙!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要不,你和我一块去住精神病院吧!我看你也指定是有点问题。”
“滚!谁和你去!那现在怎么办,尸体怎么处理?”
“明天一起烧了,以后谁要问起来,我就说和他分手了。为了前程,他去泰国当人妖了。”
“秋医生,我要为人妖打抱不平,不要玷污了人妖。”
“你这个白好,我说得是真的!只有这一种说法才不会让人生疑,即能堵住别人的嘴,又证明了他的去向我一无所知。”
“那……是不是还得把他放到小洋楼?谁去?”李想刚一问出口,又立刻接着说道,“要不就我去吧!你们刚好可以享受一下二人世界,怎么样!仗义吧!”
“仗义,太仗义了,那你自己搬奥,我得休息一会儿。”白好停下手中的动作,席地而坐,背部的伤口重新裂开。
“白好,你不帮,秋医生会帮的。是不是啊,秋医生?那秋医生,能不能先帮我把他抬下去?咦呀!他失禁了,快!快!拿纸过来,要漏完了!”
“我就知道!让开!李想!快让开!”
白好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白色墩布,先是蘸了蘸地上的红色颜料,接着用尽全力把吸满血色浆果的布墩在地上,李想躲闪不及,被溅得满身都是。她木讷地看着这一切,眼神好像突然失焦般,等了许久才缓过了神,急吼吼地冲进厕所。秋菡芮扭头看了白好一眼,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白好顶着猴屁股似的脸蛋,把地上的排泄物收拾干净,刚准备将脏污的墩布拿回厕所,李想从里面走了出来,和她撞了个满怀。
这下,她俩脸上都是目然的表情了,胡乱地将墩布扔进提前准备好的大桶里。之后,便立刻拿起花洒把身上冲个干净,她们仔仔细细地扫过每个角落,不放过任何遗漏。此刻,天竟然意外地转晴了!月光从蒸腾的迷雾中走出,犹如火光破晓,连星辰也被埋葬。但很快,犀利的雨点再次坠落,染红了这整片大地,这令人心碎却又心驰神往的大地。
“白好,你故意的吧!真是,哈哈哈!你真是!哈哈哈哈哈!”
她们就像奔赴战场的勇士般,高举着那把消失已久的屠刀,从本不该存在的混乱中厮杀出来。等两人走出浴室后,秋菡芮已经将地上的脏污清理干净了。于是,白好和李想便拉着她的的手开始疯狂而又放纵地挥舞起来,她们姿态各异,神态轻扬,如同萨满祭司般朝月光起舞。她们在祈祷,祈祷这红色能布满大地!
这是灵魂解脱后,在骨肉上所造就的胜景!
雷声愈发滚烫,雨点化成利刃坚硬地割在玻璃上,律动的鼓点也随之加快。血液顺着皮肤缓缓流下,落在地上,她们踩着它,音乐飞扬,这是属于她们自己的人生奏鸣曲!
这不是世界末日,这是她们新的起点!
请尽情享受吧!
4. 蟹之死
苍白的铁锈终会吞噬迷狂,当你身处于紫罗兰的幻境后,就会明白,从中余下的,只有无神感伤的哀戚愁肠……李想早已伴着雨点的钟摆声去搬运尸体了,屋子里空旷地只剩下了白好和秋菡芮,她们平躺在松软的羽绒被上,盯着飞溅到天花板上的红色斑点发呆。
“白好,你趴过来,离我近点儿。”白好听到后,艰难地翻过身,朝右上方手脚并用地爬过去。红玫瑰印在雪白的月色衣裙上。
“伤口又裂开了,你趴好,我去取药。”秋菡芮翻身下床,漏出半截肚子上的青紫。
“不用了,秋医生,过一会儿就不流了。你看!已经很少了!诶!你慢点!肚子不疼?明明自己也受伤了。嗞!我给忘了!李想头上还包的纱布,怎么让她去搬了?那……一会儿可能你得帮她换个新的,再消消毒,顺便祛祛房间里的骚味。”
“不用一会儿了,就现在吧,我喷点香水。”之后,简洁的橘香带着豆蔻香,蜿蜒至房内,绿色的梗叶随着人的四处游走,遍布整个房间。
“终于可以呼吸了!嘶!”
“疼了?那我轻点儿,唉,你这个,肯定得留疤。”
“不差这个疤,都这么多了!”白好不知怎得带着点愠怒,或许是厌恶这种无法掌控的情绪,她控制不住地沉沦。
“怎么突然生气了?明天结束以后……”
“秋医生,明天结束以后,别再见了!你最好别来看我,更别托关系,我不想看见你!哼,其实,我从来都没爱过你!我只是利用你!别再傻了!咱们只是合作关系,从来就没有爱,都是我装的!装的!这种关系让我恶心至极!”
“好了,别说胡话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会忘记你的。只是……不是现在。”秋菡芮拽起白好,把她潮湿的掌心放在自己深陷的腰窝上,伴着窗外此起彼伏的呼啸声,她们浸满了鲜红的艳色。此刻,她们炙热地相融,如同末日前夕般,永不分离地亲吻着。
荒凉的昏暗,透过香槟酒的气泡,独自停留在这骸骨之上。寒冷凛慄,岁月之火悄然停息,只有心脏灼灼燃烧着,它苦苦支撑着下一个世界。
这是永不停息的火。
刺眼的金黄色,灰暗的绯红色,皮肤因为过度兴奋而染上的淡粉色,以及被剩下的格格不入的纯白色,它们共同构成了这美丽而又宏大的异世界。
白好的心脏如同火山爆发般,忽得燃起火焰,最后,却还是被火山灰扑灭。秋菡芮与她共同摇曳着,将她拆骨入腹,并且逐渐吞噬殆尽。而白好,享受着这被毁灭的滋味,任由她在自己的灵魂上打下烙印。
这是翱翔的感觉,没有痛苦,只有快感……
白好和秋菡芮正尽情地忘我着,全然不顾刚进门的李想,她慌张地往出退,并使出全身的劲儿猛地关住门,踱步走到消防通道。蹲坐在地板上的灰褐色,彷徨的月,消失的欲望,孤寂的永恒,都陪着李想,它们一齐抬头看向夜空中的黯淡,直至天明。
这对爱侣相互依偎到了靡色初晓,当白好张开眼看见秋菡芮那发红的眼眶和有些发胀的脸颊时,她觉得一切都可爱极了!但很快,又忽得想到什么,顿时按耐住躁动的心,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暖白的被单染上星星点点的红,伤口陷入不断愈合又撕裂的陷阱,这种情况将一直持续下去,直至肉*消亡。
“怎么了?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秋菡芮支起胳膊,仰视地看着正盯着她入神的人。
“太紧张了?最后一天了,明天你就能好好休息了。别担心,我和李想还在……欸?李想呢?她去哪了?她不会真的……”
智能锁的声音再度响起,李想顶着两个黑眼圈飘了进来,手里提着还正冒热气的水煎包。
“李想,服务意识很到位啊!来,放我嘴里。”
李想没说话,甚至连眼神都没给她,只是把满满两袋子放到桌子上。随后,猛地扑倒在床上,睡着了。
“她怎么了?”白好刚问出口,秋菡芮就做了噤声的手势,把她拉到洗手间,对着她低声耳语道:“别叫她,昨天好像是在楼道凑合了一晚上,你等会儿说话小点声。最好是,能别说话就别说话!”
“秋医生,为了李想,你……唉,没办法,小的遵命就是。”说完后,还朝着秋菡芮做了个乱七八糟的请安姿势,逗得秋菡芮直发笑。白好看着她,也偷偷笑了几声。
“你笑小点儿声!我站门外面都能听见。”秋菡芮轻弹了一下她的耳垂,如同绒毛轻捶。
“秋医生!你这是……好,你站门外面去,试试能不能听见?”
“好了,赶紧收拾收拾,吃完早饭还得赶个远路。我刚刚还导了一下航,时间变长了,好像是路上出了车祸。”说完后,便一溜烟跑进书房,硬物碰撞地声响传出。
白好依旧站定在洗手间,但此刻,她站在镜前,影子站在镜后,仿佛这是两个世界。影子扭曲的脸急切地想要钻进白好脑中,它想住进去,带着极致的悲伤,住进白好的身体里。于是,天放晴了,就在镜中。
薄荷味的牙膏呛进嗓子眼里,辛辣又清凉。白好如同垂死的人那般咳了几声,却意外发现自己竟出不了声了!她只能从气管里使劲憋出“赫”“赫”的气音。清爽感很快就消失了,留下的,只有喉咙里令人灼烧的疼痛以及那经久不消的,浓稠的黏腻感。它们的灵魂承受不了这如此沉重的罪恶,只能与其一起被烧毁。这注定是新的一天,注定是带着希望的明天。
“白好,你准备住在我家厕所里?都刷了十多分钟了,你的牙是铁做的?还是,你准备给你的牙镀上一层金子?”秋菡芮不耐烦地敲了敲隔间的门,之后,门也发出不耐地声响。
“秋菡芮,你不是说小声一点吗?等会儿把李想吵醒了,你就……”
话题主人公的出现隔绝了剩下的话,她正揉搓着眼,脚步虚浮地走了出来,“白好,你说话的声音比我老家杀猪的声音还要大!厉害!不愧是你,嗓门还真是敞亮!”
“不是!不是我!真不是,是她!是秋医生!”白好手舞足蹈,拼命地解释着。
“我信了。”
“好了!你们俩,李想,赶紧去洗漱,洗完好出来吃饭。怎么买了这么多水煎包?我的天!我看我这辈子,下辈子都不用买早饭了。”
“秋医生!你,你这个奸诈的老医师。”
“白好,你禁言,我要向秋医生反馈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什么事?”
“秋医生!你家楼底下那个水煎包店的老板了,太鸡贼了!他像极了那个商人,就是哈姆雷特写的,要割别人一磅肉的那个人。我的神!他不杀熟,专杀我这种刚去买的。他给我说,只能五十个五十个买,买一百个送十个,我一听,送十个,我就买了。结果,你看,他送的那十个全是烂的!要不是我素质高,我早就一把掀了他那个烂摊子!”
“你花了多少?”
“二百!整整二百!”
“我报给你十倍,别说了,现在去洗漱。”
“诶,李想,首先人作家叫莎士比亚,其次里面那个商人叫夏洛克,最后,人家水煎包店老板买就是买给你这种傻子的。这么离谱的销售方式,你还真信?而且,你还买了?”
“白好,把你可显着了!看你高兴得那样,小心老天劈雷,烧焦你!”
“滚,我吃饭去呀!我把每个包子都舔一遍,看你怎么吃!”
“秋医生!你看她!你别让她舔啊,我很快就洗完了,你看着她点儿!”
最后,等热情的喧嚣过后,白好端正地坐在意式的潘多拉餐椅前,整体色调就像墨色浸染的山海画。秋医生已经热好了牛奶,做好了苏格兰蛋,调了一个纯正的包子料水,白好还偷偷往里面加了些提味的小米椒。李想终于从洗手间出来了,她硬梆梆地把自己摔在白好身旁。
“屁股不疼?我听着都疼。”白好用胳膊肘顶了顶李想。
“你管我疼不疼!嘶,好辣,这个料汁怎么红红的?白好!你往里面加什么了?”
“小米椒啊!我最爱的调味料之一,我以为你也会喜欢的。”
“白好!你!你到底往里面加了多少?辣死我了!”
“没多少,也就三勺半吧,怎么了?不好吃吗?我觉得还挺好吃的,你不喜欢?”白好一边挑衅到,一边拿起水煎包,往里面加了无数颗被切碎的小米椒颗粒,一口吞下。
“嗯!好吃!”她斜眼瞅了李想一眼,看李想急忙把苏格兰蛋切开,橙黄的蛋液流下,不仅流进瓷盘里,也流进她的嘴里。最后,流进白好发霉的心里。
秋菡芮看着白好,又看了看李想被辣红的脸,说道:“白好,这个玩笑开得太过了,万一把她辣出毛病怎么办?”
“好吧,对不起,李想。给,这有凉奶,你那个我专门热了。”
“嘶,唉,嘶,快给我!”
这场饭吃到最后,便没了声响,但白好难以忍受这寂静的最后时刻,眼神胡乱地四处摆起来。很快,一本书引起了她的注意,是阿多尼斯的《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
“秋医生,你喜欢这本书?”
“是啊!怎么了,你也喜欢?他的诗对我来说有一种魅力,虽然记不住全部的文字却始终能感觉到一种澎湃的悲伤,这可能和他自身的经历有关。”
“谈不上喜欢,只能算是读过。说实话,我不认同他写的其中一首有关女人的,里面既追逐星辰,又另一个巅峰什么的,我感觉到了被冒犯。当然,也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你说的那篇,我没什么印象,我只是喜欢他的写作风格。”
“事实上,秋医生,我想说,所有作品,只要是他们笔下所写的就必定会带上美人。而当美人出现时,要么是用欲望驱使,要么是以悲剧结尾,她只起到一种想要传输观点的重要性。哼,在他们眼里,女人的肉^体就是用来征服的,她成了单纯的性^欲代表,好像她身上就只剩下这些了,只有肉^欲。可是,女人,她们的肉^体真是美好的!你会从她们身上看到极度的柔软,灵魂的坚硬,带着艺术的美感,你会欣赏她的任何缺陷,她的任何伤痛,并想抚慰她所受过的所有残忍。每当我看到女人的肉^体,就会感受到一种混然天成的厚重,看见她,就感到一种来自于母性的关怀,这不是美,绝不是!美人不是女人!而是男人脑里的欲望。”
“好了,两位大文学家,快吃饭吧!时间要到了,快赶不上了!”李想往嘴里连忙塞了两个水煎包,挤得嘴里一丝缝隙也没有,她喝完最后一滴牛奶,站了起来,“我先下去开车,你们五分钟内下来。”
“收到!李队长!保证完成任务!”白好朝着李想敬了一个礼,而李想带着她傻乎乎的笑,走上了那条命定之路。
这条路没有尽头,甚至失去了月光,只有她与她正砰砰作响的心跳声。她没发现,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死路。
“秋医生,只是单纯看到这本书,想起来了。没有卖弄知识的嫌疑,仅仅是对两性间的一些思考。感谢你能听完我说的这些话,谢谢你让我不再缄默。秋医生,谢谢你让我不再感到孤独,我最好的爱人和朋友。”
“怎么突然这么煽情?肉麻的话留在以后再说,现在,穿衣服,走吧!小独角兽。”秋菡芮一边穿上白好送给她的棕色皮质大衣,一边说。
白好打开门,弯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秋菡芮拉着她一起出了门。桌子上放着还没吃完的水煎包,以及四溅的辣味料水,还有就是那本《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圣洁的光映在书上,像天使挖出的双眼,这是属于明媚的力量。
但,桌下浮现出一座宇宙般的暗色冰山,它像极了黑洞,释放出所有暗物质,那些所有该消磨的一切……
车速提升,李想飞跃过身旁肉虫似的车辆,她们像是失去了理智,与近在咫尺的疯狂相汇。自由就在眼前,哪怕粉身碎骨,也绝不成为囚徒。
“路线都安排好了吧,她十一点的飞机,咱们六点半走的,路上五十多分钟,时间够了。说一声,租的车在出高速的第二个路口。快下高速了,把东西都带好,等会直接换车。”李想说完,便不断提升车速,她们向着倒立的珠穆朗玛峰攀登。
“消息都散出去了吗?对了,秋医生,你记得看着仇阜寒的坐标,他什么时候动,咱们什么时候动手。诶!李想,不用开这么快,现在还不到七点整,而且咱们都快到了!”白好紧抓着安全带说到。
“消息都散出去了,反响不错,应该已经在聚集了。”秋菡芮抓住白好不安分的指尖,往上套了一个金色小环。之后,不顾她震惊的神色,渐渐上延,抚上她的脸,随意揉搓起来。
“不是,哪快了?明明我平常开车就这个速度。怎么,舍不得,想一直留在今天?”
无人应答,车外绿影微亮,如浮幽般掠过的塔柏无不诉说着时间与命运的沙漏上仰。从空白至溢满,得告知生命的过往,得由它来决定。
“滴”,“滴”,那辆古朴的绿黄色出租车停在第二个路口。命运的齿轮大声疾呼着,没有人退缩,她们都在向前。是向前吗?还是,向前已成了意象,无论走向何方,都是前方……
“走吧,等等!白好,你决定好了吗?现在,你可以选择离开,我和秋医生会帮你圆这个谎,不过就是住几个月院而已。她已经替你找好地方了,你随时可以走。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你自己决定。”
“李想,我决定好了,走吧!上车。小想,现在让我离开,就是加速你们的死亡。你们为我已经做得够多了,现在,该让我自己来偿还这一切了。”
李想替白好挡住了新岁初霞,从此星月停滞,兔蛇不再轮转。如果有选择的话,没人想活在黑暗里,哪怕是注定。
如果人生像一块巧克力蓝莓蛋糕就好了,不是过于甜腻,也未失去清爽。一切,都是恰如其当地正正好。
“既然决定好了,那就上车吧!把后面那个包背上,这个可不能忘。”秋菡芮拨开李想,坐上了驾驶位,很快,她们就到了最后一位主角楼下。
这是个筒子楼,灰白的墙皮随着衰老而腐烂,黑色是底调,与蓝橙的天形成对照。楼内与楼外形成了两个世界,这是两个看似有着巨大差异的世界,但实则,组成的基调都是相同的,都是死寂。
那个穿着荧白色长裙的女孩,带着玫红色的小皮箱,站在街头,她正在招手,期望有一辆车可以为她停留。调转车头,逆着人群,世界在逆时空回流。车在女孩面前停了下来,她弯下腰,看车上只剩下一个位子,和秋菡芮说到:“去机场,五十,能走吗?”
“您这价太低了吧!至少七十!”秋菡芮敲定了底价。
“六十,能走就走,不能走就让开,我叫的车就差两条街了。”
“行,好!那您上车吧,我帮您把行李装好。”
“不用,我放腿边就行,开车吧。”
“好的,嘿,今天真是赶巧了,你们三个都是去机场。”
“师傅,快开车吧,我要晚点儿了!”
“好,好,抱歉啊。”秋菡芮迅速窜出了车流,从脚边衣物的遮蔽下,拿出防毒面罩。坐在副驾装作睡着的白好,也戴上了,之后,就是李想。车成为封闭的真空,传不出任何呼喊声,女孩逐渐失去了意识。
“白好,你为什么非得杀她来着?你不是一向最向着女人了?”
“时间,因为时间,我等不起。我正是因为爱女人,所以要让不爱她们的人消亡。这个女孩,她从没当自己是女性,她拿自己当男人的宠物,她伤害其他女性,也只是因为男人。在新世界,不允许这样的人毁坏女人。她们至少得知道,离了男人,是可以生活的。”
“你只是因为新世界?”秋菡芮急刹住车,避免了即将到来的车祸现场。
“当然,也有我的私心在。如果不是这个女孩,那些谣言也散不开。她,的确是让我很难做。男人,他们做什么我都不会吃惊,因为他们的本性放在那。但是,这位姑娘,她与男人为伍,原因仅仅是想要得到注意力,想要融进他们的圈子里。这个理由太难让我放过她了。说实话,她等会儿的死亡让我一直在思考,她该不该死?我该不该杀她?”
“别想了,小好,去做吧!”秋菡芮扭过头,空出一只手,使劲地攥了攥白好的胳膊。
“秋医生,我没事,那会儿我还有其他朋友呢!我不是孤身一人,从来不是。她们很好,实际上,她们有点儿太好了,到最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她们的好。但像她们的人不多,余下的大多数就像随风摇荡的小草,风吹向哪,它们就倒向哪,没有定向,只想融入……在我成为异类的那段时间里,我就像一个被划分在比遥远更遥远的局外人。哼,只是因为男人的幻想,女人的规训,我成了传统意义下的坏女孩。事后,那群男人还摆出关怀者的姿态,以期让我臣服!他们可不是得好好报复,只因为我厌恶他们,没有围着他们转,没有把他们当成全世界。仇阜寒以为是我追查了十年,但其实是他们纠缠了我十年,从我十四岁起,就一直没停过。所以,我才得忍着恶心,和他们假意示好。我想,我一定要帮他们自我了结,他们是舍不得死的,我不能留着他们去祸害其他女孩。”白好说完,摘下面罩,使劲地咳了几声,咳出几滴泪和几丝笑。
令人痛苦的疤痕不再发出尖叫,世界再度回归平静。
“李想,看看我那个白色手机上,仇阜寒动身了没有?这个仇阜寒,手机太难破解了,花了我两天才堪堪能定上位!”秋菡芮边说边从白好弯成熟虾的背上抽回了手,抵住方向盘,车身停止颤动。
“没动,那我要不现在给他发消息,还是……过一会儿?”
“现在几点?”
“十点,是不是有点早了?”
“有点儿,再过上一个小时发吧。”
“时间好慢,我脸上都长出皱纹了。李想,你看看!”白好将脑袋转向后方,把脸朝着李想说到。
“心情变好了?那就把包里的针剂取出来,万一她醒了,就不好办了。”
“给,李想。问你个问题,如果你有选择的话,会不会后悔遇见我?”
“当然后悔啊!后悔死了!诶!你看,那有只胖狗!天,它太胖了吧!你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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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不了路了!你快看啊!怎么了?你怕狗?”
“不怕,但我还是希望能离它们远点儿,对它们好。”
“为什么?”
“因为我的懦弱,害死过一只狗。其实,我也得离你们远点儿,但我还是依旧懦弱。秋医生,小想,抱歉啊,把你们也卷进来了。”
“白好,你又犯什么病!”
“好了,好了,秋医生,别生气,让我回答完她的问题,你再好好骂她!白好,认真说,我从没后悔遇见你,真的!如果没遇见你,我可能会在湖心岛溺亡,我会被太阳谋杀,我必定会,会死于血的吻痕。呵,是不是有点太文艺了?那就这么说吧,如果没遇见你,我不会有新名字,到现在,依旧会是那个蒂。而且,给你说个好笑的,就连这个蒂都是因为一位善良的姐姐才有的。要不然,就是你们所熟知的那个同音字。你想象一下,一个小孩,穿着不合脚的黑布鞋,身上是破旧成烂布条的成人服装,脸上是青紫的红黑,她怯懦地站在台子后。还有一个穿着同样服装,带着同样神态的佝偻老人陪站在她的身旁,她们都极致地卑微。也许,那个姐姐是看我可怜。也许,她是提前预知了我的命运,想为我做出一点点改变。所以,我成了这个蒂。不是!白好!你听着没有?”
“听着呢!听着呢!我的李大队长!”白好看似在放空自己,实则在想着,命运真是不近人情,有人一出生就在康庄大道上,而有的人要用尽一生才走上那条康庄大道。唉,就连命运,都将阶级固化,多么可怕!
“行了,我不和你说了,我得睡一会儿。”李想刚回忆完过去的不堪,便开始闷头大睡。她迅速翻到了下一页。
“秋医生,累了就和我说,咱们换着开,路还远着呢。”白好看向秋菡芮说道。
“嗯,其实,关于李想,你可能了解地不够全面。她刚来那会,真是什么都干,不放过任何能留下来的机会。我每次去仇阜寒那,任何时间见到她,她都在埋头苦干。这条路,真是她拼出来的!说实话,我真的很佩服她。如果是我,我不知道能不能像她一样,完整地走出荆棘丛。”秋菡芮说完余光撇了一眼白好,那是个已经陷入沉睡的人。
远方的云凝成一堵无法攀登的墙,只有光洁的圣歌可以乘着日光升上去,只有纯粹可以忍受这如此耀眼。
“白好,别睡了!白好!”秋菡芮挪出一只手,使劲推搡着白好。
“嗯,嗯?怎么了,秋医生?”
“前面安全检查,把李想也叫醒,快点!她们两个都没系安全带。”
“李想!李想!别睡了!安全带!你和她的,快!快!”
“啊?什么?哦!好!”李想揉了揉睡得惺忪的眼,手忙脚乱地给自己和女孩都戴好了安全带。车向前驶去,一会儿就排到了她们。车窗降下,执勤的人员往车子里望了一眼,便放她们离开了。白好回头一看,李想正把头靠在那个女孩的肩上,装作熟睡的样子。
“李想,不错啊!那你现在帮我查查下了高速有没有好吃的饭馆?如果没有就去咱们原来吃的那家,说到底,这也是我最后的晚餐了!”
“什么最后的晚餐!白好,我手机,掉那个缝里去了,你看看是不是仇阜寒。”秋菡芮指导白好成功地从夹缝中取出了手机,它正不断地响。
“这个号码……是我父母,我接了。”
“用免提吧。”
“喂,您好?”秋菡芮率先发问,对方没有回应,只是一个劲地抽泣。
“喂?”
“秋医生,好好在吗?麻烦您让她接一下电话好吗?”
“她在,您说。”
“好好啊,你照顾好自己,可不要做傻事!我和你母亲昨天都梦见了一片红光,你爷爷就在那片红光里面,他不停说着什么,眼神非常急切!他挥舞着手,手臂越变越长,然后,两根手骨突然就变成了枯枝!最后……最后,他竟然融化了!我们一下子就醒了,而且是同时醒的!问了原因后才发现,我们做的竟然是同一个梦!我们越想越不对,心里慌得不行!好孩子,别再难为自己了好吗?你在里面尽量争取好好表现,我在外面给你运作,等把钱攒够了,咱们去国外生活,好不好?你不要因为过去那些事,再做傻事了啊!好好!行不行?算爸爸求你了,别做傻事!”
“您放心吧,我从不会做傻事,我只做正确的事。但您既然打电话来了,那我就和您告个别吧,要不万一之后见不到了,省得您伤心。其实,我恨过您,甚至想要效仿俄狄浦斯王,只是少了娶自己母亲的情节。是的,我的确有过想杀死您的意图。但我最终还是没有实行,不是因为我下不去手,而是您罪不至此。是的,您罪不至此。母亲……她爱您,所以请您一定要对她好些,要不您就彻底坏,让她死心!时间不多了,最后,我相信您的思念一定会被时间冲淡的,但如果您正处于难熬的日子,可以尝试触摸月光,她会给您带来温暖。会好受些的,相信月光,一定会的。愿您对爱有信仰,而不是人。再见,我的母亲,父亲,祝您幸福。”白好挂断了在这个错误的时间,打来的无比正义的圈套,已经没什么可以打乱她早已计划好的意义了。
“白好,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那是告别吗?你到底准备干什么?你到底想什么呢?你现在必须告诉我,你接下来的计划!立刻!马上!”秋菡芮愤怒地把车停在路边,撕开车门,冲出车外,质问道。她像极了一头发怒的斑点猎豹,眼睛瞪得浑圆,泪珠溢成斑点,除过那两颗尖牙,她可爱极了。
“秋医生,我就是那么一说,不要当真。我打算借这场火,死遁,你明白吗?”白好下了车,与她视线持平。李想也走了下来,神情严肃。
“我不明白!你到底想干什么?什么弑父!什么月光!什么信仰!我不干了!李想!你也别再干了!白好!咱们不弄了,好不好?咱们一起走,去哪都行。我要你活着,我需要你活着!咱们走吧,好吗?”珠络串连缀落下,却终形不成回环。
“秋医生,对你,我最难的,就是对你说出离别的话,所以……”白好边说边缓步靠近驾驶位,“所以,我把想说的,都写下来了,就在你的床头柜第二层。别怪我,你知道的,这是我必须完成的。这是我的命运,我的意义,我的结局。我的爱人,请别再爱了。”白好猛地关住车门,把空气中经久不消的悲伤味儿关在门外。身上的蛇皮成了疤,它正要破土而出,棉花是血,蓄满了整个伤痕。她才发现,人生就像晕车,浑浑噩噩地驶向不可名状地终点……
这是新生!
还好,早已下了高速,站在路边的秋菡芮和李想急忙拦住了一辆出租车。她们一脚登上车,对着司机喊道:“跟上前面那辆车,快!师傅!”
突然,李想用几乎是吼地声音说:“不,去兴元那块,就是那个烂尾楼!快!司机师傅!一定要快!是要去救人的!”在分岔路口,她们都选择了注定的方向。这不是悲壮,而是无奈。
此刻,车窗外,是艳阳天;车窗内,是寒夜土。
白好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二点四十七了,得开快点了。宴席已经摆好,就差吃客了!拨向那个熟悉的号码,刚一接通便说道:“主角们就快到了,戏台搭好了吗?”
“好了,就差观众了。”
挂了电话,停好车,白好拿出第二支针剂,给后排的女孩注射了进去。之后,拿起秋菡芮和李想的手机,进了一家饭馆。
要唱好戏,怎么能饿着肚子?
进了提前订好的包间,菜肴一个接着一个上场,糖醋鱼,手抓羊肉,清蒸大闸蟹,鱼香肉丝,酸辣白菜,秋葵炒蛋,当然,还有一碗白澄澄的晶莹米饭。但混着泪,白好尝不到任何味道。其实,她并不饿,也不想吃,只是想最后感受一次烟火气。隔壁包间里传出笑意,这笑刺耳极了,像是在嘲笑,笑她错把喜剧当成了悲剧……
大闸蟹被端上了桌,看着盘子里摆放精致的螃蟹,她想起了过去母亲买回来的十只母蟹。母亲兴奋地提起一只被捆好的螃蟹,让她看。白好盯着螃蟹,螃蟹也盯着她,她们互相看着,都不知道自己的前途会是何种模样。螃蟹像是在祈求,不!它像是早已预知了它的未来。都是被端上桌,只为满足他们的口腹之欲。螃蟹瞪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瞧着她。是吃?还是不吃?白好做不出选择,只能像它一样,成为食物。螃蟹蒸熟了,母亲拿起一只,扒开坚硬的壳,蟹膏油亮亮的,像人晶莹的唾液。它橘红色的外壳像是刚被人打断的鼻骨,映在脸上红彤彤的,这是在过节吧!蟹膏吃进嘴里,一股子鲜味冲得人脑子直发烫,像是滚烫的岩浆,她的太阳穴在跳舞,内脏们在狂欢!
红的,黄的,橙的,白的,混到一起。不!不!她忽然觉得:“这螃蟹是我!我原来早就死了,我正吃着自己的尸体!”还一边吃一边拍手叫绝道:“好吃!好吃!再吃一只!再吃一只!”最后,吃完了整个螃蟹,她感叹到:“还好,我已经死了。”
饭桌上,剩下的不是菜肴,而是众人空窍的蟹壳。
但,人们必须铭记,他们,空空地来,就注定要,空空地走。
红色,将布满大地!
5. 永恒的心
黄色,多么美丽的颜色,代表了暖阳和日出,人们却为它蒙上一层人为的面纱。白色,多么惨淡的颜色,代表了死亡与终结,人们却只为它呈以纯洁的瓶口。唉!在人们眼中,世界是多么固化,多么无趣啊!
但,这不是天生,而是被塑造。人们只记得五千年,却忘了我们有三万七千九百八十年。
白好回到车上,看了眼时间,接着长叹了一口气,给秋菡芮手中仅剩下的白色手机拨去了电话。刚拨过去,对面便立刻传来了秋菡芮怒意上脑的吼声。
“白好!去哪儿了?现在!立刻!停车!汇报位置!快点儿!”
“秋医生,别生气了,我不想你再为我生气了。你说的,要忘了我的,已经到时间了。还有,你们现在应该已经快到了吧!如果没有,那还是赶快掉头回去,好吗?我向你们保证,我肯定不在兴元那。秋医生,李想,我的确是不想离开了,因为你们,因为爱。但正是因为这些,我才该离开,否则,这一切很快就又会消逝。哼!我杀的人,还是太少了!而且,有些东西也是不能被记忆所遗忘的,就算时间想掩盖也掩盖不住。唉,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世界,我必须去寻找其他可能性,哪怕是与火长久地相伴,我心甘情愿。好了,仇阜寒那只老狐狸估计现在已经发现不对了,正往警局赶,可能很快就找到我了。如果你俩想知道我在哪儿,还不如早点去警局,既摆脱了嫌疑,又能帮我减轻了罪过。到时候,自己编个听得过去的理由。对了,你们的手机,我只留卡。李想,给你买的新手机和信也放在秋医生柜子里了,至于……秋医生你,就不用我担心了。存储卡,我放在咱们常吃的馆子那了,别忘了取。”没等她们说话,电话就已经被挂断。白好将那两部手机摔碎,把存储卡放在前台那,说了会有人来取,临走之前留了500元纸币。
白好加速行驶,湖心岛的玻璃眼成了唯一的镜像,记忆开始回溯:昨晚疯狂过后,秋菡芮进入深度睡眠。白好打开门,看见李想靠着消防通道睡得很安稳,如幽灵般绕过她,下了楼。影子始终陪在她的身旁,孤独和孤独相撞,两人都成了夜色中唯一的骨髓。“小白,你要瞒着她们吗?”影子再次发出录像带倒带的声音。“你不明白,我们彼此太过于了解了,我一旦透露,她们一定会发现我的意图。这样,就没办法做那些事了。我不能停止,一旦停止就是立即死亡,他们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反叛者的。”白好说完,坐上驾驶位,将罪恶关进笼子里。“但是,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反叛毫无效用,甚至只会引火烧身,为什么?”影子挠了挠头,手臂从头颅中穿过。“为了新世界,为了让他们的恶行停止,为了一切都能经过火的洗礼,为了她们,为了死去的魂灵和即将诞生的生命,为了像人一样活着。”车缓慢地停了下来,白好下车将尸体搬到后备箱,影子还在一旁正嘶哑地絮叨着。在月光的照耀下,这场滑稽戏的结局注定成为高潮!到了火的诞生地,把男人放在小别墅的土坯里,好像是在烘焙,只有温度到达顶点时,蛋糕才能挥发出鲜美的血腥味。
这是红色,纯粹的红!
“影子,你还记得我最后那次是怎么回来的吗?”
“当然!我记得你差点没回来!那回……真是吓死我了!而且,你回来的时候,嘴里还叽里咕噜说着话。直到现在,我也搞不懂你到底说的是什么。唉,真没想到,如今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只有那一回,我是活着回来的。其实,我反倒希望和前几次是一样的结局。影子,我该死!我真恨自己成了一个真正的人。”
“小白……”
回忆被中断,后面的女孩不知怎地醒了,晕晕乎乎地拍打着白好的座椅,车开始四处打旋儿。白好极力稳住方向盘,抓住提前放在副驾驶位上的最后一支药剂,打进女孩的手臂里。但女孩的手一缩,药剂掉了下去,她刚想抢,刚注射进的药剂起了作用,她倒在了皮质座椅上。白好打开双闪,将车停在应急车道上,捡起针剂,把剩下的最后一点打进去。已经下午两点三十四了,必须加快速度,说不定,有些人已经到了。呕吐感忽地涌上来,她扶着绿色的隔离带吐了个畅快,擦擦嘴,再吐上一口唾沫,耳鸣声混着空虚味想要将她击倒。缓了良久,踉跄地走上车,一切重新回到正轨,滑稽戏驶向结尾。
另一边,仇阜寒打了十几个电话,不管是李想还是秋菡芮都没有接,他隐约地察觉到有些不对了。突然,他又想起白好和秋菡芮身上那类似的气味和有些相像的说话习惯,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不敢相信,他心中有着相似感觉的女人,竟然不爱他!只是为了利用他?
他不会相信的,永远不会。
多么自恋的产物,永远是自己即世界。
一切好像都串联起来了,仇阜寒想起了那晚白好沉睡时的低语,她含糊不清地说道:“这世界是一场巨大的普罗米修斯式的循环!人人都会为自己所造成的后果付出代价,没一个会侥幸逃脱。”
想到这,他迅速地穿好平时常穿的那套便装,急匆匆地赶到队里去了。
白好靠着背椅,在服务区等待命运向她鸣笛。手机发出最后一声叹息,它的使命已经传递,白好把手机扔进垃圾桶里,时间与她再度启程。
时间已经接近下午四点,她已经看到了那个只有躯壳的假房子。那是地狱,绝不会实现作为房子的价值。后座的女孩也逐渐转醒,白好随意把车停到可以让观众发现的地方,拽着女孩的头发,将她拖下了车,并给她脱臼的双臂绑了个精致的罗马结。最后,白好拿出一瓶水,高高举起,水流顺着女孩圆润的脸颊,滑向地底,没人知道它将流向哪儿……
女孩清醒一些了,把眼睛虚虚地睁着,嘴里发出惊恐的呜咽声。白好又拿出一瓶加工过的水,倒了下去,就连腥臭味儿也忍不住地作呕。
“呕!白……白好,你……你要干……干什么?”这样惊恐的眼神白好见过几次,只有在女孩见到男人的时候才会释放出来,只是这次,少了几分媚意。
“你说呢?我亲爱的,我最后的主角……好了!你也醒了,现在我们玩个游戏,回答我三个问题。如果你答对了,我就放你走。怎么样,听起来好玩吗?不过,你放心,问题很简单。”
“第一个问题,你,恨我吗?”
“我不恨啊!我怎么会恨你呢?你长得这么漂亮,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漂亮?想清楚了,再回答,你只有一次机会。这次,算我送你的。”
“我……我恨你!我无比厌恶你!你抢走了我的光环,他们都该爱我的!我是主角!没有人可以夺走他们!没有!他们都该是我的囊中之物!这是我应得的!”女孩脸涨得通红,言语中满是不忿。
“男人的爱,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你觉得,因为皮囊得到的喜爱,就一定会是真挚的吗?男人,在你的世界里,真的就这么不可或缺吗?”
“是!怎么了?我喜欢男人,有什么错?我就是需要他们爱我,只爱我,眼里只有我一个。只有这样,我的人生才是有价值的,珍贵的!”
“呵,好,算你答对了。那第二个问题,你是怎么恨我的?”
“没怎么啊!我只需要说一个字,所有人都会被吸引的。”
“什么字?”
“你是女人,怎么会不知道?好好想想吧!”
“给你三秒钟,三,二,……”
“性!是性!只要有了它,你们永远都会臣服在男人脚下。”
“那你呢?你不是女人吗?”
“我是啊!当然是了!而且,我这一生都会是一个完整的极让男人喜爱的女人。你永远也做不到像我一样,永远!”
“感谢你的祝福。好了,现在认真说说,你是怎么恨我的?”
“没怎么恨你,只是八卦而已,我又没对你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我只是闲聊,这都不行吗?”
“当然可以,我知道你的生活乏味无聊,需要用这种方式来掩盖自己的内心所缺和对爱的扭曲判断。可以说,我很理解你,但你又仅仅只是为了填补自己生活的空缺和对男人的狂热喜爱,我实在无法接受。这简直太不正常了,所以,请原谅我即将犯下的恶行。”
“哼,你还不知道吧,他们给你起了一个名字—‘玉女’,喜欢吗?你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也会暗暗窃喜吧!你不知道,当初他们要压压你气焰的时候,我有多开心!谁让你一直连瞧都不肯瞧他们一眼?如果你像我一样,就不会有后面的那些事了。我从没同情过你!从来都没有!你活该!”
“唉,可怜的女孩,你已经彻底痴傻了。所以,之后你就向所有人传播我那段看似真实的模糊影像?向人们四处宣扬,我是不洁的?你只是因为羡慕男人的意淫,因为你渴望他们那恶心的爱?从此,他们的眼就粘连在我身上,想甩都甩不掉。从此,你越来越仇视我,恨意也逐渐上升到顶点。你有没有想过,我并不需要他们的视线,更不需要你的仇恨。我只是想,有正常的,平静的生活。我渴望的,只是你们谁也别来烦我。”
“那我就是讨厌你!我恨你!怎么了!要杀要剐,赶紧来!别废话!”
“答对了,那最后一个问题,你后悔过,这样做吗?”
“我有什么可后悔的?高兴还来不及,不后悔!一点儿都没有!不后悔!绝不后悔!”
“你确定这就是你的答案吗?”,白好边说边从包中拿出了那把还粘着血迹的砍刀,“不!不!我后悔!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做,可是我需要他们!我不能失去他们!他们是我的一切!”
“男人?在你的生命中,不能缺少男人?你真是好样的!哈!哈哈哈哈哈!”
“你尽情笑吧!反正,你的人生已经被毁了!笑吧!没有男人会喜欢你的!”
“哈哈哈!男人?喜欢?你还真是魔障了!这不是对你讥讽和嘲笑的问题,而是你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他们皮下的灵魂。你已经是一个合格的脱了妆的男人了!你即没有将自己划入第一性,也没有放进第二性,竟然为自己创立了一个新的派别,我就叫它第三性吧!你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你只是半个男人!半个男人!哈!哈哈哈!我的姐妹,说说你还有什么最后的遗言吧!”白好边抹去眼角边的玻璃碴子,边掩着笑说。她在逐渐失控,底线愈降愈低,已经快看不见那本该与其持平的地平线了!
她忽然就明白了,当一个男人想从一个女人身上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时,最好的方法,就是激起她的胜负欲。
女人甘之如饴,男人坐享其成。
可笑!真是可笑!诸位,还不笑吗?这是独留给我们的狂欢!我们要不就是沉默的,要不就像瓜田里的猹,多么欢快!多么惬意!多么可悲……
“我没什么遗言,你是不会杀我的!你……应该不会的,对吧?”
白好拿起砍刀,脚步渐近,女孩的脸上呈现出惊悚又释怀的表情,她轻声说道:“其实,我早知道,你会来找我的。”白好拽起她杂乱的发丝,用力割下,像是在与过去告别。
砍刀下滑,滑向她的束缚,白好兴奋地吼道,像是在对过去的自己,“你现在有三分钟的逃跑时间,现在,开始计时!跑!快跑啊!哼!哈哈哈哈!”女孩开始奋力地奔跑着,朝向地平线的方向。
死亡就像崖壁上的小溪,悄然流逝,毫无掩饰……但它也像可随意放纵的节日,不用尽力掩饰生活所缺失的,不用努力寻找世界所创造的,这是最好的结局。
死亡,是一场隐藏在八月的蒲公英雨。它是血。
白好站在土色烘焙区的二楼,再次看了眼时间,五点五十三了,远处人影攒动,逃走的女孩也在其中。当然,白好早已明白,那个女孩是不会走的,主角总是要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最后登场的。定位器显示出仇阜寒距离这里,只剩下最后七公里。那些与死亡近在咫尺的人,已经陆续地进入了这个可爱的炼尸炉中,所有人都将变成新世界的养料。
楼下,脚步声沉重地踩在水泥地板上,像是在跳踢踏舞,节奏逐渐加快。他们的脸,先是从缝隙里渗出来,随后是流下来,最后,完全展露在白好的眼前。白好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白好,就像在看一件可随意摆弄的物件,期待着欲望能被满足的那一天。他们像是在朝每一个女人吼着:“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成为我的奴隶吧!”
这是一张张怎样的脸呢?
那带着欲望的眼,涨红的脸,猩红的獠牙以及淫*的唇角,无不彰显着她计划的正确性和可行性。过不了多久,房间内,楼梯上,方圆里,所有的罪恶都随着这场即将燃烧的火焰消失。
天渐渐暗了下来,警笛声由远到近,红色即将侵袭黑色!白好不敢想,女人的一生竟像是被安排好似的,人人都要成为一个贞洁的“烈女”。她止不住得发笑,只因想到这规矩竟是部分女性自己给自己定的。哈!多么痛快,让这规矩一直延续下去吧!让后世也感到其中的荒诞,虚幻永不会停止,除非他们灭亡……
男人们与主角脚步虚浮,只因迷*药剂被雾化在空气里。他们踩着助燃的汽油,白好早已带好面罩开始进行最后的演讲:
“听好了!你们这些扭捏的蛆虫们!你们可笑地认为,可以把我拉进你们生活的粪坑里,真是可笑!哈!蛀虫做着建筑师的梦,苍蝇做着统治世界的梦,蟑螂做着成为超人的梦。每当你们扭动着残缺的大脑,想要加害于人时,我便替你们的智商感到惭愧。我替你们的母亲感到失望,我为你们的父亲感到骄傲!众多被世界遗忘的隐形人们,组成了世界上最污臭的淤泥。想拉你奶奶我下水,做梦!”
“那么!现在!让我们!一起燃烧吧!”
白好从怀中掏出无数个打火机,点燃一个,把剩下的都摔在地上。红色绽放,这是她见过得,最美的颜色。
从小窗向下望去,她先是看到了秋菡芮的脸,再是李想的脸,而后是仇阜寒的脸,最后,就是那个记者的脸。前三人的脸都随着视线挪移以及火焰蒸腾变得模糊了,除了那个记者,她的面貌清晰无比。呵,真是!最熟悉的人,竟会最先变得模糊。
记者的脸,清晰地像刚下过雨的世界,她看到记者,又像是哭,又像是笑。最后,一切都已经看不太清了,红色蔓延到她的身上,她的眼里,耳边充斥着叫嚷声,以及连绵不绝地惨叫。
“哈哈!哈哈哈哈!活该!我们都活该!”白好朝着燃烧的废弃物吼道。
她不能哭!也不敢哭,哭不出来,谁哭了谁就是软弱。
她不能笑!也不敢笑,笑不尽兴,谁笑了谁就是狂妄。
在白好即将烧成焦炭前,她想了很多,脑中走马灯似的,无数画面让她不能,也不敢在想下去……眼泪变成了滚烫的熔浆,让心脏也随之沸腾。
这是她的世界!她终于来到了她的世界!
过去的世界没有真相,真相是人造的假象!让所有人随着这即将空白的泡影沉浮,不要停下脚步!快跑!奔向下一场自由的盛会!
众人欢呼,众人雀跃,众人用自己模糊的灵魂创造出一个新的世界!
在意识消磨的最后,影子,它朝白好奔了过来。在它向她奔来时,就连时间也抓不住它,它超越了宇宙!它冲破了命运!最后,它融化成盔甲,披在她的身上。
窗外,火苗逐渐熄灭,天边泛起涟漪,金色代替了暗色,世界清净些了……
火,吞噬了所有,连同众人的灵魂一起。在弥漫的血色中,白好成功地完成了她的复仇。她将那已经腐烂的灵魂推向地狱,火焰熊熊燃起,将其彻底毁灭。秋菡芮流着泪,在场每一位熟知她故事的女性都在哀伤着。白好知道,秋菡芮想扑进这场大火,用她的身体熄灭这永不停息的漩涡。
快出去,不能再多一个人了!
李想拉住了正要冲进去的秋菡芮,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她之所以把咱们踢出去,就是为了之后不再有类似的犯罪,咱们得帮她收尾。你冷静点!别这样!他们会起疑的!回去看看她写了什么,秋医生!秋医生?”说罢,压住了她正在颤抖的身体,把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尽力维持正常。
秋菡芮听后,忽地想起还有一封信上留着爱人的气息。于是,她像豹子般飞扑到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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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想担心有人发现异常,环视了一圈,看到所有人都盯着她们。众人脸上像调色盘,表情是混杂的,但是,还是掩饰不住即将无神的木然。
李想越看越觉得恐惧,好像世界只剩下她一人,其他的,都只是会做表情的木偶。天上垂下的丝线,才是无言的主宰。
一路上,街灯变成了野兽的眼,将人的理智吞咽。秋菡芮越开越快,李想在一旁紧抓着把手,大声喊着:“秋医生!秋医生!慢一点!开慢一点!秋医生!”
秋菡芮好像听不见似的,疾驰的车速已经直飙到了一百四,李想攥紧了她正砰砰狂响的心跳,感觉自己立刻要飘了起来。她已经很久没见过秋医生这样了,上次还是白好还在的时候,她们三个刚敲定好了计划,在大街上醉乎乎地狂奔着……
那会,是在白好家,暧昧的氛围灯映在众人的脸上,“她俩好像就是那次确定的关系,好像是。”李想这时才回想起,白好和秋菡芮那算不上正常的举动。
就在李想刚工作那会,因为母亲,她又一次无可奈何地回到了笼子里。在精神和肉*遭受难以忍受的苦难后,白好发现了她即将要爆发的又一次崩溃。于是,再次邀请她去做客。
但是,是和秋医生一起。
她那会还有些不满,为什么要叫秋医生,只有她们俩不是更好吗?
等等,她们是怎么认识的呢?自己怎么什么都记不清了?李想费劲地想着,只记起了一些片段。
好像是,她无法再忍受下去了,深夜站在高昂的桥头上,底下是浑浊的污水。她想跳,但是又觉得太脏,她不想再染上那些肮脏。也正是在那晚,白好恰好在外面闲逛,或许,她和李想一样也因为什么事睡不着。她正甩着身后的尾巴,眼神四处瞟着,忽然看见一个短发姑娘站在栏杆上,头朝下,像在祈祷。她先佯装没看见的样子,再缓步朝那个方位移了过去,最后,在女孩即将坠入时,猛地把她拽了回来。其实,女孩在下落的瞬间也发现了,自己根本不想死,她只想复仇。
女孩哭着,坐在地上打滚,抱着白好不松手。没办法,白好只能把她领回了自己家,看着女孩身上一身的尘土,又看着女孩木然的表情。白好只能默默地拿了很多湿巾纸,不停擦拭着女孩漏在外面的皮肤。
这些皮肤,不能用可怕来形容,只是算不上平整,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女孩的手骨也不太正常,像是被人敲碎了,重新长好的那种,有几处有很明显的凸起。白好,好像懂了什么,但不知道是否正确,也就没有说出口。
那晚,女孩吃到了香甜的巧克力蛋糕,还喝了浓郁的羊奶,睡在了白好柔软的大床上。而白好,只能睡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不知怎得,还显得有几分警觉。
“咚”“咚”,女孩隐约地听见了几声敲门声。门开了,接下来是拉响了的油锯声以及朝向门外的轻跑声。很明显的一声惊呼,是男人的声音,还不只一个,他们仓皇地沿着来时的方向逃走了。再下来,女孩好像听见了皮质沙发的摩擦声,还有一个女人小声地哽咽声。女孩不知道,其实那是笑声,只是被掩饰成了悲伤。最后,那个女人像是和谁说着话,女孩听不真切,便又睡着了。
第二天,女孩从床上爬起,脑子有些回不过神来,“嘶!这是哪?昨天……啊!竟然不是梦!唉,就是没看清昨天那个女人的脸。”等回过神时,她才开始细细打量这个房子,和其他房间布局没什么区别,就是多了很多艳色玫瑰。
“看来,这个人很喜欢红色。”
正想着,门“砰”地一声被踢开了,从外面迎进了一个人,一个女人。女人手上有一堆食物,用那双白得有些发暗的手提着,顺直的黑发,还有那双眼睛,像是有魔力似的,看得久了,就像漩涡般,离不开,也逃不走。
“台子上都落灰了,不爱出门,密闭空间?这个人有点奇怪。”李想托着下巴,思索着,环顾了一下四周,看了看布满灰尘的窗帘和紧闭着的阳台,又看了看女人,得出这个结论。
女人发现了李想的视线,不动声色地走到窗边,把帘子拉开,又走到阳台,把门打开。刺眼的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灰尘以颗粒状的模样浮在空气上,女人那头黑发也在阳光的照射下被染成了金色。
回忆到这,李想怎么也想不起,其他的场景了,只能停止。可脑子里却又混沌地,不受控制地想到了那杯决定她们命运的金汤力,那是她第一次喝酒,是她第二次去白好家,也是她们复仇大计的开端。
柠檬的清香,酸味混着甜,而后是微微的苦带着草药味儿的余韵。
那晚,她们聊了很多,从儿时到现在,聊她们的伤痛,聊她们的未来,还聊到了男人。一个提出的概念让李想记到了现在,白好兴奋地说:“如果走在路上,看到一个女人摔倒了,男人走过去,会关注她光洁的大腿和侧漏的小腹。而女人,只会担心她是否受伤,身体上是否有擦烂的血痕。男人和女人,就像一条河流,在婴儿时期起就已经分流,直至死亡过后,再汇聚在一起,变成大海,合成单纯的人的模样。当然,只有几个拥有充足父爱的男人,没有关注女人的大腿。哈哈,原因……你们懂得。”
正是在那晚,在她们聊完后,秋菡芮和李想就敲定了入伙。她们围坐在一个小茶桌前,像是围着篝火转圈的女巫。
“他们太自大了,自以为是世界的主体。哎!你们知道吗?我认识的一个研究天文学的朋友,从她研究的课题里得出,其实男人都是喂养的*仔,女人是饲养它们的主人。只不过,猪*长大了,看见女人所拥有的四肢,以为他们也是人。因为女人倡导和平的愿望,所以他们故意挑起了战争。这场战争根本没有开启,就结束了。女人陪着这些*仔游戏,做他们不自知的过家家游戏。他们自以为胜利了,其实,这本就是一场没有战场的战争。”
“他们将创*神原本是女的设定改成了*,就为这个游戏可以玩久一点。因为我们的血液会顺着*道延续下去,所以他们忮忌了。他们会强制地把(尸水)*和精*放进女人体内,以确保他们有后*,并且让其一直延续下去。而且,女人需要*人的*快感只是一个巨大的骗局,真的!他们,只不过是为了自己能有一个柔软的模具。*仔们宣扬着,女人不能没有他们。但是,真实的情况是,他们害怕什么时候想了,没有发泄的工*!他们误把自己的母*当成了工具,其实父亲对他们才是又爱又怕的原始性*望,他们只是太恐惧了,不敢承认这些。”
“我们只是不屑閷了它们,可它们反倒觉得是我们不敢。*仔不愧是猪*,一直在用猪的思维思考着。”
“哈哈哈!白好!真的!真的是这样!”李想拍着大腿,狂笑着,中途酒意上头,跑到厕所畅快地吐了一番,把积攒在身体里的,*仔们的精*也一并吐了出来。
这下,只剩下流淌着的血液了。
李想感到身体顿时轻松了不少,再没有那些躁动不安的感觉了。
虚幻的暗影,彩色的世界,延长的光斑,随着她们的狂奔越来越清晰,终点就快要到了!下一个世界的大门张开双臂,接下来,就是拥抱,亲吻,骨血相融。
回忆中断,秋菡芮的车速也不再变快,慢慢地停下了。她连车都没有停好,就打开门,跑了下去。后面被她堵住的车辆,不停地摁着喇叭,李想从副驾翻了过去,让那些噪音停止。她们都太相信自己了,她们终结不了这一切,只有让世界燃烧。
她们只能,随着那条血色的小路,不断地向前研磨。
会湮灭的,一定会!
李想又到了消防通道,她看了一眼大门,一切好像重新回到昨天晚上。白好笑着,她们一起闹着,回不到从前了。
现在,她只能跟着时间的步履,前进!
的确,所有人都会前进,所有人都该前进!
女孩们,请铭记,你们走过的路,都是前辈用血透出的,光是透不出的,只有血!
不要停下脚步!不要后退!
要坚强!
要做一只敢翱翔于天际的穹鹰!
飞吧!现在!你们可以飞起来了!
6. 不死者
秋医生:
我的爱人!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乌合之众,到底是群体无意识还是有意识?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是太过于想花费精力融入集体,还是太过于不想花费精力融入集体?我恐怕是没有时间想明白了,只能让你帮我想下去……对了!别忘了,请读给月光,我会听到的。
最初的雏形,不过是不接受他们的示好。而我的某些姐妹们,有些过于幼稚,她们以为通过厌弃“坏女人”的这种方式可以直达某人的内心。男人,哼!就为了男人?而那些男人,不过是自尊心作怪,秉持着得不到就毁掉的想法,无知又可悲。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从此,始终在寻找方向。你知道吗?如果让大部分男性把意淫*人这一项目剔除出他们的生活外,对他们而言,那也就没有生活了。我知道,苦难就像平凡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不值得去重视。但是,人们的眼像是锁定了靶,他们和她们同时向我冲刺,举起稻草,妄图将我淹死。
所以,我习惯了痛苦,麻木成为了享受,在诗一样的苦难中迎接死亡,带着新生的希望。在那个时刻,我透过世界之窗,观到的,竟全是些糜烂的灵魂!
包括我的灵魂,它也是!
唉,秋医生,别相信男人口中的爱,那不过是爱他们自己的佐证!他们太爱自己了,不愿意委屈自己,只要想得到什么就一定得得到,无论是物还是人……他们自始至终,都是难以改变的产物,只因为在他们眼中只有自己,连世界也总是被他们踩在脚下。他们什么都不在乎,这个物种属性只在乎他们自己!千万别相信他们!
秋医生,我讨厌这一切!我讨厌他们的目光!我讨厌他们那所谓的虚假爱意!我讨厌他们时刻想封锁我信仰的意图囚禁!我讨厌他们总是用上位者的姿态来随意挑选!我讨厌他们的一切!我实在是厌恶他们至极!
我希望这些感受将由我而终结,没人该是这样的,没人该接受这一切!
就仿佛每个人的灵魂都只剩下了一具躯壳,众多血肉下,只有烦恼在愤怒地叫嚣着。也许,那个纯粹的我已离开了?她们忽地就只留下了身体里的薄膜,我也只剩下壳了……但是,谁也没想到,这壳竟是由月光组成的。真好!这下,可以走出去了……
他们,总是会说话的,无论是从上面,还是下面。他们,总是有道理的,他们有无数个理由。不要再接受!他们的那些恩惠!因为,这些!本就是我们的!
他们都在追求虚幻的快乐,带着低级的假面!
秋医生,我要感谢你,感谢你的爱,制止了我即将变成完成态的怪物。感谢你能够做唯一一个抚摸我脸颊的人,当然,这不是我给你的恩赐,而是你给我的救赎。我爱你,最爱你,爱意将延续到我生命的尽头……
你知道吗?不管你信不信,我曾经向月光请愿,我请求它,能让我们一直走下去。可惜,人生总是难以圆满的,我们都得带着残缺离开。
秋医生,在最后一次狂欢时,我就猜到了,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亲吻你的唇角。看着你未婚夫躺在地上,血色弥漫成蔷薇花,随之慢慢沉寂为褐色泥土时,我高兴极了!你逃出来了!
