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追爱好清奇,为撩我偷进世子府》 第88章 只对着这张脸,纪青焰就溃不成军。 直到外头的风吹进车厢里,又冷又硬,哪怕在侯府的窗边,纪青焰也从来没吹过这样的风。 她猛地清醒过来,看到远方的火光把守夜的护卫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马车的侧壁。 车帘在呼啸的风声中飘荡不停,时不时卷起一个角来。纪青焰吓得浑身发颤,她能从掀起了一角看到窗外,若是此时有人从她的车窗外经过,探头就能看到车厢里的情形。 她和娇奴此刻的模样,是万万不能被人看到的。 纪青焰牙关直颤、浑身发紧,她想要伸手将车帘拉下来却又够不到,只能焦急地唤道:“娇奴、娇奴……” 此时,不远处,侯夫人正在程景山的马车里。 今日车队成功出发,侯夫人心情激荡,想到儿子的病马上就有救了,她激动地睡不着,激动地来看儿子。 “景山,你的病马上就有救了……” 车队中只有侯夫人的心腹之人,才知道程景山也跟在车队里。侯夫人瞒得死死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 因此在白天,侯夫人一直忍着对儿子的思念,坐在自己的马车里,到了夜里趁人睡下,终于偷偷来看儿子。 侯夫人将声音压得很低,她担心自己的声音被外人听见,而且她的话不是说给程景山听,侯夫人以为程景山听不到声音,她是在说给自己听。 “景山,你知道吗,边疆有个神医,神医可以把你的病转移到与你血脉相连之人身上……” 侯夫人以为程景山什么也听不见,其实程景山每个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他丝毫动弹不得,无法给出任何反应。 直到此时,程景山才知道自己今天一大早被偷偷摸摸搬上马车的缘故。 人人都以为程景山听不到声音,一直到出发也没有人向他解释过。侯夫人这些日子为了去边疆的事忙得不可开交,也压根没空来找程景山聊天。 程景山今天天都不亮就被搬上马车,马车外头还放了很多货物遮挡住他的身影,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母亲一路都随着车队一同走,他还以为自己被人劫持了,提心吊胆了整整一路。 如今见到母亲,程景山才放下心来,听母亲说边疆有神医能治他的病,程景山心中更是升起了许久都不曾有的希望。 只是……血脉相连之人? 程景山还没生孩子,血脉相连之人只有父亲和母亲。难道母亲愿意将他身上的病移到自己身上,若是那样……若是那样…… 程景山心想,这样犹如修罗地狱一般的日子,他实在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母亲年纪比他大,留在人世间受罪的日子比他要少上很多,若是母亲愿意……等他身子康复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母亲的! 程景山心中正这样想着,就听到母亲的话:“本以为你没有留下血脉,可天无绝人之路,纪氏竟然怀了你的孩子。” “她怀着你的孩子,便是与你血脉相连之人,赶在她生下孩子之前,让神医把你的病移到她身上……” 程景山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什么?纪青焰怀了他的孩子? 纪青焰怎么可能怀上他的孩子! 他和纪青焰从来没有圆过房,他连纪青焰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过! 程景山心中掀起滔天怒火。他那天在浴房里听到隔壁的动静,果然是纪青焰在偷人。 第89章 纪青焰不仅给他戴了绿帽子,还怀上了外头野男人的野种! 极致的愤怒又一次微微冲开程景山身上的软骨之毒,他平日里只能半睁开的眼皮,突然彻底睁开了,怒目圆睁地盯着车顶。 侯夫人看到程景山把眼睛睁大了,以为程景山听到这个好消息太过惊喜。 侯夫人轻轻搂住程景山的肩膀,压低声音不停地叫道:“景山,景山……你马上就要有救了……” 程景山极致的愤怒之后,心中感到极致的绝望。 他没救,再厉害的神医也救不了他,因为纪青焰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他的! 他好恨、好恨,纪青焰给他戴绿帽子、怀上野种,还掐断了他唯一治病的希望。 程景山的马车离纪青焰的马车不算太近,但也不远。 侯夫人不敢让两辆马车离得太近,担心被纪青焰发现端倪,但也不敢让程景山的马车停得太靠外,毕竟越是中心越安全。 因此,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纪青焰听不到侯夫人对程景山都说了些什么,但却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 周围太静了,纪青焰又处在极致的紧张之中,听觉变得格外敏锐。 