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窄门之后》
1. 海泽尔·我的哥哥离家出走了
四年级的圣诞假期,我的哥哥离家出走了。
爸爸在书房发了好大的脾气,连最爱的那座忒弥斯雕像都被砸碎了。
那座雕像的底部是他亲手刻下的座右铭:【Fiat justitia ruat caelum】
(为实现正义哪怕天崩地裂)
我爸爸是魔法部执行司的司长,这座正义女神的雕像对于他来说是真理和信条的象征。
当我听到声音赶下楼时,看到爸爸端坐在书桌前,十指交叉撑在额前,手背上青筋毕露。
一道缝隙从女神像圆润的脸庞处裂开,左手的天平滚落到地上,右手的利剑依然高举着,在哥哥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哥哥蜷缩在墙角,瘦削的脸庞上烙下五个指印。
我走过去,将手绢轻轻按在他的右脸,魔力在指尖涌动。
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吐出一口带着红色粘液的唾沫,却也没有拒绝我的疗愈。
“不许管他。”爸爸终于说话了,他抬起头,露出一张依然处于盛怒之中的脸。
我迟疑了一会儿,将手绢收回衣袋。
我的爸爸向来在家里说一不二,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出触他的霉头好。
哥哥冷笑一声,也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
“小巴蒂·克劳奇,你被禁足了。”爸爸说,“不止是这个假期,以后的每一个假期都是。”
他的声音不带一点感情,仿佛他正坐在审判庭上,宣告着某个陌生罪犯的“终身监禁”。
可他面对的是他的唯一儿子啊。
我有些急切地拉了拉哥哥的袖子,示意他赶紧向爸爸认错。
哥哥早已习惯了他对他的冷酷,因此只是撞开我的肩膀,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书房。
有的事情明明能用简单的方法解决,我的哥哥却总因为他倔倔的自尊心而吃苦。
我无声叹了口气,心里暗骂他是个笨蛋。
“恢复如初。”我挥了挥魔杖,象牙色的碎片重新凝聚成完美的摸样。
我将那座雕像重新放回书桌上,然后走到爸爸的身后,替他按压起充血的太阳穴。
“海莉,”爸爸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还好有你,让我觉得我的教育没有这么失败。”
那可说不好,爸爸。
万一我是知道只要做你“完美教育的产物”就可以得到许多好处,所以故意表现得乖巧懂事的呢?
我没有接他的话:“爸爸,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哥哥会和你一起回来?”
今天是平安夜,爸爸是接到某个同事的传信纸条之后,才匆匆离开了餐桌踏进壁炉。
半个小时之后,他拎着本应该“卧病在床”的哥哥走出了壁炉。
“这件事你没有必要知道。”
“可是,我觉得哥哥也没有犯这么严重的错误吧。”我慢吞吞地说,“他只是想出去和朋友玩一会儿……”
“朋友?要不是我半路把他截下来,你现在就只能去阿兹卡班见他了!”爸爸果然扬声反驳道,“你知道他和什么人混在一起吗?”
“什么人?”我一愣。
现在的形势已经严峻到谈个恋爱也要进阿兹卡班了吗?
“那群自称是‘食死徒’的反动分子!”
