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母宽恕,逆子知罪》 第228章 有种宿命无力感 “刚接到下人禀告,便来迎你了,你竟这般嗔怪?”施津玉边说着,边把柏宽心按回原位坐下。 上一世,柏宽心一直呆在芩州老宅,一直不肯前来京城。 柏老太爷和柏老夫人为了说动柏宽心来京,早早就为柏宽心置办好嫁妆,放置于旧府库内。 可柏宽心完全不为所动。 柏宽心执拗地认为,芩州老宅虽是空壳,里面没多少值钱的家当,但毕竟是柏家的祖产,必须要有人守着。 而她身为嫡长女,便应担下守祖宅的重任。 日后还要招个上门女婿,同她一起守着祖宅。 而与主动留守祖宅的柏宽心不同的是,柏老太爷的唯一的妾室苑氏,和苑氏所生的庶女柏宽媛,则是因为不受柏老夫人待见,被迫留在芩州老宅。 可只有施津玉知道,柏宽心一直守祖宅,是不想受到管束,是想成为真正的一言堂。 在芩州老宅的日子,虽不似在京城柏府那般滋润,柏宽心却仍愿意在芩州老宅呆着。 因为在这里,柏宽心是一家之女主,苑氏和柏宽媛皆需对她俯首帖耳。 这一世,施津玉原本以为柏宽心还会如上一世那般,一直呆在芩州。 毕竟之前自己让小安子前往芩州老家请柏宽心来京城小住几日,柏宽心是一口拒绝的。 重生已两月有余,但重生以来的事态走向,常常让施津玉把握不定。 因为施津玉发现,有些事情,自己能提前主动改变;但有些事情,似乎总自觉遵循着上一世的走向那般发展,常常招式到眼前了,自己才临时拿出招式来见招拆招。 这般被动防守,让施津玉有种宿命的无力感。 “大嫂,你知道我说话不过脑子的。我方才的话,不是在怪你。”柏宽心摆手道。 “姑姑,一路舟车劳顿,先吃点糯芳斋的点心垫下肚子吧。”柏昌芸端着点心盒,从厅外走了进来。 “嫂子,你当家就是不一样,糯芳斋这么贵的点心,居然都只是拿来垫巴肚子。”柏宽心从点心盒里拿起一块玫瑰酥,“若还是娘亲当家,我怕吃不到这种好东西。” “芩州这小地方呆久了,眼界都变低了。不就是几块糯芳斋的点心吗?把你馋成这样。”柏老夫人对着柏宽心说完,又一脸愠色看向柏昌芸,“芸儿,你也是,府里厨娘自制的点心一点都不比糯芳斋的差,没事花冤枉钱去买糯芳斋的点心作甚?当家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学会如何正当花银?” 柏宽心单手接着点心碎,惊讶道:“啊?娘亲您的意思是,如今不是大嫂在当家,是芸侄在当家?” “是的,姑姑。如今柏府我在当家。”柏昌芸一脸骄傲。 施津玉看向一脸愠色的柏老夫人:“母亲,芸儿初四已盘下糯芳斋点心铺,这些贵点无须另外花银的。” 柏宽心再次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柏昌芸:“芸侄,你何时变得这般能干?不仅当了柏府的家,还当了糯芳斋点心铺的东家?” “我还比不上母亲能干,我还有好些事情需要母亲从旁指点的。”柏昌芸佯作谦虚道。 从旁指点? 自从四月初四,母亲让自己正式当一年的家开始,母亲完全是一副诸事不理、甩手掌柜的状态,一点都没再提点过自己。 可这场面话自己还是得说,因为现在的母亲有些不可测。 感觉好些事情,母亲好像都暗中知晓了,却总是不当下拆穿。 却又时不时在一些恰到时机的点,母亲她又突然捅了出来。 “我可没从旁指点,糯芳斋可是芸儿你自己做主盘下的。”施津玉拿起一块海棠糕,弯唇浅笑道。 第229章 柏宽心来京招婿 柏昌芸微愣。 明明自己的场面话是捧母亲的,怎么母亲像避坑一样,避之犹恐不及? “大妹,你怎么突然来京城的?”下衙回府的柏宽堂走进大厅。 “来给我那落灰的嫁妆掸掸灰。”柏宽心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柏宽心说话一直都是像吃了鞭炮一般,逢人都要炸一炮。 换做从前在芩州老宅时,柏宽堂并不会多在意。 那时,柏宽心和柏宽堂呛声,柏宽堂会觉得这是兄妹间的另一种亲昵。 可如今的柏宽堂,心态完全变了。 柏宽心方才这般呛声,柏宽堂听来,就是柏宽心在明晃晃地挑衅自己这个兄长的权威。 柏宽堂觉得三纲五常中的三纲: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应再加一纲:兄为妹纲,才叫完整。 柏宽堂决定不再惯着这个多年未见的胞妹:“你如今的年岁怕是再难出嫁了,你那嫁妆恐要继续落灰下去了。” 柏宽心比柏宽堂小四岁,今年已二十四岁。 比施津玉这个大嫂,还要大一岁。 “我本就没打算把自己嫁出去,我是要把女婿招进来的。”柏宽心挑眉道。 “可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招到谁?”柏宽堂嗤笑。 柏宽心居然还在发招婿的梦? 之前青春少艾的年岁都没招到上门女婿,现在她这老姑婆的岁数还能招到? “芩州那乡下地界,满目皆是我瞧不上的白丁,我自是没招到婿。”柏宽心咽下最后一点玫瑰酥,“我想通了,还是该来京城这大地界招上门女婿,才能招到合我心意的如意郎君。” 柏宽心的话一落地,大厅里的柏府众人脸色各异。 厅外准备布膳的汤妈妈正好也听到了柏宽心的话,连忙停滞了脚步,压低声音吩咐身后的满嫂、桂嫂和惠嫂三人,暂缓往大厅里送膳。 “你说什么?你这次来京城是为了招上门女婿?”柏宽堂脸色阴沉道。 柏宽心及笄之后的几年,在芩州老家没完没了地发着招上门女婿的梦,柏宽堂同柏老太爷和柏老夫人的心态一致,见说不动柏宽心同来京城,唯有听之任之。 一则,芩州老宅确实需要一个柏家人坐镇。 既然柏宽心心甘情愿地守着,那就让她守着吧。 二则,柏宽心相貌中上,又顶着是康仁子爵府嫡长女的身份,在芩州招个称心如意的上门女婿应是不难。 可经年过去,柏宽心不仅没有招到称心如意的上门女婿,还把自己熬成了老姑婆。 