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霸女》 第六章 乱作一团 “不好!”释韪的呼唤,山谷中的岱钦听得一清二楚。抬头观望之时,只看到一抹如飞燕一般蹁跹的身影,在悬崖上随风飘落。 岱钦下意识地伸出手来,却只抓住了眼前的一把空气。 那一声呼唤,正是他心中最百转千回的名字。一直担忧的巴图此时也望到了如同纸片一般飘落的影子,急得眼睛都红了,他迈开长腿,急欲向前狂奔。却不想被岱钦一把拉住。他不解地回过头去,声音撕心裂肺:“将军,您为什么……” 然而那个男人一如往常般冷静,说出来的话从不会出乎意料:“现在还不是我出现的时候。” 巴图不是他,也永远成不了他,如果他的心有灵魂,它已经疯了:“可是,那是乐乐啊!那是乐乐啊!” “做大事,不拘小节。” 他的话,跟他的人,一样冷血。 -- “派出所有人,分成八个方向,沿着达里湖逐寸找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岱钦再次发下命令。人和尸的声音相同,没有一丝温度。 “有消息吗?”提问的人和被提问的人都知道,这个问题问得太多余。 几天几夜没有休息,巴图的眼睛熬得如同红灯笼,但却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他只能摇头,摇头,再摇头。 “再调,调遣两万将士,立刻赶至贡格尔,找遍这里所有的火山、湖泊、草原、湿地、沙地、疏林,一定要将她找回来!” 如同久经沙场的每一次调兵遣将,岱钦的声音依旧处变不惊。 巴图绝望地看着他,忧伤的神情显露无疑。找回来?怎样的找回来?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吗? 他不是岱钦,他能接受“人”的出现,却无论如何不能坐视“尸”的存在。如果那个世上最调皮也最可爱的女子,不再欢蹦乱跳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人世间的色彩,生命中的光彩,都在哪里? -- “乐乐在哪里?”xfanjia 如果她的心有灵魂,它已经疯了。希雅的生命中,从来没有这样一刻,如此无法优雅。 “我的妹妹在哪里?” 她叫得撕心裂肺,直到现在才知晓,原来人世间,还有比阿布的离世更加凄惨的一刻,为什么人世间的悲哀,都要她来一一体验? 那个高高在上,象征着最高皇权的人儿,却一如寻常般冷静自持,但他的声调也变得沉重,幽幽地说:“据回报,乐乐失踪了。”那个充满快乐和生机的女子,他也是真心实意地喜欢着她,否则,那枚开国以来就没有赏赐过任何人的金牌,就不会存在。 “失踪?”他所使用的动词,却让希雅的泪落得更急,纷纷得失了个数:“掉下悬崖,就只是失踪?” 希雅心力交瘁,恍神地看着他,泪水朦胧中根本看不清的面容,一如他在她心中的模糊:“你干了什么,今日你务必对我说个明白,你究竟干了什么?” 岦煦不语,然而希雅没有打算到此为止:“你不说是不是?你不说,我便替你说。” “你利用怀额国,开出优惠条件,要他们假意与科尔沁结成同盟。结果,我科尔沁对你忠心不二,不肯就范,于是陷入怀额国早已布下的圈套,全军覆没。你满意了,这下你满意了?” “别跟我说这不是你的初衷。伴君如伴虎,可是,我科尔沁是什么?是你大勍的屏障,为你鞍前马后,可是我们得到了什么,得到了什么?” 希雅声声血泪。直直地瞪视着她眼前模糊的身影,紧抿着唇,头一点,泪一落。 岦煦长久无言,只是轻轻地咧了下嘴角,看起来那么酷似一个自嘲的苦笑。 “乐乐,她只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姑娘。你要做什么,没人能拦得住你。你为什么一定要拉上她?为什么让她身陷险境?你知道不知道,上一次木丹的事情,她已经承受了一次伤害。这一次,你要她如何面对?她怎么可能不出事?” “木丹?”岦煦终于发言了,然而他的话却让希雅的怒火更甚。 扬起眉毛,瞪大眼睛,漆黑炯亮的眸子里燃着火,希雅第一次暴怒得如同一只发怒的狮子:“木丹又怎样?木丹是牛鬼蛇神吗?乐乐不能有朋友吗?她的朋友邀她去家里做客,结果她这个客人还在,主人却去世了,难道说就因为是你大勍的子民,乐乐就不能为木丹伤心,就应该为此大笑三天吗?” “她只是一个天真快乐的小孩子,她有什么错?你要让她卷入这些复杂的争斗中?” 岦煦深沉的目光,静静地望着她。“希雅。” 全身的血液急切地加速,希雅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热切而激动的声调:“你不要叫我。如果乐乐不在了,我的生活不再有任何意义。” “我会派人去找。”现如今,他能给予她的承诺,只有人力和物力的富足。 失意的泪水又第无数次地蒙住了她的视线,她不再发怒,不再咆哮,但语气仍然掷地有声,并且从来没有过的肯定,肯定得让对面的男人心慌:“如果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乐乐,那么,我不要再见到你,永远不要。” 她不愿意做妃子,从来就没有愿意过。她不要再取悦任何人,不要再维护任何人,如果小妹不在了,那么她在这个世界上,什么都不想要。 -- “将军……” 罕玉急切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但她不敢太过表现出来,郡主已经太过伤心。 然而希雅此刻却已完全冷静,只有红肿的眼睛昭示着她的伤心:“罕玉,你无需担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以他的城府,他的远见,他与怀额国的关系,他是不会有问题的。” 罕玉还是不能安心:“郡主,您真的这么想吗?可是我听说,现场的情形异常惨烈。到处都是尸体的焦炭。将军的下落根本无从找寻。” “罕玉,你认为,我科尔沁人是如此经不得风雨的吗?”希雅静静地扭头看她,面对她最贴心的朋友,没有什么需要隐瞒。 “……当然不是。” 希雅的笑容,惨淡得甚至不如哭颜。 身处深宫,她就像一个被蒙住眼睛捂住耳朵的正常人,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所以这一次,她对于事情的来龙去脉毫不知情。但对岱钦,她却太了解,太了解。对于他来说,这次的事件,根本就微不足道。 而现在,接到沃尔衮传过来的消息的她,已经大致了解了事件的经过。 可叹岦煦,轻信那苏海父子,选定了怀额国为试探科尔沁忠心的筹码,却不知反倒了入了岱钦亲自圈好的套马索。 轻视一个深不可测的强敌,是兵家的大忌吧!而现在,他们显然已经入了他的圈套。 现在好了,怀额国从两方面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利益;岦煦打消了他的戒心;岱钦重新现身依然会光环围绕,荣耀加身;多方皆大欢喜。 可是…… “乐乐……” 罕玉问出这个名字,希雅终于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彻底崩溃。又一次痛哭出声。 那份痛太强烈,强烈到她痛不欲生。 -- 有这样一份感觉的,不只希雅一人。 “哥,你没事吧?” 哥依然冷静,但却冷静得异于寻常,这一点,巴图看不出来,同胞手足的沃尔衮,却能够感受得到。他不免担心。 “没事。”岱钦的声音,平稳有力,中气十足。 “哥,请你准许我……” 岱钦打断他:“沃尔衮,众多军务和政务,都在等待着你去处理。” “哥……” “你已经去过一次了。” 为了找到乐乐,沃尔衮不眠不休,那里的每一寸土地,几乎都留下了他的足迹。他是在连饿带累、体力不支导致晕厥的情况下,被带回科尔沁的。可想而知,为了寻找乐乐,这位有着万夫莫敌之勇的强壮汉子,付出了全部的力量。 “我找得不全,我一定还遗漏了哪里!”否则乐乐为什么找不到?她不可能找不到的!她是一定不会有事的。她曾经说过,就算地球人全死绝了,她也一定还活着。她就是这样的硬朗,她就是这样的强悍!虽然谁是“地球人”他不懂,但这句话,他信!乐乐绝不会有事! “即便有遗漏的地方,会有吉朗和巴图为你补齐。”相比之下,巴图要比沃尔衮冷静得多。最起码他没有在人没有找到的情况下,就把自己累得倒下。在和吉朗会合之后,他又将军队分成若干小组,有针对性地逐寸找寻,每一个地点都不放过。如果有好消息,他会第一时间派人传送回来的。 “哥……”沃尔衮的声音虚弱得有如悲鸣,今生今世,他都没有这样六神无主过。 可是他哥,却永远都那么冷静:“回去吧!做你该做的事情。” 沃尔衮走了,去做他哥认为他该做的事情。 可是他自己,却空洞洞地站立在窗前,望着窗外的一片迷蒙。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他永远都那么冷峻,他永远都那么沉毅,他永远都不会失措。 有如墨染的浓眉下,是能够让任何人卷进黑暗永不超生的魔魅眼神,他的心事,没人知道。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第七章 满足现状 “相公,他们没死吧,是不是还活着?” 一个银铃般的声音,试探性地向着她深爱的男人问道。虽然她平日里叽叽喳喳,可是这会儿却变得小心翼翼。她好怕会从相公的口中听到她不想听到的答案。 “放心,喘着气儿呢!”听起来同样年轻的男人,老成持重的声音里面,多了一丝小调皮,只在他最爱的女人面前。 特大号的好消息。年轻女子立时兴致勃勃,完全恢复了活泼的本性,再度开始叽叽喳喳:“相公,你说,他们是怎么漂过来的?” 年轻男人摇摇头,他正想破头地思考呢,问题是他也不明白:“我也很奇怪呀,正常来说,他们无论从哪个方向跳到湖里面,或者是在什么地方意外落水,都没办法漂到咱们这里来。” 女子像个好奇宝宝,围着地上的人儿转来转去:“相公,他们得是漂了多久啊?” 年轻男子耐性好得很,一五一十地解答着娇妻的疑问:“不好说,看样子不会很久,但也不会不久,否则怎么可能到了咱们这里?” 女子同情心爆棚,母爱的光辉瞬间万丈:“相公,他们一定饿坏了,你快想办法救醒他们。”她要给他们准备吃的,足够抵御他们漂流的苦楚并且与他们这些天错过吃的所有顿饭等量的饭菜,让他们吃个饱。 虽然她的想法没有全都说出来,但她的相公又怎会不明白自己的妻子是个善良宝宝:“别担心啊,我正想办法呢!你自己小心些,都快生了,别跟着操那么多的心,救人的事情交给我。” “扑!”落水后被救起的男人骤然吐出一口水,如同喷泉一般,人也瞬时清醒。 虽然素昧平生,但这个女子的声音他还是一下子就听得出来,就是那个在他还未清醒之时就一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着的年轻女人,这一次,她的声音中带着雀跃的惊喜:“太好了,太好了,终于醒了一个。” 清醒过来的男人,毫不费力地坐起来,暗暗运了一下内力,发现自己从悬崖上跳下掉落湖中陷入昏迷之后,身体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丝毫不会有乏力的感觉。 “哎呀!”他这一起身的动作太大,他并没有注意到,不管在湖水中漂泊了多久,他又昏迷了多久,在他失去所有意识的情况下,他依然紧紧地牵握着另一只小手,始终未曾放开。而此时,小手的主人,因为他的大力度,而在昏迷中发出吃痛的呻吟。 他连忙转身看过去,救了他们的一男一女也是如此,女子兴奋得两眼放光,拍着巴掌地盼着男人身旁的小姑娘也快点醒过来。 平生第一次救人,一次就救起了两个,而且还都是活的,太有成就感了! “噗噗噗!”女孩儿连吐了三口水,不断呛咳着,虽然很难受,但最艰难的时段已经过去,她很快睁开了眼睛。 男人紧张地望着清醒过来的小姑娘,不知道第二次突发癔症的她,在湖中漂泊了这么久,终于苏醒的这一刻,神志是否会跟着一同清醒。 小姑娘揉揉眼睛,看看一直绕着他们打转的这对陌生夫妻,又转头看向和她一起漂泊至此、直到现在还紧握着她的手不肯丝毫放开的男人,一个问题对着他清亮亮地脱口而出:“相公,他们在说什么?啥意思?” 惊讶地微张着嘴,男人的眼睛一瞬不瞬,忘了眨动。 就在旁边的那对小夫妻,他们的救命恩人,闻言同样张大了嘴:“原来,你们是夫妻呀?” —— “这里是我们曾经居住的小屋,说出来,我对它很有感情呢!这里是我们爱的见证,世外桃源的日子的开始。我好舍不得啊,所以啊,虽然没有人在这里居住,但我一直有打理它,不让它没了家的模样。你看你看,所有的家用的东西,都是一应俱全的。这下你们两个就都能用上了。再说了,我还想着,以后我们的孩子生了十个八个的,我们现在的家里面也住不下,我们就还会让他们住到这里来。当然了,我相公也还会再盖其他的房子……” 房子曾经的女主人始终帮着两个即将住下来的不速之客忙碌着,顺便唠唠叨叨地说着自己想说的,也不管客人是爱听还是不爱听,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这里是一个村庄吗?” 女主人的唠叨好不容易终于有了一刻的暂停,站在一旁的男客人不紧不慢,平静地问道。 如此容易回答的问题,女主人却认认真真地想了想,片刻之后才回答:“算是吧!也可以说不是。” “这里的火山,是没有活力的,对吧?”男人沉思着问道。想也是这样,否则谁敢住在这里。 女主人骄傲地否定他,脸上掩不住地得意:“谁说的,这个火山,随时都有喷发的可能。所以没有人敢在这里居住。” “那你们为什么住在这里?”冷静如他,也忍不住惊奇。这些人所住之处,距离那座女主人眼中的活火山,不过百米距离。 谁知女子一点都不在意,吊儿郎当地告诉他:“也不为什么。火山不是还没喷发吗,等它开喷,我们再走!” —— “乐乐。” 在男主人的陪伴下,忙碌了一天也絮叨了一天的热情女主人终于看到一切都舒心舒适,放心地走了。小姑娘吃饱喝足,一副满足的模样,乖乖地跟着男人对坐在小屋的房门之外,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顾盼着眼前陌生却又壮美的夕阳下火山风光。 释韪看着她,神情极其复杂。他轻声呼唤着,心中有着太多的不确定。 女孩儿清澈的眼依旧一如昨日,明媚天真:“相公,我叫乐乐吗?” “是的,你叫乐乐。” “好吧,那我就叫乐乐。”她虽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却全心全意地信任着这个被她成为“相公”的人。没有原因,她就是相信他,无论何时何地。 “你不记得你叫乐乐吗?” “不记得。”女孩儿实话实说。 “那,你为什么叫我‘相公’?”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那个大肚子的姑娘,她叫什么名字来着,不是叫她身边的那个男人‘相公’,所以,我就跟着叫了呀!” “她叫云儿,她的相公叫湖生。”释韪摇摇头,刚刚搭救了他们的两夫妻,已经告诉过他们二人的名字,谁知这个小丫头,一转身就把救命恩人的名字忘在了脑后。 释韪有一事实在不明:“既然你是跟着云儿叫的,那你为什么不叫湖生‘相公’?” “我为什么叫他‘相公’?他不是大肚子姑娘的相公吗,你是跟我在一起的,你自然就是我的‘相公’了。” 原来,她是这么理解的。释韪钦佩点头:实在是……颇有见地。 可是,相——公?突然多了一个这样的称谓,叫他如何适从? “相公,你还在傻想什么呢?还不赶紧去云儿家,云儿不是叫你去多拿些明天要吃的要用的,虽然今天吃得很饱,但是如果明天没有好吃的,我们还是会挨饿。” 这一次,释韪认命地点头。 相公?那就相公吧! —— “相公?” 释韪回头看她。 “相公?” 释韪耐性十足地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相公!” 释韪见她生气,连忙问道:“怎么了?” “我在叫你相公,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我该回答什么?” “你该说娘子啊,你没听湖生这样称呼云儿吗!” “我们之间,不需要这样称呼。” “那怎么行,我和云儿一样叫你相公,你就得和湖生一样,叫我娘子。” 释韪晕菜。 小姑娘虽然看起来和从前没什么不同,可是这逻辑不是一般的混乱啊!按照她的说法,合着两个女人各有两个相公,两个男人各有两个娘子? 他有多无奈,乐乐就有多咄咄逼人。“快叫!” “快叫!” 小丫头眼睛立着,小嘴撅着,显然不会让他轻易蒙混过关。 释韪心中叹息一声。“乐乐,在我们生活的地方,我不会叫你娘子。” “那就叫‘夫人’吧!”第三个人的声音,脆生生地传过来。 是云儿。她挺着便便的大腹,给两个人送来了一些日用的东西。 夫人?小姑娘眼珠精灵般地转了转,慷慨点头:“好听!这样叫也可以。” 她又转身看向她的“相公”,开心地命令道:“还不快叫!” —— 山村里,一切都要自给自足。柴米油盐,这就是完全不懂柴米油盐的两个人,目前全部的生活。 “啊呀!”女孩儿正在切菜,可是现在却不得不对着切破的手指,尖声惨叫。 释韪连忙帮女孩儿将手包好,自告奋勇地接过乐乐手中的菜刀,开玩笑,他可是用剑用刀的高手,对付这把小菜刀,还不跟玩一样? 结果呢,几分钟后,厨房中传来一声闷哼,释韪切的伤口,比乐乐的还大。 此时,总算吃过饭的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了火山脚下的泉水边,乐乐虽然还是蹦蹦跳跳的,但是两只手上,都被包扎得密密麻麻的,释韪也不例外,手上割伤烫伤的痕迹,比乐乐还多。幸好,他们都不是轻易认输的人,也善于从与厨房一次次较量的惨败当中自得其乐。 火山泉边,释韪仔细地审视着火山灰和泉水的组成,他心中惦记着乐乐身处异世造成的伤害。 “这是一个火山湖,它里面的物质应该很神奇,我们两个本应筋疲力尽,但事实却并非如此。”他至今清楚地记得,甫一清醒之时,不知道顺水漂流了多久的自己,却能够毫不费力地坐起来,身体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丝毫不会有乏力的感觉。乐乐也是如此。他不是古代人,物理知识还是学过的,当人从高处掉落时,做自由落体运动。速度越来越快。当到达水面时这个冲击力是非常之大的,事实上那个时候的水面,就和水泥板也没有什么区别。也因此,他和乐乐两个人在入水瞬间就已经昏迷,结果却安然无恙,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湾湖水不一般。如果可能,这湾湖水能不能带给乐乐一些令人惊喜的改变?虽然她还是那么天真可爱,可是她的记忆却一片空白。忘记了曾经的一切。失忆是一个太狗血的桥段,他不希望女孩一辈子都再也记不起自己是谁。 “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释韪突然问道。也许他告诉她一些两人来到平行宇宙的这一端之后的故事,会有助于乐乐早日找回失去的记忆。况且他也急切地想知道,女孩儿的大脑,是否因为受到了比较严重的刺激,而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如果是那样的话,女孩儿怎样面对前后断线的人生? “好吧!不过,我只听里面有你的段落,其他的,不感兴趣。”女孩儿肯定地告诉他。 释韪心中轻叹。何时何地,他在她心中的位置,已经如此重要。可是,他竟然也没有办法拒绝。只因,只要他能够做到的,他没有一次不答应她。说起来,他唯一一次的拒绝,也是因为她的大发玩兴…… 那是一个八月十五,正是草原上的中秋佳节。 行宫之外的草原上,岦煦命人搭起长达几千米的帐幕,大排筵席,款待战功显赫的科尔沁王公。就连边界上的邻国客人,都被请来了。多达两万人的宴会,盛况空前。 乐乐站在一个角落里,正在低声地跟一个男人说着悄悄话:“我要你帮我。” “做什么?” 抬起头来,男人不解地望着她。 她附在他耳边,轻轻说出她的要求。 听清她的话后,释韪转头看向她的眼神,就像她的头上突然长出了两颗鹿角。 在她祈盼的眼神中,他冷冷地撂下两个字“自重!”径自离去。 留下乐乐看着他的背影运气,不帮就不帮,什么了不起! “我要你帮我!” 再接再厉,乐乐等在参加宴席必经的路上,又寻到了下一个目标。 “做……什么?”吉朗如临大敌地望着她。 她附在他耳边,轻轻说出她的要求。 听清她的话后,吉朗转头看向她的眼神,就像…… “我脑袋上没有鹿的角,你到底帮不帮我?”乐乐不耐烦地问道。 吉朗凑近她,低低说道:“您是我亲娘、亲祖母。我求您了,那可是金枝玉叶。谁敢惹?” 他只恨不能借来两条腿,急速遁走。 留下乐乐望着他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背影,狠狠跺脚。 回过头去,她一眼又望见了正想趁她一个不注意,而悄悄溜过去的巴图。 “敦斡齐的那个小儿子,你给我站住!” 一见被她发现,巴图迅即施展轻功,飞也似地跑掉。边跑还边说:“听不到啊,我什么也听不到。” 气得乐乐在后面连蹦带跳,恨不能用全身的肢体语言来表达她的抓狂的心情。 正郁闷着,只见一个紫面大汉、威武彪悍的迎面走过来。 几十米开外便看到了垂头丧气的乐乐,一双牛眼亮光四射,他几个箭步就冲到了女孩儿跟前,一把将她抱起,原地转了几十个圈,直到将乐乐放下来的时候,她的眼前还是金星乱冒。 “乐乐!我在军中最想的就是你!”他开心得完全像一个见到了最亲密伙伴的小孩子。 只有沃尔衮最听她的话。第一次她要求他不准再叫她什么格格日乐的时候,他就改口了,以后也再没犯过相同的错误。 “你要是换个人想想,我现在的待遇,是不是会好一些?呕……”乐乐被他的疯狂旋转,弄得胃中一阵阵恶心,作呕了几次,才终于忍住。 但她可是一点也没有因此而不开心,沃尔衮回来了,那就意味着,她的同盟结成了。那个该死的只会摆一个臭脸给她看的臭释韪,还有那几个死贝爵、臭贝爵、二百五的坏贝爵,胆小如鼠,谁都不敢听她的话。但沃尔衮不是他们,沃尔衮一向对她言听计从。 “沃尔衮,你总算是回来了。我都快被人欺负死了。”说到这里,佳人的眼圈还真的红了,心里的感觉,好像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怎么这么堵得慌呢! 彪形大汉立刻虎目圆睁:“谁?谁敢欺负你?有没有问过我准不准?” 乐乐的嘴嘟得可以挂油瓶:“人家还管你准不准?人家可是金枝玉叶。” 大汉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地说道:“金什么枝玉什么叶?就是金子做的玉皇大帝也不行啊!” 乐乐破涕为笑。“还是你最好。那你肯不肯帮我?” 沃尔衮想也不想地点头:“肝脑涂地,死了都帮。” 乐乐的小脸儿立刻笑成了花:“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鉴霁公主,迈着至尊至贵的皇族嫡女才会有的优雅步伐,向着自己的座位走过去。她的父皇是特别选在所有王公贵族均已落座的时刻,才让女儿隆重地出场亮相的。岦煦曾经有过三个女儿,但都不幸夭折,所以,这第四个降生的女儿自小就享尽他的疼宠,成长的过程浸透了一个父亲所有的关爱,他自是毫不介意让所有人都看到他的骄傲。 眼高于顶的公主,根本不曾留心脚下,因为从出生到现在,她所有走过路过的,都是平整干净宽阔得吓人的一片坦途,路上甚至从不曾多过哪怕一个小小的石子。可是,眼下她脚底下的“石子”,有一个男人颀长宽阔的脚掌那么大。 于是,风情万种的鉴霁公主,连惊呼都没有来得及发出来,就稀里哗啦、华丽丽地摔倒在地。 就连高高在上的大勍皇帝,都惊得站起身来,不断地探出身子探看着,担心心肝宝贝摔坏了哪里。 鉴霁倒是没有摔坏,她只是觉得,她正在经过的这位不知何名何姓的科尔沁贝爵,他的良心,大大地坏了。 可是,她是大勍皇朝的公主,不是那个二百五的草原上土掉渣的郡主。就算再生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能发作。在被十几个侍女一拥而上地争相扶起之后,她任凭侍女们帮她扶正头上摔得东倒西歪的贵重头饰,整理好飞扬得乱七八糟的裙摆,高傲地看着胆敢对她使绊子的男人,亮晶晶的眼中闪动着天怕她地也怕她的决心。 人高马大又怎样,你的腿倒是收得够快的,别人都没有看见是吧?本公主我看见了,也记住了!敢向本公主使坏,咱们走着瞧! 早已入座的乐乐,毫不理会岱钦怒目而视的警告,希雅挤眉弄眼的提醒,笑得前仰后合,发出最欢唱的哇咔哇咔咔哇咔咔咔的声音。 我听到了!鉴霁公主一双喷火的目光,燎原般地望向乐乐的方向,没问题,这个梁子,本公主算是与你结下了! -- “沃尔衮何在?” 好不容易,该落座的都已坐定,岦煦朗声说道。 沃尔衮连忙站起身来,迅速来到岦煦身旁,单膝跪倒参拜。 岦煦满意地点头,这小伙子,一看便知胆识过人,前途无可限量:“沃尔衮,你勇猛善战,立下赫赫战功,朕要封赏于你。” 沃尔衮恭敬地拱手作揖:“臣不求封赏,此役,跟随我的部下鸿格利德子孙和布和图尔昂嘎子孙勇猛顽强,请皇上封赏。” “好。”岦煦立刻点头:“传朕旨意,鸿格利德子孙封为头等台吉,布和图尔昂嘎子孙封为三等台吉。” 沃尔衮喜不自抑,恭敬谢恩:“谢皇上。” 岦煦连连点头,心情甚佳:“你作战勇敢,有勇有谋,是大将之才。朕定要封赏于你。至于是何奖赏,嗯,先卖个关子好了。” 他举起酒杯,几千米的帐幕下,所有人连忙站起,恭敬地将手中的酒杯举过头顶,聆听圣上教诲。 岦煦的声音洪亮,久久在帐幕内外回荡:“各位科尔沁王公,本朝不设边防,所有的边境部落,即为屏藩耳。望你们守好边关,建功立业,我大勍与尔各部落,万代修好,世缔联姻,永结同盟,繁荣昌盛。” 套马大会。 夏天和初秋是草原最美丽也是最闲暇的季节。 摔跤、赛马、射箭、套马,在平时是牧民们劳动之余的娱乐,今日都成为供大勍皇帝欣赏的竞技活动。尤其是即将举行的套马大赛,参加的人选皆为科尔沁王公的贝爵、子爵们,他们将为岦煦献上独具特色的骑马套表演。 “巴图!” 其他贝爵都先后到套马现场就位,只有巴图落在最后面。他正打马向前奔着,却听到了乐乐在看台之上,扯着嗓子呼喊他。 巴图勒住缰绳,转身看向她的方向。 乐乐不遗余力地隔空对他面授机宜:“我跟你说,叫他们都别表现得那么好,当心一会儿回来,就被那个色眯眯的公主吃掉!” 谁看不出来,醉翁之意不在酒。让他们的科尔沁勇士去表演什么套马,分明就是在为他的公主选婿。那个贱公主想要称心吗,哼,她就偏不让她如意。我的地盘,岂容你来做主? 巴图什么也没说,一抖缰绳就要离开,也不知道是听清楚了,还是根本就不知道乐乐说了什么。 突然变了一脸甜蜜,乐乐又对着巴图招招手,用与刚刚一样大的声音,腻歪地说道:“巴图,你知道吗,我好喜欢你哟!” 巴图听闻这句话后,立刻扭转身来,瞪大一双眼睛望向台上的女孩儿,亟不可待地策马奔至看台的下方,仰望着她,激动万分地问道:“真的假的?” 女孩儿带着异常认真与肯定的表情回答他:“当然是假的。我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听到第一句。” 年轻男子的表情瞬间变了垂头丧气,乐乐却丝毫不以为意,她再次警告道:“记住了,跟他们说一声,差不多就行了。小心卖了自己,还得倒找人家钱呢!” 说罢,再不肯看他一眼,她迈着趾高气扬的步伐,走回她的位置。 在一片平坦宽敞的草滩上,套马手们分列两行,中间留出一条长长的通道,人们呼啸着、驱赶着,让马群从通道中跑过,一时间龙腾虎跃,套马手们大显身手,竞相向飞驰的奔马投杆。 汉子们手上的套马杆都是特制的。竹竿约长3米,竿顶扎有一绳环,环的大小能套住马头。骑手手持打着活结的绳索,在烈马疾奔之时,纵马飞驰追赶,至适当距离时即迅速套马,以先套住马头、拉住烈马者为胜。 奔马也各显神通,它们在飞奔的同时,机灵地躲闪甩过来的根根套马杆。这是一场胆魄、技巧、力量的角逐。马儿们也不是那么容易被降服的,尤其是儿马也就是公马,本是良种好马,平时不为人坐骑,不常被套,所以它们的性格刚烈,桀骜不驯,有着充沛的精力。它们经过数次与套马手的角斗,都获得过自己响亮的名字,甚至有自己对峙牧人的故事,因此套马实际上是一场牧人与儿马竞技的精彩表演。 这一边,巴图成功套上一匹儿马,怎奈它立刻连踢带尥,设法挣脱,冲出重围。此时,巴图脚跟扎稳,全身后坐,拽住马杆与儿马进行一场力量的较量,结果被拖出多远,但他坚持着不撒开,如果没有劲儿脱杆了,儿马就会把杆子带走踢碎甩掉,这样套马手就以损失一条套马杆而告失败。不愧是参军的儿子,他巧妙地始终拽住杆子,又设法寻机退出,顿时四下里欢呼声涌起,这意味着他率先获胜,是降服烈马的英雄。 数百匹马被放逐到这片宽阔的草原上,骑手们勇敢地追逐着烈马。这其中,一个最为威武勇猛的彪形大汉,自是最为引人注目。 一番斗智斗勇后,沃尔衮终于套上了一匹儿马的马颈,但是,烈马依然奔驰,与他展开激烈的较量。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烈马实在是太骠悍了,居然将沃尔衮脱下马来。 到底是科尔沁的汉子,一股宁被拖伤也不服输的血性,让他依然牢牢抓紧套马杆。但烈马的力量实在太大了,将他像拖着块木板一样拖出很远。这难得的一幕实在是太过惊险,令所有看官大开眼界。 然而,和烈马比起来,人的体力还是稍逊一筹。烈马终于甩掉沃尔衮,疾驰而去。 在科尔沁人看来,未能驯服烈马是一种耻辱。于是沃尔衮立刻翻身上了自己的马,驱马赶了上去。很快便重新翻上了儿马的马背,好马难敌好汉,烈马终于被他牢牢地牵制,有如英雄末路,无技可施。 看台上顿时响起阵阵欢呼声。套马大会的气氛被推入了高潮。 如此精彩激烈的角逐,对乐乐来说,却提不起兴趣。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又悄悄地从看台上消失了。 “真的要这么做吗?”男人的声音,万分迟疑与不愿。 “没有二话。”小女娃细声细气地回答他。 男人急了,站着使坏不腰疼,敢情上场厮杀的不是她:“可是,这些马性子太烈了,我怕他们受不住啊!” 怎奈抗议无用:“谁管他们受得住还是受不住?反正你,得帮我。” 佳人豪气干云,看着力劝她打退堂鼓的吉朗恨恨说道。说,谁不会呀?反正正在套马大会上拼命的,也不是她。 就知道那个巴图靠不住。都说了让他们别那么尽心尽力地比赛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听她的。比赛进行得精彩极了,好看得那个贱公主连眼睛都不会眨动了,不错眼珠地看了这个又看那个。真真是气死她不偿命啊!我科尔沁勇士,是你该看的吗? 说什么她也不能放任她不想见到的情形发生。谁敢违拗她的心意?她说不准就不准。 “我……”吉朗还想说服任性的女孩儿。 “你什么你?”乐乐立起眼睛:“我问你,上次让你绊倒那个缺德冒了烟的公主,你不肯。这次让你做这个,你又不肯?你想怎么着?我可知道,你之所以不参加这次的套马大会,是怕被公主选中,让你和你的乌恩其从此就没了机会。对吧?可是,我哥不知道你的小心眼儿吧?那个岦煦皇帝就更不知道了。要不要,我通知他们一声,让他们也都有个心理准备呀?” 她信誓旦旦地撂下威胁,对于自己公然胁迫好朋友的行为,心中坦坦荡荡,半点不内疚,更不脸红。 就是要命令你必须帮我,怎样? 吉朗眼一闭,心一横。罢了,死就死吧!上次没帮上乐乐的忙,心里还真是蛮愧疚的。从小到大,他对她,都是言听计从的。当然不能因为有了乌恩其,就轻视了他最好的朋友。 见他郑重点头了,乐乐洋洋得意地哼笑一声,迈着好整以暇的步伐,返回看台。在返回的路上,她远远地凝视着台上的人们,狡黠的神情中,溢着无限满足。 好戏就要开场了,既然你们已经不准备眨眼了,接下来保证让你们没机会再眨。 随着比赛的激烈进行,被套中的马儿越来越多,还在套马场中的马匹,就越来越少。眼见无论参赛者还是观赛者均是意犹未尽,随着一声令下,套马场的大门立刻打开,数十匹儿马迅速被补充进来。 然而接下来的情况,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被补充进来的马儿,异常凶猛狂暴,野性十足。对于那些忽而跑到它们背上的短绳或是四周扬起的尘土,表现得暴跳如雷。如同斗志旺盛的公牛一般,不断地扬起四蹄,用尽全身力气,凶猛地冲撞任何一个挡在它身前的人或者马匹。 由于对于这一批马儿的暴烈性子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套马汉子们猝不及防。巴图被一匹野马瞬间撞飞,幸好只是受了轻伤被紧急抬出场外;沃尔衮和其他人则被追赶得疲于奔命,套马场中,顿时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岦煦看得眉头皱起。他从小喜欢骑射,观看套马大赛,他是个看门道的内行人。一看便知,刚刚补充进来的马匹不一般,并不只是普通的野性难驯的儿马,而且竟然还掺杂了几匹性情刚烈的野马。 野马的性格丝毫不逊色于暴烈的公牛,套马汉子们被它们追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场面惊心动魄。 看台上的科尔沁王公们久经沙场,还算得上处变不惊;看台下正在观战的牧民观众们,发出的阵阵惊呼声,险些掀翻了天。 情况紧急,必须有人力挽狂澜,降服正在套马场中凶悍疯狂的野马,否则一场精彩好看的套马大会,就会出现大逆转,演变成烈马驯人大赛。 “我想,现在的这个情形,需要你做点什么了。” 岦煦朗声对身边的希雅说道。 “也许,你还需要这个。” 他伸手探进衣袖,拿出了他口中的那样东西。 希雅向他的手上望去。那是一枚哨子:风之哨。那是父亲留给她的,亲手为她制作的礼物,她今生视若生命的宝贝,却无可奈何地被他要走。只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至尊无上,他想得到的,无人能说“不”。 原本以为,属于他的东西,何止成千上万,就算信物,亦是多如牛毛,用嘴都难以数清。于是乎,她视作生命的宝物,就那样在他的手中,隐遁不见,后会无期。 可是,他怎么会随身带着它?难道说,是他想到要到科尔沁草原来,没准能够用得上,于是在堆积如山的物品当中将它翻将出来?亦或者,自从拿到它的那一刻开始,自始至终,他便一直让它贴身跟随? “启禀皇上,”希雅还没有说什么,岱钦已经从他的座位上站起,躬身施礼:“小事一桩,岂可劳动慧妃?” 他扭回身,沉声命令:“牵我的马来!” 很快地,一匹黄鬃黑鬣、身材比任何寻常马儿都要高大的骏马,被牵到了看台之下。岱钦晃动身形,从看台之上一跃而起,飞身直落在下方的马背之上。策马疾驰如风,直奔套马场。 岦煦赞赏地点点头,一身硬气,与生俱来,爽朗逼人,英姿飒爽,真乃英雄本色。 不过,野马的数量太多,其他的套马汉子们又因为已在场内应对太久而疲惫不堪,岱钦显然还需要一个帮手,方能让这场大赛的结果,皆大欢喜。 “释韪。” 他向后方唤道。 “臣在。”释韪立刻上前。 “去帮帮他,合你二人之力,让这场大赛划上圆满句号。” “遵旨!” 下了看台,释韪飞身上马,将手中的套马长杆向前一甩,手臂望右伸直,战马如有灵性一般,立即飞奔而去。 这下好了,就连乐乐的眼睛,也忘了眨动了,顾不得别人的想法,她根本已经看傻了。 套马场中,第一批上场的套马汉子们,已是筋疲力尽。 沃尔衮精力充沛,还想坚持:“ahaa,让我留下帮你。” 岱钦摇头:“征战不易,归途又一路劳苦,速速下去歇息。” “是!”哥哥的命令,沃尔衮总是无条件的听从。 套马汉子们在岱钦和释韪的掩护下,终于冲出了烈马的重围,打马奔离了危险地带,前去休息。马场中只剩下了两个战神一样巍然挺立的男人。 只见他们彼此默契配合。或闪跃腾挪,或灵巧躲闪,几次都与凶猛狂悍的野马擦身而过,惊得人们一身冷汗。但这生死之际的优美一闪,也让全场的观众如痴如醉。 捉住野马是一个非常艰难的问题,野马勇猛凶悍却又聪明异常,懂得怎样利用奔跑时的时间差甩开英勇的汉子。 但两个男人比它更聪明。手中的套马杆上下翻飞,迅速解决战斗的心情迫切,一匹又一匹野马被准确套住并栽倒在地,四蹄皆被捆住,动弹不得。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令人叹为观止。 很快地,套马场上,只剩下两匹野性最为不驯的烈马。 虽然眼看着同伴一个跟着一个的倒下,它们仍然毫不服气的仰天嘶鸣,显示它们的不屑。这一点,两位勇士心知肚明。套马之人,最要懂得公平处事。决不能让烈马小看了骑手,以为他们是在倚仗人多势众。 好,咱就来个一对一吧! 如果面对奔驰而来的烈马,想迎面将其拦下,无疑是犯了致命的错误,其结果,不是被马踢飞,就是被马撞翻,不会有比这更好的结局。所以,当那匹狂傲的骏马向他迎面急速奔来时,释韪的反应是下了自己的马,让它自由跑走,然后让过野马的头,顺势上马,由着马的性子让它随意奔跑。 任凭脱缰公马四蹄乱弹,马背上的硬汉像黏住的皮糖一样硬是没有掉下来,功夫真是了得! 几个回合下来,烈马终于被英勇的骑手驭驶裕如了。 如法炮制的岱钦,正身在另一匹野马之上,也面临一场恶战。那马不待吆喝、鞭打,展开四蹄,嗖地一下就蹿了出去,风驰电掣一般。幸亏岱钦骑术高超,双腿夹紧马肚,不管马是怎么跳,怎么蹦,就像膏药一样贴在马背上。这是一匹无鞍之马,没有衔勒控制的地方,人骑在马背上,指挥不了马,且烈马野性未脱,根本就不听指挥。只见岱钦在马上一个后仰,右手后撑在马屁股上一按,身体借力,一个跟斗,从马背上倒翻下来。 人们一阵惊呼!他们远远看见的,是人已经从马上摔了下来,这样的摔法,任你是铜头铁臂,也要撞得头破血流啊! 然而接下来所有人更加呆若木鸡。甚至有人伸手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走了眼。 原来,岱钦从马上翻下来,并没有撞得头破血流,倒地不起,而是稳稳地站在地上。待马儿再度从斜道蹿出,距离岱钦一箭之地,他施展轻功,三纵两纵,再度追上奔马,待与马并行的时候,他左手抓住马鬃,右手一按马背,双腿一蹬地,又腾身飞上马背,扬起手中的马鞭,伸向马头一拦。 马也通人性,当你制服不了它时,它便百般刁难你;当你降服了它时,它便对你俯首听命。看来,这匹烈马是服了,见马鞭一拦,便乖乖地调转头,顺着原路,安然返回。 岱钦翻身下马,轻轻拍了拍它,神态自若,吐气均匀。将马交给已奔至场中的下属,径直离开。 整个过程,当真摄人心魄,一生难忘。 套马大赛,圆满告一段落。 这,哪里是赛马呀?简直就是斗牛吗!那两个,还是套马汉子吗?分明就是斗牛士啊! 乐乐从未看过套马大赛,小脑袋的程序里面,有的只是西班牙斗牛士的斗牛场面。于是,她想当然地将眼前的套马大赛,与西班牙斗牛联系在了一起。 太好看了,太精彩了,乐乐欢喜得连眼睛都舍不得眨。谁能比她更骄傲?那两个都是她最亲近的、也是与她最亲近的人。当然,还是男人。太过瘾了,她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观赏了惊心动魄的全过程,岦煦同样有着感慨,他对前来复命的岱钦说道:“刚刚我们看到的,与其说是人与马的游戏,不如说是人与自然的较量。我看到了你们敢于博弈一切对手的征服态度。一个好的驯马手,不愧是众人仰慕的英雄。” 岱钦平静地拱手:“皇上过誉了。” 释韪则早已回到岦煦的身侧,悄然站立,甚至连气息都不曾有任何紊乱,像是刚刚的那场大战,根本未曾亲历。 岦煦的目光,又兴致勃勃地转向他的爱女:“鉴霁,你看岱钦与释韪,这两位勇士如何?” 鉴霁公主含笑不语,脸上带着三分娇羞,七分爱慕。 哎呀,我个暴脾气的!乐乐一旁可是气得圆眼睁更圆。哦,极品大家闺秀是吧?顶级豪门淑女是吧?玩什么但笑不语呀?你就算不说话,你的意思够明显了,我可都看出来了。不就是两个男人都够料,你都看上了都喜欢吗?你以为你是谁呀?什么了不起,公主算个屁? 双唇撅得老高,她看向鉴霁的目光,虎视眈眈。 怎奈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宇宙第一千金,毫不介意她那“顶顶级”的挑衅目光,看向她的时候,唇角略略上翘,成为一个讥讽的形状。仿佛在说:怎样?只要是我喜欢的,一个也别想逃。谁让我老爹是皇帝,我就是这么拽,你奈我何? “皇上。”岱钦拱手作揖,他的呼唤,实际上是毕恭毕敬地提醒。 哦,岦煦想起来了。他将目光转向一边的女孩:“乐乐,我先前已经应承了岱钦。这几位参加套马大赛的科尔沁贝爵,都与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若是看中了哪位勇士,我做主,必先将他指婚于你。其余的,由鉴霁挑选。” 我赚钱啦,赚钱啦,我都不知道怎么去花。 我左手拿个诺基亚,右手拎个摩托罗拉! 别怪她啊,谁让她被输入的是二十一世纪初的程序呢!这么开怀的时刻,她能想到的,就是这个歌! 什么叫做心花怒放啊!原来就是现在的这个感觉呀!