该死,他找我打掩护的时候,明明说的是要和拉文克劳的诺特出去约会。
怪不得爸爸这么生气。
“嘭——”
客厅的壁炉突然发出一声巨响。
我赶出来的时候,只看到哥哥被幽绿色火焰吞噬的身影。
以及他仇恨的眼神。
很好,我哥哥还是那么喜欢自讨苦吃。
这是克劳奇家最愁云惨淡的圣诞节,我们在下午六点半就匆匆结束晚餐。
妈妈以泪洗面,埋怨爸爸让她失去了儿子,已经“不小心”把他的衬衫烫烂了三件。
爸爸吃完晚饭后就到魔法部自愿加班去了,宁愿把陈年旧案翻出来研究也不愿意解决家务事。
这群大人总是喜欢把事情复杂化。
在妈妈第三次坐在沙发上默默垂泪之后,我决定去把哥哥找回来。
我的哥哥叫小巴蒂·克劳奇,就读于霍格沃茨的斯莱特林学院,他最好的朋友是雷古勒斯·布莱克。
至少他是这四年来唯一会给哥哥寄圣诞礼物的人。
我无意贬低哥哥的人缘不好,造成这样结果的原因是他的高傲和孤僻,他无法和其他人建立这样长久而友好的关系。
我从门口的礼物堆里找到那个被牛皮纸包裹的纸盒,顺利在上面找到了寄件人的地址:
伦敦金雀花街格里莫广场12号三楼303号室
雷古勒斯·阿克图勒斯·布莱克 寄
哥哥是从飞路网走的,说明客厅里的壁炉已经获得了进入布莱克家的权限。
我随意从衣帽架上取下一件灰色的圆礼帽,确保自己的形象到别人家里做客不会太过失礼之后,就捏了一把闪亮亮的飞路粉到手心。
“伦敦金雀花街格里莫广场12号。”
没有温度的火焰从脚下升起,眩晕感袭来,但我的确顺利地接入了通路。
两分钟后,我踩在了布莱克家的黑色大理石砖上。
我没有想到获得许可的那座壁炉竟然在雷古勒斯·布莱克本人的房间里。
此刻那个少年正背对着我,对着穿衣镜一颗一颗整理自己的衬衣扣子。
我们的视线住在镜中交汇。
少年有一头柔顺的黑发,皮肤薄到能看清额头上的血管,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青色的阴影。
他抬眼望过来的时候,我几乎错以为自己对上的是一片死寂的废墟。
“对不起。”我默默转过身。
少年没有说话,室内只剩下衣料摩擦的萃蔡声。
我们在学校里见过几次,他应该还记得我是谁……吧?
为了避免被当做小偷,我还是再自我介绍一次为好。
“我是小巴蒂·克劳奇的妹妹,”我说,“我叫海泽尔·克劳奇。”
“我知道。”少年立刻回应了我,“你可以转过来了。”
雷古勒斯·布莱克穿着一件非常正式的天鹅绒晚宴礼服,时不时有暗光从衣领处划过,并没有责怪我的贸然拜访。
只是他脸上的神情看不出喜怒,让我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寒暄。
最后我决定直截了当地说名来意:“我是来找我哥哥的。”
雷古勒斯皱起眉头:“小巴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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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简短地叙述了一遍。
“他确实没有到我这里来过,”雷古勒斯沉吟一会儿,“不过我大概可以猜到他去了哪里。”
这下我反倒有些愕然了。
雷古勒斯·布莱克是我哥哥唯一的朋友,他没有来布莱克宅,还能去哪里呢?
看来我哥哥身上的秘密比我想象得更复杂。
“那么我该去哪里找他?”我问。
雷古勒斯·布莱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向我摊开了手掌:“可以帮我吗?”
他的掌心躺着两枚深蓝色的珐琅袖口。
“我不是仆人。”我说,“为什么不叫家养小精灵进来服侍你?”
雷古勒斯轻笑一声:“那么你是想躲到我的衣柜还是我的床底呢?克劳奇小姐?”
他特意在“小姐”这个单词上咬重发音,表示他对我的尊重。
我撇撇嘴,好吧,那样也太奇怪了。
我接过他手里的袖钉,示意他抬起手腕。
我承认我的动作是有些笨拙,好几次把衬衫夹进了搭扣里,但最后它们还是整整齐齐地点缀在了袖口。
我抬起头,正对上布莱克的嘴角意义不明的微笑,心里涌起一股无名怒火。
“喂,”我语气不善,“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抱歉,现在我还有点事。”他干咳两声,“不如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个小时吧……”
他话音未落,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雷古勒斯少爷,女主人已经……我的梅林啊!!!”
雷古勒斯还来不及阻止,那个擅自闯入的家养小精灵发出一声足以传遍整座布莱克宅的尖叫:“女主人!克利切发现少爷在房间里藏了一个女孩!!!”