她先是听到侯夫人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越来越近,她十分确定那是侯夫人的脚步声……这么晚了,侯夫人还不睡觉,她想做什么? 终于,侯夫人的脚步在离她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纪青焰听到侯夫人蹑手蹑脚地上了马车。 马车里隐约传来压得极低的说话声,纪青焰听不清楚,甚至怀疑是自己太紧张的错觉……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此的难熬,她用力推开娇奴的胸膛,可他的胸膛硬邦邦得像石头一样纹丝不动。 纪青焰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胳膊已经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因此她认真推开的举动被陆焉知误会了,以为她只是欲拒还迎。 偏偏纪青焰还不敢乱动,既然她能听到旁边马车里的动静,那旁边马车里的人若是用心听,说不定也能听到她马车里的窸窣之声。 纪青焰只是咬住衣裳不让自己唇齿间溢出一丝声音来,压抑住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就已经用尽全身的力气…… 然而侯夫人离开程景山的马车,回自己马车的路上,依旧听到了纪青焰的马车里有一点点动静。 似乎是痛楚的呻吟声,侯夫人心中一紧,难道今日赶路太累,纪青焰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不好? 侯夫人立刻叫醒旁边马车上的大夫,大夫立刻起身,来到纪青焰的马车旁。 大夫的声音传进来:“世子夫人,世子夫人身上可有什么不适?” 娇奴终于停下来了,他安静地将纪青焰揽在怀里,一动不动。 纪青焰恨得牙痒,此时停下来有什么用?早就被人听见了动静!连大夫都被叫醒,眼看着就要来为她看诊了。 陆焉知见纪青焰不说话,捏着嗓子说道:“世子夫人在睡觉呢,并没有什么不适。” 大夫将信将疑:“侯夫人听到马车里有动静,想让我给世子夫人看诊。” 大夫就站在车窗外,车厢里一片狼藉,尤其是此时的纪青焰身上绝不能被大夫看到一眼…… 纪青焰听着外头猎猎的风声,心中怕极了,紧紧盯着娇奴方才掩好的车帘,祈祷娇奴一定掩结实了,绝不能再被风吹开。 第90章 她忍着害怕,还要装出刚刚被吵醒的声音:“没事,我身上很好,肚子一点也不难受。我就寝时衣冠不整,今夜就不见大夫了。” 听到纪青焰这样说,大夫终于应下,转身离开了。 纪青焰竖耳听着大夫的脚步,一步、两步……等他终于走远,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之后。 纪青焰一只手捂住娇奴的嘴,另一只手抓过娇奴的手,狠狠一口咬下去。 “嘶……”陆焉知压抑着的喘息声充满了狭小的车厢。 “小姐是生我这只手的气了?” “气我不该停下来?” 她哪里是气他不该停下来?她是气他没早点停下来!不对,今夜分明就不应该开始! 纪青焰听到陆焉知的话,气得想咬他第二口,然而刚张开嘴,陆焉知的嘴唇就用力贴了上来。 车窗外的风声更响了一些,这里连风声都与侯府了不同。 明明车帘掩好了,可纪青焰还是闻到风吹来的草木清香与湿润的泥土气息,与车厢里的香气混在一起…… 第二日,金盏和玉盘看到娇奴手上深深的印子,奇怪道:“这是怎么弄的?” 陆焉知朝着纪青焰的方向飞快地瞥了一眼:“小狗咬的。” 玉盘头脑简单,当真相信了陆焉知的话,惊讶地瞪圆一双眼睛:“小狗咬的?哪里来的小狗?” 金盏在她身后,伸手戳了戳玉盘的后腰,暗示玉盘闭嘴。 纪青焰站在一旁脸都红透了,她低垂着头想要遮掩,然而两只耳朵也特别烫,不知道有没有被金盏和玉盘看出来。 娇奴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纪青焰想狠狠瞪他一眼,当着金盏玉盘的面不方便,只能硬生生地忍下来。 金盏和玉盘伺候纪青焰梳洗完毕,用过早膳之后,回到自己的马车上。 玉盘终于有机会开口问了:“你刚才干嘛戳我的后腰?” 金盏一脸无奈:“娇奴手上的印子一看就是人咬的,只有你这样的小傻子才相信是狗咬的……” 玉盘震惊地瞪大眼睛:“人咬的?谁咬的啊?” 这一回玉盘不傻了,她喃喃自语道:“昨夜马车里只有小姐和娇奴两个人,不是娇奴自己咬的,就是小姐咬的……” “可是娇奴为什么要咬自己?小姐为什么要咬娇奴?”玉盘觉得哪一种都说不通。 金盏心中默默想道,玉盘真是一个小傻子,竟然还没看出来是谁咬的。小姐的脖子和耳朵都和脸一样红了! 至于小姐为什么要咬娇奴的手……金盏想起她听闻过的在深宅大院之中老爷对姨娘做的那些事…… 金盏打了一个哆嗦,不,肯定是她想多了。小姐才不会那样折磨人呢! 说不定是马车颠簸,小姐一不小心就在娇奴手上咬了一口。对,一定是这样。 离开京城,走了两日的路后,纪青焰就发觉马车外的景色与京城大不相同。 