乐乐洋洋得意地看向鉴霁,露出胜利的笑容。怎样?我科尔沁的勇士,得紧着我先挑,你呀,只能捡我剩下的。 哈哈,哈哈!眼见那个傲视天下、骄傲到骨子里的云端公主,气得脸都绿了,乐乐真是开心得想死啊想死。 可是一边的岦煦,还等着乐乐的答案呢!不只是他在等待着,各怀心腹事的套马汉子们,也正忐忑着一颗向往的心,苦苦期盼着佳人的选择。 “我呀,我谁都不选!”乐乐的答案一出,所有人都垂头丧气。 岦煦不解:“为什么?你不喜欢任何一个?” 乐乐肯定地摇摇头:“错了,那是因为,我喜欢他们全部啊!” “啊?”听到这句话,就连岦煦,都忍住眨巴了数下眼睛。心里话说的是:你以为你是女皇?可以像我一样,随意娶夫?“那,你准备选哪一个?” “哎呀,这个吗!这个要费一番思量的。”佳人装模作样地说道。 她神秘兮兮地凑近岦煦,带着三分坏坏、三分认真、三分不知所然:“要是我说,我准备选你呢?” 话语一出,立惊四座。所有人的眼睛都长了三分。 眼见岱钦看着她,一副要杀人的表情,让原本看着所有人全都吓傻了而兴致更盛的女孩儿,极不情愿地冲着他吐出舌头,带着十二分的无奈改口道:“好吧,我还小呢!还是个小婴儿呢,怎么可以随便嫁人?” 相信除了释韪之外,所有人又都震惊了。一个十八岁的大姑娘,竟然称自己为:小婴儿。 释韪的表情中,有一抹完全不可查的笑容。谁能相信?但乐乐说的,却是事实。一个真正的人生经历只有三年的小丫头,不是婴儿是什么?就连她现在的种种“过人”表现,他也照单全收,毫无意外。 “人,是一定要嫁的。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就采用第二套方案?”岦煦笑望着岱钦。 岱钦亦微笑点头。 岦煦转头望向众人:“各位科尔沁王公,天潢贵胄,三日后,朕的七位皇子,将举行一次三笑竞赛。乐乐郡主将在竞赛之后,从他们当中选定一位,成为科尔沁部落的额驸。” 话音落定,众人皆欢呼雀跃。 这一次,可算是轮到鉴霁公主开心了,因为这一回,脸被气绿了的,不是她。 --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女孩儿脸上的表情,沮丧得如同哭丧一般。 这里是两人第一次相认的地方,就在乐乐家的不远处。但比较隐蔽,外人不容易看到。 这个话题他显然不愿意多谈,只是淡淡地回道:“每日我都过来看看。” 她撇撇嘴巴:“你倒是忠实履行义务。” 坐在草地上的她,手刨脚蹬的,以实际行动显示她的不爽,声音好似嚎叫:“可是我现在不开心!” 谁要那几个傻瓜皇子做驸马?他们除了天生好命得了个好老子在拼爹大赛中脱颖而出导致身份尊贵高人一等之外,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而且最最糟糕的是,岦煦的那七位皇子,最大的年纪跟她差不多,其余的几个,都比她小,最小的那个才他娘的十二岁。这是干什么,要认她做干妈吗?活活气死她了。 “又想怎样?”他沉声问道。谁会不知道她不开心?当着皇帝和众位王公的面前,那小脸儿给人撂的,皱巴巴的,都揪成了熟透的南瓜皮了。 “我要你唱歌给我听!否则我就不开心不开心!”从十五岁她正式宣告出生见到他的那一刻开始,就只有他的歌声,最能让她平静,哄她开心。 “唱什么?”早想到了。只有看到别人不开心了,她才会重新开心。 “《套马杆》。”她想都不想地说道。刚刚看的正是套马大会呢,她好想听到这首歌。 他眯起眼睛,冷着脸抗议:“那是女声的。” 二话不说,她索性干脆躺倒在地上,打滚耍赖:“我不管不管,我就是要听要听!” ——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飞驰的骏马像疾风一样,一望无际的原野随你去流浪,你的心海和大地一样宽广。 他的声音轻轻的,唱起这首歌,只为她。 这首歌,她的脑海当中是有印象的。那个女声唱得非常动听,极有个性和味道。而此时,从他的口中飞出的歌声,带着另一种独特的优美,张扬着别样的韵律,让人迷醉。足以和今日他在飞身降服烈马时候的飒爽风姿,相得益彰。 双手托腮,她陶醉地欣赏着,终于在他的歌声中,忘掉了烦恼。 切!原本她就不烦恼。就凭她,会顺了别人的意?想得美! 人山人海。 科尔沁郡主的选驸马大赛,被命名为“三笑”竞赛,顾名思义,谁能让郡主笑,谁就在单个项目当中,拿了高分。三关均抢得先机的,无疑就是最终的胜利者。 第一关:面对面。 从字面上,看热闹的牧民们就理解了大概意思。七位皇子神清气爽地骑在马上,驭马穿过一段距离,来到佳人面前,谁能在这个短暂的过程之后,博佳人一笑,谁就算胜出了。 比赛开始。七位皇子轻扬马鞭,马蹄飞起,直奔看台中央的佳人而来。大勍皇帝的七子,何其尊贵的身份,却愿意为了一个科尔沁的区区小郡主,大庭广众之下,犹如比美一般,排着队等待佳人的瞩目,可见岦煦给予科尔沁草原的,是何等的光辉和荣耀。 乐乐确实很荣耀。她高高在上地向下望着,小脸儿冷凝,从未有一刻有如三笑竞赛这般,不曾展露半分笑容。七位皇子齐头并肩,正意气风发地享受着马上的微风和煦,不想马蹄下突然同时遇到障碍,他们连惊呼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来,瞬间马失前蹄,被撂倒了六右二分之二。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尊贵皇子们,在牧民们高度一致的惊呼声中,立时摔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岱钦连忙命令众人上前搀扶。刚刚他看得清楚,七位皇子打马经过的位置,突然拦起了半个马蹄高的绳索,而在七匹马同时被绊倒之后,绳索又悄然落地,陷入事先挖好的浅坑之中。他立时知晓,有人在操控这一闹剧,沉默地望向乐乐的方向,他不发一言。 看台上的佳人,则自始至终事不关己地旁观着,终于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淡然地撂下定语:“要我看什么?谁脸上的土多吗?” 第二个回合:武。 这一关皇子们需要完成的任务是:狩猎场狩猎,看谁猎到的猎物多。 狩猎场外,皇子们全部准时就位。此次比赛,没有观众。大家都在百寻开外的看台上,等待着皇子们满载猎物归来。可是,一刻钟之后,看台上下的人们,看到的,却是七位皇子,空着双手返回。 “将军,”皇太子对着岱钦招手示意,等他走到近前:“狩猎场中,根本没有鹿。” 岱钦吃惊地皱起眉头:“怎么会?”他知道的情况是,狩猎场中此刻共有五十头公鹿,可以供皇子们玩个尽兴。 “确实没有。”二皇子和三皇子不约而同地提醒他。 岱钦随即命令属下:“立刻彻查。” 看台上的乐乐,恪守礼仪,端庄正坐。宁静优雅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却笑开了花。五十头公鹿,自然是一个不少。但是,乌恩其的阿布博格德的特殊草料,可不是吃素的。顷刻间就改变了等待被射杀的公鹿们的命运,让它们心急火燎地纷纷穿越狩猎场,去找母鹿了。可爱的鹿哥哥们,不要太感谢我哦! 第三个回合:文。 虽说前两次的比赛,均已鸡飞狗跳的结局收场。但第三个回合,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进行。文考是科尔沁军师出的题目,内容大抵是大勍科考场上常见的试题。 几位皇子纷纷打开通过抽签抽到的纸条,却登时目瞪口呆。 前两关,岦煦皇帝都没有到场。这第三个关卡,岦煦皇帝亲自出马,考察他的皇子们的读书成果。他兴致勃勃地要求皇太子率先宣读他抽中的题目。 皇太子的嘴唇嗫嚅了两下,不情不愿地宣读到:“论持久战。” 就连岦煦皇帝,闻言都呆了一呆,想不出来这是哪一年的科举考试的奇葩题目。他又将目光转向二皇子,二皇子立刻朗声宣读他的考题:“布尔什维克的胜利原因。” 接下来,几位皇子的题目更是百花争艳:奥斯维辛集中营的教训;希特勒的御人之术;文理皆通,方能所向披靡。所以,请你举例说明函数的连续与间断、积分的换元法…… 一个比一个,更加不知所云。 跌破所有人的眼镜。 敦斡齐听得汗流浃背,擦拭得自己的两个袖口,全都濡湿了。 不关他的事啊!他所选的题目,真的都是科举考试的考题啊!可是,现在的这些,又是什么? 看热闹的牧民们心里想的是,三笑竞赛,收官之战甚是圆满啊!因为题目虽然尚未得以解答,台上的郡主却第一次笑了。咦,这笑容,怎么看起来,那么像是--藏都藏不住的奸笑? 岱钦来到岦煦身边,向他低声禀报查探出来的实情。几位皇子的目光,则是愠怒地望向那位眼高于顶的科尔沁郡主。不用人说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这一切,跟这个不靠谱的小丫头,肯定脱不了干系。 “看来,”岦煦听得兴致勃勃,甚至笑眯眯的:“我的皇儿在乐乐心中,差强人意啊!” 岱钦只能硬着头皮回道:“臣惭愧。” 岦煦看了看他的皇子们的方向,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已打定主意,他不在意地挥挥手,爽朗一笑:“哎,将军莫要挂怀。既然如此,朕应允就是。驸马人选,当由乐乐自行决定。” 岱钦拱手:“谢主隆恩。” 一刻钟后,主考官敦斡齐宣布:“竞赛暂停。择日另选它法举行,结果将完全听从于郡主意志。” 选驸马的三个环节,就这样草草收场。岦煦皇帝的决定,无上英明。因为此时的乐乐在众皇子心中,已成为不安分女人的最佳代名词,无人愿娶。乐乐的嫁人之路,如她所愿地不了了之。 说到这里,回忆告一段落。男人的嘴角,还残存着一个淡淡的笑容,因为曾经的女孩儿那慧黠的调皮和可爱。 可是回头再看乐乐,讲述中的这位女主人公,却兴致缺缺,满心不以为然。对于释韪讲述的一切,毫无印象。释韪说的是什么?是她猴年马月的经历?现在他们两个所在的地方,跟过去的经历风马牛不相及好不?那些人在哪里?那些事情发生在什么地方?如果真那么多人那么那么喜欢她,怎么一个都不见?害她困在这个奇奇怪怪的地方,如果没有云儿和湖生,早就死翘翘了,那些人跋山涉水也应该努力来找到她不是? 话说回来,困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每天男耕女织,哦,更确切地说,是男耕男织,她是什么都不会的。不过,她还可以跟厨房作战。 此时的她正在惦记着,要努力攻克厨房的难关。她就不信了,长这么大,她不是没有被饿死吗!那云儿和湖生都会做饭,她为什么不行?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第八章 乐识绿毛龟 这一天,释韪跟着云儿夫妇去种田了,乐乐在家煮饭,虽然不会,但很努力的在学。这天她义薄云天地告诉她的“相公”和云儿两口子,她要给大家做上一份豆腐菜。说到豆腐,还要感谢除了湖生夫妻外,那几户神秘的邻居当中的一户,乐乐喜欢叫他们“豆腐夫妻”。因为他们,乐乐和村庄里的其他人,才能吃上这么好吃的东西。至于那些神秘邻居的身份,与云儿夫妻一样,充满神神秘秘,他们不说,乐乐也在释韪的示意之下,不去询问。反正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也不必去追根刨底地了解其他人的身份。 “今天的豆腐菜做得怎样?” 释韪、云儿、湖生坐在乐乐的家中,云儿兴致勃勃地问道。她虽然大腹便便,却依旧灵巧,并且闲不住,每天都要与丈夫一同下地去劳作,能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反正相公是个好医生,她从不为自己的身体担心。 “相当不错。”乐乐王婆卖瓜。 “哦?怎么说?”释韪和湖生都笑了。 “只有三个缺点,所以自然相当不错啦!”乐乐自满着。 “哦?哪三个缺点?”三个人更加好奇。 乐乐认真想了想,颇为保留地回答道:“颜色差了点,黑了;味道咸了点,齁了;豆腐糊了点,挂了。” 坐在饭桌上的三个人面面相觑,那还能吃吗? 云儿向湖生使个眼色,湖生心领神会,连忙说道:“乐乐今天下厨做大餐,我们自然也有小菜作陪衬,我现在就去拿。” 呼!四个人都暗暗释怀,总算不会饿肚子了。 ---- 吃过晚饭,释韪看着优哉游哉的乐乐,信口问道:“夫人,你洗碗了吗?” “相公,你应该这样问。”乐乐有板有眼地说道:“夫人,我去帮你洗碗吧!然后我就会说,相公,已经洗好了。你看,这样多好。” 于是,释韪依言说道:“夫人,我去帮你洗碗吧!” 乐乐点头:“嗯,去吧!” 然后,当然就没有乐乐的然后了。 晚上,两个人坐在房门之外,欣赏着明亮的月光下,山村的静谧精致。乐乐突然听见释韪的肚子咕噜了一声。连忙问道:“相公,你是不是饿了呀?” 释韪点头,无限感动。 乐乐连忙说道:“相公,饿了就快去睡吧,否则很浪费体力的。” 于是,释韪只好进到自己的房间去睡觉。 ---- 这一天,乐乐来到云儿的家里面玩,顺便蹭饭。 云儿耐心地将女孩喂饱之后,这才从房间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件东西。乐乐顺着她的手看过去,竟然是一只小乌龟。 云儿抚摸着乌龟身上的纹路,不舍的表情表露无遗:“它叫小弟,在它还是一只蛋蛋的时候,就被我捡了回来。它好乖的,也很听话。可是我相公说,过几日我们生了宝宝,两个人都为宝宝忙来忙去,就没有时间照顾小弟了。小弟每天都要出去遛弯,还要吃湖里打上来的活鱼。这些我们现在都很难做到,我又不想小弟受委屈,所以乐乐,你能不能帮我代养啊?” “你相信我能帮你带好它吗?”乐乐好感动呢,得到朋友这样的信任。 “恩,我相信。”云儿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想什么就说什么:“虽然你很笨,什么事都做不好,可是释韪还不赖,他总是能徒手从湖里捞上鱼来,所以就算你饿着,小弟也肯定饿不着的。” 乐乐直翻白眼。 “好漂亮的小乌龟呀,竟然还长着绿毛!”白眼翻过之后,乌龟引起了乐乐的浓厚兴趣。像这样长着绿色毛毛的乌龟,她真的没有见过。而且小乌龟身上的毛毛长约四五寸,毛中有金线,脊骨上有三条棱,底甲呈象牙色,看上去十分可爱。 “对呀对呀,小弟就是一只绿毛龟。” 乐乐义薄云天地说道:“好吧,你放心,我帮你养着。” “谢谢你乐乐。”云儿开心极了。 —— “看起来,你和云儿相处得不错。”释韪看着每天都和她的名字一样开心的女孩,若有所思。 云儿和乐乐的个性差不多,都属于自来熟类型,只要是兴趣相投的,用不了半天就成了挚友。 “云儿不错啊,声音很甜,人也乖巧,就是长得太丑,像个老娘们儿似的。”乐乐想也不想地回答她。 释韪的眼睛瞪圆了三度。老……老什么? “乐乐,这句话,是跟谁学的?” 乐乐认认真真地想了想:“不记得了,好像是脑袋瓜里面原来就有的。我的脑袋瓜里面,好像原来就装着很多东西。” “那你还记得什么?”如果连老娘--这样的话都记得,那她一定还记得一些更重要的。释韪的心头再现希望。 “说不上来。”乐乐思考得完全不认真,她满不在乎地反问道:“我需要记得什么吗?” 释韪轻轻摇摇头:“不急,慢慢来。” 轻轻的,他继续给乐乐讲起她自己经历的人和事。这是他多天以来一直坚持做的事情。 —— 在沃尔衮的带领下,鉴霁与她的侍卫释韪,一起来到了乐乐的花园。眼前的情景,让她小嘴微张,惊奇得说不出话来。 虽然正是严冬时节,但是乐乐的室内花园,却充满了绿色,里面一点也没有半分冬季的萧条和衰败。一走进花园,干净、明亮、生机勃勃,大自然的气息,植物们的问候,扑面而来,真是眼睛舒服,鼻子舒畅。盎然的绿,清澈的水,最美妙的就是那一池秀丽的荷塘,让鉴霁以为自己来到了江南。 隆冬时节,室内花园的秘密在于它的墙体。墙壁是用砖石砌成的双层结构,每隔一段距离墙体上都开有一个小门洞。通过这个门洞在墙里面生上火,那些砖被烤得暖烘烘的。室内温暖如春。从而使得这座绝佳的室内花园,即便在寒冷的冬季,也能于此轻易坐拥一室绿色。 更让鉴霁惊奇的是,为了让植物有充足的光照,这个大花园的顶部竟然有一个玻璃制作的大窗体。玻璃啊,她敢保证,整个紫微宫中,也没有这么大的玻璃窗体。 鉴霁的心中,不是个滋味。这一切都是为乐乐准备的?这样令人叹为观止的室内大花园,就连紫微宫中也从未存在过,一个小小的科尔沁郡主,她究竟得到了多少宠爱? 不只是鉴霁惊奇,一直跟随在公主身边的释韪,也被眼前的景致打动,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讶异。 “这是谁为她建的?”其实不用问,谁有这样的财力?哪个能调动这样的人力和物力?这还用得着说吗? 鉴霁这一次又猜中了,但她完全高兴不起来,沃尔衮的回答更是让她郁闷到内伤。“当然是我哥。他说过,春夏秋三季,乐乐都有地方玩耍,到了冬天要是只闷在家里自然会受不了。所以就建了这个巨大的室内花园。怎么样,丝毫不逊色于你皇家的御花园吧?” 说者无意,听者气晕。沃尔衮有口无心的话,惹得鉴霁的眉毛上下跳了三跳,她稳定心神,将抓狂的愤怒强压在心里,平静地回答道:“确实很美。怎么乐乐郡主不在?” 沃尔衮四下望望,确实没有:“哦,可不是,现在还没有过来。可能太早了,还没有起床呢!” 鉴霁不可置信地斜睨他一眼,日上三竿还未起床?那个乐乐,是有多懒?奸、懒、馋、滑、凶巴巴,不知礼貌为何物,她就没在这个比她年长的鬼丫头身上看到半分优点。一个这样的女子,她有什么好,竟然令一个风头无双的男人待她如此特别? 举目四望,慧黠的眼珠转了一转,鉴霁突然计上心头。 “沃尔衮贝爵,您也累了。今儿个请安礼就到此结束了,您也回去休息吧!” 沃尔衮本想拒绝,他想等待乐乐过来,陪她玩一会儿。但一想到,哥不在家,尚有诸多公务等待他去处理。 也罢,走就走吧!也许等一下,他忙完了再过来,陪乐乐一会儿。 只要不是在外出征,他每天都会去看望乐乐,风雨不误。 碍人眼的男人终于走了。鉴霁的心情顿时轻松许多。 地上的青草松软,散发着清香。鉴霁不紧不慢地就近坐在了草地上,释韪一言不发地站立在她的身侧。 等。反正,她有足够的耐心。 乐乐没有让她期待太久。 “乌云,快进来,外面太冷了!” 小丫头欢快地呼喊着,拉着她的小丫鬟跑进了室内花园。 外面天寒地冻,室内却温暖如春。一走进来,乌云就忙着替她撤下身上厚厚的斗篷,并连连对着乐乐的小手呵气,就怕她的小郡主冻坏了。 两个人一番忙碌,等到稍稍闲暇下来,才意识到不远处,还有两个人的存在。 乐乐几大步就来到了鉴霁的面前,先是抬起头来,对着一旁的释韪调皮地眨眨眼睛,然后低下头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老神在在的女子,毫不客气地说道:“你来干什么?” 鉴霁不愠不怒,她的心情好着呢:“本公主不能来吗?” 乐乐运了半天气,小手儿摇了三摇,最后也只能无奈地说道:“当然能,哪有您不能来的地方。” 冬天的科尔沁,确实没什么好玩的。这平日里受宠惯了的公主,也可能是无聊透了,才寻了个这样的去处。花园虽然是她的,但她不是不明白,整个科尔沁都是人家皇家的。所以这贱公主要来,她自然是不好说太多难听的。 惹不起,索性就不再理睬她,乐乐兴高采烈地对着乌云说道:“走,乌云,我听园丁对我说,这两天又有好多的花儿开了,咱们到那边去玩。” 鉴霁见她跑走,这才缓缓地站起身来,轻轻掸一掸身上,其实一粒尘土都没有。 她悄无声息地跟在乐乐的身后,距离玩性正浓的乐乐越来越近。 贪玩的小姑娘根本顾不上理睬四周的情形,于是鉴霁毫无障碍地将自己绕到了乐乐的正面。 “啊!蝴蝶!” 嘴上大喊着蝴蝶,鉴霁公主毫不掩饰地伸出手来,作出扑蝴蝶的样子,手起掌落之间,却是毫无顾忌,带着风声向着乐乐的脸上扫过去! 早就想这么做了。碍于每天都有大把的人们护佑在乐乐的身边,让她这个高高在上不得不维护皇室尊严的公主,没办法教训这个科尔沁的土俗郡主。现在呢,她的身边人,是她的侍卫,而乐乐正落单,还有什么顾忌? 扑死你这张死不要脸的蝴蝶大脸,本公主来了! 乐乐原本没在意,低着头的她听到鉴霁公主的惊呼,还觉得不可思议。花园是花园,美丽也是真美丽,但蝴蝶?这怎么可能?哪里跑出来的?园丁没有跟她说过不只帮她栽培了鲜花,顺道还帮她养了蝴蝶呀! 她好奇地抬起眼,却正巧看到鉴霁的手,向着她的小脸儿抡过来,却已来不及闪躲。 “啊!”她悲哀地大叫,她没学过武功,不会瞬间闪移啊!完了,她吓得一闭眼,清脆的巴掌声,这下她是听定了。 “啊!” 巴掌声她是没听到,闭着眼睛的她,后知后觉地听到了那个贱公主的惊呼声。还有就是她的腰上一紧,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护着她改变了站立的位置。这一切都太快了,快得她腰间的大手早已撤开,耳边的风声也流逝得仿似错觉。 站稳后的乐乐,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小丫头顿时又心花怒放。 不用说,她都知道,是谁帮助她完成了瞬间闪移这样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那个倒霉的鉴霁公主呢,可没人敢碰她一根汗毛,她只是自己用的掌力过大,一刹那又失去了目标,根本收不住脚,导致自己被自己的力量连累,狠狠地栽倒在地,而已。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坐在草地上扭痛了脚的鉴霁公主,甚至根本没有看清,乐乐是怎么突然在她跟前凭空消失的。 一旁的释韪已经适时俯下身来,低着头不看她的窘态,伸出他的胳膊,等待她主动扶住他站起来。 “公主,请小心。” 鉴霁浑浑噩噩地将手搭在他的胳膊上,才能站起身来,摔得七荤八素的,更气得昏天黑地。 她看看乐乐,对方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看得出来已经得意与狂笑到内伤。 她又看看一旁的小丫鬟乌云,迷迷惘惘的糊涂样子依旧,什么也看不出来。 狠狠跺了两下脚,她带着抓狂的表情,一瘸一拐地,愤愤离去。 乐乐对着公主身旁的释韪傻笑,意犹未尽地,她还准备跟在他身旁一起向鉴霁离开的方向走。 释韪回头,冷冷地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跟上来,更免费附送六字评语:“怎么,挨打没够?” 乐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得意洋洋地低声回道:“有你在,她倒是想呢!” 可得做得到才行啊! 那个贱公主,仗着她老爹宠她,硬是将岦煦最贴身最信任的侍卫,留在了她自己的身边。还以为从此天下太平,万无一失? 殊不知,她处心积虑留下来的,是她耿乐乐的保护神。假一罚万。 -- “乐乐,把这个也穿上。” 乌云的手中,拿着一件轻薄的貂袄:“虽然轻薄,但却是上好的貂皮制作的,又轻薄又保暖。” “不要。”乐乐想也不想地拒绝:“那么可爱的小动物,为什么要把它们做成衣服?” 对于她斩钉截铁的拒绝,乌云的反应是不慌不忙:“冬季如此寒冷,没有最为保暖的材质做成的衣物,如何御寒?那些羊皮牛皮的鞋子,也是用羊和牛做成的,它们也是动物。即便是平时您冬日里最常穿的裘皮的衣服,它也是用带毛的动物毛皮鞣制而成。至于材料,大抵就是狐狸皮、貂皮、羊皮、狼皮……” “啊呀呀,我不要听不要听了……”乐乐捂住自己的耳朵。 乌云笑笑,她不听啊,正巧她也说完了:“还有牛皮等等的,这些小动物的皮毛。” 撅着嘴的乐乐超无奈。这乌云平日里浑浑噩噩的,上辈子却一定就是裁缝出身,做衣服的一把好手,话里话外透着专业,也成功将她堵得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乌云露出胜利的笑容,关心地说道:“快穿上吧,一会儿就要陪伴公主千岁去练习骑马了,外面飘着小雪呢,很冷的,千万别冻到了。” “那个该死的破公主,愿意骑马她自己去骑就好了呀,非得让人家陪她。”乐乐不开心地嘟囔着。摆什么谱啊?作死的臭公主,当心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摔下马来,摔断了脖子,可就不那么好看了。 哇,好美啊! 释韪在前,乐乐居中,公主在后,三个人,三匹骏马,一路饱览了粉雕玉琢的北国风光。清幽逸远的雪山上,人迹罕至,三人在覆满着白雪的松林之间,听尽松涛、看遍雾凇。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他们驱马顺着被雪覆盖的山径蜿蜒而上,山顶处,空气异常冰凉沁爽,当他们跃马穿过一片被大雪封住的树林,眼前豁然开朗。 山谷之间,一弯晶莹剔透、有如宝石的湖泊,正向往来的贵客,释放着出尘绝世的美。 乐乐回头看看释韪,等待着他的解释,反正不管她懂的还是不懂的,他都是懂的。果然,她得到了答案:“终年不冻,这应该不是湖泊,而是温泉。” 乐乐开心地跳下马来,感动地望着眼前的景色。 鉴霁公主虽然也被眼前的美景所陶醉,但美景却不足以让她忘记,命乐乐前来陪驾的真正目的。 她的目光,转向乐乐骑来的这匹马。这是一匹一岁多的幼龄马,这个年龄段的小马顽皮好动,而且极易受惊。 说是练习骑马,其实鉴霁自小便喜欢骑射,父皇去猎场,从来都带着她的。也因此,她对于马儿的脾性甚为了解。 眉头一皱,计上心头。 她缓缓地策马,来到乐乐所骑之马的近前。 就在小马身旁不远处的乐乐,沉醉在眼前的迷人景致之中,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已在逼近。 说时迟那时快,鉴霁公主一抖马鞭,将马上的行囊顺着乐乐的小马眼前扔过去,恰到好处地扔到了乐乐的跟前,她还后知后觉地“哎呀”一声,仿佛一切都是意外。 如此沉静的氛围之中,小马的眼前突然闪过巨大的物体,顿时受惊,下意识地前蹄腾空,狠狠地踢向物体的方向,而那正是乐乐所站的位置。 千钧一发之际,鉴霁直觉自己的眼前一黑一亮,有人以令人乍舌的速度,于她身前闪过,强劲的手臂准确地落在地面女孩儿的纤腰上,一把将她抱起。动作飘忽得有如鬼魅,轻而易举地带她远离了马儿的攻击区域。 好矫健的身手! 英雄救美的一幕,就青天白日地发生在鉴霁的眼前,想看不出来都难。 那个该死的笨丫头,又一次安然无恙。而且还那么牢固地被紧拥在一个温暖的怀中,同样受惊的她还发出细细的呻吟,在救命恩人的拥抱中喘息。 如果这一幕被放慢来看,鉴霁公主敢保证在场的女孩子有一个算一个,会通通爱上这个为救佳人而奋不顾身的男人。他刚刚的动作一气呵成,飘逸俊帅,所向无敌。可是他救的人不是她啊!她要被气死了。 但总算有所收获,终于被她发现了玄机。上一回她赏赐给这个小丫头的“耳光杀”是被谁化解的,答案昭然若揭。 鉴霁万分不快,她的语气酸溜溜的,狠狠地盯着她的侍卫控诉道:“释韪,你是我的侍卫,还是她的侍卫?” 见受惊的乐乐已经平静,马儿也不再嘶鸣,释韪这才放开了他的怀抱。转身看向高高在上的公主,他的回答,只有六个字,格外简单:“公主,人命关天。” “乐乐,别再骑那匹马了。” 释韪扶着乐乐,来到自己的马前,他先翻身上马,然后伸出大手,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女孩儿凌空抱起,安置在自己身前。 乐乐坐得舒舒服服的,已经冷静下来的她,意识到刚才的一切,一定是这个贱公主有意陷害,她冷冷地瞧着马上的贵气女子,目光灼灼,含义明显:山水有相逢,咱们走着瞧! 释韪则是马鞭一扬,留下一句:“公主,快跟上。”紧接着,训练有素的马儿立刻撒开四蹄,驭风朝前奔去。 鉴霁气结。可是,刚刚释韪的那六个字的回答,又让她哑口无言。好吧!她天性是善良的,才不想因为看那个土掉渣的郡主不顺眼,就让她一命呜呼呢!她不过就是气不过吗,怎么就连一点小小的教训,她都不能给那个臭郡主尝一尝? —— “我今天翻出了一本书,我要你读给我听。” 释韪瞥了一眼书名,是一本《增像全图三国演义》,他又打开看了看内页,采用上等宣纸印刷,字迹清晰秀美,特别是书中木刻插图,构图饱满,造型完整,线条劲挺,刻工精良,豪放处放笔直写,精微处纤毫毕现。 书是不错,不对的是人。 “有什么字会是你不认得的?”虽然这本线装书看起来确实很好,他却依然没有给她讲故事的意思。她的小脑袋里面,输入的是一个汉语言文学系大学毕业生的全部程序,无论简体抑或繁体文字,甚至蒙文、英文、日文、韩文,都多多少少通晓一些。有什么会是看不懂的? “全都认得。” 小姑娘看着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毫无愧意地点头承认。 他冷眼瞪她,那不就得了? “可是,我就想要你讲给我听。你讲的,比我看的好听。” 乐乐理直气壮的话,让释韪无奈地翻了翻眼珠。他第一次知道,讲的和看的,可以拿来对比,哪一个更好听。 “坐下吧!” 他答应了!她就知道。乐乐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开开心心地坐在他身边,距离亲密无间,急不可耐地看着书上的插画,等待着他从头为她讲述。 听故事,是自从出生开始,就最喜欢的游戏了。尤其是他讲给自己听的,天底下最好听的声音,没有之一。 “仗义能服李典,用兵屡破孙权,将军之威出意,当为关帝将贤……” “你怎么会在这里?”读书大会刚开始了没多久,就被一个极不友好的声音打断。来人未曾到得近前,便急切出声,像是怕迟些便不足以表达不满。 不用听声音,乐乐就知道,谁有这个胆子,敢打断她的乐事。 她头也不抬,寸步不让:“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鉴霁却不理会她的严重忽略,上前一把拉住释韪的胳膊,将他拉向自己:“他是我的侍卫!” 刚抬起头来,就将这亲昵的一幕看在眼里,让乐乐看得眼睛都红了,她毫不示弱地伸出手来,用尽全力地将释韪拉回自己身边:“我呸!哪一条你们大勍戒律上写的,他是你的侍卫?” 鉴霁呵呵冷笑,看向她的眼神格外轻蔑:“我拜托你,没事也学习一下。什么戒律,那是律例,我们是王朝的法典,你以为,是宗教的教规呀?” 乐乐也不示弱,双眸一立:“你管我?我喜欢说什么,要你同意?” 两个人一左一右,开始拉大锯扯大锯的游戏,全然不在意被她们扯住的人,究竟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鉴霁话音凿凿,掷地有声:“父皇金口玉言,他走的时候,之所以留下释韪,就是要他在科尔沁部落里面,全权负责保护我。所以,他就是我的侍卫。” 怎奈乐乐完全听不进去她这一套,斩钉截铁地回答她:“他,永远都是我的,永远都不可能属于你。” 鉴霁听闻大怒,口不择言:“你敢私通侍卫?” 圆眼瞪圆,乐乐毫不示弱。私通?别看她小,这个词儿她可是懂的。 “你敢这么血口喷人,信不信我撕烂了你的嘴?” 话音刚落,鉴霁还来不及申辩什么,几乎就在同时,谁也没看清是怎么回事,两人的手臂瞬间一麻,“啊”地惊叫一声,不约而同地松了手。 获得了自由的释韪,冷凝的表情依旧,刚刚发生的一切,让他的语音更冷:“公主,郡主,请二位自重。” 说罢,他头也不回,甩袖离开。 -- “岫岫,把释韪叫过来,我要他陪我出去骑马。” 这几日鉴霁公主的不开心,侍女岫岫看得比谁都清楚。她连忙答应。 “是,公主。” 片刻之后,来人已到近前,恭恭敬敬上前施礼。“参见公主。” 听到声音不对,鉴霁连忙抬头,双眉顿时皱起:“怎么是你?释韪呢?” 侍卫回道:“启禀公主,释韪已经上奏皇上,不再担任公主的侍卫。” 小嘴撅起,鉴霁气得深呼吸了两下,才能继续说话:“那他要做什么?” 难道他的心里,就只有那个科尔沁的土丫头? 侍卫的回答是这样的:“他即将启程回京。” 鉴霁不信,她偏过头来,紧盯着那个侍卫瞧,仿佛要瞧出他正在替释韪说谎的意思。结果人家始终低着头,神态恭敬,神色如常。她顿觉无聊,挥挥手,让侍卫退下去。反正她只是找理由,也不是真的想要去受冻骑马。 走就走呗,什么了不起。只要不是留在她身边,就好。 -- 一男一女,相见在老地方。虽然冬日里的清冷依旧,但空气清新,女孩儿全身上下又穿得暖暖,她开心如常,围着他蹦蹦跳跳。 可是他的话,却有效地剥夺了她的快乐。“我要走了。” “啥?”乐乐立即收了笑容,面对面直视他:“上哪儿去?为什么走?” 事出无奈,但他已无法在先后两项任务之间保持平衡:“我不是你们两个玩乐的对象。” 用脚后跟想乐乐也知道他选择离开的原因,但她对此嗤之以鼻:“她?她也配?我不管,反正我不准你走,你就不能走。” 于情于理,他都应该留在她的身边,他们是陌生天地里唯一的亲人,但他也有自己的理由:“别忘了,我现在是皇帝的侍卫,身不由己。” 这两个女孩子现在已经连最起码的礼貌都做不到了,简直就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如果他再不走,保不齐下一次再遇上,两个人就会互挠对方,不闹个头破血流誓不罢休。可是,一个是公主,一个是郡主,真闹出事情来,谁比较吃亏?他离开,是最好的保护她的办法。但这个心意,他不会明言。 于是在乐乐的眼中,他给出的狗屁理由简直就是狗屁不通:“那不行,你到这个世界来,就是为了保护我的。那个大勍皇帝,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回去他的身边?” 怎奈男人坚持:“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既然我们在这里,有各自的角色,就要尽好自己的本分。” 乐乐晃着头,眯起眼:“你不在,谁保护我?” 这一点,他亦有考虑:“有岱钦在你身边,我很放心。” 甩甩手,乐乐不置可否,她贴近他的跟前,认真地对住他的眼:“走吧走吧,要走就走。反正,你走了,我也不要再呆在这里。你等着,我很快就会去找你,休想甩掉我。” 说完,她便不再理会他同意抑或反对,蹦蹦哒哒地跑回家中。 天机不可泄露啊!其实小丫头心里真正的想法是这样的:跟那个破公主斗有什么好玩,无聊死了。那个大勍皇帝,才是玩游戏的最佳对象。就这样让他逃了?当然不行,她还没有实施她的大计划呢!他前脚逃走,她自然是后脚拔腿就追。只要被她看上的,一个也别想逃掉。 -- 直到女孩儿的身影完全消逝在府邸的大门之后,释韪才回转身来,准备离开。 正好与前来探望乐乐的另一个男人,不期而遇。 风尘仆仆的男人,这一次没有如同行宫之中偶遇时的回避,而是选择径直走到了他的近前。一双幽暗黑眸,眼里的寒意呼之欲出。 他开门见山,不闪不避:“我不管你们之间,是怎么回事。你应该明白,我科尔沁的郡主,不可能下嫁一个侍卫。即便你再优秀,也没有这种可能性。” 释韪心中苦笑,这个男人急切得连最基本的礼貌问候都省却了,那个小丫头在他的心目中,是有多重要?这样就最好了,他走也走得放心:“将军莫要无谓担心。我只是来与郡主告别,明日便启程回京。” 临走之时,虽然面对他极不友好的表情,释韪仍不忘再度强调:“好好照顾她。” “那是我的责任,你,则无须挂心。” 眉头皱得很紧,凝视着释韪的背影,岱钦的神情,略显复杂。 在看着释韪的时候,闪烁在女孩儿眼神中的,是全然的毫无保留的信任,如同一个孩子看着父母的目光;当然,也可以看做是一个幸福的小妻子,给予深爱的丈夫的全部依赖。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认知让他,甚为不快。 不对,更准确的说法是,这个认知让他,不快到极点。 至于缘由……他不愿深究。 —— 大勍皇朝紫微宫中,一回生两回熟,双方宾主都是经历了巡幸科尔沁的老熟人了,自然熟稔有加,欢声笑语。 希雅始终握着妹妹的手,不过分别数月便再次相见,满满的都是惊喜。 寒暄过后,乐乐可没有忘记她的初衷。自己的事情再大都是小事,先把朋友的嘱托做完了再说:“皇上,我来您这紫微宫,不能白来吧?” 岦煦看着希雅的脸上难得一见的开怀笑容,顿时觉得乐乐的名字实至名归,自然满心欢喜:“看中了什么了?” 不愧是皇帝,她想什么,他一听就听懂了:“那可多了,看中了人,也看中了物。” 岦煦假意表情惊讶:“那我可要考虑考虑。毕竟,这宫中的人和物,都不是独立存在的,也不是第一天才开始存在的。可能都各有所爱,我们总不能横刀夺爱吧?” 乐乐撇撇嘴,她还没开口说要什么呢,这皇上便前填后埋,把路都堵住了,摆明不想她开口,怎奈她的脸那可是足够大:“什么呀!我只是想临时向您借用两样。” 岦煦笑问:“哪两样呢?” 乐乐掰着手指头回答:“人,是您的侍卫;物,是您的令牌。” 岦煦忍俊不禁:“却原来,你看中的,都是我的所爱啊!” 乐乐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她要的这些对于一个皇帝来说算个啥:“反正您有的是,我也是临时借用一下。而且我向您保证,不会用来闯祸,也不会违反您的国法。如果我用在了错误的地方,您可以立刻收回,还可以治罪于我,我保证没意见。” 哦?她的承诺让岦煦唇边的笑痕加大:“好,你说说,哪两样?” 乐乐早就想好了:“我出去玩,需要有人保护,我的卫队对京城不熟悉,得有人率领。我跟您要了释韪。至于物吗,我想要一枚‘如朕亲临’的令牌。” 人生阅历丰富如岦煦,都惊呆了。这小丫头,她还真敢开口啊! 希雅也没有想到妹妹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也惊得张口结舌,面带尴尬。 岦煦身边的老太监德顺吃惊得一副快要昏倒的神色。 就连释韪都没有想到这小丫头自我感觉良好到了此种程度,他又不能笑,只是落下目光,不去瞧在场之人的各异表情。 好在皇帝给了她足够的面子,竟然没有严词拒绝:“释韪是我的侍卫,他终日跟随在我身边;至于‘如朕亲临’这样的金牌,我也只是听说过,我朝从未有过。” 这话谁听不明白,摆明了是一个要求都没法实现了。小脸顿时垮了下来,乐乐扭身就回了希雅的身边,撅着小嘴,失望得眼泪汪汪。 希雅原是觉得妹妹的想法不可思议,但见她这般不开心,立刻心疼得很,连忙搂住她安慰,一双美目,满含怨怼,看着岦煦,却不多言。 岦煦欣然一笑,话锋逆转:“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姐妹俩同时瞪大眼睛,等待驷马难追的君子一言。 岦煦没有让乐乐失望:“释韪平日里有他自己的职责所在,但你若有需要,朕特准可随时召唤释韪相随。至于金牌,朕命人打造一枚,特赐予你。” 看着欣喜若狂的乐乐,岦煦笑吟吟地补上一句:“不可造次妄为,否则非但要收回,还会治罪。” “哇!太给力了!”乐乐欢喜得连蹦带跳,险些乐翻了天。这是皇宫啊,又不是你家的炕头!释韪虽然一脸的不赞成,却也拿她毫无办法。 “就这么说定了,我明天来拿。”目的已然达到,乐乐片刻都不再停留,拉着希雅就向外走:“走吧,姐姐,我要你带我参观紫微宫。我跟你说啊,这地方,几百年后的都大变了样儿了,实在没看头的。还是现在的不一般啊!” 几百年后的?哪里,紫微宫吗?希雅一边被她拉着走,一边回头向岦煦致意,一边还惊吓得不清。虽然刚刚在一起呆了四月有余,她还是无法适应小妹偶出的惊人之语。 “皇上,这……这样的要求……”乐乐离开之后,一旁的德顺看了看沉默的释韪,见他根本没有发表意见的意思,他自己却终究是忍不住,向着他最敬畏爱戴的皇帝问了出来。 这样过分的要求,皇上竟然会应承,此时就算玉帝驾临,德顺都不能比现在更吃惊。皇帝虽然只有三十一岁,算不上老,但足够稳重成熟,处变不惊,运筹帷幄,不愧为一代明君。有时候耍耍小孩儿脾气,也仅限于生病吃药的时候,这一次是怎么了? 一个最贴身信任的侍卫,一枚开国以来就没有发放过的金牌,竟然都给了科尔沁的小郡主?小郡主可爱是不假,可是,这样的要求都能应允,这、这、这,皇帝这是被下了什么蛊了? 德顺都吃惊得魂不附体了,岦煦的笑容依旧灿烂:“好玩吗!” 好——玩? —— 一路走来,乐乐都在尽情地欣赏着京城里的风光。 毕竟科学落伍,技术落后,现在的京城与几百年后的高科技发达城市的景致,确实大不相同。但最起码没有雾霾啊!不过话说回来,2070后的京城,也没有雾霾。这个词儿她懂,主要源于她的小脑袋瓜里面来自于二十一世纪初的知识程序。 暖春三月,京城内的各色春花陆续开放,万紫千红,将繁华京城,点缀得有如一匹织锦缎。形体复杂优美的楼阁建筑上,到处是精美的装饰和华丽的彩画,桃李争春,杨柳依依,晴云碧树,殿宇峥嵘。 怪不得经常听到科尔沁的人们心驰神往地形容京城:商贾云集,富甲天下。 一路行来,只看见数不清的楼阁殿铺鳞次栉比,其匾额、楹联、幌子、字号,令人眼花缭乱。店铺各具特色,经营品种一应俱全,没有买不到的,只有想不到的。 一路步行,尽情地走在春风之中,享受春天的惬意。还有释韪一直在她的身边,向她讲起京城的繁荣兴旺和风土人情。 乐乐将御街的热闹景象尽览眼中。酒楼店铺正在营业,到处都是挑着担子吆喝叫卖的小商小贩,各种各样的小吃正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另外还有她从未看过的杂耍表演,真是让人目不暇接。