1976年12月25号的八点半,我莫名奇妙地坐到了布莱克家的圣诞晚宴上。
参加这场宴会的只有三个人:我、雷古勒斯·布莱克以及布莱克夫人。
布莱克夫人穿着一件两肩装点着鸵鸟毛的深红色巴斯尔裙,胸口环绕着宝石和碎钻,一席轻纱披在腰间,看上去靡靡奢华。
比起岁月的痕迹,她的脸上更多的是被权利滋养出的从容和冷酷。
对于我的到来,除了一个略带疑惑的挑眉之外,她没有任何表示。
在这张足以容纳十八个人的长桌上,我们三个人沉默以对。
“海泽尔·克劳奇,我在学校的朋友。”雷古勒斯简短地向她介绍了我的身份,“抱歉忘记告诉你,我邀请她来参加晚宴了。”
其实我们不是朋友,但是我很感激他替我的唐突行为找补。
“我还是不认识她。”布莱克夫人上下打量了我随意的着装一眼,双手交叠托住下巴,嘴角一直噙着不屑的微笑。
她那双下三白的眼睛盯着我时,我的的确确感受到了一股被捕食者盯上的压迫感。
她是在刻意释放出这种威压吗?
她是想看我在她的诘难下瑟瑟发抖吗?
“家父巴蒂·克劳奇,现任魔法部执行司司长。”我挺直了脊背,模仿她的样子托住下巴,“或许您听说过他的名字?”
“呵,这还有点意思。”布莱克夫人冷笑一声,向我举起香槟酒杯,“现在我认识你了,克劳奇小姐。”
2. 海泽尔·夜幕中的翻倒巷
我知道布莱克家有两个儿子。
雷古勒斯·布莱克还有一个哥哥叫西里斯·布莱克,就读于格兰芬多学院五年级。
西里斯·布莱克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我对这个人印象深刻。
我最近一次听说他的名字,是因为他和他的朋友把自己的相片做旧后放进了校史馆,最后被管理员费尔奇先生发现。
虽然之前就对西里斯·布莱克和家族关系极差的事情有所耳闻,但是没有想到已经差到了家宴都不参加的地步。
而布莱克先生则在家宴开始后,坐着轮椅姗姗来迟。
布莱克先生穿着一件笔直挺阔的西装,但他全身上下瘦得如风干的枯树,仿佛脱下这件衣服他就会立刻瘫软在地似的。
看到他双眼凹陷的憔悴的状态,我有些吃惊。
布莱克先生浑身上下透露出的死气,不像是生病,反倒像是诅咒。
“……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布莱克夫人皱起眉头。
布莱克先生挤出一个笑容:“这样相聚的机会,我参加一次就少一次了。”
家养小精灵挪开布莱克夫人旁边的椅子,好让布莱克先生入座。
“你啊你。”布莱克夫人用黑色的指甲帮丈夫理了理额前的稀疏毛发。
她的嘴上是嗔怪,那温柔却不达眼底。
我注意到她的小指上戴着一枚纯黑色的火漆戒——这一般是家主处理公务时,表明自己身份的工具。
“晚上好,克劳奇小姐。”布莱克先生向我点了点头,仆人们应该事先已经告知他我的身份。
“晚上好,先生。”我回礼。
“你哥哥呢?”他接着转向雷古勒斯,“你没有告诉他我快死了吗?”
“咳咳。”我差点把嘴里的苹果汁喷出去。
看来,布莱克先生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有很清晰的认知。
“嗯。”雷古勒斯低眉顺目,安安静静地切着自己的牛排,“先吃饭吧。”
布莱克先生闻言,像是突然被人抽干了力气。
他身上的那件西装再也支撑不住,跟着他一起轰然倒塌在了地上。
“哗啦哗啦——”银质餐具滑落在地,锡盘的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地毯一样的暗红。
“哈哈哈!瞧瞧你养的这群白眼狼!”布莱克先生捂着不停流血的鼻子,忽然狂笑起来。
很快就有仆人围上来,将骂骂咧咧的布莱克先生重新推了出去。
“对不起,女主人,您知道克利切是不能违背男主人的要求的……”
之前那个“揭发”我的家养小精灵还一边涕泗横流地表忠心,一边磕头膝行退出餐厅,在地毯上留下一串可疑的痕迹。
看来布莱克家的掌权者,实际上应该是这位夫人才对。
餐厅重新恢复了沉默,只余下烛台上的火焰摇曳的声响。
我大气也不敢喘,不停地喝苹果汁以掩饰尴尬。
当我第三次端起银杯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在了我的手背上。
“你会醉的。”少年说。
“喝苹果汁不会让人醉,”我回答,“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
“可是,我的杯子里是芭乐苹果酒。”他顿了顿,“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拿错了。”
该死。
我瞪着他:“你怎么不早说?”