柏老太爷、柏老夫人和柏宽堂见此情形,唯有自我宽慰:好在熬成老姑婆的柏宽心在芩州老家呆着,没把脸丢到京城来。 可现在,柏宽心竟然改了主意,要来京城招上门女婿? 柏宽心现在的年纪,就算低嫁去做别人的一房妾室,怕都没人肯要。 若让京城众同僚连同上官知道自己府里有这么一个超龄未嫁还大言不惭想招上门女婿的胞妹,自己这个从四品郡同知原本高昂的头,不知要被唾沫星子压低几分? “正是。怎么?怕我招上门女婿,会丢了大哥你从四品郡同知脸面?”见柏宽堂脸色阴沉,柏宽心也似察觉到什么,笑得一脸无谓,“那你这从四品郡同知脸面也不值钱啊,居然不能帮自己的胞妹招来一房上门女婿!” “你……”柏宽心噼里啪啦这番回呛,把柏宽堂的心思一顿挑明,柏宽堂被气得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柏宽心果然是添堵的一把能手。 “宽心,先用晚膳,招婿之事,从长计议。”一旁的施津玉看了一眼厅外偏侧处的汤妈妈,假意圆场道,“汤管事,快进来布膳。” 主家既然愿意让自己光明正大地听是非,那自己何乐而不为呢? “是,太太。”汤妈妈连忙领着满嫂、桂嫂和惠嫂三人鱼贯而入,把手上的食盘依次放在圆饭桌上。 “还从长计议?我如今都这年岁了,还怎么从长计议?”柏宽心看了一眼施津玉,转头继续和柏宽堂呛声道,“是吧,大哥?” 第230章 云英未嫁藏折辱 “你……我不想再和你多说半句,你马上给我滚回芩州老宅,我不想再看到你了。”柏宽堂怒不可遏。 “好,我这就回芩州老宅,你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到我了。”柏宽心怒目圆瞪,起身就往厅外走去。 柏昌铧正推着坐在四轮车上的曲姨娘往大厅而来,一个猝不及防,柏宽心便与两人撞了个满怀。 “曲姨娘,你的腿怎么断了?”柏宽心摸着曲姨娘的双腿,一时忘了要闹着回芩州老宅的事情。 “姑姑,二妹走失五年,娘亲忧思过度、长年心神不定,上月不小心从高处摔下,双腿便断成这样了。”这套说词柏昌铧早已烂熟于心,于是立马脱口而出。 “是啊,晔侄都走丢五年了。”柏宽心喃喃道。 “你怎么还不滚,在这磨叽什么?”柏宽堂的声音再次响起。 “凭什么你让我滚,我就滚?”柏宽心转身,再次面向柏宽堂,“我就不滚,我气死你。” “哎,你们明明是同胞兄妹,为何就不能和平相处?”柏老夫人起身拉过柏宽心在圆饭桌旁坐下,“宽心,少和你大哥怄气一会儿,不行吗?” “行行行,我听母亲的。”柏宽心歪头蹭了蹭柏老夫人的肩膀。 “这就对了。”柏老夫人这才有了笑意,“你们也别愣着了,都坐下用膳吧。” “是,母亲。” “是,祖母。” 见众人落座,柏宽心忽觉不对:“怎么不见诚侄?” “不是在之前的书信里和你说过了吗?二妾媳为诚儿在城北武将堂附近购置了一间屋宅,所以诚儿并不和我们同吃同住。”柏老夫人解释道。 “哦,想起来了。”柏宽心转头看向杜姨娘,“杜姨娘,你很会存体己嘛。” 杜姨娘端碗的手一滞:“这些年的月例,我没怎么花,所以存下了些银钱。” “说到月例,芸侄,我若住下不回芩州老宅了,我是不是每月也可领月例?”柏宽心问道。 “什么?你不回芩州老宅了?”不待柏昌芸回答,柏老太爷抢先问道,“那苑氏和媛儿,不是没人管了?” 柏老夫人脸色瞬间晴转阴:“芩州老宅的偏屋放租钱还不够养活苑氏和柏宽媛她们两人吗?凭什么让心儿继续伺候她们两个?” “夫人,你这话就有失偏颇了……” “怎么一说到苑氏那两母女,夫君你就要和我拌嘴?” 柏宽心放下筷子,不耐道:“父亲母亲,您二老能不当着我们这些小辈的面,说这些吗?” 柏老夫人这才察觉自己有些失仪,连忙寻回话头:“芸儿,你姑姑若常住下了,她的月例,还是要发的。” “那祖母觉得给姑姑发多少月例适宜?”柏昌芸问道。 “每月发十五两吧。”柏老夫人斟酌一会,答道。 自己的月例是一月二十两,四个妾媳的月例均是一月十两。心儿的月例定为一月十五两,应是最为合适。 “是,祖母。”柏昌芸点头。 柏昌芸虽面色如常地应下了,可内心却一阵焦灼。 自己私下挪用府上公用去购置嫁妆一事,还没想到如何平稳地解决,居然又多了一笔要出的银钱! 好在本月的月例初一已发放,姑姑的月例下月再操心。 目前府上公用存余足够支撑本月府上支出,至少在月底前,府上的人除了母亲和刘管事外,没人会知道自己挖空了府上的公用。 “芸侄,那散席后,我可找你领这十五两的月银了。”柏宽心笑道,“这些年在芩州老宅,都是我给别人发月银的。今日,我竟需要和小辈伸手要月银,可悲可叹啊!” 第231章 柏宽心索要冰鉴 “大妹,芸儿虽说用词欠妥,但也没到你说的‘欺辱’的份上。”柏宽堂见柏昌芸一时无言,连忙帮腔道,“家人之间说话,哪有处处斟酌用词的?” 见柏宽堂替自己解围,柏昌芸如释重负。 “堂儿此话在理。”柏老夫人再次圆场道,“心儿,才说了不和你大哥怄气,你怎么转头又和小辈怄上气了?你是长辈,怎么能因一句半句语误之言,就失了长辈的体面呢?” “行吧,我大人有大量,就不和芸侄你置气了。”柏宽心看向柏昌芸。 “这就对了。”柏老夫人夹了一块荷叶蒸肉放入柏宽心的碗中,“来,吃块荷叶蒸肉。” 柏宽心夹起碗里的荷叶蒸肉,尝了一口:“原来荷叶可以去腥,这猪肉吃起来一点腥味都没有。” “爱吃就多吃点。”柏老夫人笑道。 “嗯。” 直到柏府众人酒足饭饱,在旁伺候的汤妈妈这才领着丫鬟们收拾起圆饭桌上的碗筷。 满嫂、桂嫂和惠嫂三人则依次给柏府众人奉上消食茶。 众人喝了一会儿茶水,一个个便都先后借故离开了。 此时,大厅内便只剩下柏老夫人、柏宽心和柏昌芸三人。 柏昌芸转头对身后伺候的贴身丫鬟周欢:“周欢,你回合青院喊上周青、周雀、周月她们三人,把合升院的西厢房仔细打扫规置一番,一会儿大姑奶奶好休息。” “是,大小姐。”周欢行礼道。 柏宽心听罢,连忙给身后随侍的贴身丫鬟筱卉使了个眼色。 