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不知怎么,兴致正浓地观赏着沿途景象的乐乐,脑袋里面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她突然意识到,这是因为,她正在担心她的好友乌恩其。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就算到京城来,她还带来了千人组成的卫队,还有最贴心的乌云时刻跟随,而且她还有在这个世界里面最亲的人释韪。岦煦答应她,只要她出了宫门,释韪就会一路贴身保护于她。 如果跟她相比,身在他乡的乌恩其简直就凄惨得可以写一本名为“京城孤女”的书。她出嫁,只带来了可观的嫁妆,人却只有她自己。而且嫁到苏家至今,音讯全无。汉人的破规矩多如牛毛,如果不是她聪明,任何人连见到乌恩其的机会都没有,哪怕是她的父母。 乐乐就想不明白了,我们家好好的闺女,就算卖给你们了,也不带做得这样绝的,就连见一面也不肯?这次她非但要见,而且还要见得彻底。如果他们对乌恩其不好,她就住在苏家,不走了。 释韪见她原本乐不思蜀的小脸儿突然郑重起来,小脑袋也低下去,一言不发。对于她的了解告诉他,乐乐想念她的故人了。话说回来,小丫头处心积虑地问岦煦要来分量厚重的金牌,其实目的却分外简单,不过是为了更好的帮助她的朋友。 他的沉默依旧,却悄悄地走在了领先乐乐半个身位的位置,不着痕迹地引领此时的她,奔向心中的方向。 来到苏府门前,兵部尚书,一品大员,府邸的尊贵华美,自不必说。汉人不是有那么句老话吗:光耀门楣。看看嵌在门楣上的正六角形的四个门档,看看门前那八级台阶,就不难知晓,这个石门内,装载了平民百姓对于权利和财富的所有向往。 而今日,她耿乐乐就要进去见识一下,这一户汉人大官的家中,是怎样对待他们科尔沁的女儿的。 守门的卫士,见到一个女子迎面而来,虽然穿着打扮与普通的富贵女子无异,身旁却跟着一位气宇轩昂的高大男子,身后更是浩浩荡荡的千人队伍,那架势,有如皇帝亲巡般派头十足。自然不敢小觑。“请问您是?” 乐乐也不多言:“叫管事儿的出来见我。” 不一会儿,苏府总管便接到通报,连忙赶到了府邸外。 在知晓他的总管身份后,乐乐神秘兮兮地凑近他,拿出她的宝贝--一面金牌。 总管接过一看,吓得魂不附体,险些栽倒。刚要大礼参拜,乐乐将他拦住,凑到他近前,低声说道:“金牌看到了?” 总管点头如同鸡叨米:“看到了看到了。” 身为一品大员的贴身管家,这些规矩他是懂的。普通官员们只有象牙制作的牙牌,凡朝参佩,而眼前女子手中的牌子由纯金打造,上书“如朕亲临”四个大字,谁有豹子胆,敢造这个假? “别声张,我这是微服私访。你晓得就得了,要是张扬得人尽皆知,小心你全家人的脑袋。”乐乐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反正程序给她看过那么多的电视连续剧呢,里面的剧情足够让她充分利用了。 果不其然,总管连连点头,吓得冷汗横流,大气儿都不敢出。 乐乐雄赳赳气昂昂地说道:“就选你陪同了,带我到你家二少爷的房里去。” 啊,啊?尽管战战兢兢如他一般,腿都吓软了的总管还是好奇地看了这来头颇大的女子一眼。二少爷的房里?虽说“如朕亲临”,眼前的可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女孩子啊!她要到二少爷的房里干什么?莫非,她同他家长临少爷,有什么--难解的情缘? 他立时一脸了然:“原来,您是来找二少爷的。可是,我家长临少爷,正在公干,此时并不在家呀?” “呸!”乐乐嗤之以鼻:“我找他作甚?我是来看你家二少爷的夫人的。” 哦!总管恍然大悟。 他连忙头前带路:“请您跟我来!” 乐乐命一众卫队门外等候,她只带着释韪,兴冲冲地走进了苏府。就要见到乌恩其了,她的期待溢于言表。 苏长临所住的,是府邸内一处独立的宅院。庭院深深,回廊寂寂。走了不多久,乐乐就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乌恩其!” 手中正端着磁盘行色匆匆的女孩儿,闻言全身一震,她一动未动地站立着,一动也不敢动。她甚至不敢转身。因为她怕她转过来,就会发现后面根本没有她的期待,那深情的来自于好友来自于家乡的呼唤,只是她思念过度产生的错觉。 “乌恩其!” 又一声,那么清晰,那么清脆。一颗晶莹的泪珠,像是为了响应她的呼唤,从乌恩其的腮边滚落。那声音的主人,是草原上最动听的百灵鸟,是科尔沁的精灵,因了她的陪伴,她十三年的人生没有寂寞,没有遗憾。 心绪复杂,没有什么语言能够真切地表达她此时的心情。话到嘴边,却连一声“乐乐”也不能成型,她已泣不成声。 乐乐却皱起眉头,端详着好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又看了看端在她手上的磁盘,盘子里面装着的是一盘一碗,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恰好用来盛装一饭一菜的样子。 “走!先带我回你的房间。” 她又回过头来,正色地看着身旁跟着的苏府总管:“你,去给我回禀你们家的所有管事的人,那个当什么兵部尚书的老头子,还有苏长临,还有这个府里所有地位高于乌恩其的,我不管他们现在人在哪儿,叫他们有一个算一个,一会儿通通过来见我!” “是!是!”总管点头如同捣蒜。 乌恩其却死命拉住乐乐:“不要……不要……” 她知道好友想要干什么。乐乐是科尔沁的郡主,十八年的人生过得,甚至比皇帝的金枝玉叶们更高贵,更加娇生惯养。乐乐看到自己哭成这样,又端着菜盘子,一定是生气了,想要为她做主,为她出气。可是,不能够这样的,苏家一家人如果都在这里战战兢兢地接受她的训导,只能令她这个苏家的媳妇,更难堪,无颜面对。 这丫头,自己都哭得说不出话来了,竟然还阻拦她找苏家人算账。乐乐白了她一眼,到底不忍心看她更难过,这才又唤回了恨不能多生出两条腿去找人的总管。“你给我在外面候着,等我一会儿出来,再决定。” “是是是!” -- 乐乐手托着腮,歪着嘴巴,看着眼前的好友。乍见到她,小姑娘哭得天翻地覆;现在好不容易不哭了,又改了一眼不眨地盯着她傻笑。 “你笑够了没?”小丫头,真是傻透了。 她的话,让乌恩其的眼圈又红了:“乐乐,我好想你。” 乐乐严重地撇撇嘴,翻白眼:“你是怎么想我的?每天清晨起来自己洗漱,自己打扫房间,然后自己到厨房去拿饭菜,然后回到房间来,吃完了刷洗好了盘子碗再送回去,你就是在这样周而复始的生活中,想我的?” 不同于她的怒意,乌恩其竟然点点头,丝毫不觉有任何不妥:“我什么都能做,我的饭菜,都是我自己到厨房去取的。我又不是你这娇娇郡主,我不需要人伺候的。” 乌恩其不解。她在家里的时候,日子也是这样过的,那个时候也不见乐乐为她不平,现在这是怎么了? “那不行!”乐乐勃然大怒:“他们这破府里当我们科尔沁人是什么?宠物啊,还是花瓶?养狗还得买狗粮呢,花瓶还得天天擦灰呢,合着你嫁进他们家,还来个不管不问了?这帮狗日的,什么东西!” 乌恩其都听傻了。因为,一句没懂。什么是狗粮?什么是狗日的?这些与狗有关的词汇,却分明是乐乐在急切地关心她,这都是哪跟哪? 她连忙解释:“乐乐,相信我,我真的好着呢!” 乐乐倒是不急:“怎么个好法?那个苏长临,他是怎么待你的?你要是想我不跟他们算账,你就一五一十告诉我。” 说到这里,她咬牙切齿:“我倒要听听,他们的府邸,值得不值得--免拆洗!” —— “启禀皇上,慧妃已在您的寝宫之中。” 敬事房太监去过才希雅勒阁,顺利接到了慧妃过来,立刻前来禀报。 皱起眉头,岦煦却感到甚是奇怪。更准确的说,是他不相信。希雅与他相伴十年,从来未有一次愿意这样侍寝的。如果他不主动去找她,她绝不肯将自己洗剥干净,心甘情愿地钻进毯子,被带到他的面前。 今天演的这是哪一出? 直觉让他,命令寝宫之中的闲杂人等全部退下,只留下释韪在宫门之外,他自己则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小心翼翼地接近他的龙床。 “闷死了!这是什么该死的宠幸方式啊?要人命啊?” 毯子里面突然传出窈窕佳人的碎碎念,让他迅即停下脚步。现在他有一万个理由可以确认,以慧妃名义被抬上龙床的女子,绝不是希雅。 岦煦不解,究竟是谁,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好热啊,有没有人救救我啊!”乐乐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无助地困在毯子里面的身体仍然不断挣扎着,却只是让空间更狭小,人当然更加不舒服。 这一次岦煦听得更清楚了,毯子里面的女孩儿,竟然是乐乐! 能够让他张口结舌的人,还真不多,可是这女孩儿已经是第二次做到了。这丫头,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啊!冒名顶替,将自己送上了“姐夫”的床,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毫不迟疑,他迅速退出房门,呼唤他的贴身侍卫。“释韪!” “臣在!” 岦煦简短扼要:“你在外面守着,命寝宫附近所有值守之人一律退下,任何人不得擅入!” “遵旨!” 岦煦孤身一人,趁着夜色消失在殿外的小道中。 偌大的寝宫之外,只剩下了释韪一人。他遵照旨意,在宫门外站立。没过多久,就听到了里面的声音。宫门与窗户隔音皆很好,怎奈里面的人儿,嗓门一阵更比一阵高。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快点来救救我啊!” 寂静的夜里,女子的叫声听得分外清楚。然而释韪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大问题。为什么里面的那位妃子的声音,那么像是乐乐在求救?冷静的面具碎裂,他木然呆立。 厚厚的毯子,已经将乐乐闷得喘不过气来。全身绑着,她又挣脱不开。 从来没有被如此“善待”过,她再次忍无可忍地尖叫:“救命啊!” 这下可以百分百确定了。释韪万万没有想到,房间当中的女子,竟然是乐乐。而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皇帝刚刚进入寝宫,就以最快的速度又出来,而且还屏退了所有宫人。 眼前的情形,让他不得不陷入思考。曾经属于他的那个时代,曾经有那么一句话他至今记得:不作死就不会死。那么现在,谁来告诉他,这个丫头诠释的是什么最高境界?莫非是怎么作都不会死? 长长的深呼吸过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论怎样不满,如果她遇险,他都绝对做不到袖手旁观。 皇帝的龙床之上,小姑娘正被一床毯子严严实实地包裹,而且绑得很紧。为什么要绑着?是怕太监们抬的过程中,不慎掉落令妃子们走光吗?可以想见里面那个终日养尊处优的小姑娘,动弹不得会有多难过。每个皇帝的妃子都是这样被捆绑着送上龙床的?他真奇怪天下会有那么多女子有被虐的嗜好。而这些人当中,竟然还包括了她。 他帮她解开毯子,解救她的苦难。 这一过程当中,不免会隔着毯子触碰到少女的身体,但他目不斜视,也丝毫不曾迟疑,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战斗。 然后就迅速转过身去,不肯看她。与她保持最安全的距离。 然而小姑娘却不准备放过他:“等等啊!我没有衣服啊,我不要再呆在毯子里面了,闷死了,我要出去!” 释韪狠皱眉头,感觉太阳穴很疼。这个时候,让他到哪里找衣服给她? 二话不说,他脱下自己的外衣,又将穿在里面的内衫撕下一段做腰带,看也不看地向后一扔,等待她自己穿好。他自己则坐到门外的台阶上等待。 不一会,娇小的身影拖着长长的衣衫跑出来,吃力地整理好前襟后摆坐到他身旁。还好,衣服够大够宽也够长,再加上系了腰带,所有玲珑曲线尽皆遮掩。 不过女孩儿的神情分外郁闷,即使释韪不看她也听得出来她的遗憾:“为什么岦煦还没有来啊?” 释韪气得眼前发黑。她还当真想着让皇帝宠幸她? “你当真想要入宫?” 他的质问却让她表情很糊涂:“入什么宫?” 他冷声说道:“做妃子。” “切!”乐乐表现得分外不屑:“谁要做妃子?那有什么好玩?” “那你是在做什么?这种事,也能随便做?”不赞成的心绪,让他的话音更冷。 小女娃对此却毫不介意:“好玩吗!” 释韪的眉头皱得更紧:“一个女孩子,怎能没有羞耻之心?” “什么是羞耻之心?”乐乐不耻下问。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严厉地教导她,却竟然得到这样呆萌的回复,他忍不住质问:“你的程序里面竟然没有这样的内容吗?” 乐乐摇摇头,半懂不懂:“也不是了,只是,我脑袋里接收了太多的信息,需要消化吗!” 说着,她调皮地凑近他那张不悦的脸,对于他黑黑的表情毫无惧色:“不如,你告诉我,你也知道,我够聪明啊,你一教,我一定就懂了。” 释韪好想叹气。可是,虽然有十八年的程序输入,她真实的人生历程却只有三载,他能指望一个三岁的小女娃怎样呢?“这样的事情,只有你真心喜欢一个男人的时候,才能对他做。” 乐乐挠挠头:“喜欢吗?没错,我蛮喜欢他的啊!” 他正色地望她:“哪种喜欢,愿意与他一生一世吗?” 乐乐学着他的样子,皱起眉头:“一生一世?为什么要一生一世?” “你喜欢他,就应该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永远与他在一起,永不分离。”对于男女间的情爱,他没有任何经验,但没吃过肥猪肉,也看过肥猪跑,所以知道这些最浅显的道理。 乐乐却毫不犹豫地拒绝:“那怎么行?我还要回家的。永不分离吗,那也不可能是跟他呀!如果是跟你,嗯,我会考虑。” 释韪手扶额头,感觉头痛欲裂。可是小女娃丝毫不查,小脑袋伸过来,从他的手指缝中探看着他的脸:“你答应保护我一辈子的,谁要跟他一生一世啊?他那只菜鸟,还需要你保护呢!我要是跟着他,被人欺负了,没人帮我怎么办?” 原来是这样,释韪肯定地回答道:“你跟着他,没有任何人敢欺负你。” “切!算了吧!”乐乐轻蔑地歪歪嘴巴,不能苟同:“你看看我姐姐,难道不是跟着他十年了,没人欺负?那容妃怎么说?丽妃怎么说?就连什么兰嫔、原答应、甚至小宫女,她都要礼让三分。有什么安全感可言?我跟你说,女人堆是天底下最麻烦的地方,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每只鹐你一口,你看看宫里这么多只,黑压压地看不见天日,得把人活活鹐成什么鬼样子?要我说,嫁给谁,都不要嫁给皇帝,尤其是没有野心只想过平凡生活的女子。” 冷情如他,也不免于神情中闪过惊奇。这丫头,话糙理不糙,说的入木三分,原来不傻呀! 可是,哪个不傻的女孩子,如她一样,喜欢谁就要将自己主动送上门,而且竟然不图回报? “咱们俩现在该怎么办?”乐乐懒理他的想法,她只关心自己的处境,于是想当然地问道。 心中哀叹,表面无言。释韪对于乐乐毫无愧疚地拉他入伙,转眼即成同案犯,也算是习以为常。 “看情形,皇上已知是你冒名顶替,他现在应该去找你姐姐了。放心,即使不为你,皇上也会眷顾你姐姐,不希望她与你同罪被处置,他会想办法的。” 乐乐恍然大悟:“原来他已经来过了呀?” 释韪戏谑道:“怎么,失败得很不心甘?” “嗯,屡战屡败。”她苦着脸说道,但心理强大的人就是不一样,不过瞬间,便又重现意气风发:“不要紧,屡败屡战,打点精神,下次继续!” 还有下次?释韪眼前发黑。 —— “那男的谁呀?” 乐乐嘴里含含糊糊的,她正忙着吃果子。云儿帮她带的,甜甜糯糯的,真好吃。释韪又带着她到火山群地带到处探查,还忙里偷闲地给她讲故事。可是他一番苦心,她却全然不能体会。经常出现在他的讲述当中的那个男人,好像是叫做岱钦的人,她的脑海中完全没有任何印象。那老大爷究竟何方神圣,好像听起来对她还蛮重要的,有那么重要吗?还有那些千奇百怪的其他各色人等,都是老谁家小谁呀,她还是那句话:既然你们一个个的跟我关系这么好,现在本姑娘有难,你们又在何方?为什么我这么落魄,身边却只有一个“相公”始终跟随? 释韪无言。他无法告诉她,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男人,她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此时她所有的不幸,恰恰是那个男人一手造成的。虽然可能他不想,但是他却放任了这个结果的发生。 对她很重要?他相信是的。那她之于岱钦呢?释韪曾经以为很重要,可是直到现在,他也没有看到有人来寻找他们。 这些想法,他不可以全盘托出,让乐乐知道。如果,要她忆起过去,会让她重新陷入癔症的疯狂,那么他宁愿她像现在这样快乐和无忧无虑。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第九章 妞儿笑一个 原本站立在门口的释韪,此时悄悄地退了出来,将那一片有情天地,留给情意融融的父女二人。 刚关了门,转过身来,就看到了蹦蹦跳跳着跑过来的小姑娘,不用说,这丫头肯定又无聊了。 “干什么来了?” “找你玩。” 乐乐的回答,释韪无可奈何,却也习以为常。 “谁在里面?”乐乐好奇。 “皇上和公主。” 哦,乐乐点头。那个贱公主虽然是很贱很招人烦,但岦煦对他的女儿,也是真心疼啊! “公主可能要出嫁了。”那一幕父女之间依依不舍的场景,令人感动。 乐乐不以为然,严重地撇着嘴回答:“你才知道啊!我早就知道了。” 释韪不解:“你怎么知道?” 乐乐嗤笑一声:“还不是沃尔衮,等不及要娶那个贱公主了,连夜就来找我讨知情同意书了呗!” 释韪点点头。最心爱的女儿即将远嫁,难怪皇帝那么舍不得。 乐乐好奇心爆棚地向里面看,满不在乎地嘻嘻笑:“我看看,我看看,不会是岦煦舍不得他姑娘嫁人,心疼得哭了吧?” 释韪表情无奈,却并未打算拦阻与她,她想干什么,谁也拦不住。“每一个父亲,嫁女儿的心情,都是复杂的吧!” 门关得太紧,想看也看不到,想听也听不清,乐乐顿觉没劲,索性放弃偷窥的想法,回头答复释韪的话:“那当然,你没听过那句话吗?辛辛苦苦种了几季的白菜,却让猪给拱了,谁能开心?” 释韪愣神:“这是从那儿听来的?” 乐乐撇撇嘴:“大哥,您怎么当的二十一世纪初叶的人?这些都是当时的流行语好不好!” 她被输入的是二十一世纪初的程序,这些小case,程序里面都有的。 释韪点头佩服。小丫头别的不见得记的多清楚,这些俏皮话倒是比谁理解得都牢靠。 在2014那一年,他原本活跃的人生就在二十六岁的时候突变了平行线,即便现在一朝清醒,好多事情已不复记忆。更何况就算身在初叶之时,他亦心系使命,根本不曾有闲心化身网络达人。 无论之于初叶,还是之于末叶,他成功跨越了百年光阴,样貌未变,思想却一如最初般,落伍。 —— “我这个女儿,我想你们更多看到的,是她快乐的一面。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但皇帝的女儿也不好做。她的母亲荣佳先后生下了两个儿子,全都夭折了。而在鉴霁出生后不久,荣佳也撒手人寰。我欢喜鉴霁的到来,也忧虑她娇弱的身体。她能不能平安的长大?我自己似乎都没有了信心。不过,也许正是因为这份牵挂,我对她,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和关注。我没有失望,鉴霁平平安安地长大了。女大不中留。于是我又有了新的期望,我希望她找到她想要的幸福。” “沃尔衮,你出身名门,天资聪颖,年少有为,屡立战功,你的优点,我很欣赏。但最重要的,是鉴霁的想法。她觉得,自己与你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她让我相信,我的这一次决定,是缔造了一段美满的姻缘。” 语重心长地说到这里,岦煦站起身来,走到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的沃尔衮面前,亲手将他扶起,脸色凝重:“如果将公主交予你,希望你对待公主的心,与我一样。” 短短几个字,这是一个看似普通的要求,但显然,这也是最高的要求。 沃尔衮明了这位慈父的忧虑,这位慈父的期望。他是万人敬仰的帝王,也是一个视女儿为一生珍爱的普通父亲。他郑重其事地许下不变的诺言:“请皇上放心,鉴霁曾说过,我是她的大树,我会一生陪伴她,爱她,她是我最珍贵的宝贝。” 岦煦欣慰地连连点头:“好。我们一言为定。” 正在此时,一直站立在一旁的男人,浑厚有力的声音响起:“皇上,沃尔衮娶得公主为妻,是我们科尔沁部无上的荣耀。臣愚见,请皇上册封沃尔衮额驸为科尔沁第四代世袭轧撒克亲王,统领草原八部十一旗军务。” 沃尔衮听得此言,立刻虎目瞪圆:“哥,你说什么?我怎么能当亲王?” 男人冷目扫视向他,语气低沉:“沃尔衮,皇上面前,不得放肆。” 沃尔衮只当自己没听到。为了感谢皇帝将女儿交付于他,感激涕零的他又跪倒了,这会儿皇上还没让他起来,他却只差跳将起来:“那怎么行,亲王必须是你的!” 岱钦虽不言语,但目光如炬,警告弟弟休再多言。但沃尔衮丝毫不肯退让,也未被哥哥身上散发的一如既往的惊人气势吓住,认准了坚决不肯做亲王。哥现在是郡王,也是科尔沁部的最高权力掌握者,以德服众,行胜于言,始亲万机,励精为治。皇上要封亲王,也只有哥,实至名归。哪里轮得到他? 岦煦保持微笑:“亲王之事,日后再议。拟旨:沃尔衮额驸升为驻边副将军,总督八部十一旗戍务。择吉日与鉴霁公主完婚。” 兄弟二人齐声应道:“谢皇上!” -- 刚出了养心殿,沃尔衮就不由分说地拦住岱钦的脚步,对他愤愤地说道:“哥,你日后若再提让我做亲王,我……” 接下来他本想说,他就不娶鉴霁了,一想又舍不得,可是为免哥日后还想着推他到高位,自己却屈尊降贵的位居次席,只好恶狠狠地改口:“我就带着鉴霁远走高飞,永远不回来!” 岱钦神色不变,保持平静,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让沃尔衮的铮铮誓言力道缺缺,也没了越战越勇的锐气。轻叹一声,沃尔衮认命地让开道路。不管怎么说,哥没再坚持,那他就算是赢了。 不过就是娶了公主,就让他的地位高于哥之上,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有哥在,他沃尔衮愿意永远都做哥的左膀右臂,以他马首是瞻。 话说回来,鉴霁公主的心上人,原本不是他。 “哥,你是故意的吧?”沃尔衮终于后知后觉。 鉴霁公主分明喜欢的人就是哥,大有非他不嫁的架势,而哥却从这个痴心女子处心积虑留在他身边的第一天开始,就不着痕迹地远远走开,却让自己的亲弟弟每日陪伴,朝夕相处,直至两人日久生情。他沃尔衮虽然笨,但并不蠢。哥是有意成全他们的感情。 岱钦不置可否,只是平静地望着他的至亲,唇角轻扬:“你长大了。” “哥,鉴霁不够好吗?”她很可爱呀,又是皇帝的女儿,有着最尊贵的身份,又对哥一往情深,哥为什么就是不肯娶她? “公主怎会不好,你们很合适。” 沃尔衮认命地叹息一声。哥永远都是惜字如金的。他的心思,太难猜。即便他的亲弟弟,也不知道他真正的想法。 —— “鉴霁公主出嫁,成亲当日就要返回科尔沁,皇上一定好舍不得啊!” 才希雅勒阁内,大家齐聚一堂,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 听了紫荇的话,希雅点头微笑:“无妨。他纵然舍不得,带着女儿到科尔沁巡幸的当日,已然有了心理准备。况且女儿嫁得心仪之人,也一直都是他的心愿。” 紫荇连连点头认同:“是啊,咱们可都是看着的,其他的公主、郡主,十三四岁的时候,都纷纷出嫁了。皇上将鉴霁公主一直留到了现在,就凭这份小心,这份慎重,这份心意,真让人感动。” 希雅的笑容中有着一丝怅惘,紫荇的话让她怀念亲人:“是啊,当年阿布,也是这样对我的。” 罕玉察言观色,立刻发现了她的难过,马上扯开话题:“您也是这样对小郡主的,眼看着小郡主就要十九岁了,还是名花无主,您和将军是怎么想的呀?” 罕玉的话立时起了作用,只要提起乐乐,笑容立刻就会挂在希雅的嘴边:“一切随她,只要她开心,我们就是这么想的。” 房间内的其他三个女子皆摇头。就算是万千宠爱在一身的鉴霁公主,也比不了小郡主的自由自在。 圆心笑笑:“这一回呀,她可是又要开心了。她回科尔沁,要您送行,一直送到她想让您回来为止,就这样的要求,皇上竟然也应承了,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希雅却已没了不可思议的感觉,妹妹能办到任何事,她都不会再觉得无法理解:“她就是这么可爱啊,谁会忍心拒绝她呢?” 想到妹妹难得来一次,马上就要走了,希雅心中万分不舍:“我也舍不得她,不想跟她分开。” 说到这儿,她看向房间内的几个人:“对了,这次难得出宫,你们谁愿意陪我?” 圆心弯唇一笑,看向身旁的两人:“当然是罕玉和达日了,还能有谁?郡主放心吧,我和紫荇就是留在宫里的命儿,都习惯了。” “郡主,这次出宫,我就不陪您了。”罕玉说罢,匆匆向外走:“我去给您瞧瞧午饭。” 事出意外,众人见状纷纷收了笑容,面面相觑。 达日一直未发言,此时他静默地看着罕玉离开的方向,低头沉思片刻:“郡主,小郡主有千人卫队护送,又有沃尔衮和公主相陪,一路上安全无虞,如果郡主准许,达日想要留在宫中。” 希雅点头应允,她用手指了指门外,示意达日:“快去看看她。” 达日立刻依言出去。 这一边,希雅又看向圆心和紫荇,圆心立刻抢先发言:“既如此,那就由我陪您去吧!紫荇,你留在宫里。” 紫荇原本也想跟着出宫的,但见圆心对着她使眼色,只好悻悻作罢。 -- 乐乐来找沃尔衮,恰逢已选定公主出嫁吉日,皇上赏下恩赐额驸的礼物。乐乐顺着堆积如小山的礼物看去,只见玉制的腰带、靴子、尘笏、马鞍等一应俱全,还有绫罗绸缎多得数不过来、堆得层层叠叠的银器,最重要的是还有白花花的银子,听说是整整一万两。 “乖乖,”乐乐看得眼花缭乱,忍不住赞叹:“这皇上就是皇上,出手甚是阔绰啊,看来呀,娶得公主,实乃脱贫致富的绝佳途径!牛!” “这边还有公主的陪嫁呢!”沃尔衮告诉她。 乐乐惊奇:“公主的陪嫁?怎么这么早就拿过来了?” 沃尔衮回答她:“出嫁当日,鉴霁就随着咱们一同回科尔沁,所以,皇上说,一切从简,就先送过来了。” 两个人又到另一个房间去欣赏公主的陪嫁物品:有装饰着珍珠的凤冠,华服,玉佩,有琳琅满目的金银珠宝,各式金器玉器,四时衣服,还有锦绣绡金帐幔、摆设、地毯、屏风等等物件。堆满了整整一个房间。 乐乐连连摇头,这次算是开了眼界:“好奢侈啊!皇家的女儿,原来还真是不一样啊!” 沃尔衮却不甚在意,这些物品自然有其他人去应付和操心,他才懒得看:“乐乐,咱们都要走了,是不是去看看乌恩其?自打我来,你怎么都没有跟我提过她?你忘了你的朋友了?” 乐乐的回答,是赏赐他一记窝心拳:“你以为人人都是有了媳妇忘了朋友的你?小人之心。” 沃尔衮委屈得很:“我有那么糟糕吗?那你为什么不去看她?” “是她给我下了封腿令,不准我再去看她了。” 就凭她耿乐乐,想要干什么,谁能拦阻得了?想到这里,乐乐无奈地叹息,怎奈那个小丫头片子,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还拿自己的性命要挟她,不准她再去看她。 “为什么?” 乐乐撇撇嘴:“还不是心疼她的夫君,心疼她夫君的府邸里面所有的人,怕我欺负他们,不敢让我去了。” “你欺负他们了?”沃尔衮乐呵呵地问。乐乐原本就够厉害的了,更何况她的手里面,还有一枚“如朕亲临”的金牌,估计苏府上下都吓得屁滚尿流了吧?作为苏家媳妇,也真够乌恩其受的。 乐乐斜睨他一眼:“你怕了?怕我像欺负苏家人一样,欺负你媳妇?” 女孩儿的思维跳跃得太快,沃尔衮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明明就在说苏家和乌恩其,为什么乐乐却说到了自己头上? “说什么呢?” “说什么,说的就是你心里想的。”乐乐冷笑一声:“你不用怕,我也没打算跟你们一起回去。等到了半路上,咱们就分道扬镳。” “那怎么行?”沃尔衮不依。他还要随时随地保护她的,怎么能不跟他一起回去? “怎么不行,我跟在一对耳鬓厮磨的新婚夫妻身边,不成了最大的电灯泡?碍死眼了。”乐乐的声调阴阳怪气。 “乐乐!”虽然不懂电灯泡的含义,但沃尔衮却心急乐乐不懂他的心,他现在的心意,不只是急,还有痛!安慕小说网 见他瞪圆了牛眼,受伤的表情显露无疑,乐乐无奈地叹口气。卖什么萌啊?知道你的心啦! “好了,我错了行不行?我误会您的心了,您老呢,是天底下对我最好的,最为我着想的,最担心我关心我的人,行了吧?” “那你跟不跟我一起?” 乐乐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开始是要跟的,不过出了京城就不了。你也知道,我爱玩吗!来的时候,我惦记着乌恩其,路上没有做任何停留,就忙着赶路了,什么好玩意都没见到。多无聊啊!所以,回去的路上,你忍心让我这么没劲啊?一定是边走边玩才好嘛!” 沃尔衮皱眉:“可是,我不放心啊!”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的卫队人还少啊?来的路上都没问题,回去肯定更没问题了。” 怎奈沃尔衮还是摇头:“我还是不放心。尤其是,哥这次要留在京城数日,不能跟咱们一起回去,你还要跟我分开……” 对于他的坚持,乐乐的反应是双手一摊,满不在乎地说:“这事简单啊,既然不想跟我分开,那你和你媳妇,就跟着我一起走好了。” “啊?” 小姑娘笑得格外轻松:“估计咱们边走边玩,乐乐呵呵的,也就走个一年半载的,肯定回到家了。” 一年--半载?沃尔衮立刻傻了。比不得乐乐的一身轻松,他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啊! 乐乐看着他的窘态,心中洋洋得意。这话是真理:她想做什么,谁能拦得住? “就这么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见目的达到,乐乐脚底抹油,准备开溜。 谁知刚转过身去,迈开第一大步,就迎面撞上了一堵肉墙,而且钢筋铁骨般坚硬,小脑门正巧撞在男人的胸膛上,登时痛得呲牙咧嘴。 “谁呀,要人命啊!”乐乐吃痛地揉着酸溜溜的鼻子,忙着控诉道。 来人不言不语,平静地凝视着她,然后伸出一只手。 “干嘛?”乐乐撅起嘴巴,忿忿地问道。都来了好几天了,也不来看她,就只和沃尔衮呆在一起,拿她当回事没有?当初在科尔沁还一脸不悦地不想让她离开,其实一早就盼着她赶紧走人,他好眼不见心不烦呢吧?一想到这儿,她就满心委屈,眼圈当真红了。 “把金牌给我。”男人的话,出人意料。 乐乐立刻不依:“那是岦煦给我的!为什么要给你?” 虽然她是个大嘴巴,但对于她的宝贝金牌,她可是极致爱惜,将它看得仅次于她的小命儿。而且不是有那么句话吗:人前不露怯,富贵不露财。她可是谨遵古训,金牌的事情,她从未跟人说过。可现下,非但沃尔衮知道了,连哥也知道了。不是说好事不出门的吗?这是谁做的长舌妇? 男人不以为意,简短回答:“不需要解释。” “你……”女孩儿气得小脸儿涨红。郡王了不起呀?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目光依旧冷沉,男人的话亦是不疾不徐:“不给的话,也可以,乖乖和沃尔衮一起回去。” 挑战权威是需要勇气的,这份勇气,耿乐乐童鞋肯定自己是具备的,于是她恶狠狠地说:“我要是不呢?” 男人并未高声,漆黑的眼凝视着她:“你确定?” 小嘴儿张了两张,乐乐撅起嘴巴,经过审慎思考,她决定避重就轻,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我现在没带在身上。没办法给你。”耍赖不管用,撒谎总行得通吧?反正她就是想要自己留着金牌啦! 表情依旧冷酷的男人眯起眼:“需要我翻出来吗?” 乐乐气得直跺脚。讨厌透顶、坏心透顶的大恶人,他怎么知道,金牌她时时刻刻都带在身上的? 万般无奈,她只好从身上拿出从不离身的金牌。尽管百万个不情愿,也要伸出手去,将金牌恭恭敬敬地交到他的手上。 耷拉着小脑袋,女孩儿冲天的怒气,又不好发作,只能恨恨地跺跺脚,一路甩着胳膊发泄着她的不满离去。 沃尔衮真是大开眼界。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无法无天的小丫头还有一个要忌惮的人,那就是他哥岱钦了。 “哥,你为啥要了乐乐的金牌?”如果是他,他也不愿意给。这个牌子的意义太大了,有了它,就意味着走到天边也畅行无阻。 岱钦长久地望着女孩离去的背影,不发一言,半晌之后才收回目光,淡然说道:“用在错误的方向,会误了大事。” 男人看向手中的金牌,只见金光熠熠的牌子上面,“如朕亲临”四个字分外耀眼,皇家的无上尊荣扑面而来。而翻转过来,金牌背后却又别有洞天。冷情如他,都忍不住在唇角扬起细微的弧度。金牌背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处,有人用拙劣的刻字手法,刻上了一张笑脸,似乎在与其主人的名字,相得益彰。 -- 公主大婚。 婚礼当天,驸马爷身着官服,迎娶新娘。岦煦为女儿举行了盛大的宴会,万名宾客齐聚。 外廷、大臣们按照官职的大小高低,依次上表祝贺。执政的宰相、亲王、侍从、内职管军副都指挥使以上的官员,都得到了金银奖赏和赏赐的礼物。 朝廷内外,一派灯红酒绿、喜气洋洋的景象。 仪式上,拜过天地、父母,新婚夫妻又接受了皇亲长辈的训诫和教导,表示“不敢忘命”和“无违闺门之礼。” 沃尔衮为公主献上定情信物。第一件是戒指,代表了“捻指环相思,见环重相忆。”第二件是手镯,代表了“何以致契阔?绕腕双玉镯。”第三件是耳环,“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第四件是玉佩,“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宫女为鉴霁公主一一戴上信物,从此以后,在两人相守的日子里,这些信物也将与她始终相随。 一系列喜庆而又庄严的仪式之后,欢天喜地的乐声想起,在大家的一致见证下,鉴霁即将远行。 宾客们的心情,理当是祝福恭贺;岦煦的心情,无疑是五味杂陈;岱钦则始终在微笑,父亲的嘱托,他未曾辜负。 然而所有的心情加起来,自然也比不了新郎官--沃尔衮,心花怒放。 喜悦的心情一路飙高,沃尔衮挽着鉴霁的手,两人一同向前走,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幸福的云朵托举着,托举着,越来越高,直入云端。 然而云端还没有到,身旁的佳人就和着喜庆的乐曲,从盖头之下悄然瞭望,适时伸出腿来,赏赐了她的夫君一个“狗吃屎”。 嘭! 幸福的云朵飞散得太快,沃尔衮毫无准备,强壮的身躯直直地跌在地上的声音格外沉重,摔得分外结实。 这一幕太过意外,所有的宾朋都惊呆了,连奏乐的都吓得忘了自己正在吹什么,乐曲无奈地被暂停。 壮汉不愧是壮汉,摔跌在地上的瞬间,他没有任何迟疑,又一跃而起。掸掸身上的尘土,他带着不解的神情,望向他的小娇妻。 盖头之下,女孩儿那亮晶晶的眼儿分外聪慧狡黠:“君子报仇,十年未晚”的古训,必须谨遵,否则怎么当得起长辈们教导的“不敢忘命”四字? 喜帕之中,女孩儿那傲视天下的声音分外娇俏可人:“可还记得,我初入科尔沁,便在万人的见证之下,平白无故的被你绊倒一次,此时若是不还回来,那岂不是太不公平?如果是一对夫妻,丈夫和妻子是要携手一生的,那就意味着,他们之间,永远都是公平和平等的。这句话,我始终记着,不会忘。” 咧开大嘴,她的丈夫,流露出最开心的笑容。 那个秋高气爽的季节,那个眼高于顶的公主,在她走过的又一个平整干净宽阔得吓人的坦途上,被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毛头小子,伸出他颀长宽阔的脚掌,华丽丽地绊倒在地。 而今,这个在她心中良心大大地坏了的男人,即将成为她相伴一生的丈夫。 当初她就看见了他,也记住了他。而现在,这个梁子,他们两个将结下满满的一辈子。 在众目睽睽之下,沃尔衮掀开了妻子头上的盖头。凝视着她,双目炯炯,朗声说道:“好极了。” 腰间陡然一紧,佳人就这样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瞬间拥入健硕的胸怀,紧接着,柔嫩的红唇也被霸道的气息彻底封缄。娇软的身躯,在他炽热的怀抱中融化。 全场静寂无声。 这一幕,当真亘古难寻。前来道贺的成千上万的皇亲贵胄们,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做梦也想不出来,公主的大婚庆典上会上演这样的意料之外,谁也没想好该做个什么样的表情,以高度契合现下的情形。刚刚不是还教导公主要“无违闺门之礼”的吗,那现在这个,算……算什么? 岱钦一动未动地站着,看似分外平静。但他的脸上,青青白白,红红黑黑,风云不断变幻。 乐乐眼睛都看直了。心里想的是:不知道即使是历史上最开放的朝代--唐朝,有没有人敢当街或者当着众人就这么做?大勍朝我科尔沁贝爵,就是:猛!强!重口! 岦煦沉默良久,一声叹息:“一对惊世骇俗的孩儿啊!” -- 一场让人开心也充满了意外的婚礼告一段落,公主也坐上了远行的马车,一行人与大家依依惜别。 “我走了!” 乐乐刻意忽略岱钦冷凝的目光,笑吟吟地对走到她身边的释韪说道。这一次她没有强求释韪跟她回科尔沁,他是不是因此而感到好开心啊?你们都开心吧,一个非但不肯陪她还没收了她的金牌;一个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就知道担心岦煦的安危。好好好,你们都各自逍遥,那我就自己爱做什么做什么了,你们谁也管不着。 “路上小心!”释韪嘱咐道。不知道为什么,此次乐乐出行,依然千人护送,前呼后拥,看似万无一失。可他就是无法一如从前般放心,在叮嘱了一次之后,他甚至又破天荒地唠叨了第二句:“早点回家,不要贪玩。” “有好玩的,干嘛不玩?”乐乐如是地回复他,佳人笑颜如花,讳莫如深。 看着护送着公主远嫁的队伍越走越远,释韪心中的不确定渐次加深,眉头越皱越紧。 —— 别人拍一下,成功打晕;她来推进去,扎上口;搞定! 乐乐乐呵呵地两手互拍两下,好像在掸掸土,这个动作让女孩儿此时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她就交给你们了,这一次可看好了,别还没到地儿,又把人放回来了。那样怎么起效果?” 一身黑衣的男人连连点头,挥手示意将人运送到马车上,即刻准备离开。 “小郡主放心,这一次将军不会再轻易放人了。” 乐乐扭着眉头看看他,这话听着让人不舒服。 “放是一定要放的,只不过用完了再放就是了。” 黑衣男人连忙点头。 “是是,小郡主说的是。” 看着两个装着人的麻袋被以最快的速度抬上了马车,她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注意点啊,不准慢待她。跟着她的那个老丫头,你们也不能欺负。” 黑衣男人依旧点头应允。心中思忖:另外一个女子虽然看上去二十岁有余,但也生得如花似玉的,怎么在小郡主口中,就成了“老丫头”? “是,请小郡主放心。” 乐乐点点头,挥了挥手。 “走吧走吧!” 谁知始终言听计从的黑衣男人,此时却并未应承,而是追问道。“那您到哪里去?” “你管我呢?赶紧走!” 乐乐对他瞪起眼,嫌他废话连篇。 黑衣男人不敢多言:“是是,属下恭送小郡主。” 乐乐傲娇地甩甩头,径自离开。 三日之后,走走玩玩的小丫头,来到了一家餐馆。点了四个菜,大吃大嚼。 吃饱之后,她打着饱嗝叫来了小二:“结账!” “小姑娘,您的帐已经有人结了。” “又有人结了?”乐乐惊讶地大叫。 这是肿么了?自从她甩了沃尔衮和公主,又趁机甩了她的卫队,这一次她做的彻底,甚至连同她的小丫鬟乌云也一起甩掉,这已经是第三天了,打定主意要浪迹天涯玩遍古代的她,准备充足,腰包丰盈。谁知却无论走到哪里,她买什么要什么做什么,都有人为她买单。这谁呀?干嘛一直跟着她? “小郡主!属下海日古恭候多时。” 听到声音,乐乐扭头一看,顿时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你!” 两次合作的两人,也算是老相识了。乐乐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男人介绍他自己的名字。