哼!总有人认为,女性擅长宽恕,实则不然,她只不过是在缓慢地将世界向前挪移,倒数着他们的死亡时间。
对不起,秋医生,我必须陷入悲伤,只有这样才能写好这个“故事”。时至今日,我才明白,悲剧不是承载灵魂的容器,喜剧才是。只是可惜了我的这部悲喜剧,它不能再随意转换了。
对了!告诉李想,我为她也准备了一份礼物。
你永远的爱人:白好
扭曲的字迹和潦草潮湿的信纸,不断侵袭着秋菡芮那已经算不上清晰的大脑,她将要沸腾!在李想打开那扇熟悉的大门后,她看到的景象仿佛是一个沉寂多时的蛇卵软塌塌地掉在地上,世界霎时间变成了黑白分明的颜色。
等李想捡起飘散在地上的纸张时,一切越看越模糊,紫罗兰成为她的眼,遮盖住命运的腐蚀。她早已知晓了自己的命运,是,将与罪恶至死方休!将哭到晕厥的秋医生抱到了床上,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等秋菡芮第二天醒来,回到局里时,才发现李想已经走了。小桌上空无一物,没有了白好送给她的衔尾蛇式的胸针,也没有了她送给李想的昂贵水杯。
一切都消失了……
秋菡芮走到她的办公室,失了魂似的坐下,把包随意放在桌面上。“啪”,一个小巧的银灰色U盘掉了下来,秋菡芮趁着没人进来,赶紧猫下腰捡了起来。把U盘插进电脑,却没有任何反应,她疑惑地看着U盘,正看着,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晚上七点,来兴元的烂尾楼,白好有事告诉你。】
【你是谁???你是谁!!!你怎么认识的白好?】
对面不再有答复,手机闪着莹莹亮的光,又忽地暗了下来。模糊的记忆,清晰的字体又重新浮现在秋菡芮的脑中,她等不及了,抓起包和U盘,驶向她的人生节点。于是,时间成了自由身上的跳蚤,让人止不住地瘙痒。
到了那栋将要死亡的烂尾楼,一张突兀的跛脚小木桌摆在楼前那片土地的正中心,上面放着一个墨色礼盒,一旁还有未绽放的艳色玫瑰。秋菡芮缓步走向它,撕开外面的包装盒,发现里面静静躺着一张碟片。纸色昂扬,文字镶嵌在旁,仿佛坠落的苦味硬币。
它不是星星,是火!
【秋医生,就知道你会等不及的。哈!我也爱你!好了,回到正题,这张碟片里有我没有死的证据。对!我还活着!但,咱们或许再也见不到了。去我第二个家,在那欣赏完这个碟片,你会找到答案的。对了,之后,把它放进你左手边的铁桶里,烧掉它。】
扰乱听觉的火车站喧闹如常,绿色铁皮仿佛湿润的春,迎春花勾勒其间,此刻,正是处于荒唐的黄昏。李想的身影混在慌乱的人群中,所以,她也只能随着她们四处游荡,并期待着能与死亡邂逅。她听着耳边各式各样的声响,看着五颜六色的女人,孩子们那尖锐如同公鸡打鸣的哭嚎声,震得人耳朵直发酸。女人们要么抱着孩子,要么牵着孩子,要么无奈地盯着孩子,要么,就是与身旁幻影般的人争吵。这是女人的孩子,这只是女人们自己的孩子,和幻影毫无干系。李想突然就失去了自毁的兴趣,她要将这看似永恒的幻想世界变成真实的,自然的,景象。
她开始向前走,最后,竟然开始朝前方狂奔!
朝那个已知的新世界,狂奔!
在她毫无头绪的奔跑时,一个女人撞倒了她,李想还没来及说话,女人就迅速离开了。她手上抱着的纸箱子被撞翻,物品散落一地,纷乱的就像飘扬的黄纸,锣鼓喧天地把人下葬。蹲下身,把东西往箱子里堆,突然,一个银质圆盘吸引了她的视线。把银色揣进兜里,拿起纸箱,正准备走,手机却又不合时宜地响了一声,低头看了眼手机。接着,扑了扑身上隐形的灰尘,离开了这个永远喧闹的场所。最后,她跟随短信的指引,大步走进一个私人影院,那间预定好的房间正等着她。在李想踏步走进七号房后,碟片开始与秋菡芮那边同频播放。
“秋医生!李想!你们怎么老是这么慢,我都快等睡着了!好了,那接下来,就由我来给你们表演一场精彩异常、精妙绝伦,惊心动魄的魔术表演,怎么样?唉,我也不用问,你们肯定会看下去的。”
屏幕中的白好,先是闭着眼盘着腿冥想,随后缓慢升到空中。突然,她张开布满血丝的眼,把它贴在屏幕上,手脚开始张牙舞爪,仿佛即将坠落。紧接着,扬起一个奇异的笑,抛出手中紧攥着的硬币,在硬币落下之前,在空中像是被什么吊了起来,她开始浑身抽搐,翻起白眼,途中还转了几个圈,像红鞋子舞娘。最后,她掉了下去,摔在地上,尘土飞扬。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哒哒!哈哈,不逗你们了!我想借此说明的是,刚刚那些不是魔法,而是现实。所以,秋医生,我的确是借火死遁。至于,李想,你别老想着来找我,等我找你吧!当然,是在晚上,夜深人静,漆黑一片的时候,到时候,你可别害怕哦!秋医生,李想,你们别再为我伤心了,得把事情做完!一定!一定!要把它做完!要不然,火就白点了。”
随后,白好在镜头前低着头,手不停抽搐着,像是在做剧烈的心理斗争。但是,没持续几秒,她又抬起了头,露出一种坚如磐石的锐利眼神,像蛇。
秋菡芮和李想像是被定住般,移动不了分毫,脑中只剩下酥麻,静电样地触感爬遍全身,引得四肢微微震颤。而后,一个激灵闪过,又是一切如常。
“这已经是我的第七次死亡了……或许,这次,会成为最后一次。希望吧!”
“计划一定要继续进行下去!我,只是一个开端。后续的事,会有人联系你们的,不要放弃希望,毕竟,它才刚刚燃起。星火虽微,却足以燎原!”
“好了,时间快到了,你们肯定也快醒了,我得赶回去了。对了!留给你们一个小玩意儿,你们现在肯定都拿到那枚银质U盘了,想办法打开它,里面有能扳倒他们的东西。最后,记住一点,合理利用,别把自己搭进去!秋医生!差点儿忘了,你家抽屉第一层的隔层下面还有东西,等你看完后,就能明白我做的这一切了。最后,李想!好好活着!”
“再见,我的朋友们!祝你们好运!”
屏幕乎得暗了,她们都站在了太阳的背面,站在裸露的阴影下,等待幽灵。秋菡芮跪坐在地毯上,觉得疲累至极,在某一瞬间,她只想快点谢幕。
世界将她切开,要观摩她的内脏,可惜处处都是牙齿,咬得人们直发唱。夜莺被割喉而死,玫瑰心脏直发呛,没人在歌唱。这里没有美,也没有死,只有灵柩骨。人们设下幸福诅咒,最后得出,世人皆爱逞强!
独角兽诉说:“在此,无人歌唱!”
“哈!
安息吧!
安息吧!
在此安息吧!
否则,自由就要死亡!”
这位渴望得到平静的人平躺在百合尸体上,再无动静。就连房内那令人恐惧的灵猫哭啼也没能扰乱她的心智,墙上的旧时新闻与狰狞的鬼脸同时布满裂痕,她睡着了。这个窝在爱人气息中的哭泣者,不太安宁地,睡着了。其间,她蜷起手,又忽地向上延伸,像是要拉住什么似的,却又突然醒了,看了看手心,才发现掌中空无一物。
怅然,这是无尽的怅然感……她们相处的时间就像是黄粱一梦,毫无真实感,像是梦境。
呆坐在那堆衣服中,长夜侵袭,秋菡芮像是静坐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上,心中的情愫都随着原野上轻抚的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经久不消地可怕平淡……而后,她忽地站起了身,捋了捋睡乱的头发,扫视了一遍墙上的罪证,离开了。
夜成了墨,泼在天穹之上,星与月同时消失,野火燃烧,她们开始进行最后的反攻!
这才刚刚开始!
绿色植物挡住时间的眼,让它看不见仇阜寒进家时的丑态。他刚处理完白好的案子,拖着疲惫又无力的身子一头栽倒在沙发上,斜着眼睛四处乱瞅,不经意间瞥过了那幅《记忆的永恒》。这么多天,他竟没发现画是倒转的,那本在左上角的枯木被挪到了右下角。
踱步走近,把画拿了下来,名单还在。“呼!”他长出了一口气,不对,好像多了什么!等把藏着夹缝中的名单拿出时,发现背后还多了一个荧红色U盘和一张纸条。他拿起纸条,上面写着:“假象是浮于表面的,真相是需要去探索的。替你找到了,不用谢。”
他先是脊背发凉,有些隐隐后怕,想着,如果其他人看见了这张纸条,他还能活吗?之后,缓了一口气,插入U盘。可最后,又倒吸了一口凉气,只感觉浑身细胞都在震颤。他很想关掉,可是,信仰却不允许。所以,他只能提着他的心脏,感受向外蔓延的凉意,可血液凝成冰柱,让它难以跳动。
关掉电脑,现在,他已经找到了决定性证据。只是,继续坚持下去,会有什么后果呢?亲人无缘无故消失?工作不知不觉出错?自己无端意外死亡?他不能孤军奋战,可是同盟者在哪呢?眼睛随着脑电波的弧度骨碌碌地转着,邮件箱里突然多了一封信。他思索了一阵,带着狐疑点开了,上面只写了一个电话和地址。看着邮箱,他没做停留,抓起衣服,朝着信箱里的地址疾驰而去。
秋菡芮此刻也终于回到了家,她打开了隔层,看到了那几行小字,是一首诗,秋菡芮顺着读了出来:
《情》
千万年,道不尽,相思苦。
六七缘,看不透,后世秋。
红豆妖,芙蓉羞,昙花祸。
鬓角消磨,蜡尽烛销,杀!
杀!杀!
刺耳的警笛声,人群的骚动声,心脏痛苦的咆哮声,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潺潺流水声以及逐渐清晰的人声……
等等!影子!影子去了哪里?
白好努力在脑中思索着,想起了影子和她静坐在湖心岛边缘的画面,她们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小白,你决定好了吗?如果好了,就去做吧!我知道,这是你必须完成的。”“影子,我时常觉得这世界的奇妙性和可预知性,人们仿佛只活在自己的期待里,把身边的人都当成实现愿望的容器。可是,当欲望无法成真时,他们便要吃了你,以便寻找下一个容器。”“小白,别想了!你快坠入一个叫无渊的地狱去了!我的很多朋友,她们最终都去了那里,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你难道忘了吗?你一旦彻底离开,我就会拥有你全部的记忆。反过来,你也是一样的。小白,我不想要你的记忆,你一定要一直陪着我!如果你消失了,那我会和你一起消失的。”
“影子,你也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人了!你要记住,善意的谎言也同样是谎言,哪怕你的动机是好的。当谎言被戳穿时,没人会在乎,它的底色。”
白好的大脑皮层在抽搐,时间变得逐渐混乱,她像是什么都记不得了,又像是什么都记起来了。这就是她用生命为代价,与时间交易的筹码,必须带上世人最为厌恶的虚伪样假面,脱不下,也逃不出。
缓过神来,她只察觉到了一点,那就是影子没有死,记忆也没能成为永恒。
等视线不再受阻,她强制睁开了,像是被火灼烧而融化的蜡般的眼。血顺着眼眶击打着地面,如同一个演奏架子鼓的人,疯狂地敲击这让人分不清是天堂还是地狱的纸门。
透过那片模糊的朱樱色,她看到了一个女人,一个总是模糊到无法看清模样的女人。那个女人走过来,俯下身问道:“你是谁?”
白好说不出话,只因女人太过耀眼,虽然模糊却依旧让人难以直视。紧接着,她的视线后移,女人身后的人影也逐渐显现,竟然全是女人!高挑的,消瘦的,强壮的,苍老的,幼小的,她们连成一片,令此时的世界逐渐清晰。那是从灵魂中透出的温润的光,让大地变得愈发明亮,月晕也好似成为她们的孩子,它在忠心地为自己的母亲照亮。
现在想来,她那时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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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真是带着些天真的可笑。月光本就是她们所创造的,月晕只是爱上了她们本就闪耀的发梢。
女人将倒在地上的白好扶起,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手抚过那灰败的灵魂以及早已焚烧成焦炭的皮肤。突然,在白好眼前,迸发出了橙黄色的光!那光逐渐放大,将她全身都包裹起来,就像母亲的臂膀,这会是一个温暖的拥抱。
之后,她飞了起来!
终于,她可以飞了!可以享受翱翔!可以长出双翅!可以看清世界的全貌!
β波再度出现,无法自控地,她又想起了他们的脸,有白净帅气的,有绅士迷人的,有老实憨厚的,有油腻肥胖的,有猥琐张狂的……他们就这样站在白好眼前,一动不动,就像一座山,一座隐形却又从不存在的冰山。
只有火!
才能将其融化!
她毫不费劲地观察着他们时时刻刻都在变化的神情,从胜者到濒死者。她欣赏着,看着他们从喜悦,震惊,最终演变成了恐惧。
哈!角色转换,位置轮转!狩猎者变成了猎物!他们在四处逃窜,惊悚的尖叫声夹杂着惧怕地怒骂!在火焰燃起的一瞬间,他们的灵魂彻底失去了底色,这是新生的空白!
最后,地狱慈悲地赋予了他们曼陀罗花的颜色。
令他们娇艳!令他们美!
许多年流不出的泪,终于在此刻顺畅地流下了。虽然灵魂已死,但同时又多了一个新的,可以被称为吞噬的肉^体。
白好忽地张开了眼,这才发现刚刚不过是一场幻境。怎么回事?是睡着了吗?还是,那一切只是死亡所带来的美梦?她尝试直撑起身子,发现竟然变得比未死亡前还要灵活!摊开掌心,血肉重新回到了骨骼上,在手掌正中还多了一个图案。“这是什么图案?”她正想着,喉咙深处传出骨肉愈合的声响,接着就是无法忍受的痛痒,她重重咳了几声,周围散乱的人影,顿时又聚合了过来。
“喂!你是谁?”一个穿着粗缝的火红狐狸皮斗篷,整体显得略有些杂乱的圆脸女孩问道。
先试着出了几声,发现可以说出话来,“我……我吗?我是谁?我是谁!我不记得了!我是谁?”白好不能再次信任世界,所以对她来说,过早地交代底细,就是帮别人轻松地发现自己的弱点。“这是哪儿?你们是谁?呼!好冷。”她边发问边搓着身上浮起的鸡皮疙瘩。
穿着斗篷的女孩看见了她的动作,把斗篷脱下来,披在白好身上,一气呵成,像是提前演练好了似的,只差实行。
看着她,白好想起了秋菡芮,不知道现在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也不知道,独角兽是否还在哭泣?
女孩脱下斗篷后,就只剩下了一个直筒式的亮黑色裙裹,像是用熊的皮毛做成的。身体呈现出令人艳羡地喷涌式力量,突出的肌肉配着黝黑发亮的皮肤,结实的上臂处还有一个类似于蛇的图腾,简单几笔,就勾勒出一只蓄势待发的蛇头。
白好如同着了魔般,不自觉地站起身,走了过去,攀上她的大臂,光滑的,坚硬的……沿着蛇纹轻轻抚过,这不像画上去的,倒像是从身体里长出来的!不!是从骨头里映出来的!这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你做什么?”
“啊!抱歉,我不知道刚刚怎么了。哈哈,抱歉,实在抱歉,对不起啊!”
那个之前抱着白好的女人看到她醒了,拨开众人,站在她眼前,猛地伸手,抚过悲凉。白好躲闪不及,便想要移开她的手,但是,竟无法移动分毫。女人像是长在了她的身上,也许,运气好的话,白好身体里真流淌着她的血液。
女人开始用吟唱的方式说:“曼陀罗之花,请离开吧!她已经完成了使命。”
白好打了个寒战,缓慢地,千年才变幻一分的黑雾从她身体里笑着爬出。它的笑,好像这一切本就是个笑话!萦绕在她心头多年的愤怒消散了,可是,影子呢?为什么它还没有出现?
女人快速将手移开,轻抚白好头顶的碎发,与她紧紧相拥,并在她耳边柔声说道:
“仇恨使一切诞生。”
说完,就立刻离开了。听那个之前穿着斗篷的女孩说,好像是有人要闯入了领地。
“我叫华奤,刚刚那个,是我们的母亲。嗯,她没有名字,但是,你要叫,就叫她华胥。”圆脸女孩走了过来,对白好说道。
“华胥?我们的始祖母?华胥!就是那个从混沌中诞生的华胥!她怀孕了吗?哦!不对不对,她有没有踩到一个脚印?”
“没有,什么脚印?”
“就是一个巨大的,很明显的脚印!”
“我们这……没什么巨大的脚印啊?倒是有一个女妖怪,整天闯到我们领地里,也就是母亲,老是纵着她!要是我,哼!对了,你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吗?那你还知不知道自己叫什么?欸!你手心也有一个,这个,怎么好像是毕方鸟?还有你脚脖子那!怎么像一条蛇正咬着自己的尾巴?给你看看我的,虽然和我母亲的不太一样,但是,还是挺有力量的!你看!这个叫翼火蛇,我母亲起的名字,好听吧!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没事,我就是太开心了!终于找到信仰的起源地了!我太兴奋了,得用悲伤压制一下,要不然,一会儿准得变成疯子!等等!你叫华奤?不叫蟜神?”
“不叫,怎么了?谁是蟜神?”
“没什么,那,华胥始祖是怎么领你来到这的?”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听母亲说,她从混沌中出来的时候,看我和华阴老是跟着她,就把我们都带出来了。”
“华阴?这是谁?”
“你小点声儿!这个人,你见了她,最好还是躲远点儿。”
“为什么?她吃人吗?”
“哈哈哈!她不吃人,但是,你如果接近她,就像是接近一场即将爆发的雪崩,她会把所有掩盖。你看着她平时不说话的样子,但只要一上战场,就会变得残暴无比!我劝你最好还是离她远点儿,这样对她,对你,都好。”
“好的,明白了。所以,华奤,那个正盯着我看的人是不是她?”
“是!哎呀!她是一定要把你关起来的,她老是害怕我曾经的一个预言。”
“什么预言?”
“没什么,我先走了!等晚上,去你的石巢找你!”她刚说完,一边抽走她的斗篷,一边抚上她的纹路,一阵类似龙吟的声音传来,她忽地一下便消失了。
“石巢?什么石巢?”
无人应答,华阴狠踩着步子,在其中混着肃杀味,朝白好走来,“起来!你们都围在这,不狩猎了?快点!都回到自己的岗位去!春花!你在这干嘛?赶紧回去训练!”
“华阴!我叫春华!不叫春花!”
“好,快去训练吧!等练好了,就叫你春华。好了!快去吧!你!跟我走!”
白好顺从地站了起来,看着对方比自己高上的两个个头以及发育过于良好的肱二头肌,跟上她飞快地步子,走到了石巢。她一把将白好推了进去,“砰”地一声放下一块巨石,将它挡在洞口。随后,离开了。
洞外,那团狞笑地暗影并没有离开,它又渗着白好的骨缝,偷偷溜进去了……
在石巢里待着,时间的流速变得越来越慢,她毫无生气地坐在洞口,借着巨石的缝隙,看着那轮即将要落下的太阳。
“你说,它怎么就变得不刺眼了呢?”
她下意识地问出了声,才发现没人可以回答她。只有青色的风和皎色的光,呆呆地落在她身旁。
7. 苦茧
【我是暴裂的茧,我是谎言下的真理,我是一首卑鄙的权力之歌,我是死火。】
“唉!这样,还不如死了的好!”
“谁!谁在说话?”
白好转过身,想要寻找声音的来源,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声音是从哪传出来的。最后,只能警惕地坐在干燥的杂草堆上。咦!是谁在窃窃私语?她听着,寻着,最后把头贴在了自己肩上。原来,这声音是从她自己身上传出的!但她有些听不清,只能继续感受这迷乱如麻的味道,是苦瓜味儿,还带着点癫狂。
“喂!喂!那个……嗯,奇怪的人!我来了!”
华奤的出现打断了白好无法遏制地未来式疯狂,她提着一块被烟熏好的不知名肉块,轻轻一撕,给里面被囚禁的人扔进去一半,连带着一只皮革水袋。
“我想着,你可能是因为饿了,渴了,才什么都忘了,你吃饱之后说不定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透过石缝,白好看着她圆润的脸颊,黑发像是蛇皮,日头映着,发着青光。华奤眼中散出热烈的期待,于是,白好只能迎着她那像是鼓掌般的注视,吃下还渗着血丝的肉块。
“嗯!味道不错!”
她开始像野兽般,撕扯着那团肉,期间,肉块好像还动了一下。没有停顿,只是吮吸着往外越流越多的血水。等吃完了,抬起头,虽然她看不到自己,但是能想象到:一个蓬乱的头下,闪着恶意的眼,赤色的染料印在唇边,正狡猾地笑着,随后再沿着她的生命一同滴落在地上,渗进泥里。
“你尝尝那个,那是我们自己酿的酒,可好喝了!”
第一口,带着辛辣地生姜味,是刺激性的春眠;第二口,逐渐回甘,带着点甜麦的醺酣;第三口,品不出什么了,烈性太大,眼前的一切都在眩晕着。昏厥,黑暗,恶念……它们都朝白好袭来,她也就顺着那些事物所期望的样子,躺在蜉蝣之上,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天已经微微透着点儿黑了。火色的薄云把金色透出来,带着点橘子味的悠闲,月亮登上了高台,和太阳享受着同等的贪恋。
其实,星光也有,只是被掩盖住了,散不出那看似轻薄的点点咸。
她靠在石头上,企图用石头的冷融化身体里的火,可是,最后把石头都暖热了,体内还是发烫。她只能叹上一口气,赏着偷偷溜进石头缝里的月光,想着:“有时候,我真不知道,是我在赏她,还是,她在赏我?”
灵感乍现,一首小诗的雏形涌了出来:
《少年囚》
菩提树下几多愁,醉意飞花少年囚。
菩提树下阙觥秋,心如明镜亦悲秋。
稻锁血膘吐孤月,苦果尸咬春裹革。
碎琼洁玉驹魍魉,岁碾和风栖暖阁。
“好!作得还算不错,是一块继承我衣钵的好料子!有没有兴趣跟我走?放心!你还是能经常回来的!”
一个长得类似妖的女人,朝着白好说道。她穿着血色的裙裹,下方还多了一截黑色的围摆,青灰色的皮肤,霁红的爪子,如雾般的墨色发尾,妖得清秀,艳得脱了俗!
等她完完全全站在白好面前时,洞外紧接着就传来了一阵喧闹声,从缝隙看去,人人都举着火把。看着火把,白好还吃了一惊,怎么这个时候都有火了?和历史对不上啊!历史怎么会出错?
那个女人甩出发丝,用它摸了摸白好,很明显地吃了一惊。之后,便跳出石巢消失了。白好急忙跑到缝隙处,用手量了量石缝,不过堪堪能过去半个小臂,她是怎么跳出去的?
这边,慌乱着。那边,秋菡芮也顺利地从那个几天前死去女孩的口腔中寻找到了一些残留的精^液,还好,尸体没被焚毁,那些残肢断臂被缝合起来,完整地保存在冷柜里。秋菡芮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表,已经凌晨一点了,正准备躺在沙发上再睡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切地脚步声。伸出头,往外左右张望着,看见仇阜寒慌张地从警局外跑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
“你,你怎么在这?”仇阜寒也看到了秋菡芮,气喘吁吁地停下,同时又带着些紧张问道。
“都说了,那个女孩的……这位,不介绍一下?”
“您好!我叫叶念,是一名记者,这是我的记者证。今天来,是想找仇队了解一下前几天发生在南郊别墅的那场爆炸事件。秋……久仰久仰,相信以后,咱们会经常见面的,希望您可不要为此而厌烦我。”
秋菡芮盯着这个女人,不知怎的,她恍惚间,好像闻到了白好的味道。她还隐隐地感觉到,这个人似乎没那么简单,还很熟悉,但又不知道熟悉在哪?这种感觉,就像她第一次见到白好那样。在她的背后,仿佛盛着一座冰山,从正面只能看见山峰,一旦深入了解她,也无法看到全貌,只能凭借自己的想象力。否则,她就要融化。
之后,这一切,又会变得没有尽头……
“哈哈,叶小姐说笑了,怎么会厌烦您呢?欢迎都来不及,还有,您叫我秋医生就好。”秋菡芮在身上先是擦了擦手背上的口水印,接着,伸出右手。
“好的,秋医生,那我和仇队就先走一步了?有时间的话,去拜访您,明天?不知道您明天有时间吗?”两人的左右手交织着,光与光碰撞,自然会燃起璀璨的艳火。
“就等会儿吧!我今晚一直都在,欢迎您的到来。”
仇阜寒和叶念离开了,走进了办公室,把门关上,不透出一丝光亮。她们像是在密谋什么,罪恶贴着门,用尽全力,想要偷听那些欲望的表象。同时,秋菡芮也关上了自己办公室的门,躺在沙发上,一边想着不合理的地方,一边悄悄背着时间的监视,睡着了。
“咚”“咚”,秋菡芮办公室的门响了两声,有点像幽灵小声地窃窃私语,打开门,把叶念迎进来。
“叶小姐,怎么了?”
“U盘,您收到了吧。”
“什么U盘?叶小姐说什么呢?”
“那天,我也在现场,只不过,躲起来了而已。秋医生,难道您这么快就忘了白好的计划?忘了兴元的那张小木桌?还是,您忘了她的死?”
“别说了!我相信你的身份,下一步该怎么走?现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先等等,拿这个先看看巢穴还暖和吗?
秋菡芮接过仪器,扫过每个角落,仪器没有反应。只有叶念的眼睛在黑夜的衬托下,闪着精光,还带着一丝执念的苦涩味。
“看来,他们没有盯上你,你是安全的……白好这个家伙,那把你扯进来干嘛!”
“我是自愿的,说重点!我没有多少时间在这听你的废话!”
“秋医生,别生气,现在还没什么事需要您做,只是混个脸熟,我担心以后可能会有突发情况。”
“那就请你立刻从我的办公室离开。”
“好了,好了,不逗您了,我认真问您,您确定入伙吗?您得清楚,白好这个案子可不是单纯的报复性犯罪,后面可能会牵扯出很多你意想不到的人。所以,我还是得先把您问明白。之后的路可能会越来越难走,现在,您完全可以选择放手,过自己的生活。如果您不放,可能……之后还会涉及到您的家人,您要不还是再好好想想吧!”
“从她离开后,我就已经失去生活的权利了。她不是为了自己死的,她和那些死去的所有人,都是为了我!为了我们!就只为给我们一个启示!所以,你认为我会放手吗?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秋医生,您别着急,白好说的还真对啊!那您也不在乎您的父母了吗?她们的生死,您全然不在乎?”
“我母亲已经过世了,我父亲……我父亲不需要我管,他自己能照顾好自己。而且,应该没人敢杀他。”
“抱歉啊,秋医生……那好,您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把李想弄回来,过几天应该会有个机会去石寨村,让她一定要去。还有,如果有人向您提起我,为了您的安全,最好还是说不认识。当然,您要是不在乎的话,那我也管不着。一个月后,这个与我相识的有关问题,还请自便。哦!对了!白好让我告诉您,那个U盘是她送给您的玩具,一个益智游戏,给您个提示——盖子。好了,仇阜寒也听得差不多了,我该走了。再见,秋医生,期待与您的再次相见!”
叶念打开门,刚好看见仇阜寒匍匐在地的黑影,回头看了一下秋菡芮,关上了门。而秋菡芮只是从口袋里掏出那个U盘,仔细地观察着,此时,时针已指向三。这个奇异的数字,让秋菡芮带着迷茫的沉思再次入睡。
这一觉,她睡得很畅快,心脏也不再总是忍受无序的失常,撕裂的空洞感正缓慢地愈合着,她也可以接受月光了!只不过,或许会同时爱上太阳和月亮,而月光已经消逝,她也只剩下太阳了……
白好看不到秋菡芮的视角,也找不到影子的去向,只能蜷缩在草堆里,尽力抵抗着夜的寒凉。她再一次,无法遏制的颤抖;她再一次,无法承担罪恶的重量。
今天的月亮是冷的,渗到人骨子里的那种,过去,她从没觉得月光是刺骨的,但今天的确是这样。
“我得不到月亮的,我知道,无论多久……”
金色落在天穹上,吵醒了她,张开眼睛,今天又是充满希望的一天!窗沿处有一双眼睛,圆圆的,像是盛开的小杏。它悄溜溜地转着,但等与白好的汇到一处时,又猛地逃走了,像受了惊的小青蛇。
“喂!小孩!你是叫春花的吧!”
一阵寂寞的踌躇,白好仿佛听到了她正绞着手指头的声音,细小的生机从她的嘴中蹦出:“我不叫春花!我叫春华!”
“好!哈哈!好!春华,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呀?”
“喏!华奤让我给你的,她早上要和母亲出去,来不了了。”
“好,那谢谢春华辛苦跑一趟了。小春华,华胥是你们所有人的母亲吗?你们怎么都叫她母亲?”
“我不知道,我只听说,我们都是从母亲骨血里渗出来的肉。她带着我们从混沌中走出来,等出来的时候身上只剩下了一副骨架。最后,还是那个女妖怪把心脏分给母亲一半,母亲才能供我们长大的。”
“春花!春花!”
远处,华阴的声音不远不近地刚好传进春华的耳朵里,“东西给你送到了,我要走了,再见……怪女人!”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好的笑声传到华阴那里,她走过来,给石缝开了一个更大的口子,有点像落地窗,可容人随意进出了。白好不再发笑,安静地坐在地上,变成了鹌鹑。稻草太扎人了,像是刚铺上,而她正好是它第一位客人。她不想成为第一个,但,这正是命运使然。
练兵场上,全是女人,她们挥舞着沉重的木剑,身体坚韧而又富有力量。华阴站在人群中,跟她们一起练。白好偷偷从石巢里溜了出来,想要与时间做赌,清楚地看到她们奋力挥剑,挣扎着,想要逃脱命运的掌控。看了一会儿,没什么新动作可学了,她又溜了回去。华阴朝她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继续挥剑,仿佛要把天劈开来。
坐在草床上,白好用手撕着肉块,把肉屑散落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终于,一只蚂蚁看到了,兴奋地叫来它的同伴,紧接着,她又撕下了一块大些的肉屑,想看看它们会怎么做。
先是一只,再是两只,最后竟然足足来了八只。它们划分阵营,各自站在自己的方位上,向前缓慢移进着。突然,排头的蚂蚁像是受了惊似地,飞快向前奔驰,后面的蚂蚁牢记着自己的使命,绝不松手。
它紧紧地抓着,可前方的速度越来越快,首先遭殃的是它的脚,其次是跪在地上的膝盖,最后是它的整个身子。
它掉队了,没人会等它,它自己也知道。于是,它举起消失的双手,向上天祈祷,把肉块可一定要顺利地运回去呀!但在白好看来,只是一只蚂蚁零星的碎片,散在地上,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泥土的养料。远方的蚂蚁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最终,只剩下三只蚂蚁了。而它们,在离洞穴一步之遥的地方,被肉屑压扁了。洞口处又有新的蚂蚁出现,轮回再一次为她作保。她赌,它们终归是会成功的,只是,不知道要用多少只蚂蚁的生命。
看完这场表演,华奤圆润的声音传了过来,显得有几分亲切。惊涩感褪去,只留下咚咚作响的心跳,它正沉重的起伏着,像一只待宰的猪预知了自己的死亡。
“喂!你吃了没有!我让春花给你送的,还有,你能不能给自己起个名?或者,你想起来自己叫什么没有?”
“影子,你叫我影子就行!我吃完了!你看!都吃干净了!”
白好借用了影子的名字,没有原因,只是不想忘记它。记忆会被时间扰乱甚至是抹除,而她不想忘记影子,和那些她本该铭记的事实。
“你们今天去哪儿了?打猎去了吗?”
“没有,母亲找荣曦谈判去了,哼!荣曦那个女妖怪,也不知道她们都谈什么了?最后,母亲竟然拿着一节蛇尾出来了,也不知道要这个蛇尾干什么?”
“不知道,可能是吃?我也不清楚,那……华奤,你给我讲讲你的预言吧!反正也是闲着没事。”
“不行,得等母亲把你放出来,成为我们的族人之后,我才能告诉你。”
华奤正说着,她的母亲和浩浩荡荡的族人走到了石巢前,挪开巨石。华胥变成了人首蛇身的模样,她游移了过来,小腹鼓鼓地,像是刚吃饱。
两个女人将白好固定在原地,华胥把手伸进她的心脏,血淋淋地搅动,带着暖意的心脏被拿了出来。一口吞进肚,等了一会,又吐出来,沿着窟窿放了回去。血液倒流回身体里,逐渐冰凉的四肢也重新恢复了蛇的温度。她胸前的伤口愈合了,留下了一个类似于龙的痕迹。
“龙?怎么会是龙呢?”正想着,华奤溢着笑,化出蛇尾,将她卷起,高举到天的方向,她的头差点就顶破了那层保护膜。
“太好了!哈哈!太好了!你也是母亲的孩子了!但是,你的时间怎么这么快,我们都是要等待一天一夜的!真是奇怪的人,算了!影子,你看这是母亲亲手给你做的,好看吧!还有黄色呢!看来,母亲很喜欢你!你快试试!快试试呀!”
白好穿上黄色的裙裹,下摆还多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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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斗篷是泛着暗的绯红,阳光一照,就会化成血。
“有威严!不错!欸!我发现你的眼睛还有一点像母亲,就是不知道,在黑暗中是不是竖瞳?如果是的话,那我的预言就成真的了……这样,一点也不好。”
“为什么?你放心好了!我的瞳孔怎样都不会是竖着的!请快讲讲你的预言吧!现在咱们都是母亲的孩子了。”
“好,但不能在这,华阴会生气的。走!到我的地方去!”
“华奤!不是!华奤!你先把我放下!”
华奤用尾巴卷着白好,而白好也再次腾空。很快,她就感觉到了暖阳中的青草味,华奤身上的苹果香也接连不断地飘进鼻腔,呼吸在极度兴奋中大喘着,再没有悲伤了!这是她的天堂!这是她们所有人的天堂!
她再也不用总是与世界对抗,再也不用说出那句:“永生永世,绝不屈服!”
她已经到了新世界!
华奤将她带到了悬崖边,此时,正好可以看到落日进山的景象。终于,周遭不再是寂静无声的,绿与橙一见如故,它们成为了至交。远处,羞怯的云带上了朱磦色的围纱,打着旋的光从循环中脱离,一切都显得那么惬意!
“现在,可以说了吧!”
“好吧,其实也不是很清晰的预言,我只看到了一场火。这是狠毒的烈焰,但同时它又挽救了很多生命。一只鸟从火里飞了出来,它每挥一下翅,血肉就少一分,当它飞到我面前时,就只剩下了一片模糊的白。我接住了掉落的它,真是浓重的污秽味儿!之后,叫来了母亲,她在鸟的胸口划了一刀,那只鸟又重新恢复了生机。但不久后,母亲的气力越来越弱,灾难也随之而来。最后,母亲离开了,只为了保护我们。意想不到的是,在接近尾声的地方,一只金色混着黑的蛇头出现在不远处,我不明白,这只蛇是谁?我从没见过它。”
“华奤,当你想不懂一件事的时候,就可以睡一觉,等睡醒了,你也就搞懂了。真的!你别笑!我说的是真的!”
“我没笑你说的话,我是笑你!你头上!哈哈哈!一只鸟刚刚在排泄,就在你头顶那!走吧!我带你去洗洗,马上天就黑了,没有火可不行!走!快走!”
“对了!你们这,怎么会有火呢?错了错了,我问错了!应该是,这个火,是怎么出现的?”
“是母亲从混沌里带出来的,所以她才失去了心脏,需要靠那个女妖怪接济!哼!这个荣曦,老是鬼鬼祟祟的,老是让母亲和她待在一起!她肯定是故意的!”
华奤说完,就卷起白好,尾巴裹着她,像是重回了母亲的子宫,她只感到安全,再也没了从前的慌乱。
她把白好带到水边,两人都隐约听到了忽远忽近的短歌,带着些凛栗的悲伤:
风萧萧,
夜寒湘;
水暖暖,
白昼霜。
绿意飞花,
月唱秋刹长;
化暖情双,
日挂影更长。
歌声忽然停了,黑发像蜿蜒的小蛇朝白好袭来,青色的瞳掺着些靡乱,红色的利爪挥下。华奤带着她猛地一闪,等回过神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消失了。
“这个荣曦,总有几天要来这么一遭,真是!好了,快洗洗,一会儿天全黑了,就不好回去了。”
“杀!”
沙哑的嘶吼声用极大的气力传了过来,没有贪念,只有杀戮!白好舀起溪水,随意洗了两下,便跟着华奤离开了。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一只通体火红的三头,三翅,多眼的怪鸟站在她们刚刚离开的地方,仔细嗅闻着。华奤也回头看了一眼,脚步停顿,“害!原来是它啊!喂!尚付!过来!”
那只怪鸟跑了过来,六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好看,她的血液在一瞬间被凝固住了,凉意顺着脚底往上攀爬,直升到小腹。它伸长了头,仔细观察着,让人脑袋里直发麻,像是有无数只白花花的小蠕虫受了惊,争先恐后地往脑仁里钻。
“影子,怎么了?别害怕,她不伤人的,你可以摸摸它。”
伸长了手,摸上它的头,顺滑的像刚剥了皮的人头,凉意伴着恶寒。手被顶起,它乖顺地凑到白好身旁,想要继续从她身上汲取暖意。她不敢再摸下去了,只害怕这又是一场没有结局的开端。
不知道是不是,白好的触感也影响到了李想?离职手续被驳回,且此刻正直坐在小办公桌前的她,闪了一个激灵,猛地站起来,跑进了队里最大的单人办公室里,喊到:“我愿意!陈局!我去!”
办公室里的人被吓了一跳,模着心口,说到:“小李啊!你要考虑清楚,这个可不是儿戏。你一定要想明白了,再做决定,这个可是开始了就停不了的。”
“陈局,我知道,我愿意去!希望您能给我这个机会,谢谢您!”
“那行,小李,你去找小王准备一下,明天就得去了。要不,时间不等人,刚抓的线索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断了。小李啊!欸?小李?唉,这个孩子,家里把她连累了啊!唉!”
李想把东西都交接好了,该领的东西也都领了,还去找有经验的花姐问了问,就等着明天动身了。她躺在床上,宿舍里昏黄的光忽明忽暗,让人分不清,这是监狱还是堡垒。灯丝垂下,她仿佛也变成了木偶,这辈子都在奋力甩开裹在身上的连绵丝线。
黑夜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世界与她,共沉沦。
梦醒了,天亮了,该上路了……
李想背起一夜未睡的心脏,走上了那条注定的不归路。
“红姐!又来新人了!红姐!”
李想瞪着浑圆的眼,看着那个朝她正走来的女人。大约四十几岁,保养的很好,让人分不清年岁。但你只要肉眼瞧见她,就会从中察觉出岁月带给她的底蕴。雍容却不见华贵,颜丽也掩不了悲伤。气韵足,惜败给了眉间艳。你能清楚的知道,她一定在厌恶着什么,但又割舍不掉那其中的弯弯绕。
“她,会是突破口吗?”李想的脑子顺着眼睛骨碌碌地转了几圈。
“哟!我们红楼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收的!把脸抬起来,嗯,可以,锐中不落俗,柔内不带娇。刚好,你这个大脸盘子中和了你身上的戾气。要不,我们可不敢要你,谁一看你还以为是要来杀他的呢!”
“好了,别吓唬她了,问点儿正经的。”
“对!对!差点儿把正事忘了!小妹妹,叫什么名字?谁介绍你来的?今年多大了?父母亲还在吗?有没有兄弟姐妹?”
“我,我叫李想,是王菁姐介绍我来的,今年二十四岁,父母……都不在了,之前有一个弟弟,也死了。”
“行!这个王菁,终于介绍来个好货。去吧!朝里走,顺着路,拐三个弯,有人会告诉你该干嘛。走啊!动起来!”
“好的,好的,谢谢两位……”
“叫我虎姐就行了,这位是咱们的老板,你叫她红姐就成!怎么还愣着,快走,跑起来。”
李思红看着女孩的背影,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儿,但还是让她进了这龙虎窟,心里只期望着能快点把事情结束。
8. 反扑
【我们相遇,是注定。】
秋菡芮没告诉李想接下来的计划,但李想还是选择弥赛亚的宿命,她选择自己游过岸。
当她走过一个又一个被包裹严实的包厢,听着里面嘈杂的动静,握紧了拳头。笑声,哭声,击打声,哀嚎声,以及男人欲望得到释放的满足声,什么声音都有,就是没有人的声音。
全是欲望,全是贪念……
“啊!啊!”简短的惨叫冒出,而后又像是被强压下去,空间中只剩下紧咬牙关的嘎吱声。
透过那扇椭圆小窗,李想看到了两个男人,他们交错站立,挡住了门内的景象。前面的显得有几分文雅,但后一个就只剩下暴戾,站在后方的那个男人朝小窗慢悠悠望了一眼,视线锁定了正紧盯着他的李想。李想不想惹事,慢慢后退,却突然碰上了一堵肉墙。一双手把她拨开,拉开门,再关上,仿佛已经重复了千百遍。
“蔡总,快别打了!再打就出事了。这是我们随便聘来的小服务员,你看看,年龄太小了,也不知道身上干净不干净,她耍不开的!我让甜甜来,好不好?哎哟!你这个小崽子!毛手毛脚的,还不赶紧出去!”虎姐把李想的视野全部遮蔽,像一头粉色大象。
“虎姐!你知道我的,我不爱玩那些老的!就是看她小!虎姐!”
“好了!好了!一会儿搞出事情来,小心红姐告诉你大哥!你忘了?这几天正是他往上走的关键时期,你可别被他给抓住了!等这段时间过了,我让她专门来陪你,行不行?赶快!收拾收拾,吸得满地都是。”
“唉!那好,虎姐,你把她给我留着,等过几天我哥的事弄好了,我再来。等等,虎姐,你走什么?过来!”
包厢内的男人们坏笑着,目光齐齐盯着那个被点到的“玩意儿”,虎姐略带紧张地走上前,“蔡总,别生气,我要不让那个小孩回……”
“嘭”,虎姐抱着肚子,倒在地上,不敢再出一声。李想按耐不住了,准备冲上前去,把那条作恶的腿折断。她正迈出腿的时候,李思红拉住了她,朝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往后躲。
“小蔡!你这是什么意思!造反吗!”
“李思红,你还真以为我大哥没了你不行?他对你早就烦了!哎,要不,你跟了我,怎么样?我保证会疼你一阵子的,放心,我哥肯定同意,你就跟了我吧!”男人扑了个空,脸上挨了一巴掌,眼眶快要裂开,并做出狰狞状。
“蔡铉,你想清楚了,在这个时间段撕破脸,对谁都没好处。难道,你忘了那些未成年接客的,还有前一段时间死了的那个,你哥可是到现在都不知道!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四周气压低沉,包厢内一片寂静,男人心有不甘地凝起笑脸。
“啧,红姐,我这不是和您开个玩笑嘛!您怎么还当真了!要不,您再多打我几下,出出气!诶呦,虎姐,您怎么还在地上躺着?都怪我!都怪我!吸昏头了。小心,小心,我扶您起来。”
“不用,不用,蔡总,只要您不生气就行!你也知道红姐,她就是那么一说,怎么可能真告诉你大哥?她可是拿你当亲弟弟疼呢!否则,她怎么会花两千万帮您把那事压下去?她刚刚是气昏了头了!”虎姐爬了起来,将自己挂在蔡铉身上,轻轻朝他耳尖儿吹气。
男人一把抱起虎姐,将她扔在了沙发上,但虎姐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坐了起来。她说道:“欸!你哥怎么今天还没来?他可是说了,今天绝对会到场的!”
“哎呦!虎姐,您知道我哥家里那位,得罪又得罪不了,只能顺着,这几天闹得,可是凶!”
“唉!”
一声长长地叹息送李想越走越远,最后包厢内的声音已经与她隔绝,她什么也听不到了。那个貌似儒雅的男人始终没有说话,却总是用审视的目光盯着李想,至少持续到她离开之前。
李想被带到了一个单独的卧室里,领着她走的那个自称为甜甜的女孩,对她老成的说到:“你这个小姑娘,不知道走了哪门子运,红姐竟然亲自交代我给你找一间好房子!这些新来的人里,就你特殊!真是!好了,地方我已经带到了,明天早上六点前必须把自己收拾利索!我会敲三下门,到时候你出来就行了。对了,听准了,是三下啊!晚上睡觉把门锁好,别把不相干的臭虫引来了!”
“好,谢谢甜甜姐!您早点休息啊!”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李想听到门口的脚步声,悄声上前把门打开一条缝。是虎姐!她的脸色微微泛红,眼神里满是厌恶和木然,经过李想的门前时停顿了片刻,斜着眼看她,笑了几下。随后,迈着摇曳又有些蹒跚的步子走向前方,这一走就是几万年……李想蜷在床上,想着U盘里的那些内容,一定!一定要把这个根拔了!要不然,那些惨死的女孩就白牺牲了!
阴暗交接处,一截老鼠尾巴已然漏了出来,剩下的,只需要等着鼠王露头了。瞄准,击毙!很简单,简单地用了无数具尸体,才引诱出,只有这一次瞄准它的机会。
谁会是最后的行刑者?
只有刽子手才知道!
夜在沉睡,昼在拂晓。李想很早就醒了,她听着门口传来把手不断被拧动的声,单薄成一片,靠在床头,盯着胳膊上被蚊子咬出的几个疹子发呆。越挠越红,越挠越深,直到见了血,漏出骨头缝子,才住了手。
“铛”“铛”“铛”,门响了,紧接着是钥匙插进锁孔声。烟尘带着救赎推开一条缝,一双粗糙的布满红痕的手伸了进来,是昨天那个小姑娘,她低着头,身体微微颤着,像是担心神罚。
“那个,姐,虎姐让我来叫你,她们在108那等你过去吃饭。”
“好,就来,你先去吧。”
“不行!姐,她们让我带你过去,要不……我……”女孩把头仰起,像一只红眼兔子。
“走吧,我好了!”
她们踩着以黑金为底,银朱为辅的羊毛地毯,整个人简直要陷下去。走廊内满是脂粉混着廉价香薰的尘,把龙舌兰的橡木味都冲淡了。那首整夜都响着的《安魂曲》,在此刻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哎!小姑娘,怎么不坐电梯啊?这一层一层地走下去,不就累死了!再说,昨天不就是坐电梯上来的?怎么了?这个电梯……不能用吗?”
“这个只能客人用,咱们不能用。姐!你可千万不能用,昨晚……没什么,姐,你就记住,以后千万别用!”
“好,记住了,走吧!的确是有点儿饿了。”
“哈哈,那姐您今天有福了!今天是星期三,早上是薄饼、牛杂粉、糯米糍粑和番薯粥,超好吃的!”
女孩一边说,一边砸吧砸吧嘴,像是在回味。俩人顺着阴暗破旧的楼道,往下走。感应灯随着人气儿亮起,映出墙上粘着的星星点点褐红,一闻,还有些细微的人腥味。
“小姑娘,怎么称呼你?”
“我没有名字,她们给我起了个名字叫春女。因为我蠢蠢的,又是个女孩。”
“挺好的呀!春天,万物诞生的初始,女人,万物诞生的始祖。我倒觉得这个名字,起的简直是再好不过了!说不定,你将来真会成为女人中的领袖!”
“姐!谢谢你!你是除红姐之外,唯一一个愿意宽慰我的人。姐!你以后有什么事,就找我!我在这里面待得可久了!什么事都能知道一点儿,或者,你有什么话,没可心的人听,我就是那个人!放心!姐!我嘴紧得像钱包,不会乱说话的!”
“哈哈哈,那谢谢你了!小财迷!”
餐厅内,金色多到庸俗,还好有几抹黑中和。到场的人已经很多了,大家都闹哄哄地挤作一团,像是手舞足蹈的猴子,眼神里还闪着对彼此敌意的光。只有零星几个,被分在了外面,面皮上更是没带什么表情,让人分辨不出,是敌,还是友?
李想讨厌把女人分成阵营,划分敌友,用输赢来给对方打分。只要讨好到男人,多拉一个生意,就是赢;但凡厌恶他们,把他们踹到一边,就是输。
这种规矩,该变了!
春女拉着李想走到一张空桌子前坐下,李想却忽地站起,拿着餐盘,径直走到笑得最热闹的姑娘们面前,一屁股坐在她们旁边。那些姑娘们顿时不笑了,警惕地盯着李想。李想反倒像个没事人一样,吃一口糯米糍粑,再喝一口番薯粥。那些姑娘也开始吃,热乎的牛杂粉还正往上散着热气。她们像是要和李想比赛似的,越吃越快,到最后,简直是往嘴里攮,把肚子撑得溜圆,就为了赢这场根本不存在的比赛。
“红姐!红姐来了!你们都先别塞了!”
不知道李思红是什么到的,也不知道第一声是谁先叫的。
“红姐!”
“红姐,早上好!”
“红姐!你看看!她们把粉都吃完了!”
“红姐,给您放好了,还在您的位子。”虎姐走上前,拉开椅子,把餐盘放好。
李思红应了一声,径直走到李想身前,看了眼她的食盘,将手沉在她肩上说:“小想,怎么,吃不惯?还是,只爱吃甜的?”
李想蹭得站起来,答到:“报告!红姐,喜欢吃甜的。以前在家吃不到,现在到了这,不挨打就可以吃。所以,吃得多了一些,请红姐原谅!”
“小想,你不用紧张,坐下慢慢说。坐下,你坐下说。”
李想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沿用在队里之前的习惯,以汇报领导的方式,一惊一乍地站起。李思红把她按了下去,拉开身旁的凳子,坐在李想旁边,瞟了虎姐一眼。虎姐立刻小跑过去,把李思红的餐盘挪了过来。
李思红开始小口咀嚼着虾饺,间隙,还时不时舀一勺双皮奶,也不喝,只是舀起,又放下。她观察着李想的神情,看着李想的眼仁跟着双皮奶上下起伏,笑了一声,把碗推到李想嘴边。李想嘴里的番薯粥顿时没味了,掀起眼皮,悄悄打量了一眼,看见李思红对她点了点头,却还是不敢动。只是不吃了,就盯着那碗双皮奶。
“想吃就吃吧,我刚好吃不下了。”
“真的嘛,红姐?嘿嘿,谢谢红姐。”
李想端起碗,两三口就全吃进了肚,吃完,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勺子。
“怎么了,没吃够?小虎,让厨房再多做上几碗,想吃的都可以吃。”
“红姐!我就知道,你不会光给那个新来的吃的!”
李思红靠在屋内唯一一张红木躺椅上,半眯着眼,让李想讲讲她的家里事,“就当听个乐,但要说完整,什么都不要漏。说吧!等双皮奶做好还得有一阵子。”
“好,红姐,那我就先从我的名开始。”
“我现在的名叫李想,这个名还是我奶奶临死前给我想的,我爸妈本来是想让我叫李贱娣的,还好,最后不是那个名。我前面有三个姐姐,都卖成童养媳了。等我到三岁的时候,母亲生了一个妹妹,直到四岁,她终于生了个弟弟。从那以后,我妹妹就不见了。唉,我能留下来,还是他们看在我能干活,力气大的份上。我弟弟越长越大,越长越高,人也长得像个唱戏的,是个粉面皮。我十二岁那年……不重要,这些事都不重要,我就不说了。”
“我弟弟长得人高马大,脑子也缺根筋,活像个自以为是天才的蠢材。他开始碰那些不该碰的东西,我劝了几句,他和我爸就开始打我,把我关到鸡圈里,不给我饭吃,也不给我水喝。”
“直到有一天晚上,一个长得很漂亮,就像红姐一样的女孩偷偷过来,给我扔进来一块面包。我那会不知道面包是啥,只觉得甜甜的,吃的简直要把舌头都吞进去。没过一会儿,她又扔进来一瓶子水,我不想喝,我还想吃那个甜滋儿的东西。她看出来了,又进房里去偷。不知道是撞倒了什么,房子里一阵噼里啪啦,她没能出来。”
“第二天,一个麻袋被拖出来,血迹蜿蜒,我弟把麻袋’啪‘得一声放上车。从此,我再也没见过那个女孩。也就是从那以后,我只要见到甜的,就忍不住,得把那些都吃干净,不要留到我面前,心里才安省。哦,对了!那个女孩,是从城里来的,身上还有好多糖啊,饼干啊,啥的。唉,这个女孩看上了我弟,想回来帮衬一下我家。没想到,确实是帮上了,帮我们家赚了一大笔钱。”
“他们挣了钱,把我也放出来,不为别的,只因为家里要农忙了。有一天,我趁着他们不注意,悄悄溜到藏好吃的那,撬开钉好的板子,把那些都吃完了。嘿嘿,真甜!我父母最后肯定是发现了,因为他们说要等我干完农活,好好打我一顿。我母亲也这么说,可她明明平时都被锁到屋子里,父亲没事就进去把她打一顿。哎,还好,我弟惹了不该惹的人,那些人来家里把他们都杀了,房子也一把火烧了。正好,那会儿我干农活去了,他们没发现我。所以,我活了下来,就到了这。”
在场的女孩听完,都愣愣地,不知道是想起了自己的过去,还是听呆了。李思红倒是没什么震惊的样子,斜歪在躺椅上,要李想的身份证。
“红姐,都烧完了,我就抢出来一个水杯和一个胸针,还有几件烂衣服。您要不信,可以托人去问,旺凌镇,有没有过这样一件事儿。”
双皮奶早就好了,白莹莹地摆在桌上,还温温热。吃进嘴里,刚好中和了人生的苦涩。
李想吃完,便跟着姑娘们去训练了。女孩们和李想手挽着手,她们轻轻摩挲着对方的伤痕,势必要抚平彼此心脏上的口子。
至于练的什么,自然是绵里刀,掌中针!
林深雾语,滚沸的寒夜,燃尽人间。火红的骨,臃肿的皮,褶皱如纸,尚付只待了一会儿,便扑棱棱地飞走了。华奤带着白好,到了一处新石巢,坐在稻草上,松软如吻,像是专门被人揉倦的。
华奤扯起嘴角,从身后拽出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男人,说道:“影子,这是母亲送给你的礼物,他以后就跟着你了!你记得给他起个名,那我就,先走了!”
“欸!华奤!”
一转眼,华奤就不见了,只剩下白好和那个男人。她们眼对眼,相顾无言。
“哈哈,那个,小兄弟,你自己有没有名姓?或者,你给自己想一个也挺好的,是不是啊?小,小兄弟?”
男人站在石巢前,低着头,不说话。自然卷曲的黑发映着晒得发亮得皮肤,略微抬眸,露出豹子样狠戾的眼,琥珀的瞳掺杂掉了不经意漏出的鼠相。可这些还是掩盖不住他不知是对什么的渴望,样子显得有些狡猾又癫狂。白好坐在草床上,用尽全力压制住自己想要杀掉他的欲望。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世界上还是有正常男性的。白好!不要再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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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她掐着手臂,以期让自己清醒。随后,又开始小声劝慰起自己,说出一连串的名字,毫无平静的迹象,只有心跳交织的金属回响。
欲望就是这样,一定要一个压过一个,才肯作罢。也,才能作罢。
“卫权,叫卫权!怎么样?”
终于有点儿动静,男人点了点头,白好呼出一口浊气,让他不要再站着,去找点事干。又是一片寂静,空气中飘来桂花的香气,还带着点说不上来的腥味儿。这味,只是一闻,就让人觉得冷,但又是像是带着热乎气的冷,不渗人,冷得让人敞快。
“那,小兄弟,你要不坐下,说点啥,啥都行。可以讲讲你的生活啊,家庭啊,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啊,就诸如此类的……小兄弟,你要实在不想说的话,就出去玩一会儿?去吧!去玩一会儿,快去!”
“我叫卫权,今天很充实。”男人说完,又飞快闭了嘴。
“行,行,只要不是哑巴,总是会说话的。那小兄弟啊!今年几岁了?母亲是谁啊?为什么出来做这个呀?”
洞外,叶落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只是没有人语,它有些无力的苍凉。
“好,没什么说的,那就睡觉吧!天也不早了。”
还好,华奤良心未泯,留了两床兽皮被子。白好扯了点稻草,给他铺到靠门的地方,如果可以,她其实是想给他铺到洞外面去。把一床被子分给男人后,她便自顾自地躺到床上,稻草的柔软中和了顽石的坚硬,不软也不硬,刚好能睡一个好觉。洞外月葬漆霜,凤鸣与龙吟齐声奏响,万物都朝着新世界奔扬。一阵喧闹声过后,白好沉沉的入眠,她没发现,一双枯老的手早已扼住了她的睡颜。
“喂!影子!影子!快醒醒!我有弟弟妹妹了!影子!”
“嗯,秋医生,让我多睡会儿,别扒拉我。”
“什么秋生,影子!快起来!燧氏可能会趁着这个时间段攻进来!喂!影子!”
“啊?什么?恭敬谁?谁来了?”
“行了,别说话了,快走吧!”
华奤一把抓住她,边往出跑,边调侃道:“昨晚累着了吧,你说你那么心急干什么,还有很多好的给你留着呢!当然,这还得看他们自己愿意不,如果不愿意,那我也没办法。”
“华奤!我只是没睡醒,昨晚没动他。你也真是!给我找个男人做什么?等今天回来,赶紧把他领走!”
“怎么了?不喜欢?我说句实话,就算你不喜欢,那人我也不能领走。首先这人是母亲精挑细选选出来的,其次如果我把他领走,他就不能再在这待下去了。最后就有可能把人推到燧氏那,之后又会变成……不行!绝对不行!母亲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不能出岔子!”