“苹果汁喝苹果酒喝起来是不一样的,”他原话奉还,“我以为这点常识克劳奇小姐应该会知道的。”
可我刚刚不是沉迷于看你家的热闹去了吗?
我自知理亏,松开了酒杯,将手抽了回来。
我好像是醉了。
接下来的时间我不得不靠掐自己的大腿保持清醒,才勉强没有滑到餐桌底下。
晚宴结束的时候,布莱克夫人先起身离开了,我踩在那华贵的波斯地毯上,好像踩在暗红色的泥沼里一样,寸步难行。
在栽下去之前,我及时抓住了距离最近的依靠物——也就是雷古勒斯·布莱克。
“早就说过你会醉的。”
我没醉,我只是累了。我心想。
我迷迷糊糊感觉到他把我拖到了某个柔软温暖的地方,可我没忘记我此行的目的。
“我哥哥呢?”我拉住他的衣袖。
“先睡一觉吧,”他说,“现在他估计也还没回来。”
我安心地昏迷了过去,任由自己陷进那片温暖的沼泽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
我掀开盖在身上的毛毯,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这里应该是布莱克家的会客室,壁炉里的木柴上闪耀着星火,发出好像是星星爆炸时静谧而低沉的“噼啪噼啪”。
借着火光,我看到布莱克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
他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双眼紧闭,睫毛轻颤,火光终于让他的两颊上染上了血色。
角落里的座钟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半。
我只迟疑了一会儿,就故意发出了嘤咛,假装自己刚刚才醒。
布莱克很快就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他的眼底异常清明,望了眼座钟之后,站起身来,“走吧,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没错,小巴蒂·克劳奇,你的死期到了。
我摩拳擦掌。
雷古勒斯·布莱克扔给我一件黑色的长袍。
穿上之后,镜中的我立刻变成了一个身材矮胖,长满麻子的老太婆。
而布莱克则变成了一个身材瘦长,头发稀疏的老太公。
“哇哦,你看起来比平时更有魅力呢。”我没忍住调侃道,“秃头不愧是英国男人成熟的标志。”
“比起长麻子变成丑八怪,我宁愿秃头。”布莱克无所谓地耸耸肩。
我们又重新站到了他房间的那座黑色大理石砖砌成的壁炉里。
“抓住我。”他说。
我左手穿过他臂弯时,明显感觉到他瑟缩了一下。
“不是你说要我抓住你的吗?”
我有点生气,他现在这副嫌弃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嗯,不好意思,我有点怕痒。”他重新举起飞路粉,大声喊道,“Knockturn Alley!”
翻倒巷!
我哥哥居然住到了整个巫师界最臭名昭著的地方。
他到底在干什么?
夜幕下的翻倒巷,比白日里更加热闹。
奇形怪状的黑巫师们(他们大多在外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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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伪装)在黑帆布搭成的集市中穿梭,叫卖和讨价的声音都被刻意压低,显得鬼鬼祟祟、形迹可疑。
我和布莱克的装扮在这里倒是显得不那么可笑了。
布莱克对这里又脏又乱的环境很是嫌弃,他全力蜷缩起双肩,避免和那些油腻腻的袍子接触。
因此他一直往我这边挤,我们两走着走着就偏到了离摊位最近的那条道上。
“来看看吧,小姑娘。”有一个老女巫招呼道。
我的脚步一顿。
不是因为她的商品有多么惊艳,而是因为她称呼我为“小姑娘”。
看来我们身上的这层伪装对于这里的黑巫师来说就是一层薄纸,轻易就能被人捅破。
“别去。”布莱克拉着我的胳膊,加快了脚步。
“给你个忠告,”老巫婆轻飘飘地说,“别让男人决定你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我知道这是激将法,但这确实激起了我对她的兴趣。
“可我看你这里也没有什么好货色嘛。”我看着那些成色普通的玛瑙水晶,撇撇嘴。
“当然,您看起来就像是出身名门贵族的孩子,普通的东西肯定入不了您的法眼。”老巫婆恭维了两句,从荷包里掏出一个蒙着黑布的笼子,“也只有这种珍宝才配得上您的身份。”
她揭开黑布。
毫不夸张地说,我在那一刻真的看到了一道金色的光芒,就像是所有童话故事里勇者揭开宝箱时会发出来的那种。
那是一只小巧的、漂亮的辉蓝色小鸟。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爱的小鸟,让人一见就心生欢喜,仿佛是生机勃勃的春日信使。
只是,它黑色豆豆眼里似乎闪烁着忧郁的光芒,背过身去不想和我对视。
“这叫青春鸟。”老巫婆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很漂亮,又让人留不住,对吧?”