丫鬟筱卉会意,上前行礼道:“大小姐,奴婢也同去帮忙打扫规置吧。” 柏昌芸点头:“也好,你随周欢同去吧。” “是,奴婢告退。”筱卉立即跟着周欢走出大厅,前往合青院。 “姑姑,这十五两的月例,您收好。”柏昌芸从袖中掏出十五两碎银,起身递给柏宽心。 “多谢芸侄。”柏宽心笑着接过银两。 柏昌芸也堆起笑容:“姑姑客气了。” “五月渐热,蚊多扰觉,芸侄怎么没交代丫鬟给我那房内点上些艾草?”柏宽心问道。 “姑姑放心。我那四个贴身丫鬟伶俐得很,无须多交代,她们也会帮姑姑您那房内点上艾草的。”柏昌芸笑道。 姑姑这是又想找茬吗? 四月十五之后,各院每到入夜,都点上艾草了。 各院艾草都点了月余了,姑姑这茬找得有些晚了。 “哦?那是我瞎操心了。”柏宽心笑道,“这么说,你那四个伶俐的贴身丫鬟,不用多交代,应也会自动自觉地给我房内放置消暑的冰鉴吧?” “这才五月,京城还算凉爽,往年府里六月中才开始放置冰鉴的。”柏昌芸答道。 柏宽心看向柏老夫人:“母亲,您知道我天生体热,我在芩州老宅四月底就用上冰块消暑了。” 柏老夫人闻言,忙对柏昌芸说道:“芸儿,让你姑姑的房内单独先放置一个冰鉴消暑吧。” “是,祖母。”柏昌芸点头,“一会儿,我就让陈妈妈上冰窖取些冰块放入冰鉴中,待备好后,就给姑姑送去。” “这样甚好。”柏宽心起身,边说边去搀扶柏老夫人,“母亲,夜了,我们一起回合升院吧。” “好。”柏老夫人起身,一手搭着柏宽心,另一手搭着林婆子,边往合升院走边说,“心儿,你还记得合升院怎么走吗?” “母亲您这话说的。”柏宽心笑道,“虽说距离上一次我来小住,是有些年头了。但我还不至于忘了合升院怎么走?” “也是。”柏老夫人话锋一转,问道,“心儿,你怎么突然想要在京城找上门女婿?” 第232章 未及时采买冰块 “您和父亲前些年不是总劝我来京城找个归宿吗?为了劝动我,还早早地给我置办了嫁妆。我这好不容易想通了,您怎么又觉得突然了?”柏宽心歪头反问道。 “我和你父亲劝你来京城找个归宿,是让你找个门第相当的京城子弟嫁了。可没让你来京城招上门女婿。”柏老夫人语重心长地说道,“京城子弟可不同芩州子弟,各个眼高于顶,哪个不是一心钻营想娶一门世家贵女?是不会有京城子弟愿意委曲求全选择入赘的。” 柏老夫人的话如同当头棒喝,柏宽心不可置信地问道:“可母亲您之前的书信中不是一直在说,我们柏家早就今非昔比了。说我们柏家是官爵之家,不像京城有些家族,要么有官无爵,要么有爵无官。既然我们柏家如此显贵,怎么会没有京城子弟愿意入赘?” 柏宽心一直把柏老夫人说的话奉为圭臬。 所以这些年,柏宽心择婿的标准一直定得很高。 导致芩州好些愿意入赘柏家的青年才俊,柏宽心都没入眼。 经年下来,柏宽心发现芩州那些适婚青年早已筛无可筛了。 于是,柏宽心改变主意,决定不再固守芩州招婿,改为来京招婿。 可柏老夫人现在说的话,却把柏宽心浇了个透心凉。 柏老夫人看着柏宽心一脸不可置信,解释道:“我说的京城子弟是指世家官家贵子。你若只是招个寻常男子入赘,定会有人乐意入赘我们柏家。可你不是不愿意吗?” 柏宽心被说中心思,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见已到合升院,柏宽心便顾左右而言他:“母亲,我困了,我先回西厢房了。” “先回吧。”柏老夫人也不再多言。 “是。” 柏老夫人转头对身旁的林婆子道:“林妈妈,扶我回主房吧。” “是,老太太。”林婆子应下。 回到主房的柏老夫人,洗漱完毕后正要就寝,却听西厢房那头一阵喧哗之声传来。 柏老夫人连忙唤来林婆子:“林妈妈,随我去西厢房看看,在闹什么?” 林婆子赶忙扶着柏老夫人前往西厢房。 才到西厢房门口,便听柏宽心说道:“我不管,今夜无论如何我这房内必须要放置冰鉴。” “大姑奶奶,是奴婢失职。”管事婆子领班陈妈妈正跪着请罪。 “芸侄,这个家,你当不好。让下人担责,你倒是挺会的。”柏宽心睨了一眼柏昌芸。 “芸儿,怎么回事?”走进西厢房的柏老夫人问道。 见柏老夫人被惊动了,柏昌芸连忙解释道:“祖母,陈妈妈没及时采买今年消暑的冰块,所以今夜无法给姑姑放置冰鉴。我让姑姑先忍耐一晚,待明日采买冰块后,再给姑姑备上,不过姑姑好似不太愿意。” 跪伏在地上的陈妈妈一脸委屈。 五月初六,自己分明已请示大小姐,按往年惯例,端午一过,就该采买今年的消暑冰块了。 可大小姐却说不着急,说要等小暑之后再采买。 现在大小姐却反口说是自己没及时采买。 “心儿,我瞧着这夜里还算凉爽,你就忍耐一晚吧。”柏老夫人劝道。 连柏老夫人都觉得,柏宽心有点无理取闹了。 陈妈妈这个管事婆子领班,平日尽职尽责,一时失职,也是情有可原的。 再说,这五月的天还这么凉爽,真不用这么早采买消暑冰块屯着。 所以严格来说,陈妈妈未及时采买消暑冰块,也算不上失职。 陈妈妈也预料不到天生体热的柏宽心会突然来京小住。 柏老夫人没注意到陈妈妈委屈的表情,可柏宽心早就留意到了。 芩州老宅的下人虽不似京城新府邸的下人那么多,但下人们的一些眉眼,柏宽心可是门清的。 什么情况下是下人自己失职,什么情况下是替主子吃死猫,柏宽心还是能辨上几分的。 柏昌芸要打理京城新府邸这么一大家子的庶务,一时疏漏,未及时采买消暑冰块,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毕竟柏宽心自己打理芩州老宅一个小家的庶务,也常常无法面面俱到。 柏宽心不能忍受的是,柏昌芸耍小聪明,把自己当傻子糊弄。 若柏昌芸明言是她自己一时疏忽,柏宽心根本不会闹这一出。 可柏昌芸却惺惺作态,装模作样地领着个管事婆子来给自己负荆请罪。 “母亲,你瞧着这天凉爽,我却觉得热得慌。在这房内,我一定是睡不安稳的。”柏宽心瘪嘴道,“若您一定要我忍耐,也行,让芸侄在这院内给我备上一张竹床一个竹枕,我今晚就在院内睡露天觉散体热。” 