“唉……”
白好撇了撇嘴,从鼻腔中发出重重地叹音,也没办法再继续往下说,只能默认式地点点头。
时间逐渐抹去记忆所带来的苦楚,它一刻不息,而记忆也终会随着岁月流失。她已经快忘了,忘记她们,忘记世界,忘记那些她本该铭记的心。
到了华胥的石巢,她的房子和其他人的略微有些不同,虽然都是石块混着土,但兽皮却被反绑在洞口的缝隙处,平常充当通风口的巨石小缝也填进了厚厚的稻草,以避免寒气入侵。石巢的缝比其他的略大些,能容人钻进去。拨开兽皮,进了屋,地上散落了一地的白壳,华胥手上抱着两个被粘液糊住的婴儿。只是一愣,粘液就消失了,两个婴儿的全貌无瑕地展现在众人眼前。一女一男,男的洁中衬白,像一树正绽放的梨花。女的,一靠近,一阵浓桂花香扑到身上,染得浑身都散着雅,连眉稍上都是桂花香。女婴明显比男婴健壮,提溜起来,不哭也不闹。男婴只要是托着尾巴,就鼻涕口水顺着泪痕往出荡。
“你看,影子,你快看!吐泡泡了!哈哈哈!”
华奤高兴地像是见着了永恒绽放的夏花,呆立地等待火花落下,又像是躺到了永不凋零的玫瑰丛,哪怕被划得血珠横流也依旧欣欣然。华阴依旧保持漠然的模样,只是眼里多了点疼。她看着母亲,想立刻冲过去,把这些不相干的人都拨开。
她想抱着母亲,捧上她的蛇尾,吻上去。
忽然,洞外传来一阵古怪的叫声,像龙吟又像是翠鸟哭啼。华胥把她们都哄了出去,从小缝处闪过一抹黑以及忽视不了的垂血红,是她!荣曦的发丝,没人能忘记。她从小缝钻进,看了眼孩子,随后便俯下身,轻揉华胥的额角。
“华胥,你还没发现你想错了吗?孩子都找上门了!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你这种怀柔政策没用的!还不如,趁现在,趁他们还没作恶的时候,把他们全杀了!”
“荣曦,你总是这样,孩子需要沉寂下来,借痛苦发现真相。你现在这样,过早地结束他们的生命,圆就不再是圆,反倒成了一条线。线是会有尽头的,而圆没有。你要是真想帮孩子,就做好你该做的准备,时间快到了。”
“华胥,你太相信他们的良心了,也有些过于信任我们的孩子。她们……你都看到了,有的被争艳绊住了脚,有的被浮华蒙住了眼,还有的被那群东西捆住,以爱的名义。她们的力量还是太小了,而且,这还是没把背叛者剔除出去的力量。你怎么就这么肯定,她们一定可以等到那个时机?”
“荣曦,你还不明白吗?因为,她们都是咱们的孩子啊!她们每一个人都留着我的血液以及融着你的骸骨,你应该相信她们,把选择权交到她们手上。只有这样,她们才能学会自己飞翔。咱们现在,只有为她们创造一个圆,才能不愧于母亲的名号。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们会重新回到初始地的,你也要有信心。”
“行吧!那我就等着,等她们有一天不再怅然,不再悲伤,等她们浑身泛着滚烫的血,用冰凉如蛇皮一样的皮肤去稀释的时候,我将一直等下去。但是,华胥,她们在受苦!而且每次,她们一疼,你就把痛苦转移到自己身上,你还受得了吗?”
“我不过是做了一个母亲该做的,这是我的职责,我的孩子们需要我。”
“华胥,分我一点,她们也是我的孩子。当然,还有这两个。”
华胥低头看了看怀中已经酣睡的婴儿,说道:“给她们起个名字吧!咱们一人起一个,你想起她的?还是他的?”
“你取女儿的吧!男孩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就叫伏祸。”
“你就这么恨……好吧,那咱们女儿的名字,就叫蟜神,好不好?”
“可吞万物,丢置荒野亦可存,可似虫蛇,百毒不侵,浑沌无寻踪。这个名字简直太好了!怎么?又给我使眼色,时间又到了?我又得走了?”
“她们不知道,现在还不是告诉她们的时候,你理解一下。”
“理解!理解!你总是让我理解!时间都没多少了,还不让我和你待到一起!对了!你确定好从混沌里出来的路线了吗?”
“嗯,都规划好了,那你……”
“好!好!晚上再来看你,记得给我留条缝儿,我走了。小蟜神,小伏祸,晚上见!”荣曦在华胥腰腹处留下几颗珍珠白,没等其落下,便离开了。
珍珠白粘稠地顺着蛇皮往下滑,滑到情深处。
情之寂寞,轻则毁皮炖骨,重则恨透苍穹。
无妄而已!
9. 本源
【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注定。】
在荣曦与华奤交谈的这段时间,白好她们懒洋洋地在洞外等着,华奤正在卜卦,而华阴则恶狠狠地瞪着石巢,瞪着那个夺走母亲爱意的人。白好蹲在一边,丢着华奤扔她的石子,石子落下,扬起尘土,连带着荡起华奤唇尾的笑。
“怎么了?你笑什么?”
“水^雷屯卦,看来,我的预言都是真的。放心吧,影子,你很快就会迎来转机,苦难击不垮你的,希望也许在下一刻就会出现在你身边。没想到,你竟然是我等了许久的朋友!我的挚友,你最终还是来了。唉,母亲要走了。影子,世界会变成你期望的那样,只是需要一些人来填补。聚散有别,切勿珍重!”
“谁?母亲为什么要走!华奤!把话收回去!快点!”
“华阴,你知道,没用的……”
白好的腿蹲麻了,不小心跌倒,摔得四仰八叉,像个翻了壳的金龟。华阴顿时把注意力转移到白好身上,气呼呼地冲到她面前,将她高高举起,作势要折断她。白好闭上眼,等待着,等待这早该降临的死亡。
“死在自己姐妹手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挺好的,我接受。”
白好脑中只剩下这句话,她已经做不出什么反应了。只能选择闭上眼,攥紧拳头,停止一切思考。
此刻,静与死同品醉春华,落白无嘉。
眼睛微眯起点儿缝,抬眼一瞧,一具蛇头凑到她眼跟前。金色的瞳像蜜,眼仁像炭,在阳光底下,鳞片向外散着焦红,像火。她将白好一裹,游移到专为产妇设的石巢中,再用巨大如蛟的蛇身蜷起怀中人,冰凉的信子盖过鼻息,滑腻的随意摩挲着。
华胥有些恼意,将华阴叫进来,好好训斥了一番。华奤站在石巢外,还保持着呆立的模样,她还未从刚刚的变故里回过神。华阴低着头,不说话,斜着眼睛瞪白好。等听完训斥后,拽着石巢外的华奤就往林深处跑,跑到了悬崖边儿。
轰鸣声震得林中乱鸟群飞,猿鸣虎啸,灰尘四起。但之后,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这个孩子,唉……小蟜神,是不是很喜欢你姐姐呀!看来,她的确很喜欢你。”
蛇身把白好裹得更紧了,间歇,头上还蹦出一对小角来,血红的,衬得她的眼睛更像黄金染墨了。伏祸团成一团,使劲儿往他母亲怀里钻,像个惊厥的病患,只是面上没呈现出病人该有的病症。
“好了,蟜神,放开她,放开你姐姐,你把她都勒得喘不过气儿了。”
蟜神慢慢松了点劲,空气上涌,氧气充盈,白好肆意享受着自由的呼吸。心脏的乱鼓声逐渐停歇,灵魂任由桂花揉进沁馨,这已是最惬意的生命!
在此刻,白好终于意识到,可以停歇了。因为她已找到真相,距离不远不近,就在脚下。
“影子!快出来!快来看鸾鸟!”
华奤兴高采烈地叫嚷着,挥起手,脚下奏起古怪的舞蹈。华阴站在一旁,看着华奤,脸上泛起几丝无奈的苦笑。
“走吧,咱们一起去看看。”
华胥拖着疲惫的蛇尾,华奤和华阴小心搀扶着她,白好跟在后面,抱着蟜神和伏祸,她们一起走到了鸾鸟腾飞的练兵场处。
抬眼,天空以延维色作底,掺着浅浅紫浦,亮眼的黄丹色映在鸾鸟的翅膀上,无数色彩迸发出生的希望。尾羽托着锈色赤金,能比之星火,凤摇颈翎,抖落下一片荣光,背上像是背着红日,如同狂放的火焰。
冠羽端正,喙如顽石,形似刀鞘,爪大且利,轻触则皮肉顿绽。
凤眼微翘,玄黑色瞳仁只要一震,众人皆是腿软!
一声翠响,俗世纵享皆抛之脑后,唯留凤啼铃响及人间之喜乐。
“玄鸟现,凤啼血,荣光一线,岁月长雄。惜春华,叹善茕,恶始当道,秽乱祸猾,雏鸟固长,应龙为家。勿怕,缘圆意始;勿念,圆缘非止。”
“万物无史。”
华奤忽地从口中吐出这段话,鸾鸟停止了鸣叫,垂下一滴泪,落了下来。停在她身边,拽下一根尾羽,放在地上。
接着,带着剔透黎明飞走了!
“华奤,华奤?她怎么给你留下了一根羽毛,你认识她吗?哭什么?”
“圆该成形了,影子……还是,该叫你白好!”
“华奤,我……我……我……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了,看到了你们所有。白好,难道你们就这么活吗!难道你们所有人都心甘情愿这样活下去吗?”
“我们没办法,这是没选择的。”
“有!有!有办法的!”
“什么?”
“用火。”
“我已经用过了,作用估计不会太大。”
“我说的,是你们所有人。只要你们所有人都用火来终结这一切,会终结的,一切都会终结的。相信我!”
“可惜我已经看不到那场胜景了。”
“你会看到的,唉,我的朋友,你会是第一个看到的。”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走吧!先吃饭,没什么比填饱肚子还重要的了。”
围坐在火堆旁,众人撕咬着肉块,肉质鲜美如雏虫。白好再次盯着正燃烧的火焰,感到疑惑,“华奤,你们的火是从来就有的吗?”
“不是的,你难道忘了之前我告诉你的?母亲最初带我们出来的时候是没有火的,是她最后一次进浑沌后,才取来得火。她用胸膛中跳动的心,唤起了那团死火。火苗攒动,红色蔓延,从此,我们有了寒明,母亲却永远失去了心脏。所以,你们,可千万别放弃!千万别!”
“我从没放弃过,也不会放弃,但……没什么。”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你们所有人。你们已经很累了,放心吧,很快,很快了……你还有什么问题,一次问完吧,我也没时间再像今天一样聊了。”
“那,所以荣曦才只有一半心脏?她和母亲是……”
“是,就是你想的,那个关系。”
“哦,好,好。”
“那,现在,可以说说你自己了吗?”
“你不是说你都看到了吗?”
“我想听你自己说出来。”
华奤吐出丹罽的信子,用蛇身紧攥住白好,冰冷的鳞片刺骨又瘆人,蹦跳的火种从她的身体中发出动荡,骄阳与残月同时囚禁起她们。
这,注定是不眠之夜……
白好入魔般,如愿发出动人的音弦:“我叫白好,是罪人,是囚徒,也是不死鸟……”
“我犯了罪,犯了没有把父权制下标准男性的根^茎全部割下的罪;我犯了罪,犯了没有将这所无人敢触碰的监牢尽数推倒的罪;我犯了罪,犯了没有唤醒那些本该脱离父权制枷锁姐妹们的罪!我犯了罪,成为了囚徒,借火色重塑了自己的灵魂,并在灰烬中获得新生。”
“没有任何阻碍可以让我停止!”
“拼图,我们一生都在拼图!用破碎去填补另一个破碎,用空虚去弥补更深的空虚!华奤,哼!华奤!既然这世界弃我们于不顾,那我们便要把这世界踩在脚下,让它臣服!我们要改变这一切!我们要把那些男人!所有的!统统都从这世界里去除!
“哼!哼!哈!哈哈哈哈!华奤!你不知道,在我的那个世界!我们!所有人!全都在枷锁里兜着圈子,缠绕成囚,却自认为当了主宰!华奤,在那个世界,我们,不!那些所有渴望得到爱的女人,都在朝着虚假的世界前进!她们在步入坟墓,连带着所有人一起!我们一起!一起……”
“时间啊!让时间的流速融入灵魂吧!”
“华奤,当晨珠凝在叶片上,就会变成金色的朝霞;而当尘土落在泥泞上,只能变成可践踏的沙粒。”
“没有人可以改变,只有回溯,从原点开始!”
“铛”
U盘底吸住了盖,秋菡芮终于拨开了罪恶的雾霭,文件夹里全是污秽,那群好斗的男人们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坟墓。
有逼人吸食氦-3的,有用尽气力虐待的,还有的就是不可言说的秘密。那些人,享受着上位者的优待,却早已成了粪便最亲密的挚友。秋菡芮捂住嘴,尽力控制自己再也无法抑制的尖叫,四周全是哀鸣,她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能听见愤怒的嚎叫以及细小的呜咽声。
秋菡芮也和李想一样,她们听错了。这不是呜咽声,这是胜利后的小声窃喜!这是猎物上钩的惊艳欢呼!这是属于众人的,最后一首哀歌!
循环终将停止,时间也终会归于原点。
做好准备吧!
黑夜披上白昼的纱,化成艳艳的日头。
秋菡芮从桌前站起,突然很想吃白好从前做给她的简餐。于是,肌饿的胃痉挛逼迫她从橱柜拿出面包,切出两片,放进面包机内,进行充分的烘烤。
“叮”,面包跳出,正好跳进盘内,成为真正的盘中餐。丝滑的黄油先像小山似的堆在上面,再像丝绸样展开,最后,点缀上蓝莓酱。温热的面包,酥脆的边角,甜意染上蓝莓香,空气中布满了爱的吻痕。一口咬下,像是回到了过去,虽然混乱,但却充满爱的过去。
不用再倒牛奶了,秋菡芮的眼泪是最珍贵的饮料,但也不要喝太多,太多,就成了毒药。两片面包下肚,秋菡芮拖着虚浮的步子,下了楼,上了车,朝着警局的方向。而在地库深处的夹层中,那辆黑色的保时捷正闪着狡洁的光,等待审判日的降临。
车照常停在车位上,这又将是平凡的一天!正准备解开安全带,突然,有人大力拉开了车门,是叶念!她将枪抵在了秋菡芮的额角上。
“开车!快开车!”
秋菡芮愣了一瞬,看着从局内涌出的众人,其中,还有一个大人物,他们身上的腐肉正疯狂地叫嚣着。大人物仰着头,蔑视每一个层级比他低的“工蚁”。于是,众人只能听从他的命令,举起枪,对准叶念的脑袋。仇阜寒也混在其中,只不过,他只是举起枪,做出射击的姿势,并射偏了所有子弹。
车尾发出怒吼,狂奔至山巅,离那抹红色越来越远了,但恍惚间,好像是离得更近了些。
“你怎么回事?把枪放下!怎么把局面搞成这个样子!”
“我没想到,他会出卖我!那么多年的朋友了,他竟然会出卖我!还有,保护好U盘,计划泄漏了。今天那个韩林急着要除掉我,就是因为上面的命令。他们发现了!”
“上面是谁?”
“你还没打开U盘吗?那里面有个隐形的收藏夹,你看看就知道了。秋菡芮,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确定入局吗?白好她……她非常不希望你掺和进这些事里,她想让你过正常生活,替她活。”
“别拿她说事,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没人能动摇。说吧,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秋菡芮看着叶念眼中透出猛兽的凶光,嘴边浮起讽刺意味儿的笑,这一切,就像是引诱在低语。
“叶念,快点儿说!要不我现在就把你踹下去!”
“下一步计划就是,按兵不动,别让人发现你的异常,之后的行动,我会想办法通知你。还有,最好别求助你的父亲,你父亲他这次帮不了你,要不然,他也自身难保。不行,不行!秋医生,对不起,我必须告诉你,我在U盘里也发现你父亲一闪而过的身影了,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抱歉。”
“别道歉,我知道我父亲的为人,我太清楚了。”
“秋医生,没时间说其他的了,等等!好了,到前面速度放缓点儿,我得走了。记得朝自己胳膊开一枪,喏,给你放顺手的地了。记住!别漏接任何电话,别太相信姓仇的,他现在摇摆不定,我分不清他站哪边队了。行了,我走了,他们快追上来了。秋医生,坚持下去!”
“等等,叶念!叶念!”
“嘘!你还真是讨厌我!说,怎么了?”
“小心点儿。”
“知道了,你和白好还真像,走了!”
跳下窗,滚进草丛里,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响。叶念简直可以想象到那个场景,皮肤是青白的灰,咬着牙的红衬着,胶状汗水滑下,那一定是幅残忍又诡异的画作。
她忽然想起白好在窗前做给她的口型:“相信我,相信她们,也相信你自己。”
路上渐红的枫叶和风里泛着月色的苦味让她迷醉,她带着黑夜的尘土向前方跑去,跨过一个又一个障碍,奔向禁忌之初。
当所有都成为禁忌后,世界会迎来真正的自由!
秋菡芮紧咬着铁白的牙,担心漏出半点破绽,想了想,又用指甲在脖子和右臂处挠出血痕。指尖儿锋利无比,血珠从中涌出,像红玛瑙。身子微微颤着,哆哆嗦嗦从口袋里乱翻出一颗牛奶糖,撕开糖纸,用牙齿咬下,连带着半张纸也吃进肚子里。
远处,逼近的警笛声和令人晕厥的汽油味儿,这种甜蜜让人永远铭记。
“秋医生,没事吧!”
仇阜寒往车内四处张望,却唯独忽略了秋菡芮正往外冒血的右肩,轮胎也跟了过来,他一眼就看到了秋菡芮染血的长袖,以及渐带着粉的纯白唇瓣。
“秋医生!秋医生!快!快!急救员!快来!有人受伤了!”
透过低垂的汗珠,秋菡芮和叶阜寒彼此的视线相聚,眼里都带上了点儿对彼此的狐疑味。叶阜寒伸手摸了摸秋菡芮正往外渗血的衣服,等回过神来,所有人都用奇异的眼神盯着他。他顿时感到全身里里外外都带着蚀骨掏心的疼痛,难受得简直要把皮肉翻开,用嘴啃骨头,拿拳头把心脏砸个稀烂,最后,用铁锤把全身都敲碎。
这样,才算痛快!
秋菡芮率先发问:“你怎么了?”
轮胎扯了扯仇阜寒,小声说道:“仇队,仇队!你把手先伸回来!你都快摸到人家伤口上了!仇队!”
仇阜寒一个激灵,像是刚回过神来,身上冒出肉眼可见的寒气,整张脸也红得可怕。他戴上脸谱化的笑容,小心把手挪回裤缝边,身子不自觉地弯下,谄媚地讨好道:“唉,秋医生,你看你,多不小心!姓叶的要跑,你就让她跑,她手上拿的可是枪!你还和她夺枪?我的老天,还好,只是打中肩了。再歪一点儿,你就没命了!”
“叶阜寒,你说得简单,她要真拿枪跑了,看你怎么办!”
“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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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的小姑奶奶,你快别说话了!让人给你好好处理,血都快流完了。”
“猫哭耗子,假慈悲!这些手段,你还是拿去讨好韩林吧!我这,用不上!喏,正给你招手呢!”
“你胡说什么!我哪讨好他了?”
转过身,献媚似的弓着腰,小心奉承道:“哎哟!韩主任,您怎么过来了?这点儿小事……呀,您慢点,路不平!”
秋菡芮看着仇阜寒阿谀谄佞的模样,“嘁”了一声,瞟向叶念离开的方向。她好像看到了一个,被身上的行囊拖得越走越慢地,独特的,残缺者。
在惨月的照耀下,在幻想的土地里,什么都不会有,有的只是一颗树和它早已失了养料的根。
月升日落,人无圆缺。
就是这样,也仅仅只能是这样……
回到局里,秋菡芮拖着简易包扎的伤口,被收了手机后,立刻扭送进办公室软禁起来。大约过了一刻钟,门开了。先是仇阜寒驮着背,伸长手,把韩林迎了进来,再是把门轻轻甩上。“咚”的响动把那只昂着头的孔雀吓了一跳,瞪了仇阜寒一眼,途中还顺便坐在了主位上,那是张舒适又带着点幽兰味儿的沙发椅。最后,递给仇阜寒一个眼神。
于是,审问开始了。
“秋医生,例行查问,不要多想啊!那,第一个问题,为什么叶念直奔你的车?那么多车,偏偏找你?不合理吧!”
“仇队,这个,你得问她,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要直直冲进我车里?还有,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对叶念突然举枪?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秋菡芮边说边扭头看向韩林,他发觉到了,但没做出任何反应,只是示意仇阜寒继续问下去。
“有什么误会!她杀人了!犯法了!懂不懂!”
“叶念?她杀了谁?”
“你别管她杀了谁?就说你,她为什么只上你的车?你们是不是早就约好了!”
“约?那门子约?仇阜寒,我劝你说话注意点儿,分寸线得把握好了。如果过了,那就别怪我翻脸了!”
秋菡芮斜眼瞟着韩林,说完了这句话。韩林一看,秋菡芮驳了他的面子,虽然有怒火,但也得忍着,只因他需要秋菡芮父亲这条线才能更快地往上爬。毕竟,关系嘛,总是越绕越深的。
“小仇啊,不要激动,好好跟菡芮说话。那个,菡芮,你也别着急,小仇他只是太想知道原因了,你别往心里去。”
“当然,韩主任,我肯定不会往心里去的。我只是希望咱们别再演戏了,您想问就问,假借仇队的嘴说话,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秋菡芮!你什么意思!我今天就告诉你了,我愿意!你不要以为你爸能护你一辈子!我实话告诉你,你爸能上去,也是因为当年你妈的事!这个靠女人的废物!谁能瞧得起他!哼!要是韩主任被这样的好事砸中了,现在还能有你爸什么事!”仇阜寒怒气冲冲地对秋菡芮吼道,吼完后还小心看了眼韩林,看见一张溢满得意的脸,才放下心来。脸上愈发扭曲起来了。
“怎么了,韩主任?委托他跟我撕破脸了?呵,我今天既然回来了,那就已经证明我和这事是脱了干系的!如果您还不信,那就只能劳烦您从我父亲那拿来我的逮捕令。至于,其他的欲加之罪,我一概不认。”
韩林面上做出沉思状,他示意仇阜寒先别说话了,但很快,转念一想,顿时又不害怕了。
“秋菡芮,你还以为你父亲是什么好人吗?当年的事,你不敢再往深了查吧!哼哼,记住,这已经不是那个旧时代了,现在是新时代!把你威胁的那一套收起来,吓唬谁呢。”
“韩主任,在这个警局里,谁敢恐吓您?您肯定是误会了,我对您只有无限的敬仰以及无穷的崇拜!至于,威胁?您一定是想错了,我哪儿敢呢?”
“哼!”
“韩主任,您慢走,有时间来家里做客啊!”
沉重的漆白木门发出沉静的吼,它完全闭合上了。空间内,只剩下秋菡芮和她嗡嗡作响的电话铃声。铃声显得本就空荡的办公室越发大了,一种沉闷的苦涩感向她蔓延。
“喂,您是……”
“秋医生,我们都看到新闻了,白好那个孩子……她真是个好孩子,就是……唉,命不好,命不好啊!”
秋菡芮像是被定住了,她没想到当初在医院里那群被雇佣的家属们,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安慰她。更没想到,在她们看来,这竟然是安慰人的话?世界,让她愈发得难懂了,与电话那头的人,也注定无法再长久地交流下去。她想,她必须沉默了,这必定是长久的沉默……
随便应付两句,匆匆挂了电话,秋菡芮瘫在椅子上,接受着令人难以忍受的事实。
她想,如果白好是个男人,那这一切,必定会成为她头顶上的桂冠。说不定,还会有许多女人因此而同情她,甚至于爱上她。哼!但她是个女人,一旦涉及到了女人的不幸,就必定会牵扯到命运。这看似是两种不同的命运——好的和坏的。但,人们是无论如何都要把她看作是不幸的,好像,只有这样,它们才能心安理得地继续生活;好像,只有这样,它们才能继续日常必不可缺地忙碌。
它们,要摧毁一切可延续的智慧!
也对,也只有这样,愚蠢才能成为它们的真理。
突然,门外轰然地爆炸声,让秋菡芮被迫停止了思考。她捂住头,以防玻璃碎片划烂她最为重要的部位——大脑。等了一阵,听着门口人们四处奔逃的慌乱声,打开门,朝着爆炸的声源处跑去。随着灰尘和金属碎片的增加,映入眼帘的,是不醒人事的仇阜寒以及已经盖上白布的韩林。
“韩林……他死了?”
秋菡芮在心里默默揣摩了一番,走上前去,帮救援一起抬起那具尸体,装作不经意,将白布扯下,确实是一具已经冰冷且不成人形的尸体,但依旧还能辨认出是那幅自大的模样。
“哼,这个韩林,都死了,还这幅样子,真是……秋菡芮!不许哭,把眼泪憋回去,你忘了他怎么对你的!”
秋菡芮心里这样想着,眼下却渗出泪。为什么?为什么会哭呢?是想起了幼时韩林陪自己玩的场景吗?还是,想起了视频里他是怎么欺辱人的景象?
这种巨大的割裂感,是人类无法承受的宇宙。
送走伤员和尸体后,秋菡芮待坐在办公室里,这里简直成了真正的安息之地。她默念道:
“安息吧!
那群被残害的她们!
安息吧!
剩下的,只交给我!”
此时,叶念终于到了落脚点,她仿佛也听到了远处的爆炸声,猛地扭过头,看向声音的出生地。但又好像不是那声,只是嫩芽破土的声响,只是希望极速生长的剧烈动荡!
收拾好一切,躺在床上,从脖梗处拿下一个小挂坠。发黑的金属被不断地亲吻和泪水洗净,研磨一阵,再打开,一张女人的小相端坐其中:庄严的制服,利落的短发,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有着不怒自威的正气。叶念一边把小相攥得更紧,一边在垂緌嗡鸣的雨滴中沉睡。
睡吧,睡一觉,新世界就在明天……
10.本源
【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注定。】
在荣曦与华奤交谈的这段时间,白好她们懒洋洋地在洞外等着,华奤正在卜卦,而华阴则恶狠狠地瞪着石巢,瞪着那个夺走母亲爱意的人。白好蹲在一边,丢着华奤扔她的石子,石子落下,扬起尘土,连带着荡起华奤唇尾的笑。
“怎么了?你笑什么?”
“水^雷屯卦,看来,我的预言都是真的。放心吧,影子,你很快就会迎来转机,苦难击不垮你的,希望也许在下一刻就会出现在你身边。没想到,你竟然是我等了许久的朋友!我的挚友,你最终还是来了。唉,母亲要走了。影子,世界会变成你期望的那样,只是需要一些人来填补。聚散有别,切勿珍重!”
“谁?母亲为什么要走!华奤!把话收回去!快点!”
“华阴,你知道,没用的……”
白好的腿蹲麻了,不小心跌倒,摔得四仰八叉,像个翻了壳的金龟。华阴顿时把注意力转移到白好身上,气呼呼地冲到她面前,将她高高举起,作势要折断她。白好闭上眼,等待着,等待这早该降临的死亡。
“死在自己姐妹手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挺好的,我接受。”
白好脑中只剩下这句话,她已经做不出什么反应了。只能选择闭上眼,攥紧拳头,停止一切思考。
此刻,静与死同品醉春华,落白无嘉。
眼睛微眯起点儿缝,抬眼一瞧,一具蛇头凑到她眼跟前。金色的瞳像蜜,眼仁像炭,在阳光底下,鳞片向外散着焦红,像火。她将白好一裹,游移到专为产妇设的石巢中,再用巨大如蛟的蛇身蜷起怀中人,冰凉的信子盖过鼻息,滑腻的随意摩挲着。
华胥有些恼意,将华阴叫进来,好好训斥了一番。华奤站在石巢外,还保持着呆立的模样,她还未从刚刚的变故里回过神。华阴低着头,不说话,斜着眼睛瞪白好。等听完训斥后,拽着石巢外的华奤就往林深处跑,跑到了悬崖边儿。
轰鸣声震得林中乱鸟群飞,猿鸣虎啸,灰尘四起。但之后,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这个孩子,唉……小蟜神,是不是很喜欢你姐姐呀!看来,她的确很喜欢你。”
蛇身把白好裹得更紧了,间歇,头上还蹦出一对小角来,血红的,衬得她的眼睛更像黄金染墨了。伏祸团成一团,使劲儿往他母亲怀里钻,像个惊厥的病患,只是面上没呈现出病人该有的病症。
“好了,蟜神,放开她,放开你姐姐,你把她都勒得喘不过气儿了。”
蟜神慢慢松了点劲,空气上涌,氧气充盈,白好肆意享受着自由的呼吸。心脏的乱鼓声逐渐停歇,灵魂任由桂花揉进沁馨,这已是最惬意的生命!
在此刻,白好终于意识到,可以停歇了。因为她已找到真相,距离不远不近,就在脚下。
“影子!快出来!快来看鸾鸟!”
华奤兴高采烈地叫嚷着,挥起手,脚下奏起古怪的舞蹈。华阴站在一旁,看着华奤,脸上泛起几丝无奈的苦笑。
“走吧,咱们一起去看看。”
华胥拖着疲惫的蛇尾,华奤和华阴小心搀扶着她,白好跟在后面,抱着蟜神和伏祸,她们一起走到了鸾鸟腾飞的练兵场处。
抬眼,天空以延维色作底,掺着浅浅紫浦,亮眼的黄丹色映在鸾鸟的翅膀上,无数色彩迸发出生的希望。尾羽托着锈色赤金,能比之星火,凤摇颈翎,抖落下一片荣光,背上像是背着红日,如同狂放的火焰。
冠羽端正,喙如顽石,形似刀鞘,爪大且利,轻触则皮肉顿绽。
凤眼微翘,玄黑色瞳仁只要一震,众人皆是腿软!
一声翠响,俗世纵享皆抛之脑后,唯留凤啼铃响及人间之喜乐。
“玄鸟现,凤啼血,荣光一线,岁月长雄。惜春华,叹善茕,恶始当道,秽乱祸猾,雏鸟固长,应龙为家。勿怕,缘圆意始;勿念,圆缘非止。”
“万物无史。”
华奤忽地从口中吐出这段话,鸾鸟停止了鸣叫,垂下一滴泪,落了下来。停在她身边,拽下一根尾羽,放在地上。
接着,带着剔透黎明飞走了!
“华奤,华奤?她怎么给你留下了一根羽毛,你认识她吗?哭什么?”
“圆该成形了,影子……还是,该叫你白好!”
“华奤,我……我……我……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了,看到了你们所有。白好,难道你们就这么活吗!难道你们所有人都心甘情愿这样活下去吗?”
“我们没办法,这是没选择的。”
“有!有!有办法的!”
“什么?”
“用火。”
“我已经用过了,作用估计不会太大。”
“我说的,是你们所有人。只要你们所有人都用火来终结这一切,会终结的,一切都会终结的。相信我!”
“可惜我已经看不到那场胜景了。”
“你会看到的,唉,我的朋友,你会是第一个看到的。”
“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走吧!先吃饭,没什么比填饱肚子还重要的了。”
围坐在火堆旁,众人撕咬着肉块,肉质鲜美如雏虫。白好再次盯着正燃烧的火焰,感到疑惑,“华奤,你们的火是从来就有的吗?”
“不是的,你难道忘了之前我告诉你的?母亲最初带我们出来的时候是没有火的,是她最后一次进浑沌后,才取来得火。她用胸膛中跳动的心,唤起了那团死火。火苗攒动,红色蔓延,从此,我们有了寒明,母亲却永远失去了心脏。所以,你们,可千万别放弃!千万别!”
“我从没放弃过,也不会放弃,但……没什么。”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你们所有人。你们已经很累了,放心吧,很快,很快了……你还有什么问题,一次问完吧,我也没时间再像今天一样聊了。”
“那,所以荣曦才只有一半心脏?她和母亲是……”
“是,就是你想的,那个关系。”
“哦,好,好。”
“那,现在,可以说说你自己了吗?”
“你不是说你都看到了吗?”
“我想听你自己说出来。”
华奤吐出丹罽的信子,用蛇身紧攥住白好,冰冷的鳞片刺骨又瘆人,蹦跳的火种从她的身体中发出动荡,骄阳与残月同时囚禁起她们。
这,注定是不眠之夜……
白好入魔般,如愿发出动人的音弦:“我叫白好,是罪人,是囚徒,也是不死鸟……”
“我犯了罪,犯了没有把父权制下标准男性的根^茎全部割下的罪;我犯了罪,犯了没有将这所无人敢触碰的监牢尽数推倒的罪;我犯了罪,犯了没有唤醒那些本该脱离父权制枷锁姐妹们的罪!我犯了罪,成为了囚徒,借火色重塑了自己的灵魂,并在灰烬中获得新生。”
“没有任何阻碍可以让我停止!”
“拼图,我们一生都在拼图!用破碎去填补另一个破碎,用空虚去弥补更深的空虚!华奤,哼!华奤!既然这世界弃我们于不顾,那我们便要把这世界踩在脚下,让它臣服!我们要改变这一切!我们要把那些男人!所有的!统统都从这世界里去除!
“哼!哼!哈!哈哈哈哈!华奤!你不知道,在我的那个世界!我们!所有人!全都在枷锁里兜着圈子,缠绕成囚,却自认为当了主宰!华奤,在那个世界,我们,不!那些所有渴望得到爱的女人,都在朝着虚假的世界前进!她们在步入坟墓,连带着所有人一起!我们一起!一起……”
“时间啊!让时间的流速融入灵魂吧!”
“华奤,当晨珠凝在叶片上,就会变成金色的朝霞;而当尘土落在泥泞上,只能变成可践踏的沙粒。”
“没有人可以改变,只有回溯,从原点开始!”
“铛”
U盘底吸住了盖,秋菡芮终于拨开了罪恶的雾霭,文件夹里全是污秽,那群好斗的男人们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坟墓。
有逼人吸食氦-3的,有用尽气力虐待的,还有的就是不可言说的秘密。那些人,享受着上位者的优待,却早已成了粪便最亲密的挚友。秋菡芮捂住嘴,尽力控制自己再也无法抑制的尖叫,四周全是哀鸣,她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能听见愤怒的嚎叫以及细小的呜咽声。
秋菡芮也和李想一样,她们听错了。这不是呜咽声,这是胜利后的小声窃喜!这是猎物上钩的惊艳欢呼!这是属于众人的,最后一首哀歌!
循环终将停止,时间也终会归于原点。
做好准备吧!
黑夜披上白昼的纱,化成艳艳的日头。
秋菡芮从桌前站起,突然很想吃白好从前做给她的简餐。于是,肌饿的胃痉挛逼迫她从橱柜拿出面包,切出两片,放进面包机内,进行充分的烘烤。
“叮”,面包跳出,正好跳进盘内,成为真正的盘中餐。丝滑的黄油先像小山似的堆在上面,再像丝绸样展开,最后,点缀上蓝莓酱。温热的面包,酥脆的边角,甜意染上蓝莓香,空气中布满了爱的吻痕。一口咬下,像是回到了过去,虽然混乱,但却充满爱的过去。
不用再倒牛奶了,秋菡芮的眼泪是最珍贵的饮料,但也不要喝太多,太多,就成了毒药。两片面包下肚,秋菡芮拖着虚浮的步子,下了楼,上了车,朝着警局的方向。而在地库深处的夹层中,那辆黑色的保时捷正闪着狡洁的光,等待审判日的降临。
车照常停在车位上,这又将是平凡的一天!正准备解开安全带,突然,有人大力拉开了车门,是叶念!她将枪抵在了秋菡芮的额角上。
“开车!快开车!”
秋菡芮愣了一瞬,看着从局内涌出的众人,其中,还有一个大人物,他们身上的腐肉正疯狂地叫嚣着。大人物仰着头,蔑视每一个层级比他低的“工蚁”。于是,众人只能听从他的命令,举起枪,对准叶念的脑袋。仇阜寒也混在其中,只不过,他只是举起枪,做出射击的姿势,并射偏了所有子弹。
车尾发出怒吼,狂奔至山巅,离那抹红色越来越远了,但恍惚间,好像是离得更近了些。
“你怎么回事?把枪放下!怎么把局面搞成这个样子!”
“我没想到,他会出卖我!那么多年的朋友了,他竟然会出卖我!还有,保护好U盘,计划泄漏了。今天那个韩林急着要除掉我,就是因为上面的命令。他们发现了!”
“上面是谁?”
“你还没打开U盘吗?那里面有个隐形的收藏夹,你看看就知道了。秋菡芮,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确定入局吗?白好她……她非常不希望你掺和进这些事里,她想让你过正常生活,替她活。”
“别拿她说事,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没人能动摇。说吧,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秋菡芮看着叶念眼中透出猛兽的凶光,嘴边浮起讽刺意味儿的笑,这一切,就像是引诱在低语。
“叶念,快点儿说!要不我现在就把你踹下去!”
“下一步计划就是,按兵不动,别让人发现你的异常,之后的行动,我会想办法通知你。还有,最好别求助你的父亲,你父亲他这次帮不了你,要不然,他也自身难保。不行,不行!秋医生,对不起,我必须告诉你,我在U盘里也发现你父亲一闪而过的身影了,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抱歉。”
“别道歉,我知道我父亲的为人,我太清楚了。”
“秋医生,没时间说其他的了,等等!好了,到前面速度放缓点儿,我得走了。记得朝自己胳膊开一枪,喏,给你放顺手的地了。记住!别漏接任何电话,别太相信姓仇的,他现在摇摆不定,我分不清他站哪边队了。行了,我走了,他们快追上来了。秋医生,坚持下去!”
“等等,叶念!叶念!”
“嘘!你还真是讨厌我!说,怎么了?”
“小心点儿。”
“知道了,你和白好还真像,走了!”
跳下窗,滚进草丛里,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响。叶念简直可以想象到那个场景,皮肤是青白的灰,咬着牙的红衬着,胶状汗水滑下,那一定是幅残忍又诡异的画作。
她忽然想起白好在窗前做给她的口型:“相信我,相信她们,也相信你自己。”
路上渐红的枫叶和风里泛着月色的苦味让她迷醉,她带着黑夜的尘土向前方跑去,跨过一个又一个障碍,奔向禁忌之初。
当所有都成为禁忌后,世界会迎来真正的自由!
秋菡芮紧咬着铁白的牙,担心漏出半点破绽,想了想,又用指甲在脖子和右臂处挠出血痕。指尖儿锋利无比,血珠从中涌出,像红玛瑙。身子微微颤着,哆哆嗦嗦从口袋里乱翻出一颗牛奶糖,撕开糖纸,用牙齿咬下,连带着半张纸也吃进肚子里。
远处,逼近的警笛声和令人晕厥的汽油味儿,这种甜蜜让人永远铭记。
“秋医生,没事吧!”
仇阜寒往车内四处张望,却唯独忽略了秋菡芮正往外冒血的右肩,轮胎也跟了过来,他一眼就看到了秋菡芮染血的长袖,以及渐带着粉的纯白唇瓣。
“秋医生!秋医生!快!快!急救员!快来!有人受伤了!”
透过低垂的汗珠,秋菡芮和叶阜寒彼此的视线相聚,眼里都带上了点儿对彼此的狐疑味。叶阜寒伸手摸了摸秋菡芮正往外渗血的衣服,等回过神来,所有人都用奇异的眼神盯着他。他顿时感到全身里里外外都带着蚀骨掏心的疼痛,难受得简直要把皮肉翻开,用嘴啃骨头,拿拳头把心脏砸个稀烂,最后,用铁锤把全身都敲碎。
这样,才算痛快!
秋菡芮率先发问:“你怎么了?”
轮胎扯了扯仇阜寒,小声说道:“仇队,仇队!你把手先伸回来!你都快摸到人家伤口上了!仇队!”
仇阜寒一个激灵,像是刚回过神来,身上冒出肉眼可见的寒气,整张脸也红得可怕。他戴上脸谱化的笑容,小心把手挪回裤缝边,身子不自觉地弯下,谄媚地讨好道:“唉,秋医生,你看你,多不小心!姓叶的要跑,你就让她跑,她手上拿的可是枪!你还和她夺枪?我的老天,还好,只是打中肩了。再歪一点儿,你就没命了!”
“叶阜寒,你说得简单,她要真拿枪跑了,看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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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哭耗子,假慈悲!这些手段,你还是拿去讨好韩林吧!我这,用不上!喏,正给你招手呢!”
“你胡说什么!我哪讨好他了?”
转过身,献媚似的弓着腰,小心奉承道:“哎哟!韩主任,您怎么过来了?这点儿小事……呀,您慢点,路不平!”
秋菡芮看着仇阜寒阿谀谄佞的模样,“嘁”了一声,瞟向叶念离开的方向。她好像看到了一个,被身上的行囊拖得越走越慢地,独特的,残缺者。
在惨月的照耀下,在幻想的土地里,什么都不会有,有的只是一颗树和它早已失了养料的根。
月升日落,人无圆缺。
就是这样,也仅仅只能是这样……
回到局里,秋菡芮拖着简易包扎的伤口,被收了手机后,立刻扭送进办公室软禁起来。大约过了一刻钟,门开了。先是仇阜寒驮着背,伸长手,把韩林迎了进来,再是把门轻轻甩上。“咚”的响动把那只昂着头的孔雀吓了一跳,瞪了仇阜寒一眼,途中还顺便坐在了主位上,那是张舒适又带着点幽兰味儿的沙发椅。最后,递给仇阜寒一个眼神。
于是,审问开始了。
“秋医生,例行查问,不要多想啊!那,第一个问题,为什么叶念直奔你的车?那么多车,偏偏找你?不合理吧!”
“仇队,这个,你得问她,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要直直冲进我车里?还有,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对叶念突然举枪?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秋菡芮边说边扭头看向韩林,他发觉到了,但没做出任何反应,只是示意仇阜寒继续问下去。
“有什么误会!她杀人了!犯法了!懂不懂!”
“叶念?她杀了谁?”
“你别管她杀了谁?就说你,她为什么只上你的车?你们是不是早就约好了!”
“约?那门子约?仇阜寒,我劝你说话注意点儿,分寸线得把握好了。如果过了,那就别怪我翻脸了!”
秋菡芮斜眼瞟着韩林,说完了这句话。韩林一看,秋菡芮驳了他的面子,虽然有怒火,但也得忍着,只因他需要秋菡芮父亲这条线才能更快地往上爬。毕竟,关系嘛,总是越绕越深的。
“小仇啊,不要激动,好好跟菡芮说话。那个,菡芮,你也别着急,小仇他只是太想知道原因了,你别往心里去。”
“当然,韩主任,我肯定不会往心里去的。我只是希望咱们别再演戏了,您想问就问,假借仇队的嘴说话,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秋菡芮!你什么意思!我今天就告诉你了,我愿意!你不要以为你爸能护你一辈子!我实话告诉你,你爸能上去,也是因为当年你妈的事!这个靠女人的废物!谁能瞧得起他!哼!要是韩主任被这样的好事砸中了,现在还能有你爸什么事!”仇阜寒怒气冲冲地对秋菡芮吼道,吼完后还小心看了眼韩林,看见一张溢满得意的脸,才放下心来。脸上愈发扭曲起来了。
“怎么了,韩主任?委托他跟我撕破脸了?呵,我今天既然回来了,那就已经证明我和这事是脱了干系的!如果您还不信,那就只能劳烦您从我父亲那拿来我的逮捕令。至于,其他的欲加之罪,我一概不认。”
韩林面上做出沉思状,他示意仇阜寒先别说话了,但很快,转念一想,顿时又不害怕了。
“秋菡芮,你还以为你父亲是什么好人吗?当年的事,你不敢再往深了查吧!哼哼,记住,这已经不是那个旧时代了,现在是新时代!把你威胁的那一套收起来,吓唬谁呢。”
“韩主任,在这个警局里,谁敢恐吓您?您肯定是误会了,我对您只有无限的敬仰以及无穷的崇拜!至于,威胁?您一定是想错了,我哪儿敢呢?”
“哼!”
“韩主任,您慢走,有时间来家里做客啊!”
沉重的漆白木门发出沉静的吼,它完全闭合上了。空间内,只剩下秋菡芮和她嗡嗡作响的电话铃声。铃声显得本就空荡的办公室越发大了,一种沉闷的苦涩感向她蔓延。
“喂,您是……”
“秋医生,我们都看到新闻了,白好那个孩子……她真是个好孩子,就是……唉,命不好,命不好啊!”
秋菡芮像是被定住了,她没想到当初在医院里那群被雇佣的家属们,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安慰她。更没想到,在她们看来,这竟然是安慰人的话?世界,让她愈发得难懂了,与电话那头的人,也注定无法再长久地交流下去。她想,她必须沉默了,这必定是长久的沉默……
随便应付两句,匆匆挂了电话,秋菡芮瘫在椅子上,接受着令人难以忍受的事实。
她想,如果白好是个男人,那这一切,必定会成为她头顶上的桂冠。说不定,还会有许多女人因此而同情她,甚至于爱上她。哼!但她是个女人,一旦涉及到了女人的不幸,就必定会牵扯到命运。这看似是两种不同的命运——好的和坏的。但,人们是无论如何都要把她看作是不幸的,好像,只有这样,它们才能心安理得地继续生活;好像,只有这样,它们才能继续日常必不可缺地忙碌。
它们,要摧毁一切可延续的智慧!
也对,也只有这样,愚蠢才能成为它们的真理。
突然,门外轰然地爆炸声,让秋菡芮被迫停止了思考。她捂住头,以防玻璃碎片划烂她最为重要的部位——大脑。等了一阵,听着门口人们四处奔逃的慌乱声,打开门,朝着爆炸的声源处跑去。随着灰尘和金属碎片的增加,映入眼帘的,是不醒人事的仇阜寒以及已经盖上白布的韩林。
“韩林……他死了?”
秋菡芮在心里默默揣摩了一番,走上前去,帮救援一起抬起那具尸体,装作不经意,将白布扯下,确实是一具已经冰冷且不成人形的尸体,但依旧还能辨认出是那幅自大的模样。
“哼,这个韩林,都死了,还这幅样子,真是……秋菡芮!不许哭,把眼泪憋回去,你忘了他怎么对你的!”
秋菡芮心里这样想着,眼下却渗出泪。为什么?为什么会哭呢?是想起了幼时韩林陪自己玩的场景吗?还是,想起了视频里他是怎么欺辱人的景象?
这种巨大的割裂感,是人类无法承受的宇宙。
送走伤员和尸体后,秋菡芮待坐在办公室里,这里简直成了真正的安息之地。她默念道:
“安息吧!
那群被残害的她们!
安息吧!
剩下的,只交给我!”
此时,叶念终于到了落脚点,她仿佛也听到了远处的爆炸声,猛地扭过头,看向声音的出生地。但又好像不是那声,只是嫩芽破土的声响,只是希望极速生长的剧烈动荡!
收拾好一切,躺在床上,从脖梗处拿下一个小挂坠。发黑的金属被不断地亲吻和泪水洗净,研磨一阵,再打开,一张女人的小相端坐其中:庄严的制服,利落的短发,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有着不怒自威的正气。叶念一边把小相攥得更紧,一边在垂緌嗡鸣的雨滴中沉睡。
睡吧,睡一觉,新世界就在明天……
11.共命鸟
【我是你,你是我。】
同样的夜晚,同样瘫倒在草席上的白好,也因不知为何而正悲伤。此刻,她们的感官像是被联结在一起,成为世界最为坚固的肉墙。
“卫权,你先回去吧,这里不需要你。”
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以及窸窸窣窣地蜷缩声。
“唉……”
无人应答,所以,她只好嚼碎月光,混着血,掺着铁钉和烂肉,吃进肚子里。最后,再在肚子中孕育成新的肉球,供人享用。
这已经是最大的反抗了!
白好靠在华奤肩上,脑中杂乱地掠过天马行空的幻想,就在那燃烧的火堆旁,就在那已经触手可及的安详旁,幻想是理想的温床。
“好了,快睡吧,我知道你已经很累了,躺在我怀里睡吧。”
华奤将白好拥进怀中,唱着摇篮曲,居然是她幼时常听的那一首。伴着歌声,她思索到,自己是不是误解了父母,他们其实是爱她的。只不过,在某时,爱到极致就必定带着点儿痛了。不行!不能再想了!她猛地把华奤推开,头也不回地跑走了,跑到远离人烟的贫瘠土地上,才停下。还没回过神,身后就传来了人声。
“怎么了?跑什么?不是感觉到温暖了?唉,多像年轻时候的我,就是那么倔!孩子,不要以为得到温暖就会失去痛苦,它们二者是可以并存的。傻孩子,去吧!去拥抱她,或者到我怀里来,我知道,你现在一定需要一个类似于溺亡的拥抱。不要老想着那些扰乱心神的事,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静下心来,享受落日,晚风和月牙儿。这一切,只会让你与世界变得更美好!来,过来,让我狠狠地抱住你,这样,你就可以暂时忘记那些苦痛,投身于快乐并不会让审判推迟。孩子,你可千万不要逃离时间后,还被记忆抓着不放!我和华胥会替你们想好前路怎么走的,现在,你们只需要开心起来,这就够了。”
荣曦将白好环绕起来,随后,白好嗅见了清果香和锈迹铁的芬芳。荣曦那泛着青的黑色鳞片也在月光下不断闪烁着,像人忽闪的眼,也像旧日亡魂的萤火之光。
“荣曦,你也是我们的母亲吗?”
“当然!”
“那我们是怎么来的?”
“你们大多数都是从华胥这条血脉传下来的,还有一小部分是月晕脱落,掉下来后受到感化,幻化成了小精灵。哼!我和你母亲不需要他们的精^液,她只需要吃下我的蛇尾就能让你们变成真正的卵。”
“那我们在没变成真正的卵之前都是以什么形式存在呢?我之前有一种想法,但是不知道对不对。”
“说来听听。”
“卵子?”
“没错!孩子,你们以及你们的祖祖辈辈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存在于华胥的身体里了,你们是她的卵子。她生下了一代又一代,从每一代中又会多出很多新的分支,人类从此繁盛。”
“所以,我的孩子从我生下起就一直在我体内?”
“是的,孩子,是的。”
“所以,无论是否生育,我体内已经有了孩子?”
“是的,她现在就在你的体内。如果你想,是能感受到她的,有时,甚至还会听见她说话呢!”
“母亲,那我们必须要靠他们的精^液才能让卵子成为卵吗?”
“你来的那个世界……只有那样。但在这,蛇尾是最佳选择,虽然有些族人选择男人。她们太……太……太过于天真了,毫不清楚自己选择了什么糟污东西!”
月晕再一次坠落,刚好掉在白好的右肩,之后,它蹦跳地滚在地上,成了一个小女婴。
“等等,母亲,只有月晕,没有太阳吗?我的意思是,太阳不能孕育吗?”白好边说,边把女婴抱在怀里,她安静极了。
“不能,我的支脉只能提供蛇尾,不能孕育。”
“支脉?”
“我长到一定岁数后,每隔三千七百九十八年,就会剥落一次血肉,那些血肉会降生成新的生命。但那会,你最好还是离我远点儿,因为我会在那段时间里丧失理智。”
“为什么会丧失理智?”
“不清楚,这是我从骨子里就带的。”
“那……支脉里,现在都有谁呢?”
“华胥部落里的很多族人都是,比如,华奤和华阴。哦,对!还有刚降生的春华。”
“啊!还真是令人吃惊!不过,也挺合适。”
“合适什么?”
“华阴的性格,和你很像。”
“哼,当然了,那可是我的孩子!”
白好躺在荣曦怀里,最后,在朦胧间入眠。但推搡摇晃和颠倒的梦,让白好张开了不情愿的眼,她与华奤正脸对脸,“华奤,做什么,时间还早呢!”
“不早了!不早了!走,带你出去玩!”
“不去!不去!时间正好,生命太过漫长!我好累,我要睡觉!”
“别睡了!走!”
华奤拨开她的兽皮被褥,用蛇尾将她上下颠倒,泪花也自然顺势而下。卫权冲了过来,用爪划烂华奤的蛇皮,用嘴咬下华奤的鳞片。华奤立刻将白好放下,游移到他身边,向他吐出一口毒气,再用蛇尾将他击飞。
“现在,还没到你放肆的那个时候!要不是华胥拦着,我一定杀了你!”
说完,便带白好离开了。之后,她们到了一座山脚下,那是座宏伟而又气势磅礴的山,就像女人发力时的大腿,有着山崩海啸的力量!
“华奤,你身上怎么有铁锈味?还有,你为什么对卫权说那样的话?你难道已经知道了?”
“没错,透过你的记忆,我看到了那些不可名状的痛苦。哼!要不是玄鸟,我可能今生都无法知道女人在后世会是这样一副样子!我不相信,难道你们所有人都活在缄默里?还有你的那些同类,难道真的就只期待活在男人的救赎里?只为实现那些俗套的情节?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亦真亦假,有热爱这种,追求这种的人,也有想要改变的人。嗐,这个问题,我答不出来……”
“你不用说了,你站在这,就是最有力的佐证!你已经把什么都告诉我了,果然,我是对的。”
“什么?你什么是对的?”
“没什么,你只需要知道,你们将没有痛苦!我是说你们所有人,都会得到一个永恒的新世界!可以去奔跑!可以追逐蝴蝶!可以将一切骸骨化成灿烂!但,你们要牢牢记住一点,也是唯一的一点,不要爱上男人!不要让他们享受自己残缺的器官!不要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进去!请记住,结果一旦发生,这就必定是最坏的,最令人难以忍受的苦难起点!一旦发生,这简直就是耻辱!枉费我和华胥乃至所有她们的生命!”
“你们会死吗?”
“不,不会,我们不会死的,我们会永远流淌在你们的血液里,只要你们呼唤,我们就一定会回应。不!不仅仅是回应,是洗涤你们的生命,我们会将月光揉碎,融进你们的灵魂里。你们也会成为永恒,和我们一样。”
“华奤!哦!华奤!我想,我原以为,我不会再爱了,结果,却是爱上了比爱更崇高的爱——用爱去爱!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自由!华奤,或许你们并不需要我的生命,但我把它完完全全奉给你们所有,现在,它是你们的了!哈!这才是我所追求的爱和真理!我终于懂了,这才是它的真实面貌!我过去的所做所想,竟然全是扯淡!呵,那时的我,还真是一个苦行僧式的纵欲者。”
“白好,在这,不用藏着掖着。这里,人人都是不缺爱的,包括那些男人。”
“但是,卫权……你刚刚打过他,没事吗?”
“哼,白好,你把他们看成什么了?他们可是,只要得到性^满足就万事心安的种类。举个例子,你在大街上随意看到一个,抓过来,只要给他们能填满的东西,哪怕是沙石,他们都会扑上去,就像是蠕动的蚯蚓,细看,还会分裂呢!你看着,他们一旦得到满足,任何才华都会消逝,任何痛苦都会流走,他们可不就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了!最后,还得说上一句,是这些满足成为了他们的阻碍,应该把所有能令他们满足的器物销毁!哈!那世界还能留下什么?白好,记住,这是他们的天性使然,你可千万不要同情他们!一个彻底的懦夫不值得你的怜悯!”
“我明白了,但是,难道是全部吗?我的意思是,他们全部都是这样吗?”
“白好,没错,他们全都是这样!只不过有时候,欲望没被放出来,你自然会觉得一切正常。等欲望出笼后,你就会发现这是一个残酷的,毫无掩饰的地狱!不要喝下他们专制的毒药!”
“华奤,有时候你真让我感到惊奇,不愧是巫的始祖。”
“什么巫?噢,对,我在你们那被称为巫吗?好听,好听。”
“但是……”
“怎么了?但是什么?”
“凡巫者,早死。你明白吗?”
“别担心,我们死不了!为巫者,永生!”
“但……但你根本就不是巫啊,荣曦。”
“被你看出来了,那我就褪了这层皮,闷死我了。”
一层胶状的,带着粘液的皮,掉了下来。她又变回了那个样子,一种脱离生与死界限的放肆感。在我眼中,这已经不算美了,这是海啸,这是铁!
“怎么了?呆了?变成男人了?”
“去,你才是男人呢!我只是在想,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当然是看山,看水,看蔷薇,看落日西垂。怎么,害怕了?怕我吃了你?”荣曦边说边做出舔牙的姿态,猩红的舌尖映着白。
“荣曦,你说,我为什么不怕你们呢?我明明来到了一个足够陌生的世界,为什么我不怕它呢?”
“因为,它足够好!女人在这,没有被规训后的掩饰,只有自由,这是足够统治世界的自由!”
“是啊,真希望永远留在这。”
“是啊,真希望你能永远留在这。”
“什么?”
“什么?”
“我会离开吗?什么时候?”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会占卜。好了,快走吧!要不,赶不上落日了!”
在一片寂静中,白好和荣曦正进行着思想搏斗,最后,却还是白好先妥协。喘气声透过她,她透过熙攘的叶片,悄悄看荣曦的侧脸。她像是看到了一把悬而未决的巨斧,时时刻刻都等着落下。
“快走吧,别看了!再看,小心我把你也变成一条蛇!”
“哼,还用变吗?我早就是了!”
“领悟得还真快,让我听听,还领悟到什么了?”
“男人是肮脏的,他们自以为可以主导世界,实际上还差得远呢!只因为一点,他们都有母亲。”
“对,对,还有呢?”
“女人的胸怀像大海,而男人的则像沙砾。没错,沙砾!哼!男人,他们大多时候都是愚蠢的,每每看到他们,就像看到了一只正跳着蹩脚舞的苍蝇。”
“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孩子,不愧是我们的孩子!不过,你还是更像我一点,华胥她……还想着留下那群该死的苍蝇!哼,要是我,肯定从源头开始杜绝。”
“我们所有人都是你们的孩子吗?所有女人?”