车队沿着官道走,走上多半日也看不到周围的城镇,在平坦又辽阔的平原之上,能远远望见村落的炊烟。 车队休整之时,纪青焰举目四望,看到天与地在最远处交融在一起。 尤其是日落时分,天边轻薄的白云被染上绯红,再变成暗紫,最后昏黄的天幕被夜色遮掩。 除了赶路时尘土太大,掀不开车帘,纪青焰贪婪地在一切能掀开车帘的时候眺望外头的景色。哪怕一日赶路下来看到的都是差不多的平原,她也觉得清晨的平原与日暮的平原大有不同。 第91章 金盏和玉盘也是如此,她们看什么都很新鲜。纪青焰看到跟随车队的丫鬟们人人都是如此,这里能看到的景色与深宅大院之中实在太不相同。 只有侯夫人一颗心全都在儿子身上,根本没有任何欣赏景色的心情。 侯夫人白日心神不宁地坐在自己的马车里赶路,入夜,等众人都休息之后就偷偷去看程景山。 偏偏每一个夜里,程景山的马车都停在纪青焰马车的不远处。 纪青焰有了第一夜被侯夫人听见动静,叫了大夫前来探问的经历,再也不许娇奴胡来。 每一夜熄灯之前,娇奴都装得乖巧听话。服侍纪青焰梳头、洗漱时规规矩矩,纪青焰更衣时让娇奴闭上眼睛,娇奴就乖乖闭上。 然而每次刚把灯吹熄……娇奴火热的胸膛就贴了过来,长长的手臂箍住纪青焰的腰,让她在狭小的马车里无处可逃。 纪青焰气得一口咬在娇奴的手臂上,娇奴的线条流畅的肌肉弹性正好,特别适合磨牙。 纪青焰磨完牙,压低声音用气声说道:“你……你怎么一熄灯就这样……” “明晚不熄灯了,亮着灯睡!” 陆焉知在纪青焰耳边轻笑一声:“这可不行。若是亮着灯,我和小姐的影子一起投在车帘上,外头守夜的人一眼就能看见……” 纪青焰听到陆焉知的话,两颊一阵阵发烫。 她……她说的不熄灯哪里是这个意思? 她只要和娇奴两人躺在马车里老老实实地睡觉,又能有什么影子投在车帘上? 纪青焰脑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娇奴描述的景象,挥之不去。她恼羞成怒,一口咬在陆焉知的嘴唇上。她一点也不想听这张嘴说那样的混账话! 陆焉知灵活的舌头抵住纪青焰的牙关,反客为主地咬住她的嘴唇,牙齿轻磨,想要咬回来。 纪青焰不同意,伸手抵住他的胸膛:“不……不行,这里要被人看见的。” 陆焉知声音发闷:“小姐真不讲道理。” 纪青焰狠狠咬住他的手掌时,可没想过痕迹会被人看见。 “那就咬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陆焉知的嘴唇缓缓下移,动作慢得让纪青焰挠心挠肺。 终于,他的嘴唇停下来,轻轻咬住她身上从不见天日的嫩肉。 - 纪青焰赶路非常累。 别人只有白天累,她白天和晚上一起累! 她严肃地警告娇奴:“今天夜里我要好好休息。” 娇奴无辜地眨眨眼睛,替纪青焰数她一天睡多少个时辰:“小姐白天和晚上加起来,每日要睡六个多时辰。” 纪青焰愣住,一天睡十二个小时听起来是不少……但她很快找到理由:“我睡这么多,还不是因为太累了?” 好在纪青焰感到疲惫之时,车队里的许多人也都累了。纪青焰的马车里有舒服的床,别的马车里可没有,夜里都是凑合着睡觉罢了。 哪怕侯夫人再着急赶路,这样赶路几天之后也要找一个大些的城镇停下来休整。 傍晚,车队通过小小的城门,进入低矮的城墙,进入兰汤镇。 纪青焰听到兰汤镇的名字,轻声念道:“兰汤?” 陆焉知为纪青焰解惑:“离这个镇十里外,有一处天然的兰汤,无论寒冬酷暑都温热适宜,温泉源源不断。” “先帝在那一处温泉旁修建了宫殿,最爱在寒冬落雪之时来。” “这里本是一处驿站,后来往来的车马很多,越来越多的人住在这里开店,渐渐就成了一个镇子。” 第92章 纪青焰心中感慨,花魁就是有文化啊!娇奴竟然连这样的知识都知道。 她听得啧啧称奇,这不就是温泉度假村古代版吗?原来古代也有依靠旅游发展起来的小城镇! 兰汤镇里的“兰汤”两个字,指的就是温泉。 听说自己与皇帝的温泉度假村只隔着十里,纪青焰忍不住朝着那个方向眺望。当然以人的肉眼,根本望不到十里外的景色。 陆焉知看到纪青焰频频眺望,问道:“小姐可是想去看看?” 纪青焰轻轻点头,她当然想啊。 得知皇帝沐浴的兰汤就在十里外,纪青焰立刻心痒了,这不就等于走到景点门口了吗? 五公里外的景点,要是在现代一脚油门就能去玩,可是在古代……纪青焰无奈叹气,皇家的温泉哪里能让她随便看? 再说一路上都有侯夫人盯着,纪青焰也脱不开身。 侯夫人明显没有逛景点的心思,纪青焰总不能去她面前说:“嗨,我们在这里多留一天去逛逛景点吧?” 纪青焰挥挥手,让娇奴别想了。 陆焉知凑到纪青焰耳边,低声说道:“明日在这里休整一天,下午小姐假装睡觉,我偷偷带小姐去泡温泉。” 纪青焰震惊地看向娇奴,她觉得娇奴在说梦话:“皇帝泡的温泉,能给我泡?” 娇奴沉默片刻,说道:“旁边还有别的温泉。” 纪青焰明白了,温泉这个东西确实扎堆,大概是皇帝将最好的盖宫殿圈起来了,外头还有没圈起来的。 可是这也不行啊,纪青焰指出第二个问题:“院子里有人看守马车,我们没办法坐马车出去。” 十公里呢,她绝不可能走着去! 