光天化日之下,自是不能够再穿干着不可告人之事的黑衣黑衫,海日古此时身上穿的是普通大勍百姓的衣服,但他所梳发髻,却依旧与大勍子民有着显著的区别。乐乐歪歪嘴,一看就不是善茬。 见到他,乐乐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满不在乎地说道:“你不老老实实地护送你们将军此刻最需要的人回去,跟着我做什么?” 海日古连忙回话:“请您放心,人已经送走了。小郡主,属下只是有点好奇,您孤身一人,也不看方向,究竟是想要到哪里去。” 乐乐耸耸肩:“我还没想呢,反正也是无聊,就四处看看喽!” 她的话正中下怀,海日古连忙给出建议:“那您不如跟我一起回去。” 斜睨他一眼,乐乐淡然地说道:“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回去?你看我长得也像人质?” 海日古吓得连忙跪倒:“属下不敢!” 切!乐乐从鼻子里面轻哼一声:“你有什么敢不敢的?全看你们的那位大将军是怎么吩咐你的了。” 海日古连忙解释:“请小郡主相信,将军绝无此意。”这句可是真心话,不过只属于将军。 嗤笑一声,乐乐欣然点头:“我谅他也不能这么想。” 海日古循循善诱:“属下的意思是,您既然未急着返回科尔沁,又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又与我家将军多日不见,您何不去我家将军处做客呢?也去感受一下那里的风土人情,属下相信您应该从未去过准噶尔吧?那可是个好地方。” 乐乐点点头,她还真没去过。 去准噶尔? 这个主意也不错啊!反正她也没什么意思,就看看打仗玩吧! —— “乐乐来了?”木丹听闻海日古的禀报,立刻站起身来,兴奋的神情溢于言表:“她在哪儿,你怎么没直接带她过来?” “属下不知将军心意,所以未敢……”海日古没有说得更多,眼睛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炎花的方向,含义暗讽。 对于海日古的自作主张,木丹未有任何责怪,反而异常开心:“我好久没有见到乐乐了,真有点想念她。她肯来,我欢迎之至,快带我去看她!” “是!将军请。”海日古跟随在木丹身后,对着木丹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炎花,再度奉上不经意地一瞥,眉眼中的蕴意却较刚刚明显了七分,满含不屑。原本就只享有三十二份中的一份宠爱,现在又有金主现身,这次不知道又该怎样计算了。 炎花的视线,不曾在海日古的身上有任何停留。她木然地看着木丹迈开大步,忙着去开心迎接故人,心情异常复杂。 她没有这个能力,更没有这个权利,改变现在的结果。可是,让她如何放任,她不愿意看到的后果,如此残忍地发生在她的眼前? 可以改变吗?抿紧双唇,牙齿咬合得很紧,炎花还是决定,听从自己的心,尝试着改变这个男人即将覆灭的命运。 营帐之中,乐乐被安置得舒舒服服。 虽然事先并不知晓她的到来,但一传十十传百,这里的人们都知道这个女子在首领心中的特殊位置,在最短的时间内,就将营帐布置得得体大方。 精致的床看上去如同宫廷的御床一样舒服,宽敞的营帐内甚至放入了镶嵌着彩绘的梳妆台,所有的用品透彻清亮,桌上还摆放着上好的瓷器,就像恨不得将这个小地方所有最好的东西都集合到这个女子的临时闺房之中,这样才配得起营帐的临时主人那高贵的身份。 但乐乐却完全不以为然,根本不曾对倾注了心意的雅致房间多看上一眼。小丫头一路走来,早就被这里壮丽的景色激荡得豪情满怀,怎能沉迷于一贯安逸的生活,她的心,那可是在千里万里风云呢! 如此豪迈地想着,乐乐自然是在营帐之中一时半刻也坐不住。几个派来侍奉的小丫鬟都劝她不住,兴致勃勃、不管不顾地就向外面走。 却没想到险些和正欲走进来的男人迎面相撞,被吓了一跳:“我的妈呀!” 又是这句?来人忍俊不禁,恰到好处地配合她:“huuhen,你还好吧?” 乐乐站稳脚跟,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满不在乎地问道:“你是谁啊?” 男人粲然一笑,却没打算迎合她,而是改说了新词:“这里可是我的地盘,应该我先问你,来此作甚,才对吧?” “我来探望故人。”乐乐扬着骄傲地小脑袋。 男人唇角的笑容不断扩大:“谁是你的故人?” 他兴致正高,却不期然腿上登时挨了女孩儿秀气气的一脚。“明知故问,找打!” 女孩儿依旧丰富的表情换来男人爽朗的大笑:“乐乐,欢迎你来做客!” 两人说说笑笑着前进,木丹带着乐乐参观他的营地。所到之处,尽心为乐乐介绍,即便是隐秘的军事设施,也毫无保留。 一路走走看看,两人在一众将士的跟随下,来到了一个看起来非常隐秘的去处,乐乐在一个由地上延伸入地下、看起来坚固而古老的石门前,停住脚步。 “这是什么地方?”乐乐好奇地问。 莫非是什么重要的军事设施? 木丹简短扼要:“这是一个秘密的石室。” 聪明的人,总是不点自通,乐乐脱口而出:“是用来关人的?” 木丹点头:“聪明!” 精灵大眼眨巴了两下,乐乐不再快乐的好奇,但是看上去心情仍是好得很,她轻描淡写地说着,语气却分外肯定不容拒绝:“带我去看看。” 又是一个黄昏,夕阳的余晖,从外面自由的世界,映射入狭窄潮湿的石窗,将冷硬坚固的石墙、还有那个在墙边瑟瑟发抖的女子,同时抹上了浓重的色彩。 即使远在石牢之外,乐乐还是可以轻易地看清,里面的女子的境况有多糟糕,四周的环境有多差。双手、双脚都被沉重的铁锁锁着,让她无法自由行动。瘦弱的身体,如同凋谢了的花,软倒在冷硬的地面上。她的身体瑟缩着,没有半分力气,甚至无力抬头。 转过身来,那张鲜花般粉嫩的小脸儿上,娇俏的笑容依旧。 “木丹,过来。”乐乐乐呵呵地招呼他。木丹信任地带着微笑走过来。 乐乐拍拍他的胳膊:“低下头来,你太高了,我都够不到,跟你说句悄悄话。” 木丹如言低头。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力气用尽。木丹虽然皮糙肉厚,也被惊得不轻。“你干嘛打我?” 完美的笑容一扫而空,乐乐上蹿下跳地发泄着她的不满:“干嘛打你?她是谁,毕竟是我姐姐,你这么对她,有没有给我一分面子?” 木丹也不示弱,他指着身后的一票人马:“那你呢,这里这么多将士看着,我的面子呢?” 乐乐跳着脚地比划着,毫无惧色:“那又怎样?谁还不服,一起上来,我照打不误!怕你们啊?” 话说回来,这木丹对她还真是够意思。她都打得这么狠了,这男人竟然没有逃得远远的,与她拉开安全距离,而是还保持着低着头的样子,以便与她的身高呼应,让她的手尽可在他的身上为所欲为。 不知道第多少次地点指着他的大鼻子,乐乐振振有词:“不是你说,你需要个人质,才能保你不死,我会帮你?你知道不知道,这样对她,伤害有多大?这地方这么冷、这么凉,这是人呆的地方吗?我告诉你,她嫁给岦煦这么多年,还没怀孕呢!万一这次怀上了,你这么折腾她,流产了怎么办?” 木丹听得目瞪口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嗤笑一声,乐乐对木丹的轻视不以为然:“我的程序里面还有剖腹产全过程呢!这点常识算什么?” 剖腹产是什么?举座皆惊啊!在场的人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咧着嘴巴,面面相觑。 “来来来,”乐乐不由分说,拉着木丹向外走:“我倒要听听,你究竟跟她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要这么对待她。” 她又回头对着身边随侍的众人说道:“你们这帮人,不用跟着我们了,就在这儿呆着,一会儿你们大将军会安排你们应该做的工作。” 大家见被女孩儿拉着走的将军,竟然毫无异议,自然不敢说什么,只好原地等待。 乐乐坐在草原上,嘴里叼着毛毛狗,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向木丹的神情却分外正式:“别想瞒天过海,你的恶意我看得很清楚。” 木丹从未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过她,哪怕只是心中的一瞬间的恶念,都从未有过。这一点,她知道得很。年纪小是真的,但一个人对她是不是真的好,她的直觉准确无误。 对她以诚相待,却对她的姐姐极尽恶毒。为什么? 见木丹不言语,乐乐催促:“想什么呢?让你说呢,给你机会,你就赶紧给我说!” 木丹不情不愿地开口:“以前,我曾经向她求婚,被她拒绝了。” 乐乐不可置信地瞧瞧他,连连摇着小脑袋:“你不会这么小肚鸡肠吧?就凭你,难道还缺老婆吗?你那老婆们还少啊,你还差她一个呀?” 她走到他面前,甚是语重心长地说道:“软禁可以,不带这样的。听我的,赶紧把她放出去,找个好的去处,让下人们好生伺候着。” “别那么小家子气啊,大方点儿!”乐乐拍拍他的胸膛,给他鼓劲儿。 木丹长长的呼气,类似于一个叹息,看上去倒也没有多么不情不愿:“放心吧!你的话,谁敢不听?” 乐乐笑容可掬:“这就对了吗!” -- “我叫炎花。” 这位不速之客,在自我介绍的时候,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 她穿着一身独具民族风情的蓝衫蓝裙,身材瘦小轻盈,有着精致的眉目,双眸温和澄澈,看起来并不柔弱,但也独具娇美。 乐乐点点头,虽然只是初见,也不知晓她的身份,但看上去的印象还过得去,她也大方地介绍:“我叫乐乐。有何贵干?” “我是木丹的侍妾。”女子没有回避她的身份。 哦!乐乐恍然大悟。 女孩儿的表情中,带上了几分不屑,几分嘲笑,几分幸灾乐祸。 炎花并不意外。甜水里泡大的女子,所到之处,无一不是康庄大道,她怎能了解泥泞中挣扎着的赶路人的心语? 第一次见到,她就看得出来,女孩儿的脸上,满溢着幸福的光彩,她身边围绕的,一定都是满满的关爱吧!女孩儿的幸运,让她的心中,有着一丝淡淡的苦涩。仅止于此。这个世界上,有每天烦恼的人,就有每天不知烦恼为何物的人,如果可以羡慕,她不会选择嫉妒。 更何况,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对她说:“小郡主,请你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你说什么?”她语气的恳切并没有让乐乐释怀。木丹还没有赶她走,一个登不了大雅之堂的小妾,却堂而皇之地轰她?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请你离开。”她只能恳求她,但不可泄露更多秘密,这是她的使命,她无法逃避,不能拒绝。 虽然乐乐不相信,但她还是要问出来:“这是木丹的意思?” 炎花摇头:“今日我来找你,将军并不知晓。” 乐乐板着脸,不再理睬她:“那我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又不是你请来的,走还是留,自然也轮不到你说了算。” 站在乐乐对面的女子,脸色中有着看似淡淡却很深刻的哀伤。只可惜,年纪轻轻又不可一世的小丫头,绝无法感知她心灵的痛楚。炎花的语气更加急切:“小郡主,离开这里。如果你希望木丹还有机会活的话,请你离开。” 她的坚持,没有达到她想要达到的目的,却激怒了乐乐,她愤怒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刺客吗,是来刺杀他的?” 炎花肯定地摇摇头:“你不是。” 乐乐不依不饶:“我是细作吗?是来探听情报的?” 炎花还是摇头:“你不是。” 乐乐的嗓音又高了八度:“我是扫帚星吗?看我一眼就会死?” 炎花嘴唇紧抿:“小郡主,我不是这个意思。” 乐乐勃然大怒:“那我干嘛要离开?我又不会功夫,也没有兵权,我怎么会害木丹?” 炎花的神情那般无奈,清澈的眼中凝着挥之不散的忧伤。“你不会害他。但是你在这里存在一天,木丹的危险,就多上十分。” 乐乐耐心用罄:“这是什么歪理邪说?就算木丹以后真的有什么事情,那也是你们多行不义,咎由自取,跟我有半毛钱关系?怎么还没怎么样呢,就要赖到我的头上?你是女巫啊,还是疯婆子?” 炎花痛苦地闭上眼睛。天机不可泄露,她有自己的使命,无法说得再多。 乐乐扭过头去,不再理会她,等待不识相的女子,自行离开。 炎花心如死灰,在转身离去之前,依然带着微颤的语音,轻轻地说道:“既然如此,也许是他的命,我不再强求。小郡主,炎花还想告诉您,前几日,木丹抓了一个大勍的细作,此人武功极高,百人都拿他不住,一看就不是寻常将士。” 乐乐头也没回,不耐烦地说道:“那又怎么样,你怀疑,他是我派来的?” 炎花摇摇头:“我怀疑,他是来救你和希雅郡主的。” 乐乐狐疑地转身又看向她:“什么意思?你知道他的身份?” “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这样判断?” 炎花淡淡地凄楚地笑:“若非情切,若非牵念,以他的能力和身手,何须孤身深入虎穴?他不欲与任何人纠缠,连续几日,夜探大本营,根本就是在寻找什么。后来中了我们的埋伏,竟然也成功脱逃,可怜了我们几百个将士,前赴后继,才最终将他擒下。” 不知道为什么,乐乐心中突然涌上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就像是灵犀的相通在指引着她什么:“他在哪儿?” 炎花平静地看着她,小姑娘的脸上带着急切,如果那个男人真是为她而来,他的这份苦心,也算是得到了回应:“让木丹带你去吧!你的要求,他不会拒绝。”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看来木丹被她打怕了,她在这里待了两日了,木丹都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她。好在炎花告诉她,可是自己与她素不相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炎花笑得那般无奈,清澈的眼中凝着挥之不散的忧伤。 她什么也不想再说,挥挥手,想要离开。 乐乐的大脑飞速旋转,考虑着对这一突发状况的最佳处置方式。她很快有了决定,上前一把拉住走得不快的炎花:“事情紧急,没时间去找木丹了,你赶快带我过去。” “去找他?” “对,去找他!”乐乐心急如焚。炎花刚才是怎么说的?“武功极高,百人都拿他不住。”“可怜了我们几百个将士,前赴后继,才最终将他擒下。”如果一切真的按照炎花所说,如果这个人真的是她心中的那个名字,那么他现在的处境…… 乐乐都不敢往下想。她年纪是小,但不缺心眼儿。木丹虽然对她很好,但身为一个首领,如果不够心狠手辣,如何闯过数十年戎马生涯,如何东征西伐,杀人如麻,战绩显赫?如何在身后被人们评价为政治家、军事家? 一个敌国之神勇战将,落入这样的人的手中,还有活路吗? -- “巴图,你怎么回来了?” 远处,一匹战马由远及近,马上之人飞身下马,干净利落,英姿飒爽,却一脸凝重,浓眉紧锁。 巴图与沃尔衮紧紧拥抱,互相拍拍对方的肩膀,表达兄弟之间的想念之情。 “对不起,沃尔衮,你新婚之喜,我理应先恭贺,但现在没时间恭喜你了。”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沃尔衮早就觉察到巴图的异样。虽然他一贯沉稳干练,但在兄弟面前也是谈笑风生的,这次却一脸忧心忡忡,难道边关有变? 心情的沉重让巴图的回答似乎变得很困难:“是乐乐。” 什么?沃尔衮听得汗毛倒竖,牛眼瞪圆。自己刚刚和乐乐分开没有太久啊,她会出了什么事?能让巴图严肃成现在这个样子,沃尔衮吓得心跳骤停。 巴图叹了口气:“我知道得不是很多,乐乐有可能被木丹挟持到了准噶尔。” 熊熊怒火立刻升腾,沃尔衮猛一跺脚,拧着浓眉,大吼一声:“竟敢掳走乐乐?他是不想活了!” 他又看向巴图:“你要怎么做?” “即刻出发,敢去与大勍军队会和。” “我也去。”沃尔衮想也不想地说道。 巴图皱着眉看着他:“你行吗?” 沃尔衮回道:“怎么不行?” 巴图摇摇头,怪他考虑不周:“你刚刚新婚啊,公主那边……” 听巴图这么一说,沃尔衮张着大嘴愣在那里,方才想起,自己已不是单身一人。 -- 迈着轻盈的小碎步,鉴霁悄悄地将自己踱到了夫君的身边。 沃尔衮平日里耳力极好,即便是再轻的声音,也可以轻易感知到。但此刻他却仿佛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 鉴霁站了一会儿,眉头一皱。 “惊闻乐乐被木丹掳走准噶尔,心中惦念,度日如年,真想飞奔过去,解救危难。” 她将声音憋得粗粗地说着话,近在迟尺的沃尔衮也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他独倚栏杆,眺望着一望无际的草原,还是一声未吭。 “怎奈与公主新婚,刚刚同返家中,无从开口,真是难上加难。”鉴霁继续说着。 几不可见的,沃尔衮点了点头,似乎在认同她的话。 冷不丁地,鉴霁又说了一句:“没事,公主明理,实言相告,说不定会应允的。” 听了这话,沃尔衮立即兴奋地回头,脱口而出:“真的?” 却正好看到公主一脸寒冰:“你说呢?” 沃尔衮一看到是她,立时愣住,不知道说什么。 鉴霁嘟嘴,气得直蹦哒:“就知道你心里只有那个土丫头。” “鉴霁,我……”沃尔衮想解释,可是想不出词儿。 鉴霁怒气冲冲地指着他的鼻子:“我刚刚说的,全是你的心声,对吧?” 沃尔衮点点头,又连忙摇摇头。 “鉴霁,我……” “你什么?”女孩儿还真的没有说什么:我不想听,我不要听,你怎么解释都没用!等等的废话,她真的很好奇,想要听听她的夫君,对她的解释。 “我……”实心眼儿的男人却一句哄人的话也不会说,脸憋得通红。“我就应该坚持,让乐乐跟咱们一同回来的。结果我拗不过她,可是却害了她。你说,我怎么能不内疚,我怎么能在家里呆得住?” 乐乐要是因为他的这次疏忽,而有个三长两短的,他会悔死的。 “算了,你去吧!”鉴霁突然说道。 啊?沃尔衮傻傻地看着她。没明白她的意思。这么容易?他这亲亲的小娇妻真的答应了?他可以去救乐乐了? “我是说,你去救她吧!拦得住你的人,也拦不住心啊!”鉴霁肯定地说道。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更何况,她的丈夫,是一员猛将。而且还对那个死丫头一往情深的,保证为红颜冲锋陷阵的时候,连吃奶的劲儿都会使出来。话又说回来,那个小丫头,天生命硬,只有她作死别人的份儿,怎么可能会救不回来? 沃尔衮激动得单膝跪倒,拜谢夫人:“谢公主!” -- 阴暗的牢房内,一个男人正被紧紧地捆绑在一个巨大的石柱体上。 他的身上,布满了无数的旧伤与新伤,伤痕累累,有的伤口显然已经溃烂,不需要距离他太近,就可以感受到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所有的衣衫早已经被抽打得破烂,黑发飞散,遮住了他的脸,让人无法看清,他的面容。 过重的刑罚,过多的皮肉之苦,让他陷入了晕厥。健硕的身躯倾颓着,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捆绑他的铁链上,疲惫的头无力地低垂,一动也不动。 此情此景,让刚刚进入石牢的男人,嘴角边挂上一抹狰狞的狠笑。 “盐水!”男人冷酷的声音,在空旷的刑牢中回荡。 很快的,哗啦一声,有人兜下一桶冰冷刺骨的水,被冷水泼身的人,寒透筋骨,立时清醒。 水中的盐分迅速渗进流着血的伤口,可怕的疼痛像是火在烧灼,冰冷的盐水一滴又一滴地落下,流过满是伤痕血污的脸,然后掉落在地上,与大量的血迹混合。被泼的男人咬紧牙根,喉间仍然发出类似野兽的咆哮。 男人的手中,多了一把鞭子,他不断冷笑着,呼呼地挥动手中的长鞭。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怎么样啊?” 男人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他,嘴角扬起似笑非笑的轻蔑弧度,不发一言。 嘴角歪向一旁,男人毫不示弱的冷笑,并没有激怒木丹,阶下囚有什么权利轻蔑,那只是说明,惩罚还不够多不够重不够劲而已。“如果你再不说,那么你对我,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原本我对你,也没有什么用处。悉听尊便。” “那么好吧,就让他们,最后一次尽心竭力的,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这些你都尝了一遍又一遍的花样,也不在乎多来一次了,不过就是鞭子打、火烙、签子钉。对了,还有铁棒,可以照着骨头,一根一根地打。听说铁棒都打折了几根了,是吧?没关系,铁棒我们有的是,这一次,就打到没地方可打,再停下吧!到时候,如果你还活着,我们再来认真研究一下,哪种方法,可以让你死得不那么痛苦。” 木丹露出森冷的笑容,心情愉悦。他挥一挥手,身旁的皂隶们立刻就要一拥而上。 千钧一发。 虽然牢房里面足够阴暗,但是也可以划分为明暗两处。明处有劈啪作响渗透着阴狠残忍的火光和叫嚣着的木丹,看上去有如人间炼狱;而暗处呢,自然就是这个炼狱的入口,耿乐乐与带她前来的炎花所在的台阶之上石门之旁。 此时此刻,耿乐乐童鞋想到的是,这显然是自己历经三年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刻,即将拯救世界的她,显然是不折不扣的女主角。一般电视剧里,这个时候的台词是不是都得呼个应押个韵啥的,以便巧妙地扣住主题,那么这一幕,她是应该喊“住手!”还是应该喊“不许动!”或者是“放开他,我来了!”反正她得说点什么,以符合她此时此刻这般重要的身份。 眼见至亲的人遇险,心中急切,可是她的小脑袋瓜里面却还想着这些,一心二用的结果,就是顾不上留心脚下,昏暗中一个趔趄,险些跌下脚下的石阶。心慌意乱中一个清脆有力、震惊全场的呼喊就这样脱口而出:妈呀! 后面的炎花在她跌倒的前一刻贴心地扶住了她,却还是扶不起耿乐乐跌落一地的心情。好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至于这声“妈呀”够不够顶天立地,可以稍后再议。 对于她的到来,木丹有些意外,他看了炎花一眼,炎花只是微低下头,没有回应他的质询,在确定乐乐没有闪腰岔气,站得稳稳当当之后,她悄然离去。 “木丹,”女孩儿的双眼亮晶晶的,闪着不明的光芒,她的语音还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你知道他是谁吗?” 木丹点头:“我见过他。”虽然不知道女孩儿来此目的为何,但他对于她,未有任何隐瞒。 “什么时候?” “上次在科尔沁,我去找那位大勍皇帝的时候,我看到他就站在皇帝的身后。” 乐乐点点头:“你既然知道他是皇帝的侍卫,为什么这样对他?” 木丹冷笑一声:“正因为他是皇帝的侍卫,所以才必须这样对他。” 乐乐不敢看被绑着的人,害怕自己会崩溃:“那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 木丹实话实说:“因为我要知道,他究竟到这里来做什么。” 乐乐点点头,异常肯定地说道:“那你根本就不应该问他。” “那我应该问谁?”木丹不解。 “我,还有它。” 乐乐指的它,是此刻握在她手中的,一根皮鞭。是刚刚在跟木丹说话的时候,她笑呵呵地上前,从木丹的手中拿过来的。而现在,话以说完,笑容也瞬即消逝。 木丹瞪圆牛眼,一时无法反应过来。此时女孩儿眼中那狂暴的愤怒,他是读懂了。他只是不相信,而且他也无法理解,乐乐会用鞭子对付他。 但是,女孩儿抡圆了手中的皮鞭,向他抽过去,一刻也未曾迟疑。她的手劲并不大,虽然用尽全力,怎奈不懂使用,一击之下,鞭风大多扫空,余音也只勉强抽破木丹下臂处的袖口,在皮肤上留下一道浅显的伤痕。 “乐乐,你……”即便这样,木丹惊得不轻。 “我怎么样?你竟敢这么对他?”杏眼圆睁,乐乐怒气冲天。 “那又怎样?”木丹的声音也提高了三分。 乐乐指着石柱上的男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木丹立刻答道:“怎么不知,就是因为他是岦煦最信任的人,而且能力很强,所以他必须死,这样的人,死得越多越好。” 比功夫她肯定歇菜,但比说话,乐乐的声音可以比他还高,嗓门比他还大:“他跟岦煦有什么关系?我告诉你,他是我的!” “你的?你的什么?”木丹怒极而笑:“玩具?奴隶?难不成是枕边人?” “放你娘的狗臭屁!”乐乐气得跳着脚骂他:“你的脑袋里面都装的什么龌龊的东西?告诉你,他是我最重要的人。他之所以来你这里,只能是为了我!我不允许你伤他,一点都不行!” 眉头紧皱,木丹诧异乐乐的说法。即使是她的亲姐姐希雅,她也只是含糊略过,可是对于这个男人,她为什么这般重视? 气得他扭身就走,一刻都不愿意再多待下去。 “给我站住!你还没命令给他松绑呢!马上让人放开他!” 乐乐可是一点都不傻。他走了,她去命令谁去?其他人她毛都不认得一个,释韪还不是要接着挨打的份儿?那可不行! 木丹竟然真的依言停住。惊得四下里的属下们险些掉了下巴。这一幕原本已经够意外的了,居然还有意外中的意外。将军曾经这样言听计从过谁的话呢?更何况是已经被骂得恼羞成怒又气得脸色铁青的时候。 可是,接下来,他们更加不可思议地听到将军的声音:“放了他!严加看管即可。” 说罢,木丹不再多言,拂袖而去。 几个士兵手忙脚乱地打开捆绑住释韪的铁链,手镣和脚铐自然不能解开。见识过他以一敌百的不凡功力,官兵们对于他的武学造诣甚是忌惮。 乐乐连忙上前一把扶住他就近坐在地上。转身对着旁边的人瞪眼睛:“看什么?还不拿水去!你要是敢拿盐水,我就让你全都喝下去!” 负责看管的狱卒挠挠脑袋,连忙转身照办。心说:这丫头可真了不得。木丹将军都听了她的,他们可是万万不敢招惹。 散落在脸上的黑发已被水冲刷,露出的那张俊逸的脸庞上亦是伤痕无数,唯有一双黑眸依旧温和宁静,在看到日夜锥心牵念的女孩儿,在这样的异地异乡,依然容光焕发,依然所向披靡的时候,唇边挂上了一抹安心的笑容。多日来悬着的心,总算是可以放下了。 乐乐真笑不出来。 刚刚是离得远啊,现在近看看他的样子,眼泪想止都止不住。 从没见过她心目中最英气逼人的男人,如此狼狈,如此惨烈。乐乐哭得一抽一抽的,伤心得找不到自己的嘴来说话。 “你怎么这么笨啊,好好地呆在岦煦身边就得了,干嘛要来找我啊?我这么聪明,能有什么事?会被人抓住吗?会被人挟持吗?一向都只有我抓别人挟持别人欺负别人的份儿啊!” 灼亮的黑眸深深地望着她,回答她的,是一抹淡淡的笑容。他知道,小丫头是真的难过了。以往她虽然爱哭,但那些哭都是有目的的,因此都是假哭,一旦她想要的那块糖吃到了嘴里,眼泪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还是第一次,他见到小姑娘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一边哭一边还心疼地拿一双小手儿对着他上下比划着,看起来像是想要给他揉揉伤口,可是他满身血淋淋的,她根本无从下手,于是又一声紧似一声地接着哭。 “我知道,我只是担心。”他安慰地说道。 “你这个样子,可怎么活啊!”她抽泣泣地看着他,模样可怜兮兮的,心里想的是,他身体里面的骨头要是真被打得都一截一截的了,这还能拼得起来吗?让她哭死算了。 “我没事。”他语气肯定地回答她。 她不依地哭着喊:“你都伤成这样了,怎么可能没事啊?” “我有功夫吗,我也不是吃素的。”他连忙安慰着,顾不得自己此时有多么狼狈。对于伤情,他心中有数,自己虽然伤痕累累,但身体并无大碍。那些所谓的坚硬的铁棒,于他来说,与普通的木棍无异。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怎能于百万人中被选中,担当起护卫她的责任? “你没事?” “我没……”释韪的话说不下去了。虽然乐乐只是轻轻碰触了一下他的身体,他的脸已经变了颜色。 小嘴儿嘟得老高,乐乐奉上一脸“我就知道”的神情。 释韪依然保持微笑:“或许,是需要休息两天,别担心。” ---- “相公,相公,你想什么呢,人家要教你事情呢!” 释韪陷入往事的沉思,没留意到乐乐正在叫他。此时方才回过神来。 “种柿子呢,不能够随便种,种完之后,是要搭架子的。架子搭好之后,还要绑绳,将柿子树固定住。玉米不能种得太密,还要定时除草。这些工作呢,虽然有点辛苦,但是我可以帮助相公你一起完成。” 释韪满意地点点头,认可她的伶俐。云儿只对她讲了一次要领,她就了然于胸了。 “相公,你说,我这算不算是励志啊?” “怎么会想到这个词的?” “脑袋瓜里面有啊!励志不就是:激活一个人的财富欲望,更要激活一个人的生命能量,唤醒一个民族的创造热情。要是年轻人不说励志,那就算白活,没品;要是文章不说励志,那读者们都不要看,没档次。你说,我这算不算是励志啊?” 释韪只是微笑不语。 乐乐却要打破砂锅:“算不算啊?” 释韪还是不说话,倒让乐乐又想起了另一个话题:“从来不见你大笑过,莫非你和我一起,很不开心啊?” “没有。” “没有?没有你总是绷着脸干嘛?” 见释韪不答,乐乐又换了一个要求。“给我笑一个!” 乐乐循循善诱,无师自通:“乖,这位漂亮的小妞儿,赶紧的,给大爷笑一个,大爷有赏!” 而那位乐乐口中的“小妞儿”,依然端庄持重,颇具大家闺秀风范。他不慌不忙地温柔说道:“老大爷,小心您的腰。” 原来,乐乐一时兴起,只顾着说话,不经意之间,腰上靠着的木桩已经倒在地上了,她却还维持着倚靠的姿势。被释韪一提醒不要紧,原本还能保持平衡的她,一旦意识到已经失去了拐棍,就立刻失去了平衡,稀里哗啦地栽进了玉米地,摔了个灰头土脸。 等到她气愤地揉着腰站起身来,吐出嘴里的“狗啃泥”,“漂亮小妞儿”早就不见了踪影。 气得她哇哇大叫:“死相公,臭相公,你给我等着!”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第十章 要什么自行车 “小美人儿,你这是上哪儿啊?” 乐乐正哼着小曲儿,自由自在的在道路上蹦蹦哒哒地飘飘欲仙着,冷不防身后传来陌生男子的异样声音。 回过头来,就看到这个确认不曾相识过的男人,冲着她咧开猥亵的笑容。 眼前的小女子正值豆蔻年华,水漾的肌肤、纤秀的身姿、清澈灵动的双眸。穿着一身特色浓郁的骑马装,包裹着最窈窕的身段。她的美貌绝不等同于寻常女子的俗丽,却足以令任何男人遐想连篇,移不开目光,美丽惊人。 “不如,跟我玩玩吧!”还未等乐乐开口说话,男人便不由分说地倾身向前,轻而易举地捂住乐乐的嘴,将她的身体拉向驿道边,小姑娘勇敢地挣扎着反抗着,手刨脚蹬地使出了所有的力气。怎奈体力悬殊太大,抵抗的气力根本无法抵御陌生男子的蛮力,挣扎了一会儿就没劲儿了,很快被男人拽进了距离驿道不远处的一个山洞当中。 -- 十万火急。 护军副长官荣信,却一把拉住了毫不迟疑地准备上前去救援的下属。 兵士非常着急:“将军,您看到了吗,小郡主被一个地痞抓到山洞里面去了,十万火急呀!” 小郡主的安全意识太差了。一路上溜溜达达,距离热闹的市集越来越远,虽然依旧行走在驿道上,但这里已相对偏僻,往往过段时间才会看到人。这个地痞早就动了邪念,从市集上开始一直尾随在小郡主的后面,结果小姑娘对此一无所知。 这下可好,看准了此时四下无人,这个心怀歹意的男人立刻采取了行动。更可气的是,他对于这附近的地形,显然甚是熟悉,是个本地人。要不然,距离驿道不远处的一个那么浅的小山洞,根本不宜被人发现。 那个男人尖嘴猴腮,青面獠牙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小郡主是科尔沁名副其实的明珠宝贝,怎能任他欺凌?兵士心里都想好了,敢这么公然调戏我们家最尊贵的女孩儿,待到他冲进洞里去,就不由分说给那个男人来个万把刀的,剁成肉泥,为小郡主出气。 可是荣信却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小郡主也不是吃素的。” “您是说……”兵士听得摸不着头脑。 出乎兵士的意料,荣信竟然笑意盎然:“我是说,那不是一般的小姑娘。不信的话,我们两个在洞口守着,但千万不要被里面的人发现。”安慕小说网 “小郡主不会武功啊!”兵士一百万个不放心。 “危机,不一定只靠武功来解决。”荣信轻松一笑,他指指自己的脑袋瓜,调侃兵士的一根筋。 将军特别嘱咐过,不能让小郡主出现一丝一毫的危险,但若非万一,也不要轻易现身,要让小女孩儿学会保护自己的本领,尽量自己解决她遇到的一切问题。 跟随小郡主多年,荣信对她的了解,自认为并不在护她如眼珠的将军之下。区区一个地痞无赖,要是小郡主都搞不定,她怎么敢堂而皇之地宣称要单身匹马闯荡天下? 跟随小郡主多年,荣信对她的了解,自认为并不在护她如眼珠的将军之下。区区一个地痞无赖,要是小郡主都搞不定,她怎么敢堂而皇之地宣称要单身匹马闯荡天下? 这一次的难题,她要是成功解决了就最好;如若不能,反正有他在,小郡主也不会受到伤害,也正好趁此机会让被宠坏了的小女娃领略一下民间疾苦,下次就不会再不管不顾地跑出来玩了。 -- 这个男人其实长得不赖,不属于獐头鼠目的男人,只不过是衣冠禽兽而已。不难看的嘴角挂着淫笑,一双原本长得不错的眼睛却露着邪恶的光,在山洞里异常微弱的光线下,异常狭窄的环境中,与她保持着过度密切的距离,不怀好意地用眼神凌迟着她娇美的身体曲线,闪烁着最淫邪的光芒。 连木真是没有想到,自己今天的运气竟然这么好。走到大街上,还未来得及到达青楼,就遇到了这么漂亮的姑娘,光是那双出奇水灵的大眼睛,就已经勾走了他的三魂七魄。 所以进了山洞,他就立刻变了急色鬼。一边淫邪地笑着,一边迫不及待地就要以饿虎扑羊的姿态,疯狂地向小羊羔扑过去。 一只顷刻间被猎狗逼到了绝境的小鹿,对此没有一丝一毫的心理准备,但乐乐的眼睛里却未曾泛出一丝惊恐,一双精灵大眼眨巴眨巴,一丝妩媚的笑意娇俏地展现。 “这位公子,不知道你把我拉到这山洞里面来,是想干什么?” “我们干点我爱干的事情。”他一边说着,表情更淫邪,笑得更阴毒,像头流着口水的豺,一步步地朝猎物逼近。 “你爱干的呀?那你怎么不问问,我想不想啊?”半点不紧张,女孩儿笑得极尽魅惑,似乎一点也没有因为他的靠近而不开心。 “小美人,我管你怎么想呢,不过我保证,过一会儿,我会让你欲仙欲死。”男人眼角眉梢全都挂着令人作呕的笑意。人高马大的他,一点也不担心她会玩什么花样,对付一个弱女子,无论来软的还是来硬的,都轻而易举。 “是吗,您还有这样的本事啊?”乐乐嘻嘻一笑,娇声说道。 “我的本事多着呢,你要不要都尝尝?”男人说着,亟不可待地就要靠过来。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女孩儿轻轻拍他一下,又迅速向后退了一步,保持足够安全的距离。 “小美人,你还想说什么,我陪你就是了。”男人有耐性得很。反正在这闭塞的山洞之中,她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除了顺从还能怎样? 乐乐嘟着唇,一本正经地烦恼着:“我可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你要是看中我了,哪能这样在野地苟合,怎么着也得三媒六聘才行啊!” “你想嫁给我?”男人笑得险些喷饭。 乐乐又叹息一声:“我倒是有点想呢,可是您是哪位,总得让我先知道啊!” 听了这个问题,男人一脸的优越感藏都藏不住:“连我都不认得?说起我们家,在这风敕县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乐乐的声音娇滴滴的:“我就不知,我也不晓啊!人家是从外地来的呢!” 男人洋洋得意:“你知道大勍王朝的皇宫里面,皇上最信任的人是谁吗?” 乐乐一想,这个我应该知道。你们这一家獐头鼠辈我是不认得,你们家皇帝老子岦煦我最熟了。皇宫里面他最信任的人呀,那除了尽心尽力保护他的释韪之外呢,恐怕就要算老太监德顺了。要不,还能有谁啊?她姐姐?这家伙不会真跟她科尔沁有什么关系吧?拜托,倒血霉也不是这样的。 见她不做声,男人放声大笑:“就知道美人儿你猜不到啊!我告诉你吧,就是皇上身边的德顺公公啊!” 圆眼瞪得更圆。德顺? “他是你什么人?” 男人掩饰不了心中的傲娇,毫不遮掩地说道:“说起来那可就近的不能再近了,德顺公公,那是我大爷。” 乐乐心说:你大爷的。 这还真是狗仗人势,你们这一家,竟然仗着一个太监,耀武扬威。 乐乐表情万分惊讶地补充提问:“亲大爷呀?” 男人点头:“亲大爷呀!” “小美人儿,既然你有意,我可以跟我爹说一声,让你给我做个小妾。一辈子荣华富贵,怎么样?”这小女子甚是主动,看来今天你情我愿,又是一次人间的极乐享受。想到这儿,男人心中更是急切,急欲用花言巧语哄骗她上钩。 “好是好,”乐乐忸怩着,似乎很是情愿,却又有些犹豫不决:“那咱们可说定了,你可不能事后反悔。” 男人连忙点头:“没问题,只要你把我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我一定答应你。” “好吧!” 美人儿竟然一口答应了。男人得意得五迷三道,更加迫不及待,眼看就要扑上来。 “等等!”女孩儿又换上了小鹿般楚楚可怜的表情:“人家好紧张啊,我可是第一次呢!” “小美人儿,放心,爷会对你好的。”女孩儿的娇俏让男人的心都化成了一汪水。 “这样吧,你先把衣服脱了吧!”乐乐一边说着,一边对着男人微微一笑。 那妩媚多姿的笑容,笑得他三魂丢了七魄,登时热血沸腾。 “好,我先脱。” 三下五除二,男人就把自己剥了个精光。方才过于急切,他不得已选择的这个山洞很浅,他索性把脱下来的衣服一件件都扔到了山洞口的位置。 面对一个不着寸缕的男人,女孩儿一点也不紧张,而是捂着小嘴儿,柔柔地一笑,体贴地说道:“少爷,您这么好的衣服,怎么能这样扔着呢!待小女子去给您整理一下,您先别急啊!” 说着就站起来走到洞口边捡衣服。 见眼前的小女子如此体贴,男人的脸上浮现最自得的笑容。 乐乐在山洞边,把衣服一件一件地捡拾起来,就连最贴身的内衣裤也没有放过,然后她站在洞口,举着手中的衣服向洞里晃了晃,笑眯眯地说:“少爷,再见。” “站住!”直到女孩儿跑远了,再也看不见,男人方才反应过来。他站起身来,拔腿要追,一出山洞,立时全身冷飕飕,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一丝不挂,他破口大骂着,又钻回了山洞。 —— “乐乐!”乌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郡主真的履行了当初两人的约定,来到巴图任职的县城来看他们了。 两人紧紧熊抱在一起。乌云激动得又笑又哭的。如果说嫁人之后的日子,有什么事情是让她不开心的,无疑就是与乐乐的分别。自小在一起长大,早已经习惯了时时刻刻在乐乐的身边照料,她离开之后,女孩的起居有谁料理,生活可曾舒适,她每天都要放在心中,惦念一遍,并默默祈祷,小郡主始终快乐平安。如今见到本尊,依旧娇俏可人,巧笑倩兮之间,独一无二的光彩依旧。乌云别提多开心了。 可是,紧搂住乐乐的她四下一看,顿时紧张兮兮。怎么从科尔沁来到这么远的小县城,小郡主竟然是只身一人? “卫队呢?”她连忙扶住乐乐的肩,催问道。 “当然没有带。”女孩儿脆生生地回答她。 没有带?还是当然?“侍奉的丫头呢?” “当然也不带。”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这句话。乐乐对于乌云的贴心和了解甚是受用,这是最佳捧哏的节奏啊,她嘻嘻地笑。 乌云却气得板起脸来,指着女孩儿的鼻子数落她:“只身一人?你想吓死我吗?遇到了紧急情况怎么办?你以为你是沃尔衮,你是吉朗,你是巴图?你有那个本事保护自己吗?要是出点什么问题,你还让不让我活?” 乐乐嘟起嘴来,看着她从前的小丫鬟,跳着高地说她。心中不觉想到,出嫁的女人都叫什么来着,娘们儿?不怪乎这称呼这么难听,看看从前那个好脾气又有些木讷的小姑娘,这脾气这架势,典型地将泼辣进行到底啊! “行了行了,这位少奶奶,您看我不是好得很吗?” 乌云还没唠叨完呢,听乐乐一说,又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一番,也有道理。小姑娘看起来欢蹦乱跳的,而且干干净净,利利索索,脸色红润着呢,好的不得了。这终于让她放下心来。既然安全到了就好。反正乐乐想要从她这里离开,她一定要让她带上足够多的人手同行,前呼后拥着,才能放心。 拉着乐乐的手,乌云忙着让她坐下来,连忙端茶倒水拿好吃的果子给她品尝,又是一阵问寒问暖。 乐乐来者不拒,连吃带喝,但她并没有忘记始终放在心里的一件事情。