“很漂亮。”我点点头,“所以我买下它之后你就会获得我的青春,对吧?”
老巫婆一愣:“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没看出来,”我得意地一挑眉,“但是现在我知道了。”
我赶紧拉着布莱克离开了这个小摊,在那个老巫婆恼羞成怒之前。
我们拐进了一个通往对角巷更深处的窄道。
“如果她不是用早就被童话书写烂的手段蛊惑人的话,”我说,“我说不一定真的会上当。”
布莱克不是很赞同我的行为:“那是因为我们没有遇到真正的黑巫师,不要小瞧他们,克劳奇小姐。”
那我还挺期待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黑巫师”。
我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我们越走越深,潮湿滑腻的砖头逐渐向我们挤压而来,月光也越来越难穿过头顶的建筑。
“你确定小巴蒂在这种地方吗?”我说。
“现在你知道害怕了?”布莱克反问。
他这么一说,我反而放下心来。
反正真到了危机时刻,我也有撤退的手段。
“我不会卖了你的。”他的脚步一顿,“好了,我们到了。”
视线忽然开阔,我们停在了一间灯火辉煌的店铺前。
【博金-博克魔法商店】
3. 海泽尔·那位先生
我们在寒风中等了快十分钟,终于蹲到了我的哥哥。
几道混杂着电流的黑烟先后从天而降,黑烟中穿来几个男男女女的说笑声。
“哈哈哈,你们看到那个麻瓜被吓尿了吗?”
“梅林啊,他还说他可以不报警!搞得好像那可以威胁到我们一样。”
“我们烧房子的时候他竟然清醒了过来,鲍勃,被麻瓜锁喉的滋味怎么样?”
“闭嘴!那是我大意了,真不知道他干嘛为了一条老狗这么拼命。”
“布莱克女士,下次可以让我来练习一下那道咒语吗?”
“当然没问题,那位先生会赞赏你的勤奋的,克劳奇先生。”
五个全身被黑袍包裹的人影从硝烟里钻了出来,除了那个为首的女人。
她披着一件暗红色的侧开叉长袍,一双长腿裹在皮靴里,行动间黑色的长卷发飞扬,看起来意气风发。
那副架在小脸上的墨镜既没有发挥作用也不符合巫师界的时尚风格,似乎是她刻意挂出来的“战利品”。
而我的哥哥,也就是那个明显矮同伴一截的人,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我已经从他们的对话中认识到,这些人绝非善类了。
我必须要阻止我的哥哥。
在那群人即将拉开商店大门时,我撕掉伪装,大声呵道:“小巴蒂·克劳奇!”
我的哥哥身形一顿,不可置信地摘下兜帽:“海莉?!”
我怒气冲冲地走上前去,抓住他的胳膊:“跟我回家。”
“你,你干什么,放开我!”哥哥尝试了几次没有挣脱我的桎梏,有些羞恼,压低了声音恳求道,“你能不能在外面给我留点面子?”
想都别想!