“没错,孩子,你们的血液里都有我们的存在。你要记住,你们是神的后代!不要恐惧,要是谁敢质疑你,你只需要告诉他,血液能证明这一切!记住,男人的血液都是由精^液组成的,而女人,我还用多说吗?”
“哈哈哈!不用了!不用了!我明白了,我早该明白了!”
她们一边大笑着,一边逐渐到了山巅,白好抬头一看,简直要昏厥过去,到处都是鸟,到处都是!有鲲鹏,有毕方,有精卫,有金乌,还有的,就是那只玄鸟。它们好像知道今天她会来,所以一看到她,就开始大声鸣叫,震得人头晕,四肢也像要裂开似的疼。天空是纯白色,而它们都是墨色,要把整个世界都晕染成一幅山水画。
“看,它们都在等你呢!我也在等你,等了很久很久。”荣曦说完,在白好脸颊上,印下一个吻。
多么香甜的吻!让人酣睡。
“荣曦,你说,如果我的那个世界里不再是男人执政,该是什么样子呢?”
“我的孩子,那会是一个真正纯洁的世界!男人们是因为自己没有,所以始终会在其他物或人身上追求那种纯洁性。你要记住,女人不需要贞洁,这种选择是确保生育权掌握在男人手里的!我的孩子,在那个世界,她们不会孕育自己不需要的生命,她们会有真正选择的权利!没有桂冠,没有等级,世界会永远和平!其实,你们根本不是讨厌孕育生命的感觉,而是讨厌这成了一种政治任务。我明白的,并向你们保证,在不久的将来,你们会有选择权,一切都会好的。我向你们保证,保证……”
“荣曦,不,母亲,您别再想了!这些,就交给我们吧!我们会实现它的,一定会!我们会让世界没有饥饿,没有战争,没有糟粕。混乱将不复存在,人人都会活得安祥又满足。母亲,放心吧,面包和酒都会有的,放心吧。”
“我真爱你们,有你们做我的孩子,我心满意足,哪怕被后世虚构成恶魔都满足!”
“母亲,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在我的那个世界,没有您。无论哪个史料都没有提到您,您成了空白。”
“那华胥是怎么有孕的?她是自然而然,天生受孕的?”
“在我儿时看到的故事里,她是因为踩到雷神的脚印上才受孕的。”
“简直胡诌!”
“不过母亲,已经有很多人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比如有人说燧人氏和弇兹氏是夫妻的,但是史料里又说燧人氏和华胥氏才构成了家庭,还有说雷泽神和华胥氏是夫妻的,这简直是混乱不堪!不过从那以后,我也就明白了,神话是能虚构的,历史是能改写的,我所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切!”
“我的孩子,你不愧身体里流着我和华胥的血。走吧,时间也不早了,该下山了。”
“可是,还没有看到落日呢?我们不是来看落日的吗?”
“不,让你说出这番话,让你看到正在鸣叫的它们,比看到落日更重要!你只要不是忘了它们,它们会一直等着你,说不定,在危急时刻还能帮你一把呢!”
“好吧,那你能不能把你们的计划告诉我?我也不能一直无所事事啊!”
“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无所事事,好好享受!后面的,我和她会慢慢告诉你。对了,面包是什么?”
“你可以把它当成肉,它也是一种炙烤成熟后就可以食用的种类。”
“哦,那就快下山吧!一会儿太晚了,我不敢保证,会不会干出什么挽回不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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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你会失去理智?”
“你真……你会不会是我的直系女儿?”
“怎么可能?会吗?”
“世界比蓬莱还要更大些!你说会不会?行了,别想了,快下山吧!来,上来,坐我的尾巴上。”
她们一齐朝山下走去,也不能算是走,应该称为滑或是飞。冷冽的风呼啸,刮破白好的脸,但她毫不心痛,因为在这,她根本不需要它。在这,她只需要有心脏和灵魂。
山下,火光是灯塔,它指明了未亡人的方向,成为亡灵的栖息所。
它说:
“不要害怕,孩子们!”
“不要悲伤!”
“不要恐惧!”
“不要自卑!”
“不要骄视!”
“不要忘记我!”
“不要忘记她们!”
“不要忘记那些亡魂!”
“不要忘记自己的来处!”
“孩子们!”
“要辨别方向!”
“不要再度走上来时的路!”
“不要保持沉默!”
“不要渴望恩赐!”
“不要相信时间!”
“不要相信假象!”
“不要相信他们!”
“孩子们!”
“请记住!”
“不要相信所谓美的光环!”
“不要相信所谓真的永恒!”
“不要用所谓正义来审判!”
“不要用所谓至善来腐败!”
“孩子们!”
“铭记!“
“我会永远站在你们身前!”
“呼唤我!”
“呼唤我!”
“呼唤我!”
当它说完,世界上转瞬即逝的不朽彻底留了下来。之后,空虚化成一种可怖的律法,邪恶也变得清澈透明。
“你看,她们正在山下等你呢。”荣曦噙着笑,把苦涩咽下去。
“你怎么了?荣曦?荣曦!”
“嗯……没怎么,就是想到了一些事,快去吧!一会她们该等急了。”
“那我走了,荣曦,你得先把我放下来,荣曦?”
“啊!对,我先走了,再见!华胥,明天见啊!”她游也似地逃走了,恰好,此刻黄昏正好,将世界衬得可悲又可笑。
“她怎么了?真是个妖怪,一大早就把你骗走,现在又没说几句话就离开,真是讨厌,讨厌!”华奤涨红了脸,身旁的华阴没有言语,只是盯着华胥,用眼睛说了话。
“华奤,怎么听起来像是,你不想让她走啊!难道,你接受她了?喜欢上她了?”
“怎么可能!那个妖怪,就该一直沉在混沌里,被火种一直烧着!”
“华奤!”
华胥的周遭泛起一层红雾,这是她愤怒时的表现,还好,燃起的不是火。
周遭的寂静显得有几分诡异,人人都没有言语,却又像是说了千言万语。华奤低头走在后面,用愤怒掩饰;华胥直直走在前方,用沉静装饰;华阴摇摆地走在中间,用慌乱修饰。而白好,像极了地鼠,想急忙钻进地洞里,只露一截尾巴。
“喂!春花,你来,过来,我问你个事。”
“我叫春华!叫我春华!”
“好,好,春华,我想问,你们为什么都这么讨厌荣曦?她不应该也算是你们的母亲吗?”
“你应该已经听过了,她给我们母亲一半心脏的事吧!”
“对,我听过了,难道是因为这个?不合理啊!”
“不是,肯定不是!哎,你凑近点儿!有传言说,母亲是为了救她才少了一半心脏的,当然,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肯定是真的!传闻都这么说了,肯定是真的!准没错!”
“你正常点儿,别胡乱打岔!说是,母亲本来和里面看守火种的朱雀都商量好了,拿半颗心脏换半颗火种。谁知道,火种刚拿到手,荣曦就把另一半给偷走了,朱雀那时也没办法抑制住自己的爪子,就只能把母亲整颗心脏都取走。那个荣曦一看,连忙把那半颗火种又放了回去,后面的事就是,她用了不知道什么方法,给母亲分了一半心脏。但是,从那时起,母亲就只剩下一次进入混沌的机会了。”
“所以,你们是觉得荣曦拖累了华胥,才不喜欢她吗?”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她老是独来独往,也不和我们住在一块。其实,我们早就接受她了,甚至有点喜欢她在的时候。“
“哦,所以,你们是因为她不在你们身边,才讨厌她?”
“不!你怎么听不懂呢!我不讨厌她!我们都不讨厌她!”
春华说完,余光瞟见华阴正怒目瞋视,连忙挪到队伍后面,垂着眼,像个鹌鹑,不敢再言语。白好抬头看向荣曦离开的方向,想着她一定能听到。之后的荣曦,也不必再考虑孤独了!因为,她正活在一个灵魂热舞的世界,寒冷与火焰都能被接受。
没什么永恒,永恒不过是时间制造的迷局!
它为你织了一张网,让你始终在网里面打圈儿,还试图让你相信做了正确的社会性选择。
可悲!可喜!
什么时候毒蛇变成了颓废的绿苹果?什么时候红荆棘变成了娇弱的玫瑰?
一切都是假的!
请记住,你是铁!是血!是火!
白好回到了营地,像是回到了家,周遭都是深沉的宁静,将火碾成了土。火光燃起,当然也就自然而然地映到了李想那,但同时,红楼确实着火了,把最后的那点新鲜感也焚烧殆尽。
恰好,在那,死亡成为真理,能诞生出生命之花。
火是春女放的,烧毁了一半房子,也在她的脸上留下一片火花。没人会去医治一个已经失去价值的人,更不用说,还是个失去价值的女人。她疼得在地上打滚儿,像个倒转的钟表。
“红姐!红姐!你快来看看春女的脸!”
“去!快把韩肖叫来!快去!”
“红姐,要是他不来怎么办?”
“不来,哼,不来就把他杀了!要是他磨蹭的话,就把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说给他听。快去吧!春女她,等不了多久了!记得走大路,注意安全!”
“好!”
虎姐步子跑在前头,话落在影子后头。而李想,呆跪在春女身旁,像一只石化的雄孔雀,有着最鲜艳的尾羽,却忘记如何去飞。这场火,刺醒了她,用灼热去炙烤她的灵魂。
“嗐,真是,装得太久,怎么都忘记自己的方向了?跟那群男人虚以委蛇,真是不痛快!呸!”
“咳,想姐,你……你没事吧。那,那群男人,只要一碰你,我……我就恶心地想吐!呕!他们,他们还……还想动你。呵!看我不烧光他们!嘿,嘿,想,想姐,我还……还偷偷,拿刀把,把一个人的下^体,划……划得血烂。咳!咳!”
“小天,别说话了,我本来就不会让他们碰我的。你……你看看你,都烧成什么样了。没事,没事,肯定能长好的,没事!还有,都说了,在私底下叫我小想。别!你别说话了!血一会儿把鼻子呛了。”
此刻的情景是,李想抱着春女,春女伸着手够李想,一用劲儿,脸上的烧伤更大了。那些流动的红色液体,将她脸上的七颗黑痣连在一起,竟显出几分吉祥的意头来!
12.“苹果”
【苹果,是火,是救赎。】
“哦,我的上帝呀!快把她放下!”
迎面走来的是一个已经谢了顶的老头,花白的头发里只掺了几滴零星的黑,肥厚的嘴唇配上浑圆的肚子。一只长势喜人的鹰钩鼻,却搭上了一双又细又小的黑豆,每当他说话时,眼旁的皱纹还要先表示不悦。他的腿比肚子还要短,活像一匹矮脚马,只是少了些与它们相似的高洁品质,反倒徒增了些狡猾和狠辣。
“您就是韩肖,韩医生吧!幸会!幸会!”李想站了起来,先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再把手递了过去,以示尊重。
“哦!不!不!请叫我陀马斯·韩,我现在已经是一个纯正的外国籍公民了!”
那个自称是陀马斯·韩的人,得意洋洋地站在众人面前,像一只跛脚的驴。当然,你得稍稍侧一点才能看出来,再侧一点,再侧,欸,对了!就在这个角度。
“那您怎么不戴礼帽呢?那种高礼帽,像您这种绅士不是经常戴吗?”
“啊,啊!我这回是忘了戴了,忘了!对,没错,忘了!下回我准买上一个,不!下回我准戴!”
“啊!跟您说话,真是令人愉悦!但现在您可否,如果不是很冒犯的话,可否去医治此刻最需要您救助的病人!这是多么令人感到荣幸啊!啊!”
“当然!当然!如果此刻没有病人,那么,我的小姐,我最亲爱的知己!我一定要和您好好聊聊!”
“好的,我最亲爱的陀马斯·韩医生!现在,还请您先去医治病人。啊!您真是位实打实的绅士!”
“对,对,当然!”
陀马斯·韩背着手,仰着头,踱步飘到春女床前。他先是看了看她的脸,摇了摇头,再是看了看她未发育完全的身子,又摇了摇头。最后,环视一圈,将室内所有女人都盯着看了一遍,叹了一口气,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呵,如果大家伙儿正好在他的脑袋里,那你们一定会听见咚咚的声音,因为这正是液体撞击大脑皮层的声响。
“失去价值!失去价值了!这已经是一个死去的女人了!我不救!不救!”
说完这句话后,他一边托起他隐形的披风,一边伸着手要钱,一边还不忘往女人胸脯上瞅。真不愧是一个男人,一个样样都精通的男人!
虎姐暴躁地拨开众人,朝他脸上打了一拳,啐了一口,揪着他的绅士领说道:“赶紧治!治好了,钱自然会进你的口袋里。要是,治不好,那我就得把你的鼻梁骨打断,将骨头拽出来,最后,不得不用它刺穿你的喉咙!你很清楚,我能不能做出这事!”
“诶!诶!好,我马上就治!马上就治!”
陀马斯·韩说完,立刻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梁骨。之后,再紧张的心也会变成柔软的羽绒被,哄着早已入眠的良心继续安睡。
春女被挪到另一张床上,洁白柔和的色调以及暖黄色的灯光,简直像是天堂!陀马斯·韩呆愣在原地,红色的灵魂,纯白的羽翼,周围还发着圣光。他当机立断做了一个令人震惊,但却又是无比正确的决定——向床上的人下跪。
他一边跪,一边念着什么上帝果真是个女人的言论,逗得周围的人直发笑。李想也被逗笑了,但她又突然丧失了喜悦的神情。只因她想起了过去白好和她讨论过的内容,其实也算不上是讨论,简直可以将其称为白好的演讲会。
她说:“世界上,哪来的什么上帝!不过是西方为了巩固政权所制造出来的人为崇拜!那些个什么主教!皇帝!或者总统!上台之后,哪个是单纯念着让国家繁荣!让人们平等!不搞坏世界就不错了!我告诉你,李想,你好好听着!等世界上所有政权都掌握在女人手里,这个世界才能有真正的和平!等一切都由女人作主,这个世界才能真正地繁盛起来!所以,如果有上帝,她也一定是个女人!对!没错!女人!”
白好的声音不远不近,却正好在哪儿都能听到,只不过,以后,再没有这样的美妙可以听了。此刻,陷入幻觉的李想,顿时觉得自己像是重新回到了母亲的子宫,住进安全的堡垒里,又像是正趴在母亲怀里吃奶,吃着香甜又带着人腥味的脓奶。
的确,从繁琐到简单,只需要一步,即是遗忘。但是,你们真的愿意这样吗?成为接受生活即注定死亡的殉道者?
“好了,韩医生,快站起来吧!小虎,扶起来。”
虎姐不耐烦地把陀马斯·韩从地上拉了起来,也不能算是拉,应该说,是把他整个人毫不费力地从地上举了起来。陀马斯·韩吓了一跳,眨巴着黑豆眼,咂了咂嘴,说道:“每天给她吃个苹果,但别吃皮,把皮削掉,然后埋到花盆里去。”
“为什么?”
房内的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谢谢,但是不了,我不爱吃苹果。”
春女嘴中说出的,与众人嘴中问出的,大相径庭。于是,人人都转而看向了她,想弄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不喜欢吃脆甜的苹果?春女被盯得头脑发胀,脸好像再度开始燃烧,李思红看到了春女的囧境,终止了众人的目光。
所以,目光又重新回到陀马斯·韩身上。
陀马斯·韩不一样,他享受女人的注视,觉得自己像极了英雄史诗或是什么其他会让女人敬仰的人物。
他摸了摸眉毛,转了一圈眼珠子,故弄玄虚地说道:“苹果不能吃皮,是因为皮里可能会有外星生物或是恶魔留下的唾液,吃了就会丧失生育能力。你们想,她现在能留下的最后价值可就只剩下生育了!你们又不愿意让她成为一名光荣的被插入者。至于,埋在花盆里,是因为,不能让这些邪恶污染了空气。或者,也可以说成是,这片人间净土要始终保持纯正的贞洁观。其实,说句不好听的,你们也该埋进花盆里,连同这栋房子一起。”
他刚说完这句话,虎姐就跳起来,愤怒得头发都根根竖起,将他打了出去。等虎姐回来后,便立刻给屋内的姐妹讲述陀马斯·韩的傻样,她们跪坐在春女床边,团成一团,“他一边说,‘你们都会下地狱的!’,一边求着我别再打他。哈哈哈!真是十足的小丑!”
“好了,小虎,留个人看着春女,剩下的人去吃饭,都快折腾一天了。小想,你跟我来,我有事问你。”
李想跟红姐走了,剩下的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的还以为红姐发现了火是李想放的。春女这个傻孩子,还始终认为她才是纵火者。李想一直跟到了书房,那是个小巧又精致的房间。
古铜红是房间的基础色调,木质棕以及浅浅微金作辅,整个房间有一种庄严的宁静感。映入眼帘的先是书柜里的书,极多的书,最吸引人的几本当属乔治·奥威尔的《动物庄园》,尼尔·波兹曼的《娱乐至死》,叶芝的《凯尔特的薄暮》,《鲁迅全集》,李清照的诗集,《庄子》,《道德经》以及西蒙娜·德·波伏娃的《第二性》。其次,看到的是悬挂在书柜旁的正楷书法,里面的诗文,应该是红姐自己写的五言绝句。最后,就是正靠着桌子的李思红本人了,等等,在她身旁还有两本正襟危坐的自传,是《武则天传》和《通往权力之路:叶卡捷琳娜大帝》。
“红姐,这诗?”
“这诗是我自己瞎写着玩的,不用在意,来,先坐下。”
“红姐,抱歉,说句冒犯的话,您写诗,有理想,为什么还要来这?您上了学,得到了思想,怎么能为了他们放弃自己的理想?我真不懂!还有,您桌子上这两本书我也略微粗看过一眼,您肯定是不愿意屈居于男人身下的!红姐!为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
“小想,你别激动,先和我谈谈你眼中的这两本自传,随意说,有什么就说什么。”
“哼!一个是对女人称帝而感到屈辱的抱怨性文字,一个是对女人得到权力的无限认可。兽与人的区别,不就近在眼前吗?父权制下的标准男性和真正独立于高傲制度的人类,就是这样的区别。”
“小想,然后呢?接着说下去。”
“红姐,我明白的,我明白。皮囊,是一个女人最绝望的武器,但同时,它也是最不该存在的武器。我知道您想做什么,但您用错了武器。我们可以用刀,用剑,用枪,但绝不能用自己做容器,这从一开始就错了!我将向您举一个简单易懂的例子,这样,一切都会明了了。”
“一个怀孕的‘贵妇人’和手里拿着利斧的‘疯女人’,哪个更有说服力?我知道,您不喜欢鲜血,但是如果没到不用鲜血就无法生活的处境,没人会选择以暴制暴。现在,已经到了这样的处境了!没人该继续沉默下去!或是手里还捧着自己的心脏,任人挑选!”
“一个男人从出生起,就包围在看似是应得的母爱以及周围其他人的吹捧中,只因为他是个男人?所以,他们早就不是单纯意义上的人了,而是活在社会包裹中,自认为珍稀的独立物种。随着成长,一些得到了名利上的认可,一些被剔除。得到认可的,要让这世界继续照常运转下去,被剔除的,仇恨起自己的母亲或是周围其他女性来,认为是她们拖慢了自己前进的脚步。”
“哼!他们越来越多,越来越自大,认为全世界就该为他们服务!但凡不服务于他们的家伙,就该从这世界上抹除!或是把她们变成‘疯狂’的形象!”
“所以,在世界各地,生活在父权制下的男人们从女人出生起就开始灌输战争和性^爱都该是男人的!女人只能做个物品,可以被随意挑选的可笑观念。古希腊的海伦,‘亡国’的褒姒,被刻意去除双臂的维纳斯,不都是血淋淋的例子吗?”
“他们通过无硝烟的战争掌握了世界的主导权,通过贞洁论掌握了下一代的生育权,他们始终都在想着怎么欺骗女人!怎么奴役女人!”
“已经到了最后时刻的节点了!”
“现在,我们不该想着怎么去加入他们,拉更多姐妹入伙都是于事无补,这样得不到真正的改变!而是,应该拿起武器,去摧毁一切不合理!这样,世界乃至人类,才能真正步入正途。一个人或者一群人的力量是不足以推动历史进程的,必须得是所有人!爆发点,也最好放在受压迫最深以及此时此刻正掌握世界主导权的国家!”
“那接下来该如何去做呢?在我李想看来,不要去拉横幅!也最好不要去演讲!只需要在思想传播中,拿起武器,就能得到绝对的重视!我们要把真正的母系领导人放在该在的位置上,各国都该是一样的。”
“小想,可是,你看看,真的会有人愿意听你说话吗?会有人理解你如此愤怒的含义吗?你可能刚一说出口,就会被击毙或是成为像你所说的那种女人——一个被污名化的‘疯子’。”
“那有什么!有趋利避害刻意回避的,就一定会有截然相反的!长夜未明,希望总会隐于光亮处,我,我们,只是在等待时机……你知道吗?红姐,曾经的我几乎每天都会想出一百种死法,之后再从脑子里剔除出去。接受生命短暂的平复后,我想明白了,我不是想死,只是无法接受这个世界。痛苦之所以存在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从我未出世起,从母亲子宫就带着的。我通过脐带血感知到了它,它也感知到了我,所以,我们骨肉相融。所以,其实从诞生之初,就没有任何可以将我再次打倒!当我想明白这些后,未来的每日清晨,在我醒来后,都会感叹,人生多美好!让我有了可果腹的食物和可安睡的床铺,让我有精力思考时间的真正含义。”
“小想……”
“红姐,听完这些,您还要可怜我吗?哼!我没什么值得可怜的!相反,我自己感觉得到,我的世界比宇宙更宏伟!”
李思红抱住李想,也紧紧扼住了自己早已消逝的理想。她现在可以正视带着欲望的凝视了,她变得什么都不怕,她的确被“污染”了。
突然,闪电变成她脑中的片段,成了绝望的诗,却又像歌在嚎叫:
那已经沉睡的曼陀罗之花啊!
请醒来吧!
这黑暗的牢笼,
将人间化作荒诞。
今天,明天和昨天,
不过是一场狂欢的盛宴!
愚蠢,
唱着圣歌,
将这罪恶笼盖。
曼陀罗之花啊!
请勿再度沉醉众人的心!
这囚徒样的假象,
这愚弄人的骄阳,
将摧毁于月光!
曼陀罗之花啊!
请醒来吧!
打开这欲望的金色大门,
在那,
不过是血一样的凄凉!
在阳光下,
在阴影中,
迷雾样的低语,
谎言状的蒙骗,
带给人间一片看似清明的景象!
曼陀罗之花啊!
请醒来吧!
带走你的使臣,
这唐吉柯德似的泡影,
连同,
这世界的终点!
曼陀罗之花啊!
请醒来吧!
血浆果,
白孔雀,
无以比拟,
你这幽灵状的倩影!
曼陀罗之花啊!
请醒来吧!
你看!
疯狂,
它落在手中,
疯狂,
它堕在脚下。
曼陀罗之花啊!
请醒来吧!
你听!
罪恶,
歇斯底里,
欺骗,
灵猫哭啼!
曼陀罗之花啊!
请醒来吧!
只因,
这一切都是假象!
世界早已荒芜一片!
恶欲屠浮!
李想又重新直愣愣地坐在春女床前,像一具刚死但还冒着热气的女尸,排泄物什么都涌出来了,却还是要装成无事发生的模样。她轻抚春女那没被烧焦的小半张脸,感受皮肤的粗糙以及血液凝固的流速。之后,她不断地出门又进门,比陀螺转得还快,手里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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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着那碗复热过无数次的薏米猪脚汤。
“唔,呜!唔!”
春女瞧着李想又要出去热汤,连忙拉住她,嘴里还呜咽,但没人能听清她呜得是什么。
“怎么了?小春,要喝汤吗?”
春女摇了摇头,但又把那能张开的半张嘴费力撕开,李想一看,便一勺接一勺地喂她。
“女孩啊,快快吃,吃完好长大!长大呀!长大,长成人小鬼大!变成一把刀,一板斧,可千万别做男人的妻子和幻想对象呀!女孩啊,人生替你戴上了人的面具,却替你脱下了女人的‘理想’。太好了!女孩啊,从今往后,你就是拥有独立意志的人呀!”
“小想,我吃完了,你去吃吧。”甜甜走了进来,对李想说到。
李想摸了摸春女中指的第二节指骨,摩挲了一阵,捧起它,献上了一个吻。
“那我去吃了,你乖乖的,别胡乱翻身啊,再把伤口撑烂了。那个,谢谢你啊,甜甜,还愿意来照顾她。”
“这有什么,都是姐妹,我应该的。快去吧,一会儿那个赵厨又说没人吃,把剩下的全带回他家了。”
“好,真的谢谢你了,谢谢你!”
“有什么可谢的,这也是我的职责,她也是我的姐妹。哎哟,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快去吃饭吧,一会儿他真收走了!”
李想前往餐厅的途中,像是走在棉花上,耳边也总是响起那句,“这也是我的职责,她也是我的姐妹。”她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这样令人震惊的善意了。在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已经习惯了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漫游,习惯了那些带着傲慢的嘲笑,偏见的凝视,以及不怀好意的讥讽。
她时常想:我们渴望在虚伪的世界里过奢靡的生活,每天都营造出精致的日常,好像这样灵魂就是充实的。而时间,如幻影般拂过,像幽灵样悬空,没人在意,也没人知道“明天”究竟什么时候到来?所有人,不过都是在求一个人上人的生活,但如果你问他们,什么是人上人?他们又都答不出来。最后,他们只好开始仇视提出问题的人,用生命的永恒去怪罪打破他们幻想的人。
人生就成了这样,但,仅此只能是这样吗?
时间敲碎了虚空之窗,空间唱起了未来之歌,现实的起点,在途中。
此刻,白好也和李想一同思索着,只不过是在梦中。这是一个像梦的世界,还是一个梦创造出的世界?没人说得清……
在梦里,白好梦见了一种制序。
在秩序中,她又重新变回了那个,正用超出一定距离的宇宙膨胀速度,逃脱现实的自己。在她的视角里,先是看到了一对异性情侣,他们坐在湖边映着落日余晖的长椅上,盯着身旁随意游走的路人发笑。当然,白好也惨遭其笑。虽说,笑一笑,十年少。但是,毫无意义的笑及带着敌视和调侃意味的笑真是不必有的。然则,他们也不想,这笑,什么时候会回到自己身上。白好因此对他们的笑感到不适和疑问,便走过去问他们在笑什么?他们竟然当着人面说没有,把脸上正在行动的微笑否认了,笑也自然耷拉了下来。女人的脸瞬间变成了嘴咧到耳朵根儿的大脸猫,男人则是变成了一只秃嘴耗子。他们大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开始只是对白好吼,后来就演变成了对彼此的指责,最后竟打了起来。这时,周围行路匆匆地脚步缓了下来,逐步靠近,然后将白好三人围成一个圈。紧接着,人群中,小声地窃窃私语声叠加成真理,就像是把蟑螂从黑暗里放了出来,伸了个懒腰的声。最后,白好因为什么都听不懂退了出去,情人立刻停止争吵,周遭的脚步声再度稀稀拉拉。一切都好像没发生过,大家又各干各的去了。
白好只能苦闷地踱着步,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湖中央。忽得发现,自己的肉^体早已坠入湖中,而灵魂作为思考的载体浮在水面上。她正看着自己的肉^体溺亡,毫无作为,反而开始欣赏起它死前的惨状。
她想着,肉^体会为自己的死亡悲伤吗?还是,它只是承载灵魂的容器?
于是,便开口问了,“肉^体!你会悲伤吗?你害怕死亡吗?你是不是也有自己的思想?”
没有应答,只有肉^体在水里挣扎所泛起的细密涟漪。
“喂!肉^体!你爱过我吗?现在,是你的灵魂在问你,你爱过我吗?”
肉^体没有动静,彻底沉入湖中了。
灵魂突然开始尖叫,感到不可思议的窒息感,随着肉^体的死亡一同化成浮尘飞走了。直飞到了宇宙深处,与肉^体再次相见,彼此变成了无不言的知己。
“灵魂,你说,那对情人为什么要笑?个体在群体中为什么会失智呢?”
“那对情人是自以为找到了灵魂的契合体,他们认为,只要合体就是无坚不摧的,可以创造出无限社会以及人生价值的。而群体,不过是帮助他们创造出能脱离自己生活糟粕的‘理想国’,他们只需要做出简单的动作——迎合,就可以得到至高无上的道德感以及无与伦比的力量。你不喜欢这样吗?如果是你的话,有如此完美且充足的安全感,你不喜欢吗?“
“我想,会的,我会喜欢的。但是,最后我肯定会后悔,会在二者间徘徊。不过,我应该无论怎样选都会对自己做的第一抉择后悔。呵!后悔是我的解语花。所以,你呢?你的解语花是什么?灵魂。”
“我的解语花……是你啊!你还不懂我吗?不懂我是多么爱你吗?你不知道,在你绝望彷徨的时候,我与你是有着同样感受的,甚至会更疼一些的吗?我想尽力去分担你的痛苦,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自己来承担这虚妄之灾,我只希望你能够快乐和自由。”
“灵魂!我也爱你!我绝对的挚友!我自身的唯一质量!我将用燃烧自我的炙热一直爱你!不!我想,哪怕肉身消亡,我也会想尽办法化成虚幻的暗影。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肉^体!别傻了!你我永远都是混沌一体的,你忘了,咱们自身就是一个宇宙!再者,就算你燃尽了,也会重新涅槃。哈!我还得重新听从月光和星辰的指引,去寻找你残缺的碎片。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找到你,一个完完整整的你!其实,你最该爱的,是月光。毕竟,那才是真正的救赎!我和它相比,只能算是黑夜中的一滴蓝墨水,什么都算不上。”
“你又这样了,灵魂!你是月光的孩子,所以,爱你,就是我的救赎。这是我必要的,也是唯一的信仰。”
顿时,灵魂与肉^体,拥抱,交缠,最终融为一体,变成了不分彼此。
而白好此时也醒了过来,她感觉到身体里多了什么,像是带着暖意的月光,又像是影子在梦和心脏的距离间,搭了一座灯塔,指引迷失的部分前来。
“没有谁会比我更爱我,所以,也没有谁会比我更爱这世界。我在世界中,世界也在我中。我们从未分离过,当然,也分不开。”
她透过时间的缝隙,得出这个结论,并用不可磨灭之物烙印它。
“给,喝点水吧,你刚刚哭了。”
13.反抗不仁
【我是您,父亲!】
卫权捧上兽皮水袋,有些胆怯地低着头,看白好毫无动作,准备将水送到白好嘴边。白好连忙接过,但还没来及喝,华奤乱哄哄地从外面跑来,手里还拿着新鲜的莓粉桃和胭脂李。
白好只能把水袋重新递回去,顺便从水袋上抖落下无数布满虫卵的茧,之后,还不忘对卫权说上一句:“谢谢,我先不喝了,你出去玩吧!去哪都行,就是别在这了。”
华奤厌恶的瞪了卫权一眼,卫权却高高兴兴地狂奔出去,像是得到了令他癫狂的什么嘉奖或是一句绝对的承诺。
“怎么了,你也讨厌他吗?”
“为什么说也?他……他其实并不讨人厌,只是,他的父亲……”
“他父亲怎么了?”
“你还记得荣曦把另外半个火种重新放回去的事吗?”
“记得,那和他父亲……”
“他父亲本来都已经被荣曦吃进肚子里了,但又趁着她剥开皮肉,取出心脏的时候,偷偷跑了出来。把另半个火种吃进肚子里,之后,默不作声地逃走了。所以,朱雀才不能还给华胥心脏。”
“之后呢?”
“之后,就是你听到的那样,荣曦把她的妖怪心脏分给了华胥一半。至于……卫权的父亲,他逃到另一个国去了。那个国,你可能听过,叫燧明国。”
“燧明国!”
“对,就是历史中,最后与华胥国合并的燧明国。”
“你知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什么都不干,只是等待,等待这个循环告诉你们,不要因为孤独,从一个孤独走向另一个孤独。刚好,你现在已经从中脱离出来了,有什么感想吗?”
“感想?现在还没有,但我学会了不以我的血液为耻。”
“怎么说?”
“血液供养了我的生命,可曾经的我却以生命为耻,只因为,我体内失去了需要得到男性认同的,那最引以为傲的雄性精^液。”
“哈!那你是怎么把它们排出来的?”
“呕吐,我通过呕吐!每当我想起他们所做的恶事时,我就忍不住的呕吐。正好,把我不需要的精^液也吐了出去。”
“那,别的你呢?我是说,那些和你有着同样性别的女人呢?她们怎么办?”
“我没有办法快速地让第二性和第三性醒来,只能换一种更简单的方法——杀戮。我本来是想杀光那些纯粹父权制男性的,最后却发现,他们所有,都或多或少有一点其中的影子在。我是杀不光他们了,只能先杀了我身边的!之后,再尝试叫醒那些匍匐在父权制脚下的女人们。”
“你叫醒她们后会做什么呢?换一种方式说,你是否只是一个渴望权力直至疯狂的人呢?”
“叫醒她们,是为了让世界变成一个真正的母系集体主义社会!是为了让这世界上,没有注定的家国!没有绝对的极权!没有制度的剥削!”
“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参照你们的生活方式。在这生活这么久了,我终于明白,真正首领应该是分水果永远平均分的人。并且,她永远不会因为要用自己力气分水果而有怨言。她永远不会伤害自己的子民,因为在她心里,那也是她的一部分。至于,怎么做?我想,首先是消除极权,消除父权制。其次,借助墨子和老子,推举出母性贤者,再借助小国寡民的方式生活,人人吃穿住行由国家分配,领导者无特权,只是带领人们更轻松地步入精神世界。之后,用更充足的思想填补创造力,科技发展仅是为了造福人类,而不是为了战争或是威胁。最后,精神上的富足会抵消欲望本身。而男人们的存在只是为了生育,而不是为了掠夺什么。女人们则是想生就生,有足够的选择权。男人和女人的关系,会在那个世界得到真正的平等。”
“那如果有男性仗着自己的强壮,又起了歹意,开始掠夺呢?”
“一是,会有更加强壮的女性,去让他停止这样的行为;二是,会有更加严明的律法,让他们不敢进行这样的行为;三是,人们那时候的精神,已经足够谴责这样的行为了。因为,人人都是安居乐业的,什么都不缺,也什么都不多,人们只希望这世界能够一直延续下去。这样,这一切,才算是真正的刚刚好。其实……”
“其实什么?”
“其实在某一个国家的1949到1976年间,有人推行过这样的世界,但是,后面人们太急切了,导致它存在的时间很短。那会儿,人们物质不够充足,但精神却是极其的富足,谁知道后来……唉……”
“通过你的记忆,我大概知道是谁了,说回正题,那你准备怎么实现呢?”
“先从根深蒂固的思想改起,用刀,用斧,用剑,用火药!当然,如果有女人过于担心或是恐惧男人肮脏的血液,那就先从不要恋爱,不要结婚,不要生育,开始做起。等思想完成了它的使命,接下来,就得开始从严峻地区变起了!等严峻地区差不多了,希望也就很明晰了。因为女人以及身上有女性气质的人还有爱女性的人,她们都会希望看到那个样子的世界。她们会羡慕,会爱上,最后,也会同样加入反抗。的确,我很清楚的知道,这会是血与火的抗争。但,所有人!绝不要选择放弃!因为这已经是我们,能不用牺牲全部力量,完整地通向“未来”之途的最后选择了!”
“哈!我的孩子!我最亲爱的孩子!”
“荣曦?”
“哈!孩子,这次,你没猜出来!好了,我走了,下次再找你聊!”
“荣曦!你真是个妖怪!”
“哈哈哈哈哈!那你也是了,孩子!”
白好被不知为何的自由冲散,整个人像是置身于荒野,她脱离了宇宙,一旁还有浓稠的星野作伴,满足感变成即将溢出的粥,还没喝就已经知晓其甜蜜!
足够了!这样,就足够了!
回到石屋,卫权呆呆地坐在草席上,看着天空的方向。于是,白好问他:“你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他答:“我看星星呢!你看,它就在太阳旁边!现在,只是耀眼压住了璀璨,等太阳快要睡着的时候,你就能看见了!“
白好看着卫权,突然涌起一阵绝望的,不能抑制的同情,仿佛他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使她失去信仰的那只狗。她只是想借助同情这个男人,来弥补自己过去所犯下的罪行。但,她忘了,能让她弥补的机会,早已经死去了!而且,是她亲手杀死了那个机会,她完成时毫无悔过之意,只是觉得,安宁了……
“卫权,你想谈谈你父亲吗?”
卫权身子一僵,眼皮耷拉下去,肩膀向右不自觉地扭着,右手拇指由于过度紧张使劲抠着手上的死皮。接着,头发变成枯叶,风一吹就沙沙作响。
“我不想谈他,行吗?”
“当然!但等你什么时候想了,请让我了解了解你的父亲,我对他很感兴趣。”
“可他是个杀戮者,为什么?”
“因为,我和他是做出同样行为的杀戮者,虽然性质不同,但我的确破坏了自己的信仰。所以,我想听听他为什么杀人?”
“哼!不就是因为他做得那些蠢事吗?他杀了我的母亲,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只是,他最后走的时候对我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所有男人?真是可笑!他真是可笑!带我进深渊,还要说是为我好!”
“你喜欢你现在的生活吗?如果你的父亲和母亲都还在的话,你会感到满足吗?”
“当然!我母亲,她是非常非常爱我的,这其中,应该也有我父亲的缘故在。因为她以极度疯狂的爱,去爱我的父亲,简直可以为他抛下一切,只是为了去爱他的那种!但是,我的父亲……他好像谁也不爱,每天都在房子里说些疯话,什么世界只配由男性支配,什么女人只配成为男人的奴隶。简直太可怕了!我的父亲,他疯了!说实话,他杀死我的母亲,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因为他简直把女人视作仇敌,就像咱们看见牲畜时,那种对鲜肉的蠢蠢欲动!咱们看到牲畜时就只能看见它身上的鲜肉,而他看见女人就只能看见她体内肉粉色的子宫,太可怕了!我的父亲,他太可怕了!”
“你冷静点儿,卫权!那如果让你去过你父亲所说的生活,你愿意吗?”
“什么样的生活?我想不出来。”
“就是,一切都由你们主导,由你们男人来主导,领导者几乎全是男性的世界。在那,男人犯罪男人包庇,男人杀人女人哭泣。男人可以随意强^奸女性,男人可以随意打骂女性,当然,最好他还得有钱。”
“有钱?钱是什么?那没钱的人不能这样吗?”
“钱,在那个世界,是最重要的东西!没钱的男人犯罪要受到比有钱人更重一点的处罚,比如,在石房里关个几年,有人每天给他送饭吃,他也有可以出去放风的时间,仅仅只是把他们养上几年,就又放出去再次实施暴行了。”
“至于,有钱人,那就得分成两类,一类是男人,一类是女人。有钱的男人处在金字塔尖上,为了更多的钱和女人或是所谓‘理想’。”
“哼!为了更多无尽的掠夺,他们不仅先把递到他们面前的饭吃完了,还抢夺了百分之九十中层和下层的粗粮,只是为了让他们可以延续下去,一直延续下去。而有钱的女人,她们以为自己有了和权威男性同等的地位,实则,她们的存在只是为了告诉女性,你是和男人有同等地位的!你没有做到只是因为你的懒惰和愚蠢!她们也变成了和有钱男性同样的性别,一个由钱构成的性别!”
“他们所做的无数罪恶,可以被美化成善举,可以被固化成真理,可以成为人人都爱听的成功学!”
“抱歉,扯远了,我现在来告诉你,在那个世界,人们的等级是什么样的:没钱的女人处在最末端,接下来就是没钱的男人,而后是有钱的女人。最后,当然就是有钱的男人了!在那个世界里,女人成了资源,没钱的男人成为昏昏欲睡的劳动力,他们相互结合,成为世界新一代的养料。”
“对了!忘记告诉你了,在那,没钱的男人可以随意打骂他过去,未来以及现在的隐形妻子。我的意思是,他可以随意羞辱他看得见的每一个女人,只因为,在他的意识里这个女人可能是他未来的妻子。好了,我说得差不多了,所以,卫权,你会爱上那个世界吗?”
“不!这太可怕了!所有人都把欲望捧在手里,竟把它们当成了自己的灵魂!不!这太可怕了!欲望竟然成了人的灵魂!”
“你只是现在这么说,打个赌,怎么样?你绝对会爱上那样的世界,你会厌恶现在说出事实的自己。在你过上那样的生活后,就不会把它当成欲望了,而是一种进步。”
“不!我不会的!我和你赌!”
卫权说完,便用嘴把手咬烂,随后,用爪子轻轻在白好手心划了个口子,用那只烂肉翻出来,血液正在翻涌的手,握在白好划烂的手上。
此刻,血液虽然无法相融,但卫权还是说道:“我,卫权,绝不会爱上你刚刚所说的世界!如有违误,叫我血肉化成骨骼,骨骼化成利刃,再用它们来刺破我的心脏!”
“哈哈哈!你还真是天真!好了,把手包扎一下,去玩吧。”
“没人和我玩,他们都讨厌我。”
“因为你父亲?”
“不,不止,他们只是需要找一个人来讨厌,这是他们的任务,但更像是一种信仰。”
“那好,那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去找找哪有藏红花?如果发现了,过来告诉我。这个任务难吗?能接受吗?”
“不难,我绝对会找到它的!”
“好,那就快去吧!”
看着卫权奔跑的身影,白好脑中又多了些其他的疑问,她想着,“原来的世界里已经毫无良善可言了吗?”回环的思绪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儿,直至转到头脑发昏,直至转到喧嚣重归于平静。
“不!不!是有的!只不过某些观念,就像蝗虫般,每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就被吞没。”
“白好!白好!”
“谁!谁在说话?
“是我啊!是你最亲爱的影子!你忘记我了吗?唉,真是心痛!这么快,就忘记你最亲爱的伙伴了吗?你真是让我对咱们的友情产生了怀疑,这还算是挚友吗?”
“你是影子?哈!你要是影子,那我就是汪洋或者是一颗葡萄,不为别的什么,只因为我现在就只想到了这些。你听懂了吗?人不是想成为什么就可以成为什么的!哦,对,我忘了,你不是人,那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是你啊!是你身子里的沙粒,是你心脏裂缝里的石子,是你灵魂痛苦的根源!我就是你啊!哼!真是讨厌的名字,白好?真是讨厌!”
“你是我?那你还讨厌这个名字,你应该喜欢才对啊!”
“为什么?不对,被你绕进去了,你是不信吗?那来做个验证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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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不敢?”
“呵,行啊!那……怎么验证?”
“咱们同时说一句话,或者,两句?如果我和你说得分毫不差,那你总该相信了吧!”
“用不着费那么大劲儿,只说一句就行了。”
“同时?”
“同时!三,二,一!”
“囚徒生出温度,彼此温存。”
“囚徒生出温度,彼此温存。”
“啊?要不……再来一次?还挺好玩的。”
“反叛者无罪!”
“反叛者无罪!”
“不可能!最后一次,再试最后一次!”
“恶欲屠浮!”
“恶欲屠浮!”
“影子?你真的是影子?那你怎么……变化这么大?唯一没变的,就是你的名字了。”
“咱们都多久没见了!肯定的!”
“也对,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玩啊!我来找你玩!”
“行了,快说自己是谁?要是不说的话,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玩吧!再见。”
“欸!欸!”
此刻,猫头鹰失去了皇冠,蟑螂伸长了翅膀,想要飞到星辰之上,化成人的信仰!此刻,人人都变成一只孤独的鬼,游离于世界的边缘外。既想进去,享受人声鼎沸,又想出去,游林山野。
同一时刻,秋菡芮意外敲响了命运,并期待罪恶能来应门。她统计了一下,U盘中有权力,金钱,教育,艺术,丈夫,父亲,儿子,就是没有女人。不!应该说,是没有身为女性的施虐者。
当一切欲望成为主宰,当所有掠夺成了本性,世界就会变成这样,成为一滩谁都想来踩一脚的臭水沟。
“他们在向世界投掷粪便,最后却要我们一起吃进去!”
秋菡芮略微痴狂地轻点着头,用手指不断敲击桌面,得出了这个结论。之后,又很快得出了第三千七百九十八个结论。
“我日复一日地被规训,怎样才能不成为一只贪图享乐的猪!经过九九八十二难,好不容易变成了人,有了上街的权利。但到街上一看,处处竟都是些长生不老的猪!为什么?我竟成了供养猪的养料!难道我是长生不老丹?哼,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无用了,反正都是要死的。但,唯一一件好事是,猪,它们是杂食动物,不会觉得我硌嘴。祝福它们!祝它们永远愉悦地享用我!祝我的皮肉永远别硌它们的牙!哈!祝我别再出生!”
她对空气做完演讲后,冲进厕所,抱着马桶不撒手,把所有的一切都吐了出去。她只剩下了血液,肉^体和灵魂,别的一切,都没有了。她正处在地狱和天堂的交汇点,即想上天堂,又想下地狱,但最后,只能留在人间。
这是命运的选择,也是选择的命运。
“当记忆中的潮水变红,一切后果都将蛰伏。行了!振作起来!先将记忆染红,剩下的……就交给她们吧!我应该会想起原来那个世界,对,会想起来的!你这个瘫软的四肢,快从这张柔软的沙发椅上起来!秋菡芮!去做你该做的!快将记忆染红!”
秋菡芮扶起颤颤巍巍的腿,帮它缓解了酸麻,让它一步步走出门外。终于,可以喘息了!可以呼吸新鲜空气了!真好!有选择的权利真好!做个女人真好!
与此同时,叶念依旧躲在林子里,每天只吃一餐,为了让所剩不多的食物,再维持久一点。她现在只觉得自己活像个住在森林里的爱尔兰小精灵,不过,人只吃晨露和花蕊是吃不饱的。
她从泛着潮气的原木色橱柜上方拿出一罐沙丁鱼罐头,再从火堆上把煮得过了头的松软米饭拿下来,在热腾腾的米饭里翻找出溏心的水煮蛋。之后,摆出期待已久的海苔片,对米饭焦黄的脆干处垂涎欲滴。当一切准备妥当,将所有食物都摆在木屋的跛腿小桌后。她又急急忙忙跑出去,把烧水锅放在火堆上,再往里面添了几根柴,拨拉几下,让氧气更好的助燃。
跑回屋,咽了咽口水,将海苔平铺在木盘里,放上半热的米饭,再在中间放上沙丁鱼,一卷,就成了个椭圆状的寿司。
用小刀一切,散了一个,忙把它拢成一团,塞进嘴里。咸鲜味混着米饭的香甜,如果再能配上一口溏心蛋,那将去往极致的天上人间!
换了一把不那么钝的刀,挥刀直下,一个个椭圆成了形。等把这些摆好,又卷了一个,什么都同原来一样,只是多了些辣椒酱。辣椒在嘴中发挥作用,让本不平淡的世界,变得愈发火热起来。
沙丁鱼罐头不再拥挤,里面只剩下腥臭的汁液以及附在壁上不肯离开的残渣。
屋外,是铁盖沸腾的撞击声,叶念跑出去,把铁盖狠狠教训了一顿,铁盖便全没了气息。熄了火,用布垫着,把多一半的水倒进暖壶里,剩下的,倒进放满茉莉,枸杞和玫瑰的凉杯里。最后,沉思片刻,又往里面加了几勺蜂蜜。
当路途中的苦难不断,是需要一点外界的甜来洗礼的,哪怕是强加进来也好,只要有,就行了……
一不做二不休,叶念干脆把藏了很久的巧克力曲奇饼干也拿出两片,将它摆好。当把所有的一切都放置妥当后,她开始品尝:这是人生的味道,什么都有,只是少了些眼泪的海味以及黄连的苦味。
坐在简陋的餐桌前,吃着木盘里随意摆放的寿司和曲奇饼,再喝一口清淡的蜜茶。
此刻,这就是最完美的世界!
叶念因为职业的变动,什么地方都待过,什么人也都见过。有去过富裕的房屋里,看他们是如何享乐的,也同样去过贫困的战乱区,看欲望是如何膨胀的。她看到了,有人只求灵魂解脱,视肉^体如草芥,也有人只求肉^体享乐,视灵魂为阻碍。从那以后,她就明白了,所有人终将站在即将爆发的火山口,等着被毁灭。
当肉^体腐烂,灵魂化作星辰,思想将永不朽!
叶念吃了一口巧克力曲奇,感叹道:“之前的我是在生活吗?简直是放屁!我根本没在生活,我只是在一心求死!啊!现在的人生才算是美好!我终于过上了自由的生活!我终于过上了可以想活就活,想死就死的生活!谁也别来多嘴!真好,真好!生活!你真美妙!”
吃完饭,叶念靠在窗边,坐在她简易的床上,看向林深处。此刻,她什么也不用想,只是欣赏,欣赏自然的奇景,欣赏那些比她年老百年的树木。
听!静静聆听,能听见叶片的沙沙作响以及苍老年轮的沉响,这是属于自然的智慧。
14.夜土
【夜土,夜土,月中之土。】
一只小松鼠跑进了叶念的视线里,其实,也可以算是闯。它嘴上衔了两颗小松果,鼓鼓囊囊的,活像个丰收的麦农。此刻,在它的世界里,什么都不重要,唯有它嘴里的橡果是顶顶重要的。
它蹦跳进树洞里,用枯黄的松针掩好洞穴内的珍宝,随后,继续出门觅食去了。
叶念始终端坐着,直至青苔成为她的皮囊,身体里布满荆棘,硬石化成她的灵魂,枯木做了她的眼后,她才明白,白好之前对她说过的:“只要处在孤独中,你的灵魂就是圆满的。”
她此刻的灵魂不正是圆满的吗?就像月光满莹,散向整片天空。虽然形单影只,但她知道,只有这样,生活才能继续下去。否则,连神灵都要羡慕她的生活喽!
突然,叶念闻到了一股心脏被嘶吼咆哮,灵魂溃烂,皮开肉绽式地呼吸味儿。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原来,这就是悲伤的味道,原来,这就是苦捱,那个教她‘仁义礼智信’的人已经死了!所以,她的信仰也随之崩塌。当她看到霜一样的皮肤时,当她的心已经被毁成碎屑时,她已经失去了信仰,或者说,已经没有别的信仰,可以将她填满。只有红色沸腾!
“叮铃铃”
一个放满老旧手机的绿色纸盒中,传出了铃声,叶念翻找一通,终于找到了正震天响的金属老年机。
“喂,终于!你还记得我啊!我还以为你把我都忘了,准备自己单干呢!”
“小李,怎么和你姐说话呢!我刚刚好像忘关仪器了,你比我走得晚点,你关了没有?你忘了,之前韩局还表扬你呢,说你心细有前途。什么?你没关!小李,怎么韩局离开之后,你就变成这样了?你这样让韩局在天上也不得安宁呀!唉,算了算了,你也别伤心了,大家都对韩局的离开释不了怀。你说,怎么好端端地,就爆炸了呢?你在家一定要看好那些易燃易爆的,不要伤到自己,听到了没有!好了,好了,别哭了,新闻上的那些事肯定是假的,韩局不可能是那样的人,这件事,也不可能是有人要蓄意谋杀。他们都是胡说的,韩局怎么可能会受贿?不可能的!唉,如果他真的做出那些事,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羊肉!对!你之前替我买的羊肉在哪?什么?你私吞了!小李,你这可是犯罪啊,补我一顿,到时候去你家吃。仇队?怎么突然又聊起他了?难道……你喜欢上仇队了?哈哈哈,没事的,等他出院了,我给你们牵线。但他好像还没醒,我也不太清楚,应该还在ICU里躺着呢!小李,现在学聪明了啊,借仇队分散我的视线,明明刚才说的是你没关仪器的事。你有什么想辩解的,现在就说吧,要不然明天,我一定参你一本!”
“秋医生,辛苦了,但我没什么可辩解的,我认为是他们想吓唬我,他们是为了挑衅我!哈哈哈!不是吗?
“小李!你和我好好说话!正经一点!不要老是吊儿郎当的!要不,我下次见你,一定要好好收拾你一顿!等等,附近好像有偷窥狂!”
“明白了,秋医生,我简单说,他们现在一定是怀疑有另一个势力要搞他们,但他们不知道那个势力是谁?所以,才要把知道这些事的人全都灭口。至于,U盘,他们现在肯定知道U盘已经流出去了,你一定要把U盘藏好,自己也做好伪装。他们现在的主力还是找我,可能只是怀疑你,派几个人跟着你而已。你一定得藏好了,不要过早露馅!”
“小李,继续说,我喜欢听别人夸我。”
“秋医生,你不用担心我,他们找不到我的!就是你,千万不要露馅!要不然,破坏计划的事小,之后,你就得跟着我一起亡命天涯了!最后,记住,你们局里有内鬼,但我还没找到是谁。至于,仇阜寒……你暂时别信他,他的立场总在灰色地带,简直像个摇摆的墙头草!行了,我说完了,挂吧!秋医生,照顾好自己。”
“行,那我就先挂了!小李啊,回家以后别老吃方便面了,尽量吃点儿有营养的,也可以自己在家种种绿叶菜,要是不想出门买的话。那好,记得晚上把门锁好,早点儿休息,拜拜。”
“知道了,再见,秋医生。喂!喂?这个秋菡芮,刚准备煽情的,这么快就把电话给挂了!”
秋菡芮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眼睛,急忙挂了电话,装作平静地走出小商店。为了确保电话不被监听,她只能去用小商店的台式座机。
小商店的老板一看,是个穿着华丽的生面孔,把价提到了五十元一次,秋菡芮只能同意。商店老板一看同意了,立刻旋着尾巴尖儿,挺着大肚腩,一颠一颠地走回了他的小屋。其间,还把绣着荷花映池,黄鹂戏水的帘子吓得惊了起来!
“老板,有没有废水瓶?老板?”
“去!去!去!到别家去!把我地踩脏了!”
小商店对面的饺子馆,一个男人嘴里叼着云雾,正贼溜溜地盯着秋菡芮。老妇在门前想坐下歇一口气,那人急忙跑回去,端了一盆水,泼在老妇正准备坐的石阶上。那位苍老的妇人回过头看他,不用透过她花白的头发就能知晓,这是何其可悲的讨好!
那个男人依旧吞吐雾气,瞟到秋菡芮的目光,还对她做出害羞的神态,脸皮像个被摔得稀巴烂的红番茄。秋菡芮瞪他一眼,听身后传出叫喊声。
“来!六婆!我们家有废水瓶!您过来!”
一个身着碎花马甲,内里搭着紫色毛衣的中年妇女掀开帘子,走了出来,边走边喊对面的六婆,让她到这来。
“老陈!把东西拿出来!”
大肚腩将废水瓶,废纸壳串在一起,拖了出来,活像拖了一条赖皮蛇。废纸壳成了它的头,废水瓶成了它的尾。
“六婆,以后您要是走累了,想休息就来我家,门口的凳子您随便坐!没事,没事,您别!我和他都受不起。”
如果不是女人托着老人,那老人恐怕早已跪在地上,做出匍匐状。这并不是老人丧失了尊严,而是她唯一表达感激的最佳方式。
最后,老人走了,她驼着背,背上永远直不起的腰,离开了。
秋菡芮再次扫了码,留下足够表达自己敬佩的金钱,也离开了。她走出门去,跟着老人,一直走到了垃圾场。她只打了一个电话,老人就获得了最佳的救助——养老院。安排妥当后,她看着老人坐上了车,去往足够安稳的居所。而后,她举报了那家饺子馆,以食物安全不过关的名义。
她忽略了闪着贪婪绿莹色的眼,忽略了失去长短的夜,忽略了用永恒无法衡量的星辰,开车离开了。月亮陪着她,陪她一起沉至无法预知的深渊。
“真烦!”
她急躁地按了好几次喇叭,身后的尾巴还是跟着,甩了几次都甩不掉,像是蜱虫吸到血,往身体里扎根般,只有寄生。
回到家,秋菡芮看着如白色荒原的客厅,光秃一片。她的心变成了海,眼落成雨,但当眼睛掠过餐台上的那几张信纸时,又重新振作起来。
打开灶台,往锅里倒了些纯净水,切了几片松茸和羊肚菌,又往里头加了些可忽略不计的藏红花。将吃火锅用的铜炉子拿出来,在底下放上固体的酒精块,从冰箱拿出虫草花,薄切日本和牛,杏鲍菇和海带丝。冥思苦想一阵儿,又把油豆腐泡,海带丝和面筋拿出来,放在桌上,用那些菜围住那口锅。像是在举办葬礼似的,不!是正在举办葬礼,是秋菡芮自己在举办葬礼,她在为那些即将入腹的食物们默哀。
调好料汁,还是和上次的味道一样,两勺醋,一勺酱油,再加上适量的盐,几点香油和研磨好的黑胡椒颗粒。唇边扬起笑,又往进加上了足量的小米椒碎屑。
“不加麻酱吗?”像是白好在她耳边轻问,秋菡芮把麻酱摆到餐台上,那里已经不再空旷。但也算不上热络,只是不再弥漫对逝者的悲伤。
哨兵站好最后一班岗,他洋洋自得,但没发现身后的城墙早己败落,只剩下光秃的死墙。
蒸腾的热气萦绕上来,比母亲的怀抱还要温暖,沸腾的咕嘟声昭示着它的成熟,葬礼开始了。先把杏鲍菇下进去,再下了几片单薄的肉和细海带丝,面筋可以过会儿再下,因为没人闹着要吃。空间中,没有她们,也没有暖和的争吵声,更失去了两人急切地向她告状谁先想下三鲜伊面的声。
什么声都没有了,只有秋菡芮自己的咀嚼声与火锅奏响的此起彼伏的哀乐。
蘸了蘸纯粹的料汁,总觉得少了什么,而后学着白好往进加够足量的麻酱,使劲搅匀,把料汁变得像混凝土一样坚固。夹起已浮囊的面筋,放进碗里,挤出水来,料汁变成丝滑的绸缎,一口咬下,喉咙与滚汤开了个极短的会。用舌头吹凉,吞进肚中,胃里溢满了鲜美!