然而娇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对纪青焰说他有办法。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小姐究竟想不想去泡温泉?” 纪青焰一咬牙:“去!” 不就是偷偷溜出去玩吗?她现在肚子里怀着程景山的孩子,是神医救活程景山的唯一办法……就算溜出去玩被侯夫人抓住了,侯夫人又能把她怎么样? 多日赶路劳累,第二日,果然如娇奴所说,众人用过午膳之后都回房睡觉了。除了要执勤守夜的护卫,院落里不见一人。 院子里安静极了,陆焉知用过人的耳力听了片刻,轻轻摇晃正在打盹的纪青焰的肩膀:“小姐,走了。” 纪青焰站起身,拢了拢身上的衣裳,她和娇奴都换上了轻便又不起眼的衣裳。 陆焉知十分自然地揽住纪青焰的腰,纪青焰突然觉得走路轻松许多。平时走路要费十分力气,现在走路就只用五分,就好像……好像娇奴用轻功带着她一起走路一样。 纪青焰摇头失笑,觉得自己想多了。纵使古代有武功,但轻功也没有飞檐走壁那样神奇,不过是练武之人比寻常人更轻盈罢了。 娇奴只是一个花魁,剑舞之类漂亮的舞蹈会一些,轻功自然是不会的,更不要说带着她一起走了。 她觉得这样走路轻松,只是因为紧张之中两人依偎在一起更加心安吧。 娇奴揽着纪青焰的腰,轻松地躲过了一个巡逻的护卫,之后便一路顺畅地出了侯府过夜的院落。 就在纪青焰觉得这样一路走到温泉边也不会累时,娇奴在一棵树边停下,伸手解开了系在树上的缰绳……牵出来一匹马! 纪青焰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娇奴从哪里弄来了一匹马? “这匹马是哪里来的?”纪青焰问道。 娇奴低声答道:“上午花钱从镇上借的。” 是……是这样吗?纪青焰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也想不到第二种可能,总不能是娇奴偷来的吧! 陆焉知根本不给纪青焰细想的时间,他伸手把纪青焰抱到马背上,自己再翻身上马,搂着纪青焰的腰,双腿轻轻夹了一下马腹,马儿像是和他心灵相通一样飞驰起来。 纪青焰猝不及防地向后跌去,整个人都跌在娇奴的怀里。 她惊奇道:“你马术也这么好?” 娇奴轻轻嗯了一声:“醉花楼里的老鸨让学过。” 纪青焰心中感慨,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在醉花楼里想成为花魁要学的东西可真全面。 纪青焰的发丝向后飘扬,在陆焉知的脖颈上蹭来蹭去。陆焉知深吸一口气,一只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臂收紧,让纪青焰更深地嵌在自己怀里。 纪青焰有点喘不过气来,但她不敢在马背上挣扎,心想一个人抱着一个人骑马,就是要抱这么紧才安全吧? 清脆的马蹄声在安静的小路上回荡,纪青焰靠在娇奴宽阔的胸膛里,感觉风中满是自由的气息。 他们把今日休息的院落,侯夫人和程景山所在的院落越甩越远。这一刻,纪青焰不愿去想那些她日夜算计筹谋之事,只想闭上眼睛感受微凉的夏风从脸颊上吹过。 风钻进她的衣裳,将衣裳吹得鼓起来,带走身上的热意。 马蹄渐渐停下来的时候,纪青焰甚至有些舍不得把眼睛睁开。她慢慢睁开眼睛,问道:“这就到了……” 纪青焰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看到了面前的宫殿。 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的宫殿。 娇奴对她说,兰汤是先帝最爱的温泉,每年都要来许多次,尤其是冬季落雪之时。 纪青焰知道先帝不是简朴之人,在她心中,先帝为如此喜爱的温泉修建的宫殿,定然或豪奢、或精致…… 当是兰汤桂殿。 可如今出现在纪青焰眼前的却是一片断壁残垣。 她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片宫殿曾经着过火,很大很大的火。 雕花的红木栏杆几乎全都被烧成焦炭,只有依稀几处才能看出昔日的光鲜。 好在宫殿的主体用的都是石头,高大的石柱在烈火焚烧后依旧巍然屹立,只余下火焰舔舐后的片片黑灰。 夏日的清风无遮无拦地吹进空荡的宫殿之中。 纪青焰停住脚步,不敢再往前走。 “这……” 陆焉知拉着她的手向前走去:“小姐放心,这里已经许多年没人来了。” “宫殿是烧了,但是温泉好着呢。” 纪青焰就这样晕晕乎乎地被陆焉知拉了进去,他们穿过宫殿,果然看到一汪清澈的泉水。 纪青焰弯下腰,伸手轻轻触碰,果然是温泉,温度适宜,触手细腻丝滑。 她望着四周,心中微动。 宫殿早已坍圮,但是温泉如旧。 第93章 纪青焰很难形容这一刻的感受。 她站在宫殿的断壁残垣之中,于细微之处依稀可见当年的金碧辉煌。 温泉汩汩而下,日复一日地流过下方的白玉阶,将大块的白玉冲刷得温润细腻、晶莹剔透。 不远处的舞榭歌台历经大火,玉砌雕栏尚存,纪青焰遥遥相望,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先帝躺在温泉中听歌赏舞的画面。 