第233章 用蒲扇扇风散热 “哪有大家闺秀在大院内睡露天觉的?这成何体统?”柏老夫人没想到柏宽心会说出这番不成体统的话。 “既然母亲觉得在院内睡露天觉是不成体统的,那请母亲让芸侄这个掌家之人速速想出其它法子,让我这个天生体热之人今夜能凉爽入睡。”柏宽心的眼角扫了一下柏昌芸,对柏老夫人继续说道。 柏昌芸不等柏老夫人开口,赶忙说道:“姑姑,您看这样行吗?我让我这四个贴身丫鬟今夜拿着蒲扇,在您床侧为您扇风散热。” 方才柏宽心眼角扫向柏昌芸之时,柏昌芸发现是掠过自己,看向自己身后的四个贴身丫鬟的。 原来姑姑是在不满自己有欢青雀月四个丫鬟在旁伺候。 姑姑好歹也是芩州老宅的掌家之人,可千里迢迢从芩州来京城,身边居然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筱卉。 虽说,离家外出也不便前呼后拥多带丫鬟,但就带一个,也未免太寒碜了。 既然姑姑今夜不悦的源头在此,那就从源头上来解决。 四个贴身丫鬟不过少伺候自己一晚而已,反正合青院还有时溶时漉两个粗使丫鬟可供差遣。 “哦?芸侄竟舍得让你这四个伶俐的贴身丫鬟整夜为我摇蒲扇扇风散热?”柏宽心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本就是伺候人的丫鬟,伺候姑姑您和伺候侄女我,不都是伺候?哪有舍不舍得一说?”见柏宽心言语有所松动,柏昌芸知道自己猜对了。 柏宽心要的就是柏昌芸的一个态度:“好吧,今夜唯有先这样了。” “周欢周青周雀周月,今夜一定要好好为大姑奶奶摇蒲扇,若有打盹,明日我定重罚。”柏昌芸转头吩咐道。 “是,大小姐。”四个丫鬟应声行礼。 见事情已解决,柏昌芸连忙借故要扶柏老夫人回主房休息,便匆匆离开了柏宽心的西厢房。 只是柏昌芸没留意到,四个低头行礼的丫鬟中,周欢的神情略有不对。 自从那日柏昌芸强行扣罚了周欢存了六年之久的四十两银后,周欢心中对柏昌芸的怨恨就再也没有消弭过。 而方才柏昌芸出口的“重罚”二字,再次刺激到周欢。 同为贴身丫鬟,太太身边的贴身丫鬟伊竹和伊签,一个嫁给了府医严康,还当上了康祝居的女东家;一个虽嫁给了同是下人的柒小札,可也被赏赐了仓允园做嫁妆。 而自己贴身伺候柏昌芸六年,一分赏赐未得不说,还被柏昌芸扣罚了留做赎身银的四十两银。 虽说自己作为贱口奴婢,想存银赎身实为痴心妄想。 但至少是份念想,哪怕这份念想十分虚妄。 可柏昌芸却连自己这份虚妄的念想也要贪墨。 “不够凉快,你们四个再用力点扇。”躺在床榻上的柏宽心的声音,把边摇蒲扇边神游的周欢的思绪拉了回来。 “是,大姑奶奶。”周欢和其他三个丫鬟加大了手中摇蒲扇的力度。 应声后,边摇蒲扇边打盹的周欢,思绪再次进入神游。 六年前太太从人市牙婆手上买下自己,一进府就赐名周欢,给了自己三等丫鬟的身份,并派去做刚被纳为嫡女的柏昌芸的贴身丫鬟时,那些比自己早四年进府的粗使丫鬟和婆子不知有多羡慕。 如今,自己开始不想要这份羡慕了。 想想,两个月前,与自己交好的时江还是浆洗房的粗使丫鬟。 可当有份参与背后说嘴柏昌芸隔日断供糕点之事的浆洗房管事婆子涂妈妈被发卖后,时江就被太太提拔成浆洗房的管事姑姑。 如今时江已是二等丫鬟的身份。 而原来合升院的粗使丫鬟时汐和原来合青院的粗使丫鬟时沁,也因此事件,一个顶替了原来合升院日常管事婆子谷妈妈的位置,一个则顶替了原来青杉园日常管事婆子单妈妈的位置,都成了二等丫鬟。 明明这六年来,自己都是高时江、时汐、时沁这些丫鬟一头的。 现如今却…… 这样想来,唯有靠太太,才能提拔身份,增加每月月银。 而想靠柏昌芸提拔身份,是不可能的。 柏昌芸她不想方设法重罚克扣自己就不错了。 只是,自己之前明明和太太表了忠心,把四月十二众人在花园听戏那日,偷听来的周姨娘和柏昌芸的对话和盘告之太太了。 让太太知道了,原来周姨娘曾打算收买两位账房先生毁伊竹清白。 太太似乎也受了自己所表的忠心,还借自己之口把幺妹用荨麻汁害得柏昌芸过敏破相和用巴豆害柏昌芸窜稀之事告之柏昌芸。 可为何太太没有对自己有更进一步的安排呢? 不说像时江、时汐、时沁她们几个那样直接提拔,至少也该像时滴那般,把自己调去合景院差遣? 是不是太太想先提拔完合景院原先那五个粗使丫鬟后,才会轮到自己? 之前丫鬟婆子们还在传,伊竹离府后,太太会提拔在合景院里伺候的五个粗使丫鬟中的其一,到身边做贴身丫鬟。 可后来好像是伊书悄悄放出话来,又说太太并没此安排。 哎,太太的心思真是不好猜。 周欢边摇蒲扇,边胡思乱想了一夜,总算熬到了柏宽心睡醒。 “你们四个回吧,我有筱卉伺候我更衣。”柏宽心边打着哈欠,边吩咐道。 “是,大姑奶奶。” 见四个丫鬟行礼离开,柏宽心似想起了什么,又吩咐了一句:“你们四个回去提醒一下你们大小姐,今日记得去采买消暑的冰块。” “是,大姑奶奶。” 第234章 闲逛偶经仓允园 见欢青雀月四个丫鬟离开,柏宽心对正在伺候自己穿衣的筱卉说道:“今儿醒得有些早,府里的早膳应是不会这么早备好,你随我在府里先四处逛逛。” “是。”筱卉应道。 穿戴完毕,柏宽心站在铜镜前打量了一番后,便在筱卉的搀扶下走出了房门。 一路闲逛,逛到仓允园附近,柏宽心被仓允园里一阵“嘿嘿哈哈”练武的声音给吸引住了。 柏宽心走近仓允园,便见到伊签和柒小札两人正在练武。 伊签作为施津玉的贴身丫鬟,柏宽心对其自是有些印象。 至于柒小札这个下人,柏宽心则毫无印象。 见伊签和柒小札两人大清早旁若无人般地在园内空地双手互博,贴身切磋,柏宽心有些冒火。 “你是伺候大嫂的贴身丫鬟吧?大清早不在合景院伺候,竟然和小厮在仓允园这头上下其手,柏府的下人已经这般不守规矩了吗?”柏宽心走进仓允园内,出声呵道。 柏昌芸到底是怎么管家的? 居然让府里的下人这般厮混放肆? 