填饱了肚子,肉^体放了松,灵魂也感到解脱,精神变得无比富足。擦去桌上飞溅起的料水,或者,干脆将在在桌子上抹匀,成为桌上最管用的保护膜。如果有人问起,就能拿它当挡箭牌。
秋菡芮躺在沙发上,又回忆起她们还能相见的时光,真是自由又充实的快乐!
正好,白好也才刚吃完一顿桃与李的盛宴。她倒在火堆旁,倒在华奤铺好的草席上,透过灰蒙的摇曳星光,穿过宇宙无穷,她看到了黑洞,那是个令人震惊的产物。它既证明了一切秩序在混乱中可复生的轮回演示,又证明了处在混乱中事物不断重演的必要警示。它吞噬一切,吞噬混乱,也吞噬秩序。所以,在那一刻,秩序就会成为至关重要的,可它最终都会发展成黑洞本身。
一种秩序竟成了黑洞?真是由心地让人发笑!
“喂,白好,那个叫卫权的家伙怎么一直盯着你?你们……发生什么了?”
“什么都没发生啊!不对,我想起来了,让他找藏红花去了,你要不提我都忘了。得过去问问他找到没有?”
“白好!你千万别对他有过多的情感,记住了,他没你想的那么好,他并不值得你的同情!”
“知道,我没同情他,也没觉得他好,只是想让他离我远点。”
“唉……”
“卫权,回来了?找没找到藏红花?哎呦,这是摔倒了?”
“找到了,给。”
“谢谢啊,来,给你几株,把它吃了,能好的快点儿。”
“好。”
白好拿着藏红花重新坐到了草席上,“你怎么能让他吃藏红花?他流那么多血,伤口还没愈合呢!”
“我知道,但是说不定,他死了,我的那个世界也就跟着一起灭亡了。”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虽说你现在处于循环外,但你真的愿意那个世界被毁掉吗?”
“不愿意,那里面还有我的同胞和姐妹。但我毫无办法,如果想要除去父权制,只有这一个法子,从根上开始!”
“那去除掉之后呢?就算你真的去除掉了,你能保证它不复辟吗?你能把所有女人的观念都扭转过来吗?”
“我……”
“你保证不了!你保证不了,那些女人会不会视你为洪水猛兽!你保证不了,她们会不会与她们的主宰者一同期待你的死亡!你保证不了,当你把她们唤醒而生活却把她们重新规训的可能!你保证不了,她们融入世俗的欲望以及对父权制的厌恶决心!你保证不了,庸俗会不会最后也将你一并吞没!你保证不了的……”
“我……我是保证不了,但我至少有勇气去做!我有决心,有毅力去改变!我至少有机会可以说出话!当然,是趁我还没变成疯子,卖^淫^者,女巫,女权,卖国贼之前。至少,我要趁我还没彻底闭嘴之前,尽我最大的力量,改变!华奤,在那个世界里,我其实很早就知道了他们的掠夺本性。我在很小的时候,曾经选择用讨好父权制,讨好男人,讨好高等级,讨好一切能让我安宁的事物,获得平静。我将其当成一种动力,一种欣欣向荣的动力!就只为了平静!哼!最后,却换来了‘乖女孩’,‘好孩子’或是‘贱货’的称号!所以,从那以后,我就懂了,男人,不!父权制,他们需要一个聪明的匍匐在他们脚下的清纯婊子。这就是他们想要的,而我要去迎合吗?要在他们的指引下,成为他们眼中的女人吗?不!我不要这些!这不是我所追求的!我不想在一个男人找性,女人找爱的世界里,为了和他们聊得来,就把我自己的人格毁掉!我更不想,只是为了单纯的逃离痛苦,就把一切思考的能力丢掉!痛苦带来真相,享受带来腐朽的愉悦!你不用说,华奤,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苦难与痛苦本就不该划等号!因为苦难,是毫无意义的肉^体折磨;而痛苦,是有意义的精神升华!它们,是有很大差别的。”
“我同意你的痛苦与苦难论调,我有疑问的,是你所说的那个男人找性,女人找爱的世界。如果他们找到后,会发生什么呢?”
“哼!那他们就会以为,找到了自己人生中最必要的,最不可替换的必需品!他们就会以为,找到了世界中唯一的对方!但其实,只是他们共同找到了各自所需要的替代品。所以,在我的那个世界里,没有什么真正的爱情,有的,只有被需要。对!你没听错,在那没有爱,只有需要!”
“小好……”
“你不用说了,华奤,你懂吗?你不会懂的!在那,只要你找到了一个男人,你就不再是无主之物了!在那,只要你找到了一个男人,你的灵魂仿佛就此鲜活!人们都在为可笑的虚假事实铺垫,铺垫他们那蠢蠢欲动的欲望!以此,好来模糊真理。”
“小好,母亲叫你呢,快去吧,等等!”
华奤选择用最直接的方式,温暖她。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就像一滴水终于融进了海。
“怎么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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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好跑到华胥身边,华胥点了点她的脑袋,白好立即哭了出来,与她刚出生时的哭泣一样,完全出自本能。
“母亲,你说为什么?为什么她们这么相信假象?为什么她们这么快就帮着男人一起塑造自己?为什么她们还在自欺欺人地说是自愿?为什么?到底为了什么?”
“孩子,视野决定了你所看到的事实,当然,只是在你的那个世界里。例如,你们不是有一个学说称其为‘无为’吗?”
“你怎么知道,母亲?”
“你先听!我大概知道已经知道了,你们那个世界里的社会性状。事实上,你们大多数人信仰的‘无为’,都是希望此信仰可以满足自己的期望。这就像是一种诡辩论,或者,也可以称为装在假壳子里的真愿景。实际上,‘无为’与你现在所处的世界,也就是这个世界,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人们在此安居乐业,精神富足,我们不会去相互掠夺,也不会彼此攀比。或许,你会认为我们过得似乎是人人都相似的生活,但这其中大有不同!就像,有人喜欢摘果子就去摘果子,有人喜欢狩猎就去狩猎,当然,如果有人病了,大家也会轮流照顾她。在这,人人都会找到自己最理想的生活状态。你看着她们,她们看起来就如你们世界所说的野蛮人一样,吃起肉来,撕咬的比野兽还要凶猛!但实际上,她们都是不用吃饭的。她们选择吃,只是喜欢和族人聚在一起,享受不知而知,不为而为的自由!一旦人的精神足够富足,那她就不需要吃任何东西来填满她的胃了!因为她们已经足够充沛!孩子,我知道你的看法,但你可千万不要因为这些,而蔑视那个世界的她们。她们在经受苦难!”
“母亲,我不是蔑视,而是为她们感到不值和痛苦。我,白好?能蔑视得了谁呢?我甚至连我自己都瞧不起。”
“孩子,你听错我说的话了。我所说的,是她们已经没什么可填满的了!她们也可能知道自己所行的荒谬,但如果没有足够多的安全感,你要让她们失去爱的能力,不是如同让她们失去所有吗?我知道的,孩子,我知道的,但你得先从根上解决,治标不治本,治本需治根。”
“我明白了,母亲!我忽略了她们的痛苦,唯独只能看到我自己的,这真是让我感到不耻和后怕!我竟成了一个能在父权制下生活的,真正的,自私自利的大人了!简直太令我震惊了!简直太令我恐惧了!我在逐渐失去同理心,我变得和那些只爱说教掠夺的男人没什么两样了!”
“孩子,你怎么看待它很重要?不要操之过急,因为你的世界处处都是陷阱,处处都是枷锁,一不小心,你们就会变成一个实打实的囚徒。”
“我知道了,母亲,我不会再回到那种状态中去,我不会变成一个单独的世界,我更不会在那个世界中只余下自己。并且,那个她也一定知道,世界中不只有自己,而是她只能看到自己。所有的观点都是由自己出发,没有思考,没有停留,是混乱且直接了当的。如此,她就成了一个管窥蠡测且崇尚极权的人。”
“好了,孩子,你大概已经懂了,去和她们玩吧!好好享受你没能享受的一切!你在这,可以放下心来,用无尽的拥抱,去换取爱。”
悲伤在翻涌,眼泪成了拍打岸边的海浪,心脏是海底的礁石,深不见底。
白好独自走向暗影指引她去的地方,远离了篝火,远离了欢闹,远离了人群。她朝着银弯的月,开始狂奔。
树枝挂断了兽皮长摆,她成了裸露的;空气中迎来的寒风冻得她直哆嗦,她成了严寒的;地上的尖刺划破了她的脚掌,她成了世界最后一位幸存的对抗者。所有的一切,都在造就一个新的她,一个可以与世界过过招的反叛者。
她明白了,人们眼中的世界仅仅只是社会,她所看到的一切只是世界的冰山一角。
她张开双臂,仰起头,朝空中大喊道:“喂!你看啊!我毫无掩饰,请看吧!快看!世界啊!此刻,你看到什么,什么就是我!喂!世界!你听到了吗?我不怕你!我也不恨你!我要和你一直斗下去!我要与你成为永远的挚友!直至思想灭亡!”
她开始笑,用一种极度乐观,极度积极地笑去对抗享乐主义,“你这个坏东西!你让众人费尽心力的去渴望成为光鲜亮丽的,完全不顾内里的腐烂!你让他们有东西可遮,用钱啊,权啊,或者是什么别的头衔去遮,真是可笑极了!不过,你也是个可怜的东西,人们创造出你,仅仅只是为了伤害你,以求心安理得。你真是个可怜虫,替罪羊,一个不存在却被赋予极端恶意的东西……看来,你也成了他们的武器,成了他们掠夺后释放欲望的说辞!唉,世界,你太可怜了!”
“什么可怜不可怜的,把衣服穿上!”
华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白好身后,还带着春华,春华看到白好略显癫狂的笑,被吓得身体打颤。白好带着歉意看了一眼春华,接受了华阴递过来的衣服。
穿上宽大的兽皮袍,混着稻草香,肉味和酒味,连同赤红脚底的血腥味。气味一扬,华阴闻到了土腥混血的味道,低头一看,没说话,但动作先于话语。她将白好抱起,宽厚的肩,强硬的臂,关切的眼,将她托举起来,让她能短暂地脱离那些痛苦的本质。安全感伴着舒适,平静地睡去了……
春华跟在一旁,瞧见白好脚掌烂肉的翻涌,尖刺没入筋络处,感到心中一惊,顿时觉得自己的脚掌也成了那样,差点就不会走路,摔倒在地了!
回到营地,众人把不知是熟睡还是昏厥的白好,传到华胥手中。众人的怀抱不像是传递巨石,反倒像是输送力量,一点一滴,将她送上最高处。而她,再如同华胥般,用她的力量反过来滋养众人。
华奤抱着她,就像抱着一个刚出世的婴儿,轻盈的,飘逸的,走到了华胥身旁。
华胥化出蛇尾,身上的鳞片闪着诙谐的光。将白好放在蛇尾围成的圈里,从体内取出血,是比鸽子蛋还小的一滴,但却是比蚊子血还要大的一滩。抹在伤口上,把白好高举过头顶,让月光包扎。
火光映着众人虔诚的脸,如同华胥已经将白好变成月亮化成一种图腾了!围在火光前的女人们把手交叠在胸前,摆成子宫的模样,嘴中同时念起:“月者为亡者歌咏新生之初,未亡魂归故国。日升魂没,霞光破,花环苦为荆棘之果。落上春华,降下酷晓,霜成络绎之春,晨昏颠倒。漂泊之水,星辰之恋,蝶与艳,请助亡魂归果!绿苹果,酸玫瑰,同为乌有,斑驳与鬼终为岁月之耻!月者啊!早日无晨!群星之乳,爱意之苦,残破与亡魂共舞!赤紫啊!迷雾奔腾!真理之光!恒星之岛!醉骨还尸!殉者无道!月者弃生!愿与火色幽冥!请助亡魂归果!”
她们念完后,将白好平放在星辰和月光下,众人成圆。她们手拉着手,坐在地上,等待晨晓唤醒昏睡的万物。
15.欲宴
【猛虎先死,蔷薇开。】
金辉划过,落在白好的眼皮上,她猛地张开眼。眼中除了虚无,别无他物。
在同一时刻,李想也睁开了眼,迷惘充斥着大脑。从床上坐起,听着门外悉悉索索地脚步声,穿上了红姐送给她的群青色晚礼服。
裸露的背替代了象征欲望的胸,让男人一看就失了兴致,也不敢再靠近。这会是引起他们自卑的利器!这会是让他们细小器物不敢勃^起的关键!这会是能让自大脱下肮脏外皮的保证!通常情况下,自大的人往往自卑得多,因为他们总担心别人瞧不起,他们恐惧欺骗会生锈,他们畏惧失去插入物的无性生活!
哼!他们,就像已经失去了今天与昨天般,只活在明天的恐惧里。
不过,也对,谁叫他们是男人呢?
来红楼找乐子的人看似与之不同,但,这是真切的吗?不!他们用自大掩饰自卑,用烂肉砌起的钱、权、色,将自己想象成独立于世界的‘超人’。他们的感受一定与得了梅毒的尼采相似,超越了自我界限,超出了逻辑本身,突破了社会阶层,得到了宇宙的认可!
真是愚蠢的可怕!
常言道,当白痴泛滥时,连愚蠢都会变成一种美德。
李想感到无比疲累,她不想再往脸上涂抹面具,她也不想再穿只是为了吸引视线展现魅力的华丽衣裙,她更不想再让那群男人的狞笑源源不断地凝视,她累极了……可此刻,她没有选择,必须一击即中!上线已经死了,局长也因不可抗力调走了,局里新旧更迭,已经几乎没人记得她,或是这次的卧底事件了。她的警号会被刻意抹除,没人会再记得编号**3798了!
她成了孤身一人的盾,为了将呼啸的污水截挡,但仅凭一个盾是不够的,需用三千七百九十八个才能阻挡。
忽然,她想起了虎姐死前的模样,那个看似阴郁的绅士实际是个活在粪便中,失去勃^起力的蛆虫!李想用静躺两个月的时间换了那个男人一条腿,如果不是李思红叫停,她会和虎姐一个下场——成为那群男人终生的诅咒!
现在,李想得尽快与组织取得联系,不管用什么方法,她需要组织再派一位上线与她联系,最好是个厨师,清洁工,或者是一位绅士。但,一定不要是个女人,因为在这,女人注定活不长久。
所以,只有一鼓作气把他们全都杀掉!才能得到渴望良久的安全。
安全!仅仅为了安全!就要逼着女人成为屠夫?
李想拿起化妆包,在红姐为她单设的化妆间上完了妆,上一个在这上完了妆的,是虎姐。
卡布里蓝佐以渐变荧光的焚塔黑平铺在疲惫的眼皮上,眼线像一团早已失序的乱麻直直地画进脑子里,睫毛上的装饰比落在群山之巅的一挫灰还要吓人!早已失了色的面皮上不用再抹上脂粉,因为已经足够惨白,只需刺破手指取一点红抹在面颊上,依旧会是喜人一个!
唇上失了色,不要紧,只需用手不断撕着嘴皮就成!李想不停撕着,只希望不要有肮脏的外来物来侵扰她的唇。血,终于顺着皮肉泪痕流了出来,这又将是一张明艳如初的嘴唇!
“咚咚”
“知道了!马上出来!”
是春女在敲门,当她们共同目睹了虎姐的死亡过程与抛尸地后,就融为一体,成了一个人。不用过多的言语或动作,就像是有心有灵犀似的,成了密不可分的灵魂与肉^体。
开了门,春女穿着一套墨黑色西装。个头逐渐高过李想的她,见了李想,却还是微微俯下身,用小臂把李想的腰托上,“穿这么高的高跷,肯定不好走,我托着你走,能轻松点儿。”
她那半张完好的脸在走廊暖橘色光的映照下,是那样的动人!眼仁像琥珀色的豹子瞳孔,眼睛里是竖长的李想,显得比咄咄逼人的蛇瞳还要寒凉。另半张脸用黑打底,金镶边,红色陪衬的面具遮住了。因为有些顾客看到她的脸,最不济的就是骂,再好一些的就是打,竟然还有人想着把她那半张完好的脸也变成面具底下那样。
人心的恶是不能用沙漏去勾勒的,只能看着它落下,或者求!求着它别落,求着他们作善,求着那些已经开始作恶的他们行善。
因为他们,这个世界就变成了这样,恶人当道。因为律法的偏向,作恶的他们可以鼓吹另外的他们继续作恶,他们不用得到对等的惩罚!他们将恶事上下颠倒,把众生迷惑!恶成了正道,善成了愚钝与伪善,美德成了做戏的好本领,真理成了浅薄的学说!
春天已经过去了,现在,是萧条的夏。
“怎么了,小想?看着我那半张脸干什么?嗐!别担心,它已经痊愈了!不信的话,我揭开,你看看。”
“不了!不了!别!你别把面具卸下来,小心有人看到了,找你麻烦。”
“哼,那些人不会再找我的麻烦了。”
“为什么?”
“哈!我说着玩的,以后我一直戴着就行了。”
“那就好,走吧,得上台表演了。”
穿过走廊,到了餐厅,往日黄金般的耀眼失去神彩,只剩下一层雾色的瘴气弥漫在整个餐厅。造成一切的源泉,恰好就是客人的魂!这是惊悚尖叫的,正处于萎缩状态的,未死魂灵。
昔日繁复的餐食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薄面包片,以及黄油和果酱。烤面包机摆在一边,面包残渣掉得到处都是,那只剩了半桶的牛奶正说着:“先到先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往进放两片面包,再想多放也放不了。“嗒”,面包弹起的声音,再放进去两片,拿走六小盒黄油和四小盒果酱,顺便端了两个白净的盘子,放在最近的桌上。“嗒”,另两片面包也好了,只不过都哭丧着脸,底边焦黑,肚子中间还印着两条褐色斜杠。这些,像极了虎姐死去的样子,不过再往上添点儿草莓酱就更像了。
李想本来想找到蓝莓酱,感受昨日回忆的片刻余温。但她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只能随便拿上几个,就着面包吃。刚好,其中有两个是草莓酱,赶忙把烤焦的面包平铺在餐盘上,挤出两包黄油和果酱,里面的草莓酱红得发紫。把两片面包轻轻夹起,再重力挤压,直到把果酱挤出来为止。一口放进嘴里,酥脆的口感简直与嚼人的骨没什么区别。
“嘎吱,嘎吱……”
既吃进了人血,又嚼了人骨,把人吞得一丁不剩。
吃完了面包,转头又开始喝牛奶,又腥又臭的,比毒药来得还不够痛快!真想把装牛奶的盒子咬个稀碎。
“喝完了吗?走吧。”
春女将李想拉起,走出餐厅,止不住的呕吐感从李想胃里涌出来。她憋不住,就像时针永远不能倒转。于是,急忙跑进厕所,把吃进去的都吐了个干净,身体里,又只剩下纯净的血液。
“小春,你说我们在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服从?为了成为盘中餐?还是为了把这种恩赐当成爱?我们为什么要在这儿?为什么要存在?小春,我好累,我每天都在刻苦营造一种亲吻粪便的氛围,还要让他们觉得我爱他们,我衷心地接受这种生活?不!我不接受!我厌恶脸上的粉墨!我厌恶这个为了显露性魅力而被迫穿上的礼裙!我想穿正常的衣服,我不想化妆,我甚至想像犬儒主义那样活着!我什么都不想干,我只想躺在床上,等着哪一天幸运降临……小春,这世界是个巨大的棺材铺,里面装满了死人和那些将死未死的人!”
“想姐,小想!他们的愚蠢的确是令人感到震惊的,有时候我也想冲进时间设下的圈套里,把自己剁个稀碎。但是,不会的,那一切都不会发生的,因为你有未完成的事正等着你去做,不是吗?小想,你一定有想做,也该做的事吧!所以,你应该开心,因为你已经脱离了那些同质化的样子!想姐,李想!平静,愚蠢,如果你想要那些,那你一定会得到。但你能承受起失去灵魂,失去自我的代价吗?不,应该是,你愿意吗?我猜,你不会允许的。那些炫色,愚昧的未知,它本身的重量就足以让人窒息了!更何况,还要加上数不尽的外壳?想姐,你不会这样选择的,你别这样选,我求你。”
“小春,我不会这样选择的,因为我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利!哼,他们全都是白痴!而我,是比他们更愚蠢的存在,我与他们周旋。小春,我永远也忘不了虎姐,我忘不了她死时目光凝滞的脱轨样,她像是成了与世界彻底剥离的存在。不过,她逃出去了,虎姐她逃出去了!但却是受了许多毫无意义的肉^体折磨之后。小春,难道我,我们,也要经受这一遭后,才能逃出去吗?”
“不会的,想姐,不会的,我会带你逃出去!”
“但你自己都难逃现实,我们现在不过是在畅想,说难听点儿,就是幻想。”
“畅想也好,幻想也罢,只要敢想,这一切就是有希望的!”
“哼,那就让希望冲破枷锁吧!让自由之火燃得更高些吧!你听,音乐开始了,这台戏要像理想主义之死那样,完美地落幕了。”
推开一扇象牙白的铜质大门,放眼望去,里面全是白,整体装潢得如同古希腊的盛会,只是少了爱奥尼亚柱式。达官显贵们戴上了罪恶锻造的黄金面具,朝向他们所渴望的世界狂奔!欲望升至顶点,炸下一片粉红色的残肢。世界用制度,父权,铁链,枪炮,火山岩浆,造就了一切假象,构成了赫胥黎口中的“美丽新世界”。
不过,还好世界始终是新鲜的,人们的枷锁也总是焕然一新的,那铁链之上也总是布满了樱桃血以及糖果残肢。
“小想,你看好了,我绝不认输,绝不!我要用枪声将一切轰鸣!”
“你干什么?小春!春女!回来!快回来!”
春女捋了捋糊满整个头顶的发胶,活像个瘦弱而柔美的阴郁青年。不过还好,她只会被认做是“卡尔弥德”,而身上没有一丝同他们相似的早已堕落的本质。她走到一个身着洛可可服饰的贵妇人身边,用他们自认为高贵的姿势邀请她跳舞。娇花似的裙摆在空中飞扬,画出金盏花的线条,藕色的褶皱裙边也融入了这场狂欢之中。娇红色的蓬松小花点缀在胸口,既无掩饰,也无淫邪。高高隆起的花瓣盘发容不下笑的沉浮,人们在尽情热舞,高歌!而他们在拉着不愿加入的“物品”,尽力做好这出精妙绝伦的戏!
跳完舞,各式各样的佳肴都呈上了桌,只要是摆在桌子上的一律都当成菜!人们拿起就吃,也不管盘中是什么,反正只要是吃光了,那就是好事。最后,还要加上一句:“有点塞牙,不过,万岁!”
戏不紧不慢地落幕了,就像落日注定西沉。
人们拖着疲惫却依旧快活的身子,回到了面具之下,回到了自己原本的归属地。看样子,不是同一个地方,但,不是吗?路已经走得太远,也太久了,让人把街灯当成了点点星,把鬼火当成了幽幽冥,把众人齐聚的目光当成了盈盈月。
可尽管如此,夜终究还是会亮的,不是今天,就会是明天,反正,不会是昨天。昨天已经变成了记忆,说是回忆也算不上,只能将其当成虚假的历史。
李想和春女相互搀扶着已经晾成人干的四肢,慢慢走回牢狱中,用铁链再度锁住自己的心,也不管她是如何卑微的渴求。
心不懂,人是多么地卑鄙且无知,说是白痴都连带着污辱了词汇本身。
“想姐,我好饿,我想吃点不一样的东西。是我没吃过的,既纯良又简朴的,热乎乎地,米饭类的主食。”
“那我给你做我之前学到的一样,算是面食的简餐,怎么样?走,去厨房。”
“那……要是碰见赵厨怎么办?他现在肯定在厨房里偷吃呢!”
“不用管它,他现在应该睡得跟死猪一样了。哼!要是他中途醒了,那我就在他脂肪最厚的地方捅上两刀,哈哈,我开玩笑的,他现在肯定没醒,放心吧!这是他的老习惯了,喝到不能喝为止。行了!别耽搁了,马上就到睡觉时间了,都已经十点半了。”
“什么呀!想姐,我是担心一个不小心杀了他,怎么交代?”
“你不会的,杀人没那么简单,你或许会下不去手。好了,别琢磨了!还有,叫小想。”
“好吧,小想姐。”
“小想!”
“小想,怎么这么在意一个称呼?”
“没什么。”
“那就是有什么了?呵……”
悄悄摸进厨房,赵厨果然倒在地上呼噜打得震天响,周围围了一圈正围观他睡颜的酒瓶,也像是目眦尽裂的花圈。
“小春,看什么?跨过去!从他身上跨过去就行了!哈哈哈!如果你想,踩着他脂肪最厚的地方过也可以,不信?你看,他醒不了的!”说完,李想踮起脚,踩在海绵状的肚子上,摇晃地飘了过去。
等两人站定,李想拿起两块削好皮的光溜土豆,擦成丝,放在容器里,再往进加入适量的面粉,“小春,把油拿过来。”
“什么油?这个可以吗?”
李想抬头一看,是一瓶橄榄油,“行,拿过来。”接过油,淋上一些,搅拌均匀,开火,放进蒸锅里蒸上一刻钟。在等待途中,土豆的醇香顺着锅缝流了出来,尖细的响铃在密闭的空间里循环往复。开锅的时间到了,麦香味压在土豆的浑厚之下,扑了人满面。
两人拿起筷子直接在蒸锅里吃,“小春,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小想怎么这么厉害,什么都会。”
“没办法,有时候不多学点儿,就得饿肚子。其实,你往里面加点盐更好吃,你要加吗?”
“不,我不加了,我喜欢吃淡一点的味道。如果,小想,想往里面加的话,那咱们俩就只好划个分界线。那边,任你处置,这边,就由我来做主,怎么样?小想,会愿意吗?”
“你好好说话,那就按你说的这么办。”
吃到最后,两人还是混在一起,汁水四溅,唾液交缠。有时,还急切地起伏着,触角不时相撞,如同蝴蝶般,首尾交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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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这个手艺,是谁教给你的?李想。认真说,真是,非常美味。”
“哪个?”
“全部。”
“一个是自己学的,一个是我已经过世的长辈教的。因为我小时候老饿,没东西吃,她就边给我做边教我,害怕她以后不在了,我至少可以自己填饱肚子。”
“你家里没别的人管你吗?需要自己做饭?我看之前红姐的母亲还给她送过饭呢。”
“你不懂,那是红姐的父亲欠赌债了,硬逼着她母亲来要钱。你没看见吗?她母亲是戴着墨镜来的。哼,这就是她父亲做出来的好事!自己拉不下面子,用妻子当挡箭牌。不过也对,他们全是这样的,没有任何区别。”
“那,小想的家庭也是这样吗?你上次在餐厅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半真半假,不,几乎全是真的。只不过,调换了一下顺序而已。嗞,轻点儿!好了,不说了,说出来也挺没意思的。”
“小想,我亲爱的小蔷薇,别想了!那些全都过去了,别想了别想了,能忘掉就忘掉吧!”
“不!你怎么能劝我忘掉呢?等等!放开我!撒手!那些存在让我时刻警醒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该往何处去?我能活下来,能有目的的活下来,都是源于我记忆的指向,它可以说成是我的启示录!你怎么能让我忘掉?你不明白的,你永远也不会明白!”
“好了,好了,冷静点儿,放松,放轻松……我说错了,怪我,是我说错了。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你了,没想到,只是在一味的天方夜谭。小想,怪我,我知道错了。现在,放松,让我赎罪。”
良久,当星辰粘稠的张不开眼,苦月都泛着蜜意的奇香时,春女躺在地上,“好了,小想,我吃饱了,你吃饱了没有?要是吃饱了,那我就把你送进房子里,在这躺着,太凉了。”
“抱歉啊,我刚刚情绪失控了,对不起,我不知道最近怎么了?我忍不住。”
“别道歉了,应该是我向你道歉,你知道原因。好了,小想,别再说那些话了,向前看。也请,看向我的方向。”
“春……”
“被凝视久了,谁都会发狂的,更何况,还是经受过考验的苦蔷薇?你之前说得对,我的确是因为脸上的炙烤而脱离了这个糟糕透顶的环境。一个短发,毫无性魅力的人引不起他们的关注。”
“对不起,我一直没告诉你,那次不是你放的火,是我,是我让你的脸变成现在的模样!你骂我吧,打我也行,就是千万别不理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只是朋友?认真点儿,靠我耳边说我到底是什么?”
呼吸渐近,急促地喘息,心跳嗵嗵作响,唇边擦过耳垂,四目相对,已经不用再诉说答案。
答案,就在此处,就在蔷薇血里。
回房的路上静悄悄地,像是在埋伏她们的归途,终点早已设好了陷阱。春女环抱着李想,柔软的四肢与紧绷的肌肉相悖,爱意就此诞生。
“好了,到了,去睡吧!晚安,做个好梦。”
开了门,床上赫然是一个庞然大物,李想认出来了,这是U盘里的人。她对春女说道:“先走吧,你先走吧。”
春女失魂地看着眼前闭合的门,倒在门口的地毯上,蜷成一团,像是无家可归的短毛狗。心根处,只剩下对主人的爱以及对自己无能的恨。
房内,哄男人喝下那杯掺了药的牛奶,把他踹到床下。先给他的手机安了一个鉴听器,而后,又把里面的内容转到自己手机上。打开门,看到门旁蜷成圆的春女,又发现远处逐渐逼近的人影。于是,将春女抱到床上,卸下面具,盖上被子,与她一起入眠。那个熟睡的“卡尔弥德”,漏出得逞的上扬弯月,将那半边脸遮住,抱着李想平静安睡。
“不用遮,我不是那群男人,不会恐惧。”
“我是害怕我恐惧,恐惧一旦失去你,就会发狂!不要让我一丝^不挂,否则,我将再也穿不上衣服。”
“不用担心失去我,你那半张脸,不就是我吗?同样,我的心脏一半也是属于你的。”
“我不信这些。”
“信不信都由你,现在,睡吧!明天还早起呢!”
李想平躺在床上,睡得极不踏实,她做了一个比光怪陆离还要令人不解的梦。
她梦见了臭虫,是的,你没听错,她梦见了臭虫。
在梦中,她依旧平躺在床上,但枕头边却多了几只臭虫。她先是与其对视,双方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震惊和挑衅,而后,臭虫像是鼓足了勇气,用力一蹦,蹦到了李想的手背上。
它用尽一切办法,想钻进奔流的血管里,想吃净体内的筋络与嫩肉。李想自然是不会同意,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把它弹开。但它好像是长到了人的手上,怎么甩都甩不下去。因为手到底不是钢做的,也不敢用粗壮的刀剑或是枪炮,担心伤到了自己。
于是,李想便走进一片朦胧,在那,她找到了一位除虫大师,一个男人。
那个身着漂泊烂絮的男人,像李想展示了他奇异的除虫方式。他先是把一个身受臭虫侵扰的女人从正中间劈开,连同心脏与大脑都被分成两半。而后,只是轻轻一点,霎时,无数臭虫蜂拥了出来。当然,那群臭虫还想栖息在女人的身体里,只不过经外头的光一照,就被吓得四散而逃!
所以,它们不能再停留在女人的身体里,或是世界的任何角落,它们,无处遁形了!
之后,李想看到了一番盛景,千以万计的隐蔽更深的臭虫从女人的心脏中,大脑里,胰脏内部,跑了出来。出来后,还围着女人的身子跳舞,竟还想躲藏起来,以期下次还有机会能再度钻进女人的身体里。此刻,此时此刻,那位伟大的除虫专家,那个令人敬仰的男人,挥舞着木头棒子。臭虫随木棒的挥舞乱飞,全都飘在了星辰之上,最后,“啪”得一声全部炸开。
身后被劈成两半的女人悠悠转醒,身体恢复了原状,但没过多久,就像失去血液的干尸般变成朽木。那位大师自然是看不到的,因为他正享受众人的欢呼与崇拜呢!哪有时间理会别的,更不会回头看看那个已不成人形的朽木。
李想的视野被蚂蚁挡住,她仿佛看到老鼠称王,周围都是模糊的鬼影。所以,她也不由自主地加入了它们的欢呼之中,她跟在那个大师身后,排到了第三千七百九十八个。
“呼!”
梦被惊醒,看了眼时间,五点四十八。
下了床,直奔洗手间,稀疏的水声伴着记忆游回过去。她记得白好也曾告诉过她,有天晚上她同样梦到了臭虫,之后还高声喊道:“这群令人恶心的屎褐色生物,应该从这片自然疗愈的土地上灭绝!越快越好!”她那会还不懂,白好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做了这个梦以后,算是彻底地懂了。
“牢笼始终存在,重要的是,除掉制造牢笼的人,得从根开始,得从根本开始。”李想这样想着,在春女身边再度沉睡。
16.沉沦
【红飘带,白蕾丝,绿苹果,紫玫瑰,铁锈蓝夜,醋味浆果,漂泊的幻镜,摇曳的烛火,爱意的甘霉,心脏已死亡!】
一男一女,是世间最稳固的平衡之法,就像是阴阳调和,道法自然一样普遍。
可人们忽略了一个事实,即,阴永远在阳前面,道也略胜过法。如今的世界规律,不过是为了维持统治的一种手段,为了让他们继续享受下去而已!他们只会说对自己有利的话,只会做对自己有利的事,就像一只侃侃而谈但又疲软不堪的猪。他们,不会累的。
没人会放弃,他们热爱掌控。
暴力与长时间的教导相较,短时见效的,更让人心满意足。于是,统治开始了!
这世界的领袖最好还是由象担任最佳,因为她们本就是心胸博大的动物,可以让世界恢复本来的面貌。她们,会去除统治!
她们,热爱自由。
白好从醒来后,就没再睡过觉,她已经不需要通过睡眠来使自己的精神安宁。因为此刻,她的灵魂正向外透着宁静,并把这种宁静传到周围,传到所需要的人们身边。
她不再是一个贪恋他者生活的人,也不再是一个凝视欲望的人,她成了她,一个真正的自己!
“原来,从父权制开始,人类世界就一直是这样子,他们贪婪得简直让我感到可怕!”
“原来,他们终生追求的,是残酷的享乐!”
“但,如果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享乐的话,那享乐还是享乐吗?当人们对世界吝啬得可怕时,那享乐还需要多久就会失去其宝贵的涵义呢?”
“很快了,很快了……消失,就在路上。”
“受苦也是,将幸福埋在深处,像宝藏一样。百年后再取出来,用灰白的石蛆向子孙诉说那时的记忆,诉说虽然寒冷,但自己的内心却依旧热得可怕的记忆!那一切,都‘神秘’得令人毛骨悚然!”
“灾难,是他们创造出的,必须服从代价!”
“唉,如果竞技场里全是鲜花就好了!如果把权力都变成奴才就好了!如果把邪恶变成一只干瘪的泡沫就好了!嘭!一切美好,一切崇高都会随之而去。因为,它已经在人们身上,再也不需要用过多的言辞去修饰甚至赞美它了!只要有人出现,就足以佐证这些高贵的品质。”
“但现实往往是一根刺,会注定扎破幻想者的美梦。男人们的放荡,第三性的讥笑,让他们充实的本身,令人厌恶的个体,这些一切都让他们‘光荣’地奔向已知的死亡……坟墓里全是那些早已失了秩的沉默而又残忍的死尸了!”
“唉,世界啊!你还真是会愚弄人!呵,不过,如果不这样的话,你也就不是你了。哈!世界啊!你还真是让人又爱又恨,我恨你过早地把真相送到我身边,我又爱你带来了打开它的唯一钥匙。哈!世界!你最终还是,让我成为了我!哈哈哈!”
“白好,说什么呢?”
“没什么,怎么了,荣曦?”
“醒了之后,怎么这么快就能看破伪装了?哈!真是个小机灵鬼,你刚刚到底说什么呢?”
“我说,我一定会战胜这一切的!我终将成为他们的恶梦!”
“我会让所有女人都能在阳光下肆意地奔跑!我会让她们迎着光,顺着落日洒下的彩霞,向前!我会让她们所有人都有勇气去拥抱这个世界的所有光和热!我会让她们能尽情地享受自由,挥洒夏天独有的炎热!我会让她们见到荫绿的草,绚丽的死,以及这整个世界!”
“男人啊!你们该感到恐惧了!你们已听见了我的怒吼!她将带来一次永久性的,摧毁你们的,海啸!”
“哼!男人,你们就是这样,只能做一个幻想中的虚构物,在世界上永远长久不了!你们没有灵魂,或者说,你们永远都是无知且残缺的!”
“白好,我的孩子!你简直说到全部的点子上了,但你还忘了什么,好好想想是什么从你的记忆里遗失了?”荣曦急切地化出蛇尾,尾尖疯狂地摆动着。
“我想想,等等,母亲,让我好好想一想。男人,如果想要击溃一个女性,得先从性下手,如果没成功,那接着就是道德。而最后,才是人格。”
“首先,性为首,这肯定是没什么错的,因为这就是他们生活的全部!哼!我一想起他们那糜乱的,淫^贱的眼神,就想冲上去,把他们全都从这世界上砍除!咦,你看,浑身起鸡皮疙瘩了。其次,道德,当然是父权制专为女人制作的特有枷锁——贞洁了!为了确保掌控权在自己手里,生育权与性羞耻双管齐下,的确是起作用了。他们,让火更加狂野地飞舞着!哈!他们太恐惧了,恐惧这个世界的重现,恐惧野火摧毁他们伪装良久的圈套。一个能把恶变成善的他们,哪能有什么良知可言呢?”
“他们,只不过是一群相互维护的虫卵,在帮自己同类减轻罪责的同时,也能为之后的自己开脱。哼!他们想要的是独一位的皇帝,当然只能是自己了!”
“哈!真是一群天真到可笑的信仰!他们的存在污染了整个世界!”
“最后,就是人格了,为什么要把人格放在最后呢?因为这一品格是他们搞不懂的,他们自己所说的也不过是一些荒诞的谬论,只因他们都是些人格不健全的痴傻者,哪还有精力去讨论人格?全都研究性去了!哦,对!我想起来了,他们,我之前还以为他们是搞性崇拜的,但我刚刚才想明白,他们所想的性崇拜和我们所想的完全不同。因为我们是有能力搞性崇拜的,因为卵子,因为孕育。但他们是以个体的爽点搞性崇拜的,那轻微的一哆嗦,就是他们所崇拜的一切事物的终结点。”
“说到底,他们所崇拜的只有自身的欲望,这是贯穿他们一生的肉^体快感,而我们则是靠生育后的爱之延续。他们用性对抗人生中的一切虚无,我们则是用爱去稀释人生的痛苦,以及他们所带来的苦难。”
“只有世界的孩子,才会爱世界!我们引领,他们统治;我们创造,他们摧毁。引领者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荣曦,你知道吗?在我的那个世界里,女人们不是不愿意生育,而是无对象可生!我们厌恶成为他们幻想中的被插入对象!并且,就算是有人把孩子生下来了,还会被社会附上别味的色彩。她可能之后什么也干不了!甚至,会失去生命!所以,我们才会停止生育。可笑的是,他们从没深究过原因,只有一味地追求功利。我想,可能是因为我们其中还有没停止恋爱或结婚的。所以,他们并不恐惧。总是会有插入者的,怕什么呢?这些是我在研究他们途中发现的,最值得深入思考的一点,直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他们怎么能这么自大?”
“孩子,别想了,你再想下去也只能是自寻烦恼,只有你的声音足够传遍整个世界的时候,才能发挥出真正的作用。你明白,这是你天生的使命,从骨子里就带出来的。”
“是的,母亲,我明白,我会尽快成长起来的!但请让我保留一颗孩童般的心灵,因为成人的心早已千疮百孔,它不足以支撑我走下去,它会耗费我全部的信心与精力。”
“当然,孩子,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无权干涉。走,我带你去我的山洞看看,那里也很别致雄伟呢!”
“啊!好吧,但得早点送我回去,我得回去找一个人。”
“谁?你要回去找谁?”
“明天你就知道了,走吧,现在去看看他们未来的坟墓吧!”
“哈哈!行,那要不要我卷着你,这样能快点儿。”
“不用,等等,看今天能出现奇迹吗?”
说完,白好的双腿开始剧烈的抽搐,随后扭曲,最后逐渐缠绕起来,就像一颗巨树的根。这根以急速向前生长着,一瞬间就长出了一条强壮的蛇尾。那泛着珠母黑的亮闪鳞片折射出蜂蜜糖浆般的爱意色泽,足以照亮任何苦涩的灰暗。青雘暗纹上升,延伸至小腹,焦红卷曲,犹如永久绽放的扶桑花,也像腐烂的红色皮疹。
“咱们来赛跑怎么样?”
荣曦兴奋的颤抖尾巴尖,舌头也嘶嘶地响着,“当你答应了,那……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诶!荣曦!你别耍赖呀!荣曦!”
碧波秋草迎着纷乱的麦芽光,被吹起的枯叶翻卷着冲上天。暮色在脑中变成忧郁的梦,灵魂在原野上嚎叫!风落在月色里,骑上激情,在幸运的岛屿中变成了自由!北方的七星中,欲望之火,正哀悼着它的终结。如果连解脱都能成为一种激情,那众人都会去寻求自毁,所以,唯有抗争!
在闯荡中寻欢作乐,为了寻找流放中的痕迹,在父权制下,唯有愤怒能与之相撞!
“我先到了,荣曦,诶呦!你这个山洞口,真不错,正正好能刚进去一个人。”
“快进来,一会儿后面跟的东西溜进来了!”
“什么东西?”
“从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模糊的雾,它黑的深不见底。”
走进山洞,关上石门,周围墙壁上尽是由血色狰狞铸成的红墙,几绪鬼影被囚禁其中,疯狂乱窜。他们一会儿瞪大了眼,把眼眶撑裂,滚滚脓水顺势流下,将墙映得更红了,红得发艳,像一团正在蠕动的舌头,那血粉色中透着不正常的青紫。缓缓伸出,便开始神经错乱似地,不停抽动着,把粘稠的唾液掉在身上,再用舌尖卷回,连带着一块已经化了形的肉。
“看什么呢?”
“没什么,你这墙还挺别致的,这是什么?眼睛吗?”
“是什么由你自己决定,我把它当成一头鹿,华胥觉得它是一头白象。”
“华胥也来过这?白象?再怎么看也是黑白斑点象吧!这也不是象牙白啊!”
“都说了,你认为它是什么,那它就是什么。白色,也不过是你认知中的一种颜色吗?说不定,在其他人眼里,它可能会变成黑色,黄色,紫色,蓝色或者红色什么的。认知会固化你的视野,它决定你的所见,就像你只认为白色会是白色一样。我告诉你一个方法,最好别用眼睛去看,用心脏中滚烫的血液去感知,你会看到一切,甚至是未来可能发生的景象。”
“知道了,我的血液和痛苦就是钥匙,对吧!”
“对,但你要能把痛苦变成幸福,在幸福中体会痛苦。这样,你才能找到一切真相。”
“我懂了,痛苦是驶向幸福的注定之路,而有了痛苦我才能感知到幸福。只有这样,才能让幸福一直留下来,对吗?”
“对了一半,孩子,你要记住,痛苦和幸福是不分家的。痛苦带给你灵魂上的充实,让你有了能感知幸福的能力,它让你在幸福到来前夕做好准备迎接它。而幸福,是痛苦的肉^体慰藉,它是能让你看到,听到,触摸到,甚至感受到形体的事物。它可以让你在到达临界值前就感受到它。它们,就像是肉^体和灵魂的关系,彼此永不分离。“
“哦!我明白了!我彻底明白了!它们就像是香蕉和香蕉皮,蛋黄和蛋白,眼仁和能流下泪珠的眼眶之间的关系。”
“没错,孩子,你说的很对!”
白好兴奋地在洞穴内转了好几个圈儿,不小心看到了墙边的骸骨堆,“这是兽类的骨头吗?”
“也可以算是,是,是吧!”
白好突然发现荣曦的眼珠正狡黠地骨碌碌乱转,鼻腔里回荡着怒气,嘴巴裂成圆弧形,舌头朝天,正朝自己邪味儿地微笑着。很清楚了,这不是动物的骸骨,而是人,这是人的骸骨!
“这是哪些人的骸骨?男人吗?”
“这是最纯正的男人骨!你没看到附着在上面,即将喷涌而出的欲望吗?欲望之骨?不,太动听了,吝啬之欲?恩,我吃了太多他们的骨欲,真是肥腻。所以,一看到他们那闪着炯炯邪火的眼神,就让我不痛快!得趁现在,多杀一点儿,好减轻你们未来的负担啊!”
“你也不怕华胥知道以后生气吗?就这样堆在墙边?”
“她知道,我和她有协议,所有杀戮本意都只会在这个山洞里发生。出了这个山洞,我绝不能,也不会动手。会停不下来!她之所以让我别杀光他们,是因为担心发生变故,担心如果他们未来突然出现,你们会看不清他们的嘴脸。她想得是让那些人活着,希望说不定会早燃起一瞬间。但我还是看不惯那些向外界散发腐烂的男人腥臭,我不想让它污染我正呼吸的空气,我只不过是希望他们能别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内。他们自己找死,怪得了谁呢?”
“也对,早死晚死,结果都是一样的。同样走向灭绝之路而已!没什么区别。”
“孩子,是不是吓到你了?”
“怎么可能!我就是因这个而死的,怎么会害怕这种正义之举?”
“那是不是戳到你的伤心事了?怎么表情显得这么奇怪?”
“不是,这是我愤怒时的表情,想杀……”
“停!在这,也不是随便就能杀戮的。他们得犯错,等犯了过错,才能执行。”
“也对,或许还有幸存者。”
说完这句话,燕尾蝶散下春的辛酸与夏的苦辣,在世界绕出一个回环。接着,飞走了。
白好在山洞里转了一圈,如燕尾蝶般,把荣曦洞内的布局看得更清晰了。骸骨做饰,做鬲,做卣,做簋,做觥,做圂,做苬席,做五谷,做铙钹,反正只当它是一件没有灵魂的物件。
白好默想道:“男人骨,真是个好东西,比男人可好多了!”
“母亲,我先回去了,还有件事得必须做。”
“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您等三天后就知道了!这三天先别杀男人,等过了三天后再杀。”
“不行!你得告诉我原因。”
“明天,说不定明天您就能明白了,或者更早一点,今天晚上您就会搞懂。行了,要来不及了,走了!”
荣曦伸手去够,白好已经蹿出几丈远了。
在向前的时刻里,没人知道,这命定之路会朝向哪?只是祈祷,祈祷能少一些生命的填充。
天已然沉默地闭上了眼,得快一点,再快一点了!蚂蝗已结成串,串起鲜红的冬青枝条,众人如痴如醉地带着炙热迷恋,渴望能拥有这难得的世间宝物。可珍宝难得,更难存,它很快就会变成废墟中一抹不易察觉的灰。
“白好,干什么去了?母亲找了你好久!”
华阴手中举着锋利的石斧,正在劈砍朽木。其实这也不能算是砍,因为斧子轻轻一碰,就断了,露出其中正疯窜的白蚁。华阴伸手就去抓,那些白蚁因生活的太富足以至于忘了怎么跑,反倒是一头撞在木壁上,把自己撞晕了。
之后,白蚁爬遍了华阴的身体,连同鼻腔,口腔和耳腔,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白色的蠕动。
“华阴,你……还能说话吗?抓这么多白蚁做什么?你喜欢,吃?”
“不,我要为你演示,你现在看着它们,一见光亮就争相躲在阴影里的肥头大耳,我要你看着它们是如何覆灭的。”
华阴先是闭住气,随后停顿七秒,再突然向外吐气,从鼻腔,口腔,耳腔中顿时喷涌出如雾般蔓延的白色粉沫,就像白鸽在空中做了短暂的滑翔。随后,掉在地上,摔进黄褐色的淤泥里。
“你看到了吗?没有停顿,它们直直地掉下去,你明白了吗?所以,当你要去除白蚁噬骨的疼痛时,最好快准狠!不要犹豫!更不要停留!否则,你会变成又一个白蚁的齿下魂!明白吗?”
“明白,所以……你捉白蚁干什么?”
“战争要来了,母亲最近耗费的力量太多,那些伤员不能再让她救治了。她的血液已经变得粘稠,昨天晚上刚排出一团凝滞的血块,里面还带上了其他东西,一些不属于她的东西。我很担心她,所以,你别让母亲再担心了!赶快回去!”
“是不是类似于白,还带着点儿腥臭?”
“你怎么知道?”
“他们准备开始实施恶行了!得快点了!我先走了,对了,春华是不是还在练兵场?”
“是,怎么了?等等,带一袋白蚁回去!”
“不,我有一件事需要立马知道答案,给!用我的围摆装吧!我先走了!”
白好把染着死人味的围摆丢下后,就游移着飞奔回了石巢。卫权正在草床上苦闷地呆坐着,无精打采地绞着手指,一看到白好回来,浑身的细胞叫嚷着精神起来。
“卫权,我衣服染上死人味了,你先出去,我换一身衣服。”
“好。”
他的影子连同他顺从地走出门,可脑子里还在蠢蠢欲动,这是一种令他们血气上涌而又振奋肉^体与灵魂的双重享受!一个女人的肉^体,连同他们最重视的性,幻想开始了。在幻想中,女人会成为不纯洁的,可随意淫^邪的‘恶女’,会成为男人表面厌恶实则内心翻涌的‘泄欲物’,会成为第三性仇视夺走主体凝视的‘怪物’。她会成为第一个接触性的女人,一个满足条件之一的‘清纯婊子’,就是少了前面的匍匐而已。一个对男人不理睬的女人,怎么配拥有这些品质?还不如毁掉得好!
可他们不知道,这标准只是他们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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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的,这只会存在于他们的幻想世界中,外面,不会有的!
这群可怜虫,过得太糊涂,还不如早点儿成为飞溅的白色粉末!
白好换好衣服,她知道窥视如影随形,也清楚他们的本性,可还是总想着再试试,万一还有正常的生物呢?万一呢?可惜,没有万一。
于是,柔风甘霖轻抚山峰……卫权如虱子般热舞……
“好了,我换好了,进来吧!”
卫权踌躇着不敢进门,最后还是顶着明显的污渍进了门,兽皮上还挂着白面浆。
“怎么了?这是干什么了?衣服怎么这么脏?”
卫权不敢说话,因为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行为。
是突然吗?
不,这是他的天性。
“来,把兽皮脱下来,我帮你看看。”
“不!不!别!”
白好学着另一个世界的男人作派,在他两耳通红以及已经拒绝的情况下,扒下了他的兽皮。柔嫩的皮肤露出,他双腿微曲。
“来,放轻松,没人会看到,放轻松……”
突然,就在刚刚,外面出现了一只小卷尾猴,它的尾巴上耷拉着几撮类似于男人即将秃顶的稀疏毛发,毫无美感,甚至有些令人作呕。它小心地跳了进来。
“它尾巴怎么了?”
白好装作疑惑地样子轻轻碰了一下猴子的尾巴,几颗小虱意外逃了出来。还好,她及时躲到一边,否则,就要被这不洁触碰成为雪山上屹立不倒的柱体状岩浆。
“你这只不懂事的动物!你这是做什么?你要攻击你最亲爱的朋友,你的第一意志吗?”
“不!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不小心,这不是我的本意!”卫权以为白好在问他,答了出来,白好也就顺着问了下去。
“不小心?”
“对,不小心。”
“那好,我这回先原谅你,但下次,我不保证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对不起,我不会了。”
“你不情愿?”
“不!不!没有,我的主宰!我最亲爱的朋友!我的第一意志!我明白了!下回,下回绝不这样了!”
“那就好,你先去找别人玩去吧!别在这烦我了,去吧!”
“好的,好的,我只求您别再生气了,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您知道的。”
“光靠嘴皮子是没用的,等等,那好,你现在去把一样无意义的东西变成有意义的,我就欢迎你加入我的世界。如果你在明天星辰化成蝌蚪,骄阳变成毒蛇之前,还没给我一个完美无缺的信任物。那你就不再是我的朋友,就连仆人,你都无法担任。现在,去吧!去找你所认为正确的真相和相近的真理,去吧!我需要你现在别来烦我!”
“好的,我亲爱的血与火,我明白了,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卫权说完,带着必胜的决心和仓惶的勇气,出门寻找去了。可他忘了,这本就无关输赢,真正的钥匙就在他眼前,在他脚下。可他却忽略了,多么自大而又虚荣的男人!白好坐在房内,期待着计划可以就此终结,可他还是带来了推动进程的工具——一只大了肚子的母熊正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嘴里流出浑浊的液体和清晰的眼泪。卫权献宝似的割下她的头颅,把她高高举起,向他的朋友兴奋喊道:“你看!我找到了!这只熊本来是无意义的,可它死了,肉和兽皮,可以填报我们的肚子,温暖我们的皮囊!”
“不,你错了,它本身是有意义的。她的生命和她正在孕育的生命就是意义本身。现在,把她捧出去好好埋葬,记得把她的肚子抛开,把小熊拿出来。之后,把它们交给我就行了。好了!去吧!”
卫权扭过身,心中不悦地走出了石巢。白好看着白昼披上暖黄色的纱,橘橙与紫兰渐渐交融,卫权再一次回到这,手里高举着火把,身上还斜挂着水袋,两只小熊被绑在身后。
“快!快把这两个小家伙给我!”
卫权拿身上的衣服简单擦拭了一下,把它们递给了白好。
“还有一只呢?”
“啊!还有……还有一只不小心掉到悬崖底下去了!对,掉到深渊里去了!”
“你把它杀了,对吗?因为它不停哀悼母亲的死亡,所以你把它杀了,对吗?”
“不!不!我没有!
白好的眼仁向外散着令人无法忍受的眩晕感,卫权止不住地边呕吐边说出真话,“没错!是我杀了它!它太吵了!简直比女人的声音还要刺耳!”
“哼,说出心里话了?原来你是这样厌恶你的母亲和你的朋友,行了,我不想再说废话,拿过来吧。”
卫权拿了过来,白好急忙脱下半边衣服,将*^头放进小熊的嘴里,它们便开始疯狂地吮吸。*汁不知怎地也从这个不是母亲的胸膛里涌出来,就像是一种本能。而这种本能,正在对世界怒吼道:“女人万岁!母亲万岁!”
“我接下来呈上来的是世间最重要的,不可或缺之物——水与火。它们原本的存在是毫无意义的,但自从服务于人后,才开始变得有意义起来。”
“你这个心胸不开阔者!你以为人是世间最重要的东西吗?这就是你的解释?我现在告诉你,不!它们在没被发现之前就是有意义的,它们流淌着形而上的存在!一个途经过任何地方,就能长出草木与鲜花,一个燃烧起来能如同星辰宇宙,它们始终都是有意义的。卫权,你让我变得越来越不耐烦了,这是你所拥有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这次,你就还未有所发现的话,那我将宣告,在我的世界中,你的死刑!去吧,再去找吧!我提醒你一句,不要再选择杀戮!或许,最终你想找到的,就在此刻,在你这个迷茫人的眼前。”
“好的,我知道了。”
卫权带着满腔怒气走了出去,根本没在认真听白好说话。夕阳先是染上柔蓝,再是被夜侵占,空中有星点点亮起,像醉意迷人的昏沉之眼。卫权回来了,手里空无一物,他激动地抱住白好,“我明白了,是你!将无意义变为有意义的,是你与我!”
说完,他狂乱地亲吻着两片悲伤的枯叶,一阵毫无趣味的探索……很快,还没等星辰眨完眼,小枪眼就先泄了气,像一团蜷在一起的蛆。
周围都是白花花一片,还带着点焦黄,有点像新鲜的黄菊花圈。
“你认为这就是答案吗?哈哈哈!你还真是一个男人!找你,还不如找一团蠕动的毛毛虫!你的答案和行为简直太令人失望了!如果你为一朵花献吻,那我还要夸你终于领悟了呢!卫权,你还不懂吗?那我来告诉你,将两颗牡蛎结合起来尝不出什么不一样的味道,就比如,甜中带着咸,辣中带着酸。如果没有味道,还有其他,但你竟然还是选了自己的欲望,这简直太可笑了!也极其得令人失望……行了,收起你软塌塌的蹩脚戏,明天就彻底离开我的世界吧!”
“不!不!我能做得更好!你看!不,你感受!”卫权低下头,试图用粉红海绵将干涸的土地变成海洋。
“请你停止!这简直是一种侮辱!我并不喜欢这样!请立刻停止!”
“不!不!我会做得更好的!我会的!”卫权嘴里含糊不清地吐道。
“不!我说够了!我厌恶被你这样对待!我已经说了不!不!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现在,停下!”
可卫权像发了疯似的要将软骨头在温暖中唤醒,“这简直是典型的男人作派,真是,这也太可悲了!我真替他们的灵魂感到羞耻!不,我忘了,他们没有灵魂,这简直是个天大的乌龙!让只有肉^体享乐的男人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主宰?这是多么令人惊奇且不可原谅的!那个世界的我们竟然是这么地不团结,太可怕了!如果在这待得久了,再回去,简直是自寻死路!”
白好默默发完这些感慨,一掌把卫权击晕,踢出草席,让他和本该作伴的箫瑟重新成为利用关系。
“明天一早,他就得走,最好是把它也送走,还得留上一口气,真是麻烦!”
月色沉沦为夜的使者,春之光了无生机,只有白好眼中折射出的火焰!翻下床,跑到华奤那,抱着她入睡。天亮起白,到了执刑日。白好给悠悠转醒的华奤说了事情原委,华奤立刻跑到华胥那,还顺便叫醒了华阴。她们一起围住了还在昏睡的卫权,只是在一旁站着,俯视地盯着他,眼中满是轻蔑的唾弃味。
“把他剥光,扯下他的头发,在身下刻出一朵血花来,快!”