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她问乌云:“听说,德顺公公的亲弟弟,他们一家就住在巴图管辖的县城里面?” “可不是!”提起这个人,乌云刚想生气,猛然想到了什么,顿时又紧张起来:“乐乐,你怎么知道他的?你不是遇到坏人了吧?”坏了,如果让那个男人的儿子遇到孤身一人的小郡主,他又根本不知道女孩儿尊贵的身份,以为只是普通人家的姑娘,那后果……乌云都不敢往下想。 乐乐撇撇嘴,又是大惊小怪:“放心吧姑奶奶,瞧把您紧张的,我好着呢!” 乌云放心地点头,小郡主冰雪聪明,不像她那么笨,即便遇到问题,也自然有解决的办法。“乐乐,不能提起这个人,提到他,我都觉得气死了。” “怎么呢?” “他和他儿子,根本就是一对儿畜生。呸!”乌云恨恨地说道:“用畜生形容他们,都是侮辱了畜生这两个字。” “怎么回事呢,你跟我说说。” “他们仗着自己有德顺公公这个挡箭牌,无恶不作。德顺公公的弟弟,叫做德椽;德椽的儿子,叫做连木。德椽仗着有他哥哥德顺的庇护,在县城里胡作非为,伤天害理残害百姓,称王称霸,是个名副其实的”土皇帝“。平日里,任意谩骂、鱼肉欺凌的罪恶行径,就不说了。他还勾结官府,横行乡里;拥兵自重,滥杀无辜;私设刑房和监狱,草菅人命;广蓄奴婢,霸占田产,囤积粮食……哎呀,总之,这家人就是一群恶贯满盈的大混蛋。” 乌云义愤填膺,乐乐却听得呵呵笑。她觉得出嫁后的乌云,跟着巴图真的学到了不少的知识,就现在的这个水平来说,当个师爷或者是当个状师,看起来都不成问题了。可是,说别的她都认可,就连木当天的表现来说,这些恶事,他那一家人肯定都做得出来。可是,单单有一条:勾结官府?这里的官府,管事的不正是巴图吗,这乌云怎么把自己的老公都连带着骂了? “那你家相公在干什么?助纣为虐,还是敢怒不敢言啊?” “巴图怎么不想管,可是,他敢管,人家也不在意呀!他只是一个区区七品,连那个德椽的面都见不着。有百姓告状,巴图还未等将德椽传唤到堂,那边知府的命令就下来了,说关于德椽老爷的一切事宜全权交由他秉公审理。秉公个屁!”乌云气得骂人:“他全给压下去,敢于状告的百姓,不是发配就是坐牢,还要负担诬告的罪名,倾家荡产的赔偿德椽,谁还敢再说什么?” 乐乐不吱声,心里在盘算着怎么样惩治一下这对父子。太不是东西了。“不要啊!” “小郡主,您说什么?”乌云倒是听清了,但是听不懂。 “哦,我说他不要脸。” 乌云连连点头:“可不就是吗!官官相护,巴图也只能敢怒却不能言。” “你家巴图就是太温了。这次,我给他们来个辣的。”乐乐哼笑一声:“平行宇宙超强辣妹子,辣不死他们。” -- 一个秀气气的女子,勇敢地走到了最繁华热闹的大街上,走到了被县衙的差役们聚集在这里的众多百姓面前,她正义感十足,心情激动,对于今天这样的机会,似乎已经等待了太久。 “大家好。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风敕县城的县令巴图的夫人,我叫乌云。” 小郡主说过,她行,她肯定就行。只要乐乐认为是对的,为了她,乌云就选择一往无前。 啊?我的妈呀! 乌云刚介绍完自己,围观的老百姓们,发出一片惊异之音。 合着眼前的这个看着有几分姿色的女子,是县令夫人?那不管怎么说也是官太太啊,而且还是本地最尊贵的太太。竟然就这样抛头露面,大庭广众之下担任县令大人的代言之人? 见过胆子大的女子,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 “德椽和他的儿子连木,已经被我们老爷抓了。我知道,他多年来欺压百姓,鱼肉乡里,横行霸道,作恶多端。大家都吃过他的苦头。所以现在,我代表老爷来跟大家说一声,你们可以把你们的苦处,写成状纸,递到县衙来,我们老爷都会受理大家的冤屈,替大伙做主。” 乌云的话一说完,这下子,大街上更热闹了。 百姓们不是不相信她的诚意,毕竟,县大老爷的夫人都亲自来劝说了,那还能有假,可是,大家有太多的顾虑不能不提:“姑奶奶,那德椽老爷是什么人啊,他可是皇帝最亲近的人--德顺公公的亲弟弟呀!您让我们写他的状纸,那我们哪敢,我们不想死啊!” 百姓们的话,早在乌云的意料之中。只见她小心翼翼地自袖子之中,取出了一件光闪闪的金黄色物品:“大家看看,这是什么?” 有胆大的凑过去看,不看不要紧,一看险些吓尿了裤子。“妈呀,是金牌!” “金什么牌?”旁边的人听不懂。 “如……如……如……如……”看懂了的人,吓得语无伦次,却还想要说。 他的头上立时挨了好几个人的爆炒栗子:“如你个头啊?到底如什么呀?” 别急呀,他很想说的呀,只不过舌头打结正在恢复中吗!“如……如……如……如朕亲临!” “啊?”人群响起不约而同的一声惊呼。 捧着金牌,乌云霎时感觉自己如同巨人一般,鹤立鸡群:“没错!大家看好了,这块就是当今皇上钦赐的金牌,是赐给我家小郡主的。” 虽然对于她家的小郡主,她一直都是掏心掏肺地喜欢着,但乌云必须承认,还从来没有这样一刻,乐乐让她这么这么的骄傲。 “小郡主?那她人呢?” “我家小郡主现在就在县衙之内,等着为大家做主!”乌云的声音清亮亮的,充满了自信:“父老乡亲们,你们就放心地写,大胆地写,多多地写吧!” -- 乐乐端坐在主人家的正位上,堂堂县城的父母官巴图,却心甘情愿地坐在下首的位置,注视着翘着二郎腿哼哼着小曲儿、喝着茶优哉游哉的小姑娘,脸上始终挂着纵容的笑。 “怎么样?”见到乌云回来,乐乐连忙问道。 巴图也站起身来,准备听一听妻子此番出战的战果如何。对于堂堂的县令夫人,却在乐乐的怂恿下抛头露面的行为,他也不觉有丝毫不妥。没办法,对于小郡主来说,哪有男女之分?任何男人都不敢做的事情,只要她想,她都会去做。有样学样,乌云怎么可能会落后呢? 乌云站得笔直,自豪感藏都藏不住:“全都在写状纸呢!有些不会写字的,我把县衙里所有能写字的都叫过去了,帮他们写。” “好!”乐乐竖起大拇指,毫不吝惜地夸奖她:“写得越多越好。” 不过乌云倒有一事不明,乐乐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却不明白是为什么:“乐乐,你让百姓们写这么多的状纸,要用来做什么?告御状吗?” “我在这里,还需要告什么御状。”小姑娘自信满满。 “那要那么多状纸做什么?有几十个肯作证的百姓,就足以指证德椽父子了。” 小姑娘狡狯一笑,坏人当然得用坏水来对付:“当然有用。我要请他们父子两个,好好地享受一番。” 啊?乌云再次听得糊里糊涂的。不过她早就认了,乐乐的心思,哪是她能够猜得出来的? 原来是她! 德椽与连木被带上堂来,大摇大摆。 说是抓了人,其实巴图只是恭恭敬敬地递了帖子,请了德椽父子到堂的。若是真的派人去抓,德椽家中兵丁众多,如若遭遇这父子反抗,反倒弄巧成拙。 但两人却未有料到,一到县太爷的府中,就被控制起来。 不过老谋深算的德椽,并不紧张,他狂妄之极,根本没有把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放在眼里。上有他的兄长德顺,下有知府大人撑腰,谅这个芝麻小官,也奈何他不得。 可是,上得堂来,连木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县大老爷位置之上的女子,并且一眼就认出了她。他登时气急败坏,一声不吭。 然而乐乐却丝毫不准备装聋作哑,善罢甘休。 只见她巧笑嫣然,娇俏地开口:“这位能让人欲仙欲死的公子,当日,您在那山洞里面一丝不挂的,不知道是怎样回的家呀?” 连木的脸,一片猪肝色。 看热闹的百姓们议论纷纷,大多数人看到眼前女子的绝色丽颜,再看了连木从以往的肆无忌惮到今日的有苦说不出,都聪明地猜出了其中的原委。 有恰好知晓内情的人立刻发言:“小郡主,那天的情形我刚好亲眼看到了。当时啊,我们大伙都在各自忙活着自己的生意呢,天快黑了,大街上没几个人了。突然就看到一道白花花的肉光飞过来啊,把我们都吓坏了,以为是疯子呢!没想到一细看,竟然是连木少爷啊!现在的天气您也知道,白天暖呼呼的,到了傍晚就立马冷下来,这连木少爷身上连块遮羞布都没有,冻得两排牙都青了。还是我好心,借了他一件衣服呢!” “你好心,是你不敢不给吧?”有人在一旁揶揄道。 “别打岔,”叙述的人正意犹未尽:“我当时还问连木少爷呢,您这是咋啦?” “他咋说的?”人群好奇心爆棚。 “连木少爷先是说遇上狼了,后来又说被打劫了。我一思想,狼打劫,还扒光了衣服?这明显不是劫财,这是那匹狼看中了连木少爷的美色了呀!” “哈哈哈哈……” 人们捧腹大笑。 德椽看了看一边终日沉迷酒色终究自讨苦吃的儿子,脸色铁青,却也无法说什么。 “乌云,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乐乐明知故问道。 “哦,”乌云将手上的纸张展开来:“是一份证据。德椽和连木父子欺压百姓的确切证据。” “哦?”乐乐颇感兴趣地挑起眉头:“是怎么说的呀,你挑简要一些的,说给我听。” 需要口才的事情,乌云自然是不灵光的。于是,她示意巴图的师爷上前。 师爷简短扼要地为乐乐介绍这份重要证据的大致内容:“小郡主,这份证据记录了德椽父子如何横行乡里,欺压百姓。有一个张家是做生意的,可是他们向亲戚东借西凑勉强算建好的房子恰好处在德椽家的那条街道上,因为张家没有按照德椽制定的‘规矩’先‘礼’后建,被德椽怀恨在心,将好不容易建起的房子拆得干干净净。可怜之人诉天无语,诉地无言,一家人不吃不喝整日以泪洗脸,苦不堪言。” 乐乐威严点头:“继续!” “小郡主,这份证据上还有,德椽父子仗势凌人。谁要是敢对他有意见,他就指使奴仆连骂带打,轻者鼻青脸肿,重者葬送性命。凡是敢反抗他的人家几乎都被他打了一遍,还曾经拿王家老爷子的嘴巴当尿壶,致使受辱的老爷子气得当晚就上了吊。可谓是欺压百姓,劣迹斑斑。” 乐乐点头:“继续!” “这份证据上还说明了,德椽父子大肆敛财,欺压百姓,鱼肉乡里,其恶行种种,不一而足。百姓谈之色变,避之尤恐不及。他父子强行霸占大片百姓赖以生存的土地,令种田的百姓们苦不堪言,李家村民偷偷地在自己的耕地里种植了一些小麦,然而仅隔一天就被全部毁坏。村民们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证据上还显示了连木欺男霸女的恶行,凡是被他看中的女孩,都要据为己有,大白天的,很多略有姿色的女子,都不敢出门。” 乐乐撇撇嘴,这次终于提出了不同意见:“不能吧,这位师爷,你说了这么多的罪行,可是我看你手里拿的,只是一小张纸片儿啊?” “小郡主,您说对了。在下手里的,就只是一张纸片。这是德椽老爷亲手写给知府大人的密函,是一份最重要的证据。有了它,足以指证德椽的累累罪行。” 哦,乐乐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青葱一样的手指点指着下面傲然站立的德椽父子:“如果要现在就杀了你们,我想,你们也不敢有什么意见吧?” 德椽始终眉头微皱,细细思忖着眼前的形势。看得出来,堂上端坐的女子非等闲之辈,竟然能够让县令靠边站,还能让平日里畏他如虎的百姓们大放厥词,不过他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有信心,只要她不是皇上,便奈何他不得:“冤枉啊,小郡主。” “啊?”乐乐满脸惊讶:“你还冤枉?” 德椽无惧无畏地点头:“我原本也是有官职的人,是我大哥希望他的家人莫要踏足官场,而要求我们搬离闹市,来到偏僻宁静小城,本分经商。草民虽解组归来,但蒙圣上恩宠,仍然拥有三级爵位,也就是说,就算草民身犯罪责,理应由刑部判罚。怎能在此小县衙,被草菅人命?” 听了这话,所有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没了辙。这个老不死的,不就是一直仗着自己家的势力,作威作福的,就算一朝事发,他只需上下打点,便畅行无阻。百姓们无权无位,能奈他何?这要是真的上报了刑部,恐怕还没把他拉到刑部呢,他只需拍拍屁股,就大摇大摆地回家了。 出人意料的,乐乐没有气冲斗牛,也没有显出任何为难,而是连连点头认可:“说的有道理呀!虽然说有金牌在手,我还真是不想草菅人命呢!那既然如此,咱们就逐级上报,等候刑部最终定夺吧!” 唉!人群中,尽是叹息之声。只有巴图不动声色。干打雷不下雨?那岂是乐乐的作风? “可有一条,实属为难啊!”乐乐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走到师爷面前,拿过了他手里的那份“重要证据”。“你说,如果这份极其重要的物证,被呈送到了皇上面前,由皇上和德顺公公一起看的话,你猜会有神马后果?” 一边说着,她一边拿着那封信笺,走到了连木的近前:“所以呢,在押解刑部之前呢,我觉得应该想出一个主意,能够让证据啊,少一些,再少一些。” “您说。”连木听进去了,顺利上钩。 “哎呀,”女孩儿嘟起粉嫩嫩的唇,状似烦恼,她将手里的纸张在连木眼前挥来晃去:“我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连木,你看,这个证据该怎么办好呢?这可是指证你和你爹,最重要的证据。看来只有毁灭了,你们才能更安全。” 连木眼珠转了几转,毫不犹豫地抢过乐乐手中的信笺,三下五除二地送进嘴里,嚼一嚼后,费力地吞咽下去。 “哎呀!”大家又是一阵惊呼。心急于证据的失去。老谋深算的德椽却隐隐觉得不对,但已经拦阻不及。 乐乐开心地又蹦又跳的。“这个办法好啊!这叫做毁尸灭迹,一劳永逸。哇,我这句话说得更有水平,还押韵呢!” 她又转过身来,看向她身后的师爷:“那既然如此,师爷,咱们就让他们父子,用同样的方法,把所有的证据都消灭了吧!也免得咱们带着这么累赘的东西进京,累坏了如何是好。” 师爷连连点头赞成:“小郡主说得有理。” 他回身命令道:“把所有的状纸都拿上来。” 这会儿,大家把那些正堆积如山的状纸,从后堂拉到了前堂。 乐乐上一眼下一眼的看了看,似乎意犹未尽:“女孩子们的状纸有吗?” “有!”师爷立刻来到一边,跟二三个衙役一起,又把另外一些数量惊人短期内很难数得清的状纸呈到乐乐的近前。“由于这些女子不适于抛头露面,所以,我们特意挨家挨户地走访,替她们写好了状纸。小郡主您看看,每一份,都是一个姑娘的血泪呀!这还不算那些羞愤自尽的女子,如果她们有灵,在阴间都要控诉连木的罪行。” “看到了?” 乐乐高高地挺立在面无血色的德椽父子近前,朗声说道:“你们就利用刚才的方法,慢慢地毁灭证据吧!”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体贴地说道:“来人,拿些水来,别噎坏了这父子俩个。要是不能成功吃完,让证据还留有痕迹,那就不好了。” —— “哦呵呵!” 耳畔不断传来女孩儿的欢呼声,打断了释韪的回忆。定目一望,如同小鸟一般的女孩儿已经再次飞回到他的身旁。 “开心吗?”女孩儿额头上的汗珠被他轻轻拭去,她的快乐让他心中无限满足。 “太开心了。相公,以后每天我们都来放风筝。” “看着风筝,有没有想起什么?” 听到这句话,乐乐开心的表情骤然收起,她的话语也变得尖锐而正式:“相公,你又想让我想起什么?” 感受到她的不快,释韪试图解释:“不是。” “那是什么?你怎么总是逼着我想这想那?我为什么要想那么多?” “不是。” “那是什么?” “我想知道,陌生的环境对你造成的伤害有多大,我希望,它是最少的。” “你的意思是:我要是能记起的事情越多,它就是越少的?” “你当然应该完整的拥有一切记忆。” “那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我现在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专门请湖生为她诊脉,又让刘叔刘婶熬制湖生为她量身定制的补汤。看了没看一个样,吃了没吃一个样。事实证明,乐乐的身体完全没有任何异样。除了她什么都不记得之外。乐乐连珠炮似的提问,倒让释韪无言以对:“目前为止,没有发现问题。” 乐乐一拍大腿:“那不就得了。我还需要想那些我想不起来的人和事做什么?” 她站在释韪面前,有板有眼地对他说道:“有你就好,我不需要再记起其他。” 对于自己的过去,对于过去的所有人和事都想不起来?在乐乐看来,想不起来,要么就说明过去的事情都太没意思,不值得她记住;要么就说明过去的人她都从未放进心里过。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想起他们?在释韪的那些讲述中,过去的故事还真是蛮精彩的,说得比唱得都好听,她还是那句话:你们现在都在哪儿,是骡子是马,干嘛不拉出来溜溜? 日子还在照常过,而且过得还不错,满足现状就好,要什么自行车? 哎,乐乐挠挠脑袋:这句话什么意思? ......交流,吐槽,傍上书院大神,人生赢家都在潇湘书院微信号xxsynovel(微信添加朋友-公众号-输入xxsynovel) 第十四章 长大 他明了,他和她,现在拉开的,是心和心的距离。 岱钦没有追上去。 伤心地扁着嘴,她哭着跑开了。 但,她难以复原。 无比震惊,也很感动。 她明白他的意思:他只想让她知道,他走了,她还有他。 可是,他唱了。 哥为她做过很多事情,为她唱歌,却是她下辈子恐怕都不敢想的。 可是,他唱了。竟然还蛮好听的,虽然词不清楚,却一点都不跑调。为此,从不唱歌的他,一定用了太多的时间。 他唱得很笨拙,词也听得不是太清楚。因为,他只听她哼唱过,根本无法让每一个词句,都清晰明了。而且,他,一个几百年前的大勍人啊,唱通俗歌曲?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她迫不及待地回过头去,看到了另一个男人,她的生命中另一个重要的人——岱钦。 没有除非。 除非…… 除了她,这里根本不再有人,会唱这首歌。 谁,是谁?谁在唱这首歌? 乐乐骤然瞪大无神的双眼。 “相信你还在这里,从不曾离去,我的爱像天使守护你。若生命只到这里,从此没有我,我会找个天使替我去爱你。” “为什么你不多写一点呢?无恙,我怎能无恙?” 信笺上,那隽永的八个字,却足以让泪水再次决堤。 “乐乐吾妻,别来无恙。” 她唱着那首《天使的翅膀》,日日忧伤。 耿乐乐也仿佛在一瞬间长大。从小到大,他就在她身边,从未离开过。一直保护她。她淘气顽皮,却从未受过任何伤害。连皮肉之苦都没有受过,他全部替她承受了。他一辈子都没有对她表白过任何一句,平日里他的态度是纵容的,也是严厉的。可是,他却为她付出了生命。也许她根本配不上他,配不上他这样愿意付出生命的爱情。她只是命好罢了,他好像就是为了她而生的,生下来就是为了要来保护她。终于,也为她而死。可是,她怎么配得上他这般纯粹的爱情?她不配啊,真的不配。 他走了。 —— 老天,请原谅他的自私,因为,他就要死了。只有片刻的幸福,他太贪恋。一生执迷于她,他用了自己的生命,换取了这片刻的幸福时光。 可是,这些话,可信吗?可是,她的伤心,让他第一次感到那样的满足,死而无憾。他那么爱她,爱到就连不爱她的谎言,他都说不出口。 这样的她,真的让他不放心。他放不下心。他应该狠狠心,告诉她,他不爱她,从来不爱她,只是为了敷衍她的父亲,所以才照顾她的。让她别再抱有虚无的幻想。这样,孩子气的她,有可能会相信,即使他死去,她也可以不必那么伤心。 然而这一刻的女孩却是情真意切的:“我这辈子我就忘了他们,我不要他们,我只要你。你别走,别离开我。” 罢了,他没有再问下去。既然记得,却又故意说成不记得。不能怪她。也许她只是不知道,怎样面对一个这样的他,一个那样的自己。怎样面对,她叫了那些时日的相公,怎样去真正尝试做一个男人的‘夫人’。她还是一个贪玩的小女孩,她的无心,却变成了她的负担,也许,逃避,就是最好的办法。 “那你……” 豆大的泪珠,圆滚滚地滑落下来:“不曾有片刻遗忘。” 释韪的表情,无比讶异:“你记得?” 女孩眼红红地,望着他:“就像在火山村里面一样,是吗?” “还有,如果还有来生,和我约定好吗?”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他不欲隐藏自己的情感,虽然困难,但他磊落而无憾:“我们不要在这样复杂的情形下相遇,我要在最普通的状态下,与你重逢。就算是媒人说亲也好,我们能够再度遇上。然后,你,和我,做对平凡夫妻,开心地过日子。答应我,来生,你要忘记岱钦,也忘记岦煦,好吗?” 两人结识以来的第一次,他的眼眸当中传递给她的,不只是温暖:“乐乐,答应我,回到你原本的生活时,你要像你的名字一样,快乐的生活。” 释韪苦笑着摇头:“我不是神仙,感觉不出来它究竟是个什么毒。就算知道,以大勍朝这里的医疗水平,也是无解的。” 她搜肠刮肚地想,可是什么解毒的方法也想不出来。气得直骂娘。那些给她植入程序的科学家们,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就没输入些医生的程序,现在她脑子里那些诗书有个屁用?“别说岦煦那个二百五了行不行,你倒是快想办法,想当年你也是军事专家手下的响当当的人物,现在这个究竟是个什么毒,你快点想办法解呀!” 乐乐死死地拉着他的手,声音已经带了哭音:“你他娘的,我可是2070后,你想对我进行封建思想教育,我告诉你,不好使!” 释韪的身体,正在越来越冷,他依旧支撑着自己,因为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帝王有帝王的难处,君主有君主该说的话,该做的事,你不要怪他。” 攥着他的手,乐乐紧紧地攥着,她还在等下一位医生,她不信,不信这样的结果。 一波又一波的医生来了,又走了。所有人,都留下一句话:此毒,无解。 而现在,他们却要面临分离,永久的离别。 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于刺杀皇帝的她没有事,张口闭口就要满门抄斩的皇帝也没有事,有事的却是他,最应该置身事外的他。或许,她想得不对,对于她,他何曾置身事外?永远牵就她,永远保护她,自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伴在她的身旁,从不曾离开。 事情的发展是那么那么的诡异,诡异到即便再给她一万次的机会,她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结果。 就像是陡然被丢进了冰冷的水中一般,她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着,她想要保持冷静,但是无数的不安和愤怒一起狂涌上心头,让她的手甚至是她的身体,都在不断不断地颤抖…… 血色一瞬间在清丽的脸庞上褪净,褪得一干二净。洁白纤细的手握成拳头,握得很紧,指尖甚至深深地陷入了掌心,几乎要将幼嫩的皮肤刺出血来…… “你说什么?” “剑上有毒。” ---- 他又低头沉思,而后斩钉截铁地说:“情有可原,朕不予追究。好好照顾释韪。” 出人意料的,岦煦沉默半晌,竟然也只是说:“下去吧!马上传太医医治,你好好养伤。乐乐,你今日的言行,” 他的请求异常简单,仿佛金殿刺君的惊天一幕,根本没发生过。 她瞪着大眼看着他,只看着他,甚至没有听到他扭身上奏皇帝的话:“皇上,请您原谅乐乐的鲁莽。请您准许我二人一同告退。” 不知道为什么,乐乐第一次看到他对着她笑,棱角分明的唇轻扬着,那俊美无俦的笑容,能融化任何女人的心。可是她心里,却没有任何开怀的感觉,不祥的预感,愈加强烈。安慕小说网 女孩儿的手,紧张地抓着他的胳膊,抓得死死的,仿佛害怕她一松手,就再也见不到他一样。释韪安慰地轻轻拍拍她,第一次露出罕见的笑容。 “没事。” 突然,血色在他的脸上褪去,但不过一瞬间,他又重新恢复平静。但平日里并不细心的女孩儿却准确地捕捉到了他异样的表情,担忧的心情溢于言表:“怎么了?刺得太深,不舒服吗?” 释韪的表情依旧,一派冷凝,说出口的话却是温和的,他从未对她高声过:“你一向冰雪聪明,这次做事却过于莽撞。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的。” 他有没有怎么样啊?一边担心地想着,乐乐一边自以为是地分析着:她松手之后,剑就自己掉在地上了,而不是还留在他的身体里面,证明刺得很轻,伤口很小,所以说,应该没有大问题吧? 虽然刺得不深,女孩儿的惊异却远大于她造成的创口。“妈呀”一声,乐乐扔了手里的剑,仿佛它烫手一般,她连忙上去扶住释韪,焦急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拦着?你怎么样啊?” 乐乐的剑,捅得并不直,力气也不大,但这把剑却是锋利异常,加上女孩完全不会把握力道,剑锋还是成功刺破了他的衣服,捅入了他的身体。 释韪,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岦煦的,也挡住了刺向岦煦的侍卫之剑。 他,从不曾伤她,只保护她不被伤害,甚至不会拦阻她,不管她想要做什么。这一次,他依然只选择用自己的身体,减轻她的鲁莽会导致的后果,可能对她自己造成的伤害。 现在,他却忠诚地履行自己在大勍的使命,护卫在岦煦的身旁。此时,他是他最信任的贴身侍卫。 原本,他没有一句话。 原本,释韪可以轻易拦住好强的女孩。但他不会这样做。 举起释韪的那把剑,乐乐怒吼着冲向岦煦。 见他执意罔顾她的威胁,看都不看她一眼,乐乐心里更气了:“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死吗?我都看你杀了那么多了,我也不差我自己这一个!” 双手紧握着剑,她才不会将它掉在地上,虽然重得手都要抬不起来,她依旧坚持用剑对着岦煦指指点点:“还是你以为,我舍不得捅你?” “你以为,我不敢捅你,是不是?” 乐乐又气又急,眼睛都红了。此时此刻,还讲什么风花雪月?乐乐只想告诉他:把花和月给我去了,我的心里,只有风雪! “退下!”紧急关头,岦煦却突然发声,屏退所有的侍卫。他不相信,乐乐会真的想刺杀他。他与女孩之间,一直有着一种特殊的亲密,女孩儿甚至亲手将自己送上他的龙床,虽然两人无缘成为伉俪,但对他来说,女孩儿就是与他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他对她这么重要,她怎么可能会下得去手? 高举着释韪的剑,乐乐累得气喘吁吁,但就是不肯放下。这一刻自然非同小可,所有侍卫原本对她退避三舍,此时立刻将她团团围住。 有一个男人,对于大殿之上的这一幕大戏,一直冷眼观瞧,身在其中,却又好似置身事外。确切地说,自从女孩儿斩钉截铁地告诉他,她完全不记得火山村中的任何事情之后,他就一直保持着现在的状态。每日克己奉公,善尽职责,却又好似对一切不听不看,不闻不问。今日也是如此。因此上,当遭到最无情的拒绝之后,那个恼羞成怒的女孩儿向他冲过来,气急败坏的用尽所有的气力,拔出他身上佩戴的护卫剑的时候,他亦是一动未动。 皇帝的表情虽然不再冷情,内心的惊诧却没有过多的表现出来。因为,就算乐乐现在是张仪再生、子贡附体,他的圣旨已下,绝无更改的余地。如果真的要怪,就只能怪她自己,没有更早的赶回来。如果在他的圣旨下达之前,乐乐说出刚刚的那一番理论,现在的情形,也许真的会不一样。为什么呢?回答还是相同的,他一定会因为她而让步,赦免她最好的朋友,他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不!” 第十五章 离开 “狱卒大人,麻烦您,务必将这封信,交到科尔沁郡主格格日乐的手中。” 乌恩其双手递出她要狱卒转交的信,无比珍重。 狱卒不以为然:“你这孩子,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都说了,你们科尔沁的乐乐郡主已经说动了皇帝,同意放了你了。你怎么还用得着带信儿?信还没到,你自己都出去了。出去了再找她去说,当面谢过她感激她,岂非更好?” 乌恩其平静地摇摇头:“顾不得这些了,请您务必将这封信,交给科尔沁的小郡主。” 狱卒翻翻白眼,只好说:“好好好,一定给你带到。” 整个苏家被满门抄斩啊,就跑了这么一个。这是多大的荣耀?多大的荣宠?这小妮子哪来这么大的能量?先是科尔沁的慧妃,听说享尽皇上的宠爱。现在又是她的妹妹,让皇帝言听计从,保不准就快要进宫成为贵妃了。科尔沁的女人,都不可小觑。她的愿望,狱卒自然不敢不从。 十六岁的年纪,她已经长大了。泪痕已干,她不要再流。 —— 吉朗的身影,于走廊的尽头出现。乌恩其的目光,盈盈守望,哪怕只是一个看不清楚的身影而已,她看啊,看,不舍得将目光移开片刻。而当他愈走愈近,已能看清充斥着疲惫的眼眸中的惦念与担忧的时候,她却决然地将目光移开。 于是吉朗看到的,就是一个看也不肯看他一眼,平静得让人心慌的女孩儿。“乌恩其,我……来晚了,对不起。” 回答他的,是女孩儿迅速背过身去,只留给他的一个背影。无言。 “这一次来,我就不会再走,直到狱卒们打开这个牢门,我要接你回家。”无法形容,当他得知皇上终于松口,同意放了乌恩其的时候,他有多么惊喜。两年未见,女孩儿并没有太多的改变,依然那么稚嫩、柔弱,如果说唯一的不同,就是冷淡。 在吉朗看不到的那一面,乌恩其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拳头,任拇指的指尖,深深地嵌入手心中。 “吉朗,你走吧!” 她的语音,出乎吉朗意料的平静,也让那颗忐忑的男人心,不断跌落,下面是黑漆漆的无尽深渊。 “为什么?”他无比艰难地问道。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背对着他的乌恩其,竟然发出“呵呵”的笑声。然后他清楚地听到她在说:“吉朗,我现在才知道,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从前,我根本不懂爱,因为我还太小啊!而在苏家的这两年,我与长临,才是真的感情。只有他给予我的,才是真的爱情。他呵护我,保护我,两年来,我没有受到过任何的伤害,我依然是一个完璧的女孩儿。他说我还太小,也跟他没有感情,他会等,等到我长大,等到我可以接受他。这样的好男人,是不是打着灯笼也难找?所以,这辈子,我只爱他一个。” 强壮的身躯,因为这轻柔的几句话,却颤了三颤。她给他的,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但他拒绝失败,他不信乌恩其会如此绝情:“给我时间,他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 乌恩其嗤笑一声:“你能做到,我就要接受吗?” 瞪大一双充血的眼,吉朗大声问道:“为什么不看着我说话?难道就连看着我,都做不到吗?” 回答他的依旧是女孩儿的背影:“我为什么要看你?看到你,只能让我更加思念长临。” 自从见面后,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仿佛化身为一把把刀子,剜割着他的血肉,伤痕累累,痛入心扉,他愕然自己竟然依旧坚持着,因为那份充满了遗憾的爱吧:“我们不说这些,先让我接你出去。” “我不会跟你走的。你走吧!乐乐会来接我,然后,我要离开,远离这个伤心地。我不会回到科尔沁,也不会到任何一个有你的地方。” 心如死灰,说的就是他现在的状态吗?他不愿意接受,可现实似乎就是如此残酷:“为什么?你这么恨我吗?” “没有爱,何必恨?吉朗,我们的缘分,早在皇帝指婚的那一刻,已经结束。你何必执着?” 不是说好了,不再哭了吗?为什么,她自己的眼泪,她自己不能控制它的流淌?整个黄河拿来,好像都不够它哭似的,完全没了个数,不断不断地流。 他有多伤心,他有多失望?他离去的时候,连一个回头都没有再给与。否则,也许他会看到终于转过身来的她擦都擦不干的泪水,拆穿她“没有爱,何必恨”的惊天谎言,动摇她历尽艰辛才下定的决心。 但是,他没有回头。 她不怪他,不怪任何人。时光,是时光,揉碎了执着,荒芜了等待。 吉朗,她的吉朗,今生缘尽,但求来生。 —— “你是谁?” 乐乐抬起灰蒙蒙的眼,不耐烦地问道。她不想见任何人,偏偏听因担心她而回到她身边照顾的乌云对她提起,这个人是从遥远的京城赶来的,有重要的事情,一定要见到她。 “我是监狱的牢头。” 乐乐根本没认真听。“那干我何事?你找我做什么?” “那个叫做乌恩其的小姑娘……”狱卒历经千辛万苦,才终于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传奇郡主,结果人家连睬都懒得睬他一眼,她不禁怀疑,自己这一次的受人之托,根本就是庸人自扰了。 乌恩其? 乌恩其? 乐乐骤然清醒。“她怎么了?” 极其不好的预感,极其极其的不好啊!不要,真的不要,她无法再承受这样的伤痛了。 可是:“她--自尽了。” 轰!眼前一片漆黑,她轰然栽倒,牢头吓得连忙上前扶住,乐乐的眼睛只努力睁开一条缝隙,撑着最后一丝力量,她要问清楚:“结果呢?” 唉!牢头长叹一声:“人--没了!” 两眼一闭,她彻底昏死过去。 —— “滚!所有人,通通滚出去!” 他的眼底,尽是狂风暴雨。 她知道,他已经得知了乌恩其的死讯。 “你也走开,不要靠近我!” 乐乐明白,吉朗拒绝她的靠近,只是怕陷入歇斯底里的自己,会失手伤了她。但她不怕,因为她有这个自信,吉朗不会伤害她。 “乐乐!为什么,为什么?她宁愿死,也不肯跟我走?苏长临,那个苏长临,真的对她那么重要?那么那么重要?”吉朗歇斯底里地狂叫着,平日的神采全无。 “失去一个女人,你就成了这个样子?”乐乐冷言相对。 回答她的是吉朗的狂啸:“我失去的,是我的一切,是我的一切!” 在心底叹息一声,乐乐劝说道:“你还有家,还有亲人,还有乌恩其的双亲,久后也需要你的照顾。” 吉朗摇头,不断地摇头:“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要。” “人死不能复生。” 吉朗呵呵笑,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那笑声中饱含了多少痛苦:“没关系,不需要复生。她现在和苏长临在一起,她很幸福。” 但她知道不知道,她的离去,也同时带走了他的心?从此之后,一个没有心的人,在这个世间,摇摇荡荡,落魄至极。 乐乐翻翻白眼,决定放弃:“算了,你还是不要这么遗憾了。你这个样子,我都不忍心了。给你吧,看看乌恩其最后的遗书。” “我不要看,我才不要看。”吉朗断然拒绝。他已不能再被她的真心话伤害,如果再次听到看到她对苏长临的至死不渝的深情,对于他的自始至终的冷淡,他怀疑那样的自己,会即刻拔出刀来自我了断。可是,为了一个从来没有爱过他的女人,这是否太不值得?可是为什么,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关心那个该死的值得不值得? 乐乐索性将信塞到他手里:“你一定要看,只有看了,你才能了无遗憾。” --乐乐,如果我的离开,我的决绝,对吉朗显效,他不在意我的离去,你什么都无需做。但如若吉朗要死要活的,无法从失去我的伤痛中走出来,你就告诉他:今生今世,乌恩其的心中,只有他一个男人。之所以拼尽全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撒下弥天大谎,就是为了给他一个没有遗憾的人生。我这一生,太过短暂,太多缺憾,如同残缺的月牙,永远无法补齐。让我怎么忍心,我深爱的吉朗,与我共同品尝痛苦?乐乐,我要吉朗幸福,要他善待苏雨涟、善待罕玉。他在伤害别人的同时,也是在伤害他自己。我舍不得,所以,你要帮我。 乐乐,拜托你告诉他:吉朗,乌恩其在你的生命里,已是昨日黄花。曾经绚烂过,光华过,乌恩其心愿已足。不要为我难过,要幸福。只有你的幸福,才会让乌恩其含笑九泉。 ——乐乐,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等到你来接我的那一天了,你要保重,要好好的。原谅我,我并不那么担心你呢!因为,那么多人爱护你,关心你,没有我这个给你添麻烦的朋友,你只会活得更好。乐乐,快乐地活着吧,也把乌恩其的那一份,一起活出来,永远那么精彩,好不好?如果我有幸不去地狱,我希望我可以保佑你,永远快乐幸福。我这么倒霉,一定做不到的,但我会永远祝福你,快乐幸福。 乐乐的心中,同样伤悲。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小姑娘,虽然长大了一点点,但年纪还是那么小。那是她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之时,老天便赐给她的,最好最好的朋友。乌恩其,你是什么命儿啊!怎么这么苦?当初如果有她,在探监的时候,陪着吉朗一起过去的话,一定能够轻易拆穿这小丫头蹩脚的谎言,不会让她如此这般带着无限的遗憾离去。可是,释韪的离开,令肝肠寸断的她,根本分身乏术。乌恩其的悲剧,无可避免。 为了保住乌恩其,她失手毁灭了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男人;而为了祭奠她还没有开始就宣告永别的爱情,她又失去了她心心念念的朋友。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吗?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吗?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一个人,可以比她更可恶?更面目可憎? —— “她有多傻?她有多傻?难道我有了雨涟、有了罕玉,就再也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她吗?” 吉朗的话,让乐乐的心中,更加对岦煦恨之入骨。狗屁千古一帝,他配吗?竟然下旨让罕玉到军中就职,而数月后,竟然又将罕玉许配吉朗。罕玉有自己的心上人啊!吉朗已经有了一个苏雨涟还不够他烦吗?乱点鸳鸯谱,点出了这么多的悲剧还不够,还在不断发昏,他是要闹怎样?气死她了。 “她是太傻了,如果是我,不管需要踹上多少脚,也一定会不惜力气地踹了其他女人,也一定要独占你。可是她,却宁愿选择自己离开。笨丫头,一辈子都那么笨,那么傻。”乐乐咬牙切齿地说道。 说到底,是她不忍心吧!苏雨涟,一个官宦人家长大的闺秀,嫁到一个今生从未到过的陌生之地,嫁给一个之前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她需要付出多少心血去融合,不只融合两颗不合拍的心,还要融合他的家人、身边陌生的一切。不要问她为什么这般懂她,因为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怎能因为她的回归,就让苏雨涟所有的努力,化为尘埃? 更何况,苏长临,确实待她不薄,她也不忍心,奈何桥头,他独自上路。 傻啊,彻头彻尾的傻。 非常霸女为转载作品,所有章节均由网友上传,转载至本站只是为了宣传本书让更多读者欣赏。 opyright?2012llightseserved. 第十六章 不是结局 “你确实太不应该。” 男人沉默。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除了她。问题是:他竟然无言以对。 思绪回到了几个月前,乐乐仍然留在京城时的情景。 一个不快乐的乐乐,岦煦从未见过。心中郁闷再加上难过,让他格外别扭。 “乐乐,别吓我。” 乐乐笑了,笑容中却全然不见了往日的没心没肺没烦恼,识尽愁滋味的笑容,更加令人心疼:“满门抄斩、凌迟处死,你的花样多得数都数不清,谁还有这个能力,吓到你?” “我一直以为我蛮有本事的,今天你让我知道了,我原来什么都不是。我是不是该好好谢谢你,让我看清自己?” 唉!岦煦在心中长叹一声。 乐乐失去了最爱她的男人,他又何尝不是失去了他最信任的侍卫。释韪的离开,让他终于不再坚持,顺了乐乐的心意。虽然贵为帝王,他有他的责任,但乐乐这个小姑娘,在他心中同样重要。不过就是乐乐的好朋友吗,她虽然身在苏府,却没有任何过错,为何一定要她陪葬。他下旨特赦,放了乌恩其,谁知…… 唉! “唉!”一旁,悠悠地,同样的叹息溢出遗憾的红唇。“圆心和紫荇,都是我的亲人。可是,你却坚持把她们嫁给达日,达日心中只有罕玉,你却将罕玉嫁给吉朗?乐乐的朋友,我的亲人,你顾及的只有你自己的利益,你何尝想过他们想要什么?” “这一次,你希望我怎么做?”岦煦沉沉地问道。 他的手里,拿着岱钦上奏的本子。 希雅沉默,她呆呆地望着岦煦的手,接下来,她的决定,将改变很多人的人生,包括她的。