难道是因为这个丫鬟是施津玉的贴身丫鬟,打狗要看主人,所以柏昌芸才会这般放任? 伊签和柒小札两人赶紧收式,双双行礼:“见过大姑奶奶。” 行完礼,伊签接着说道:“禀大姑奶奶,奴婢和外子是在练武,并非大姑奶奶口中的上下其手。且,奴婢和外子每日清晨在仓允园练武,无须在合景院伺候,这也是得了夫人的允的。” “外子?”柏宽心错愕,这才注意到伊签已是一身妇人打扮,“你这丫鬟嫁人了?” “是。”伊签点头道。 “这仓允园不是一直下锁闲置着吗?你不要告诉我,府里还专门开个园子给你们两个下人练武?”柏宽心白眼道。 “回大姑奶奶,这仓允园是夫人许给奴婢和外子独住的新房。”伊签解释道。 柏宽心愈加错愕:“大嫂许给你们两个下人这么大的园子?” 柏宽心知道施津玉一向大方阔绰,可把这么大的园子许给两个下人,也未免太大方了? “是。”伊签继续点头道。 “筱卉,随我去趟合景院。”柏宽心拂袖转身。 “是。” 柏宽心这头正气鼓鼓地前往合景院,另一头听完从合升院西厢房回来的周欢四人回禀的柏昌芸,也气不顺:“姑姑这是想让我连早膳都不用,就上街去给她采买消暑的冰块。昨夜只不过略微给了她脸面,她居然蹬鼻子上脸了。” 不过,柏昌芸并没把心中所思说出,只是淡淡回了一句:“这事我已知晓,你们四人各自去忙吧。” “是,大小姐。” 见四个丫鬟各自开始忙碌,柏昌芸端起茶盏,品了一口毛尖,让自己的心神回凝。 采买冰块这点小事,一会儿唤陈妈妈去处理便是了。 昨晚想了一晚,还没想到该如何填平之前挪用府上公用去采买嫁妆的亏空? 现在要继续想想。 柏昌芸放下茶盏,起身走到梳妆柜前,打开柜门,拿出大小不一几个妆匣放置在梳妆台上。 玉制头面,是五岁那年自己被立为嫡长女时,母亲送的礼物。 金璃长命锁、珍华璎珞圈、缠丝簟纹琥珀簪、玲珑白玉孔雀钗、掐丝并蒂莲臂钏、彩线红玛瑙禁步、剑兰花雕步摇、百合点翠手镯、蝴蝶镂金耳坠,这些则是自己三岁至今,每一年的生辰,母亲送的生辰礼。 这些礼物件件价值不菲,挑出一两件转卖掉,应该就可以填上那八千两的亏空了。 可是,真的好舍不得。 怎么办?母亲送的这些礼物,自己都舍不得挑出变卖。 那琴公主殿下和皎公主殿下每年送的那些生辰礼,那不是更不能拿去变卖? “大小姐,汤妈妈已把早膳备好,您可动身去大厅用早膳了。”周欢再次进门禀告道。 柏昌芸赶紧收好妆匣,说道:“不急着去大厅用早膳,你先去把陈妈妈唤来。” 第235章 碎嘴婆子嫌命长 “是。”周欢应声。 片刻后,陈妈妈便随着周欢来到了合青院的西厢房。 “大小姐,您找奴婢?”陈妈妈行礼道。 柏昌芸递上对牌:“拿上对牌,到账房刘管事那请领些银子,去采买冰块吧。” “该采买多少数额的冰块,请大小姐明示。”陈妈妈接过对牌,问道。 “就循着往年府里采买的数额,照例采买便是。” “是,奴婢这就去办。”陈妈妈起身离开。 见陈妈妈离开,柏昌芸仍未有动身前往大厅用早膳的意思,随侍在旁的周欢再次提醒道:“大小姐,您该去大厅用早膳了。” 柏昌芸勾唇:“急什么?迟些去,府里众人才会知道,我大清早就为采买冰块的事情而忙碌着。” “奴婢愚钝。”周欢低头道。 磨蹭了好一会儿,柏昌芸这才起身前往大厅。 柏昌芸见厅内众人均未起筷开席,似在等她到来。柏昌芸顿觉心满意足。 柏昌芸在自己的位置坐定,拿起筷子,正要招呼众人起筷,却被柏老夫人阻止了:“芸儿,人都没到齐,你怎么可以先起筷?” “人还没到齐吗?”柏昌芸环视了一圈,这才发现,除了每日急着上衙不常在家用早膳的柏宽堂不在席间外,还有施津玉和柏宽心未在席间。 自己是故意磨蹭,迟来用膳。 母亲和姑姑怎么也迟迟未来? “能不能不等了?我还要赶去学堂呢!”柏昌黎等得有些不耐烦。 “母亲是不是又要辟谷,所以不来用早膳了?”柏昌铧问道。 “应该不是。你母亲若是要辟谷,一般会提前派丫鬟来禀明的。”柏老夫人摇了摇头,“奇怪了,你母亲迟迟未来,怎么你姑姑也迟迟未到?” 柏老夫人转头对身后随侍的林婆子和时汐吩咐道:“林妈妈、时汐,你们分别去瞧瞧,太太和大姑奶奶为何迟迟不来用早膳?” “是。”林婆子和时汐应声离开。 林婆子前往去了合升院去寻柏宽心,时汐则前往合景院。 时汐才往合景院方向走了没多久,就见林婆子气喘吁吁地从身后赶来:“时汐丫头,等等老婆子。” 时汐停下脚步,扶住林婆子:“林妈妈,您慢些。” “累死老婆子了。”林婆子把气缓了又缓。 “林妈妈,我们不是分头寻吗?您怎么上这头来了?”时汐扶着林婆子边往廊桥上走,边问道。 “我才到合升院院前,就听正在院前打扫的小舟子说,见大姑奶奶去了合景院。我便赶来同你汇合了。”林婆子边说边眼眸飘忽,“我们走快些,快些经过这廊桥。” “林妈妈,您是不是有些畏高?”时汐见林婆子神色异常。 “哪的话?老婆子不畏高,老婆子只是觉得脚踩实地心里踏实些。”林婆子提高嗓音,“沈总管也是,没事干嘛把前府的后门和后府的前门都落锁了?” “现在府上的家丁不是没之前那么多了吗?想是沈总管排不出人手轮流值守,才会想出落锁的法子。”时汐说道,“这落锁的法子,太太肯定也是同意的。要不,沈总管定不会执行的。” 被时汐这么一提醒,林婆子才想起,之前背后说嘴柏昌芸隔日断供糕点之事被发卖的七个下人里,除了同自己交好的管事婆子谷妈妈和另两个管事婆子外,还有四个是小厮。 自从谷妈妈被施津玉发卖后,林婆子兔死狐悲,收敛了许久。 可此刻,一个念头再次闪过林婆子的心间。 自己的卖身契根本不在施津玉手上,为什么要担心背后乱嚼舌根,会被施津玉发卖? 于是,走下廊桥的林婆子已完全没了负担,安心碎嘴道:“府上的家丁既然没之前那么多了,就该另外再采买些。太太怎么能只顾发卖,不管采买?” 时汐紧张地看了一下四下,说话都有些磕绊了:“林妈妈,不好……不好背后说嘴太太的。” “再说,太太也没不许现在掌管府上庶务的大小姐另外采买下人啊,大小姐之前不是新采买了三个贴身丫鬟吗?”时汐接着说道。 