我的眼睛简直快喷出火来。
“不介绍一下吗,克劳奇先生?”那个女人摘下墨镜,上下打量了我一眼。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那几个人团团围住了。
但我可不怕这群该死的嬉皮士。
“海泽尔·克劳奇,”我向她扬了扬下巴。
“你就是克劳奇小姐?”女人挑了挑眉毛,露出一个强装出来的友善微笑,“小克劳奇先生,你没说过你的妹妹是个这么……厉害的女孩呢。”
她望向我的时候,我手背上的汗毛竖起,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压迫感。
啊,说起来,这个女人长得和布莱克夫人很像呢——不如说,她简直就是更年轻,更妖艳的布莱克夫人。
我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外套的最后一颗纽扣——那其实是一把“门钥匙”。
只不过终点是我爸爸的办公室,要是让他知道哥哥竟然还参与了某起虐杀麻瓜的案件,只会激化我的家庭矛盾。
所以除非万不得已,我是不会使用这把钥匙的。
正在双方僵持之际,商店的胡桃木门突然向两边分开,一道醇厚的男声从里面传了出来:“贝拉,让孩子们回家吧。”
透过这扇门,我能看到店铺内琳琅满目、散发着邪恶气息的商品:干瘪的人手、神情恐怖的面具、泡在绿色粘液的心脏、描绘石像鬼的画像……
却没有看见“那位先生”的人影。
“好吧,先生。”名叫贝拉的女人摆摆手,让那些黑袍人都离开。
切,装神弄鬼。我在心里嘟囔一声。
店铺里的男人此刻又开口了:“小布莱克先生,既然都到门口了,不如进来喝一杯茶再走吧?”
认真的吗?在凌晨四点半喝茶?
“……”雷古勒斯·布莱克也褪下黑袍,从阴影中走出来。
“哦,亲爱的雷尔!”贝拉夸张地惊呼一声,上前给了他一个亲昵的拥抱,“你要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对了,哥哥叫她布莱克女士,她应该也是布莱克家族的一员。
雷古勒斯·布莱克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抱歉,我也是正好路过这里。”
认真的吗?在凌晨四点半路过翻倒巷?
“沃尔布加姑姑最近怎么样?”
“还不错。”
两个人既陌生又熟悉地寒暄着,透露出彼此的心里都不再像当初那样毫无芥蒂。
在雷古勒斯·布莱克进入店铺之前,我曾和他有过一个短暂的对视。
如果他的眼神透露出半点求救的信号,我会毫不犹豫地拽着他和哥哥一起开启门钥匙。
但是他的眼睛就像是一片废墟,里面什么也没有。
胡桃木门缓缓合上,店铺中的灯光迅速熄灭,变成呜咽的深渊。
冬令时,凌晨五点的天空依旧是一片漆黑。
我和哥哥一前一后地走在对角巷的石板上。
“所以,”我强压着怒气,“你到底是怎么认识那群人的?”
“少管闲事。”哥哥不耐烦地甩开我的手,“至少和他们待在一起,会让我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转过身来。
“没什么意思。”哥哥避开了我质问的眼神。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就直说。”
“呵呵,我哪里敢对你有什么不满。”他阴阳怪气地冷笑一声,“你可是爸爸眼里的完美女儿,教授眼里的模范生。”
“那么在你眼里呢?”
“在我眼里,”他顿了顿,“你是只会在爸爸面前装乖的小滑头,只会在教授面前出风头的马屁精,也是……将我所有一切分走一半的孪生妹妹。”
“所以你是因为得不到爸爸的认可,才离家出走的?”
“你胡说什么,谁在乎那个老东西怎么想!”他涨红了脸,“我是去追寻我的理想!我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
“你所谓的理想和抱负,就是在圣诞夜虐杀麻瓜吗?”我冷哼一声。
“这,这是特殊的情况。”他哑然,“而且你干嘛这么同情麻瓜?”
“我只是担心你误入歧途。”我叹了口气,“实现理想的方式,不应该是挥刀向更弱者。”
“不会的,那位先生其实是不赞同的……”他烦躁地揉了揉脑袋,“总之你别管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可以确认,我的哥哥已经被洗脑洗得失去了基本的判断力。
我决定再把话说明白一点:“连自己下属的行为都不能约束,这样的人也不值得追随。”
“够了!海泽尔!”哥哥突然大吼道,“为什么你和那个老头一样,每次我想要做点什么事情,就总是说这不行那不行!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个注定会失败的蠢货,对吧?”
从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发这么大脾气。
我本来还想说,要是那位先生真的那么值得追随,为什么你的朋友雷古勒斯·布莱克的态度会这么暧昧?
我本来还想说,要是那位先生真的这么正直高尚,又怎么会默许手下蛊惑一个未成年的男孩参与犯罪?