那时这里不知多么金碧辉煌,仆从如云。 雕梁画栋的宫殿与连绵不断的山峦连在一起,温泉白雾弥漫,看起来像是人间仙境。 只是一场大火烧毁了精心修筑的一切,只余下青山依旧、温泉潺湲。 与大自然的造化相比,人类留下的一切痕迹都是如此脆弱渺小。 纪青焰惊奇地看向陆焉知:“娇奴,你曾来过这里?” 陆焉知沉默一瞬,说了谎:“不曾来过,只是听人提起。” “这里是什么时候起火的?”纪青焰问道。 陆焉知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漫天的火焰,他躲在门缝后面仰着头看,感觉那一日的火焰好高好高。 “十几年前的事了。”陆焉知回答道。 纪青焰声音有些感慨:“那么早啊,我们还是小孩子呢。” 陆焉知怔住,那时他还是小孩子吗?他眼中的火焰那样高,原来是因为当年的自己还很矮小。 这座温泉宫殿,陆焉知只来过一次。他还没来得及泡温泉赏美景,就看到了漫天的火与满地的血。 今日他骑马载着纪青焰来,是他平生第二次踏足这里。 他看到纪青焰眼中的向往之色,便带着她来了。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十几年前的那场火,没想到故地重来竟历历在目。 比他午夜梦回之时看到的更加清晰。 陆焉知眨眨眼,想要挥去眼前的重重赤色。他神色如常,笑着问纪青焰:“想不想泡一泡皇后娘娘泡过的温泉?” 纪青焰惊奇道:“你还知道哪一处温泉是皇后娘娘泡过的?” 陆焉知随手一指:“最大的温泉是皇帝的,第二大的温泉自然是皇后的。” 纪青焰以为陆焉知在开玩笑,笑着点了点头:“好,那就泡一泡当年皇后娘娘泡过的温泉。” 温泉水清澈无比,纪青焰坐在旁边的玉阶之上,褪去鞋袜,将裤子挽到膝盖之上,把小腿浸在温泉水里。 她眯起眼睛,舒服地长叹一口气。 纪青焰奇怪道:“这样好的一处地方,平日里竟没人来吗?” 虽然宫殿坍塌,可是这一汪温泉水从未变过。这样好的温泉,又不在人迹罕至之处,为什么没人来泡? 陆焉知:“小姐若是胆子小,还是别问了。” 纪青焰越发好奇:“我胆子很大!” 陆焉知想到纪青焰害怕电闪雷鸣的模样,摇摇头,显然不信。 纪青焰双目圆睁:“快点说。” 陆焉知说道:“当年那场大火烧死了许多人。因此兰汤镇上的人都很害怕这处温泉,传说在无风无月的夜里,路过这里的人能看到熊熊火光。当年被烧死的女鬼会来索命。” 纪青焰松了一口气,这种故事她还真不怕。 她奇怪的是,娇奴一个彻头彻尾的古代人,怎么也不怕? “那你还和我一起来这里,不怕碰上女鬼索命?” 陆焉知沉默一瞬,笑道:“不会索我和小姐的命。” 第94章 纪青焰以为陆焉知这话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意思。她想到变成活死人,这一路都藏在拉货的货车之中的程景山。 程景山先伤害她的父亲母亲,她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她问心无愧! 只是想到下毒一事是娇奴替她做的,纪青焰心中就十分愧疚。 她轻声说道:“若是真有天地鬼神在看,娇奴是替我下的毒,因果都记在我身上。” 她的语气从郑重变得俏皮,玩笑道:“要是真有女鬼索命,就索我的命吧,不要索娇奴的命!” 陆焉知轻轻笑了,眼底却藏着几分悲伤、几分怀念。 “小姐长得这么美,女鬼见到你一定喜欢,舍不得索你的命。” 纪青焰脸红了,她……她是长得还不错啦,但和娇奴的倾城之貌相比,还是娇奴更美! 娇奴日日见到自己的脸,竟然还觉得她的容貌连女鬼都能迷倒吗? 纪青焰两颊绯红,娇奴给她开的滤镜也太大了吧! 陆焉知伸出手,解开纪青焰衣裳的系带,轻轻扯开她的衣襟。 “小姐热得脸都红了,松开领子透透气。” 纪青焰连忙想要解释她脸红并不是因为热的,可她也不好意思说自己脸红是因为娇奴夸她美,正无措时,纪青焰对上娇奴的眼神…… 很明显,娇奴扯开她的衣襟,也并非如他所说,是怕她太热。 纪青焰连忙拢住自己的衣襟,心跳得厉害,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她与娇奴在浴房里的一幕幕。 “不……不行……”纪青焰低声说道。 明明这里空旷无比,除了她与娇奴再也看不到第三个人,可不知为何纪青焰一点也不敢高声说话,生怕穿过宫殿的清风将她的声音送到远处。 宫殿里木雕的门窗早已在大火中化为灰烬,清风无遮无拦地穿过空荡荡的宫殿。 哪怕四下无人,只剩下玉阶石柱的空旷宫殿依旧让纪青焰心中发紧。 她望着青山,听着鸟鸣。青山与鸟雀仿佛也都在看她。 陆焉知眼中藏着笑意:“我只是看小姐喘不过气来,帮小姐送一送衣襟,小姐以为我想干什么?” 喘不过气吗?纪青焰方才不觉得,现在看着娇奴近在咫尺的脸,感觉自己真的喘不过气了…… “这样的温泉只泡脚实在可惜,我帮小姐脱掉外头的衣裳,小姐穿着里衣整个人躺着泡一泡。” 纪青焰还没反应过来,陆焉知便十分娴熟地帮她脱去外头的衣裳。 他做了那么久的贴身丫鬟,做这些早已驾轻就熟。 