林婆子一哽,一下不知道怎么挑施津玉的错处。 “我们快些去合景院吧,老太太还等着呢!”林婆子转而言它。 时汐被林婆子这么一催,也加快了前往合景院的脚步。 躲在廊桥拱脚边僻处的伊签,走了出来,看着林婆子远去的背影,心道:“林氏你这个不守规矩的碎嘴婆子,真是嫌命长。夫人现在是不屑腾出手来捏你这只老虾米。林婆子,趁你现在能蹦跶的时候,你就多蹦跶一会儿吧,你以后能蹦跶的机会怕是不多了。” 第236章 学习筛选和拉拢 林婆子和时汐紧赶慢赶来到合景院院前,便和院前值守的时滴说了来意。 往日的林婆子,一贯的路子是毫无顾忌地在合景院院外地大嗓门嚷嚷,合景院的丫鬟一听到声响,自会直接禀告施津玉。 林婆子可是从来不走通传这样的章程的。 今日因为时汐随同,却是难得守了规矩。 时滴听完两人来意后,有些为难道:“林妈妈、时汐姑姑,太太方才吩咐了,她和大姑奶奶还有些事需要说道,要过一会儿才能去大厅用早膳。” “既是如此,合景院就该差人去大厅说上一声。”林婆子一脸不满,“怎么能让全府上下都干候着呢?” “方才伊签姐姐已去大厅禀告了,你们没遇上吗?”时滴有些奇怪道。 “许是路上错身而过了。”时汐见林婆子不悦,连忙圆场道,“林妈妈,我们回吧。” “送林妈妈,时汐姑姑。”时滴微微欠身,目送林婆子和时汐离开。 “这合景院就不会早些差人去大厅禀告吗?害老婆子我白跑一趟。”回程的林婆子一脸愠色,边走边捶腿道。 “林妈妈,一会儿闲了,回角房,我帮您捏捏。”时汐边扶着林婆子边说道。 “时汐你丫头还挺有眼力见的。”林婆子满意地笑笑,“比谷妈妈强多了。” 林婆子原本对时汐顶替了交好的谷妈妈成为合升院日常管事,很是不快的。 可现在林婆子竟然开始觉得,谷妈妈被发卖了,其实也挺好的。 之前因为谷妈妈和自己交好,自己即使在柏府的资历比谷妈妈老,但明面上还是无法肆无忌惮地指使谷妈妈做事。 现在却不同了。 自己现在不仅可以仗着老资格去教导时汐,还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时汐殷勤的讨好。 时汐把林婆子的神色尽收眼底,也跟着笑了笑。 “太太这能掐会算的本事,真是了不得。不仅知道谷妈妈会偷摸给林妈妈送口信,还知道林妈妈和谷妈妈这俩婆子之间,多年互扯闲篇建立起来的所谓情谊,外力一击,就会马上坍塌一片。”时汐心道。 前段时日,谷妈妈曾派人偷摸送口信来柏府,想告知林婆子,她并未被施津玉发卖,而是被施津玉安置去诚至宅伺候柏昌诚了。 谷妈妈还在口信里表示,因为她全权负责诚至宅的外出采买,以后可以借外出的便利,私下来见林婆子,这样就可以互传一下柏府和诚至宅里的闲篇了。 可谷妈妈没想到的是,她的口信会被施津玉一手提拔为管事姑姑的时汐给截胡了。 接到时汐私下禀告的施津玉,自然没轻饶谷妈妈,不日便把罚了板子的谷妈妈给发卖了。 之前在柏府,谷妈妈和另外六个下人在背后碎嘴柏昌芸,施津玉表面上选择助长柏昌芸的气焰发卖了这七人,暗地里却保住这七人。 是因为重生后的施津玉希望能借助发生的一些事件,慢慢学习筛选和拉拢一批可以真正转为己用的下人。 毕竟前一世的施津玉太不善识人了。 施津玉已给过机会,可谷妈妈却没经受住筛选,那就真的不必再留了。 “那奴婢告退了。”赶回大厅复命的林婆子和时汐,正巧听到厅内伊签告退离开的声音。 又一抬头,伊签便已出现在厅外的楹廊处。 伊签向林婆子和时汐两人颔了一下首,便往合景院方向而去。 第237章 不会算计一世穷 “不辛苦。侄女帮自家大姑做点事情,怎么能叫辛苦?”柏昌芸浅浅地笑着,“再说,这本就是我这个掌家嫡女,应做的事情。” 好个掌家嫡女! “芸侄,‘嫡女’这两字,你用得有些略微不妥!”柏宽心挑眉道。 “有何不妥?我早已记入母亲名下,母亲又早把掌家之权交给我了。‘嫡女’这两字,我用得到底有何不妥?”柏昌芸有点气急,把“嫡女”两字说得特别大声。 说完,还不忘看了看站在柏宽心身边的施津玉。 柏昌芸怎么会听不明白柏宽心这话里话外的意思? 柏宽心无非就是在暗讽,自己并非柏家名正言顺的嫡女。 暗讽自己这个原本的妾房庶女之所以能成为嫡女,只是因为嫡母施津玉无所出而已。 虽然这确实是不争的事实,是柏府上下以及整个京城世爵勋贵圈层都知道的事实。 可是,事实归事实,说归说。 有些事实,就是说不得,挑不得。 再说了,整个京城世爵勋贵圈层的好多嫡女,都是自己这般情况。 柏宽心怎么不去那些嫡女面前挑? 柏宽心哪里敢挑,柏宽心这个老姑婆,只会窝里横。 之前父亲有了母亲的帮扶后,柏宽心在父亲面前就横不成了,就躲去芩州老宅同最好拿捏的苑氏和柏宽媛去横了。 柏宽心这个老姑婆,是不是还以为现在的自己会慑于姑侄的位差,不敢回嘴? “芸侄,你突然这般气急,许是想偏了姑姑我刚刚说的话的意思。”柏宽心边说,边拉着施津玉走到在大圆桌旁就坐。 “我想说的是,芸侄你不应自称嫡女,辈分顺下来,你应自称嫡孙女才对。毕竟你的祖父祖母还健在。”柏宽心转头对着柏老夫人说道,“母亲,您说对吗?” “对。”柏老夫人颔首。 柏昌芸咬了咬牙,望了一眼正夹起一块油焖笋吃着的施津玉:“我是按母亲那头顺下来,说的。” “你怎么能这么顺辈分呢?”柏宽心讶然道,“哦,也对。芸侄,你掉书袋只会掉半袋,连‘云英未嫁’这四字都用错。所以顺辈分,你肯定只顺一半。姑姑现在点拨完你后,你以后就不能像先前那般顺了。” 柏宽心不给柏昌芸留话缝,紧接着说道:“姑姑我还没嫁,辈分顺下来,我才是这家的嫡女,你只是这家的你嫡孙女。可懂?” 柏昌芸整张脸垮了下来。 原来柏宽心这个老姑婆,绕着这么一大圈下来,是想绕到这来。 “懂。”柏昌芸愤懑地应道。 此时,陈妈妈禀声入厅:“大小姐,您今早吩咐奴婢采买的消暑冰块,奴婢采买好了。” “那把大姑奶奶今日份的冰块放入冰鉴中,现在就送去大姑奶奶的房里吧。”柏昌芸听罢,接着吩咐道。 “是。” “芸侄,我还在这,用着早膳呢。