我知道现在我什么都不该说了,因为我不想让他恨我。
“我明白了,今后我会尊重你所有的决定。”我咬了咬嘴唇,“希望你不会后悔,小巴蒂·克劳奇。”
接下来的圣诞假期,我没有再和哥哥说过一句话。
我后来曾往布莱克家寄过一封信,但是没有收到回音。
——————————————
圣诞假期过后,霍格沃茨的城堡依然被白雪覆盖。
明年就要面临O.W.Ls考试了,因此我回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泡在图书馆制定新一年的计划表。
按照我的计划,我应该在五年级被任命为拉文克劳的级长,然后在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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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Ls中取得优异的成绩,再以高分通过N.E.W.T,毕业后顺利进入傲罗办公室。
如果我爸爸足够努力的话,他将在我毕业前升任魔法部部长,到时候他的一切资源都会为我所用,我极有可能在三年之内成为傲罗办公室最年轻的主任。
好吧,我承认这个计划有些过于长远且极其理想了,但提前准备总是没错的,对吧?
我一直待到七点,才从图书馆离开。
从中庭走向礼堂时,我看到了站在喷泉下的雷古勒斯·布莱克。
雪花在夜色中变成了黑白照片上的噪点,让整个世界沉没在令人无力的寂静中。
布莱克站在那座梅林的白玉石造像下,下颌紧绷,眉眼低垂,似乎是在虔诚祈祷着什么。
我不喜欢他周身的这种氛围,好像是一个时时刻刻等待审判的罪人。
他明明可以、也有能力做些什么改变现状的。
比如站到雪淋不到的地方去。
“布莱克。”我出声打破了这种寂静。
“晚上好,克劳奇小姐。”他回眸。
风雪在那一刻变得更加剧烈,渐渐模糊了他的身影,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淹没在白雪里。
“站到走廊里来,”我的话语好像不自觉地带上了命令的语气,“我有话想和你说。”
“遵命。”他轻笑。
他向我走过来了,那张被冻得泛青的脸也出现烛光中。
霍格沃茨的城堡内四季温暖如春,他走进来之后,肩头的雪立刻化成了水,将黑袍染上墨色的斑点。
“什么事?”他脱下黑袍,露出底下墨绿色的毛衣。
“小巴蒂·克劳奇是怎么和那群……”我顿了顿,不知道该不该用那个词代称他们,毕竟布莱克的堂姐也是其中一员。
“你是想说极端□□分子吧。”他说。
没错,至少《预言家日报》是这么评价这个名叫“食死徒”的组织的。
我默认了。
“我不知道。”布莱克似乎怕我不信,补充道,“我发誓我在其中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要不是我堂姐提起,我都不知道他和他们有联系。”
“我以为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那也不意味着我们什么事都要告诉对方。”
好吧,我相信他了。
“所以,”我顿了顿,“我可以知道布莱克家对此事是什么态度吗?”
这是一个敏感的问题,一个涉及家族政治立场的问题,我本来没指望他会回答我。
但他还是说了:“至少目前还在观望,贝拉的行为完全是出于她自己的意愿。”
这是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但是他的神情告诉我,这的确就是真正的答案。
“谢谢。”我点点头,“我只是想确认,如果小巴蒂执意要走上这条路的话,至少布莱克家族会给他一定的帮助。”
“明白,这件事我不会告诉第三个人。”
这就是我为什么喜欢和聪明人对话。
正事说完了,接下来我们两个面对烛火陷入了沉默。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我应该提出告别了,可我却总感觉自己还想再和他说点什么。
毕竟他也没有提出告别,不是吗?
“那天我们离开后,那群人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没什么。”他摇摇头,“放心吧,我可以应付好这种情况的。”
【是的,我听说布莱克夫人已经彻底放弃大儿子,将你当做接班人来培养了。】我心想,【所以你为什么站在梅林雕像下忏悔呢?】
“其实后来我有给你寄过一封信。”
“是吗?”他的睫毛颤了颤,“抱歉,我没有收到,也许是仆人疏忽了吧。”
在气氛变得更奇怪之前,我逃离了廊桥。
4. 海泽尔·我的未婚夫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回想起那个雪夜,我都会感到略微尴尬。
当时为什么要没话找话呢?