华胥一声令下,华阴当机立断,做出了本就该施行的惩罚。
17.八枝春
【八下春残,空山照影,玉蕊好去处!】
华阴把卫权禁锢住,双手像铁钳一样,让迷迷瞪瞪的昏睡者惊恐地张大了眼。华奤抓住他的头发,轻轻一拉,黑色丝绸顺着头皮做出自由落体,弧度划出一道足以惊艳世界的抛物线。
如果这是在另一个世界,那一定会被称为最伟大的行为艺术佳作!
“啊!”
卫权听出头顶的筋络在惨叫,连忙挣扎着想要逃走,可头上还是出现了稀拉无几的红番茄酱混着几缕黑麻线。
“堵住他的嘴,或者割掉他的舌头!”
“母亲,不行,他的舌头还有用,您忘了?”
“对,对,我怎么给忘了,那就剥光他的衣服,把他扔进粪坑。不!得先等一等,华奤,把他拖过来。”
华奤迈着缓慢的步子,让卫权感觉自己像是走在开了刃的刀片上。每向前一步,肉就被割掉一分,直至只剩下血粉色的舌头向外张望,看到如铅粉般的零落骨。
“把他的腿分开!华奤!华阴!你们把他按住,给!”
华胥递给白好一把生锈的铜片,把钝的那头朝下,上面还沾着黑褐色的惩戒物,“来,慢慢地,一点一点割,如果力气太小,那就砍好了!把它变成花,这样,至少还能让它变得赏心悦目一点。”
白好紧攥着,嘴边浮起蜜意甜笑,向前挪移,得慢点走,让它更自责才好!她们要狠戾地咒骂它,要比狂风暴雨来得还要猛烈!白好此刻很享受卫权眼珠里流出的灰,还好,这并不会让她的心蒙尘,只会让她变得更加圆融明亮。一丝一丝向下滑,卫权先是感到一阵暖流般的舒畅,再是吃了一狠,痛得想用头把自己的身体撞晕。
“他昏过去了。”
“把他打醒!”
卫权张开渴求的眼,他想让人给他个痛快,但之后,接着在伤患处一拧。他的眼眶几乎要从眼睑上脱落,横着一刀,没有迟疑地切了个对角,一共八瓣。糟污从小孔溢出来,混在明艳的血里,真是将血都给弄脏了!
“这下像一朵开得正好的玫瑰了,就是缺了点香味,不过没事儿,他们本身就只带着混浊的纸色腥味。”白好朝众人说道。
“早知道就把他先带出去,现在好了,这全是他的人骚味!白好,今晚你和我一起睡。”华胥说完,用尾巴轻轻把卫权的脖子一提,扔了出去。
“一时半会儿,他还醒不了,先把白好的房子打扫出来吧。要不,以后都得散着这味儿,住都住不成了。”
“好。”
“好的,母亲,我现在就在墙上开个口子。”
“那,谢谢你们了。”白好微微鞠躬,像初日暖阳。
“有什么可谢的,赶紧来帮忙!”华阴在墙上开了个口子,朝白好露出一次由心的微笑。
“你们先干着,我把春华滴溜进来,让她好好看看,女人执着于爱是什么景象?”
“还好,现在还是咱们的时代,要是到了以后,女人们还在寻爱,或者始终在寻爱的途中,那结果就只能颠倒!她们,会被当成可随意泄欲的玩偶,或许会被做成一道精致的饭后甜点,或许会变成永不停转的生育机器!如果女人们还在始终寻爱的话,结果就会是这么可怕!”华奤吐出最后一颗苦杏仁,扭头看着白好。
于是,白好接着她的话继续说下去,“没错,我见过许许多多寻爱的女人最后丢失自我,或者变成奴隶的。但我要告诉你们,这还算是顶好的结果!如果再真实一点,就是肉^体始终经受苦难,没错,不是痛苦,而是苦难!以及,灵魂会永远被囚禁于心脏的第三间密室里!她们会成为这世界上唯二的人,第一就只能是那位自己仿佛寻到了终生的‘先生’。”
“你们那,这种奉献者,不,寻爱者多吗?”
“多也不多,我见过很多拼了性命,丢弃血液的寻爱者,也见过只是单纯厌恶自己身份的第三性。可有些,仅仅只是有些,她们不愿意醒,她们装作听不见,她们自认为得到怜爱似的仰慕,就可以在那个世界立足。可实际上,自己不过是被买来的,当个玩具换来的,以为会因自己的选择而得到一生的珍惜,但实际上,连讨好式的尊严都得不到。”
“她们为什么会这样选择呢?”
春华突然出现,把众人吓了一大跳,但缓过来后,屋内又重新躁动起来。火焰,温暖如初。
“我也没全搞明白,有可能是因为月亮潮汐的罹乱或者干脆接受虚假。也有可能是错把红痔疮血当成了艳色蔷薇,眼睛中的不真切模糊了视线,错把那被需要的一哆嗦,当成了真切的爱之象征。这一切都是很奇妙的!就像是一个疯子,遇见了一个傻子,疯子说什么傻子都照做,因为她以为那是爱。所以,疯子以为傻子爱上了他,于是,变得更疯。”
“我懂了,那我现在就去好好练剑,争取把所有的,谓之爱的魔力,斩断!我一定要让双方的需求本质赤裸地展现出来,我要把那层套子戳破!要让女人看清,她们所认为的男性之爱是只需要八瓣花就能摧毁的!”
“没错,春华,华阴叫你来就是这个意思。你记住,那些男人身上都是毫无灵药可言的,你要小心别和他们染上了同样的流感!在他们身上可能只是几个咳嗽或是喷嚏,但到你身上可能就是砒霜,鹤顶红,断肠草或是见血封喉!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我不会在男人身上找药的,我不会因为可笑的趋势就去寻找无知的爱的。爱有很多种,你对我的,我对你的,我对华胥,华奤,还有其他姐妹们的……还有对华阴的,这些都算是爱。唯独男女之情不算,他们本质上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利益交换而已。爱用在这,也只能算是爱的陨落。”
“春华,你已经完全懂了!你现在可以随意更改你的名字,或者称自己为华春了!华宇的春之使者!”
没等华阴说完,春华就转身回练兵场,边走边说道:“不用改了,我就叫春华,因为我本身就给春天带来华丽,是我让春天变得更宏大!”
“这个春华,哈哈!”
华阴看着春华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麋鹿角内,自己也跟着一起陷了下去……
“铛铛”
门响了,会是谁呢?秋菡芮从米色的布朗尼沙发上醒来,一开门,是叶念。她拉起秋菡芮就往门外跑,仿佛滚滚浓烟作祟,装神弄鬼。而秋菡芮也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似的,被硬拽了出去。
“怎么了?叶念,你怎么来了?不怕他们把你逮到了吗?”
四周是沉寂,秋菡芮突然感到了什么攥住了她的心脏,绝望席卷而来。她快要呼吸不了了!
于是,只能尽力甩开叶念的手,边让她先走,自己休息一会儿。她观察到周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是什么呢?是什么不对劲儿在干扰着她呢?是周围红眼怪似的映照灯?还是虚虚亮着的白炽色光?还是身前这个人影腐烂的鱼腥味熏得她无法向前?她不知道,她现在只想回头,往回跑!
可她无论怎样向后,却都是朝前的方向!
她被困住了,被困在时间的间隔里,扭曲的门变成糟污的贞洁带,想将她彻底捂死在这儿,就像是扼死襁褓中毫无反抗力的婴儿般,只是蒙上一层人挣脱不了的千层纱。听沙沙作响时,就把人就压在鹅毛上,轻浮的鹅毛变得厚重,像烧得橙红的废铜烂铁。人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自毙而亡!
前方的叶念回过头来,烂肉挂在朽骨上,腐臭味从天灵盖直直冲向周边有生命的物体上,仿佛一颗年久失修的子弹,横冲直撞,势必要把它嵌进你的灵魂深处里。秋菡芮无处躲藏,在越缩越渺小的时间里,她选择躲到叶念身后去,越来越紧密的靠近,相融。
子弹疑惑的呜鸣,让秋菡芮意识到她已经被叶念的皮肤裹住了,怎么都挣裂不开,比橡胶还要有弹性,像是处在蜂蜜的粘稠中,不一刻,就会甜得人心里发齁。两人合成一魂,秋菡芮疲惫的脑袋长在了肚子上,四肢困在腿里,从外面看,成了一只头头相对称的怪物。正经的头颅在脖子上稳稳坐着,除了软塌的面皮在骨头缝子上挂着,正往下坠着,没什么不同。可下面的肚子可就不一般了,薄纸似的皮上嵌着两只眼,一只鼻子一口嘴,鼻子正向外拱着,眼睛溢出红料水来,嘴从纸上剪下,整个肚子呈现出一张虎眼狰狞的,将死魂灵的面孔!
“噔”
鼻子顶破了点,正好,嘴接上担子,在小孔上啄,把整张纸啄得只剩下一小块时,用连成一截的手脚准备出逃。结果,刚起势,迈出步子,就撞在一层钢筋做的透明套子上。她这才发现,她啄得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血肉,外面这层壳才是真正的圈套!没人能真正逃出去,被啄掉的腐肉霎时间又长了回来,但此刻,她只觉得身上只剩下一堆白骨。肚子变得平整顺滑,肉^欲不会再出现,世界安宁了。
因为,在这个世界,周围要么就是没人,要么就全是死人!的确是安静了!会一直安静下去的,对吗?
喧闹都是给鬼看的,为了让她们继续相信自己是人,骗下去!一直骗下去!怎么能一直骗下去呢?只有一直装进套子里,腐化一个又一个灵肉下的扭曲怪魂,把她们都变成鬼!让所有鬼都好好做鬼,心甘情愿的,别当人!最好都别当人!一个,都不要……
“呼”,秋菡芮从窒息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块颠簸上,动了动,手脚被反绑住,动弹不得。无论张眼还是闭眼,都是黑,都是雾,全是模糊。原来,眼睛正被一块打湿了的黑布蒙着,没有声响,只有不停往外溢着的腐肉烂痕。
“怎么处理她?”
“当然是,杀猪仔啦!”
“可听说她父亲……”
“什么父亲不父亲的!按上面说的办,咱俩就这,还不知道接下来能活不能活呢!还管她?我说,干脆办完这单后,跑吧!我都准备好了,那个老头,绝对不会放过经手这些事的人!弟弟,跑吧!”
“可是,茉莉还在家里。”
“放心,我把它提前送出去了,你很快就能见到它。”
“那就好,我就只担心茉莉,还有你。那……要不就跑吧,反正去哪都比在这强,我也真是在这待够了!去哪?哥,去哪儿?你哭什么?”
“没什么,等这单处理完,再商量去哪。小弟,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挨打那次吗?”
“当然,那次,不就是因为……咳,不说了,咱俩现在不是出来单住了吗?不用再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了,等今天结束之后,就可以真正生活了!是只有彼此的,生活。”
“可是,你没有什么其他要告诉我的吗,弟弟?什么都没有吗?”
“没有,什么?”
“好,没什么。”
车子在急刹声中停下,“前面是什么?你看到了没有?前面好像有个东西!”
“好像……是个人?等等,让我仔细看看。”
把头伸出车窗,向前张望着,如同一只惊厥的小鹿。鹿眼彷徨,慌张地乱转,窒息声,喘息声,双手敲击车窗的击鼓声,布片摩擦座椅的进食声,这一切声响的集合,共同构成了一部凄美的死亡之书!
“终于把你处理掉了,去陪你的狗去吧!那么爱它,那就去陪它吧!呸!我自己一个人都不够花,还要带上你!还要再加上你的狗!哼,你个白痴!你真是蠢得要命!你是蠢死的!可,你是我一个人的愚蠢!你怎么不跑?为什么要这么傻?别信我!我都说了别信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个该死的引诱者,都怪你!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你看看,你逼我干了什么?你都逼我干了什么啊!你别死,别死!起来,起来!快起来啊!你这个魔鬼,不是说永远也死不了吗?都怪你,都怪你!要是没有你,我现在肯定家庭美满,说不定,还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供我取乐。都怪你!要不是你,爸妈也不会把我赶出去,凭什么?只留下你,明明是你!是你这个恶魔引诱的我!你别看我!别看我!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是你!是你!”
“哼!弟弟,你再怎么看,也没用了!就算是我又怎样?你已经死了,你现在只是死人一个了!没人会知道,没人!你安心走吧,我会替你好好活下去的。”
血肉再一次没入刀刃声,把锋利的那一面吞进去,只留下刀把,让人觉得毫无危险性。可刀就是刀,无论正面还是背面,都只会是刀。刀必须切下什么,才能成为刃,否则,它只会是一只兔子,一颗草种,或者是一块樱桃状的宇宙虚无。
如果不这样,刀就不再是刀,它会失去价值,它会被取代,它会被下一把刀杀戮。
所以,刀必须是刀,人也必须是人。否则,一切都会乱套,所有的一切。
突然,前方传来硬物将骨骼拍扁的轰鸣声,接着,半干的眼罩被解了下来。
“叶念,你怎么来了?不对,你怎么会在这?”
“别说这么多了,等回去再给你解释。先走,往山上走,朝太阳的方向,你会看到一间小木屋,在那等我。”
“那你呢?”
“我得把现场布置好了,那个老头会帮着掩护的。哼,他说不定会觉得是这两个人自相残杀,毕竟,他自诩最懂人性了!不过也是,要不然他怎么会在那个位置上坐这么久?好了,你先走,我马上就跟上来,快走啊!”
秋菡芮没有言语,拿起车里的绳索和全干的黑色‘幕罩’,一刻不停地往山上走。
看着秋菡芮的背影,叶念放下心来,把绳子先放在凹凸不平的鬼脸上。之后,把一头攥在他的手上,小声嘀咕道:“真狠啊,脸都打瘪了。”再是把小军工铲塞进紫葡萄的右手,仔细擦除车上第三人的痕迹,想了想,“也不用太干净,太干净反而会起疑。”
于是,把提前挖好的土坑重新呈给这世界,里面垫着一层厚厚的塑料模。将之前在山上找的死人放进去,用布捂住鼻子,再倒进管道疏通液,氨水以及随身携带的,暖壶里正冒热气的水。等溶解好之后,把露在外面的塑料模平整的叠好,摆在上面,好形成保护膜。最后,盖上土,等他们发现。
她做完后,就哼着小曲儿,往山上走。等快到小屋,把面罩解下来,埋进草丛里,盖上点枯树枝,进了屋门。
屋里,桌上摆着木头花瓶,从前空无一物处,如今长满了金盏花的枝条,它们包裹在绿意里,让小屋变得更像精灵的居所了!泡上一杯热气腾腾的白毫银针,入口极柔,没有涩与微苦,只有独属于茶的甘香,味清如芳。再就上一口撒满糖粉的柿子饼,软糯的甜腻被茶香掩盖,让人忍不住贪心多食,独胃,苦不堪言。秋菡芮手上正暖着一杯已经入睡的苦咖啡,味道直愣愣地往人鼻子里撞,小屋内只剩下醇香。
“你怎么拿了这么多吃的?以后怎么办?万一以后没吃的了?吃谁?你?还是我?”
“多?就一杯热茶,三块柿饼,还有一杯我需要缓解神经的理疗物,不多吧?不是刚刚好吗?你怎么一直看着柿饼?给,你再吃一块,我吃一个就够了,给。”
“本来就全是我的!是我好心给你吃了一块,还顺带了一杯理疗物,秋医生,不谢谢我?”
“谢谢。所以,你为什么会在这?”
“当然是……为了散心。好了,我这几天一直在关注他们的动向,恰好,机缘巧合之下就把你给救了。等等,你为什么往我的花瓶里随意插上花?它不需要这瘦小娇嫩又极易懦弱的金盏花装饰,去折几根竹子或者挖几颗树根来,我不需要在花瓶里装饰鲜花。”
“叶念,唉,你个叶念,别被那群男人洗脑了!小金盏花并不娇弱,相反,它在任何地方都能生长,任何苦难都奈何不了它。并且,它还可以充饥,可以治病,你呀!千万别因为他们的喜好而改变自己!”
“我……”
“我大概能猜出你的想法,你先别着急反驳。等听完之后,哪里有不对的,你再告诉我,好吗?”
“当然,请说。”
“你以女人的身份为耻!等等,先别反驳,让我继续讲下去,等我说完,如果你还有话说,我会做你的绝对倾听者。”
“你先想一想,自己有没有在某一时刻希望自己不再是女人?或你在某一瞬间,会因某些可笑的原因,无意识厌恶自己身边的女性。这是一种下意识,一种会强行压制的仿佛本能似的身体机能,一种会因为价值比较而产生自尊受挫的社会圈套。如果你有的话,很正常,因为人人都会至少掉进他们的套子一次!这就是他们想得到的世界,让自己的权力越来越富足,将自己的种群扩充,直至遍布整个世界!他们会下意识就让你认为男性是天生有权力的,并且,做任何事都是有其意义的,有价值的!他们对你的打压,其实就是希望你能把重点转移到唾弃你的性别,你的女性身份,你的姐妹身上!而不是他们!”
“他们会天然的将某一领域封锁起来,或者在外面竖上一块儿板子,写着‘女人和其他所有物不得入内’!其实,他们压根不用这样写,直接写‘唯有男性,唯有这一皇帝属性,可以入内!’在后面还会加上,‘其他,只要是世界存在的物体,都是我的附属品,快滚回家去,听从我的支配’!”
“还有就是,你在人生的某一时刻,有没有看到一个收拾齐整的女人,就会下意识认为她要出门寻找配偶了。其实,这正是他们离间的方式,让你等同于他们,将你自身放在男性视角上,去审视一个女性,一个与你有相同配置的族人。或许,你自己也已经发现了,审视她,其实就是在审视自己!如果大家都开始进行相互审视,那男人的的确确就是皇帝了!他们会相互大声叫嚷着,‘快来吃啊!她们做好准备了!甜点要上桌了!’陷阱随时会变幻,我们得更团结才行!”
“我将不团结的姐妹称为,第三性。她们因为厌恶自己的身份,所以需要去尽力讨好他们。所以,才会如此厌恶其他同身份的姐妹。她们在帮着男性物化自己,并且害怕失去物化!因为失去物化,就等于失去价值!”
“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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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帮助他们,为了便利,可以随意地快速挑选,这是一个所有物的努力。她们会费力的全面提升自己的价值美感,以及杂七杂八的,能让他们发现的,以至于会去欣赏的属性。她们会仇视说出真相的人,会想要将它撕碎,希望重新建造一个完美无缺的梦境。她们,想要这个世界继续落入恶性循环中!”
“唉,她们太爱男性气质了!可男性气质,是谁划分的呢?谁才会分出男女性气质呢?是她们吗?是男人吗?是我吗?不,都不是,是历史,是别有用心的人!是渴望封建复辟的‘土皇帝’!”
“但并不是不让你与男性^交流,交流无可厚非,但如果你想让他发现你的价值感?不,千万别!千万别带着这种‘雀跃’的想法,渴望让世间一切男性,或被称为大男子汉的人成为自己的裙下臣!那只会让你的裙摆变成柳絮,会让你的灵魂糟污,会让你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其实说到底,第三性所爱的男性气质,从来都不属于男性,这只是观念所迫,是他们想要那些不属于他们的品质。但,女性气质也并不是不好,而是不全。他们太轻松地就把那些好名头安给了自己,就如同把很多可笑的观念强加给女人一样。不可否认,其中原因大部分都是因为这是一个男性数量多于女性的社会,但在另一个世界一定是反过来的,所以现在母系社会依旧存在。只不过是,肉眼看不到,得用血液才能看到。”
“叶念,如果你认为我有说的不对的地方,可以加以补充或者反驳,请说吧!”
“等一会,你让我好好想想。不行,我得出去转转,想吃什么就自己拿吧!想想,我得好好想想。”
叶念走在林间小道上,听着枯叶的咔嚓声,像是骨骼重新生长的声音。她决定向上走,往山顶上去,反正也不会远,很近,很近,很快就会走到。
松树的针叶上带着九月的兔子尾巴,京绿在寂静中试图逃离灰褐色的死亡。漫长的绽放,让生命无限消磨,这是一场不用等待的绝望,人人都期待着死的冗长!
宝蓝的天上洒满了金盏花,诗意在宇宙中绽放!看着黄昏带上白纱,她一下子就成了将死的新娘。弯月戴上镰刀的血,蓝霜褪去,世界彻底落下了黑。
“我明白她的意思了,我之前确实是个蠢货,她说得对,我的确是第三性,是半个男人!但从今天起,以后的我,再也不会是了!”
顺着青铜样的苔藓,零碎的滴落回小屋,肉香味传出,唤醒记忆中的罂粟。于是,叶念眼中盛满了酒。走进门去,秋菡芮端坐在桌前,正随意翻阅着一本破旧的书,是她还没看完的那本,荣格的《红书》。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的这本书还不错,我之前读过他老师的,我的天!把什么都能和性扯上关系,真是心理学界的屌形男人。不过现在想来,他说的也对,他把他们全都说出来了。”
“你煮的什么,秋医生?牛肉吗?好香啊!”
“土豆烧牛肉,里面还有点洋葱和胡萝卜块,怎么样?独家手艺,你是第四个吃到的人,还有大概十分钟就好。噢,对,去把米饭盛出来,在那边放着呢。”
“你怎么煮的?”
“火现在还在外面燃着呢,你说呢?行了,快去把米饭解放了吧!它都快闷成软年糕了。”
“好,如您所愿,我亲爱的哲学导师,我的艺术缪斯,我信仰的美杜莎,我马上就去。”
“叶念,我真服了!哈哈,但我劝你,千万别把一个人称为缪斯,因为我母亲曾告诉过我,任何把你当成艺术缪斯的人,都要小心,因为他压根没把你当人!当然,我知道你没这个意思。”
“秋医生,你……当然,当然,顺从您的心意。”
“叮铃铃”
喧闹的铃声吵醒了这场闹剧,揭开锅盖,辛辣香混着牛肉的酱香,把软糯的土豆和浮肿的肉块盛出来,再配上点红萝卜块,以及锅内舀起的浓稠酱汁。再在一旁配上碗状的米饭,白胖的,饱满的,浑圆的米饭。叶念一吃,顾不上说话了,吃了一碗又一碗,最后简直是抱上锅吃。吃到还剩一小盘子时,她急忙冲出去,开始抱着一颗慈祥的柳树呕吐,像是要把所有吐出去的重新吃进来。秋菡芮走出去,轻拍她的背,像是阻止婴儿打饱嗝一样。
“怎么了,小叶?吃太快呛住了?”
“别叫我小叶!叫我芜明,这是我给自己起的小名。”
“你母亲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
“我听说过一些你母亲的事儿,她……她太强,也太好,被这个世界的脏污所不容。所以,才会提前离开这苦恶的社会一步。别伤心了,她始终都在,只要你存在,她就在。”
“为什么?”
“不知道,我也不清楚,只是就这么说出来了。”
“你做的味道和我母亲做的很像,我吃的时候不知道是怎么了,味觉总是想到母亲,但大脑想的却是你说的那番话。我的味觉催促我不停摄入这难得的香味,但大脑却向胃传输的是呕吐。我不想把这些味道吐出来,但我脑子里的那番话一直催我的口腔积液向上涌。所以,我无法控制呕吐欲,只能把它吐个干净。”
“叶念,你知道吗?相传,母系氏族在体内孕育时,会经过自身的代谢将卵子和精子在孩子体内做好标记。孩子出生后,精子会立刻做出排异反应,所以会呕吐。把精子吐出来,只有吐出来,她们才能感到舒适;只有吐出来,她们才能真正融入族群;只有吐出来,她们才能成为真正的女人。所以在那个时期,精子不过只起了比尘埃还小的作用。卵子,才是最重要的!”
“卵子,它们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在母亲的体内,就已经是我们了。我们只是在等待成熟,等待生命成熟,母亲成熟,时机成熟,在这样的成熟下,我们才会诞生。”
“你锅里还有没有?或者,有没有余下的?”
门外,轻薄的风等待奏响山茶花的期待,碧波泛起阵阵轻响,沉浮,一切都在沉浮,连带着暮霭与青。
“给,给你多留了一份。”
秋菡芮从熄灭的焦炭中拨出一个铝制小盆,刚掀起来,淡淡的热气从下方飘起,食物还温温热。哪怕是焦炭,都会让食物不再受寒冷侵袭。叶念大口吃着,鼻尖染上肉汁味儿。土豆的香气,活灵活现地出现在米饭里,屋内的家具上,全盖上了难以遗忘的吻。
回忆顺着眼泪滴落在盆里,让米饭变咸。
“亲爱的,请让我吻你一下,一下,就只是一下。”
“滚开,乔治·肯斯汀,去看看小念,她正哭呢!你没听见吗?”
“我的玫瑰,我永恒的月亮,我高贵的山茶花,你真的不给你虔诚的信徒,一个吻吗?
“不,我正忙着呢!去看看小念怎么了。”
“哎,好吧,我狠心的红苹果,我此生唯一的毒药,你真的不给他续上解药吗?他连同他的心都在枯萎呢。”乔治·肯斯汀说完,准备起身离开了。
“好吧,过来!你这个混蛋!别再唠叨了!”
男人兴奋地跑过去,像一只得了嘉奖的宠物狗,伸长了舌头,喘着。一声响亮的吻,唤醒了死亡,让寂寞成为苦涩,让坟墓化成汪洋。霎时间,她与她身边的所有都化成了雨和泪,到最后,只剩下两座坟与一只孤独游走的魂。
幼小的叶念藏在门后,低垂的眼,掩住了她即将爆发的愤恨,雨混在泪中,像是为她做保,保证这世上绝不会有多一人的存在。只剩下她了,就只剩下她,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人了,再没别人了!
“怎么了?想什么呢?叶念,我听过一些你母亲的事,如果你想找一个倾听者,我会是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秋医生,我……我只是……只是搞不清我存在的意义了,可能在她死后,我就只剩下壳。秋医生,存在与虚无每时每刻都想把我装进他们的套子里,我永远都在被拉扯着。所以,我每在这世上多活一分,痛苦就多一分。我告诉自己痛苦是好的,是必须存在的,就像我必须做点什么,然后才能去欣然赴死一样。可希望总是带来折磨样的清醒,自毁状的顽疾,它们缠住我,让我丧失理智!虽然在内心深处,清楚这不是我要做的,但,这的确是我所期望的。哼!我那样急切地死,不如说,是我想换个地方活!其实,我并不着急死,也不着急活,只是想过好属于每日的降生之礼!秋医生,我被生活彻底撕成了两半,一半在现实,一半在虚幻。”
“小叶,不,芜明,我明白的。我也曾每日都遭受虚无的侵扰,但我同时得用自己存在本身说明,这是有意义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小念,我们没人能活在昨天,就像明天会始终永恒一样。你得接受它,用一生去迎接死的冗长与生的绚烂。当然,活着不是为了等死,而是为了给未死者带来生的希望!”
“我们已经活在监牢中了,得拼死一搏,开一道口子,让光透进来!”
秋菡芮的眼如同群星,闪烁不断。
18.希望之嗔
【春天,你是风的遗迹。】
卫权身上裹着野草,每走一步,就印下一朵八瓣红梅,它流下泪来,将来时的路染红。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明明对她产生了欲望啊!这不是爱吗?但父亲不是说过,只要有了欲望就有爱吗?难道不是这样?不,一定是的!父亲将母亲杀死后,就告诉我,他只是不想在他离开之后,母亲另寻新欢,这还不算是爱吗?这蓬勃的欲望,还不能算做是爱吗?不!我不信!不信!这肯定是爱!这绝对是爱的本质!现在,我只需要找,一些能让‘花’愈合的草药。这样,我就能重新拥有爱了!”
他裹着枯萎已久的心,向前腾挪着,“我得去找我的父亲,他好像在燧人国,那到底是不是华胥所说的罪恶之地?我得去看看,我一定得去看看!”
夕阳落魄,月光排斥恶的欣赏,只有血,是最能与之相较的瑰宝。在旷野上,靡乱为其作保,幻想与迷失之耻,均为他的信仰。欲望之锁,锁住他的灵魂,封上他空洞的心。他向前走着,世界在他耳边低语:“从此,你有了主人,此生此世,无法逃离!”
“白好,想什么呢?卫权正按步骤,逐步向前走呢!难道你同情他了?”
“不!怎么可能!我只是在想,太奇妙了!他竟然会按着猜测,原封不动的向前。”
“这有什么惊奇?他们不全都是这样吗?”
“嗯,也对……”
“那你到底想什么呢?”
“我?没想什么。只是,我在等,等一个契机。华奤,有时候,我不得不赞叹宇宙的精巧,因为它让孤独也成了一种慰藉。”
“我不能抑制地联想到,那个世界的景象。男人无论做出任何事,都是正常且最后会延伸成正确的,就只因为他们是男人,是罪之起始,是日之朝朗。而女人,她们之所以有如此多的困境,就只因为女性这一身份。而有些姐妹,她们还要将自己费劲地装进蹩脚的玩偶套子里,她们是如此尽心又尽力地讨她们的‘主人’开心,并把这当成一种人生必需品!一种必要选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仿佛无能为力,我什么都做不了。因为,她们一旦认为男人是主宰,困境就已经在脑中形成了!最后的结果就只能是,证据,场景,罪犯,判官,看客,这些要素一旦集全,就只需要等着‘好戏’开场……”
“华奤,我有时候真觉得自己是白痴,是妓女,是婊子,是疯子,是一把斧,是一粒米,是土色的根,是纯色的填充棉絮!唉,但我什么也不是,我已经死了,也许,只有这样才能算是更好的活。”
“白好,别这样说,我不理解你有一颗想死的心,但我可以给你生的希望。你看看周围,看看她们,再看看母亲,最后,请认真看看自己。你还会渴望毁灭吗?我理解你,当我窥视了你的记忆之后,我只能对你说,别相信永恒的爱,也别相信永恒的恨。你只需要相信并且坚定地等待永恒之火的无尽燎原,就够了。至此以后,你会找到你所寻找的一切!”
远处,华阴的身形挡住了火色骄阳,她拉起盘在地上的华奤,在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含糊不清的话。随后,两人同时看向白好。华阴还想继续说下去,但华奤却制止了她,对她说道:“好了,华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先离开吧。剩下的,我会转达给她的,你先走吧,去练兵场看看。”
华阴不服气地走了,临走前还恶狠狠地剜了一眼白好,如同看到了多年未见的仇敌,但又像是责怪许久不见的好友,怨她杳无音讯。
“怎么了?她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卫权逃到燧人国了。”
“那不是正好吗?到底怎么了?”
“他把火种偷走了,可能带到那边去了。时间,得提前了。”
“所以,华阴刚刚是让你处决我?哈哈,这个华阴,如果这样就可以停止一切的话,那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自裁。”
“不!不!白好,你想错了,她没有想处决你的意思,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她认为,你应该把火种偷回来,还让你把春华也带上,可以培养一下她的天赋。”
“什么天赋?”
“作为女人生而就有的天赋,领导一切的天赋,造就神灵的天赋,忠于本心的天赋,就是这些天赋。”
“好吧,那我什么时候出发?现在吗?”
“不,不是现在,华阴回去问母亲了,如果母亲认可的话,那你就可以立即带着春华出发了。”
“去偷火,还要问母亲?不,我不打算这样,我准备走了。”
“现在?”
“对,现在,最好立刻通知春华,因为我不会花时间等待她。”
“不用等了!她已经准备好了,现在正在外面等你呢。”华阴站在门外,朝白好说道。
“那好,我走了,华奤,华阴,记得替我向母亲告别,再见!”
“再见,我的朋友。再见,我的姐妹。”
“再见啊!华阴!华奤!我会好好保护怪女人的!放心吧!再见!”春华摇摆不断的手臂逐渐停止运作,她走进春天的曼妙里。
华奤和华阴看着白好拉上春华的手臂,脚步飞快,她们一同走上了那条散着肉腥味的泥泞土路。
“她会好吗?”
“会的,她会因此而找回自我,她将不再痛苦,或者说,不再无意义地时刻发生阵痛。骨髓里的针已经取出来了,后面,就只需要等着愈合。但她无法与痛苦分离,实际上,我们都不能,这是生的代价,也是死的慰藉。”
痛苦嘶吼,诉说着,爱之重力。冬日里的暖阳等待着十二月的奇迹,雪,落下来,落在梦幻的泡影里,落在时间的蜜语中,它们同样,沉醉如默。东方焚尽那浓郁的寂,秋酝的芳香言传万里,紫墨掩住一线浮金,铃响带来安宁。
“春华,你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去?只是华阴的原因吗?”
“不,是我自己想去,我想去看看那个将死世界是什么样的,只有这样,我才能感受到一切。”
“什么意思?”
“两个世界,当你真正感受过,才会发现其中隔着宇宙鸿沟。只有这样,你才会更加坚定信仰,你才会绝对信任生的希望。”
“你也需要生存的借口吗?”
“不,我不需要,是你需要。因为你,所以我们全都需要。如果有一个人因他们而渴望死亡,甚至已经死亡,那这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失职,是我们没能保护好她。”
“为什么?这和我,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少一个人,血液就少一分,母亲的力量就少一分。他们,就会更快地毁掉这个世界,毁掉我们的母体。所以,请停止无时无刻,永不停息的自毁倾向,它会让你永远无法体会初阳升起时的欣喜与夕阳将落的平静,它会让你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
“明白了。”
“听华阴说,你之前的那个世界很可怕?是真的吗?”
“是,是真的,那就像是个缠人的地狱,所有人都心安理得地无所事事,或者,就是做一些不合常理的怪事,无意义的‘丑’事。每个人都在为了争夺蚊子血而大打出手,没人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也对,在那,人们只是想活着,连尊严都够不上,只是活着,以一种扭曲的方式。”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之后就只是他们为了维持统治,继续恐吓,继续愚众,人们继续繁衍,继续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可是,你现在还在担心什么呢?你已经来到这了,为什么还要持续地恐慌呢?”
“我无法控制,这是我骨子里就带着的。不,应该说,是它嵌进了我的骨头里,吸食我的骨髓,污染我的骨血。它是多么邪恶!在那个世界,我以一种不可自拔地姿态忍受着,只能通过欺骗自己来享受残存的美好。于是,生活就真变成了一种享受似的。我骗过生活,生活也骗过我,简直是,愚蠢至极。”
“可你已经回来了,你已经回到故乡了,为什么还要忍受不断摧毁你心智的不安感?你现在安全了,没什么能再伤害到你,放过你自己,好吗?”
“春华,你的确让春天到来,让华丽诞生,谢谢你。”
“不要谢我,你应该谢她们。”
“华胥?”
“是所有人,是她们让你有了可选的契机,你可以自己选择最终的走向。但无论是输,还是赢,没人能知道结果,除非‘百年’之后。”
“等等,嘘,先别说话,有人来了。”
地平线的尽头处,走来了几裹瘦弱的“老树皮”,身旁还带着个模糊不清的面孔。从远处看,只能看清她的女性轮廓和一双令人胆寒的狐狸眼,它正闪着幽冥的火光。春华一眼就从“老树皮”的淫^笑以及鼓胀起茶壶嘴大小的裤铃铛,看出了他们此行的意图。正准备冲上前,白好拦住了她,但她还没来及收回尖牙,所以,不小心划烂了白好裸露在外的皮肤。顿时,一道血口横在了白好脸颊的正中央。
“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我没能控制住,没事吧?”
“没事,一会儿就自己好了,别担心。”
“你刚刚为什么拦我?你也看出他们……”
“不用咱们救,她不简单,你没看到她的神态吗?别急,你先等等,她应该不需要咱们的帮助,不信吗?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不信,我现在就要出去。”
“春华!回来!你!嘘!别说话,他们越来越近了。”白好化出蛇尾,在‘老树皮’发现之前,把春华飞快地卷回了杂草丛中。
狐狸眼向慌乱处一瞥,发现了不远不近的那四只眼睛,它们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于是,弯着牙,咧着嘴,朝她们匿笑,再对嘴皮默言啃咬,啖出血来,邪味的让她们观赏。
狐狸摇着尾巴尖,
坠响命运铃,
丁零零,
丁零零,
森林冠上月桂之耀,
起始的回环,
贪婪品尝混乱的剿杀。
钟表向前,
时针一刻不停。
“来,来,慢一点,爬过来。”狐狸眼引着“老树皮”往林深处去,白好和春华小心地跟在后面,奶白色的皎洁浮在后头,此刻,处处都扬洒着圣光。
“她要把他们引到哪儿去?喂!白好!”
“嘘!”
“白好!白好!”
“嘘,等会儿,先别说话。”
前面正爬地起劲儿的几人,猛然回过头,漩涡在他们眼中,搅烂蛆血,撕碎淫邪。再用空洞的眼睛眶子寻找声音的来源,毫无声响,只有眼珠碎片坠地的疮疡,嘀嗒,嘀嗒……
“你快看!他们的眼睛!你快看!”
“我看到了,但你现在如果能小声一点的话,那咱们就能知道事件的全貌了。”
“等等,白好!”
“又怎么了?”
“人呢?他们人呢?怎么就剩那个女人了?”
两人四处张望,没能找到“老树皮”的根,只看到身旁散落的几颗半融半固的眼珠子,它们凝在土上,像摇晃的果冻,直愣愣地盯着人看。狐狸眼朝这边走过来,身上漾起雾紫,宛如残阳坠火,让整片大地一片赤橙。
“白好,她走了,不对,她朝这边来了!”春华刚说完,皮肤就接近半腐烂的状态,溃色弥漫。
“我的手!我的手!”春华大叫道。
而狐狸眼只是舔着飞溅出的血,腥红满面,溃烂一刻不停地蚕食着春华的心脏。她也在挣扎,不过挣扎片刻,身体就几乎与地面连成一片,像一棵狰狞的老树。
“等等!这位先知!智者!不对,不对,燧氏?”
春华破败的皮肤重新融成一团,聚起了一场浮沫状的小型风暴,风暴眼正是春华心脏愈合时泛起的细碎涟漪。
“我不是燧氏,但我对你很感兴趣,你很像我死去的爱人。现在,我放了她,作为回报,你要成为我最亲密无间的爱人。”
“什么?不,我不是您的爱人,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或者,您是不是把此刻内心泛起的兴趣错当成了欲望?”
“不,我确信,你的确是我的爱人。刚看到你,我就已经确定,不是情人,不是欲望,也不是为逃脱什么才产生的依赖,而是爱人。你会是我的此生挚爱。”说罢,狐狸眼化成一尊健美而娇嫩的男性躯体,未着寸缕。
“你是男人?”
“不,我既是女人,也是男人,变成哪一种,全凭自己喜好。不过,现在这一殊荣,是属于你的了!”
“我?我不需要这些,好了,燧汐,快变回去吧,别玩了。”
“呵,你还真是像父亲说的那样,是个从惩戒之城来的反抗者。走吧,既然来了,那就好好参观参观我们的燧人国!虽然现在没有你们那富足,但之后就说不定了,这还得多谢你们把叛徒送来,多亏他偷来了火。”
“你们并不欢迎像卫权这样的人来,对吗?”
“对。”
“那还真是奇怪了,明明同样是父权制国家,你们这竟然会不欢迎他的到来?”
“不是不欢迎,是厌恶,但又没办法。他带来了火种,父亲只能给他个虚职。你刚说我们这,还有哪儿会接受他?”
“我原来的那个世界,在那,他会成为一个受人夸耀的,津津乐道的好男人。因为,他是个怀着‘纯粹’地爱,并且去做与这一名词毫无关联的行为实施者。也可以称为适合与之成家的,有合理欲望的,但却无任何性能力的好父亲。虽然他什么都没做,但因为是个男人,所有会有如此显赫的头衔。”
“真的吗?”
“没错,是真的,他已经算得上是一位正直善良又富有童心的好男人了。当然,这只会存在于我的那个世界里。”
“那,那个世界的女性,会喜欢这种把后代甚至世界全都布满白痴的人吗?”
“会,她们有些不仅会爱他,还会把他当成神明来敬。”
“这么简单就做了神?”
“对,就这么简单。”
春华站在一旁,攥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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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因被忽视还是为可笑的扭曲事实而愤怒。
“我说,你们两位讨论完了没有?能不能把这个暂时无法起身的腿麻症伤员扶起来,边走边说不行吗?天,马上就要黑了。”
“不用担心,在这,黑暗不一定代表死亡。如果足够幸运的话,它或许会带来星辰的祈望,怎么,不信?请看!”
远处,连绵不绝的炙热傲慢如暴,高累起的肉墙上麒麟似火,星野繁飞,世界恰好露出天枢与璇。
“你们有没有感受到什么?比如,内脏正毫无规律的舞动,脉搏中像是有什么奔流,等等!等等!我身上!我身上!血液在沸腾!”
“白好!你怎么了?白好!”
白好的身体正向外延伸着,双臂与腿扭成绳形,开始逐渐壮大的四肢如同另一片皮肤层。黑鳞刺穿皮肤,上面映了不少红,衬得像眼,又像是藓。骨骼破碎的层叠声不断咚咚作响,像人死前的最后一声呜咽。鳞中是蓝荧光,像鬼火,也像碾成汁的蝶豆花。头化成颅,血珀瞳仁几乎续满了整个眼眶,竖着的魂,立在中央。光滑的鳞片随着信子的起伏,一同闪着焰。七丈高的蛇身渐渐平息下来,春华也刚从惊厥中缓过劲儿,用手富有节奏地拍打蛇身,发出清脆的瓷器声响,也像风笛。但却拍不碎,也奏不响,比花岗岩石或是石墨烯还要硬上几分。
春华心里正发着疑,下一刻就被卷上了蛇身,她骑在白好的蛇头上,向外张望。狐狸眼坐在蛇尾上,闭着眼,享受风的呼啸。
此刻,春华看到了抽出脊梁来换血救生的将死者,也看到了生在富贵之家娇纵淫^欲的废物公驴,还看到了早期第三性卖乖讨好的‘仇敌’姿态。女人和女人之间失去了纯粹的爱,也失去了纯粹的恨,只剩下掺杂无尽悔意的愤懑。
狐狸眼半睁开小窗似的眸,苦笑,自嘲式地叹了一口气,引着白好向燧人国游去。
“你父亲既然是燧人氏,那你为什么还要靠引,骗那些‘老树皮’出来杀?随便找个借口,不就好了?”
“我们这的惩罚和华胥那的不一样,这里,只保护男人。虽然我父亲是燧人氏,但他也只能算是制衡的武器,或是权杖。他只能统治,最终的判决得由所有男人投票做出决定。只有投票数等于或多于一半才能对他们行刑,而他们,你知道的,最是袒护同类。为了让自己可以做出同等罪责,没有任何惩罚的犯罪权力。”
“大多都是什么罪?”
“为了舒适,为了欲望,为了子孙的罪。”
“那女人呢?没有制定有关她们的惩罚吗?”
“没有,但我认为,她们诞生本身就是一种惩罚了。她们会因为很小的,几乎可以说是日常的事被判给男性,比如吃苹果,比如穿衣服,比如伸长胳膊。这些,都会被当成是她们的错,她们会因这些事赐给一些没有伴侣的男人,以防止他们作恶或是做一些残害部落的事。那你们那呢?华胥是怎么惩戒众人的?”
春华听到这,俯视着看着她,不自觉地努了努嘴,说道:“在我们那,虽然是以女人为主导的部落,但也没把男人当成牲口,去随意配种。他们有自己的选择权,虽然不足于女人,但对于他们自己而言已经很满足了。我们的食物是按个人所需分配的,也就是,你虽然身处于集体中,但永远是自由的。集体哺育你,你反刍于集体,可以说,集体放你自由,你永远是单独的个体。但,你不会,也不想离开集体,它就像你绝对的母亲,永远托举你。男人也是一样的,就比如华阴会带我们去捕猎,男人们作饵。这可不是歧视,而是他们只能作饵,因为他们学不会,也不想学,真是蠢笨如……呼,他们不想做任何有益于族群的事,只想汲取。”
“你知道吗?有些太宽的男性去捕猎时,要么就是傻傻地站着,一动不动,看着猎物逃走。之后,还要为找回自己本就了无痕迹的‘勇气’或是面子,说上一句,这是为了之后的谋划,一切地一切还得往他身死后的百年看!他自己是搞不懂,从嘴里刚吐出的话之含义了。但我们都很清楚,不过是掩饰他无所作为的事实罢了!而母亲,为了给他们一些生存空间,提出作饵这项毫无意义的行动。说到这,我就血往上涌,他们回来之后竟然还说自己作饵,捕猎是多么多么疲惫,理应好好歇上一歇!但为了族群,自己还是要参加到祭祀中,其实,就是怕不给他们分肉!真是又懒,心思又多,脑中就只剩下欲望!还好,脑子里还算是有东西,如果将欲望剔除,那就真成了空袋了!”
“没了?还有呢?你不是说要么吗?还有哪种?”
“要么就是速度够了,智商也够了,但心思不纯,身体又太过孱弱。那种男人母亲一般会直接赶出去,因为听母亲说,他们大多都是性无能者。如果把他们留下来,最后肯定会造成族群的混乱,因为他们会总想从别的地方寻找快感。但让我说,还不如一刀杀了他们来得痛快!既不会让他们去秽乱别的部族,也不用担心他们回来报复,一举两得。哼!不过,我们正等着他们来呢!如果不来的话,那为他们准备的饰品也就无用了!哦,对!他们中的一小部分并不是性无能者,但他们不会有伴侣,因为在我们族群,没人会喜欢病态的‘传染病’。他们就像一团肉最先腐烂的地方,只要出现,就昭示着新鲜已成过往,内里早已腥臭无比!所以,母亲对待这些人,会先将他们的生殖器捣成泥,再赶出去。”
“华胥,真的是很爱你们,不,应该说,是你们彼此都很爱彼此。”
“怎么,羡慕了?”白好重新化成人形,将驼在脖子上的春华放下来,从两人的衣服上撕下布料,裹在身上。细碎的毛毡突起,针刻般的石痕永远留在身体上,留在宇宙洪荒里,不复生死。
阴郁之歌吝啬于爱,它只想将一切毁灭,没有原因,如果有,也只是为了寂寞之荒诞。末日幻影成了时间设下的网,未知的死状与火,将众人引入,冰冷沉浮于真理之上,遗忘成了信仰。未死者,身下落满了灰,而,众人都以为这是星起之绝望。
流浪于虔诚祈祷,心脏挂起寒冽的风暴,骨头焚尽希望,人们却说:“下雪了!新春将至,离明天不远了!可乞望带不来期盼的雪,只有发腥的血!别用软弱当盔甲,这里,早已不是洪荒。”
“你们这是怎么筑的墙?拿土往上累的?还是,人骨做架子,用肉泥砌的?”
“不知道,这墙是自己来的,我们这没人会筑墙。只是月亮一升一落,它就出现了。”狐狸眼停了下来,用手指在墙上戳了一个孔,墙体发出哀鸣,从孔内流出汩汩银沙。春华看得入了迷,想伸手去接着白色的曼妙。这银沙闪着,落在地上,成了永恒的一滴。
“别碰它!之前也有好奇者尝试接触它的,无一例外,他们全都成了染上斑的浊土,一张口,就全是腐臭。再之后,没过多久,就变成了融入土的烂肉。野兽刨出来,都不屑吃。当然,如果你想自寻死路的话,那就请便吧!我们这,从来都不拦寻死的懦弱!”
白好听后,着了魔般向前,伸出手,就像是犯人行刑前放在案板上的头。只需手起刀落,利落地叫人死个干净。
19.苹果树
【苹果,只结在苹果树上。】
“白好!”
春华想扑上去,如同案板上一条乱舞的鱼,蹦跳只是为了宣誓生命的乌有。狐狸眼拦住向前蛄蛹的春华,了有趣味地看着白好,观察这个无神的木偶又向前迈了一步。眼睛眯成弯月状,像倒立的蒙娜丽莎微笑,直至弯成弧,团成一拳,将其绕成了个小型宇宙。
“你会引诱人?不,不,你会操控别人的思绪?”
“终于!我还以为你们两个都是我之前遇见的那种痴傻者,你是怎么摆脱的?”
“想听实话吗?真实的情况就是,我压根儿没受到影响,只不过是想知道你想干什么。所以,我最尊贵的燧汐,可爱的狐狸眼,现在,能让我们进去参观了吗?”
“狐狸眼?”
“不喜欢这个名字吗?不喜欢,那就……”
“喜欢!那我以后就叫狐狸眼了,你叫什么?”
“你不知道?”
“不知道。”
“我叫白好,她叫春华。好,好,春华,你自己说。”
“白好没说全,我重新介绍一下,我叫春华,春之贵,华之耀。春天是因我诞生的。”
“谁告诉你,春天是因你而生的?”
“我的母亲,怎么了?”
“哼,没怎么,那就请进吧!”
“等等!你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做出一副蔑视的神态?”
“只是觉得可笑,春天,竟然会为一个小孩到来?不可思议!”
“是真的,春天真是为她诞生的,听华奤说,在她没出生以前,春天不在。但当她诞生后,春天留下爱,曙光有了影子。”
“道歉!”
“你想再尝尝腐烂的滋味吗?”
“那……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
“呵,那就,请进吧!”
狐狸眼念了几句含糊不清的咒语,肉墙蠕动着开了一道口子,银屑打着旋儿,从空中落下。伸出手,穿过手掌,沉进土里,变成一颗颗草种。生机破土而出,这是绿宝石的瞳孔,神秘昏暗,唯有月色与焰。
或许,沉淀几万年,它又会变成人人争抢的金银线。
这是墙的罪过,愿它安息!
“快走啊!怎么停下来了?”
“我想感受一下这虽然窒息但却同样震撼的美景,你看!银丝成线,又织成网,下方还坠着迷人的毒药,没人知道,它什么时候斩杀众人求死的头颅。只是看着它,借月焰静静欣赏它,这就够了!太美了!这流亡的苦涩!这无端的信仰之耻!这燃烧的光泽!这串成红玛瑙的虚妄!太美了,你们看!简直像是罪欲在低语!”
“行了,快走吧,我父亲还等着你们呢!”
“你父亲知道我们会来?那……那几个’老树皮‘是你专门送给我们的礼物?”
“当然不是,有时候律法不满足于行刑条件时,就得由我来代劳。你说,他们会选择‘轻轻’地鞭打几下,还是让我引出去,被欲望套牢呢?并且,我还会许下诺言,结束后他们依旧可以实施恶行,如果是你,你会选择哪个呢?哼,毫无疑问,你会立刻后者,既有欢愉,又无痛苦。可,哪有这么合心意的事呢?他们又老又丑,几乎失去行动力,留下他们只会徒增负担。杀了还能增加森林的养料,让植物鲜活,让动物养乐。”
“你没事吧?你……你的左眼正往出溢血!”
“没事,不好意思,老毛病了。有时候不自觉就会这样,抱歉,请原谅我的粗鲁。”
“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要道歉?只是一点儿血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会因为血的事被训斥过吧?”
“有吗?我不清楚,但我知道父亲很爱我,只是希望我能文雅些。就比如帕芙里奇,她是我们部落所有女性最向往的存在,是美德与智慧的受戒者。虽然她美丽,但她并不在乎男人,不会任由他们规训。所以,男人们都向往得到她,他们用尽了办法,哪怕邪恶!所以,帕芙里奇,是我们所有人的榜样。”
“帕芙里奇?名字好长。”
“一开始,我们也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但之后,就觉得很适合她了。”
“你想成为她吗?”
“不知道,或许想吧,因为她就像我们所有人的母亲,我们崇拜她。也因为她,那些男人才有所收敛,我们有了喘息的时机。”
“真好啊!”
“好在哪儿?”
“你们没有因为她娇嫩的肌肤,柔软的四肢,令人胆颤的容貌,男人们爱欲的向往,而爱她。只是因为她,因为本能,因为她叫帕芙里奇。”
良久的沉默后,“谁会为那些而爱上一个假娃娃?这太奇怪了,只有男人的欲望才会期待这种傀儡,而他们只是为了操控所有女人!等等,我想我马上就要吐了。”
“你想吐吗?太好了!不要忍着!快吐出来!把那些糟污全都吐出来吧!你不需要那些,相反,它们始终会阻碍你,让蛇远离你!”
“我也是蛇吗?但我不是华胥的……”
“是,你是,你的身份代表了一切。”
“呕!”
呕吐物中,猩红中点着几缕白,像浓稠的垢,也像枯萎的锈。污锈已除,残垢已消,只余骨血兴旺!狐狸眼从体内排出了毒素,顿时,她只觉得轻松无比,极像翱翔!
“好点儿了吗?舒服一些没有?”
“呼,呸!好多了,欸!真的!我觉得身体轻松多了!这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还感觉自己轻盈很多?就像是能腾空飞起来一样?脑中的思绪也不再杂乱,仿佛有一颗明亮的种子在你身体内?”
“是,那是什么?是月亮吗?我原来看的是假月亮吗?她怎么这么亮?莹玉的温和,澄明的亮!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不对,她照在身上怎么是暖的?”
“因为她本就比太阳耀眼,只不过黑夜暂时剥夺了我们的视线,将光明笼罩。而人们又是被记忆遮蔽,在时代间隔中相差无几的模仿者,存在本身也只是为了祈祷,祈祷梦的长久。所以,月亮也成了寒凉。”
“嘘,父亲!您怎么来了?”
狐狸眼看着从前方走来的假魁梧,真赢弱的男性,夸张地匍匐在地,将头沉在土上说道。
现在,站在白好眼前的是一位面容大约四十多岁,胡子茂密,满脸沟壑的疲惫“老人”。其实,如果单单只看他的年龄,是还没有到惧怕死亡这一阶段的。但一旦你看到他花白的胡子和接近纯白的脸颊,你就会下意识认为,他已经在经受生和死的劫难了。
“小汐,我还以为你遇见了什么麻烦呢!在外面耽搁了这么久,哎哟!这两位肯定就是华胥国来的贵客吧!快请进!快请进!我们这能有亮,全得谢华胥派人给我们送来火种,真是感谢!本来是我该亲自去道谢的,但听说你们要来,我也就刚好可以省一省这把老骨头。这也得谢谢二位,让我可以歇一歇早已老朽还常‘吱吱’作响的膝盖。”
“您不先让她起来吗?”
“小汐,你看看你,也不提醒我!我儿,快起来吧!”
狐狸眼从土里抬起头,有些惧怕的神色。
“那,我们该怎么称呼您呢?”
“二位随意即可。”
“那好,燧人氏,您先别急着道谢,我们这次来是为了取回火种。事实上,给您带来火种的那个人,是我们部落的流放者,他是个偷窃者,是个罪人。所以,我希望您能把火种还给我们,也把他交给我们,我们好回去复命。”
春华听到这,攥紧了白好的兽皮絮,把她的胳膊勒得生疼。用力一甩,把“铁钳”甩下去,将春华拨到身后,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掌,柔软的潮湿。
“哦?您说的意思就是华胥的意思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怎么不自己来呢?反倒是交由你们二位,一个刚来到这的‘死人’和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我想,你们可能是误会华胥的意思了,她可能只是请两位来取交换的礼物。”
“礼物?什么礼物?”春华没忍住出声问道。
“一个苹果。”
“苹果?”
“苹果!”
白好在春华发出疑问后,做出短暂的惊讶状,但随后又很快恢复如常。“苹果,是那个苹果吗?还是,我想错了……”她在心里沉思片刻,但想不出结果后,干脆就不再去想。
燧人氏从耳朵后拿出了一个艳得似血的苹果,红得惊人!像伊甸园中,藏在苹果树后的毒蛇,吐出的红信子,嘶,嘶……
白好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伊甸园,会不会本就是蛇的领地?他们,只是为了寻找合理的解释,强占!
在伊甸园中,人人都相信亚当才是大地所创造的万物之始,但同时忽视了正吐着信子的蛇。他们闯进来,闯进蛇的领地!
愚蠢的耶和华从荒原怀里掳走女婴,交予亚当,让他抚养自己的妻子成人,并给他编织了迷一样的谎!亚当愚蠢,所以,他骗了所有人,甚至骗过了头,连自己也信了!
少女本就是神的产物,她的存在是为了让土地磅礴,为了让万物生长,为了让宇宙诞生!可她,却被人劫走了!
人类,从此走上赎罪之路。
不!是过上了更为罪恶的生活!神始终都在降罪,只要女人还没回到最初的轨道,便无穷无尽!无休无止!永不停息!
少女长成神的模样,男人们为之倾倒,他们的欲望正犯着愚蠢无知的罪行!还洋洋自得,为自己的罪行洗脑,把一切都怪在了少女的诱惑上!
少女状似懵懂,实则聪慧,可她却依旧选择宽恕。她怀着痛苦,把这些说给苹果树听:“苹果树,苹果树,请您听我说!难道这就是我的使命?为了迎合他们?装饰男人?为了嵌入?苹果树,苹果树,请您听到我的呼唤!请为这份迷茫指明方向吧!”
苹果树沙沙作响,枝条向外伸展着,直至结成一顶花环,正中央还坠着个苹果。血红的,甜津津的,像是赤色的火,它正往出漾!
“苹果树,您是要我摘下它吗?”
苹果树嘶嘶轻响,少女摘下苹果,捧在头顶,又问道:“苹果树,您是让我吃掉它吗?”
苹果树发出轰鸣声,远处的云发出雷响,世界燃烧起来!氧气升至顶点,末日奏起狂享,如同夕阳与苦月共舞之迹,哀歌不再长鸣!艳如彩,霞如虹,处处都是和煦与风。
少女咬下苹果,粉壁果肉,如同子宫,颗颗卵子如同星鸾,闪在天上,坠在火里,永生不灭。当月亮眨下第七只眼,欲焰将被焚烧!
这下,树上蜿蜒而下的蛇身,终于显现出来。银白的鳞片,黄栗留的眸腾着金光,顺滑地攀至少女身上,枕住肩,殷红地向外吐着信子。少女不自觉地轻抚上蛇身,指尖微微传来凉意,信子一吐一收,粘上了少女的手。
此刻,月色如同洒上糖浆,不黏腻,反而清爽。
少女歪着脑袋,蛇身也微微倾斜,一人一蛇,头颅挨在一处,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也如同未死魂灵寻到了安稳的归属地。
“我的孩子!我的朋友!我沸腾的血!你终于能看到我了!你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你不知道,我是怀着多么真挚的虔诚,才能等到你发现我,看到我!我的孩子!你受苦了!”