你现在就吩咐陈妈妈把冰块送去我房里,那冰块不是白化了?这银钱不是白花了?”陈妈妈刚要离开,却听柏宽心对着柏昌芸说道,“不是应该吩咐陈妈妈,先把采买来的冰块存入冰窖之中。之后再按需取用吗?” “大姑提醒的是。”柏昌芸拽紧手中的帕子,转头喊住陈妈妈,“陈妈妈,先把采买来的冰块存入冰窖吧。之后,你记得跟着大姑奶奶,好听她吩咐何时想要这冰块消暑。别早了,也别晚了,得不早不晚给大姑奶奶送上冰块消暑。要不可没人念你好,你还白得一顿数落。陈妈妈,你可懂?” “奴婢懂了,大小姐。” “多年未见,芸侄别的没大长进,这嘴上的功夫,倒是长进不少。”柏宽心自然知道柏昌芸在隔山打牛,“不过,芸侄既然掌家了,还是该把掌家的能力,提上一提。吃不穷,穿不穷,不会算计一世穷。毕竟刚才若没我的提醒,那花钱买来的冰块就白化了。” “……”柏昌芸气到失语。 柏老夫人见状,连忙转移话题:“玉儿,刚才你院里的丫鬟来禀,说你和心儿有话说,会迟来用早膳。这一大早的,你和心儿说什么重要的话呢,连用早膳的时辰都误了?” 柏老夫人转移话题,并非给柏昌芸递台阶,而是她迫切地想知道施津玉和柏宽心私下说的话。 明明说话的另一方也在场,而且那个另一方还更为亲近。柏老夫人却不直接问柏宽心这个女儿,却先问自己? 施津玉觉得有些好笑。 施津玉放下筷子:“今晨,宽心来合景院找我,问我为何把仓允园那么大的一个园子,许给伊签和柒小札这两个下人当新房?” “最关键的是,铧侄告诉我,那仓允园,原本清扫出来是要给我住的。”柏宽心补了一句。 柏宽心领着丫鬟筱卉从仓允园前往合景院的路上,正好碰上柏昌铧,说了好一会儿话。 柏宽心这才得知,原来之前一直下锁闲置着的仓允园,在许给伊签和柒小札这两个下人当新房之前,曾开锁清扫,说后面要给自己住。 加知这个消息后,原本还有些没底气的柏宽心,瞬间有了底气,便辞了柏昌铧,继续前去合景院质问施津玉。 “哦?”施津玉曾打算把仓允园留给柏宽心居住的这件事情,柏老夫人一直都不知道,“玉儿,既然你曾打算把仓允园留给心儿住,那之后为何又把仓允园许给伊签和柒小札那两个小人当新房呢?” 第238章 扭转思虑不周事 “不为何。整座后府都在我的名下,所以我想把后府里的园子分予谁住,便分予谁住。”施津玉应道。 “母亲,您听听,方才大嫂也是这般回复我的。您说气人不气人?”柏宽心摇着柏老夫人的胳膊,生气道。 “玉儿,我怎么觉得自打你拆了围墙、新建了那廊桥后,就爱把柏府分称为前府和后府了呢?非得搞得这么泾渭分明吗?我们不都是一家人吗?”柏老夫人之前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发难的机会,“确实,这后府确实是你置办的。你确实爱把这后府里的园子分予谁住,便分予谁住。可,总要有个前来后到和亲疏远近吧?论先,仓允园,你明明是先给了心儿;论亲,主仆哪有姑嫂亲呢?” “母亲说得极是。仓允园这事儿,确实是我没考虑周全。所以,方才宽心来合景院来寻我时,我就和宽心致过歉了。”施津玉的眼神在柏老夫人和柏宽心两人身上各停了两三息,“哎,自从三月在霗王殿下选妾宴上中毒后,许是我身上的余毒未清,我这脑子想事总是不周全。” “无妨的,大嫂。仓允园这事儿,我已经不放在心上了。”柏宽心宽慰道。 见柏宽心的态度突然大翻转,柏老夫人不乐意了:“心儿,你怎么……” “母亲~”柏宽心连忙打断柏老夫人的话,“大嫂身上的余毒未清,思虑不周全,是难免的。仓允园这事儿,不过是件小事。我们该先处理大事,比如帮着大嫂把她之前思虑不周的大事,给扭转过来。” “你要扭转你大嫂之前哪件思虑不周的大事?”柏老夫人一头雾水。 柏宽心看向柏昌芸:“我要扭转的是,大嫂之前让芸侄这个未及笄的小姑娘来掌管柏府一年庶务的这件思虑不周的大事。” “大姑,你凭什么说母亲让我掌家一年,是思虑不周?”柏昌芸杏目圆瞪道,“还有,大姑你口中‘扭转’又是何意?你要扭转什么,要怎么扭转?” “思虑不周这话,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你母亲方才在合景院对我说的。”柏宽心嘴角噙着笑,“至于何为扭转?当然是把你手上的掌家之权转到我手上的意思了。” “母亲,这真是您的意思?”柏昌芸一脸不可置信。 “对。”施津玉点头,“让你全权掌家一年,确实是我之前思虑不周。四月初四让你开始全权掌家之时,未曾预想到尚未及笄的你,之后会和礼世子定下约定:只要礼世子八月秋闱高中,你便嫁入张府。八月秋闱之后,你便要嫁为张家妇了,又如何能接着掌柏府的家呢?所以我便想着不如让你大姑现在就接替你,来掌管我们柏府的庶务。” “礼世子八月秋闱万一没高中,我不就可以继续掌柏府的……”柏昌芸连忙顿住自己脱口的话,“不对,礼世子一定能高中的。” “没错,我也觉得礼世子八月秋闱一定会高中的。所以,之后你必定会嫁入张府,去掌管张府的庶务了。”施津玉笑道,“我身上余毒未消这事,你是最为清楚的。你之前还帮着母亲我隐瞒来着。之前让你掌管一年柏府的庶务,也是想着用这一年的时间,好好调理一下我这身子的。我有心无力,你祖母又年事已高,一到八月,你这么一嫁,这柏府庶务便就无人打理了。这事,我已烦忧多时了。如今你大姑肯回京招赘婿,我便想着让你大姑现在就接替你……” “也用不着现在就……”周姨娘连忙搭腔,“芸儿不是八月才嫁人吗?现在才五月。” “当家主母和当家嫡孙女在说话,你一个姨娘插什么话?”柏宽心瞪向周姨娘,“是不是大嫂之前对你太宽厚了,你才敢随便插话?” “我只是……” “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地儿。”柏宽心呵道。 周姨娘赶忙闭嘴。 柏昌芸连忙说道:“母亲,娘亲说得对。芸儿八月才会嫁人,现在才五月,为何现在就要我把掌家之权交给大姑?” “一个人享受过权力,果然不愿意轻易放手权力。”