她心心念念的,她隐藏得最深的秘密,永远都将被尘封,永远只是一个秘密。 “皇上,臣妾请求您,答应岱钦的请求。” 希雅斩钉截铁地说道。她知道她应该怎么做,她也一定要这样做。 只要他能幸福,只要小妹能够幸福。 -- --一代君王,天之骄子,能够将其一生对女人的心思十之七八,用在我的身上,若说不为所动,未免过于清高。我亦平凡女子,难逃庸庸世俗,难抵朝夕岁月洗炼的点滴情意。 知你与小妹之情,酸楚难免,但更多心怀宽慰。你之福,即我之禄;你之心系,即我之心属。今生无求,只愿你好。 合上信笺,男人陷入沉思。 女孩儿的身体,因为释韪的离去,因为太多的变故,每况愈下。最近更是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她能快快乐乐的奔跑,坏的时候,她只能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不认识任何人。 这样的她,让他的心,备受煎熬。如果可以给她快乐,哪怕只是片刻,他已不能再等待。 他有太多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他有太多更伟大的使命要去完成。但,一切在病重的她面前,全都失去了颜色,没有了意义。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问自己:如果没有她,他的人生,还有意义吗? 所以,他--要娶她。 大张旗鼓,轰轰烈烈。 -- “乐乐,恭喜你,终于要嫁人了。” 难得见到乐乐,鉴霁非常开心,听说别人见到的,都是混混沌沌的傻女孩呢,可是她今日看到的,分明还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啊,活蹦乱跳的,没有任何问题。 “什么叫做终于?”乐乐对着她翻白眼。 “你已经是老姑娘了,你没意识到吗?”鉴霁揶揄她。 切。乐乐嗤之以鼻:“本姑娘还是小婴儿呢,哪里老?” “好,你当你的小婴儿吧!来来来,小婴儿,快来见见你的小姐姐。” 鉴霁指的是--她年仅十个月的女儿。 乐乐不服气地对着她,挑衅地笑。 “别当婴儿了,当个好主母吧!嫁给岱钦,你会快乐的。” 乐乐歪歪头,似乎是仔细地想了一下,又似乎根本都没有思考。 “哥说,我的身体,需要日夜有人照料。他,就要做这个人。反正我从来都是他在照顾着呀,他愿意照顾,就让他继续照顾好了。” 鉴霁很想要翻白眼:“你不明白,什么叫做嫁人吗?” 乐乐却不服气:“怎么不明白,你和乌尔衮不是整日呆在一起吗?” “你以为这就是嫁人?” “那还应该什么样?只要那个人,不是我讨厌的,而是对我很重要的,就够了呗!” 她只知道,哥,对她很重要,一直都很重要。其他的,以后再想。 “怕什么,担心什么,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这里,也不过就是一个影子而已。”拜托,她是来玩的。只不过,把最好的朋友,玩丢了。好让人伤心。 “什么影子?你在说什么?”这一次,鉴霁真的不明白了。 乐乐有些得意,有些神秘,可是她就是想说:“你知道吗,我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 “你知道吗,我始终相信,你知道的事情,我都不怎么想知道,因为我也不是那么感兴趣。”鉴霁告诉她。一个年纪一大把还不嫁人的小丫头片子,她能知道什么?鉴霁根本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乐乐的斗志被她的不屑一顾成功唤起:“我现在要说的,还真是你不知道的,你感不感兴趣,它都是一个残忍的 趣,它都是一个残忍的现实。你听好了,你只是个影子。” 鉴霁气乐了:“影子,我是谁的影子?” “你自己的,但即便是你自己的,你也只是个影子。”乐乐以居高临下的态度告诉她。 “为什么?”鉴霁四下瞧瞧,自己身后倒是拖着一个影子,但自己还是自己呀! “你们的世界,只是平行宇宙的一部分,你们,就像是映出的影子一样,根本不是真实存在的。”骑虎难下。乐乐越说越有些后悔。这样打击这个小丫头,行吗?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们的朝代,从没有在我们的历史上存在过。所以说,”乐乐有些说不下去,不忍心啊!“你们所在的世界,只是一个影子而已。” 鉴霁听明白了,但她即便愿意相信,却并不与乐乐同一思想:“为什么我们是你们的影子?难道就不能,你们是我们的影子吗?我从未觉得,我是谁的影子,我活的,是我自己。” 乐乐佩服。她原本以为,告诉她,这里是平行宇宙,你们只是一个影子,鉴霁会伤心。没想到她的话,给了乐乐另一种思维,也表现了她个性中的自信。不愧是皇家公主啊,这自我感觉的良好,根本不用现找。 -- 天色渐晚,四周群山静谧,黑漆漆雾蒙蒙,草原上笼罩着沉寂。昨天晚上,突然刮起了一阵猛烈的风,它并没有带来雨。今天一天,风依旧凛冽,天空阴暗却平静,没有一丝云彩。 乌云正在院子里忙着。她在准备着乐乐出嫁当日会用到的东西。近几日,天气有些异常,尤其是人在自己的院落之中,却也总能看到一片片灰蒙蒙的浓重的雾,像没有波澜的湖一样弥漫。当真让人奇怪。 “你好。” 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乌云向院落里面张望,却没有看到人。 “你好。” 吓!乌云惊跳起来! 院子里确实没有人啊!怎么会有声音在她耳旁说话? “谁?什么鬼?” 她厉声问道。感谢她的夫君,感谢她的出嫁,让她增长了不少见识和胆量。要在从前,她早被吓死几回了。 “我不是鬼,请你去叫一下乐乐出来,她知道我是谁。” “放屁!你是什么鬼,赶紧给我显身出来!有本事的话,要想吃人你就吃我,要想带人走你就带我走,想害我们家乐乐,门都没有!”乌云歇斯底里地喊叫道。 出乎她意料的,那个根本看不见的男人,竟然呵呵笑了。 “看来,她在这里,应该生活得不错。你们都对她很好。” “谁?她是谁?你说的是谁?给我滚出来!” 乌云两排牙齿交战,身体抖成一团,竟然还能说话。 “我是乐乐的亲人,你叫她过来,她自然就会知道。” “呸!胡说八道。你是乐乐的亲人,你怎么不敢露面让我看看?” “你们是不可能看得到我的,我在六维空间,确切地说,我正在黑洞之中。” 黑洞?六维? 乌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晕倒了,这都是什么? “相信我,我是为乐乐来的。她最近身体反复出现严重的问题,对不对?你想不想乐乐快点好起来,想的话,就马上带她来。” “不可能!”乌云想也不想地拒绝。这是何方妖孽啊,根本都看不见,还见什么?我家乐乐原本身体就不好,还不被他吓死? 男人叹息一声,缓缓说道:“你们家的小郡主,原本并不叫做格格日乐。如果你是她最亲近的人,以她的性格,她应该告诉过你吧?你是否听说过,耿乐乐这个名字?还有,不需要你带她来见我,我只请求你告诉她,我叫耿概。她自己知道,是否应该过来。” -- “老爸,是你吗?” 站在院落当中,对着那一片灰蒙蒙的雾,乐乐不敢相信地问道。 老爸?郡主还哪有老爸呀?这么说,方才跟她说话的人,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确实是个鬼了?眼前一黑,一直跟在乐乐后面的乌云,直接晕倒了。乐乐此时的神情异常严肃,她扶起乌云的身体,让她趴伏在院内的石桌之上。 “乐乐,是我。”耿概听到女儿的声音,非常开心。 “你在哪里跟我说话?” “我在黑洞之中。” 是吗?“那看来,是冒了不少的险了。”黑洞是什么,她简单的知道一些。那是一个引力大到光都无法逃脱的神秘天体,常人想要停留,根本就不可能。老爸竟然利用黑洞,建立了两个异世之间的联络,这样的创举,不能不说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当然,她和他都知道,是谁能够做到这一点的。肯定是那个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科学家的又一创举。可是,乐乐此时的话语,却是出乎意料地冰冷。 “冒了这么大的危险,你是来做什么呢?” 耿概说道:“乐乐,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回家?你那边吗?我为什么要回去?” 乐乐突然爆发。 “我是你女儿吗?真的是亲生的吗?如果是亲生的,你会把我送到这个地方来?” “你要献身你的国家你的事业,你自己献身就好了呀!有我什么事情?我答应你要当间谍了吗?我答应你我要继承你的事业了吗?我是完整的,我不是你的附属品,你的 属品,你的明白?” “什么人吗!你简直太不是东西了!” “乐乐!”耿概低声斥她。 “乐什么?我还乐得出来?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我除了说疯话,就只会哭!” 乐乐在耍脾气,其实如果她的心底觉得她父亲不疼她,那她怎么耍也没用。父亲是她最亲近的人,结果却让她到这里来,让她受到了这样的伤害,最重要的是让她失去了释韪。她把所有的痛苦都发泄到了父亲的身上。原本她也没有怕过他,父亲打小最疼她。但她现在弄不懂,他是真心疼她,还是担心她身上的芯片? “这就是你要的你女儿的幸福是不是?好,我就幸福给你看!你的眼睛千万别眨,就在黑洞里面好好看着吧!” 芯片一枚,竟然放在了女儿的身上。却原来,她的父亲费尽心机保护的并不是她,还是他的事业,他的国家。那她算什么?要费心保护,怎么不能保护,一定要牺牲自己的女儿吗?她恨她的父亲。如果不是他,释韪怎么会死?那个从她出生就陪伴在她身边不离不弃的男人怎么会离去?让她这般孤苦无依? -- “你还在吗?” 说话的人,是岱钦。他听了乌云的讲述,震惊之余,也有些不能相信。但乐乐称呼那个无影无形的神秘男子为“老爸”,这不能不激起他的好奇。 “我在。我是来接乐乐的,没有接到她,我就不能离开。”耿概的声音,很平和,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男人会来找他。 “你叫耿概,是乐乐的父亲?” “对,我是耿概,是乐乐的父亲。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岱钦吧?” “你怎么可能知道我?” “这个问题,一句话二句话,是不可能说得清楚的。它牵涉的,是一个异常复杂的科学命题。至于你的名字,也是我们通过亿万次的数据分析之后,才得出的。” “你还知道谁?” “不是太多。我们主要分析,你们这里的谁,对乐乐是真心实意的好。” “为什么分析这个?” “因为我要确保我的女儿,离开了我的保护,却没有因此而受到伤害。还有其他人,在时刻守护着她。” “科尔沁的郡主,格格日乐,怎么可能是你的女儿?” “准确地说,乐乐不属于你们这里,她来自二十一世纪。” “你还想告诉我什么?” “她以为自己来到这里,是因为一枚芯片。” 芯片?是个什么东东? 岱钦惊觉,自己正在用乐乐的语气想问题。他不禁苦笑,太复杂了,耿概和乐乐的身上,有他穷其一生都无法参悟的深奥。 “其实,她不知道,她自己,就是那枚芯片。” “早在2013年,科学家‘火属性’在她只有10岁的时候,就提出了‘平行宇宙’的概念。要是在当年的我看来,这完全是无稽之谈;或者说,就是一个小女孩儿痴人说梦,是她的想象力过于丰富而已。可是两年前,正是55岁的‘火属性’,成就了搭载飞船、采用地球上提取的‘力圩熙’光速燃料、沿着宇宙中特有的‘匹特光线’,成功实现平行宇宙的穿越之旅的奇迹。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成功穿越。也并不是所有成功穿越的人,都可以成功返回。这里面牵涉的问题方方面面,千头万绪,纷繁复杂,科学家们,仍在潜心研究中。” “中国成长得非常快,又有全世界瞩目的巨大成就的科学家。引起了太多的嫉妒和敌意。” “中国?” “就是你现在了解的‘中华’,也就是你脚下的土地。之所以叫做‘中国’,那是一个政党领导的国家。” 政党又是个什么东东?岱钦心中慨然长叹,耿概是对的,知道得多,未必是好事。因为耿概说得越多,他就越糊涂。这是个梦吗?如果是,一定是噩梦。梦里一切全都不懂,难道还不是噩梦? “乐乐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她的心和灵魂都来自异世。原本我以为,让她离开,是对她好。但,由于她出生的时间太短,汲取世间的精华能量,远远不足,所以,她无法久居于此,那样会消耗她的元气,让她无法久留于人世。” “我听不懂。” “我明白。简单说来,乐乐是一个出生于二十一世纪的小女孩,而且,她的出生,本身就是一个伟大的实验。她并不是像普通人一样,按部就班的成长,十五岁之前,她都在实验室里面,在完全静止的状态下生长。躲过成长的阵痛,从十五岁开始,才正式宣告出生。并且,大脑会在十五年当中被装入各种各样的程序和内容,一出生就知晓天下事。 她是我捐献精子生出来的孩子,没有母亲。但经历过这样的过程成长起来的人,可以确保她们能够活到378岁。这是科学家‘火属性’对人类做出的又一伟大贡献。” “我不想知道,乐乐从前是谁。也不想知道,她过去的一切。我只知道,她现在,即将成为我的妻子。怎能单凭你只言片语,便让我放她离开?” 心神俱裂。一个今生今世唯一一个与他有肌肤之亲的女人,要他如何舍弃?如何放手? “你并未青史留名。” 耿概突然说道。 “科尔沁始终水肥草美,兵强马壮,人们休养生息,繁衍后世。 繁衍后世。” “历史上留名的康熙的慧妃,不是希雅。” “你虽然没有留名青史,但你并不孤独。几千年后,后人挖掘了你的墓葬。墓葬中,有一个女人,与你葬在一起,呈现着拥抱的姿势,永世相依相偎。” “谁?那个女人,是谁?” “我想你明白。” “对不起,我一时无法接受这么多。请给我时间思考。” “好的。乐乐的时间不多了。我很明白,在你心中,乐乐的位置。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 -- 时空转换,其实乐乐离开的世界只过去了三十天的时光,但在大勍这个异乡,她却真实地度过了三年。但她的体质不适合这样的旅行,屡屡出现严重的排斥反应,未来三十天,将迎来生命的极限,很有可能会回不来。所以“火属性”让耿概冒险闯入黑洞,准备将乐乐接回来。 然而得知一切的乐乐,却告诉岱钦,她坦然接受自己很可能只剩下三年的生命,也坚持想要留在岱钦的身边。以示对真爱的尊重。 “你们如果有缘,仍然有可能在后世相遇。” 一片宁静的空间内,两个男人又开始了穿越时空的对话。 这一次的氛围,不再那么剑拔弩张,相对轻松了很多。 “人真的会转世吗?” “很神奇是吧?从前我也不信,可是你看耿乐乐和格格日乐,所以,我信了。”耿概笑道。 话锋一转,他又说道:“历史不能改变,即使是另一端的平行宇宙当中,大勍皇帝也仍旧是最优秀的皇帝。” “你错了,如果不是造化弄人,岦煦已经命丧我手。” “什么?” “乐乐闯上金殿,拔剑刺向岦煦,剑上有毒,见血封喉,中剑之人必死无疑,所有的这些,都在我的预料和安排之下。” “什么?这怎么可能?你如何安排乐乐行刺,她怎会依从于你?你如何安排毒剑,金銮殿之上尽是大勍王朝的文武百官。释韪若与你串通,他明知剑上喂毒,又怎会拼死相救岦煦?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无论如何,不可置信。” “答案很简单。释韪当然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是金銮殿上所有侍卫的佩剑,都喂了剧毒。” “你怎么做到的?” “佩剑都要定期保养,这样的手脚,很好做。” “那乐乐呢?她愿意为你行刺岦煦?” 岱钦笑着摇头:“当然不可能。但乌恩其一家即将被满门抄斩,我只需将这一消息告知她,你认为她会袖手旁观吗?冲动是她最大的特性,再加上我非但无意阻拦,反倒火上浇油,怒气冲冲地杀上金銮宝殿,也就在意料之中了。” “可是,乐乐不会武功,就算她就地取材,会怒拔侍卫的佩剑,岦煦只需举手之劳,便能让人将其制服啊!更何况,他自己武艺不俗,完全可以轻易闪躲啊?” “如果乐乐想要哪个男人喜欢她,您认为,她的希望会落空吗?” “不会。这是高科技的结果,乐乐所携带的磁场,会吸引任何一位她想要吸引的异性。” “那就是了,乐乐喜欢岦煦,甚至曾经想要以身相许,而他也知晓这一点,你觉得,他会不动心吗?” 虽然不可思议,但耿概还是点头认可,岱钦的心机、城府、用计之深,令人无话可说。 “关心则乱。岦煦既已动心,他就会有一种愚钝的自信。他自信乐乐不会舍得害他,更何况以他的功力,哪怕到最后一刻,也来得及躲闪。最多受点皮肉之苦而已。所以,这一次,我赌乐乐,一定可以成功。” “当庭刺杀皇帝,你想没想过,她如何全身而退?” “岦煦一死,大勍皇朝就操控在我的手中。保全一个弱女子,还是难事?” “你只是没有想到,牺牲在你的计谋之下的,竟然是释韪。” 岱钦长叹一声:“就像你说的,一切皆有定数,历史无法改变,哪怕在平行宇宙之中,也不可为。” 啊! 一声惊叫。 不远处,一个失魂落魄的身影,一个万念俱灰的女孩儿。 她不敢相信,她不能相信。 为什么? 为什么是这样? 为什么? 是他,她最爱的他;害死了他,最爱她的他。 世界上的事情,还能够再不公平一些吗? 为什么? -- “全都是你做的,对吧?” 女孩儿将自己愤怒的手指,指向罪魁祸首。 如同从前的千万次一般,岱钦如常的平静:“你指什么?” “所有我能想象出的一切,全都是你做的,对吧?” 她强制收敛激动的心:“乌恩其,不如你就先说说她。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你要让她远嫁?” “她的父母,他们的婚姻,原本就是一个错误。博格德当年没有听从我的安排,也就是舍弃了一切。现在他得到的,不过是他必然付出的代价而已。” 乐乐摇头,再摇头。这个男人,将别人的生命和一生的幸福,看得如同蝼蚁一般不配得到尊重。 “乌恩其何罪?她人在京城,心系故乡,几次想尽办法,避免她的家乡她的亲人,身陷险境。这样好的女孩子,你一手制造了她身上所有的悲剧,你要怎么偿还 要怎么偿还?” 岱钦不说话,确切地说,他没有插话的机会。 “或许,你从未想过,这是错的,你是有亏欠的,是要还的。对吧?” 盈盈的泪光几次泛起,终于化作泪珠滚滚而落:“木丹呢?木丹和炎花,都是你杀的,是吗?” “木丹之死,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炎花,是我科尔沁的人,我当年下令杀死了她所有的至亲,让她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孤身一人,今生今世只能完成我赋予的使命。” 乐乐跌坐到地上。无声无息,她甚至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心何其狠,这就是一个领袖该有的狠毒和凉薄?乐乐不能明白。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不知道胸怀天下,就应该不择手段,残忍至极。 -- “乐乐不会走的。” 历经艰辛,让女孩儿长大了。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长大的女孩儿任性依然。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找到了今生所爱,她绝不会任由生与死这样她无法操控的命运,让他们生生离别。哪怕死,也不能将她与他分开。 “我有办法,让乐乐选择,跟你离开。” 耿概吃惊异常。他钦佩岱钦的决定,也惊异于这个男人的勇气。“你真的要这么做?” “只要她活着,只要她快乐。” 可是,一个他倾心爱恋的女人,却要带着对他的恨意,永远的离开。明知结局如此,却还是作出这个决定,需要付出多大的勇气? “谢谢你。谢谢你给乐乐的爱。” “不客气。其实,我想你知道,在这里,乐乐一直很安全,很幸福。因为,除了我,还有很多人,都爱她。” “我知道。” 你又知道? “我确实知道。而且,我还知道原因。” “还有原因?” “是的,这也是科学的力量。” “在宇宙间,存在着一种物质,叫做--暗物质。‘火属性’,就是那位伟大的科学家,就是利用了宇宙中的暗物质,来操控乐乐周围的磁场转换,清除掉她周围的恶性磁场,使得她更容易被周围的人接受和喜爱。另外,火属性还通过让她的”芯片灵魂“穿越之时,携带的小于0。00001阿米的传感器,感知她每时每刻的情绪和表面发生的变化,所以我才会得知我的女儿,已经不适应异时空的环境,出现了严重的排异表现,包括失去记忆、间歇性自闭等等,所以我才会冒险搭乘科学家最新研制尚无任何科学实验数据的时空穿越飞船,来到异时空,接回乐乐。” 岱钦惊讶地听着,耿概是这个人世间,带给他惊异最多的一个人:“你当初让她来这里,真的是为了你自己吗?” “你觉得呢?” “不可能。你只能是为了她。” 耿概轻叹一声:“因为当时,地球即将发生一场大劫难,幸存的人们,可能会回到原始社会,重新开始刀耕火种的生活。我希望我的女儿不要历经这场劫难,于是恳求‘火属性’将女儿送到异时空。之所以送到你们这里,是因为火属性发现,乐乐与你们这个时空有着某种莫名的联系,她从乐乐的身体中能够探知到这种与众不同。如果地球躲过这场劫难,‘火属性’会再将她接回来。如果不能,既然女儿与那里有着神秘的牵系,证明与那里有缘,希望女儿在异时空仍然生活幸福,是我最开心的事情。我不想自己的女儿有任何危险。毕竟,378岁,这是人类从未有过的生存年龄的极限,这样久远的人生旅程,需要太多的幸福和依靠,要有人相互取暖,才能让这样漫长的人生,变得充实而完整。” “她会的。我相信她的人生,会充实和完整。会有一个人,和你一样,给她所有能够给予的一切。” 轻轻的,岱钦提出最后一个要求:“回到你们的时代,给乐乐,抹去在这里的记忆吧!” “忘了我,她依然会是那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在乎的傻丫头,但只有傻丫头,才能获得单纯的快乐。我愿意,她永远都是那个我最初遇见的快乐女孩。” -- “他希望我离开,希望我康复,希望我幸福,是吧?” “是的,孩子。” “我能想象,以他的性格,说出这一切,有多难做到。” “可是他说了。” “是啊!所以,我又怎能不走?” 怎能让他失望,让他为她担心?怎能辜负这一份彻骨的深情?所以,她走了。 留下他,每天想念着她的一颦一笑、她所有娇俏可人的模样,日日心碎却也心安。因为他付出一世倾心爱恋的女人,依然健康地活着,抹去了所有关于他关于大勍关于穿越的记忆,她还会活得很快乐。夫复何求? 这就是他给她的爱。他只是爱着,付出着,从来不求回报。也许他负了很多人,但他,从不曾负她。为了她,他什么都愿意,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是上几辈子欠了她的呢,才能让一个男人,对她这样好,而且无所求?她还能再要求什么? “你都明白?” “爸,我长大了。” 两人陷入沉默。 “老爸。” “孩子。” “别抹去我的记忆,我要记着在这里的一切。人终究是要成长的,成长未必不是一种快乐。我不要变回从前的那个傻妞。” 她要记得,一 要记得,一辈子都记得,岱钦、释韪、岦煦,他们给予她的爱情抑或友情。而同时,她也不会忘记乌恩其、乌云,不会忘记沃尔衮、巴图、木丹…… 为什么她亏欠那么多的情意?可是他们,全都无怨无悔。她有多么幸运?她是多么幸福?这样的记忆,她为什么要抹去? 耿概沉默地点头:“乖女儿,你长大了。” -- 希雅走了。这个如雪一般纯净、如高山一般圣洁的女子,没有躲过难产的魔咒。 她曾经居住的才希雅勒阁内,现在只剩下一个心魂俱裂的男人。 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他错了吗?他只是想与她像世间千千万万的夫妻一般,琴瑟和谐,儿女绕膝,享受一段平凡的快乐。 他错了吗? “最爱的,是在科尔沁草原上度过的时光。还有就是,在你身边的日子。谢谢,你的始终如一。你的爱,值得我珍惜。” 希雅在临死前,这样对他说。 曾经,她反抗他的靠近,拒绝他的爱情。 如今,他终于听到了她的告白,弥补了心中的遗憾。 可是,没有了她,他的人生缺了一个大洞,深不见底,如何填补? 一个男人,悄然进入,与他,沉默相对。 他已经知道,他的到来。 那一份始终纠结在心中的困惑,今日,即将明了。 “我来接她回家。”岱钦简短扼要。 “她是谁?”岦煦寸步不让。 “她是我最爱的女人。”语出惊人。 不怒反笑:“朕这里,没有最爱‘你’的女人。” “把希雅还给我。” “不可能!” “你只有二个选择。” “我想听听第二个。” “玉石俱焚!” “你!” 四目相对,岦煦的怒意一触即发。 岱钦却很平静。他懂得怎样激怒他,也懂得怎样取悦他,任何时候,他都知道,应该怎样做,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历史上,没有慧妃希雅的任何记载,但却留下大勍朝与科尔沁王族永世修好、永不兴兵的和谐印记。” “希雅说,她这一辈子最好的时光,是在科尔沁草原上读过的。不只是今生、来世,她都会永远铭记。” 岦煦喃喃自语。如今,他终于明白了,她珍惜的,不是科尔沁草原上的光阴,而是科尔沁草原上的人。 既然两情相悦,为何劳燕分飞? 答案昭然若揭。 岱钦,这个结局,就算会令你伤心致死,也是咎由自取。 岦煦的话,一字一句,从牙齿的缝隙中蹦出,却仿佛心的嘶吼:“你原本可以得到幸福,可是你却只得到了一具尸首。” 话毕,岦煦拂袖而去。 留下岱钦,在房间内久久矗立,一声叹息:尸首又如何,如果可以长相厮守。 走出才希雅勒阁,迎接他的,是天上明媚的阳光。那光芒,闪亮温暖,如同少女那双明亮的眼睛。 “乐乐,欠希雅的情意,我已偿还。在四百年后那个属于你的世界里,如果我真的可以重生,希望可与你,做一对平凡夫妻。” -- 2073年12月18日。 繁华的商超内,突发人质劫持事件。特警总队队长释韪,奉命到达现场,紧急处置。此时,他正在收听耳机中传来的汇报。 “密探一号机器人已于劫案发生15秒后赶到现场,了解情况。” “接通密探一号。” “是!” 密探一号的声音实时传送:“汇报首长:对方劫持人质一名。” “人质情况如何?” “准备传送女人质的三万五千倍高清放大图片。” 释韪眉头皱起:“三万五千倍?我要查她身上有没有长草履虫吗?一比一清晰正面免冠照片,立刻传送过来!” “是!” 一张鲜花般鲜嫩欲滴的脸庞,一双顾盼神飞的大眼睛,薄薄的双唇,弯成一个倔强的可爱弧度,佳人似笑非笑。无良少女,历经百年更替,几世轮回,美丽依旧,本性难移。 “你会保护我吧?” “义不容辞。” “会保护多久?” “任务结束。” “任务会有多久?” “时间未定。” “会一直保护一辈子吗?” “会不会?” “会不会吗?” …… 非常霸女为转载作品,所有章节均由网友上传,转载至本站只是为了宣传本书让更多读者欣赏。 opyright?2012llightseserved. 第一章 出嫁 “大姐,姜家背景雄厚。” “雄厚又怎样?难道我们家很穷吗,需要卖儿卖女吗?” “大姐,姜家是远近闻名的总商,手眼通天,人脉极广,督军省长都是家里的座上客,有他的扶持,我们家的生意必定更加红火。” “我们又不卖盐,也不天天指着吃盐活着,干嘛靠他扶持?” “大姐,姜子芮是姜家独子,人品相貌都是一等一的。” “什么一等一,二等二长什么样儿,你们叫一个出来我看看。叫姜子芮什么了不起,他以为他是姜子牙啊?” “大姐……” “别再放那些没味儿的屁了,雨潞不就二十岁吗,二十岁又不是八十岁,至于急扯白咧地推着她出嫁?” “大姐……” “我们家是什么人家,我们缺他们那三头两百的银子使吗?” “大……” “给我闭嘴!别再大姐大姐的烦我,替我回了这门亲事,我们再给雨潞找更好的!” 一女斗二男,有人在世外。一旁的妙龄女郎亭亭玉立,静默不语,一双如水双眸在眼前这几个人的身上顾盼流转。 宋雨琼大侄女,虽然说年方三十有一,还年轻着呢,可是这么容易激动,对身体不好。 宋雨嘉、宋雨富两位大侄子,虽然说身处这个年代的你们可能没准不一定比我大了一百多岁,不过,三十岁、二十五岁这样的年纪,对于一个穿越过来的老太太来说,还得叫声大侄子,贴切些。不知道这位姜家险些就叫做了子牙的大外甥,遣人特意拿来的一纸求婚合约上,究竟写了些什么,竟然让当家大姐气成这样。而两个根本没有看过合约的兄弟,为了自家的生意着想,一味地规劝着,也不容易啊! 说是侄子侄女的,可是,穷家富路,宋家四个儿女,竟然就叫着这样神奇的四个名字,来了这里之后,她竟然连新名字都不必去习惯。因为她就是如假包换的宋家四姑娘“宋雨潞”,连“宋玉路”“宋宇录”这样的改变都没有。不能不说一句:缘分啊! “小妹,你怎么一直听着不说话,你也给你这两个胳膊肘向外的哥哥们两句话听听,让他们死了这个心。” 宋雨琼的目光转向她最小的妹妹,不高兴地说道。她这个小妹,虽然说蕙质兰心的,长着一张水灵得让人心都看化的脸蛋,可是就是一个闷葫芦,平日里不声不响,站在她身后也悄无声息的,白衣白裙,长发飘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鬼呢!怎么跟她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娘生的吗? 宋雨潞心里想,我没少说话啊!你们话赶话地掰了这么长时间,我一直在一旁边听边点评着呢!哦,转念一想她明白了,我刚刚一直是在心里面说的。 这位她名义上的大姐总算闭嘴了,也不再把手中的那张纸揉来捻去,漫天飞舞,这给了宋雨潞拿到这张合约的机会。只见上面用最工整的笔体写着:“姜家公子子芮,欲纳宋家四女雨潞为第六房姨娘,宋家乃将军世家,娶她意味光耀门楣,婚后依然云水不掺,和顺。” 对于这篇合约,宋雨潞给出的评价是:写得这叫神马玩意。更确切的意思其实就是:你的家世不错,娶你回来是给外人看的,表面说是结婚了,其实你还是你,我还是我,进了我的门,就准备做一辈子的老处女。 也难怪宋雨琼气成这样,毕竟是自己家妹子,二十岁的大姑娘,而且身家背景非但不差,甚至可以说是一等一的。怎么就嫁了一个名不副实的丈夫?而且还要:云水不掺,和顺?合着你们家那先娶进来的前五房太太,也都是你平日里摆着看的,为的是省下天天买花的钱?宋雨琼真想把脚底下的绣花鞋狠狠甩到那个姜子芮的脸上,和顺你个大头鬼?不要让她见到那个男人,见一次,她打他两回! “我看行。” 宋雨琼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在说话? 她不是听错了吧? 只有小妹的嘴巴刚刚动了几动,可是,她竟然说了什么? —— “姐呀,刚刚可是吓死我了。你这么说,我以为肯定没戏了呢!” “是啊,你怎么说得那么肯定,我差点以为你是真心不想她嫁了。” 宋雨琼呷了一口茶,舒活一下柔嫩的脖颈,夕阳下闪着金光的耳环跟着坠了两坠,发出闷气的两声响,似在与她一贯的沉稳派头交相呼应。 “怎么会。她一定会去。” 她惜字如金。 -- “你的名字,是谁取的?” 一个66岁的女子,却拥有25岁女生的皮肤和纯净的笑容,令人惊叹。但她对自己可能引发的惊奇早就习以为常,反倒是对于眼前的这个看上去格外稳重端庄的老女人充满好奇。人老了,可能就会不再想要隐藏自己,泼、歪、犟、拧,尽情释放,美其名曰自己是老小孩者,随处可见。这个女人却不然,她的安静似乎是骨子里的,一份不卑不亢的沉稳,让人印象深刻。 宋雨潞浅浅一笑:“我自己。一场地震,让我失去所有的亲人,我却没死,只是头部受到重创,十五岁才依靠先进的科学技术一朝清醒。苏醒之后,我需要一个身份去读书,去开始生活。于是,我为自己取了这个名字。不过是一时兴起,没有任何意义。” “火属性”保持 “火属性”保持她的笑容,对于宋雨潞的不寻常人生不予置评,继续问着自己关心的问题:“这一生,对你最重要的人是谁?” 宋雨潞毫不迟疑:“是我女儿。” “为什么?” 谈及女儿,宋雨潞的笑容似乎发自内心了些:“她一直是我生活的重心,她一切都好生活一直都快乐,是我的终极目标。” “实现了吗?” “是的。她是一个独立性很强的姑娘,她现在已经在国外定居,生活很幸福。我的使命已经完成,没有遗憾。” “所以开始为自己考虑了?” “火属性”的话让宋雨潞一脸苦笑:“为时已晚。我这一辈子似乎都算不上成功和幸福,但令我意外的是,我倒也不是多么为此痛苦。每个人都有一些命数要走吧!有的时候,不是我不想,我就可以不做。终于,我现在得了绝症了,要与我充满了遗憾和不明的人生做一个彻底的告别。就在这个时候,你给了我一个新选择。虽然我是五百万中的一个,但我愿意赌一次,反正输了我又不会失去什么。” “我选你了。”“火属性”突然说道。 宋雨潞的表情登时像泥人一般不栩栩如生。中了五百万?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不可能的任务,以她的人生经历的倒霉程度来说,恐怕再转世投胎个七八次,她都不可能会如愿。“我能问问:为什么?” “因为你很像一个人,”火属性笑着回答了她的问题:“我老妈。” “她在九十岁的时候离世。就在六年前。她说过,这一辈子,她为自己而活,遇事淡定而有主见,一生辛苦,一生执着。说是为她自己活,但她的生活重心始终是我,一个完全没有独立性的姑娘,腻在她身边,腻了她一辈子。” “宝贝姑娘,我一直吃着你发明的长生不老药,于是,我的人生走到了90岁的高龄。也许在你这个想要活上一亿二亿年的人眼中,90岁实在是个小case。但是,我已经很满足。妈妈这一辈子,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就是希望你一生快乐幸福。 原谅我,不可能一直陪着你,走到最后。就在最近的几个月,我一直在睡梦中看到一条深幽的小道,绵延伸展着,通向一个不知名的去处。很多人和物要来接我过去,有从未谋面的陌生人,还有大树、石头、小草,都幻化为会说话的物体,要求我跟着他们离开。但我拒绝了。因为打从第一次看到那条小径,我就意识到,它虽然平坦,但它的尽头似乎一旦到达,便再也无法归来。现在,我的拒绝,让围绕着我的人和物们很不耐烦,他们要我心甘情愿,但也要我自己意识到,即便我非心甘情愿,我也只有这一个选择。” 信很长,用的是当今最先进的纸张和墨水技术,一旦写成,永久保存。纤尘不染,可任意拿到手上随时欣赏。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对于你,妈妈都已做到。 大臭宝,妈妈陪着你走了这么多年,我很满足,很开心,很骄傲。你实现了你的夙愿,你为整个人类献上了影响深远的伟大发明。而在这条路上,妈妈有信心,你将走得更远,你的路,将越走越宽阔。 我记得年轻的时候,曾经买过一辆新的自行车。我很喜欢它。它在全新的时候,我虽然竭尽所能的爱护,但只要我将它停放在公众场所,它就时常会遭受到始料未及的伤害。比如,被人偷走了漂亮的车铃,被人摘去了显眼的标识。有时候我就会想,也许我应该把它做旧,让它看起来没有那么显眼。因为这个世界上,别有用心的人、自己不努力却又看不得别人好的人,太多太多。 你的才华太过卓著,高处不胜寒,要小心这个世界上的人。他们大多很善良,但无情无义的,也大有人在。 我的一生,看在外人眼中,平常而且平静。那些波涛汹涌的氛围,只有我自己可以感知到。一颗平淡平凡的心,无论历经多少风风雨雨、烟熏火燎,即便受创,未曾妥协,不肯改变。 烟云过尽,无谓清明。” 宋雨潞从这封用软笔书写的信笺中抬起头的时候,已是泪流满面:“她的话,句句说到我的心坎里。” 信笺上的字体工整,轻灵秀美,作者的软笔书法技艺高超,可见一斑。而这,也正是她的爱好。这位比她年长二十岁的女子,那依然清逸灵秀的面庞,仿佛跃然纸间。 “是啊!虽然人生境遇不同,但你们有些地方,真的很像。可惜的是,6年前她离开的时候,我太懒,放慢了发明的脚步,她没有来得及参与这一次的试验,给她那个充满了遗憾的人生,一个全新的开始。” “所以你要给我这个机会。” “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其他人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难得你有一点点像她,无论个性,还是经历,甚至是取名字的偏好。”火属性嘻嘻笑,看似毫无正经,但她对母亲的思念、纪念和深深的爱,却洋溢在每一句字里行间。 静谧,安宁。 这里是她的房间。 不,更确切地说,这里是那个年轻女孩子的房间。她,只有二十岁。现在,她即是她。 宋雨潞从床上坐起来,披衣来到窗前,窗外的月亮又大又圆。平行宇宙吗?谁知道,反正这 道,反正这里的一切,都是地球上可以看到的样子。 又想起堪称为传奇的那段经历了,自己是在梦境还是思考呢,总之,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与“火属性”唯一的一次交集,自己的整个人生却被这个女子,完全改变。 也许,有一句话,憋在心里,在已经成功穿越之后的这个时候,终于可以对她说了,这样自己就不会再被这段回忆所困扰,可以彻头彻尾地开始新的人生。 “对不起,火属性,我不是你的妈妈,我也永远变不成她。她多好,有你这么好的女儿,有一辈子忧虑极少的人生。我有什么?我的附和,只为了我的重来。” -- “不用。” 姜子芮吊儿郎当,一副放荡不羁的表情,在他母亲面前,他永远不改的,就是这副德行。 “必须用。” 女子的声音特别好听,如果没有见到本人,你会以为这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儿的声音。当然,一个四十六岁的女人,即便可以扮老以显示沉稳,实际上脸上也没有多少让人心碎的皱纹。 “不用吧?”姜子芮无聊地低头看看笔挺的西服,想找点事做比如掸掸灰尘什么的,怎么偏偏一尘不染,上面所有的走线都是笔直的,干净利落得很。 “怎能不用?”女子的声音已经分外不悦。 “我看不用。”那个让女人动心、让男人糟心的眉眼之间,充斥的却全是纨绔。 “我看必须用。”上一个发言的尾音还未尽,女子的话前音已到。 “夫人,你们两个,是在较量嘴上的功夫吗?我看倒是不用。” 咸惠兰转脸怒瞪他。 姜褚喻却不疾不徐,甚至笑容可掬,重点在下面这句:“因为肯定是夫人你赢吗!” 咸惠兰哭笑不得,慢性子的夫君却从来由不得她动怒,她耐着性子说道:“老爷,你也知道,芮儿都娶了五房妻妾了,这又要进第六房到咱家,孩子喜欢就好,我也没什么意见,但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姑娘,虽是姨太太,也是明媒正娶,怎么可以不操办一番,怎么可以不拜见公婆,见过她跟前的几位姐姐,怎么可以如此没有礼仪,不讲规矩?” 她原本就不是讲规矩的人啊,她都看不下去了,这得过分成什么样儿了。 “无所谓,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姜子芮不怕死地说道。 咸惠兰这个气呀!这句话说的,讳莫如深,又云里雾里,让人听不明白,还生了一肚子气。 她正要发作:这得问问啊,而且还非得问清楚。受谁之托?忠谁之事?这不是自己家娶媳妇吗,怎么还成了托儿了? 她的话还没问出口,那边管家的禀报已经到了:“启禀夫人,宋家大小姐带着四姑娘过来了。” 咸惠兰眼睛瞪得牛一样大:“来了?” 管家不疾不徐,微笑说道:“不但人来了,还带来了四姑娘的嫁妆,装了整整十车。” 十……车? “马……车?”咸惠兰试探地问道。 管家极其肯定地摇头:“不,是卡……车。” 这糟老头子,竟然学她说话,咸惠兰却无心跟他一般见识,心里说:乖乖,这是装的啥,能弄这么多,别都是棉花吧? “快请。” 她斜了吊儿郎当的儿子一眼,稍后咱们娘俩再算账。别想糊弄过去。 “哎,等等。”又想起了什么,她连忙叫住管家:“慢一点让进来,让她们沿着庄园里走上一圈,顺便参观参观,我要准备一下。” “妥嘞!”管家连忙应承。 咸惠兰低头思索片刻,立刻吩咐道:“把少爷的五位夫人都请来,让大家都见一见,以后好相处。” “是,夫人。” 自始至终,这场纳妾大戏的男主角,就是吊儿郎当地站着,一言不发。这会儿呢?咸惠兰向儿子的方向看过去,竟然发现--人没了! 她急得四下观瞧,这啥时候跑的? 不过是一眼没看住啊,难道他自己要娶的人,他自己都不打算见一见,看上一眼吗?孩子他爹呢,干什么吃的,也不帮着看着他!她的目光转向姜褚喻,发现——他正在打瞌睡。哼!分明是假寐。她气得翻白眼,却毫无办法。 “见过老爷夫人。” 功夫不大,五位少夫人,还有一个小大人样儿稳重的六岁小女孩,便先后来到,一字排开,盈盈下拜。 “好,都好,起来吧!”咸惠兰微笑着招呼道。虽然她家老爷只娶她一人,她家儿子却五年娶了五房,哦,当然,今年是第六年,又娶进了第六个,但看上去大家都母慈子孝的,倒也其乐融融啊! “琰儿最近乖不乖?” 咸惠兰看着心爱的乖孙女,连忙问道。慈爱的神情,溢于言表。 大少夫人古诗淼,听得问话,眼波中的涟漪如盈盈秋水,有女万事足:“禀夫人,琰儿很乖,最近爱读李清照的词呢!” “琰儿有貌有才,将来必成大器。”咸惠兰连连点头。又看向其他几个女子:“你们几个,也该抓紧些才是。” 二太太凤诗蕊、三太太凤诗萌,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子,互看一眼,蹙眉的表情亦是一模一样,她们转回身来的时候,笑容依旧:“夫人说的是。” 四太太闻人荃、五太太池锦蕾,笑得花枝乱颤 得花枝乱颤的。闻人荃更是拉过琰儿亲了一口,喜欢得不得了:“今日若不是有更紧要的事,铁定就安排琰儿的背诗大会,让大家见识一下琰儿的功底。” 六岁的女孩儿,却有着高于六年人生的稳重端庄,她浅浅地笑着,趁着四太太忙着说话,悄然回到母亲身边。闻人荃的口红颜色虽壮丽,但系出名门,价值不菲,倒是没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红色印记,她也就不用费心去擦。 “可不,今儿个的事儿更重要。这位即将过门的女子,是咱们省府鼎鼎大名的宋家的四小姐,大家见一见,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以后大家要多亲多近,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咸惠兰不知自己是刻意或是无意,同样的话,她重复了两次。 六个女人,其中一个虽然小,却也不能归为别类,齐齐对她微笑,其中的几个适时地搭腔:“自然应当。” “那是当然。” 闻人荃的话更口语化和深得婆母心:“放心吧,夫人,我们不会欺负她的。” 咸惠兰满意地点头。谁说婆母难当?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她家就其乐融融,堪称典范。 她终于放心地吩咐下去:“快快有请宋家贵客。” 宋雨琼,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在兄弟姐妹的前面。她是当家大姐,说一不二,却不是一个男人婆、假小子,最起码她的外表看来,与“汉子”一词毫不相干。干净利落的旗袍,质地高端,用料华贵,或坐或站,身上不见一分褶皱。每走一步,风情万种,气质却拒人于千里之外,虽然引来众多好奇目光,奈何都是只敢好奇,不敢造次。 对于他人眼光的聚焦,她早就习以为常。无需给予过多关注,姜家的一切,便被她尽收眼底。 姜家老爷姜褚喻,老当持重,性情温和。老爷子还很专一,有妻万事足,娶妻三十年来从未纳妾,两人膝下也只有一子,此时却不见人影。此等重要时刻玩失踪,真是好没礼数。 “姜老爷,姜夫人,二位好。” 宋家大小姐,果然不是普通人。一大家子人,都在这里恭候,她却视而不见,只问候其中两位主人。进得门来,她的眼神除了在姜家二老身上略有停留之外,其他人根本连余光都未曾扫去。大家都起身相迎,微笑以对,宋雨琼却已经将目光转向门外。所有人尴尬对视一眼,又不得不重新坐下。 宋家大小姐进来一会儿了,宋家两位公子才带着他们最想见到的那个女孩子,姗姗来迟。而在几个主要人物的后面,还跟着其他几位重要人物,但看上去皆为陌生,宋雨琼既然没有想要引见的打算,姜家人也就不好多说什么。 姜夫人咸惠兰的眼睛,都在年轻的女子身上。 这丫头,长得这个水灵儿。 咸惠兰眼前一亮。 比不得宋家大小姐的冷若冰霜,宋家四姑娘宋雨潞,二十岁的花样年华,皮肤细腻,五官精致,高挺的鼻梁,不厚不薄的唇角微扬,尤其一双眼睛,虽然不大,水汪汪的,却很有神,让人看得目不转睛。 “这是你家四姑娘吧,看着真是让人喜欢。”咸惠兰说着,想要招招手,让女孩儿过来给她好好看看。 这样明显示好并拉近距离的表示,宋雨琼却只当没看见。压根没让妹妹上前。而女孩儿则文静静地站在家姐身边,略略含胸低头,谁也不看,唇边那一抹微笑始终未曾褪去,礼数周到。 “嗯,”咸惠兰明显很尴尬,她又试图再打圆场:“我特意叫了子芮的……让孩子认识一下,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这位……” 她的手刚刚指向姜子芮的大太太,女子刚要起身,宋雨琼纤纤玉手抬起,轻轻一挥:“不必了。既然是一家人,以后见的时候多的去。” “管家。” 一直跟在宋雨琼身边的宋家大管家随即上前:“奉我家大姑娘之命,特宣读我家四姑娘带来的嫁妆名单。” 唰啦!名单展开,足足长约2米,密密麻麻,他仿佛视而不见,开始高声诵读。 这一念下来,就读了整整二个半时辰。就这样,还是经过姜家二老几次打断,几次提醒,后来险些变了请求,才化零为整,总算宣读完毕。 连客套话也不敢多说了,姜家二老连忙敷衍几句,只想赶紧送客。只怕万一宋家大小姐心血来潮,又运来十车,再当众宣读,岂不要人命! “十万银元,当真大手笔。” 一家老小,将宋家几位贵客送至门外,咸惠兰连忙让大伙都回去休息,该吃饭的吃饭,该——上厕所的上厕所。她知道,大家第一件要做的,显然是后者。这不,她和她家老爷,也刚刚如厕出来,咸惠兰忍不住感慨道。 姜褚喻心中的感慨来自别处:“那全是给人家自己家的姑娘的。没听到吗,不得挪作他用。人家连律师和警察局长都带来了。” 好家伙,律师这个职业,姜家大老爷虽然知道,却从未打过交道。宋家大小姐想得还真周到,律师发声明,警察局长做保人,十万银元用车拉来,给他们过目之后,又一块不动地存入银行,银票归属他们家四姑娘,愿意怎么使用,两家谁也管不着。 他们在这场婚事中,除了嫁过来的四姑娘,没有得到任何东西,而整个省城的水路营运权,却都通过他们的搭桥,全部归属 ,全部归属了宋家。 -- 一切的一切,都是偏得。什么爱情,什么权利,什么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更何况她的丈夫在结婚前,与她签下一纸合约,表示婚后绝不染指于她,娶她只为光耀门楣,给外人看而已。上辈子的记忆告诉她:这正是她要的婚姻,仍然拥有全部的自己和全部的自由的婚姻。 为什么赶得这么巧?她想要什么样的人生,就有人上杆子给了这个机会?这个巧合,值得仔细琢磨,可惜宋雨潞就是没琢磨。 她只知道,宋雨琼是希望她嫁过来的,虽然表面上极致反对。如果真的反对的话,当初就不会把那样一封狗屁不通、应该阅后即焚的信,拿到明面上来了,对吧? 可笑。 宋雨琼还给了她十万银元,真是天文数字。做生意的人就是不一样,脑子转得够快转得够精明。很显然,卖妹子的报酬,肯定比这个多得太多太多。 可悲。 那一生,她没父母,没兄弟姐妹,所遇所托均是非人。果然,这辈子还是这样。一切的一切,宋雨琼都想得做得非常周到,她在宋家也好,来到姜家也罢,丰衣足食,风光无限,看似什么也不缺,但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就是没有一个人跟她说上哪怕一句的贴心话。 可怜。 姜家众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或许你会说,见到他们的那一天,她微笑着站立一旁,未与任何人对视,她怎么知道。宋雨潞冷笑一声:她看人,还需要仔细打量吗?火属性是什么人,她将她送到这个世界这个地方,恐怕早就料定她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什么样的人,她宋雨潞又不是少不更事,她会想不到? 可以,放马过来吧! 始终弯着一抹笑的嘴角渐趋平缓,她放松了自己的心情和思绪。平行宇宙也好,穿越重生也罢,想她竟然来到了看起来也是个四不像的民国时代,不过是纳个妾室,倒还弄得三媒六聘,跟明媒正娶似的,大富人家就是不一样。 但还真是有一点不一样。从始至终,她没有被带上红盖头,一路走来,看清了每一个程式化的笑脸,听清了每一句格式化的祝福。现在坐在新房里面,自然也就视线宽阔,一览无遗。 不知道为什么,她也不想知道。这不,没有红盖头遮掩的好处现在就显出来了。 门开了,门又关了。 新郎回房了。 而她,毫无障碍地看着。 这是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这一点倒是符合她的记忆中,奶奶曾经讲过的和爷爷的故事。 姜子芮大侄子。 颜值还真不错。 一身得体的礼服,勾勒出此人的骨架宽阔,身材极佳,一双眼眸又黑又亮,唇角微扬,笑容得体又性感,唯一不足的就是走路的步伐略有颠簸,看得出来没少被灌酒。 见到帅哥应该是个啥表情,应该有个啥心情?心跳加速?小鹿乱撞?面对这些献给少不更事的小姑娘的形容词,宋雨潞只想说:去你大爷的。 看似翩翩少年,谁知却一肚子男盗女娼。 不对吗?不对怎么找了五个媳妇儿还嫌不够,还要源源不断地弄进来?你以为是下饺子呢,不够吃多下几锅?也不当心撑着。 这里的民国年代,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 姜子芮也在上下打量他的新娘。六年中,他娶了六个新娘。很显然,按照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她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就是最后一个。 不过,这女孩还是与其他人有着些微的不同。柔软如丝的秀发,细致如无暇美玉的肌肤,秀气的眉、精致的眼、高挺的鼻、甜润的唇,纵然神情一派沉稳清冷,也掩不住娉婷的身段、绝美的面容,反倒令她更添一份独到的气质,如一株婷婷玉立的雪莲。 她的气质很不同,与他认识的任何女孩都不同,任何女孩。 不过,也没所谓,因为,他没兴趣。 反正,再多不同,却有一点,全都相同:受人之托。 眼见他步步逼近,宋雨潞心中半分都不怕,心里话说得正欢。 她怕什么?她可是正牌大学毕业的,虽然说是法医系,那也是专门出警察的大学,两手三手的散打功夫,洒洒水啦!更何况,做法医那么多年,她什么阵仗没见过?眼前的男人,在她眼里,不过就是一个地痞无赖,小试身手,分分钟赏他一个狗吃屎。 不过话说回来,她心中好笑的成分多于想要教训这不良少年的兴奋。要是自己穿越过来再随身带着仙气儿多好,什么玄幻呀异能的都带来点,潇洒地回个头就变回现代的模样,让他看看本老太太的本来面目,看看他还怎么下得去手。分分钟吓死他卖切糕的。如果能那样,实在是太痛快了。哦哦。想到这儿宋雨潞眨眨眼睛:真那样的话,自己是人还是鬼呀? 宋雨潞的心里话说得正欢,不期然姜子芮也正在越逼越近。 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却已经几无距离,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这个男人,不管远看近看,都处在现代人审美的颜值巅峰,惊人的英俊。 难怪了,会有五个女人为他趋之若鹜。 拥有五个女人,纵使爱惜身体,不会纵欲过度,却也不该有如此纯净、清新的呼吸,而且还是喝了酒之后。这一点,倒是真让身为专业医者的她,觉得诧异 ,觉得诧异。 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不怕,她一点都不怕。 两人靠得那么近,近到彼此看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他没有听到对面传来任何一次紊乱的气息。 这个女人,身上没有携带任何一丝化学品的味道,那样纯粹的清爽、好闻。眼睛如一湖净水,波澜不惊,仿佛能够让人看出心底的坦然,如果不是装的。 能够让他一次看这么久的女子,她是第一个。 不过,他给的福利,也只有这么多了。 “你睡哪儿……我不管,但我必须……睡床上。” 他卷着舌头,看都没再看她一眼,语无伦次地说。 扑通一声。 他根本没近她的身,但却占了她的床。高大的身躯让原本宽阔的床瞬间显得狭小,还好原本坐在床上的她身体敏捷,躲得够快。 宋雨潞无奈地环顾房间,宽敞明亮,窗明几净,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但确实只有一张床。 归属于六太太的小楼,其实就是一栋独立的别墅,二楼有主房两间,客房两间,只是--现在这样一个时候,她要是推门出去,到别的房间去住,就不知道有多少眼睛正盯着洞房花烛的时刻,恐要落人口实。 算了。她索性坐到房间内的椅子上,今天就在这里凑合吧! 姜子芮倒是不见外,一个晚上,好梦正酣,呼呼大睡。好在他年轻,还没有到呼噜震天价响的年纪。 -- “六太太早上好,少爷和您的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一大早,宋雨潞跨出房间,门外立刻传来清脆的问候声。说话的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一双小眼睛却炯炯有神,冲着她眯眯笑。 宋雨潞回头张望了房间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女孩儿立刻明白了,那位爷还睡得正香呢!“那请您先到一楼用餐吧!” 宋雨潞淡然一笑:“我去洗个脸,马上就来。” 这女孩儿有几分好笑,大清早的,眼睛还没睁开,厕所还没有去上,牙没刷脸没洗,就惦记着让人吃饭。 少时,宋雨潞终于洗漱完毕,路过自己的房间时,里面依然悄无声息。轻轻抿抿唇,除此之外,她几乎面无表情:年轻人就是贪睡。一整个晚上,这个男人还身都没翻一下,好睡得一塌糊涂。她虽然坐着,却也不在意,就当自己在追捕嫌疑人的火车上了,照睡不误。 来到一楼华丽的餐桌前,餐桌旁边的女孩儿正在眼巴巴地等着她。见到她,两眼都在放光。 桌子上的食物也是异常丰盛,品类齐全。清粥小菜、煎蛋火腿、油条大饼、面包黄油,管你想吃什么,反正你想吃的都有。而且还都是双份的,餐桌的主位前摆着中西餐全套,而旁边显然是留给女主人的座位上,则摆放着另外的大全套。女孩儿已经拉开了女主人专座的椅子,请她入席。 “六太太,”女孩儿一边扶着椅子,嘴里一边说着:“夫人让我告诉您,早晨不用过去送茶,也不需要拜见,以后也不需要遵守任何所谓的礼节。” 说到这里,女孩儿还向宋雨潞的方向看了一眼,在这样一个大户人家、大富之家,这可不是一个一般的讯息。 “夫人说,你是第一天适应全新的环境,咱们家可大了,没事可以多走走,串串门。要是觉得累,就多休息几天;要是觉得想念兄弟姐妹们,可以随时回娘家,想住多久也都没问题。咱们家什么规矩也没有,你要是没事的时候,可以随时去找她,把她当成朋友,大家玩玩乐乐,不要有任何拘束。” 喋喋不休地说着,女孩儿一边还忍不住叹息一声,附加了自己的评语:“我们家夫人,实在是天下第一大好人。”天底下哪有这样不讲究的婆婆啊?偏偏被她们遇到了,这几位少夫人,上辈子一定是积了大德了。 宋雨潞没有坐下,也没有说话。对于她听到的一切,她未予置评。她来到桌前,仔细打量一下中西合璧的丰盛早餐,不管这位民国时代的老婆婆是刁钻古怪抑或真如这丫头所说的圣女一般,最起码他们家的男女平等还是展现得不错,她和姜子芮的饭菜是一模一样的,看上去没有任何区别。 真的吗? 她俯身轻轻一嗅。又拿起一把西餐刀,切了一下火腿的边。然后将刀放下。 转身看向那个脸上一直带着善意的笑的女孩儿:“你叫什么?” “我叫雨宝,六太太。”女孩儿的笑容,异常灿烂。 “你好,雨宝。”宋雨潞的问候是轻柔友善的,但接下来的话却开门见山且吓人不浅:“女主人这边,摆放在这里所有的餐点,都是加了泻药的,你知道吗?” 仿佛龙卷风过境,雨宝的笑容登时被卷走消失不见。她惊骇地瞪大眼睛,随后又猛烈地摇头。 “不可能,六太太,这绝不可能。” 宋雨潞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见她不言不语,雨宝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声音当中也带了哭音:“所有的餐点都是我看着下人们,从小楼厨房带过来的。咱们的小楼有自己的厨房,有自己的厨子厨娘,他们都是专业的。他们不是第一天来工作,他们是夫人特意从家里最好的厨子厨娘当中挑选的。夫人宁可自己用新人,也要让您用她放心的人。我是夫人特意从她身边拨过来照顾您的。今天可是您嫁 天可是您嫁进这个家门的第一天,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泻药?怎么可能?再说了,泻药是能闻得出来的吗?您说的我怎么可能相信……” 她哇啦哇啦地说了半天,自觉铿锵有力,句句入理。怀疑人也没有这样怀疑的,这个嫁进来第一天就敢无端怀疑、说三道四的女人,真不是省油的灯。可是说话也要讲证据不是,怎能血口喷人? 原本期待看到一个听了她的话自觉惭愧的女人,可是扭头一看,宋雨潞头也不抬,根本没有看她一眼,对于她的话,更是不知道听与没听。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决定亲自证明自己的清白,小楼里所有厨师们的清白。 唰啦一声,她气哼哼地再一次大力气地拉开女主人座位的椅子,大喇喇地坐了上去,开始大吃大嚼。 这个动作似乎还有些作用,因为宋雨潞看了见到她之后的第二眼。然后抿了一下嘴唇,类似一个笑容。她也坐下来——在正座上,开始不紧不慢地享用原本属于姜子芮的食物。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但桌子上的饭菜都是香喷喷热乎乎的,让人看着就想多吃一口。味道是真不错,宋雨潞胃口大开。 雨宝不管不顾地往嘴里填着桌子上的好吃的,还不忘对着宋雨潞解释:“六太太,给您和少爷做的饭,是从同一个锅子里面出来的,怎么可能会有不同?您既然信任少爷的那盘,您的也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虽说自己是仆人,但她直白的性子让她的话里也忍不住带了情绪:“要不,我看您还是先等等再吃,别委屈了您的肚……” 这“子”字还没吐出来,雨宝突然没了下文。因为,她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肚子”,传递给她的讯息。 “哎呀!” 她捂着肚子惊叫,依然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看向宋雨潞的表情都是惊恐的。 两个人就这样面面相觑,宋雨潞不说话,雨宝就这样傻呵呵地捂着肚子看着她。 终于,“快去吧!别死撑了,一楼就有卫生间。”宋雨潞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 “哎呀!”雨宝再次惊叫一声,因为她的肚子已经迫不及待,对她下发了最后通牒,雨宝火烧屁股般地跳起来,急奔出去。 哼!宋雨潞轻哼一声。 非常霸女为转载作品,所有章节均由网友上传,转载至本站只是为了宣传本书让更多读者欣赏。 opyright?2012llightseserved. 第二章 智斗 姜家的厨师是真不错,中西合璧,早餐的味道就如此美味,她真的很期待午餐和晚餐的惊艳了。 宋雨潞意犹未尽地吃完了早餐,那一边,雨宝那个直肠子的小姑娘还在卫生间里面,一直没有出来。 宋雨潞叹了口气,说到底,她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所以,她不能控制自己,不过去看看她。 何止是闻出了泻药,她连下药的人究竟下了多少剂量,都闻得一清二楚。如果是苦肉计的话,名字叫的萌萌哒的小姑娘,下的力气还真不小。就当时她那个狼吞虎咽的吃法,若药效没有尽快发作,再吃下去就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你还好吧?” 宋雨潞关心地问道。就算雨宝真的是坏人,是在用苦肉计,她也没本事伤到自己,总不能眼看着她拉死吧?宋雨潞带了药过来。只是不知道这丫头还能不能有力气从卫生间里面走出来吃药。 “六太太,真的不是我啊,我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雨宝一边在卫生间里面苦战,一边还忍受着拉得脱水昏天黑地的痛楚,一边还不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是谁该死的下的药?今儿个可是这位六夫人嫁到姜家的第一天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不知道又过了多少时间,卫生间的门终于开了,女孩是爬着出来的,因为她根本没力气站得起来,匍匐到地上,眼睛都睁不开,但她还没忘记放狠话:“我一会儿就去禀报夫人,整死这帮吃里扒外的。” 一杯热水和一颗药被递到她的近前,虽然看不到,她的鼻子却感受到热气腾腾的温度:“喝了吧,一刻钟之后,你就会好了。” 虽然眼睛还是睁不开,雨宝的脸上却登时放了光:“真的吗?” 心里却忍不住怀疑:什么药这么神奇,她都拉得如此登峰造极了,喝下去就好了? —— “六太太。” 一刻钟之后,女孩终于发现自己的腹部不再隐隐作痛,又重新可以蹦蹦哒哒,于是,她不敢相信又万分开心地蹦蹦哒哒。肚子不痛的感觉真好,她的声音当中都充满了喜悦。 “雨宝,你几岁呀?”宋雨潞问道,脸上含着笑。这女孩儿一点也不招人讨厌,她做每一个动作时牵动的表情肌告诉她,这个女孩儿所做均为心中所想。 “十七。” 是吗?那叫我奶奶吧!“是吗?那叫我雨潞姐姐吧!” 雨宝站得笔直,还直着脖子,瞪大稚气的眼,有点不相信地问道:“真的可以吗?” 宋雨潞点头。心里想:才怪。 “你不怪我了?” “不怪你,因为原本也不是你的问题。” 似乎和这位六夫人在一起时,雨宝的表现永远都是惊诧和一头雾水:“您怎么知道?”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饭菜中泻药的剂量不小,如果不是那颗药,你刚刚那么拼命地吃,会有生命危险的。” 雨宝嘟起嘴,自怨自艾:“那也是我失职。”饭菜都是她看着做好的,也是她端过来的,该死的不知道是哪个的混蛋什么时候做的手脚,她可是半点都没察觉。真是笨到家了。 宋雨潞又摇头:“不是你的问题。” 她没有让雨宝再次说话,又接着说道:“也不是厨子们的问题,不用去找他们。” 雨宝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宋雨潞的话:“那是谁?”还出了鬼了? “不必担心,以后不会再有了。”宋雨潞笑得神秘而坦诚:“以后咱们小楼里的东西,只要我在,你就放心吃。” “雨潞姐,您不打算追究吗?”雨宝打死都不相信,这可是这位姐姐过门的第一天啊,就受到了这样的待遇,她怎么不急不恼呢? “不需要追究。这些人伤不到我的。” 宋雨潞云淡风轻的微笑作答。 她的笑意延展得很长,长得别具含义,如果雨宝并不是她表面上看到的那种女孩子,她就应该看得出来,那令女人嫉妒令男人惊艳的美丽笑容里,有十分的自信,就有十分的挑衅:放马过来。 —— 嘭! 门被撞开了。 这个男人,不懂得敲门是最基本的礼貌吗? 宋雨潞连瞪视他表示不满的兴趣都没有。正拿着一本书的手,未曾有半分抖动,思绪未曾有半分中断。 如每一晚一般,他又占了她的床。 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僭越之处。甚至不曾跟她说上一句话。 很好,他和她一样,对彼此毫无兴趣。 不过,她不会再在椅子上将就了,小楼上的所有房间都收拾妥当,她会在另一间主卧里面安睡到次日清晨。 —— 嘭! 门被撞开了。 这个男人,不懂得敲门是最基本的礼貌吗? 但这一次,宋雨潞没有拒绝瞪视他。拿着一本书的手,也放了下来,又好气又好笑地望着他。安慕小说网 如每一晚一般,他又占了她的床——另一间主卧里面的床。 这个男人,是专门要跟她过不去吗?她在哪边,他就跟到哪里? —— 这一天,他不用撞门。 因为,门根本是大敞四开的。 他毫不犹豫地走到门前,与正端坐在书桌前的她对视。 今日她选择的,不是洞房火烛的主卧,亦非二楼上 烛的主卧,亦非二楼上她专门收拾出来给自己居住的第二间主卧,而是一间由客房改造而成的清雅的书斋。是她亲自改造和布置的。里面的家具十分简单,只有几排书架,现在已经摆满了书籍,以及一组硬木桌椅,房内不见半点奢华的痕迹,当然,还是只有一张床。 此时的书房内,窗棂上的薄纱被阳光温柔地穿过,洒下一片暖意。窗边,光线折射,暗影婆娑。 庞大的身躯正倚靠在门边,健硕高大的体魄形成更加巨大的阴影,一道锐利的视线笔直地射出来,目标指向房中的女子。 片刻后,伫立的阴影缓慢地踏出暗影的遮掩,首先出现在黑暗与光亮之间的,是轮廓分明的五官,一对浓眉微挑,衬托着清澈的黑眸,挺直的鼻、棱角分明的唇,没有犀利的气势,强烈的存在感依然令人无法忽视。 第三章 神婆 雨宝扯着嗓子说,打死她她都不信。可是接下来,她却险些昏过去,因为,她看到宋雨潞竟然在点头。 雨宝的声音颤抖而且有些歇斯底里:“难不成,又出了鬼了?” 宋雨潞好笑地摇摇头:“雨宝,这个世界上没有鬼。” “那怎么做到的?” “她们用了特殊的工具--弩。” “弩?”雨宝瞪圆双眼,那是个什么鬼? “对,更准确的说,她们使用的这种工具,介于弹弓和弩之间,它是利用弹射力来进行发射的,既像弹弓一样便于携带,但又像弩一样有着足够的稳定性,和准确性。” 雨宝听得稀里糊涂,脑子都晕了,她心急火燎地猛晃着自己的小脑袋:“姐,你怎么知道的?” 宋雨潞轻描淡写地回答:“我看到了。” 雨宝却吓得跳起来:“你看到了?就在刚才?那是哪个楼里的缺德人做得,你也知道了?那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马上去把他们揪出来!” “你是怕吗?怕他们什么,难道就让他们这样乌烟瘴气的,把这个家都毁了吗?我一定要告诉老爷夫人,姜家是响当当的人家,决不能毁到这样一群败类手里。” 雨宝的义正言辞,又让宋雨潞开心一笑:“我不是怕。她们伤不了我的。” 女人这种东西,是天底下最奇怪的生物。中华几千年,她们也没能推陈出新,一代又一代,不过就是那五个字,羡慕嫉妒恨,争斗无息。 懒得跟她们计较。她才不是她们,她是更高等的生物。 雨潞姐那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让雨宝豁然开朗:“姐,你的意思是,到时候跟他们一起算总账是吗?” 宋雨潞不摇头,也不点头,她悠悠地说道:“其实说起来,她们也没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对吧?这些伎俩,不过是小孩子耍耍小脾气而已。雨宝,她们既然想玩,我们也正无聊,那就跟她们玩一玩,不好吗?” 她安抚地拍拍雨宝的头:“咱们不如就看看,她们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好不好?” 雨宝用无比钦佩的目光,望着眼前这个女子。如此姣好的容颜,如此柔弱的双肩,现在看起来,却充满了无穷的智慧,她穷其一生也不可能具备的聪颖和神奇。这样的仙女,有什么可怕的呢?再说了,就算遇到危险,不是还有她雨宝吗!雨潞姐姐这么善良,值得她用尽全力,去保护。 怒气成功消退了,她的嗅觉突然灵敏了起来,她皱起鼻子,闻闻这里,又嗅嗅那里:“怎么回事,都洗了这么多次了,怎么还是有臭味儿?雨潞姐,上次我拉肚子的时候,你给我吃的什么药,那么神奇,吃下去,我的肚子就不痛了,也不拉了。你说,我要不要现在再吃一颗,它那么神奇,说不定,我再吃一颗,头上也立刻就不臭了。” 雨宝完全将上一次救她于闹肚子苦难的药,当成了绝世仙方。 宋雨潞好气又好笑地将毛巾盖在她的头上:“想得美!你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再--去--洗!” 打发雨宝进了浴室,宋雨潞坐回到椅子上,凝神沉思。 黑白分明的眸中,没有惊吓、没有慌乱,像一个旁观者冷睨着所有的一切。 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了太多。 从望远镜里面看到她的呕吐后,罪魁祸首的那两个女人,在另一栋小楼里面传出的讪笑声,她都听得一清二楚。这些,雨宝都不会知道。 这个家,还真不太平。对她下手的,远不只一个两个人。或许,所有人都看到她在明处,而以为自己在暗处吗? 如果她真要躲开,她们根本不能伤到她分毫;她也完全可以做到,让身边的雨宝,同样远离危险。 但她没有这么做。 最主要的原因是,这是给雨宝的又一个考验。 夜路走多了,自然不怕鬼;但防鬼之心,却比任何人都浓厚。 这个女孩子,是真心对她吗? 没有人可以伤她,只因她不会伤害任何好人,但也不会容忍任何一个坏人,靠近她,欺骗她。 她的人生经历告诉她,人与人之间,表面上的友好,最易;心与心的信任,最难。 -- “雨宝,你还好吧?” 萧歇的眼光俏皮地闪动,语气关心,但笑嘻嘻的神情,却半分不想隐藏。 “你什么意思?”雨宝斜睨着他,表情难看。自小一起长大,他这刚撅起屁股,她就知道没放好屁。找打是吧? “没什么意思。”虽然雨宝叫他和哥哥来清扫的时候,并未告知当时的情景,但古灵精怪的他,看到女孩子那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便猜得八九不离十。这会儿想起来,萧歇更是险些笑到内伤。 另一边的雨宝却是拳头攥紧,紧得快要外伤了。笑你个大头鬼!他们是没尝到那个滋味呀,竟然还觉得是个大乐子,她可是想杀人的心都有。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她等着,雨潞姐,一定不会饶过那些坏人。 “雨宝!” 另一个人,风风火火地赶到。自然不是别人,而是萧歇的双胞胎哥哥,萧雨。两人从小在姜家与雨宝一同长大,青梅竹马,却并非两小无猜,而是三小恶战。每天都要打上几回才开心。 “你干嘛的,也是来问候我, 嘛的,也是来问候我,还好吧?”雨宝阴阳怪气地说道。今儿这战斗就算开始了。 面对着从小长到大的好友,那吃人一般的目光,萧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什么好不好?你不好吗?” 实心眼的萧雨,可是没看透任何隐藏在事物之后的事物,他傻傻地问道。 “我当然好着呢,你不好我也不会不好。”瞪圆眼,雨宝威胁道:“既然没什么破事,你俩都过来干啥?” “送信啊!” “信?”雨宝狐疑地看着他,自从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她就没了好预感:“什么信?” 萧歇连忙接话:“不知道是谁,放到门房里面的,上面写着雨潞姐收呢!” -- “起云之山,云雾弥漫;三弯五拐,沁人心脾;八弯十拐,山河壮丽;九弯十八拐后,别有洞天。去者尊大,不去是狗。先机人。” 手里拿着信笺,宋雨潞笑了出来,真是叔可忍大爷不可忍。这里的人们,都是这水平吗?写的这叫个什么玩意。故弄玄虚,又狗屁不通。与姜子芮的婚书,真是异曲同工啊!你们俩的语文是一个体育老师教的? 她正好奇好笑着,却见同样看清了文章内容的雨宝和双胞胎两兄弟,表情凝重。她顿时觉得更好玩了。这三个活宝,认字都没问题,但让他们读点书就会头疼,怕耽误了自己玩,平时让她们静下来片刻都不容易,今儿这是怎么了? 没等她问呢,急性子的雨宝就连忙开口:“姐,你不能去。” “哦?”这话倒是让宋雨潞又认真看了下书信,什么意思,原来这位狗屁不通的“先机人”,是希望她赴约吗?去哪里?起云山吗? 人生地不熟的宋雨潞,这次还真的猜对了。萧歇连连摇头:“起云山可不是一般的地方。” 宋雨潞更感兴趣了,不过她什么也不说,快言快语的三个宝贝会一股脑地告诉她,所有想知道的和不想知道的。 “姐姐,咱们门外的那座高山,就叫起云山。” 哦,宋雨潞点头,那座山,确实云雾弥漫,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让人神往。她正打算哪天要上去观赏一番呢! “起云山确实很漂亮,每天清晨或者是一场大雨过后,都是云雾弥漫的。这封信里面说的三弯五拐、八弯十拐、九弯十八拐,都是山上最适合观风景的地方,三弯五拐之处,有数不清的野花,一年四季花期,色彩斑斓,四季不败,走到那里,鸟语花香,真是沁人心脾;八弯十拐的地方,正处在起云山的一个观赏台,从那里既可以俯瞰山下,又巧妙地观赏到了起云山最美的一面,真的是山河壮丽,一览无遗;可是那九弯十八拐后……”萧雨是三个人中最稳重的一个,他的话,也更沉稳老练。不过说到这里,连这个平日里虽略显内向却也胆大心细的大男孩,都变了脸色。 “那个……女人,她真的还在吗?” “什么女人?她是女人吗?” “就算是,也是老巫婆吧!她还在那里吗?” “不知道啊!自从大伙看到她之后,就没人敢再上去过呀!” “这封信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要害咱们雨潞姐?” “绝对没安好心。” 只要提起九弯十八拐的那个女人,三个人都猛打冷战。吓得脸都青了。 “怎么了?你们几个?” 宋雨潞好奇地问道。可是三个人似乎都忘了她的存在,你一言我一语嘁嘁喳喳地说着,身子都抖成了筛糠。 宋雨潞更加好奇了。要知道,有本事能把几个古灵精怪的少男少女,吓成这个样子,也不是那么容易呀! “你们说的,是一个女人。” “年纪还不小。” “她居住于起云山之上,虽然你们与她素未谋面,却一直听闻其仙风道骨,有着神乎其神的技能。原本她与世无争,但却因为有人慕名前去求助,并且获得了他想要的东西,但过程太过惊心动魄,所以这个女子原本被你们视为仙人,现在则被你们归为异类。” “对吗?” 分析到这里,暂时告一段落。宋雨潞转过身来,想听听三位新新人类的意见。 与视线水平的范围内,她却没有看到人。低头一瞧,却见三个人,齐刷刷的,早就全都跪下了,顶礼膜拜。 萧歇感慨着:“您不是仙女,哪个仙女还敢这么称呼她自己?” 雨宝拼命眨着眼睛,对着宋雨潞尽情放电:“我的乖乖呀,姐你是哪位神仙下凡,您就明示一下,指点一番呗?” 还是年轻人可爱。宋雨潞对着他们,露出宠溺的笑容。 此时她的心理状态是这样的:这个手书之人,只怕我活得太过沉重,无暇欣赏身边美景。所以才给我这样的机会,对吗? 如果不是在他们三个面前,宋雨潞简直想要拍手叫好了。这么说来,实在是太好玩了。先机人,您老如此煞费苦心,我又岂能不去? “雨潞姐,我们就该带着萧雨萧歇一起上来的。这山路这么宽,又不是走不下咱们这几个人。你怎么这么固执,前方全是危险啊!就算你能神机妙算,你也没见过那个可怕的老太婆啊,用可怕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可怕,说不定,她就是个女鬼呢!” 雨宝一边胆战心惊地走着,一边不断地唠叨着埋怨着。 着。 她不是担心自己,她是担心雨潞姐姐。 起云山的九弯十八拐,让雨潞姐姐到这里来的人,如果她安的是好心,那她雨宝就把自己的心,挖出来吃了。 可是,她和萧雨萧歇两兄弟,劝得口干舌燥险些把府里的水都喝干了,雨潞姐就是不听啊! 非但不听,而且还要单刀赴会,自己去爬起云山。 这还了得?要看着她自己去,岂不是要了雨宝的命?她必须据理力争。 这不,争来争去的结果,就是雨潞姐勉强同意她跟在自己身边,而把忠心耿耿的双胞胎兄弟留在了山下。更准确地说,是两兄弟自愿拿着刀枪棍棒斧钺钩叉,留在了山下,苦等着她们两人回去,三个时辰之后,她们两个要是不回去,两兄弟就要带着刀枪冲上山来。 “雨宝,既来之则安之,放心,没事的。” 宋雨潞不以为然。 这边风景独好。 山明水秀,风景如画。 山谷中,到处盛开着艳丽夺目五彩斑斓的鲜花,还有碧绿的树,青青的草,红红的野草莓,还有各种各样的不知名的植物,共同织就令人眼花缭乱的色彩长廊。空气中充满了芳香的气味。 在这样美丽的地方,你永远不用担心会大脑打结,心灵焦虑。而且,即使它再美再妙再神奇,你的心灵也不会因此变得狂野,绝不会产生想叫想跳想哭想笑想在地上打滚的欲望。这里是最好的休闲散心之处,特别适合发呆畅想。 如果不是雨宝在,如果不是九弯十八拐就在前方,她真想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尽情发呆。 可是“先机人”说了,她想要做“尊大”的话,要到九弯十八拐溜达一圈。这不,别有洞天的九弯十八拐,说着可就到了。 有一栋房子,已在两人视线内的不远处。 两个人还未来得及凝神细瞧,却听到了异样的声音。 “嘶……嘶……嘶……” 声音是从浓密的树丛中传过来的。 这并不是普通的嘶嘶声,宋雨潞和雨宝相信,如果你现在在山脚下,只要你肯凝神细听,你都可以听得到。这达到了震耳级别的“嘶嘶”声,而她们正身处其间,怎不毛骨悚然。 她们还来不及思考,这个巨大声音的发出者,已经缓缓移动硕大的身躯,来到了她们眼前。 两个呆若木鸡的人,下意识地抬头观看。 它的身躯,高高耸立,险些遮蔽了两人面前的天空。 一条巨大的蟒蛇。 只能用“巨大”才能形容,因为从她们眼前看过去,根本只能看见头,而看不见它的尾巴在什么地方,血盆大口足以将一个成年人一口吞入。 宋雨潞承认自己经历过很多,也曾经为了侦破一桩命案而解剖过一条蛇的身体,但眼前的这条蟒蛇,不能够用言语来轻易形容,她随身携带的那把削铁如泥的小刀,对于眼前的这个庞然大物来说,好像尚不够洒洒水的资格。对付这样一个怪兽级别的动物,人类显得太过渺小。 “小草。” 就在两人以为立时就要葬身蛇腹的时候,一声细声细气的呼唤,突然响起。这人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说她年轻声音又不是那么清透,说上了年纪呢,如此娇滴滴的声音又怎么可能是上了年纪的人所发。 蟒蛇吐了吐信子,巨大的身躯向后蠕动了半米,不再对宋雨潞和雨宝形成死神近在咫尺般的威胁。看着雨宝那摇摇欲坠的样子,它甚至还调皮地露出在它前方的人们根本看不见的它的尾巴,拍了拍雨宝前面平整的地面。 雨宝没有让它失望,应声而倒,扑通跪倒在它用尾巴刚刚指示过的地方。引得巨蟒得意地又吐了吐它的信子。 宋雨潞连忙扶住浑身软塌塌的雨宝,视线望向来人。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女人。这是大家告诉她的。 确实如此。这位老妇人,一看年纪就不轻了。谈不上保养得宜,因为她的脸上未涂任何胭脂水粉,清爽干净的样子,也让脸上的皱纹很明显,但却不是那么深。她的穿着也十分的得体,短袖上衣、宽松长裤,看起来那么干练,如果不是她那令举世震惊的“技艺”,她只是一位看起来平凡普通的中老年妇人,谈不上什么仙气儿,也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真的吗?你见过哪个普通妇人,养着一条长度在五十米之上的大蟒蛇,当宠物的? 她和蟒蛇站在一起,显得她那么的渺小,可是她却胆大包天地宠溺地拍着蟒蛇的身体,那条巨蟒在她面前展现出的,则是与它的“巨大”完全不合拍的“乖巧”,目睹这一幕,令人难以呼吸。 “好大一条蛇,你的宠物?” 老太太露出赞赏的笑容,眼前的另一个年轻女子,与那个被吓破了胆的小姑娘全然不同,竟然还能发出声音,对她说话,而且语气平缓,脸上丝毫没带惊悚的表情。太久了,没见到这样一个正常人了,她感到很开心:“有见识。没错。来,小草,见一见两位不速之客。” “不用了。”被宋雨潞搀扶起来的雨宝,斩钉截铁地拒绝,声音却还不如蚊子大。 小草?她毫无疑问地知道,这个是属于谁的名字。 可是,你们家的草几十米长,一张血盆大口比一个成年人身体都宽,看上去有千斤重? 要不是有雨潞姐 是有雨潞姐在身旁,想着她还需要她雨宝的保护,当然,就算只是帮着雨潞姐撑场面也好啊!实在不行就先当蛇的开胃菜,也行!没准吃了她就饱了,蛇就不吃雨潞姐了。 如果不是这个想法支撑着她,她早被吓死三百回了。 “好吧!那我给两位引见一下吧,她叫草莽,是一只小蟒蛇,小草,是它的小名。”对于她的宠物的爱怜、傲娇之情,这位老妇人真是溢于言表。 怎奈雨宝理解不了这天下第一疯老太婆与这条天下第一“小”蟒蛇的或姐妹或兄弟或感天动地风花雪月乱七八糟不知道什么之友情,总之她要离这条巨蟒远远的,此生,不,永生不复相见。 荣耀地介绍了自己的宠物之后,老太太又低调地介绍了她自己:“二位好,我是神婆。” “扑通!” 好不容易站起身来撑场面的雨宝,再一次仰面栽倒。 -- 房间里,宋雨潞在热情的主人的陪伴下,轻松地参观着。 