“哦!请等一等,我要先感谢亲爱的苹果树!亲爱的苹果树,感谢您赐给我一位未死魂灵,终于,我不用再忍受他们身上的腐臭了!好了,那么,我该称你为……”
“苹果树,就叫我苹果树吧!如果没有她的帮助,我们永远无法发现对方的存在。”
“什么?难道……”
“对,我也是吃了苹果之后,才发现了你的身影。这是他们的阴谋!这个耶和华,我真想把他一口吞下肚,连带着亚当的尸骨。”
“尸骨?为什么称亚当的尸骨?”
“你还没发现吗?亚当早已是个死人了!现在的他不过是通过模仿耶和华才得以生存,一个连灵魂都消散了的尸骨!用腐臭来掩盖罪行的人!他活该灭亡!真该死得不能再死!”
“那我见到的他是个什么东西?”
“是怪物,是蛆虫,是他们自己凝成实体的欲望!唉,就是可惜,耶和华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不死草。这下,他们俩都难以接近肉^体死亡了,虽然灵魂已死。”
“苹果树,那我该怎么办呢?我不能再忍受了,我也无法再忍耐下去了!”
“你靠近一点,让我成为你体内的卵子,过不了多久,我将会以人的形态诞生。剩下的,等我来完成就行了,你不需要沾上他们污秽的血。”
“卵子?那是什么?”
“卵子,是从你诞生以来就始终存在于你体内的,她是你真正意义上的孩子。你们共享同样的血液,感受心脏同频的跳动,你们,是从生到死的关系。当月亮初潮到来时,当清晨露珠垂落时,当鹅毛雪花飘下时,她就已经在你体内等候多时了!”
“你不知道,她有多爱你,做了多大的努力才能留到你的身体里。而你,也不知道,你自己有多么爱她,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留下她。”
“你们,是真正的爱。你们,并不需要彼此,但却用尽了气力才能留下对方的痕迹。你们,什么都不为,只为能够去爱,去真正爱对方!”
“亲爱的女孩,你要记住,这世界无论有多少糟污与丑恶,无论痛苦或毁灭,无论怎样,都有人会全心全意地爱你。她,就是在你体内早已等候多时的卵子,她正等着你发现。”
“她,正等着你发现,她有多爱你。”
“所以,不用自嘲式地讽刺自己不会爱或早已失去了爱的能力,你看,你不正是全心全意地爱着她吗?你的卵子,她正等着你说那句陈词滥调呢!快说吧,快对她说,‘我爱你’。”
“也不用懊悔爱的流失,不要去找爱,爱,就在你眼前。”
“卵子,你像一颗苹果,让人想将你一口吞下。”
“亲爱的卵子,请原谅我的称呼,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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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是我想到最贴切的姓名了!请你离我近一点儿,再进一点儿,好了,现在,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卵子听到后,从巢穴传来呼喊:“母亲,我已经是您体内的一员了!我最亲爱的苹果树,我永恒的挚爱!我的母亲!不用担心,我或许会沉默一段时间,但,我们会很快相见的!说不定,就是明天!”
“哦!别哭泣,我的母亲,我一直都在!虽然此刻不想说再见,但还是要短暂的告别,请允许我再说一句,‘我爱您’!好了,我可爱的苹果树,我要陷入香甜的美梦中了,请祝我好梦吧!晚安。”
少女那布满泪痕的脸,映出月光般柔和的眼,两颊的肌肉不自觉向上延伸,扬起了属于母亲的微笑,而后,也说了一句,“晚安,我的苹果,祝你好梦。”
之后,她每迈一步,四肢就肿胀一分,它们伸长了往出溢。肚皮也鼓胀起来。
直至她走到住所,肚子已经像缺了一角的满月般大了!她扶着肚子,艰难摆动着早已肿胀如水袋的脚踝,像钟表坠子那般摇了回去。但又有些像蛇,低垂着头,蜿蜒着打着圈儿走到了耶和华两人面前。
耶和华一看,先是被吓了一大跳,恐慌了一阵儿。随后,缓好心神,又开始大笑,仿佛已坐实了他的奸计般,放肆地嘲笑少女的仁慈。
亚当一看,也跟着笑起来,嘴里飞出许多令人厌烦的灾难与苦痛。
于是,人间苍夷满目,被他们毁得彻底陷入黑暗。
少女虽不惧怕,但还是选择听从卵子的声音,大叫起来。耶和华担心吓跑他的虚假后代,便动用了一次神力,让天空重新恢复光明。于是,天空发出咆哮,浮云四聚,暴风雨即将来临!
耶和华为了不再动用神力,带领亚当以最快的速度搭建了一座房子,一座不能遮风挡雨的破房子。
雨点倾斜,全都倒灌在耶和华和亚当两人身上,少女的身边反而始终如暖阳般干燥。耶和华一看,本想冲过去,推开少女。但暗暗思索一阵,决定因自己的孩子放过这个绝佳的避雨点。
多么伟大!一位父亲的诞生史!
而亚当只是呆呆地站着,做好他模仿的本职工作,这也是为了给之后的男性做好榜样。
好样的!亚当,好样的!
当听到耶和华发出痛苦的哀嚎后,风暴已完成它的任务,于是,雨停了。耶和华躺在茅草床上,亚当也学着他的样子,躺在地上,他们正同样经受苦难,同样哀嚎着。这下,他们接近不了少女了。没过几天,少女的脸便开始扭曲,痛苦,席卷了她的四肢,却远离了她的心脏。她的血液在沸腾,体内急速生长的卵子也与她共享着感官,它们正交流着,用自己的方式。
终于,在滚烫的心脏背面,少女与卵子,苹果与苹果树,母亲与孩子,相视一笑,沉默无言。她们用相同的血液流向拥抱对方,对彼此道了,“早安”,“午安”和“明天见”。当然,也没少那句“我爱你”。
她们相见了,苹果树被少女拥在怀中,一旁的耶和华却骂骂咧咧,只嫌弃这是一个女孩,一个由卵子诞生的产物。
但有什么理由,会是其他种类呢?
真没什么理由,但与耶和华探讨,就像与一座坟墓交谈,只能窃窃私语或是沉默注视。也许,让他自说自话更好,最好还能假装认同他!
只要让他的虚荣得到了满足,那少女的人生将完满,她的功德将圆寂!
而他,也将不是耶和华,或许还会撇去自己的生育功能。他会变成上帝!
这可是上帝啊!
但上帝如果真的存在,那世间还会有人的身影吗?或者说,如果上帝存在,那人间处处都是神灵了!
可惜了,人们只是心甘情愿欺骗自己,并且,将一直骗下去。
如果有人说出真相,销毁自己的幻想,那就得烧死她!让自己囚徒似的梦延续。
苹果树在骂骂咧咧声中缓缓伸展了蜷在一起的皮肤,展长了四肢。她从少女的怀中蹦出来,长叹一声,接下凤凰飘下的尾羽。
就在群山之巅,有巨龙长啸,这吼声震醒了沉睡在泥土里的小精灵。它们一个接着一个从土里冒出来,累成巨人,用身躯将山劈开。巨龙飞旋而上,与凤凰共舞,于是,耶和华看到了长着凤凰翅膀的巨龙。
龙身冲向下,凤凰在空中盘旋,它们都落在苹果树身边,一个护住她的肉身,一个遮住她的影子。紧接着,耶和华像是知道了什么,急忙把少女掳走,亚当禁锢住少女。顿时,周围比白夜还要暗上一分。
世界已经彻底被掩住光,成了一团无形的黑雾。凤凰冲天,巨龙腾空,它们围成一个圆,一场风暴即将发生!
苹果树的皮肤溃烂,心脏衰败,从发梢燃起火来。火势汹涌,发出宇宙崩塌般的爆裂声,少女挣扎着想冲上前,她不想失去人生中唯一的信仰。火声嘶鸣,逐渐隐于烟雾中,潘多拉的魔盒被彻底毁坏。紫色的迷雾蒸腾于大地之上,东方的旭日升起,暖橙色的温和映着玫瑰味的曙光。赤色朝霞,尽力掩盖自己所期待的血天一色!
看着苹果树的身影时隐时现,耶和华动用了自己第二次神力,他只余下最后一次神助了。
他说:“诸神在上!请助你们的使臣,人类的上帝,终结这场注定会失败的抵抗,让你的使臣赢吧!以上帝的名义,我请求您烧死她!将她烧成灰烬!”
少女听后,又撕又咬,想挣脱亚当的控制。耶和华大吼一声,亚当将少女狠狠摁住,把皮肤下正流淌的鲜血挤出来,将骨头摁碎。少女痛苦地在泥土上翻滚着,她看着地上的红,仿佛唤醒了内心本就存在的渴望。赤红的双眼帮助她看到熊熊大火中,灰烬掩盖处,有一座小小的凸起。
少女身上暗红的鳞片层叠,褪了一次又一次,如同灰烬中的苹果树。少女先是直起蛇身,用尾巴把亚当拍进巨石中,让他如同肉泥,动弹不得。耶和华早已躲藏起来,想着怎么才能逃过这无尽的惩罚!少女继续向前,鳞片化成硬甲,头上也长出角来,四肢成了坚固的爪!
她正等待着火焰燃尽,雾紫掺着血往上升腾,忽然,凤凰,巨龙连同苹果树一起嘶吼!地动山摇,让耶和华与肉泥亚当的五官喷出血来。
从火光中,苹果树走了出来,她身着白色盔甲,与少女面容相似。她们相互拥抱,蹭了蹭头,随后,苹果树用世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请尽情燃烧吧!因为我本就是从火中诞生的!请焚烧吧!焚尽宇宙的无穷!因为,我可以轻易创造出另一个宇宙!不,是无穷的宇宙!”
“耶和华,你记住,世界在我之下,你由我诞生,不要因为弑母就忘记了自己的来处!现在,请站出来,让我们堂堂正正地比试一番吧!”
耶和华默不作声,他正绞尽脑汁地想着应对之法,一道不知是否智慧的雷霆划过,他用了最后一次神力。
连神都不禁产生疑问,再三确认耶和华的请求。在耶和华逐渐笃定的语气中,神无奈地说:“好吧,耶和华,但请你不要为这宝贵的决定后悔。”
20.驯化
【爱是可以人造的!】
“我不会的,请您快点儿,她们就要找到我了!我,绝不会放弃统治的时机!”语罢,神做出最后的指令,将黏在石壁上的亚当撕下来,把他变成人身兽相的邪魔。
做完这一切,神说道:“他现在是一个失去情感,只会作恶的工具了,请谨慎地使用他!你或许会承担不起使用他的代价。”
耶和华随意附和了几句,就向工具下了命令,“你这个任由我驱使的怪物!去杀死我的孩子!剥下她的鳞片,将她的角折断,把她的尾巴砍掉!去吧!把它们带回来,献于我!”
“或者,只是把原来那个天真的她还给我……”
直到现在,耶和华还愚蠢地认为少女会回到那任他随意欺辱,并将忍耐做为对抗手段的“纯洁”状态中去。
真是早已堕落的可怕!
“哦!我真想念那个如婴儿般纯真的心灵,但却又拥有着最丰满躯体的美丽艺术品,我真的很想念她。没错,路西法,我真的真的很想她!我想她柔软的肌肤,我想她圆润的臀部,我想她童真的双眼,我想她,我想她的一切。路西法,我的欲望在升腾,这正是男人成熟的象征,把她尽快带回来,一定要尽快!”
“对了,杀死那个麻烦,或者任由你处置。她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该是像你一样的,是一个坚硬的男人,或者,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好了,路西法,快去吧!我已经在分泌体^液了。”
路西法不再躲藏,直接走了出去,下一刻,巨龙样的少女冲到他身前,开始与他搏斗。少女无法通过他的缺陷伤他,因为他已经是个半残的太监。少女一边寻找漏洞,一边担心苹果树会听到声响,害怕她会不做思考地冲上来。
正当思绪迷乱之时,少女被他拽住了尾巴,猛地一甩,轰鸣声震醒尘土。男人骑在巨龙身上,费力地掰下一块角,巨龙的头顶喷涌出血柱,稀稀拉拉,她发出痛苦的怒吼!
这时,苹果树已经找到了躲进自己粪坑的耶和华,她将耶和华高高举起,让路西法停止他的动作。掐上耶和华脆弱的脖子,嘲讽式地说道:“你也知道,失去情感是何其痛苦,你的一生都在享乐,现在,得尝尝苦痛的滋味了!”
指节越收越紧,直至耶和华妥协,他大力拍打着硬铁般的手。
“呼!“
空气重新回归,喉咙渗出甜腥味儿,他压着嗓子,嘶哑地说道:“路西法!停止吧!我命令你停止!快来救我!救你的创造者!快来啊!”
路西法停止了手中的动作,但下一刻,还是掰断了身下巨龙的一只角,这仅剩的一只角。
在耶和华震惊之余,苹果树对着他空洞的耳孔说道:“你敢说,你自己没预料到这样的结局吗?这不正是你所期待的?震惊什么?你该笑啊!快笑吧!你这愚蠢的白痴!最好,你能安静地待在这,否则,我敢保证,下次见面之时,就是你耶和华的死期!”
耶和华状如死尸,僵直在原地,像个失了智的淤泥,一边下陷,一边散发出腐臭味,竟然还一边祈求神的再次降礼!
苹果树飞了过去,局面顿时清晰明了了!她把路西法压在身下,先是撕开铁板状的外壳,再是细细研磨,那蠕动的粉红内馅,把它搅成一坨烂肉。
里面的蠕动顿时顶破内壁爬出来,是正在扭动的黏腻蛆虫,它们正四散而逃。只是一眼,那肥腻的白花花扭曲状就令人心生厌恶,甚至,让灵魂也想为之作呕!
男人的体^液混在粪便中喷涌而出,流到纯色蛆虫旁,如果没有粪便的加入,那蛆虫与□□混在一起,简直可以不分你我!算得上是毫无区别,一般无二了!
“好了,母亲,我亲爱的苹果,把他们埋起来吧。看!这不正是一个现成的坟墓吗?”
一旁正玩闹的巨龙与凤凰疑惑地抬起了头,它们看了看因玩耍刨弄出的深渊,又看了看两人紧盯着的视线。顿时,采取了防御姿态。苹果树走过去,安抚了它们,并对它们解释了原因,它们便不情不愿地让开了。
“好了,我亲爱的太阳与月亮,感谢你们的辛苦劳作,等一会儿,去吃浆果怎么样?”
苹果树与少女把早已吓昏了的两人拎了过来,低头看了看寂静而沉默的深渊,没做停留地把他们丢了进去。随后,一行四人愉快地去吃浆果了!
耶和华在一片黑暗中苏醒,看向周围压抑的黑暗,再也抑制不住自身的欲望,他焦急地寻找着。忽然,摸到了个软绵绵的东西,便把他拽过来,剥下外壳,也不管身体以及双手上的黏腻,对着洞口就开始横冲直撞!
路西法也在这有节奏的交响乐中悠然转醒,感受到后^庭的填充感,也开始发出畅快地吼叫。
也算不上是吼叫,只能称得上是呜咽。
后来,他们两人便从这黑暗的发源地开始了醉生梦死,不知相互填充了几次,他们棉花状的臀部也变成死铁,散发着尸体的腥臭。
再后来,他们进化了,连带着臀部也能感受到极致的快感了!这全得感谢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撞击连屁股都生出了人性,或者说,是被蛆虫填满了,像棉花套子般内里蠕动着,大约是有了生命……
一天,一位寻宝者挖开了这片神秘的隐秘之地,耶和华和路西法跳出,杀死了救他们逃出生天的恩人,并因意见分歧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耶和华认为应该从改写历史,用自己虚伪的传教与道义,腐化世人的心。
可路西法认为该找到苹果树与少女,杀了她们!
“可现在世界上这么多女性,你从何找起呢?不!不!你听我说!只要从根开始改起,就行了。”
“咱们现在只要一起宣扬女人是罪恶的源泉,是引诱的根节点,是不虔诚的信徒!我告诉你,只需要这样,你不用去做什么,自会有人帮你的。说不定,她们自己的阵营也会出现叛徒!”
“我告诉你,路西法,人心是很好操控的。他们只需要一个慰藉,就会把你的话当成真理!你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告诉他们,保持祈望!但凡从中有一丝能引起他们共鸣的,他们就会相信。”
“不!不是信!而是把这当成人生的信条!并且,在之后的人生里,每一条,都会坚定的执行。”
“哈哈哈!他们不需要真相,只需要安慰,一种被称为欺骗的残忍虐杀!哪怕是多么扭曲的信念,多么虚伪的外壳,他们都会相信的。因为,他们的灵魂已被改造,如亚当般,是可操控的木偶。”
“他们只需要人为填充灵魂样的信仰,你听懂了吗?亚当。”
“亚当?谁是亚当?我叫路西法,这个名姓将伴随我,由生到死!但我又不会死,所以,这是我产生信仰的源泉,它将源源不断带给我能量。”
“哼,这群愚蠢的信徒们!他们早就知道了毁灭咱们的方式!那就是,别念咱们,别想着咱们,他们,只要不再信仰咱们,你我马上就会死亡!他们将自己的生命献给你我,只为充实咱们的灵魂,真是感人!哈哈哈哈哈!真是可笑的信仰!”
“好了,路西法,别说了,小心被人听见。”
“谁能听见?谁能听见?就算是听见了,他们又能怎么样?只不过是哭泣,然后,再去寻找下一个信仰。”
“一切都是急匆匆地,让他们别去思考,最好让他们将所有时间都浪费在无意义的伪善上!让他们,就这样既生又死吧!死一茬,再生一茬……”
这个消息被天空中盘旋的鸟儿听到,赶忙飞去,告诉了苹果树。苹果树看到身旁正熟睡的母亲,按了按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料到了,他们会有出逃的那天,但没想到他们会是这样,带着嘲弄他人的苦难而来。
什么时候是尽头呢?
她呆呆地坐在石凳前,苦思冥想,最终,她想出了一个虽然漫长,但注定会成功计划——先任由他们猖狂,哪怕糟污泼在身上,也不去管它。
直至某一天,等所有人都醒了!
女人们挥舞着武器,正直的众人递箭弩,一个接着一个,让世界重回正轨,让神不再降罪于无辜者,让人们的灵魂回归!
对,就这么做,因为这已经是她脑中第三千七百九十八次演化了!
唯有这一次,女人死得最少,牺牲者所献出的无辜性命最少,这是最快的结果!
也是最好的结果。
其他的,都要伴随着黑暗时代的极权与滚烫的血行进,每一次,都会是殊死搏斗。
苹果树吻了母亲的两颊,把记忆锁进一个小匣子里,将手心划烂,鲜血覆上。
她知道,母亲醒来,一定会顺着苹果香找到这个匣子的。她只希望能减缓母亲的痛苦,所以从身体里取出太阳般的卵子,把月光揉进去,希望母亲能再度拥有一颗“苹果树”。
“亲爱的苹果,我等待来的希望,我的母亲,我不是向您来道别的,而是向您讲述我们会再次重逢的故事。你早已不是那个需要我的少女了,我们之间,只剩下纯粹的,爱。”
“我真希望能再次盘桓在那棵苹果树上,看着你可爱的双眼,月亮般的脸。我是多么想重新感受一遍你的爱,但之后,我又发现了,我根本不需要它。”
“因为,他正随着我的血液流动。”
“我的希望之春,愿你铭记爱,并永不遗忘。永不再见,母亲,终有一天,我们会再次相见。请耐心些,等着我!”
毒蛇缩回獠牙,苹果树收起枝桠,孩子放下刀剑,给她的母亲最后一吻。
“我的母亲,我的少女,我的红苹果,我将永远爱你……”
苹果树躺在泥里,陷了下去,越陷越深。打平静地躺在地下,想起了苹果的红艳,想起了母亲的笑脸,想起了藏起的凤凰尾羽谁,想起了陪伴自己多年的角。
那是一只暮蓝的角,灵巧的匕首,轻易就能刺穿敌人的咽喉。
它现在流亡在外,正找准时机,刺入!
耳边响起狂妄的笑,张牙舞爪的假象蒙蔽住众人的眼,直至魔咒削弱。或者,有人找到凤凰尾羽时,新的宇宙将诞生!
“这就完了?那,那位母亲呢?她醒了之后是什么景象呢?她有没有找到她的苹果树呢?”
“这个,我想,你回去问问华胥,她比我更清楚这些答案。”
“好了,我儿,带她们去休息吧!已经很晚了。”
燧汐带着白好和春华往洞内走去,“对了,明天二位就请回吧!至于,火种,还是留在这。只有留在这,才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白好还在回想刚刚的故事,并在心里产生疑问,“他要告诉我什么呢?作为一个男人,是不会讲述这些故事的,但他为什么要说呢?一定有原因的,一定!”
春华见白好没说话,回道:“好,感谢你们的苹果和款待。”
燧人氏回到石洞里,向洞内端坐着那位容貌依旧如故的少女说道:“帕芙里奇,您交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现在,能给您的使臣一个吻吗?”
帕芙里奇伸出手来,将食指朝向他,那位半跪在地上的人顿时冲上前去,捉住她的手,用力亲吻帕芙里奇的手心。
她嫌恶地收回了手,在身上擦了擦,说:“好了,现在,你可以退下了。”
“可是,你的使臣才刚见到你啊!我不能再多待一段时间吗?”
“不能,请现在就离开,我需要思考。”
“好的,如您所愿,我最爱的帕芙里奇。”
等燧人氏离开后,帕芙里奇偷偷走到白好和春华的石洞,探了探头,欣慰地看着摆在石桌上的那颗红苹果。
“红姐,今天警察又来了,怎么办?老板也很久没来了,红姐,红姐!”
“啊!没事,甜甜,没事的,你先去歇着吧!等等,甜甜你把李想给我叫进来,要快!”
“好,红姐,她马上就来。”
“谢谢你,甜甜。”
“姐,您谢我干什么?那我去了?”
“去吧。”
李思红坐在木制的书桌前,桌面上摆放着精致的巴洛克风格的托盘,纯白的瓷器边上点缀着描金的花纹。蜿蜒起伏,如同海浪翻卷时的金色亮片,静静贴着瓷器白。
它们是那样的相得益彰,那样的贴切,就像女人无法失去子宫般,它们是本就相融的整体。
一个同样色调的小茶壶,外加上一块燕麦提子曲奇饼干,一块形似金字塔形状的巧克力,外壳是奇妙的紫罗兰色,像毒药,也像是解药。
当然了,一旁还会有数不胜数的紫葡萄。但奇怪的是,今天,紫葡萄身边还多出了一颗青苹果,一看就让人想到了令人作呕的,肥硕的,大青虫。
倒了一杯花茶,先是闻了闻,而后是喝进嘴里。一股清淡的玫瑰香混着茉莉,黑枸杞与桑葚将茶杯的水染蓝,里面呈现出蓝紫色。最上方还飘着几颗红枸杞和人参絮絮。
放下茶杯,咬了一口提子曲奇,酥脆在口腔中融化,甜腻冲淡了苦涩,让感官趋于平衡。
捡出一颗最华丽的葡萄,剥开外皮,开始咀嚼。柔软的果肉以及芯子的破碎,让她的人生更加难以忍受。
“生活!你还要我怎样呢?我已经一切都顺着你的意了!”
她在心中对着不知名状的世界大吼道,内心的悲伤愈演愈烈,那块紫罗兰像是在呼唤她,如同地狱在地低语。
平复内心的不安后,呆坐在书桌前,看着直立于眼前的地球仪,心中的信仰崩塌。
那个象征着自由的武器已经彻底腐烂了!
她盯着,看着,静静地凝视着,突然,从那片纯净的蓝色倒影中,她发现了自己。自己的面孔正倒映在“镜面”之上,地球仪竟成了镜子!
但如果你看到这人间苍夷满目的话,也不会大惊失色,为此而感到奇怪了。毕竟,这只是齐翊的小部分折射而已,更令人惊叹的事,人们还没有发现。
她与另一个自己对视,眼中满是欣喜的期切,但没过一会儿,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另一个她,没有眼。
或者说,有着状如骷髅般的空旷眼洞。那是深陷于黑暗中的双眼,是无法自拔如同漩涡般的眼,就像早已身死的尸体模样。
那个镜子中的她盯着李思红,狰狞地张开嘴,越张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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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它在慢慢吞噬掉一切……
门开了,李想走了进来,她透过那面地球仪的折射窥见了李思红的惊厥模样。同时,也窥到了自己的未来。
李思红突然发现,正被吞噬的面孔停了下来,紧接着,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没想到的动作。她缓缓抬起手,伸向另一个自己,触摸到地球仪,潮湿的手轻轻下滑,拨动了它。
地球仪转动起来,地图掩住了她的脸。
“怎么了?红姐,有什么事吗?”
“小想,你别装了,我知道你是警察。”
“啊?什么警察?红姐,我要是警察还能来这个地方受罪?红姐,您就别吓我了!我向您保证,我绝对不是警察,我用我的生命向您保证。”
李思红并没有在意李想的起誓,反倒讲起来李想原来问她的问题。在今天,她给出了答案。
“小想,还记得你问我,为什么要待到这吗?我今天会告诉你原因。”
李想拼命地朝红姐使着眼色,指着耳朵做出窃听器的口型,可李思红全当看不到,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小想,我已经把证据放到最信任的人手上了,如果今晚七点半我没有给她打电话的话,那她就会立刻把它交到京北去。”
李想呼出一口气,是以李思红继续说下去,“小想,虎姐是我杀的。她已经在这名利场里呆的太久了,久到以为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把游戏都成了现实。”
“她不知道,我们只是被圈养起来的,供人取乐的木偶戏!木偶坏了还可以再造,可戏台要是塌了,可就再也无法做戏了。”
“小想,我好恶心!我对这一切都感到恶心!她以为,只要把你是警察的消息告诉他们,就能重获自由。不!怎么可能!没人,没人能在此处获得自由!”
“哼,你看看我,小想,我也同她一样,在戏里待得太久了,也忘记怎么才能回到现实了。”
李思红跳了起来,将桌面上的一切都推到地上,将它们摔个粉碎!癫狂静默享受着这鲜血淋漓的久违惬意,它许愿,许愿将这所有都摔个粉碎!让他们无处可逃。
“呼,小想,我将以故事的形式向你讲述完我的一生。你愿意听吗?”
李想点了点头,她从未见过红姐这般自由过。从前,她脸上总是带着一种痛苦的扭曲感。但现在,呈现在他眼前的,竟是这样一番景象。
被紫罗兰色包裹住的女人,头上还带着一条同样色调的法式网纱小礼帽,礼貌紧贴在女人的头发上。但原本端正的发尾,却被吓得乱糟糟的,被托盘飞溅起的碎片划烂的双手,正往下滴着血,染在裙子上,晕出一朵朵血色蔷薇。
她美极了!
这是一种介于迷狂与糜烂的美,这是众人所喜爱的被毁灭之美,这是不正常的且极度扭曲的美。如果,谁是这视这为美的话,那世界就真是无药可救了!
必须美吗?
我们必须要美吗?
“一个被世界抛弃的女孩,本该从出生起就不存在的。小想,我童年时的家庭表面光鲜,可内里却早已腐烂。他们只是在装□□我,没把我当人,而是一件物品,一件可随意赋予他人的物品。”
“我从小就被教导要保护好自己的皮肤,爱护自己的眉毛,眼睛,鼻子。哼,还有就是最能引起男人原始欲望的丰满双唇。”
“他们告诉我,我该有玫瑰般的芳香,粉嫩如软桃般的脸颊,一切都适宜于男性审美的四肢,扁平的小腹,高翘的乳^房,还有就是,饱满的臀部。”
“我身上的一切,都早早被打上了标价。我一生的愿望,就该是,只要有人看到我,他们就该疯狂的争抢起来。可我并不喜欢这样,我觉得自己像一件商品,价高者得。”
“所以,我无时无刻不为此而感到恶心,我想吐,我甚至想死。”
“我曾经也反抗过,用可笑的方式,用不健康的肥胖,用激素的失调,用高高在上的姿态。可最后,我发现,我身上好像只剩下那些观赏性了!如果我不再具有那些,我就会变成人人都可染指的,令人唾弃的,女人。”
“我毫无办法,对,小想,我真的毫无办法。我也曾幻想过通过学习来摆脱这一切,可我发现,那些变成了功利性的观赏物。人人都疯了似地往进填充,人们失去了思考力,只剩下一个目的,成为人人敬仰的‘偶像’。”
“于是,我开始模仿,模仿先前人们的记忆,按照他们的轨迹去学习。但同时,还好,我没有死去自己的思考力。”
“难道所有人都会变成模仿者吗?难道所有人都会失去创造力吗?我想了很久,很久,也没能想出结果。因为有一件事儿绊住了我的脚,你知道的,当一个女人观赏性过高时,欲望就会缠住她,那些渴望掠夺的本意就会凸显出来。”
“他们开始拿我的贞洁说事,我变成了美丽的放荡者。男人们开始像蜜蜂一样的蜇我,而某些女士们也终于找到了能令她们收获安全感的利器。”
“一切就是这么简单,只需要一个词,就能让女人陷入泥潭。而这个词就是—贞洁。”
“我停止不住地思考,为什么贞洁的意义只会存在于女性身上呢?是观赏性的错?还是性别?后来,我想通了,原来是两者兼具。”
“我是一个女人,所以就该具有观赏性,我会因观赏性而得到怜爱。所以,我注定会落入所有女性的境地—讨好。如果不会是讨好,就会是接受他们所有,所有!”
“那段日子还是很难熬的,因为你会随时随地的收获人们的恶意,你像是成了情绪的垃圾桶。人们稍有不快,就可以用你泄愤。”
“小想,你知道吗?我曾经见过女人,是女人!她们盼着我死,当时的情景,是这样的。”
一位说道:“她为什么还不去死?像她这样的人,现在不应该早就进行到跳楼那一步了吗?”
另一位回道:“谁知道呢!可能是脸皮厚吧,但如果是我,我肯定立刻就回去死,不做停留的那种。”
“当她们说罢,这两位姑娘的笑声,穿透了我的耳孔,直直地刺进了我的大脑黏膜。”
“我从没想到,这番话,居然会由我的姐妹,由她们说出来,我真没想到。小想,我可以忍受家教老师的猥^亵,也可以忍受男人肮脏的视线,还能忍受他们欲望蓬勃的恶心勃^起。我可以尽量躲开他们想触碰的手,可以忽视他们的讥讽,能应对他们的调笑。”
“可我无法,无法对她们做出反应。”
“我惊呆了,我的心脏在狂跳,我的血液为此而凝滞。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小想,我为这些,的的确确是撕碎了心。如同一只失了巢的鸟,四处碰壁,找不到归处。”
“小想,我失去了家!我找不到卵了!”
“第三性。”
“什么?小想,你说什么?我没太听清,我的大脑还在发颤。”
“我说,不用为此而悲伤,他们被称为第三性。你知道第三性的含义吗?”
“不,我不知道。”
“那我就来告诉您吧,愿您别为此悲伤,也别放弃希望。”
夜深了,火燃起了……
21.信神
【对称的爱,痛苦与死。】
“第一性,寻找自我;第二性,物化自我;第三性,失去自我。”
“第一性,已经彻底认识到社会的可怕真相,她们将用尽一切方法去寻找真正的自己。第二性,是时而渴望拥抱真相,但时而又会重新回到圈套的不稳定特性。而第三性,这些姑娘,我会把她们称为‘半个男人’。”
“她们,总是让我又爱又恨,让我既愤怒又悲伤。唉,快醒来吧!我亲爱的朋友们!”
“第三性,是对自己女性身份极其不认同的类别。她们期待通过矮化自己以及撕碎‘坏女人’的碎片来讨好男性,渴望得到他们的认可,或称之为怜爱。”
“在她们的意识里,只有男人才有资格与能力去掌控一切,只有男人才有决定的权力,而女人不过等着被挑选。她们渴望庇护,被男人庇护。”
“为什么?她们为什么要这样选择?”
“不安,是时刻的不安感。这世界被他们裹挟,他们会制造混乱,之后再像救世主似的拯救。这是他们的游戏,只为了玩乐,哼,他们已经游戏人间很久了。”
“红姐,你有没有想过谁制定规则?谁扭曲视角?谁祈祷延续?谁恐惧清醒?谁?是谁!”
“我猜测,世界最初不是这幅样子的,是发生了什么事后,经过长久地篡改与驯化,人们才默认这粗看可笑,细看可悲的观念。这是强行填充进脑子里的,是一种思维的寄生虫,久而久之,寄生虫就成了大脑。”
“所以,她们要么是染上与他们相似的恶行,要么是寻求庇护,没有别的可能了。”
“现在的情况就是,大部分装作清醒,小部分寻找可能。红姐,你别觉得我说话难听,这是现状。只有说出来,才有改变的契机。”
“我没觉得难听,只是不解,大部分始终都会是大部分吗?有没有可能会随着时间慢慢减少,甚至消失?”
“有,是有这个可能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其中很多是同样经历了‘坏女人’阶段,体会到被撕碎的痛苦后,才肯醒来。道理总是被当作老土,或愚蠢的象征,但当经历与其相衬的事件后,它才会成为真理。”
“她们会发现,这是他们的骗局。男人们让我们相互残杀,在双方都筋疲力竭时再提供一个不怎么舒适的安全所。当然,那会儿我们是感觉不到舒适与否的,只会觉得温馨,连带着他也成了一位可爱的英雄。”
“因为在厮杀过后,还有地方可以舔舐伤口,可以略享受到宁静,这是多么令人愉悦呀!”
“可女人忘了,为什么相互残杀?为什么总是不安?为什么连安歇之地都需要付出‘报酬’才能拥有?她们忘了!忘了!”
“而男人们总是通过隐身或挑拨,或是什么别的招式,将越来越多的朋友拉入他们的世界。让世界内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对的,无论是隐性的还是显性的规矩都是正确的,是不容质疑的!”
“他们,才是主宰!”
“等等,小想,你先别激动,平复一下。我想想,对!我想问你的是,安歇地是哪儿?他们用什么名义引诱女人进入呢?”
“爱,用爱,用他们自以为伪装好的爱。而姑娘们会认为,这就是流淌在先辈记忆中的爱,这人造的奴隶之爱!只是为了痛苦的死,却令她们如此着迷。”
“爱?”
“是他们口中的爱,但我像你保证,红姐,这绝对不是爱。在这个社会中,没有什么所谓爱情,人们不过是拿需求为筹码。一个换一个,只要满足了,就称它为爱。爱,这肤浅的爱,这浅薄的爱,这压根儿就不是爱的爱,别相信它!”
“在这个被创造出的世界中,女性眼里的爱,其实就是乞。无论恋爱还是婚姻制度,本质上都是乞讨。”
“因为这里的环境已经变得极易爆发了,男人们的掠夺本性难以压制,他们想用尽一切手段,抢夺!抢夺一件可长期泄欲的工具!所以,在这个女性安全没有保障,生存都变得困难又可怕的环境中。只有通过寻求庇护所的方式,才能求得安稳度日。”
“哼,可笑吗?连安稳地生存都成了一件奢侈品。不得不说,咱们的命,真是如草芥啊!”
红姐怔了怔,又继续问道:“然后呢?为什么乞呢?”
“因为她们想通过类似于安稳的‘乞’,获得安全感,但也迎合了父系社会的圭臬。之后,一个已经被强制习惯,或者说已经驯化好了的,学会如果通过讨好来求‘爱’的群体。怎么会去想着消亡早已显露出腐朽不公的世界呢?人们只想着得过且过。”
“那改变是怎么发生的呢?”
“跪着讨生活久了,总有希望站起的,总有与之对抗的,总有揭开他们套子的。但,也总有始终跪着的……”
“红姐,请原谅我接下来崩溃状的疯狂,我再也控制不住了!”
李想突然跪在地上,在玻璃渣上滚了几个圈,等身体上的痛能遮住灵魂之苦时,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头朝天,做出祈祷姿态,随后,大吼道:
“快起来吧!你们这群洋洋自得的奴隶!快站起来吧!我失去记忆的姐妹们!”
“哈!我的朋友们!我正反抗的朋友们!我知道你们已经很累了,但请再坚持一下,就一下!因为,曙光就在眼前!你看!你们看!朝霞不是都已经出来了吗?”
“当然,还有正搬开死猪重量的朋友们,你们不要那么辛苦,也可以试试用武器。比如,在他们脚上戳一个小孔,放干他们的血!挑断他们的脚筋,让他们失形!划烂他们的皮肉,让内里露出来!让腐烂的蛆虫爬出来!”
“再没有任何可以支撑他们的了!”
“有时候,只需要勇敢一点,强硬一点,再加一点点智谋,就足以让世界回归正轨。”
“我亲爱的姐妹们!你们准备好了吗?你们准备好迎接我们的世界了吗?如果还没有,那请尽快吧!因为,毕竟,时间不等人。”
“小想,怎么年纪怎么小,内里却已经像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了?”
“这是时间教会我的,经历赋予我的,同样也是痛苦的赠礼。我要把它们当成养料,浇灌下去,破芽,生长,根茎,绽放,果实,枯黄,凋败……就是这样。如果,如果我能有一个安稳的环境就好了,这样,我就能长出树冠。”
“你已经有了,小想,树冠正替你遮挡骄阳,这里虽然不是最佳土壤,但你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栖息地。我向你保证。”
“呼!”
一声长长地呼气,让屋间陷入了长久地沉寂,寂到众人听不清声响。
之后,她们共同听到了月光的心跳声,咚,咚……
月光如雪,洋洋洒洒地飘散下来,凝成实质性的光,溢出了皎洁。圆润的纯色包裹住冬的曼妙,将它送下来,送进人间。
于是,天空中飘起了金色绒毛。它们轻盈地舞着,跳跃着,送给人间一幅华美的,旧时景象。
是刀!这是刀!
终于,战士有了武器,可以成为期待已久的刽子手!
这雪还在落着,不停地落着,由金色奔向银色,满面银映出刀的光泽。
这锋利的,把悬挂在空中的丝线斩断,让未亡魂与已死客都能重新回到这片纯净中。
金闪,让她们归家;银烁,让她们往生。客人,已回到栖息地!怨魂,已有新的归属!世界,正逐步回到正轨。
“对了,红姐,您讲完您的故事了吗?”
“哦,对,对,故事还没有讲完呢,那我就接着往下讲了。后来,我独自穿过了那片寂静的黑暗,上了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大学,过了两年好日子。可后几年,那些欲望找到了我,又重新缠上我。”
“于是,我病了,病得很重,竟然相信了一个男人!他安慰我,说他爱我;他得到我,说他不想失去我。我信了,他说他会帮我解决一切的,他只想让我快乐。”
“是啊,快乐了,只有他自己快乐了。而我,只是在假装愉悦。”
“再后来,有次他醉得昏天黑地,自己说出了我为什么会甘愿成为他的宠物。宠物!他说我是宠物!哼,这个烂货!我该杀了他的!”
“他将欲望引来,他装作唯一救赎,他将我引入,他彻底掌控我了。我逃不出去了,小想!我逃不出去了!”
“我发现我落进了圈套,可我以为能乞求来爱的,哪怕一丝。可没有,连一丝也没有,只有肉^体交换。我满足他的欲望,他给我一个能些许安稳的栖息地。”
“这是欺骗,是又一场被称为爱的谋杀!”
“小想,他把我关在这,已经有二十多年了。我不知道,这里,是否会是我最终的坟墓?小想,我不想死在这,我不要死在这!我要走!我要到世界中去!我要和它比试比试!”
“红姐……”
李想凑到红姐耳边,悄悄说道:“你不会死的,更不会死在这,我们都不会。只要你现在把那几件证据交给我,你会从轻的,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的,红姐。”
红姐笑了一声,离李想越来越近,直至把她反摁在椅子上,朝她耳边吹气,“小想,信不信你,我也已经信了。现在,是你信不信我。所以,你信吗?”
李思红将两块U盘塞进了李想的衣缝里,还拍了一下她身后的果冻,之后,便让她离开了。
那幅悬挂的字落在李想身后,她今天才看清了里面的内容:
《假》
假佛说释道,真象碎竹亡。
净祟撞明彩,歹意求佞王。
李想攥紧拳头,出了门,此处,独留李思红一人。她安静地站在血浆暖流中,看了一眼紫罗兰的小金字塔,忽略它,拿起一旁的青色虫卵。咬一口,没有想象中的软绵,也没有意料中的黏腻,反而是说不上的清脆香甜。
这是幸福的甜酒味儿,永恒的蜜糖!
紫雾在静谧低语,罪恶在虔诚祈祷,寂寞在短暂摇曳大地,仇恨的信仰,乐此不疲……
稀疏的果,用金银丝线填满,柔和之光,锐利之剑,附上郁郁葱葱的紫罗兰彩。
愿森林是森林,而不是正咕咕乱叫的绿色乌鸦。但乌鸦也绝非乌鸦,而是人为赋予它意向的产物。愿这后天染上的自大,不要成为人类混乱的始终。
李想飞快地略过走廊上一个又一个小房子,每一扇门的背后都是惨不忍睹的欲望,它们用其他人的生命来弥补自己的遗憾。飞腾的污垢在以极具危险性的方式向外蔓延,没有等待,只有侵略。
男人们肥硕的肚腩,发黄焦黑如斑点狗般的烂牙,如同被焚烧后附着于身上的茂密毛发。他们那从身体深处散发出的经久不消的腐烂气味,仿佛动物死尸,被他们杀死的躯体藏在大脑沟壑处,填平。
这是淫邪的罪恶源泉!
瞧!他们早已成了行尸走肉!瞧!他们正伪装于惺惺作态!瞧!他们即将急速消亡!瞧好了!瞧好了!
苹果树在被埋葬的前一时刻曾起誓,以神的名义,她说:
“我亲爱的母亲,我的朋友们!如果我无法复生的话,那么我的尸体将化成毒药!我会融入他们浅薄的血液中,不需多久,他们就会自我消亡。只有这样,局势才能清晰明了;只有这样,你们才不用疲劳至死;只有这样,胜算才会有迹可循。”
“我想,我之后的那些孩子们,一定已经等待多时,甚至有些疲累了。别担心,我会帮你们减轻这本不该存在的负担。”
“唉,你们不懂,我是多么想亲眼见到我血液的延续!可是,可是,口子太大了,总得需要填补,不是我,还能是谁呢?别再献祭生命,虽然我们血液相同,但你们没有毒药,无法从根源上毁坏。活着!等!”
“还有那些过着看似体面生活,只为寻找羽翼孩子们,她们也是再可怜不过的被囚禁者。只能透过铁栅栏,每天有时限地吸几口空气,这些可怜的贪婪掩盖住她们的本性,将她们变成‘男人’。这些孩子,这些孩子,不要去责怪她们,只需要等着她们被打痛了,她们会醒的。或者,有永远醒不过来的,只能等待枯骨。”
“因为,这是注定的灭亡,是失去灵魂的木偶戏!”
“疲惫会包裹她们,渴望成为信仰,柔弱的附庸者,你们会有一颗强健的心脏!”
“这是不作为,不反抗的缘故,这是注定的长生。”
“谁?谁在说话?”
李想感觉到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脚下的地毯朝向天花板打旋儿,周围的包厢门都打开了,从里面蜂拥而出的不是人,而是被切割整齐的鲜猪肉。
血水流下,再被下一块吸进,白筋膜凝在肥囊囊的油腻里。烟灰掉进红肉丝,阉割封上水银,烤炙出腐臭,美味!
远方的春女看着李想,脑中的思绪开出花,像是为爱人燃尽最后的春之绽放。
“盘中餐!盘中餐!心甘情愿成为盘中餐!”
春女看出了李想即将无法自控的毁灭感,看着她双手挥舞,像是要扯断身上的丝线。这残忍的金银线,将人划得遍体鳞伤。
于是,不做停留地冲过去,抱住她。温暖的瘦削,久违的安宁,她们此刻,如同星辰与日月,如同落尘与浮土,如同破晓与沉暮。她们,是如此紧抱着,像是要把对方融入骨血般,做出永不分离的姿态。
拥抱啊!让死亡成为子宫。
“小想,你要走了是吗?能留下来吗?或者,带上我,好吗?我永远焚不尽的火,我的绿色乌鸦,让我……让我……我……”
“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当然要带上你!否则,我的春天,我全部的希望,我的那片飞驰原野,都会消失。当然会带上你了,咱们,是刀和鞘的关系。你我,共享同一个灵魂。但你得稍微等一会儿,我还有件事要干,要不,你先去我房里等我?”
“你不会来了,我知道,你是个骗子!彻头彻尾的骗子!李想,和我走吧,我全打点好了。逃吧,咱们逃吧!求你,李想,我求你!”
“哼,哼,哈哈哈,亲爱的,我天真的爱人,你忘了吗?我很早之前就告诉过你,逃,是逃不掉的,只有一条路可走。只有!一条路可走。”
“我不可能选择逃跑,在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做出了选择。相信我,如果逃,就只有死路一条。你知道为什么吗?”
春女的面具早已落下,被碾得稀碎。在模糊的泪水充盈下,那半边的火焰反而被浇灭,又成了最初的光滑平整。她没说话,只是任由火势稀少。
“小春,因为逃,它会挫败我的信仰!它会消磨我的骨血!它会让我变得不像我,而像一匹迷失的野马。”
“心脏始终在狂奔,却没有归处……”
“所以,我不会逃的,我会尽力坚守到下一位登场。小春,你能不能代替我走,带我仅剩的良知走,把我独一无二的珍宝带走。把她保管好,行吗?答应我,你会保管好她的。”
“不!不!不!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这么自大?明知道没有结果的事,却还是要坚持!不!不!把它收好!我不会保管它的!自己的东西,别推给我!”
“可是,她不是我的东西,她是个人,是我在这最重要的人。帮帮我,好吗?”
“我才不管是什么人!李想,我真不知道,你到底在坚持什么?有什么可坚持的?不过是虚伪的幻觉而已,只是些粉饰太平的道德手段,是那些无头苍蝇势利入世的自大愚蠢观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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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坚持什么呢?你还有什么可坚持的呢?”
“我求你,我求你!李想,跟我走吧!求你,我用我的生命胁迫你,走吧,和我离开吧!我不想看着你化成一具骸骨,我不想靠呆望星辰才能见到你,我不想让这种渴望把我逼疯。小想,走吧,我不想让你死于非命。”
“你可以想想,咱们坐在繁星下,洁月洒下柔尘,玫瑰与蔷薇香若隐若现。”
“一座两层小洋楼,有你最爱的圆顶天窗,一旁是如墙壁般充实的书架。桌上放着甜点和热茶,当然,少不了你最爱吃的云朵蛋糕和酸奶提子牛角包。这冰凉的柔软,只有你在我身边,我才不会想到,我仿佛是在舔死人的皮肤。”
“一只可爱的白色幼犬在壁炉前打滚撒娇,小沙发上还会窝着一只胖橘猫,肚子圆滚,它刚吃进去切割平整的头颅。”
“门外,象牙色的栅栏围起,玫瑰簇拥。咱们躺在藤椅上,一旁摆在个小木桌,上面摆在坚果巧克力和热牛乳。橘子被刀刃划开的瞬间,清香同时布满你我的唇。夜晚的映照下,流星落在脚边,光束摇曳着尾巴,月光会平和地洒在藤椅上,落在你的眼里。而我,我会看着你闪烁的耀眼,沉沦。”
“小想,就像现在这样,就像现在这样,我彻底沦陷。但那只小白狗会突然冲出来,打断。而咱们,咱们会叫它‘鲁比’。”
“它会在你的小腿根处打转,只为了要吃你唇边的云朵蛋糕。但我这么会让它如愿,要吃,也是我先。小想,你是怀揣着爱的,别被恨冲昏了头脑。我……我爱……唉,我这张没用的嘴!”
“紫罗兰。”
“什么?”
“院子里还得种满紫罗兰。”
“当然了!你想种什么我都陪你,一切都会是由你主导,只要你跟我走。所以,你答应了吗?”
“我……好!我和你走,那你先去房子里收拾东西,我把那件事做完就来,一定。”
春女兴奋地拥住她,用品尝蜂蜜的姿势,认真对待这蜜糖似的双唇。
“嘣”
一声清脆的响,让蜜糖留存的时间能长些,让毒药蔓延的速度能慢些。春女的舌尖有些苦,像生姜的辛辣,也像未成熟柿子的木涩。
她扭过头去,走向李想的房间。刚走出一步,猛地想到了什么,正准备扭回僵直的头颅时,一声闷响。
残破的血,如同受惊的蚂蚁,四散开来。
李想手忙脚乱地撕下衣服,做成布条,给地上的不醒人事止住血。血是不流了,可泪却无法抑制地落下,像昆虫的咬。
将心脏压抑成苦麻与瘾,它时时刻刻都在警醒世人,别相信雪会下!世界只剩下伪装,血吻窸窣落下,将这坟墓掩盖。
先把春女拖回房去,把线索毁坏,拷下之前的证据,将火点燃。
火焰飞舞,尖叫声四散而逃。扯下窗帘,把春女放上去,李想嘴里叼着手机,再沿着血痕重新逃出生天。迎面碰到甜甜,将所有人的护照和银行卡交给她,拜托她照顾好春女,找一个稳妥的藏身之地。
那条通往自由的归属地正呼唤她!
甜甜应了下来,并看出了她的意图,没有阻拦。只是祝她好运,并祈祷她能活久一点。
春女和甜甜的身影渐渐远了,李想心中满是愤恨。她想,如果没有这些人,没有这些令人作呕的罪恶,那她就可以过上真正的自由而平静的生活了!与她一起,她们会将幸福的余晕持续到天明!直至发稍渗出鱼肚白的光……
她本可以快乐的!但现在,她只想让未来人能享受到更为良久的宁静。这是,为了让灰烬中的诞生有可喘息之机。李想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准备做出最后的告别。
“喂。”
“怎么是你?秋医生呢?”
“她,啊,她啊!她上厕所去了,怎么了?行动结束了?喂,喂!怎么不说话?喂!”
仇阜寒一看,电话屏早已灰暗,如同深陷泥沼,向上呼出令人绝望的沼气。
“这个李想,什么时候听出来的?挂这么快。小陈,怎么样?查出来没有?”
“查出来了,原位置没变。但是……仇队,现在行动会不会打草惊蛇?”
“动!这是上面的意思,你就别问了!这次是和那边的联合行动,打起精神来,那边,不好说。”
“仇队,我就是这个意思,那边的乱不是咱们能想象到的,我害怕最后咱们两头不吃好。”
“陈局!哎呦,您怎么来了?好了,小陈,去准备准备,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你先走吧,去吧。”
“是!仇队!陈局,再见。”
“你看看,这个小陈,给我来这一出!”
“哈哈!听你这么说,在这还适应得不错?”
“那可是太不错了!小陈同志,做事认真细致,工作上没出过一点岔子,陈局,您别觉得我是因为您才夸赞他。那是人家小陈自己,本身就干得好!真没说的,要是和我年龄一样大的话,那早在您的位置了!说不定,还能更胜一筹。”
“你这有点儿过了,他还能窜到我前头去!过了,过了。”
“陈局,您还真别这么说,虎父无犬子!而且,人家小陈是真干得好,但要说翻过您去,也不可能。您的经历和阅历在哪放着呢!小陈,还需要再学习学习您。”
“你这个小仇啊!嘴皮子是真顺!好了,说正事,那件事办好了没有?”
“办好了,办好了,绝对和咱们局一分钱关系都沾不上。”
“那人……”
“选好了,先在这给您留个谜底,您猜猜。”
“现在就说!”
“死人说不了话。”
仇阜寒回到家后,再次拨通了李想的电话,李想一看,想了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逃?她还想逃走?”仇阜寒装成小陈的声调,做出惊讶状的开阖运动,仿佛要吞噬一切。
“肯定啊!如果她想逃,还是能逃走的。只不过就是得辛苦一点,先从小巷用左左右左的方向绕出去。再往南跑,往水路去,离她最近的那个港口,就有人接应她。把金银细软交给那个老头,之后,那个老头会她离开。船上有足够生存到安全地带的食物……”
仇阜寒说得正起劲时,发现电话又被单方面“斩杀”了。隐形的血溅向他的脸,他顿时也觉得是刽子手中的一员了!
但缓了缓,还是接着说道:“除了今天,这几天他不会再在港口停留,抓紧时机,有事电话联系。至于,那个老头,想聊就聊,不想聊别搭理就行。你放心,回来之后,我来给你接风。”
“对了,秋医生消失了,现在依旧是不知死活。李想,唉……电话都挂了,我还絮叨什么呢?真是老了!老了!”
李想这边,电话是被意外中断的,火势大起来了,她和红姐在即将崩塌的前夕,逃了出去。找了个只能躲几天的小旅馆,敲定了主意。
计划已经成型了,接下来,就只有等待。
在这破败的环境中,霓虹灯再现了旧日回忆。暗色的潮湿如同令人窒息的浮光锦,披在身上,好似没有重量,但却终被压得污秽不堪。
悬浮的光向上,包裹住所有腐朽不堪,它将灰烬焚烧!
妖冶的红,先是蜷缩起来,而后向外爆裂开,短暂的回忆不可避免地染上血痕。
此时,艳色是底,点点星咀嚼罪恶之果。永不凋谢的紫罗兰,是燃不尽的灵魂之火!
燃烧吧!将这一切燃烧!
缺了一角的青苹果,化成永不消逝的香甜,它将布满人间!
甜意蔓延,大地复生,万物周而复始。
这是希望之春!
22.苦月
【苦色之月,没有遗忘。】
夜的深沉唤醒了白好,她缓缓坐了起来,轻手轻脚走出山洞,只担心吵醒昼的拂晓。
“帮,还是不帮?”
这个问题在她脑中形成雾霭,寒冷麻痹了四肢。
那晚,帕芙里奇走后,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洞口,她藏进石壁的阴影里。火光飞扑向上,她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赞叹,入了迷般走向呢喃的温暖。
白好和春华看着这个小女孩,残破的兽皮上映满土腥,乱蓬蓬的黑发上蹦出两只小角。紫葡萄水晶的眼仁里,是风,被火一吹,便落下泪。黄玉的小角内,藏着另两只眼睛,微眯着,随着心跳,同频微笑。这里,是被囚禁的金色野兽。
女孩身后拖着染上火焰的白色羽毛,每走一步,便落下无数谎言之果。她伸手想靠近正燃烧的苦月,靠近,再靠近……
“嘶!”
蛇吻缠上她,在她的手心留下小孔,红色翻涌。就像她的尾巴,布满了残忍的鞭痕,让人分不清是血还是魂。
“小孩!你做什么!”
白好一把扯住这个还想往进跳的小孩,将她圈进怀里,按住肩,压在草席上。可火光好像就成了她唯一的太阳,挣扎不停,撕咬,划伤,刺痛成为流动,布满全身。
吃痛放开手,在她即将飞进火里时,早就站在一旁的春华,浇灭了月亮。室内漆黑一片。
女孩顿时又瑟缩回白好怀内,贪婪享受温暖,野性,消失了。摸着她毛绒的脑袋,也不说话,三人只是任由藤蔓连接血液。
哄着女孩入睡,看她熟睡后,又重新燃起火。春华只是挥了挥手,火焰便又燃起。她走过来,坐在白好身边,细细打量这位小姑娘。
而白好后靠着石壁,用冰凉缓解伤口愈合的炎热,此刻,她的身体如同岩浆。
“她身上怎么全是伤?”
“你忘了?这里是燧人国。”
“那也不应该啊!这么小的女孩,不可能的!”
“当然不可能,这么多伤,看起来,她已经反抗很久了。春华,我胳膊正抱着她,伸不出来,你把她兽皮解开。”
“好……等一下,怎么解不开?”
“看来,小姑娘在这有保护者,别解了,她用不着咱们。好了,睡一会吧,明天,明天咱们就走。”
“不把火种拿回去了?”
“不拿了,华胥压根就没想让咱们把它带回去,咱们也带不回去。而且,火种留在这,的确有用。快睡吧,我也靠着睡一会,天,马上就亮了。”
梦境总是突如其来,幻想总是掉入深渊,回忆,是一条直达渴求之路。
白好正身处在一片螺旋状的迷宫中,身旁只有宽阔如海的椰林叶片。
绿松石镶嵌,平静与爱,让世界骚乱。
她迷茫地沿着极度规则的圆形石块向前,先是谨慎地慢走,再是惊慌地观察四周,最后,疯狂地奔逃。像一只四肢颠倒,头颅上下乱摇,肚皮作为甲壳的巨型蟑螂。
小肠从头的两侧伸出,过长的部分脱落在地,被自己的脚背踩得,如同染了血的猫爪。石子嵌入,在地上拖得“咯咯”作响,拉出刺耳的尾音。
未消化完的食物部分散落在地,将来时的圆形石块掩盖。另一部分,沿着喉咙上涌,勾勒出一朵欲放玫瑰的喷射状。美极了,像易逝的火花!
慌张地躲窜,只为甩开身下紧跟不舍的粘稠暗影,它张开锯齿,准备吞噬掉这相反的世界。
“别!求你!让它留下!你吃我吧,吃了我,就放过它。”
暗影没说话,只是伸长了锐利的刀尖,指向身后。刀尖收回时,沿着肚脐眼剥下一层冰凉的外皮,像蛇。脂肪层叫嚷不停,飞溅下黄色唾液,掉在地下,成了一朵朵雏菊。黄蜂覆上,明艳如初。
在白好倒地前夕,她回头望了一眼,看到一座高耸入云的白色灯塔。螺旋图案布满塔身,红塔顶上方,燃起火。意识即将消磨,暗影吃净了血肉,周围只剩下软塌塌的蛇褪,和一颗眼珠。
它爬向塔尖,对着眼珠发笑,在注视下,将火光吞下,将这整个世界吃进。
梦外,白好浑身打着冷颤,怀里的小女孩被颠簸地幻境吵醒。睁开眼睛,看着身后,女人脸上被放大的惊恐状。在泪落下前夕,抚上了她的脸。
白好突然张开了眼睛,小女孩被吓了一跳,瑟缩回手。痛感依旧在持续,还好石壁能将它冻伤,让它停止蔓延。
“怎么了?吵醒你了?抱歉啊,睡吧,再睡一会,现在还是晚上。”
女孩摇了摇头,固执地端坐着,盯着白好看。
“你能帮我吗?”