里衣是古代最私密的衣裳,可是娇奴见过她更私密的一面,而里衣甚至是长袖长裤。 纪青焰这样想着,缓缓躺进温泉里,舒服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陆焉知也脱掉外头的衣裳,穿着里衣泡进温泉之中,并肩躺在纪青焰身旁。 纪青焰这时才发现,里衣是长袖长裤不假,可是被温泉水浸透之后,轻薄柔软的布料全都贴在身上,几乎变成透明的。 第95章 纪青焰倒吸一口冷气,立刻转身捂住娇奴的双眼。 陆焉知方才并没有看到纪青焰衣裳湿透后的模样,但是纪青焰这样捂住他的双眼,他愣了一下就猜到是怎样一回事。 明亮的阳光透过纪青焰的指缝,在他的眼皮上投下一片暖洋洋的绯色。 陆焉知怔住,在他午夜梦回之时,他一遍又一遍地回到这个空寂的宫殿中,哪怕梦中一片灼目的火光,这个宫殿依旧是那么阴森可怖。 年幼时,他一次又一次尖叫着从噩梦中惊醒,威胁身边的小太监不许告诉父皇。等到他渐渐长大,才学会无论做怎样的噩梦都不会出声。 然而这一刻,纪青焰的手掌覆在他的双眼上,是如此的温热柔软,透过指缝的绯色明亮又温柔。 他躺在纪青焰身边,闻到她发丝的淡淡香气,浑身上下被温热的泉水包裹、冲刷。 在一遍又一遍的冲刷中,梦中阴森可怖的宫殿逐渐淡去,他此时此刻正在感受到的温暖的泉水越发真实。 陆焉知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上一些慵懒:“为什么蒙我的眼睛?” 他伸出一只手,覆盖在纪青焰的手背上,手指弯曲轻挠她的手背。 纪青焰痒得发颤,陆焉知又长又密的睫毛扫过她的掌心,但她现在绝不能松开手,慌乱之中她找了一个借口:“我……我看日光太晃眼,帮你挡一挡。” “我困了,想小憩一下。” 陆焉知忍着笑,他第一次见到撒谎如此拙劣的人。 纪青焰分明是想捂着他的眼睛,等他睡着之后,自己偷偷从温泉里起来穿衣裳。 她怎么会觉得这样就能让他睡着? 陆焉知心想,连小孩子都没这么好哄睡。 片刻之后,陆焉知明白纪青焰为什么会这样想了……纪青焰的手慢慢地从他眼睛上滑下去…… 陆焉知惊讶地看向她,发现她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平静舒缓。 陆焉知哑然失笑,怪不得纪青焰会这样想,原来她自己睡着就是这般容易。 纪青焰自然也没想到自己会先睡觉,可是她泡在温泉里实在是太舒服了。这温泉是一汪活水,修建好的温泉池微微倾斜,她躺在里头,温泉恰巧从她的脖颈、肩膀,一路往下冲刷,最后流过她的小腿和脚尖。 不仅温度正好,还仿佛有天然的按摩。 这让赶路这些日子里白天夜晚都很疲惫的纪青焰立刻昏昏欲睡。 陆焉知伸出手,轻轻触碰她贴在脸颊侧面的头发,将有些凌乱的湿发用手指梳整齐。 纪青焰依旧没有醒来,可见是睡熟了。 不过很快,陆焉知看到纪青焰不停移动着她的头,一会儿往左转,一会儿朝右歪……眉头微微皱起,一副很不舒服的模样。 陆焉知很快就猜到,纪青焰定然觉得头下枕着的玉阶太硌人了。 她平日里睡觉就是如此,从来不用玉枕、木枕,只用软得像一团云朵的枕头。 陆焉知微微托起纪青焰的头,将手臂伸在她的脑袋下面,让纪青焰枕着她的手臂睡,看到她皱起来的眉头立刻舒展了。 第96章 突然,梦境中的场景又变了。 陆焉知从皇宫来到了兰汤别宫。 这是父皇第一次带母后和他一起来泡温泉,陆焉知高兴极了。 他在温泉边上摘了一把冬日里盛开的小花,高兴地跑去找父皇与母后,想将冬日里的鲜花献给他们。 他刚刚推开一条门缝,突然定住脚步。 宫殿里有一个他从没见过的手里拿着雪亮尖刀之人! 手中的尖刀正朝着父皇的心窝狠狠刺去! 陆焉知刚要惊叫,却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父皇一把抓过身边的母后,让她替自己挡了这一刀。 尖刀刺进母亲的胸膛又飞快地拔出…… 突然,一双温柔的手蒙住陆焉知的双眼。 陆焉知在梦中怔住了! 是……是这样吗? 他心中隐约觉得不对劲,这时怎么会有人蒙住他的眼睛? 是谁? 下一瞬,陆焉知听到耳边传来软绵绵的声音,那道声音仿佛刚睡醒。 “娇奴,你不许看我。” “我现在从温泉里出来……” 娇奴?娇奴是谁?陆焉知猛地从梦中惊醒,他睁开眼,在纪青焰手掌下只能看到一片温柔和煦的阳光。 平生第一次,他没在这个梦境中看到漫天的火色与血色。 - 陆焉知在听到“娇奴”这两个字的一瞬间醒来。他在梦中忘记了自己的年龄、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但是他听到“娇奴”这两个字,立刻就知道是纪青焰在呼唤他。 他是陆焉知,是天下的太子,也是纪青焰一个人的娇奴。 他从虚妄的梦境中醒来,第一次感受到的不是如烈火灼身般的铺天盖地的痛苦,而是纪青焰慌乱间盖在他双眼上的手。 她的手细腻柔软,刚从温泉水中离开,湿漉漉地带着水珠,还有陆焉知熟悉的香气。 陆焉知眨了眨眼,他的睫毛扫过纪青焰的手心,让纪青焰痒得忍不住笑。 “你不许睁眼!”纪青焰抓着陆焉知的手腕,将他自己的手覆盖在他的双眼上。 “我换好衣裳之前,你不许把手移开。”纪青焰的语气有几分霸道。 然而她刚从温泉池里微微起身,就看到陆焉知的手臂动了,纪青焰吓得惊呼一声,连忙去捂陆焉知的眼睛,却被他一把搂在怀里。 水花四溅。 纪青焰感受到陆焉知胸膛的温度,比温泉更加灼热。 两层湿透的里衣紧紧贴在一起,又薄又滑,几乎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肌肤…… 纪青焰呼吸急促起来,她与娇奴已经亲密无间过,但是第一回娇奴穿着裙子、第二回是娇奴单方面地服侍她,为了让她放心,娇奴浑身上下衣冠整齐…… 如今这样的感觉,对纪青焰来说依旧陌生又新鲜。 纪青焰想挣脱陆焉知的怀抱,可他将她抱得越来越紧,仿佛要将她整个人揉进怀里与他融为一体。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陆焉知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 纪青焰怔住,她从陆焉知的声音中听到浓浓的疲惫与深深的贪恋,仿佛一个在荒漠中日夜跋涉的旅人,终于找到了解渴的甘泉。 第97章 陆焉知讲到这里,停顿片刻,看向纪青焰:“如果你是那个儿子,你会怎么做?” 纪青焰愣住了。 不对劲……娇奴此刻的停顿和提问都不对劲。 根据她看过无数篇小说的经验,故事里那个“可怜的小男孩”,就是讲故事的人! 纪青焰恍然大悟,原来娇奴有着这样的悲惨身世。 他爹杀了他娘,然后又把年幼的他卖进了醉花楼。 怪不得娇奴看起来对兰汤镇十分熟悉,竟然能不声不响地借到马,跑到温泉的一路上显然也认识路…… 原来兰汤镇就是娇奴的老家! 纪青焰对娇奴又多了几分心疼,她体贴地假装不知道娇奴就是故事里被卖到青楼的富商之子,轻声说道:“如果是我,我在年幼时应该会先假装不知道……” 纪青焰想,一定是娇奴没有忍住,被父亲发现他知道母亲是父亲杀的,才会被狠心的父亲卖进醉花楼。 纪青焰很想把娇奴搂到怀里,伸手摸摸他的头顶,但是想到娇奴并不想让她猜到故事里的小孩子就是他,纪青焰硬生生地忍住了,假装像听故事一样问道:“后来呢?” 陆焉知说道:“后来小孩子长大了,父亲死了……他的叔叔想要抢夺父亲的生意。” 纪青焰瞪大眼睛,怎么死了一个杀人的大反派,又冒出来一个抢钱的小反派? “那生意被抢走了吗?”纪青焰心中一紧,难道娇奴不是被父亲卖进青楼的,而是被抢家产的叔叔卖进青楼的? 前有狼后有虎,娇奴真是太难了。 陆焉知并没有回答纪青焰的问题,而是问道:“那个小孩子的父亲一辈子最在乎的就是他的……生意。” “倘若他最在乎的生意被弟弟抢走,不能传给他自己的儿子,是不是也算上天对他的报应?” 陆焉知时常会想,他的父皇为了帝位算计一生。没什么比帝位易主对他更残忍! 想到父皇一辈子最在乎的皇位被皇叔抢走,陆焉知心中就觉得痛快! 他一直男扮女装藏身京城之中,固然是因为时机未到、韬光养晦,但他不得不承认,其中有他故意放纵皇叔夺权的缘故。 陆焉知一直觉得,让帝位旁落是对父皇最大的惩罚。 他身上流淌的血一半来自母后,一半来自父皇。 有时他并不想让流着一半父皇的血的自己登基为帝,若是天下能得一贤明的君主,他自己归隐一生也不错。 只可惜,皇叔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让陆焉知已经看透。若是皇叔登基为帝,天下百姓皆苦…… 陆焉知长叹一口气。 纪青焰听到他的话,震惊地瞪大眼睛:“这怎么能算是对渣爹的报应?” “要是渣爹还活着,叔叔从渣爹手里抢走了生意,那还算是对他的报应!” “渣爹已经死了,他早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叔叔这不是从孩子手里抢生意吗?” 纪青焰想,如果娇奴真的是故事里的那个小孩子,等以后回到京城,她一定要为娇奴做主,把属于娇奴的生意抢回来! 第98章 陆焉知听到纪青焰的话,整个人怔住了。 是他迷障了! 父皇在世时最在乎的是皇位不假,夫妻之情、血脉亲情全都比不上他的皇位。假如父皇在世时,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皇位被抢走,那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现在父皇已经死了,纵使他在天有灵能看到人世间的一切,他当真在乎皇位传给儿子还是弟弟吗? 他对母后那般“深情”,遇到危险毫不犹豫地拉母后挡刀。 如他那般自私自利的小人,又怎会在乎皇位能不能传给儿子? 纪青焰说得没错,父皇已死,皇叔并不是从父皇手中抢皇位,而是从自己手中抢皇位! “渣爹……”陆焉知品味着纪青焰刚才的话,她经常冒出来一些奇奇怪怪的词,仔细想一想又很贴切。 渣爹才不会在乎皇位传给谁,他不能为了惩罚渣爹,将这锦绣江山让给……渣叔? 陆焉知看向纪青焰,她只为一点渺茫的希望,冒着巨大的风险去边疆。 纪青焰可不知道这一路上有他的人在暗中保护。