神婆的房子,全部用石头制成,所有的石头都是被加工过的花岗岩,每一块都切削成完美的矩形。房子看起来特点出众又坚固耐久,半透明的窗玻璃和涂了漆的窗框与石墙搭配得还算协调,看得出在里面居住的人,具有一定的品味。 房间内的摆设,更是与她的主人一样,大方得体。 微薄的明媚阳光,透过有着精致雕工的窗棂,洒落到室内。 卧室里,有一张精致的床,低垂的纱幔,竟然是橙黄色的,属于少女的颜色。 非常霸女为转载作品,所有章节均由网友上传,转载至本站只是为了宣传本书让更多读者欣赏。 opyright?2012llightseserved. 第四章 迷局 咸惠兰的那句叮嘱,让雨宝感动得眼泪汪汪的:“我家夫人,天底下怎么会有您这么好的人。” “太好了。” 另一边,双胞胎则异口同声地说道。只是跟雨宝全然不是一个意思。他们可听不懂夫人的弦外之音,他们只知道,夫人准许他们尽情玩了。 “我去买种子!”萧雨抢着说。 萧歇还他哥的是白眼:“买个屁!上哪儿买?回家拿,笨蛋!”咱们家里缺你这一颗两颗的种子使吗? 两个人说说笑笑着,赶着出去了。 “哗!” 身后有水的声音响起,但宋雨潞还陷入自己的思考中,并未留意。 “刷!” 一道水柱,险些直射到她的身上。她才缓过神来。 雨宝原本就正准备浇灌花园,这会儿心情大好的她,贪玩使坏的性子又来了。 宋雨潞没办法,只好左右躲闪。 雨宝的攻击越来越出格,一束水柱向着宋雨潞的脚下直冲过来。宋雨潞连忙抬起脚来躲闪,由于动作太大,“嗖”的一声,穿在脚上的一只拖鞋,卷着水花飞了起来,而且还带着让人吃惊的弧度,先是飞到了她的头上,又斜着向她的身后扎了下去。 宋雨潞“啊”地一声叫着,顺着鞋飞的方向看过去。 “啪!” 鞋子不是准确地拍在了哪一个的头上,而是被一个人精准无误地接在了手里。 两个女子,都看傻了。 姜子芮耶! 他什么时候来的? 好似从天而降的男子,那双黑亮的眼眸,准确地把握他想要的方向,锁定于她的身上,那目光有如一张无形之网,将她的身影纳入其中。 看他的样子,帅是很帅,但手上拿着一只女士拖鞋的话,那就…… 咦?宋雨潞好奇怪,刚才这个心理描写,是谁想的?呸呸呸,绝对不会是她吧? 片刻后,他走到呆若木鸡的雨宝跟前,就着雨宝手上拿着的水管喷出的水柱,清洗了那只拖鞋上的泥水。 然后又转回身来,走到同样呆立着的宋雨潞跟前,俯下身来,将鞋子重新穿在她的脚上。他的动作很轻,仿佛他捧着的不是她的脚,而是易碎的水晶。他的手上传递的,是一种独特的温暖。 “有钱又有闲,世外桃源?很好,请继续。” 他看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她,露出俊美无俦的笑容,开朗得如同天空明媚的阳光。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他走了。 宋雨潞呆呆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大脑一片空白。直到身后传来做作的笑声。 “哦,好恩爱呦!” “胡说什么?” “还胡说,少爷刚刚那个架势,就像我小时候,老妈给我穿鞋的样子,轻拿轻放,决不能弄疼了我,因为我是她的宝贝。”雨宝坏坏地笑:“你是少爷的什么呀?” 两团红云,正嵌在她的脸上。不用照镜子宋雨潞都知道,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她脸红了。 刚刚那个时候,姜子芮走啊走,走到她身边,这期间,根本都没用上超过十秒钟的时间。为什么她看到的是,一个高大的身影,用恰到好处的速度前进着,沉稳的步伐牵动结实健壮的肌理,全身都内蕴着无限强大的力量。每走一步,都那么帅气、不俗? 难道说,她不仅华丽丽地变得虚荣,还色迷迷地犯了花痴? 蓦然瞪大一双两个圆圆亮亮的眼,她受到的惊吓多过惊喜。 -- “相公。” 离开花园的姜子芮,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 他回过头去,就看到了她,嫣然笑着,千般姿态,万种风情,软软的声音总是如同鸟儿在娇滴滴地呢哝。 “相公好。” “这样的玩笑,你已经开过一次了。” 他的语气平淡,虽然不够冰冷的程度,但是也没有情绪。声音低沉,神态淡然。 将樱唇弯成美丽的弧线,盈盈的笑意漾满俏颜:“我不该这么叫吗?” 她的美丽可以叫男人窒息,他却没有给她丝毫面子:“不该。” 第二句话都懒得再说,他不看她,拔腿就走。 女子脸色一僵,纤纤玉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握得死紧,眼中骤然闪过恨意。 人人都说,他是一个代表阳光的男人,为什么她看到的,永远是他冷酷和沉默的另一面? “你跟她在一起了吗?” 她问出她最想问的问题。刚刚那一幕恩爱情景,她可是尽收眼底啊!但是,她不信。不是不愿相信,而是这根本就不可能。家里的这些女人,都是一丘之貉,根本不可能有一个是例外的,不可能。 姜子芮转回身来,漆黑的眸子瞪着她,迸射出深邃的光芒,他的脸色比方才更加紧绷,略略增加了一抹寒意。 “你有必要关心这个吗?” 他一副与你何关的表情。 这表情让她气结,程式化的笑意都维持不住:“三年,我在这个家里,整整三年的时间。难道,不能换你一句实话?” “为何你不说,你因何会在这里三年的时间呢?你并不属于这里。”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似乎很好心地,他提醒她。 她紧抿双唇,翻了一个白眼,她不想听他告诉她,她自己知道的事情,她 她自己知道的事情,她不要听到:你的丈夫,不是我,不是吗?这句话。她不要。 “就算我不属于这里,我也呆了三年了,三年了,难道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 她收起了质问,改为弱弱的恳求的语气,语音中甚至带上了些浓浓的鼻音。 他停下欲走掉的脚步,轻松面对她,反问道:“我对你不好吗?” 泪眼汪汪的,她幽幽地开口:“你对我哪里好?” 他耸耸肩,摊开手:“衣食住行,样样都好。” 姜家的客人,怎能受任何委屈?她们所享受到的一切,无一不是非富即贵。 “你怎么不问问我,我到底想要什么,我需要的是这个吗?”她双手握成拳,模样显得异常的委屈。 她的楚楚动人,相信没有任何男人会不动心,怎奈眼前的这个好像根本就不是男人:“你需要的不是这个吗?” “当然不是。”她大声回答。愤恨他的漠不关心。 他似乎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认真地提醒她:“你当然要的是这个,只是,只有这个,还不能让你满足。不过,我姜家能给的,只有这么多。” 说完之后,他便再一次转头要走。不想再多留片刻。 “你不要忘了,你欠我的,你们姜家,都欠我的。”她的声音轻柔,语音微微颤抖。不肯轻易罢休。 终于,他慢慢地转过身来,深刻的五官,变得有些严酷,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这一次,他的话一字一句:“没有人欠你什么,那,或许只是一个意外。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是下一次,我不想再听到你提起这个话题。记住,那个错误,你也有份。” 她看着他,瞪大双眼,似乎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绝情的话。但她没有再反击,只是摇了两下头,嘴角撇了两撇,将眼神望向别处。 姜子芮依旧面无表情。他并非冷酷无情的男人,但却有着自己的底限。 六位夫人?享尽齐人之福?对于这样的表象和人们的议论,他连表情都懒得给予,尽情说去。 天底下就是有着这样的女人,吃着碗里的,还想看着锅里的。想要养着她的男人,想要安逸的生活,却还有轻狂的闲心,还想要一份寻欢和放纵。一个人,怎么有那么多的心可以去瓜分? 他不是她的猎物,永远都不是。 脑海中,浮现另一个妩媚动人的身影。眉如宛月,瞳若辰星,脸上挂着倔强的不驯的笑,温柔时又盈盈如秋水,笑容在何时都是绝美的,但她拥有的,绝不紧紧是美丽,还有纯净。 相比之下,高低立分。 想起她,他的心情骤然开朗,但也只维持着一瞬,因为接下来他听到了令他郁闷的问题。 “我只想知道,她也不属于这里,是吗?” 她泪光盈盈,祈求的表情,除了他,从未在面对任何人的时候,出现。 这终究让他于心不忍吧!但他依旧没有给她任何她想知道的回复。却也没有再冷冰冰地揶揄奚落她。 只有她明白:他没有否定。 他走了。 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现在,她露出笑容,灿烂的阳光之下,那笑容却显得有些狰狞。 -- 另一位妙龄女子正在房间内读书。她身着一袭藕荷色的中式长裙,妩媚典雅,那一抹专注于书本之中的剪影,更显得她气质动人。 “还在读书?” 听到男人的声音,古诗淼连忙从书海中收回思绪,站起身来,想要垂首行礼。 姜子芮连忙挥手拦住:“现在没有其他人看到,不必如此。” 古诗淼有礼地颔首,明眸闪动,红唇漾出轻浅的笑意。那彬彬有礼的态度,让任何人都会感觉到格外的舒服。 两人在桌前对坐,微笑对望。 “琰儿最近好吗?”姜子芮关心地问道。 “还是那么乖巧。”古诗淼缓缓抬起视线,澄澈的眼神恬淡如初,柔声开口,声音依旧优雅平静。 “你身体如何?” “一切如旧。我也习惯了。”她保持微笑,软语应道。依然是一派温婉娴静,娇脆的音调,润得如银铃的歌唱。 “要多注意身体,让医生经常过来看看,有事就招呼着他们去做。” 对于他的关心,她报以点头和优雅的笑容。 “今日,我只是过来看看你和琰儿。如果有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的。”六年来,这句话,他重复了很多遍。其实,就连前面两句,也几乎完全相同。他和她,似乎就只有这几个话题。 他知道,她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受累了。” 芙蓉般清丽的脸庞上再次绽开轻浅的笑容,她微笑着点头。 “应该的。” “你……最近好吗?”话题一转,她突然问道。 姜子芮挑眉一笑:“我何时不好过?” 她无声地浅笑着,语气也同样轻松,一切仿似都是不经意的:“最近应该尤其好,是吗?” “和你一样,一切如旧。我也习惯了。”他朗声回答。 “那就好。” 两人相视而笑。 -- “妈,是不是有谁来过了?”一声稚嫩的童音,打破了古诗淼的沉思。 小女孩儿长得非常的美丽,眼神清澈,像朵含苞待放的 含苞待放的小花,单纯而不解世事。 “你怎么知道?” 陷入沉思的古诗淼,听到声音才留意到女儿的归来,看着女儿,她的心,忍不住颤动。 稚幼的年纪,却有着超出同龄人的稳健,从不开朗地大笑,也从不歇斯底里地哭泣,开心与伤心,表情上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一如童年的自己。 水汪汪的眼,红润的唇,扬出清脆悦耳的童音。“那有何难,屋子里的味道不一样啊!” 她有着远超出同龄人的成熟和敏感的心思,甚至超出她母亲的预料。 “是……”每次要说出这个称呼,对于古诗淼来说,都是一次很困难的感受:“是你父亲来过了。” 粉嫩嫩的小脸颊,由于微微的兴奋,变得红润润的,可爱的小菱唇绽开一朵小小的笑,虽然明知问题的答案,她还是开口问道:“他在哪里?走了吗?” “是啊,他已经走了。”怜爱地望着女儿,抚了下她的头,古诗淼用柔柔软软的声音说道。 “可惜了,我都没有看到他。”小脸儿微微地胯下,却也似乎没有那么不开心。 “琰儿想要看到他吗?”古诗淼小声地问道。 “为什么不想呢,他不是我爸爸吗?”小女孩反问着,听不出有心还是无心。 古诗淼被噎住。 女儿又一次没有见到她想要见到的人,她不想女儿不开心,连忙对她说:“过几天,妈妈带着你,去公园玩,好不好?” “好啊,妈妈,我好开心。”这一次,小女孩儿笑开了颜,脸上漾着幸福的光采。但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她的开心似乎有些过火。和她一贯的与年龄不符的稳重,形成鲜明的对比,但古诗淼却没有看出来,开心就好。女儿开心,她就开心。 “妈妈。”女儿突然又呼唤她。 “嗯?”古诗淼回应着。 “你说,爸爸真的喜欢他的那位六夫人吗?”看得出来,这个六岁的小女孩,实在是很关心这个问题,否则以她的个性,她绝不会问出来。 “不是。爸爸不喜欢她。”古诗淼肯定地回答女儿。 “我想也是。”红唇轻扬,女孩立刻表示赞同。 “为什么爸爸经常到她的房里面去?” 对于女儿的追问,古诗淼嫣然一笑:“你爸爸对其他那些女人什么样,对她也不过就是什么样。你知道的。” 女孩儿听了回以一模一样的笑容:“是吗?那么,那个阿姨不就很寂寞了吗?” 古诗淼摸了摸女孩儿的头,给她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 琰儿开始写作业了,古诗淼坐在她身旁,怜爱地看着女儿,心中思绪万千。 她嫁进姜家六年,姜琰儿今年六岁。 除了琰儿之外,这根本无法成为秘密。 笑容收起,原本端雅雍容的女子,这一会的神情又变了冷淡傲然。 小巧直挺的鼻梁上,清亮的澄瞳潋着朦胧如深雾般的水光,绝艳的容颜中,淡淡的笑意背后,有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愁绪。 好在,没有任何人敢说起。即便是那几个以嫉妒为能事的女人,她们敢猜敢断定却断然不敢说出来。因为,夫人不准。更何况,同样为寄人篱下,她们能奈她何? 而那个实心眼的好男人,还在帮她寻找着,始终找不到的那个人。 关于那个人,关于他,有些话,她不能说。 关于他,关于她自己,有些话,她不想说。 她比刚刚不远处那个歇斯底里的笨女人更清楚地知道:聪明和愚蠢,绝不是一回事。 有些事情,不需要直接问,就能知道答案。 而有些门道,她也看得很清楚。 她更清楚的是,她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 “我是1995年出生的,我的时代称我们这一代人为90后,我过来的那一年,是2070年。” 她语出惊人。让自诩老成的神婆,眼睛都眨了两眨。 “那说明了什么?” 宋雨潞鼻子一哼,轻松一笑:“说明了我,曾经75岁。” 这真的令神婆吃惊了:“你也75岁?那你怎么有一张20岁的脸?” 宋雨潞耸耸肩膀,毫不在意:“因为这副皮囊的主人,就是一个20岁的女子。” 神婆竖起大拇指:“你才是真正的巫女呀!” “不客气!这是科学的力量,无关巫术。” 两人相视一笑,举起茶杯。有时,她们对坐饮茶;有时,她们带着小草,一起去爬山。只要雨宝不在的时候,神婆的家,就是宋雨潞最常光顾的地方。 两人之间有着一种默契。宋雨潞不想多说的,神婆也不会问。神婆不想说的,宋雨潞也不会问。好在她们非常投缘,不过几次面之后,就已经无话不谈。 “你的性格很温和。”神婆劳神在在,有朋友的感觉真好。 “怎么看出来的?”宋雨潞问道。有朋友的感觉,确实真好。尤其是——同龄人。 “我喜欢出言不逊,但你却从不说伤人的话。”神婆不在意自己的特立独行,却也欣赏宋雨潞的温文尔雅。 “分人。我喜欢你。”宋雨潞实话实说。 神婆却不以为然:“你年纪轻轻的,喜欢一个老太婆?” 宋雨潞纠正她:“错了,是一个 了,是一个老太婆,喜欢另一个老太婆。朋友类型的喜欢,别想歪了。” 宋雨潞心中暗笑:人老心不老,这老太太的那个“爱好”,可同自己大不相同。所以,话可得说明白了。 “也对,”神婆笑笑:“也不对。” 宋雨潞不解:“这怎么说?” “别忘了,你现在二十岁。”神婆强调道。 “什么二十岁,我七十五岁。”宋雨潞强调道。 “真的吗?”神婆问。 “那还用说。”宋雨潞再次肯定地强调。 神婆只是笑笑。讳莫如深。 慢慢地,宋雨潞开始说起她的人生。也许,她需要有人倾诉。虽然说,她在世界上活得时间已经够长,比太多人都长,但她却没有因此而不惑,相反,她有更多的迷惑。 “火属性,一个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科学家,却会选了我,参与她最伟大的试验。而且,只有一个理由:我的名字。” “名字?”神婆不解。 “我的名字,是火属性出生之后,她妈妈为她取的第一个名字。” “后来呢?”神婆听得入神,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啊! 宋雨潞苦笑:“后来,她妈妈觉得不好听,又土气,就把名字换了。” 神婆也笑了,揶揄道:“那她还选你?” “她妈妈为了女儿的名字,进行了几千次的文字排列组合,每一个字的意义必须够好,组合起来的数字还要吉利,层层筛选,每一次努力,都代表了她对女儿的爱。” 神婆听得频频点头:“那倒是。” 两人聊了很长时间,神婆分析着:“看来,你的人生,似乎总是比别人慢了那么一点。” 宋雨潞苦笑以对。何止一点半点?那场史无前例的大地震,让她的人生,从一开始就被终止,再次出发,她已经迟了整整十五年。好在,她也刚刚十五岁,一切还来得及。真的来得及吗?为什么她身上所有的运气,所有可以被人喜爱的细胞,却没有跟着她的清醒而归来? “而且,你的人生,也就只有前半段。”神婆一边思考一边说。 “你也发现了?”宋雨潞兴奋起来。 “为什么?” 宋雨潞摇头:“我也很想知道。” “我大学毕业前的生活记忆,我一生所有的工作经历,这些记忆一点未失。可是,我却完全想不起来,我大学毕业后,我的生活。它似乎是空白的。这是为什么?” 神婆这次却没有再摇头,她已经若有所思了许久了:“也许是老天的安排。” 老天?对于神婆的说法,宋雨潞在心里嗤之以鼻。虽然那个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岁的女子,确实是一等一的科技界高手,但将她比作老天,未免还是过于抬举了。 对这个世界上的某些人来说,得遇贵人,就像踩到地上的口香糖一样简单。但她一生的经历早已向她证明了,她宋雨潞能够遇到贵人,比普通人登天还要难。 为什么她这一次会成功得遇贵人? 她现在的问题,绝不是老天的决定。 这个女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反正,火属性无论想要做什么,她都是人家砧板上的肉,躲都躲不掉。 放马过来,她不怕。 “火属性的妈妈,那么那么爱她的女儿。所以她的女儿,也回报同样的爱。可是为什么,我不记得我的女儿,不记得我的丈夫,不记得我生活的一切。为什么?我是一个坏妻子?我是一个坏妈妈?我的人生那般失败?”没有了记忆的感受,让她倍感无奈。无奈,却也无力。 神婆摇头:“我不这样认为。” “你已经来到了这里,不是吗?你已经有了全新的生活,不是吗?为什么还要记得不属于你的事情?我也不记得我的上辈子、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 她的目光幽幽地,闪着智慧的光,仿佛勘破人心:“也许她只是希望你知道:过去已过去。” --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人来人往。 雨宝匆忙购买好了东西,心里惦记着独自在家的雨潞姐,脚步匆匆。 冷不防地,被一个陌生男人拦住了去路。 男人看起来三、四十岁,脸色严肃,压低声音对雨宝说道:“请问,你知道惠闵路怎么走吗?” 雨宝还未开口,男人立刻又警觉地说道:“你不要动,动作不要太夸张,只要小声告诉我就行了。” 雨宝皱起眉头,警觉地端详着拦住她的陌生人。男人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有礼貌地解释道:“别大声说话,也别害怕,我是警察局的探长。” 他一边示意雨宝不要紧张,一边高度警惕地向四周环视。 雨宝心里颇不耐烦,自己一没偷二没抢,与警局探长能扯上几毛钱关系:“你有什么事?” 男人刻意压低声音:“我正在办案。跟踪一伙匪徒。刚刚我被他们怀疑了。我想,他们可能认识我。” “你躲起来不就好了,要不,你就把脸蒙上。” 雨宝直截了当地建议他。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怎么当的探长啊?她才懒得管警察的闲事,萧雨、萧歇都已经置办好了东西回去了,雨潞姐一定会惦记她的,她也得赶紧离开。 “你是谁家的小姑娘?”男人突然问道。 这一点雨宝倒 一点雨宝倒是从不曾避讳:“姜家的。省城里面最大的姜家,知道吧?” 他们家的生意,遍及全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男人听了立刻点头:“姜家老爷夫人,我们都熟悉。我现在正在办的事情特别特别重要,连姜家老爷夫人都是知道的。你放心,稍后我会去府上拜见,告知你今日的义举。就算你接下来不帮我,我也会登门代表警察局表示感谢的。” 哦?这样啊?雨宝登时来了兴趣。就连老爷夫人都知道的事情啊?看来这伙匪徒来头不小啊!这么说,这位探长正在办的,是一起轰动省城的惊天大案?雨宝的心情登时变得忐忑和激动。眼前的人看起来斯文有礼,根本不可能骗她。 “我能怎么帮你?” “今日我只身探案,孤掌难鸣,如果你愿意跟在我身边,对我是一个很好的掩护。你愿意吗?” 雨宝立即点头:“愿意。要我做什么?” “如果你扮作我的太太,效果最好。最不容易被他们发现。” “没问题。但是,需要我做什么?” “那就--开罪了。一切只为了抓住那帮匪徒,城里的居民们,都会感谢你的。” 男人一边说着,一只大手,已经揽上了雨宝纤细的腰。 “不用担心,我会全力保证你的安全。在我们身边,都是我们警局的兄弟,他们在暗处负责监视,我在明处负责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安慕小说网 他又向人多的地方扫视了一眼:“他们正在向我打暗语,告诉我,现在一切正常。” “需要我做什么吗?”雨宝认真地问道。 “当然是暂时把我当成是你的丈夫,我们就像是在逛街一样,越逼真越好。” “好的。”雨宝连忙答应。要知道,无法预知的危险就在不远处的某个角落,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决不能袖手旁观。自己知道了这么大的内幕,必须竭尽全力,演好这个角色。从而成功的完成掩护的工作,帮助好人抓到坏人。 哇塞,她的人生还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情形,太令人激动了。 -- “雨潞姐。” 萧雨萧歇回到家中,找到了管家,向他交差。两人走到雨潞姐的小楼跟前时,正好看到了走出门来的宋雨潞。 “有事要吩咐吗?”兄弟俩连忙问道。他们都出去了一小天了,雨潞姐一直是独自呆在家里的。 姜家虽然是名副其实的大户人家,但下人并不多,平时管家都是全面调度的,所以,每个人都有可能领到额外任务,当然,也会同时领到额外月钱。 宋雨潞摇摇头:“我哪有那么多的事情。你们忙吧!” 兄弟俩点头说道:“您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行。雨宝也要等会儿才能回来呢!” 说到这里,萧雨神神秘秘地问弟弟:“你看到了吗,刚刚在大街上,她好像和一个男的在一起。” 两兄弟当时在距离雨宝不远处的地方,他们俩都看到了她,雨宝并未瞧见他们。 萧歇点头:“是啊!两个人好像还蛮亲热的。” 萧雨感到奇怪:“不会吧?雨宝有什么不一样的朋友,你我会不知道?” 还没有等萧歇开口,宋雨潞好奇地问道:“你俩在说什么?” 萧歇坏笑着:“呵呵,雨潞姐,小雨宝可能有秘密哦!” 宋雨潞也忍不住红唇弯弯:“那个小丫头,她会有什么秘密?” 萧歇连忙说道:“刚刚大街上,有一个男人,好像年纪还不算小,我们两个都不认得,他和雨宝两个在一起,亲亲密密的,看上去就不是一般的关系。” “你们两个都不认得?”宋雨潞歪着头,好笑地看着表情一模一样的两兄弟。雨宝是她见过的最简单的小姑娘,单纯得如同白纸一般。 宋雨潞的眉头,突然皱起。 年纪不算小的男人,同村的发小都不认得,两个人在一起,亲亲密…… “人在哪里,快带我去。” -- 街道上,一对情侣亲亲热热地走着。女孩看中了什么东西,男人也会体贴地围上来,跟着说好。两人谈笑风生。 突然,男人一把搂过女孩,低喊了一声:“糟糕。” “怎么了?”女孩儿低声问道。 “我的同伴刚刚在不远处的人群中用密语告诉我:你被发现了。” “什么?”女孩儿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劫匪已经发现你跟在我身边,做掩护工作,你的真实身份很可能暴露了。” 那怎么办?跑吗?雨宝心想。 男人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如果此刻独自离开,你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男人看着雨宝,面露难色,但片刻后就像是下定了决心,冷静地说道:“你现在不能回家,必须跟我去一个地方,我先把你保护起来。” “去哪里?” 男子略一思索:“去悦来客栈吧!那里是我们的一个秘密据点,很安全的。只有这样,那群坏人,才无法伤害你。” 雨宝想也不想地慷慨答应:“没问题。” -- “当然有问题。”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雨宝回头一看,竟然是雨潞姐姐。正用冰冷却又莞尔的奇怪目光,看着她身边的男子。 雨宝心中着急: 心中着急:雨潞姐姐,她现在不能暴露她的身份啊!她正在协助这个正义的男人,抓到坏人啊!而且,她还被坏人发现了,正急于脱身呢!这件事情可不能把雨潞姐再扯进来,不知道附近有多少坏人在盯着他们呢,绝不能让雨潞姐陷入危险之中。 面对雨宝连连使眼色,眼睛都快眨出来了,宋雨潞不为所动。 一旁的男人,见突然有人上前搭讪,神情仍是冷静稳重的:“不好意思,不管你是谁,现在我无法跟你多沟通。情况紧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要到哪里去呢?”宋雨潞也沉稳地问道。 男人脸色愈加严肃,神情愈加警觉,一边环顾四周,一边继续向宋雨潞解释着。 “你,最好装作不认得我们。否则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当然,你也可以同我们一同离开。你不用担心,你的朋友现在非常安全。我是警局探长,我会尽一切努力,确保她始终安全的。” 不期然地回头一看,却见这个姿色远在雨宝之上的女子,已经被他成功逗笑。笑意盈盈的她,原本就光彩照人的面庞,更显明媚生动。令男人看得如痴如醉,刹那间有些愣神。他刚刚说了一个很可笑的笑话吗? “你愿意再说一遍吗?你是做什么的?”这一次,宋雨潞并未压低她的声音。 收敛心神,男人严肃依旧,低声说:“我是探长,正在探案。” 然而这令人心痒痒的漂亮女子接下来的话,却出乎他的意料:“你是穿越过来的吗?” “你说什么?”男子不敢相信,因为他没听懂。 宋雨潞笑得更开心了:“这么说来,现代人也没什么创新精神吗,几百年前,就已经有你这位行骗技术的始祖了。” 真没意思,寻来找去,原来大家都不是穿越的。就像宇宙中只有地球人一样,她可是好寂寞呢!正好跟这些骗子玩一玩,好排解一下。 男人眼睛眯起:“你什么意思?胆敢干扰警方办案,你不怕我抓你进班房吗?” 大街上本就热闹,他们这边的活动,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大家先后聚拢过来。 雨宝也早已挣开男人的掌控,来到了雨潞姐身边。两人的对话,她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刚一开始她还有意要替男子说明一下的,现在则乖乖跟在雨潞姐身边,随时等待她的指示。雨潞姐可是仙女,听她的意思,似乎事情和她雨宝想的不一样呢! 见人越来越多,男子的脸色就越来越不自然,宋雨潞沉稳依旧:“你以为你很聪明,其实不过是利用了女孩儿们的单纯。你骗个老太婆试试。” 接下来,她更是一针见血:“告诉你,我肯定不怕。你是探长我也不会怕,更何况,你根本就没有抓我的资格。” “你胡说!”男子低声斥道。 宋雨潞没有立刻开口反驳,而是又上上下下打量了男子一番:“你不是探长,但却曾经被探长抓进班房过。因为,你曾经以另外一个理由行骗。这一次,你不过是换了新花样而已。” 睿智的眼神,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将他打量一番,然后弯唇一笑:“你真正的职业是:农民。你今年的年龄是:四十岁。从五岁的时候,你就开始做农活,至少做了二十五年。但最近十年,你没有再做。游手好闲,骗吃骗喝,最近一次,被抓进班房,刚刚出来,应该不满月余。” 啊!人群中传出惊呼声。这女孩子怎么说得如此肯定。人家男人明明说自己是探长啊!可是,小姑娘嘴里一套一套的,看起来像是非常了解这个男人呢! 男子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眼睛不自然地眨着:“你……你认错人了,我……我不认得你。” 宋雨潞淡淡一笑:“你不认得我,并不等于,我不认得你啊!” “你……你是我们村的?”男人脱口而出。否则怎么可能,她完全知道他的底细,可是,那也不对啊!“可是,你的年纪,根本不可能认识五岁的我!” 宋雨潞收起笑意,平静地看着他:“我不需要认得五岁的你,我知道你五岁开始干农活,就行了。” 她走得距离男子更近一些,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如果此时男人想要控制她,易如反掌:“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自己跟着我们,到警察局去自首。二,由我们押着你,到警察局去。” “或许,我还有第三个选择。” 男人冷冷一笑,骤然出手。 一个恶虎掏心,双臂张开,向柔弱的女孩扑过来。 萧雨萧歇和雨宝,同时大叫一声。但三人正看得糊里糊涂的,连男人的身份究竟是不是探长都没弄明白,更没料到男人会对雨潞姐展开攻击,这会儿都懵了。 但宋雨潞清醒非常。这男子动作很大,其实不过是虚招,他的本意是要将女孩儿推到一旁,自己好趁机逃走。 然而他却不曾预料,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子,却好似完全看穿了他的意图,只见她灵巧地闪身,轻而易举地躲开了男人的一双大手,而后用两只手顺势拉住正在由于惯性而向前倾身的男人的双肩,没有人看出来女孩儿使了多大力气,却听见了“乓!”的一声响,人高马大的男人,被顺利摆平。 接下来就没必要再让她出手了,年轻的双胞胎兄弟立刻上前,制住了中年男人。 宋雨潞以睥 宋雨潞以睥睨的姿态低头俯看着倒在地上的手下败将,表情淡漠。 “好!”人群中,有人叫了一声好。 接下来的议论,更是此起彼伏。 “这闺女,怎么这么厉害!” “姑娘,好身手啊!” “弄了半天,他们抓到的,是个骗子,我没说错吧?” “那还有错,你没见那男人都没敢反驳,人家这姑娘,全然知道他的底细。” 雨宝听得得意洋洋飘飘然:“那是,你们不知道吧,我家姐姐,可是仙女!” “雨宝,不要胡说。”宋雨潞低声说道。 雨宝笑着冲她吐了吐舌头。雨潞姐总是超乎她意料的低调。她刚刚可是救了自己一命啊!放眼天下,哪个女孩子能轻易做到? 宋雨潞吩咐双胞胎兄弟:“萧雨萧歇,将他送到警察局。交给真正的探长。” “是,老大!” 萧雨萧歇立正敬礼,这个时候雨潞姐吩咐他们兄弟做事,让周围的群众们看看,他们可是这位神奇的仙女的熟人啊!那面子,要多大就有多大。 掌声从身后响起。又一个陌生的声音同时传到。 “小姐好功夫。” 宋雨潞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男人正望着她,一双黑眸似笑非笑。 宋雨潞凝眉看着这个男人,心里对他说:你才是小姐呢,你们全家都是小姐。 虽然之前的过程一直很紧张而且精彩,但她却并非没有留意到这个陌生男子。他一直游离在人群之外,静静矗立在她的身后,久久地凝望着这里发生的一切。确切地说,这个男人一直都在观察着她。 此时他亦将双手交叠在宽阔的胸膛上,挑眉轻笑,仍旧不急不徐地审视着她,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些戏谑的味道。“原本我以为,会需要我的。” “您哪位?”她直白地问道。 他略一点头致意,嘴角那抹笑,始终未曾退去。 “下次再告诉你吧!” 他带着潇洒的笑意向她点头致意,然后尽速离去。他走的,正是萧雨萧歇两兄弟押着骗子离开的方向。 切!宋雨潞看着他的背影嗤之以鼻,故弄玄虚。 -- 雨宝跟着宋雨潞回了家,一路上见到宋雨潞始终不言不语,严肃得紧,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误了。回到家中也不敢坐下,低着小脑袋,在宋雨潞面前站着,不敢说话。 宋雨潞倒不是多么生气。但这个女孩儿过于单纯,根本没有防人之心。今日若不是她及时赶到,肯定会被这个骗子骗财骗色的。悦来客栈?一旦到了客房之中,女孩儿的命运,就由不得她自己掌控了。 “你知道他是谁吗?你对他的任何信息都一无所知,怎能如此轻信一个人?” 她凌厉地望着头越来越低的小丫头,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育她一下。毕竟她不能始终跟在她身旁替她拿主意,而这个人间又太过复杂。 “就算刚开始,你被他唬住了。可是他要带你去客栈,你想没想想这意味着什么?” 雨宝将头偷偷抬起一点点,只敢用眼角的余光看她,小小声地说道:“我以为他真的是探长啊!而且,他在抓劫匪,是好大好要紧的事情吗!” 无奈地摇摇头,宋雨潞拉过女孩儿的手,让她跟自己并肩坐在一起。“跟我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很过瘾啊,我在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压根没有想过,我会被骗啊!” 说到这儿,雨宝的脸红了,不好意思地说:“姐,我感觉自己,好傻呀!整个过程其实都没有很相信,但是也没有很怀疑,他太会装腔作势了,我完全看不出来。” 宋雨潞怜爱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安慰她,同时也给她讲道理:“一般来说呢,我们看到一个人,就会从他的衣着打扮,会想他大概做什么的,大概什么年龄,有什么样的背景。如果他说的是自己编造的谎言,而你又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那么你自己就会有一个想象空间,他说了多少,你就会自己把这个故事在脑海中补完,然后你会认为,他说的就是真的。” “其实,这是一个心理学上很典型的现象。看戏会入戏,而你等于被他洗脑,进入了自己的角色扮演。便会很容易轻信他的话,没有了自己的意识。” 循循善诱地,她不断地给雨宝讲述着道理,希望小女孩儿能够睁大眼睛去认识这个复杂的社会,学会分辨善恶,学会保护自己。 —— 夜已深。 宋雨潞在书房中伸展一下自己的胳膊腿。刚刚读完了一本书,精神食粮丰富,心满意足。 看到她认认真真地读书,小雨宝不敢打扰,又不放心她一个人,磨磨蹭蹭地不肯离开。刚刚好像还听到卧室里传出声音来着。 现在倒是没有什么动静了,想必是女孩儿困了倦了,终于决定离开,回到侍女楼中她自己的房间,去睡觉了。 从书房出来,宋雨潞回到了她的卧室。 鼻中嗅到的味道,让她略一皱眉。黑漆漆的,卧室里面并没有开灯,什么都看不到。但她的专业素养,让她格外敏感。除了一贯的味道之外,卧室里面,似乎有着一丝陌生的气息。 点开床前那盏柔和朦胧的床头灯,却不期然地看到了一个她无论如何不曾想到的情景。 她的床上,有 的床上,有人。 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而且,是没穿衣服的。 男人有着黝黑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胸膛,他放肆地将所有的男性曲线,暴露在灯光之下、月光之中,散发着,无尽的暧昧。 没有惊叫,没有高喊,瞪大水润圆亮的眼,女孩儿似乎是因眼前的意外完全惊呆了,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好。”男人用他自认为最性感的声音,问候道。 “你哪位?”像是缓过神来的女孩儿,表现却是出乎他意料的冷静,声音不疾不徐,面对一个男人的裸体,也不见她有多心慌气短,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只语气淡淡地问道。 她的表现,完全可以让人以为,她见惯了这样的场面。 “叫我牛郎。” 宋雨潞笑了,被逗笑的。“那你走错门了,这里不是织女的房间。” “现在,对我来说,你就是织女。” 他邪气地笑出声,俊俏的男性脸孔透出浓浓的暧昧味道,嘶哑地回道:“我要做你的牛郎。” “需要我付费吗?”女孩儿直白地问道。 男人的回答也很干脆:“不需要,有人付过了。” “不过,如果早知道我的‘织女’,是这样的美丽,文静,无与伦比,也许,我就不收费了。”他的喘息变得浓重,眼神热得像是着了火,紧盯着她,声音低沉沙哑。 他的赞美,却像黏在身上的毛毛虫一样,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么说,她被这个家里的有些人,当成了一个无人问津的“饥渴”女吗? 甚至需要有人帮她找“牛郎”,才能抚慰? 那么,眼前的货色如何? 黝黑精壮的男性身躯,结实刚健的体魄,一览无遗的健美曲线,能让任何花痴女看得目瞪口呆。 真是可惜了,她的这副好皮囊,刚刚二十岁。二十岁的小女孩,恐怕还远远无法深刻理解“色”的意义。就算牛郎的身材真的很好,小女孩儿也就只能看个热闹而已。 况且,她连这个热闹,都懒得看。 他们的不同,还是显而易见。 那是什么? 邪性。对了。 这个牛郎的身上,多了一丝邪性。 虽然,他也一样有着可以让女人犯花痴的脸和身材,但他却没有那清新干净的气息,俊朗无敌的微笑。 蓦然之间,水眸再度瞪圆。 她想的是谁?她在拿谁跟这个牛郎比较? 完了,宋雨潞哀叹,这个牛郎无法吓到她,她又自己吓到自己了。 跟他想象的全然不同,这位年轻的六夫人,一没有吓得手软腿软,全身都瘫软;二没有尖声惊叫,火烧屁股地逃跑;三没有圣母泛滥、义正言辞地怒斥;四没有风情万种、半推半就地接受。她只是歪着她的小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想得入了神。 “别怕。我来的事,不会有人知道。我能悄无声息地来,也可以不留痕迹地走。只要你需要我,我会随时出现。”以为她进退两难,他压迫性地凑近她,眸中充斥着兽性的光芒。 “是吗?你那么能啊?你是怎么做到毫无痕迹的呢?” 这可是秘密,男人不是傻子,他拒绝满足她的好奇:“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他凑得很近,但女孩儿始终不躲不闪:“那我该知道什么?” 他露出乖戾的笑容:“我可以满足你,你只需要知道这个,就行了。” “好啊!” 出乎他意料的,女孩儿竟然一口答应。 不费吹灰之力? 男人略有惊讶,他原本以为,还需要软语呢喃一番的。 “不如,我们先来玩一个游戏,好不好?” 柔和的灯光下,女子的笑容,明艳动人,堪称举世无双。然而不仅如此,姣好的容颜只是一小部分,现在仅身着睡衣的她,那一等一的好身材,更是在睡衣下若隐若现。看得男人眼睛喷火,血脉偾张。 “好。”他困难地吞咽着口水,哑声说道。看着女孩儿风情万种地转身,离开。 片刻后,妙龄女郎回来了。手里面拿着一件游戏道具--绳子。 男人眉头皱起。莫非,这个女人,如此重口味? 又或者说,她给他的是一个假象,她真正的意图是,想要绑缚他,在他不能做什么的时候,将他送官法办? 他可不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心机深沉,阅女无数,他是见过大世面的。 一切皆有可能。 女子接下来的话,打消了他其中的一个顾虑。 “你来把我绑起来,好不好?” 非常霸女为转载作品,所有章节均由网友上传,转载至本站只是为了宣传本书让更多读者欣赏。 opyright?2012llights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