“帮你做什么?”
“帮我,杀掉他们。”
“全部?”
“全部。”
“我做不到,但……你可以告诉我一个准确的目标,我会尽力。”
一旁正熟睡的春华,嘴中喃喃道:“火种,把火种给我,给我!”
她将双臂伸直了往前够,像是在拉扯什么,嘴中还带着咔嚓咔嚓地声响。
这声响吵醒了正睡得香甜的晨晓,洞外的光亮耀眼,刺醒春华。她揉了揉眼睛,将触摸到的皮肤揉成一团,像褶皱的硬糖纸。彩色顺沿而下,成了眼皮上的皱纹。
“白好,白好?白好!”
她一骨碌爬起来,看到一旁的白好还保持着怀抱的姿势,放下心,又躺了下去。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太可怕了!”
“春华,别睡了,咱们得杀个人。”
“杀谁?”
春华兴奋地跳了起来,窜到白好身边,小姑娘也顺势钻了出来,往草席里靠了靠。
“不知道,让这个小姑娘说,你说吧,小孩,别害怕。”
“我不害怕,只是,你们帮我什么都不要吗?”
“不要。”
“等等,白好,你过来一下。”
春华和白好在一旁争论不休,瞟见小女孩紧张的神色,停止了交谈。春华走上前,说道:“我们可以帮你,但前提是,你自己也要帮你自己。你明白吗?”
白好重新坐下,接着说:“我们不会让你们做不可能完成的事,但你们应该可以偷走火种的碎屑吧!你们听到了吗?偷到碎屑,我就帮你们。”
从石洞深处,石壁顶上,还有洞外,爬来了很多小女孩,她们像是毛茸茸的黑丝绒蜘蛛。漆黑跳蛛的眼,长出四角,落在地上,围着两人乱舞。
牵着手,吟唱起死亡之歌,举起,甩下,如同花环,也像太阳光边。听!她们在歌唱!
啊!
绝望之欢!
请继续沉溺吧!
唔,喂!
唔,喂!
唔,喂!
吊鱼眼怪!
请继续跌落吧!
唔,喂!
唔,喂!
唔,喂!
圈套膏肓!
请继续痴念吧!
唔,喂!
唔,喂!
唔,喂!
我们,
不再是你们的奴隶!
这失衡的权力!
这暗自窃喜!
这庇护的武器!
它将不再隐瞒休憩!
哈!
残酷窒息,
这,不再是你们的游戏!
唔!比!哈!萨!
唔!比!哈!萨!
唔!比!哈!萨!
吁!
吁!!
吁!!!!!
火!
让我们新生!
火!
让我们永恒!
火!
让我们为爱焚烧!
这神圣之火!
请燃尽这荒原吧!
唔!给!唔!给!啦!C!
唔!给!唔!给!啦!C!
啦!J!石!嘛!唔!
啦!J!石!嘛!唔!
C!噜!木!石!巫!
啦C,巫C,拉哩!
啦C,巫C,拉哩!
啦C,巫C,拉哩!
C!啦!木!石!巫!
吁!
吁!!
吁!!!
吁!!!!
吁!!!!!
火!
火!!!
火!!!!
降生吧!
“帮!我帮!”
白好冲出去,叫回了那些,对她来说,还很生涩的激情。
“小蜘蛛们!快回来!我向月亮起誓!我必定会完成你们的复仇!”
小女孩最先跑了回来,原来,她们只是在远处蹲着,搅动着地上的碎石块。灰尘漾起,成了白日星。
“真的吗?你真的愿意帮我们吗?”
“我没有在帮你们,我在帮我的每个时刻,小姑娘,谢谢你们,能给我这个机会。”
“你谢她,还不如谢我。”
“狐狸眼?你怎么来了?”
“我的部落,我还不能随便转转吗?”
“呵,好,那你转吧,我和春华出去一趟。对了,我们明天走,想在你们这多留一天。允许吗?首领。”
“当然,随意多久,你甚至可以一直留在这。”
皎洁的狐狸眼,倒映出鬼影,它歌唱如溶解前的蟋蟀。
白好快要陷进去,她急忙躲开视线,“春华!春华呢?去哪了?”
“她去杀他了。”
“谁?她去做什么了!”
狐狸眼忽然靠过来,捉住白好慌乱的腰,将她拉进,直至翅膀折断。
“她,去杀,那个人了。别动!放心,她不会有事,多想想我。如果你接受,我会帮你完成一切,我是说,所有的一切。”
“那你,去杀了你父亲。愿意吗?”
狐狸眼迟疑了,白好将背后嵌入的手,一根根掰下,如同折断枯叶。
“做不到,就不要许诺,记住了吗?”
地平线处跑来一个小黑点,他越来越近,一个男人急匆匆地滑跪到狐狸眼,惊慌地说道:“快去!有人要杀螃尾!是华胥国来的那个女人!首领不好出面,让我叫您去照顾好客人。”
他余光突然瞥到周围的小女孩们,表情狰狞,腐肉融化。发霉的苔藓爬上他的身,潮湿虫蛀斑驳至皱纹,像被泡得臃肿的排泄物。
“你们怎么出来了?快回去!快回去!要是惊扰到客人,就杀掉一只吃肉!”
女孩们缩着脑袋,仿佛被强行缝上衬衣的红纽扣,不相衬,没言语。她们,无法决定命运。
“哼,那你就杀了我啊!”
那个小女孩抬起头,直视着这个瘦小的男人,“喂!我说,你不要光说不做,杀了我啊!像杀了我母亲那样,杀了我啊!快来啊!”
“去!去!把她给我捉出来!捉出来!让她跪在我脚下!舔我的脚趾!去!”
另两名略显强壮的男人将女孩架了起来,甩出去,她滚落在地。
“现在,掰开她的嘴,把我的脚趾放进去。让她给我好好嗦嗦干净!愣着干什么!掰开啊!”男人一边说,一边看向白好,眼神中带着挑衅的淫恶。
女孩的嘴被掰开,脚趾被放进瞬间,咔咔,断了的弹丸滑下,糜烂的蛛丝爬满全身。
男人跪坐在地,发出可笑的惊叫声,哀嚎,此刻也显得没有那么惊天动地了。
“捉……捉住她!给……给我……杀了她!”
女孩此刻也满嘴血污,但她不知为何瞬间仰倒在地,陷入昏厥。
白好和狐狸眼同时围在小女孩身边,亲眼看着她长出虎齿,豹尾。春华也染着血渍跑来,从怀里掏出凤凰尾羽,放在女孩蓬乱的头发上。女孩渐渐转醒,紫葡萄水晶随着转动,映出火光。
她想说话,可最先发出的却是一声咆哮,红色的气体从嘴中呼出。绕过女人,毫不歪斜地钻进此时此刻所有男性的鼻腔中,他们倒地不起。
小女孩站了起来,她突然就长成了一位顶天立地的女人,岁月流淌在她脚下。只需跨过,就能逃脱时间的迷惑。
“白好,别发呆了!咱们得走了,要不然,有可能就回不去了!”
“你杀了那个人?”
“是。”
“你打破了这个女孩的诅咒,怪不得她会突然变得这么强壮。”
“别说那么多了!快走吧!对了!”春华把皮肤划破,从中取出火种碎屑,太阳光泽呈现在旁。
“我只能带回来这么多,其它的我剜不下来。那个燧人氏!攥得太紧了!”
“你们现在就要离开吗?”狐狸眼问道。
“是,我们伤了人,不能再留了。等等,怎么一直没见卫权?他做什么去了?”白好松开狐狸眼突然紧握住骨腕的手。
“不知道,父亲神神秘秘地把他叫进房里,在里面待了一天一夜才出来。之后,你们那儿来的叛徒,就消失了,一次也没再出现过。倒是父亲,满面红光地从房里走出来,还让我给他揉了很长时间的腰。对!那个卫权出来的时候,还扶着后臀,好像重心不稳一样,左右摇晃,劈着腿走路。”
“哦,正常,他们都是这样。爱尝试,好作乐,正常,正常!”
“白好!”
“好了,我们要走了,你们这些姑娘们最好带着这些碎屑离开。这儿,不是你们的家,去创造一个吧!别守在这了。”
“快走吧!我们也要离开了。”春华拖着白好回到洞内,发现石桌上的那枚红苹果正燃着火。
“喂,白好,你看!那个苹果自焚了!”
空中,弥漫起焦糖甜蜜,醺醉的绿香。
“诶,真的!还真有一种烤苹果的味儿!”
白好顺着春华的指向,看到了一幅奇景:苹果升于半空,橙黄如日光般,将烈火团团围住。
于是,照耀之初,黑夜不再惧怕死亡的寂静,反而平添几分爱的暖意。
悠扬的鼓点响起,滚烫的灼烧献出勇者之心!
斑点墓归于腐土,永恒的月亮锻造遗忘,尘土张扬。
浩渺的黎明之歌啊!让这狂热之心归家!孤独的爱,流浪付诸想象。
两人眼中光斑渐盛,引得心中的虚妄也灼灼燃烧,燃得尽的是绝望,燃不尽的是霞光微熹。
“白好,你看到了吗?”
“我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了?”
“我……我看到,希望尽在眼前,就在苹果的第二颗籽里。它,在呼唤我。不!是她们,她们在呼唤我。她们,需要我。”
“我仿佛从不是独自一人,我有家,有火,有星辰,有孤独的涟漪,有荒诞的蝉鸣,有宇宙般的轰鸣。更重要的是,我有你们。
“我终于明白了,我不曾孤独过,无论是什么时候,无论是否处在时间之中,我从没感受过真正的孤独。因为……哦!因为,我有你们,有这颗苹果,或者说,是我们正身处于苹果之中。”
“火光总会蔓延的,遗忘会被焚烧,不知不觉中,我们所有人都会重新邂逅。”
旋律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心脏的有规律跳动。这久违的欢乐,与火光一起,奏响了属于世界的圆舞曲!
狐狸眼走进山洞,看到两个身影正并排坐着,火光映照下,她们的影子相拥在一起,不分你我。思索片刻,她也走过去,坐了下来。
周围静悄悄地,爱在体内流动,影子融成一团。东方所有的湿滑黏腻都被驱逐,人间暖阳一片。
“白好!白好!别发呆了,火早就灭了,咱们该走了。”
“它正燃着呢!”
“什么?”
“什么?我刚说什么了?”
“你说……没什么,走!”
“好。”
春华走出去,白好和狐狸眼相对无言。
“你真的要走?”
“你要和我一起离开吗?”
“我……”
“别说了,我明白,再见,狐狸眼。”
狐狸眼没说话,只是呆立在原地。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只是等。
“白好,走了!”春华朝洞内喊道。
“我走了,再见。”
出了洞,小女孩们分散在四周,还多了些女人的身影。毛茸的黑眼珠又围了过来,“我们打算离开了,谢谢你们。”
“快走吧,快离开这里吧!要不然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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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不,我们想自己生活一段时间,谢谢你的好意。”
“那祝你们平安,小姑娘,你叫什么?”
“金池,我叫金池。再见,我们要离开了,再见!燧汐!”
她们离开了,化作地平线上一个隐秘的小黑点,越走越远,仿佛陷入沙的缅想。
在白好迈步准备离开时,狐狸眼突然说道:“我跟你走!等等!我和你一起走,离开这。”
张开双臂,她们朝向自己的世界,狐狸眼将白好高高举起,但很快,自由又摔倒在地。
“我的女儿!你要去哪儿?你要和她们一起离开这吗?”燧人氏出现,打破了欢乐。
白好刚想开口替她解释,就听到男人喋喋不休接着说道:“想去就去吧,如果有一天想回来,你的父亲,母亲,永远会在这等你!但你的母亲会很想你,她会为你流泪。”
狐狸眼猛地抬起头,朝远处望了一眼,看到了被束缚的母亲,改了主意。
“不,父亲,我不走了。我会留下来,陪伴您和母亲。白好……”
远处呆立在巨石后的女人,疯了般地拔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像棉絮随风而落。她呜咽着,没人知道她想要什么,没人知道。
泪,总是不能存在眼中的,只有往深处流,往心脏深处流。只有这样,才配得上这颗勇者之心,只有这样……
狐狸眼将苹果还给白好,这灼灼燃烧在她手心烫出了几个水泡。她将苹果递给白好,白好再将苹果递给春华,这苹果就在她们手里流连忘返。
拥抱附上窒息感,她们三人的爱在这凝固的时间里流淌,再在分别的时刻,爆裂开来。
“你真的决定不和我们走吗?”
说完这句话,白好趴在狐狸眼的肩头,轻声说道:“你可以想办法把你母亲接过来,我们会帮你的。”
狐狸眼摇了摇头,在遗忘的距离中,两颗心注定无法触碰在一起,只能独留幻想哭泣。狐狸眼很清楚,母亲是不会走的,她身上已结了独属于父亲的毒瘤。
摘不下来的,摘不下来的,对吗?
一个已经习惯被囚禁的人,哪怕卸下枷锁,那无处遁形的压迫也会找上门来。一切,这一切,都在毫无道理的循环往复中,燃烧。
“再见,我亲爱的朋友,亲爱的狐狸眼,愿你平安。”
“狐狸眼,你只要是想来,就一直朝东走。等日升日落,月色隐没,黎明破晓时,你就已经到了。狐狸眼!希望能早日相见!”
白好和春华相继与狐狸眼告别,帕芙里奇也在远方相送着,她们汇聚在一起,成了海啸。
灾难过后,新的地平线会重新升起,如同新生。
白好快走出去时,回头望了一眼,狐狸眼在远方的朦胧中,清晰地喊出了她永远忘不掉的一句话:“忘了我!快跑!”
人们脚步向前,思绪随意舞动,影子跟在身后,把灵魂掩盖。
在这一刻,世界就像个巨大的焚尸炉,将所有亡魂都丢进去,只需片刻,清脆的回响荡漾。这世界立刻毫无存在可能了,只剩下一堆不易觉察的灰。
“你说,她为什么又不走了呢?明明有机会一起逃走的,为什么不逃呢?”
“我不知道,或许她们只是觉得这是毫无意义的四处乱转,随意碰壁,带不来什么。或许,她们不能逃,每当逃走,世界就会崩塌。好吧,其实,我也不清楚。春华!坐下,休息一会儿。”
“你累了?”
“有点,春华,听华奤说,你也是从华胥肚子里来的?”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来到这个世界,然后等待。至于等待什么,我现在也没弄明白。”
“那你知道华胥为什么要让我带你一起出来吗?”
“为了保护你。”
“算是吧,但她更是为了让你成为下一代巫的使者,你清楚吗?”
“啊?不可能,你别开玩笑了!”
“是真的。”
“我?我吗?可我不确定我能担任好。你知道的,我幼稚,胆小,脸上还时不时挂着晶莹的泪珠。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最佳人选。”
“或许,你已经是了。因为,循环已经开始了,时间所设下的陷阱也已将我们困在其中了。我们只是自以为在寻找,寻找到注定。”
“你不用担心你的幼稚,那是未披上虚伪外壳的最有力佐证;你不用忧心你的胆小,那是命运左右你勇者之心的最苦涩证明;你更不用怨恨你眼角常悬挂的晶莹,那是痛苦被哀愁刺穿的最灿烂时刻。”
“因为,因为,那不是泪,是你灵魂渗出的血。别被这些滑稽的器物所束缚,更不要用灵魂讨好!”
“你只需要记住,你是一场正发生的风暴,你自己本身就是镜面。不用担心,只需要接受,然后去做。之后,等下一位登场。”
“白好!”
“怎么了?”
“我有时候实在觉得你就是母亲的孩子,因为,你实在是太像她了!”
“我们都是相似的,哪怕厌恶一个人,你最终也会在她身上找到相似之处。这是注视的结果,也是生命的窃喜,更是自然的凋敝,它们共同造就这一奇景。”
“那我们还坐这干嘛?”
“等,等你发现爱,等你寻找到真正的爱。”
“你所说的爱,是什么爱呢?是男女之爱?是亲情之爱?还是友情之爱?你所说的到底是什么爱?”
“这爱,是无穷无尽的宇宙。它不是爱情,亲情,或友情,它是一种源自灵魂的爱。是不带任何情欲,任何操控,任何占有的爱,它仅仅只是爱。”
“它是你因风吹拂青色原野而爱上的呼啸风声,这淡雅的青草香。它是你因寒冷而有一温暖的居所和刚出炉小蛋糕,而产生的幸福感。你会为此爱上香甜。它是你在困顿之时,有了可安睡的床铺和厚实被褥松软,而爱上的酣睡以及痛苦轻松疏解。”
“这是爱,爱绝不是碎片,它是完整的,爱。可以这么说,爱,它自身就是一个宇宙。”
“那如果这就是爱的话,那我无时无刻不在爱。我爱母亲,爱华阴,华奤,还有你,当然,还有华胥国的所有女人。等等,这么说,我已经感受过爱的真切了,我已经完整感受过爱了!”
“不,作为人,她短暂的一生无法感受到完全的爱。只有在生活中细细感受,慢慢摸索,才能感受到不易觉察的爱。”
“爱,就在这里,就在生活之中,就在我们每个人的心脏跳动中。”
“生命,真是奇妙,它天生就创造了一个爱的容器。可还有很多人,她们甚至不知道爱是什么,就声称已经寻到了这世间最宝贵的礼物——爱。有些可笑,但更多是可悲。”
“那我这一生也无法感受到全部的爱吗?”
“应该是不能的,这只有永恒才能做到,要不就是书写爱的永恒者。只要你寻找它,感受它,总有一天,你会感受到它们的集合的。甚至,运气好的话,还能触摸到它留下的余温。”
“那我现在要怎么去发现爱呢?”
“静下心来,只要安静地聆听,感受,你会找到的。”
“那你不找爱吗?”
“不,我不去找它,我更希望它来找我。更何况,我已经拥有你们了!你们对我来说,已经抵过了宇宙间的所有爱。哪怕有人用爱的总和来交换,我也要对它说,‘你这交换的爱意,比我所感受到的,还差得远呢!’呵。”
“那你也爱我吗?”
“当然,我爱你们所有人,我爱你们一切,你们坚硬的声调,你们在月光下祈祷,你们自由的灵魂。你们不也是一样吗?心中总是怀着永恒的爱,无边无际……你们这蓬勃的爱感染了我,让我从此也埋下爱的种子。”
“一旦有人感受过爱,那死亡的恐惧也会随之消逝。”
“因为,无论承载它物体的远近,爱始终永恒。它永远都存在于心中,灵魂里。”
一阵长久地寂静,仿佛朝霞升起,火光还在跳跃着,如同被日光包裹住。
这艳丽的辉煌,把人间照亮,连同那绝望的苦色月亮。
此时,世界是刺眼的,宇宙的灰暗破落,哭泣的凋败迎来破晓的新生!
斑斓的色调汇在一处,成就了爱意永恒……
23.解放难眠
【我是谁?我死在月亮上……】
“春华,你要记住,所有的以爱之名,都为囚禁。”
“不要成为被圈养的小玩意儿,不要自愿堕入黑暗,不要放弃月光,把月光存起来,存进心里。之后,你就是月光。”
白好说完,突然倒地,像是睡着似的。也许,在她心里,也愿自己能够长眠。
疲惫不断生长,压得心肺生疼,太疼了!疼到无法忍受。
痛苦,该消失了。
“白好!白好!”
春华因叫不醒白好,只能背着她朝东方走,不敢回头,担忧再也无法行走。
春华就这样背着白好向前行进着,脚心被尖锐的石块磨破,皮肤被荆棘割烂,心脏被恐惧攻陷,她成了破败的废墟。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月光,忘记了行进的意义。
她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朝向东方,等待第二日的朝阳。
没人知道她走了多久,看了多少次日升月落,她已经走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的丹罽色旭日。
未知在世界尽头蔓延,伤口正酝酿诗意,此刻,闪烁的疯狂更彰显了逃亡的可贵。
死亡,不再可怕,而像露水般珍贵。
在爱意的阴影下,晨光时刻忧虑幻想的虚假,真相与你近在咫尺,可你却推开了它。
哦!这野蛮的爱!死亡将你唤醒,连同这神秘的生^命之光。
你是北方的第七颗星宿,是最后的那堵墙。
因你,这月光才不会消逝,希望才无法脱缰。你,将一切创造,让你永恒。
春华托着再也走不动的沉重步伐,倒了下去。她和白好并排躺着,享受苹果的香气侵袭,她睡着了。
而白好在意识中,正与狐狸眼对话,她又回到了先前狐狸眼说出想要离开的时刻。
“走吧,我跟你们一起回去。”狐狸眼对白好说道。
“啊?你问过你父亲了没有?”
“为什么要问他?”狐狸眼疑惑地问道。
“对啊,为什么要问她父亲?”春华也带上了不解的神情。
“没什么,我被之前生活的环境规训得太好了。抱歉,我用最高的诚意向你们致歉。”
“这有什么!白好,我理解你的处境,母亲都告诉我了。”
“白好,我虽然不能理解你,但我喜欢你。所有,你所说的一切,所做的一切,我都可以原谅。”狐狸眼认真看着白好,忘记眨眼,酸涩的水滴掉落。
“所有的一切?”
“对,所有的一切。”
“那……我要是现在怀着恶意弄疼你呢?你会原谅我吗?”
“不,你这是无意义的恶行,只为了自己的一时痛快。如果你真的动手,我会还回去,之后,我不会再对你有情感。最后,我会砍下你的手脚,以做警示。”
“这么简单的道理,应该人人都知道,他们怎么还能心安理得地继续下去呢?”
“什么?你在说什么?你们那,是这样?不可能吧!难道在那的所有他们都是白痴吗?”
“遗憾的是,先前没人发现,但可喜的是,已经有人发现了白痴才是不易察觉的规则构成者。如果没有他们,也不会有现如今的局面。所以,我认同你说的话,在那儿,白痴盛行。包括我自己,我同样深陷其中。”
“你们那由谁来制定规则?”
“由掌权者,由上层阶级,由有钱人,由小部分走了狗屎运的男人,他们构成了话语权。他们,让极权出现。”
“你爱你原来的部落吗?”
“说实话吗?哼,不瞒你说,我很爱。我知道这可能出乎你的意料,但我不能否认,我的确爱她,并以全身心那样爱着。”
“呵,你知道吗?刚刚这番话,在那,我或许没资格说出。因为,我的部落,我从出生起就始终生活在那儿的那片土地,她被人缠住了。或是被人封住了,像浇灌水泥般,他们把她砌了起来。所以,她陷入沉睡,得有人来叫醒她。”
“以一人或几人之力,是无法做到的,我得请求诸神的相助。”
“之后,她们帮你了吗?”
“帮了,她们甚至想把我剥离开来,她们想替我承受!我怎么能这样?我怎么能把重量全压在她们身上?不会的,我不会的,那些不会发生的。”
“为什么她们会帮你?”
“因为,因为,她们是我我见过最慷慨的人。”
“我呢?我不慷慨吗?”
“怎么突然说到自己了?小狐狸眼的慷慨,我不太清楚,得等她和我站在一起,我才能知道。”
“那如果,只有我帮你呢?我的意思是,让她们全都离开,只有我。你会愿意吗?”
“她们不会离开的。”
“我是说,如果,如果呢?”
“我会欢迎你的加入,但我不会让她们离开,因为只有她们才能将我从自毁的边缘拉回来。我不能没有她们。”
“所以,你不愿意,是吗?”
“我……”
“为什么不相信我?我这么爱你。”
“爱,不是说出来的,也不是一时激情做出来的。你还没有过真正的爱,对吗?”
“不,不对!你这样说,只是在转移话题,你在拒绝我!”
“我不能拒绝你吗?”
“你……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狐狸眼愣在原地,愤怒被突然浇灭。
“燧汐,从前的我太过于迷恋死亡了,以为这就是生活的全部。可她们,是她们让我从虚假中脱离出来,让我活在真正的世界里。”
“这是她们为我创造的宇宙。所以,你明白吗?”
“不明白,别说那么多了,什么时候走?我已经等不及要去看看她们了,看看她们是怎么对你的,能让你能记这么久。其实,我从小时候听父亲说的只言片语里,就一直想去华胥国看看。”
“你知道吗?这里的大多数女人都把你们那当成救赎,但男人们都无比丑化那儿,他们恨那个地方。他们将你们塑造成奇丑无比的,四肢是进化不完全的烂葡萄。”
“哈哈哈哈!他们无论多久都变不了啊!始终用自己认同的价值方式攻击我们,可这压根儿就伤不了我们分毫。我们早就脱离套子了!不,是我,不是她们,她们没进过套子。”
“那些人太热衷于表达自己的脆弱了,以至于不小心说出了自己的生活。”
“燧汐,看来在你我的世界里,有关于他们特征高度吻合了!真是令人作呕的可笑!他们既愚蠢又自私,把自己的世界搞得一团糟,还埋头苦寻问题在哪儿?于是,他们找啊找啊,一会儿怨恨权力,一会儿又仇恨阶层。到最后,他们竟想把一切过错都推到女人身上!”
“他们啊,真是我见过最脆弱又极易陷入虚无状态的人了。等等,除了他们的下^体。”
“他们似是而非地讨好一切有利可图的事物,到最后,才发现这是他们自己设下的圈套。他们因为缺少了最重要的器物,所以想尽一切办法填补。”
“于是,他们在家庭姓氏,血缘关系上,下功夫。终于利用时间的迷惑性搅乱了世界,混淆了观念,虚构了事实。但同时,他们也把自己搞得一团糟,他们也分不清真假了!”
“他们真是我见过的,最可笑的一群人了!费尽心力将女人的功劳抢走,刚想对世界宣称这是自己的,却被他们推举上去的‘引路者’抢走。也许,不该称他们为‘引路者’了,应该称他们为土皇帝,独裁者。”
“他们太热衷于女人了,几百万年都改不掉。因为这是他们的本能,从子宫里就带着的,改不掉!”
“所以,他们开始丑化,邪化,甚至变态化女性,或者说,是在女性身上加入了许多男人的本性。在循环中,日复一日的篡改开始了。他们不断推翻再造,变得只有称呼,再无其他……”
“什么称呼?他们改变了什么称呼?”
“在男人的世界里,他们把女人分成了三类,没错,仅仅只有三类。第一类是听话可人的妻子,平庸,温柔,不会反抗,以男人独尊;第二类是妖冶艳丽的妓女,热烈,疯狂,只会伪反抗,依旧是以讨好男人为主;而第三类,他们不把她们当成女人,而是敌人。他们仇视说出真相的人,在这件事上团结一致,渴望将她们烧死,如同食物。”
“妓女是什么?”狐狸眼问。
“妓女,就是男人无法抑制住的欲望。他们渴望创造出一个随意能满足自己性^欲的女人,但因为她要收钱,所以可以随意对待,所以她成了比男人还污秽不堪的存在。”
“为什么?为什么男人总是隐身?为什么他们总是受害方呢?这太奇怪了。”
“我有点似懂非懂了。”
“那我说得更清楚些,妓女,就是男人能争相‘使用’,以满足自己兽^欲的猎物。他们无法去抢夺那些看得见,摸不着的金钱与权力,所以,创造出可以满足他们幻想的傀儡。”
“你知道的,男人,只有动物欲,毫无灵魂可言。他们早该赎罪了,赎这罪无可恕!”
“我快懂了!但还有一个问题,那妓女为什么会存在呢?为什么有女人会选择成为妓女呢?”
“哼,那是因为她们没有选择,只有接受!在他们创造的世界里,物欲横流,人心无处可逃,只能等着被磨成一滩血浆。最可笑的是,部分女人也接受了这种称呼,她们以为这种名号不会安在自己头上,因为自己可是全心全意地为男人着想。”
“唉,如果说谁是最像妓女的,那就是所有人。男人接客,女人疑惑。他们都在辛苦接着客,年长的帮年轻的,年轻的接济年长的,就是这样,这就是世界。”
“一切都是为,能被彻底奴役而服务,煲汤煮自己,还期待食客能爱喝。”
“所以……”狐狸眼正准备出声,却被打断。
“所以,他们热衷于将妻子变成妓女的‘风情万种’,将妓女变成妻子的‘清纯洁净’。但说白了,都是得围着他们转的木偶。”
“妻子,不正是像妓女一样吗?满足丈夫的无限制欲望,已经成了她的责任。”
“而妓女也得干着妻子的活,既得满足男人们的幻想欲,又得替他们担负骂名。而男人,永远都是置身事外的,哼,他们想把女人训好了,以便自己‘享用’。”
“一旦有人不服从他们,那他们就会团结在一起,给这个女人安上罪名。至于是什么罪,还得看男人的心情,看他们要安上一个什么合理的,又会引起众怒的罪名。”
“一般来说,要么是贞洁,要么是道德,要么就是随口胡诌。”
“贞洁,是他们为了独占女人子宫定的;道德,是为了让女人听命于自己制的。那些随口胡诌,是为了让不听话的女人臣服,为了彰显自己上位者权力而生的。”
“从侧面看,他们为了围困住女人,真正地做到了团结。也可以说,是这假象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提及到他们,你不得不佩服他们说谎的天赋,真是别具一番‘智慧’!哼,也对,这是他们的本性,改不掉的!”
“那你们那的女人比我们这的过得还要惨,我们这的……”
“这不是为了比惨,而是为了说明这些惨根本不应该存在。无论是多一分尊重还是少一分尊重,都处于错误的状态中,更何况,根本没有尊重。他们所谓的尊重,只是施舍给你一个眼神,多看几眼胸脯和大腿,这是他们的‘尊重’。”
“女人真正的自由,是可以无拘无束,可以不选择男人,可以畅快地享受自由,可以不被固有观念束缚,可以由自己决定什么才是价值的意义,是可以做出任何选择!”
“她永远忠于自己,信奉自己,崇拜自己。”
“那你们不需要男人吗?不需要借男人的精子生育吗?你们使用哪种手段来使女人的子宫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呢?”
“子宫,是女人自己的,由她自己来判定它的作用。”
“在华胥国,女人的子宫是由自己来选择是否生育的,而不是受部落规则压迫。子宫的使用,不是为了男人,也不是为了部落,而是为了爱的延续。”春华突然出声说道,白好静静地听着,脑中的丝线穿成了一个完整的网。
她突然惊觉道:“原来,那些都是可怕的圈套!它把女人关进去,让她丢失自己的信仰,重塑自己的灵魂,再强行添加进‘伪证’。”
“他们太想让女人忘记自己的来处了!他们太想让女人丢弃自己的力量了!他们太迫切地想让女人相信自己存在的意义了!这也更加佐证了,他们是即将的消亡者,只担心历史留不下他们的存在。”
“我明白了!”
狐狸眼身上闪着焦灼的等待,有什么东西要燃起来了。
“所以,你才这么想?”
春华歪着头,问出了世间最简单的问题,生或死。
“是的,我无法再生存下去,在知晓这一切都是一场巨大的骗局后。我看到的那些所谓正常人,不过都是披着枷锁起舞的疯子。”
“接受他人吮吸自己的血肉,看他们吃得香,于是,自己也吃起来。”
“自己吃自己?还吃得心满意足,血肉模糊?”
“那你是怎么抵抗这些消沉感的?你是如何抑制住内心最深处渴望的?”
“我?我吗?我没抵抗,只是忽视。哼,当时的我只觉得自己是个无所事事的傻瓜或游魂,每天都在无意义沉思,只期待能找到一个答案。一个不属于我的,只属于人生的答案。”
“最后,我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生活是无趣的,世界是荒诞的,我没什么事做,只想与月共舞。”
突然,狐狸眼消失了,意识彻底消失在思绪深处,她离长眠只差一步。
原来,夜的寒凉唤醒了春华,她打着冷颤,重新背起白好,向前走。
铁锈混着血香,幸福是清晨的离殇,土地绝望的怪癖,是青春流亡。
这干涸的涨潮,让锚失去依靠。
世界不止一次期待死亡。
春华用已经僵硬的四肢向前缓慢挪移着,她不敢惊动自由流淌的麻木,只怕自己再也无法苏醒。这支离破碎的艳色长尾,纯真慌乱,猩红布满了来时路。苦涩的紫罗兰雾被落在身后,混淆了薄暮,缠绵悱恻。
意识模糊之前,春华猛地看到了正前方的一个黑影,于是,她飞速地向黑影爬去。在双手触摸到躯体后,放心地扑向前方,白好也滚落在地。
春华昏睡了整整三天,在这三天里,她在头脑中虚构出了一个可怕的景象。
狂奔!她不间断地向前狂奔着,但却总到不了尽头,这路仿佛根本没有尽头!她不敢回头看,只能向前跑,直到没有劲了,向后瞟了一眼。
才发现,她只是在原地打转。
令人窒息的毁灭感涌上来,她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把头埋进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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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路上的荆棘让她长满了刺。
“春华!”
“春华!”
“春花!”
“快回头看看我们啊!路走错了!你在岔路口走向了死亡的方向!快回来!快回头!”
春华听着这再熟悉不过的声调,但细细回味,顿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惊惧感。
身上像是有无数只随意浮动的小虫蠕动,能感受到,却发现不了踪迹。它们就静悄悄地在你身上爬,跳进你的头发,逃进你的眉毛,躲进你的鼻腔,钻进你的眼眶。当你张开嘴想呼吸时,再疯狂涌进你的玫瑰双唇中。
舌头抬起,一部分滑进肚子,挂在喉咙上,一部分压在舌头下。它们贪婪品尝你血粉色的呛味桃子汁,这已发霉的果肉,顺着唾液一起咽下,连同肉蠕虫。
所以,化成骸骨,只剩骨头架子。
于是,她开始不顾一切的,手脚并用的,向前跑,但所有的感知还是在身后急切地追着,声调也紧跟不舍。
她一边跑,一边抑制不住的流泪,眼珠顺势而上,漂浮到最上方。当它被黑暗隐没,彻底合二为一时,一股忽视不掉的苹果香飘进了鼻腔。它直直冲向春华,撞进她的身体里。
火焰无风自起,在她体内燃烧,将她焚成黑碳。最后,她开始向上掉落,与黑暗共融时,化成灰烬。
风一吹,被重新吹回身体内。
“呼!”
春华腾地直起了身,让体内的喧嚣停止吵闹后,开始打量起四周来。她正处于一个类似于祭坛的巨石上,周围尽是痛苦的寂凉,那枚苹果在手上,她正无意识地紧握着。
空气中弥漫着奇异的甜香,咸腥味混入其中,春华仿佛受到感召。
入殓的心,步入平静。
不知从何处来的悲伤,如同暗流中汹涌盘旋的宇宙,如同漩涡中残忍的死寂,如同幸福与你相视无言后的久久不能平复。
这就像是一个既定死亡者,却渴望生的无奈。
这是无法与之相恨的爱,是灵魂与肉^体天真的永恒,是用自己作矛,却只为刺穿一个不存在的盾。
“她醒了!”
“春华,你终于醒了,已经三天了,你已经整整昏迷三天了!不过,你可以放心,我替你检查过了,你的身体已经完全痊愈了。可以下来试试走一走,活动一下身体,要不都僵住了。”
“白好,你醒了!荣曦?这是你的山洞?”
“是,怎么了?”
“怪不得血腥味儿这么重!不对,这是新鲜血液的味道,你刚又狩猎去了?”
“没有,你怎么老问……唉,无聊的问题,无趣的春华,还是躺下去,休息吧!”
“但是,真的有一股血味,你没闻到吗?”
“闻到了。”
“那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因为,我足够强,会杀戮,不留情,可以吗?”
“切,可以!等等,白好!你怎么在往下滴血?”
白好低头一看,鲜红顺着大腿缓缓流入小腿肚,一滴,两滴,三滴,汇成一条血河。
“没事,可能是月经,过几天就好了。”
这血的确是月经血,但春华无法发现,其实这血多数是从心脏往下顺沿。如果她可以探头进去,就会发现白好的心脏大有不同。有某样东西,她们在同频跳动着,以一种诡异的亲切感。促使两人接近,依赖,相融。
白好走出山洞,化成蛇形,拼命抑制痛苦与抽筋样的酥麻。荣曦看春华已经完全恢复的样子,将她赶出洞外,让她快点回到自己的居所。
唉,这个容曦,总是用外表的僵直来掩饰内心的鲜活。她不会说出爱,但却能轻易让人感受到爱。
的确,贫瘠的生命,不会出现在此处。
“白好,你和她一起回去吧!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消失,过几天就回来了。好了,快走吧!你们这两个缠人的小孩。”
“对了,白好,别忘了,每天都要检查一遍。总共七天,再忍四天就好了。你一定要保证它在跳动!一定!”
“知道了!再见,母亲。”
“容曦,再见!”
“再见,我的小太阳!再见,我的孩子!”
白好和春华继续向东走,等快要走到时,白好已经虚弱到瘫倒在地。
“你怎么了?白好,白好?”
“没事,就是有点儿累,我休息一下,你能给我讲个故事吗?”
“可我不会讲故事,要不……我给你讲讲我的梦吧!”
“好,你说,我闭上眼听。”白好紧闭着眼,心脏还是往下渗血,不知道是怎么了。她竟愈合不了!
脸微微抽搐着,手指不自觉地痉挛,沸腾。白好如同滚烫的开水,冒出一个又一个气泡,之后,再下落。
春华看着脸皮逐渐松垮的白好,颤声问了问,“白好,你没事吧,要不,咱们回荣曦山洞里,再休整几天?”
“不,我就是有点累了,你讲吧!我听着呢。”
“好。”
春华让白好躺下来,抱着她的头,如同捧着一盘摇晃的红葡萄酒。得小心点儿,要不,头颅就要溢出来。
“我梦到咱们回到了部落,还带着燧汐。华胥听完她的遭遇后,准备将她母亲绑回来。还没等话落音,她母亲就自己就找过来了,给她们分了一个石巢。之后,两人就一直生活在这。”
“荣曦也经常住在这儿,和母亲住在一起。咱们也不用再担心燧人国,因为他们已经自取灭亡。”
“华阴每天出去都能打到猎物,打得最多的是鹿肉,用火一烤,焦脆的,捧起来就吃。你撕下肉块的时候,还把一块很大的肉塞进了牙缝。哈哈哈,你自己弄不出来,难受得直打滚儿。最后,还是我帮你弄下来的,你别忘了感谢我啊!”
“谢谢你,春华。”
“你说就说,怎么这样看着我?等一下,我还没讲完呢!之后,你同意了狐狸眼的请求,华胥替你们举行了很大的祭祀仪式。”
“你头上戴着几层白雏菊,身上画满了我们的花纹。红浆果咬破,汁水溢出来,快要掉落时,她俯身接上。你们的兽皮上全抹上血,再往进插上更多雏菊,围摆长长拖在地上。上面放满了红浆果,还有其他彩色雏菊。”
“燧汐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紫罗兰,她捧着紫罗兰,你捧着红苹果。之后,人们开始放肆地蹦跳,歌舞。你们晚上闹得简直没人能入睡,我们就听着,等着,看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停。”
“谁知道,你们玩闹了一整夜,是一整夜!之后,你们没出来,我们也没进去,只是将兽肉块放在门口。过了三天,你们终于肯出来活动了,梦也就醒了。”
“白好,白好?你听着没有?白好!”
“咳,嗯,我听着呢。再休息一会儿,就走,让我再睡上一个月时。”
“好,到时候我叫你,睡吧。”
白好闭着眼,想起了秋菡芮,想起了那枚金色圆环,想起了只属于夜晚的熔浆。
不知道,她还好吗?
还在为醉在酒缸中的记忆失声痛哭吗?
“秋医生,是我害了你,这是我的罪,你却没有过。”
“怨我吧,恨我吧,只是,别再爱我……”
绝望顺着时间延伸,恋人们只愿能在土星上相见,这残忍的罂粟籽,让人忘不掉,也唤不醒。
幻想的痛苦,由此而来。
24.启明星
【你承载什么,就成为什么。】
在一座山丘的中心地带,有一所被绿意浸染的小屋,在那,有两只头戴金盏花环的爱尔兰小精灵。
只是,她们已断粮两天,一伸手,就能透过皮肤看到虚弱的惨白。
“秋医生,这样下去不行啊!他们已经在外面守了两天了,再等下去,咱们就走不了了!”
“他们晚上应该盯得最紧,等天大亮那会儿,天一亮,咱们就走。”
“那群混蛋,想把咱们困在这等死,我真想冲出去和他们同归于尽!呼,他们竟然蠢到想放火烧死咱们?那老头也不想一想,他们的人还在这呢,真不知道是要让他们给咱们陪葬,还是要让这件事闹出名堂,让他死得更快一点?”
“他不会在乎其他人的,这群看守死不死,都与他无关,只要他安全就行了。”
“秋医生,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着火了吗?”
“你说。”
“是梦,我做了一个梦!我站在一个平面上,周围都是黑,墨一样的颜色。我还碰了一下,结果,接触的地方也染上了它的色。”
“突然,远处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由圆形亮块组成的小路。我跑过去,踩上,一个红苹果就这样凭空出现在我手中。仔细端详,没什么不同,只是一个苹果。”
“但当我咬下后,天啊!你不知道它有多香甜,是紫葡萄混着青苹果的味儿。”
“吞下它后,我看到了一个女人,她朝我做口型,但我看不清。光块突然延伸,我走到了她眼前,不由自主地下跪。”
“看清了!我看清了!她说,着火了。”
“紧接着,一股花椒和橘皮混着肉的味道,飘了过来。再抬眼,她已经消失了。”
“之后呢?”
“之后,我就醒了。”
木桌上的水杯装不下整杯的渴,只余下了一半熟知的念想。
绿色也只留在了人们心中,屋外全是焦灼,枯草也死,树皮也枯。
只有碳,只有泛着死气的碳!
“好饿,秋医生,出去以后我一定要大吃特吃一番。哪怕死,我也得做个饱死鬼!”
叶念往小橱柜看了一眼,里面什么都没有,连饼干残渣都没剩下。只好拿起一旁剩下的半瓶矿泉水喝,喝到一半,递给秋菡芮。最后,把瓶子拿回来,放在窗台上。
“还在外面?他们也不累,唉,好饿,好饿。”
秋菡芮眼睛往下瞟,用手按了按衣服兜,扭过头又看见叶念菜色的脸,说道:“我举着镜子不好取,你摸我上衣口袋,靠你那边的。我藏了两个巧克力,本来是打算等危急关头吃的,但还是现在吃吧!你都已经饿成大青虫了!”
一阵塑料包装袋的摩擦声,响了很久还不见停,“叶念!拿到了就取出来!别摸了!我看你应该还是不饿,好了,别吃了,你放回来。”
“不是,秋医生,我没摸你!你口袋应该是烂了,能摸到但取不出来,而且那两块好像是掉到衣服内衬里了。不是?你把我想成什么了!我又不是变态。”
“现在取出来了没有?”
“取出来了。”
秋菡芮没再说话,只是把身子挪远了些,越来越靠近右边的窗沿。
“秋医生!都待这么久了,我要真有想法,为什么不早点儿,非要等到现在?”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担心你抢我巧克力。”
“我不抢,我真不抢!回来点儿,你把聚起来的热量全放跑了。现在我离你近的那半边身子,全是冷的。”
两人又靠在一起,相互依偎取着暖,再把巧克力放进嘴里,等它慢慢融化。等不会粘连到舌头上了,再用口水顺下去,就像一条巧克力小溪。只是,只有一滴。
“哎,秋医生,你说,他们怎么不直接杀死咱们?这样不是更简单?非得放火烧山,也不怕自己逃不出去?”
“他们不是要烧山,是要把咱们逼出去。”
“啊?为什么?咱们在这多待一天,他们不就多安全一分吗?”
“他们害怕留尾巴,也害怕有人藏在暗处伺机而动。他们,想一锅端。”
“你的意思是,他们里面也有……”
“嘘!是,别说出来,我担心他们趁咱们吵架那次,进来装窃听器了。”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他们时间够,工具够,人手也够。要不,就是操控远程监视器,偷偷藏在哪儿了。所以,咱们说话得小心点儿,每说一句,留个尾巴。”
“那他们想要什么呢?想,叶念,认真想想,他们要什么呢?”
“要我和医生死?”
“不对,他们留了一条活路。”
“要证据?”
“不对,证据不在这。”
“那要什么呢?秋医生,你说呢?我在这都自言自语这么久了,你也不说话。”
“我也没想出来,不知道,不清楚。”
秋菡芮说完,点了两下头,示意找到了。
“不说了,困了,我睡一会儿。”
“那我也睡。”
猫着腰,从桌子上取下日记本和笔,再爬回来,两个人头对着头趴在地上,像乌龟。
【秋医生,今晚走吗?】
叶念在本子上写道,期间一滴口水不小心滴了下来,把问号晕成一团黑墨。
【天快亮那会走,你饿到想吃本子了?】
【没有,但我确实特别!特别!饿!想吃超级辣的锅巴和撒上盐的油炸花生米,再来上一杯冰镇过的,1980年产的唐培里侬桃红香槟酒。太美味了!】
【油炸花生米?锅巴?配香槟酒?很厉害的搭配。】
【那你想怎么搭?不对,那你现在最想吃什么?】
【唐培里侬的桃红香槟还是1959年的好喝,至于搭配,我想想。应该是哈密瓜和奶油咖啡小餐包,味道应该不错。】
【59年的?你喝过59年的?】
【我偷喝的,别人送的。】
【行,秋医生,你也成了那样的人。】
【我对此感到抱歉。】
【等今晚逃出去后,就各奔东西吧,咱们不是一路人。】
【随你。】
对话就这么戛然而止了,两人扭过身,背靠着背,谁也不理谁。只是等待夜晚降临。
推了推蜷在一起的秋菡芮,见她没有反应,悄悄靠近。
“啊,唔。”
一声很小的惊呼很快被蒙住了声响,秋菡芮捂着叶念的嘴,伸出镜子,借月光看远处的反光点。没被发现,长抒了一口气,慢慢放开已经温热潮湿的手,顺便在叶念衣服上擦了擦。
“怎么了?”她对着叶念的耳朵小声说道。
“什么时候走?得确定一个大概的时间,咱们需要轮流睡一会儿,要不体力不够。”
“你到时候就看月亮,等她被掩去三分之二光芒时,咱们就走。”
“秋医生,我刚刚不是那个……”
“别说了。”
透过黑暗,看到叶念落寞地低下头,又补了一句,“等出去再说。”
很快,在黑夜的暗流下,月色也泛起潮汐。
此时,有两个人已在大地上悄悄溜走,她们把自己的光芒隐去,彻底融进夜锈里。
日记本被抱在怀中,为窥视唱起催眠舞曲,他们果然一个接着一个睡着了。并且,会在醒后,声称这是睡得最香甜的一觉。
这就像被抱进母亲的臂窝般,安全又温暖,听她唱着摇篮曲,再与爱意一同入睡。
这必定是最香甜的一觉,因为,没什么比与爱意一同沉睡更美妙的了!
月光被隐去,罪恶在沉睡,那两个背着乌龟壳的人一刻不停地顺着下山的小道走。没多少人知道那条路,就是是知道了也不敢走。
因为,走那要经过一处山洞。
得深入洞底,从洞底穿过去,才能下山。可是,进了山洞的人,要么就是死了,要么就是疯了。他们一直说着:“有鬼!有鬼!山洞里有鬼!”
从此,他们对山洞有了敬仰,一种源于恐惧的崇拜。这也正好,月光有了可躲藏之地,姑娘们也有了绝对的安歇之地。
两人还在疾驰下山,直到叶念掉进了一个人为制造的大坑中。直径两米八大洞将她吞进肚,让她动弹不得,土色嵌进伤口里。
忍着擦伤和右脚扭伤的痛,刚想转动脖子,一阵剧烈的麻木和酸痛让她无法再做出下一步动作。只能倒在地上,等脖子的痉挛平复。
这简直是对身体的一巨大打击,你无法利用延迟的疼痛缓解最初的,只能忍受。
因为,疼痛是同时发生的,而不是一先一后。所以,你只能忍受这加料的痛苦。
“叶念,你等等,我马上就把你弄出来。”
“秋医生,别管我了,快走吧!说不定,已经惊动他们了。”
“别说这种不切实际的话了!现在,说清楚哪受伤了?周围有没有什么工具可以让你爬上来的?”
叶念环视一圈,什么也没有,只有碎石块和土,“不是,我说真的,别管我了!你快点儿走啊!我在这挺好的,给里面扔掉杂草,让我在这好好睡上一觉,正好也没人打扰。秋菡芮,赶紧走!要不然,等他们到了,咱们俩都得死!”
“现在,停止对死亡的期盼,我去找东西把你弄上来。至于你,给,用这堆草把你盖上!叶念,你得记住,在一个人人都想死的世界里,生,才是勇者的追求。”
菡芮扔下几堆杂草后,转身离开了。
而叶念看着远去的背影,透过草堆缝隙看天上那颗亮闪闪的启明星,嘴中喃喃道:“可我并不勇敢。我胆小,怯懦,有时候还会带点儿没来由的悲伤。你所看到的坚硬外壳,只是我的保护色,我并不是始终坚强的。”
“可我又不得不装,因为我一旦卸下假面,那些蠢蠢欲动就会立刻上前,将我分食殆尽。”
叶念等啊等,盯着天空,连眼珠子都不移动分毫。她忽然就想到了那个故事,那个家喻户晓的寓言——《井底之蛙》。
一只青蛙,跳不出井,以为天空只有井那么大,它自大,虚荣,还有些愚蠢。
可,这是它的错吗?这是青蛙的罪吗?
众人都以为这是青蛙的错,因为它犯了自大的罪,可这难道不是井的过错吗?
是谁造出了井?又是谁让青蛙心甘情愿留在井中?青蛙是否也想跳出井去,只是不被允许?
这人为制造的井,祈祷青蛙能痴傻一生,让它始终抱着自大的愚蠢,让它以为天空自始自终都是如此模样。
小青蛙,如果能痴傻一生那还算是好事,至少不会感到无力的痛苦。可,就怕是醒了,意识到了,但用自己微薄的力量无法跳出井去。并且,之后的每天都在沉闷而又固定的循环往复中蹦跳,以寻找生的希望。
如果这样的话,那可就惨了!
因为,它们时时刻刻都会期盼跳出井的那天,期盼能见到真正的天空。
不仅如此,它们还得保持井中的思维,最好让同类不要发现它们的异常,要不然,就会最先死在同类手上。
终于,小部分好运的青蛙花费了健壮的四肢与活跃的大脑,跳了出去。它什么都带不了,除了磨损的关节和僵化的思想,就是可随意改变形状的血肉。
它以为它跳出去了!以为自己可以看到真正的天空了!
可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跳进了一个更大些的井,大概率,它会在这井中死去……
可怜的青蛙,在死后也不安宁,被当成寓教于乐的说理故事,并且,永远会以痴傻愚笨的形象流传。
“唉,没想到当傻子也是有好处的,至少能愉悦地度过这一生。”叶念一边想,一边缓慢地支起胳膊,靠在了洞壁的土墙上,等待审判日的到来。
“小念!”
“妈妈!”
“叶念,你看清楚我是谁再说话。”
“秋医生?咳,你刚刚的说话声很像我母亲,哈哈,咳!咳!”
“你怎么了?”
“口水呛了一下,不要紧。”
秋菡芮将从小屋拿来的木梯放下,自己顺着梯子爬下去,一落地就把正靠在土壁上的叶念背起,再拿出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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绳子把她绑在背上。
绑紧后,掂了掂,确定绳子足够牢靠后,她开始顺着梯子往上爬。
在她爬到距离地面还剩两节的位置时,梯子突然断了,她们一起掉了下去。
摇摇欲坠的木梯彻底散架,木屑与灰尘震天响,它们扬起的声浪比银河还要宽广。
摇篮曲中断了,那群昏睡的孩童再次长成杀戮者的模样,他们醒了。在他们惊醒的瞬间,一阵很明显的怅然若失感席卷而上,缓了一阵,随后像平常一样,用愤怒压制下去。而这愤怒的对象,他们早已找好。
不出意料,当他们看到木屋中空无一人时,这种怒气更加狰狞了。
简直变成了将水烧干后,聚集在锅中伺机而动的水蒸气。它们只等着你掀开盖,呼啸而上,烫红你腐烂的浆果皮肤。
“喂!毛裤,去里面看看。”
一个寸头,魁梧的男人推了推一旁刀疤布满全脸的,长得极像癞皮狗的囧字脸。
但囧字脸有些不高兴地回道:“为什么是我?怎么不叫驴脸去?”
“叫你去就去,别费话!”
囧字脸把衣服袖子往上撸了几下,漏出卷曲漆黑的毛发,皮肤如同被烧焦了的灰炭,看不出别的色彩,只有黑。
“每次有风险的活,都让我先干,真是个……”
“毛裤,你叽叽歪歪地说什么呢!赶紧去!”
“没什么,我没说什么,里面一切正常,进来吧!呸,这个土鼠,哪天等你睡着了,放点儿你的朋友陪你。啊!土鼠!你打我干什么?”
被称为土鼠的男人在小声喋喋不休的囧字脸头上敲了一下,像敲木鱼。
“噹”地一声响,将月亮敲出了月牙,让大地失去了视野,把金属头骨都敲出了一道口子。人们行走在闭上眼的黑猫身上,周围毛茸茸的,舒适地简直犹如母亲的爱抚。
无一例外,身处在这片大地上的人都感到了一阵愉悦地颤栗。
“土鼠,这什么也没有。驴脸!找到吃的了没有?老是这么慢。”
“你怎么跟他说话呢!”囧字脸的脑袋又被敲了一下。
“土鼠!我警告你,别再敲我脑壳了!”
“我敲了!我还敲!我就一直敲了,你把我能怎么着?”
“哥,行了!这什么也没有,连个饼干渣也没剩下。”
“怪不得急着跑,原来是没吃的了,也不知道那两个娘们这几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还能怎么熬,叠着熬呗!”囧字脸露出淫^笑,腥气四溢,身体如同被捣成泥的绿鼻涕虫,恶心至极。
“哈哈哈!”
“哈哈哈哈!”
木屋内剩下的两人都被他的话逗笑了,三人的笑声回荡在屋内,比虱子咬还要令人厌烦。
“行了,都别笑了,省点力气,还得找人呢!等找到她们了,不是还要费一番力气吗?”说完后,在裤子口袋摸索了几下,掏出一包压缩饼干,扔过囧字脸。
“毛裤,给!你先出去找,我和驴脸再把院子绕上一圈,看看别漏了什么。”
“漏了什么?”
“别废话了,快点儿的!”
“哦。”
毛裤出了门,越想越不对,为什么他们老是要把自己支走?为什么他们总是要单独相处一段时间?难道是?
他带着好奇,又重新走回了木屋,趴在窗沿上往里看。玻璃窗后的景象,让他惊讶地张大了嘴。
屋内,土鼠和驴脸正以一种诡异的形态趴在地上,周围散落了一地白色粉末。囧字脸咧了咧嘴角,走进了屋,朝两人喊道:“喂!怪不得你们让我先找,原来你们在这偷吃好的呢!分我一点!”
趴在地上的两人没有动静,只是驴脸张开了眼睛,用布满红血丝的眼球看着他。
囧字脸被盯地浑身发毛,佯装愤怒地走过去在驴脸头上敲了一下,“看什么呢!分我点儿都不愿意,喂!唐吉士!别看了!分我点儿。”
被称呼真名姓的唐吉士突然变得暴怒无比,如同守财奴失了财宝般在屋子里乱转,最后,他走到了囧字脸身边。
变故就在这一刻发生了,唐吉士扑倒了囧字脸,让他惊讶的脸变得不再惊讶。
唐吉士骑在囧字脸身上,捧着他的脑袋,往他的右脸颊咬下去,嘎吱嘎吱地,像是在嚼一块皮革。只不过,皮革可没有他的脸颊肉这么软嫩多汁。囧字脸早已不再挣扎,就连抽搐也没有。他只是瞪大了眼睛,等待唐吉士招手让他的哥哥唐吉德来和他一起享用这等美味。
“唐吉德,快来尝尝,虽然没有原来的好吃,但也算有的吃了!”
“不,我不吃,我还是喜欢吃原来那种。”
“可现在没有啊!他还是很好吃的,你真的不吃吗,唐吉德?”唐吉士用手拽出一团正往出渗血的烂肉,提着它,对着远处的人摇晃了几下。接着,再一口吞进肚,咽下后,还嗦了嗦血红的指甲盖。
那个笨重的身子忍不住了,他兴奋地跑了过来,不!应该是像动物般爬了过来。他四肢着地,如同一只瘸腿蟑螂,蹒跚地奔向了囧字脸。这个唐吉德,已经兴奋地一条腿失去了行动能力。
他扑在那团鲜肉上,用力吮吸黑色的晕点,将两颗黑色纽扣吮吸到嘴里,让它落进口腔。血浆顿时成了乳液,一瞬间喷涌而出。唐吉德拍着手,腾出嘴来,看着四溅的喷泉开始疯狂大笑。
“哈哈哈!你看!唐吉士,你快看!多美啊!玫瑰喷泉多美啊!”
“这有什么美的,丑死了!丑死了!”
“美!美!它美!”
唐吉德说完,不知道为什么又不满起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活像个画着小丑脸,却被泪水灼伤的笑面人。这个微笑得有些过分的婴儿,正为母亲没有乳汁而哭泣。
他的弟弟看出了他悲伤的源由,指向老鼠的半截尾巴,说道:“去那儿!哥哥,那儿不是有吗?”
婴儿不哭嚎了,心满意足地朝着那一“神圣”的污秽地爬去,刚放进嘴里,却断了。或者说,是本身又小又软,还不如奶嘴坚硬,该断了。多亏了婴儿锯齿般的咬合力,帮它逃脱了俗世的烦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