施津玉心道。 “因为需要给你大姑一个过渡期。若到了你出嫁那月才让你大姑掌家,你大姑一定会手忙脚乱的。”施津玉笑道,“万一你大姑手忙脚乱下,一不小心又和那时初初接手管家的你一样,闹出类似于在黎儿生辰宴酒里掺水之类的笑话出来,那柏府不是又得被京城上下取笑了吗?” 被施津玉这么一提醒,柏老夫人瞬间想起柏昌黎生辰宴后,柏府众人被京城上下取笑的那段时日。 柏老夫人看向柏昌芸:“芸儿,你母亲说得对。是应该给你大姑一个过渡期的。” “为了好与大姑做交接,请母亲给我五日,让我先整合一下账本。”柏昌芸说道。 之前挪用府上公用去采买嫁妆的八千两的亏空了,要马上填平了。不能再拖了。 “可以。”施津玉点头。 第239章 有些情难自已了 见施津玉应允,柏昌芸连忙起身行礼:“祖母、母亲、大姑,我吃饱了,先告退去整合账本了。” “去吧。”施津玉再次点头。 柏昌芸回到合青院西厢房,心中暗自盘算着如何填补那八千两的亏空。 柏昌芸知道,这笔钱必须要在五日内尽快补上,否则一旦交接账目,必会露出马脚。 柏昌芸想到了自己刚刚采买的嫁妆。 刚采买到手的嫁妆,难道又要脱手典当出去不成? 典当脱手,必须折价才能脱手。 这一来一回,这八千两的嫁妆没在自己手上捂热不说,自己反倒还得倒贴出去不少钱两。 何况,若是真咬牙出手了,将来出嫁时,必定逊色不少。哪怕到时有施津玉给筹办的嫁妆。 权衡再三,柏昌芸还是舍不得去动嫁妆。 每年收到的生辰礼品舍不得变卖,刚采买到手的嫁妆又绝不可能典当出手,那还有什么其它填平亏空的方法呢? 就在柏昌芸苦思冥想之际,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人来。 此人号称是乌头帮的帮主--邬帮主。 初四那日,柏昌芸原本即便出了高价,也是盘不下糯芳斋的。 当日,糯芳斋的东家一听到柏昌芸说出想盘下糯芳斋的想法后,便摆上架子吊高卖,说:哪怕之后再无人前来盘铺,糯芳斋也是不会盘给柏昌芸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的,糯芳斋就爱赔本赚吆喝。 当下正在铺内买点心的邬帮主,看不下去了,便仗义执言,帮着柏昌芸盘下了糯芳斋。 事后,邬帮主似有意似无意地提了一嘴,说乌头帮有些手眼通天的本事,若柏昌芸日后还有何需要帮助的地方,不妨可以去乌头帮寻他。 看来,今日可以去乌头帮去寻一寻这邬帮主,看看他能否提供什么方法,来帮自己填平这八千两的亏空? 思及至此,柏昌芸立马起身,准备出府。 刚走出合青院,柏昌芸远远便看见柏宽堂携着杜姨娘,回往合兰院。 父亲今日卯时一刻出门上衙,怎么府内早膳才结束没多久,父亲就放衙回府了? 虽说今日早膳确实比往日的早膳晚散了好多时。 柏昌芸悄悄靠近合兰院,柏宽堂边走边对杜姨娘说的话,立马便解答了柏昌芸方才的疑惑。 “……为夫这记性,马车都行到半道了,才想起今日休沐,所以便匆匆折返回府……寻你,……你院那花酿……” 柏宽堂已携着杜姨娘由合兰院前院走往后院了,所以站在合兰院外首偷听的柏昌芸,便渐渐听不清柏宽堂之后说的话了。 柏昌芸随即转身离开,心道:这些时日,父亲似不管白日黑日,一得空就往杜姨娘的合兰院里钻。 柏宽堂并不知道刚刚柏昌芸曾站在合兰院外首偷听自己和杜姨娘的谈话,只是急迫地携着杜姨娘快速步入合兰院的主房。 从步入合兰院,从前院到后院,再到进入主房这一路,柏宽堂思绪万千。 自己已不再介意施津玉那不能生的身子,这段时日不断主动求欢,施津玉却三番两次地推脱。 周姨娘,自己已厌恶透了,不想求欢。 曲姨娘,已不良于行,且已被她的那个同乡耿赞给经手过了。曲姨娘,废了。 乔姨娘,身子已越发重了,也已无法再伺候自己了。 原本自己看上了乔姨娘的贴身丫鬟乔喜,想假借认错为曲姨娘,将错就错收做通房,结果乔喜这个蠢丫鬟,自己才伸手轻轻一搂,乔喜便大喊大叫,后便惊动了曲姨娘,得了一通闹腾,自己唯有无奈作罢。 想自己正当盛年,明明有着一房正妻,有着四房妾室,却无处泄火。 本欲起寻花问柳之心的自己,却在前不久,被原本毫无存在感的杜姨娘的一次主动邀约,给勾去了魂。 现,竟已有些情难自已了。 “月珍,今日这曲子,又有什么说头呢?”进入合兰院主房,坐在床榻上的柏宽堂,端起床头茶几上的桃花酿抿了一口,这才唤着杜姨娘的闺名,问道。 “回老爷,今日这曲子叫拈花惹笑红颜醉。”杜姨娘双手轻搭在古琴上,柔声回道。 “哦?好有情趣的曲名。”柏宽堂眸色渐深,“速弹来听下。” “是,老爷。” 杜姨娘纤指抚琴,细捻琴弦,琴音便如清泉般流淌而出。 淡淡的日光透过半遮的雕花的窗棂洒进屋内,映照在杜姨娘指尖下的那张古朴的檀木古琴上。 光晕撩起琴音,轻柔婉转,似春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初时,每枚琴音都自带淡淡的愁绪,似在诉说说人世间的隐秘与无奈。 中段,琴声攀爬上光晕,波澜渐起,每枚琴音那自带的压抑的情绪,欲泄不泄,似乌云压顶,风雨欲来之前。 尾段,琴音从沉沦变换成轻灵,似初品美酒的少女,醉意朦胧,巧笑嫣然。 柏宽堂一口饮完酒樽中的桃花酿,向刚停下抚琴的杜姨娘,伸了伸手。 杜姨娘从琴凳上起身,缓缓走向柏宽堂。 杜姨娘微微抬头,再次跌进柏宽堂眼中的燥热,不自觉就把手放入了柏宽堂的掌心。 柏宽堂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拆开杜姨娘头上的珠钗,原先被挽着的发髻倾斜而下,一袭乌黑的长发自然地披在了杜姨娘的背后。 柏宽堂把杜姨娘往床榻的方向一带,杜姨娘便酥软地倒在床榻了。 床榻摇曳,温柔辗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