她一个弱女子带着三个贴身丫鬟千里迢迢奔赴边疆,若是半路上被侯夫人识破骗局……陆焉知不敢想象纪青焰会是怎样的下场。 即便如此,纪青焰依旧义无反顾。 她为的是被打断腿的父亲。 而他,应当为千千万万个“被打断腿”之人义无反顾。 陆焉知心中豁然开朗,仿佛一阵劲风吹走了遮蔽天日许久的乌云,光芒万丈。 休息一日之后,车队又开始急匆匆地赶路。行路多日,风土人情已与京中大为不同,越来越与边疆相似。 陆焉知抬头眺望边疆的方向。 这一步,是纪青焰帮着他迈出来的。 边疆局势将要稳固,等他和纪青焰抵达边疆,恰好与元大将军好好谋划一番…… 想到这里,陆焉知眉头微皱。到时候他该怎么向纪青焰解释他的身份? 纪青焰会不会怪他隐瞒身份? 陆焉知想对纪青焰坦白自己的身份,又担心纪青焰知道真相后心绪起伏,与他相处不自在。如今两人都在车队之中,不能被旁人发现端倪。 陆焉知想,等他们抵达边疆,与元大将军汇合之后,他再向纪青焰坦白身份。 边疆局势纷乱许久,稳固起来的速度却比陆焉知预想得更快。元大将军势不可挡,匈奴各个部落纷纷溃散,变成一团散沙后再也不敢作乱。 陆焉知原本想着抵达边疆后与元大将军相聚,然而行至半路收到元大将军的消息,元大将军已经携兵马来迎太子。 用不着抵达边疆,两边人马便会在路途中相遇。 陆焉知将密信中的消息瞒下来,准备给纪青焰一个惊喜。 与此同时,京城之中的梁王也收到了消息——梁王终于发现真相,原来他之前收到的边疆局势都是假的! 原来他给匈奴送去的物资兵器,根本没到匈奴手中,全都在半路被元大将军劫下了。 梁王又惊又怒:“元大将军竟有不臣之心!” 霎时间,双方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刻。 梁王召集心腹商议大事,南阳侯也得到了消息。 南阳侯想到月余之前便奔赴边疆的侯夫人与世子,立刻察觉到不对。 什么神医?分明是将侯夫人与世子骗过去的谎言! “快快快,快马加鞭给侯夫人传信!” 南阳侯立刻想清楚问题的关键:“是纪氏!是纪氏将侯夫人骗过去的!” 一前一后两个方向,元大将军的人马正在缓缓行军,接应太子;南阳侯的信使快马加鞭,揭穿谎言。 算起来两边会在差不多的日子抵达,不知谁先谁后。 第99章 梁王府,集贤堂。 平日里十分宽敞的厅堂里站满了梁王手下的臣子、谋士与门客,显得格外拥挤。 众人你说一句、我说两句,人人都面带焦急地为梁王出谋划策,可却没一个人说到点子上。 梁王心中仿佛有火在烧,这么久以来,他得到的边疆消息竟然全都是假的!他被假消息骗了这么久! 如今元将军的大军已经离开边疆,朝着京城而来,过不了多久就会抵达京城。 梁王可不觉得元将军带着大军进京是来恭贺他登基的。 可元将军手下的兵马远超梁王能掌控的兵马,一旦元将军入京……梁王根本没有胜算! 不,绝不能让元将军入京。 哪怕京城的城墙再高,若是元将军兵临城下,双方兵力如此悬殊,梁王根本守不住京城。 可梁王若是此时派兵出京,于半路迎战,没有了地利之便,更是必输无疑。 梁王心中恨极,一切皆因他手中兵马太少,元将军手下的兵马太多。 但也不是没有消耗元将军手下兵马的法子…… 梁王心中早就想到了一个自己不必费多少力气,却能大挫元将军的办法。 若是运气好,这一招能将元将军手下的兵马折损几成!就算差些运气,也能阻挡住元将军带兵马入京的脚步,让元将军无法在他的登基大典之前进京。 梁王心想,元将军若是有不臣之心,定然不会等到今日才动手。等到登基大典之后,他名正言顺地当了皇帝,百官臣服,元将军再动手便是祸乱天下的乱臣贼子,或许元将军不会再动手。 退一步讲,拖到他登基大典之后,就有更多的兵马臣服于他。便是元将军依旧要动手,他的胜算也大上许多! 只是兵力悬殊之下,能削弱元将军兵力、阻挡元将军脚步的法子……只能另辟蹊径。 梁王不信自己早就想到的法子,集贤堂里满满一屋子人竟没人想到。可那些人说话绕来绕去,就是没一个人肯先开口! 梁王心中烦躁不已,无比怀念得了怪病变成活死人的程景山。蠢货也有蠢货的用处,要是程景山还在,早就替他把心中所想说出来,根本不必梁王发愁。 梁王心中再焦急,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端坐高处看着下头那些臣子谋士吵得天翻地覆。 最终,他们派出一个人说出梁王想听的话—— “王爷,只有一计能阻挡元将军大军入京。” “放火。” 梁王终于等到自己想听的答案,心中松了一口气,故作为难地皱起眉头:“这恐怕有伤天和。” 接下来,便是臣子劝说、梁王拒绝、臣子再劝、梁王再拒绝…… 最终,梁王在臣子们的不停劝说之下,“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梁王派一队人快马加鞭而去,观测数日,等到合适的风向后,在草原上、在山林间、在元将军兵马的必经之路上,泼油点火。 滚滚浓烟迎风而起,火势燎原。 无数牧民看到大火吞噬草场,村民看到大火朝着村落的方向迅速蔓延……痛哭失声,哀声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