圣诞假期后的第一个星期六,我收到了来自未婚夫的邀请。
亲爱的海莉:
见字如晤。你的圣诞礼物我已收到,非常漂亮的领带,非常适合我这种即将迈入职场的男巫。很抱歉我最近忙于准备N.E.W.T,未能抽出时间与你见面,请问这周六你可否为我空出一个下午,我有重要的事情想与你商讨。
爱你的
西蒙·沙克尔
我回了他一个“好。”
是的,我有一个未婚夫,他就读于拉文克劳七年级。
西蒙是在今年的九月份突然向我表白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肯定我就是他这一生的挚爱。
“海泽尔,我知道我不应该在自己前途未卜的时候,请求你能为我等待。”他说,“可是我想我必须要说出来,无论你是否接受我的心意,都不会阻止我继续爱你。”
我答应了他告白。
原因很简单,西蒙·沙克尔是个前途光明的年轻人。
他出身名门,成绩优异,性格开朗,担任拉文克劳学院击球手的四年间屡次力挽狂澜,毫无疑问他毕业后一定成为魔法部的中流砥柱。
而且我需要他的地位来改善我的人际关系。
虽然我并不觉得和蠢货们打好关系有什么必要性,但谁让政治就是某个群体的社交呢。
周六的下午,雪已经停了,中庭的地面上聚集的雪层松软的就像是戚风蛋糕。
但是很快,这块蛋糕上很快就多了一个碍眼的人形破洞。
一个黑发的男孩趁同伴不备,将他背摔到了雪地里。
“嘿,尝尝这招!”
“Bloodly you!西里斯!”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大笑着,掐着对方的肩膀角斗起来。
西里斯·布莱克和詹姆·波特,两位名扬霍格沃茨的混世魔王。
当然,他们自称为“掠夺者”,好像他们是什么神秘的救世组织。
我并不反感过于活泼的行为,前提是这种行为出于合理的目的。
但在这两人身上,你看不到半点理性。
我尽量靠边行走,免得被他们误伤。
我是从城堡的侧门离开的,那里由一幅修道士的画像看守,只会放三年级以上的学生离开。
这是一个出行的好天气。
太阳正努力想要撕开积云,虽然此刻还没有它的身影,但我已经感觉到了属于它的热量。
我独自走在这条通往霍格莫德村的小路上,入目是洁白辽阔的天地,以及矗立在天地间的黑色玄武石。
我喜欢苏格兰的旷野。
曾经,在九月的狩猎季,我的父亲会抽出空闲,带我和哥哥去高地围猎赤狐。
那是一段寂寞且并不舒适的旅程,我们一连三天都在寒风中匍匐,寻找浅棕色的羊茅丛下的异动。
我的哥哥有洁癖,他十分抗拒那些泥土、火硝和苍耳子。
他宁愿母亲带他去参加那些无聊的茶话会,任由那些阿姨们搓圆揉扁——至少那能待在干净温暖的室内。
与之相反,我很喜欢待在野外,这些新鲜冰冷的空气能让我的大脑保持清醒。
那时,我还会嫉妒父亲对哥哥的偏待。
他会亲自握住他的手,教他如何瞄准猎物,如何扣动扳机,如何卸掉后坐力。
但当那只红色的精灵出现在岩石上时,却是我的枪口先爆发出火花。
“抱歉,我觉得这是一个好时机。”我说。
其实对于抢走哥哥猎物这件事,我一点也不觉得抱歉。
“干得好,女孩。”父亲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
那个下午是他第一次用正眼看我。
我得意地撇了哥哥一眼,他向我翻了个白眼,用嘴唇无声说道:马屁精。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爱上了争取一切的。
当我到达“三把扫帚酒吧”时,我的未婚夫已经等候多时了。
西蒙·沙克尔是个仪表堂堂的年轻人,他的谈吐高雅,衣物在常年的熏蒸下浸透了雪松木的香味,举手投足间是远超同龄人的稳重成熟。
有时候看着他,我会以为自己看到了我的父亲——老巴蒂·克劳奇。
我确定我没有“恋父情结”,但父亲的强势和固执的确对我们兄妹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我的哥哥渴求他的认可,而我则交往了一个和他相似的男友。
真是荒谬。
“海莉,我给你点了杯芭乐苹果酒。”
西蒙的话将我拉回了现实。
“我今天不想喝任何带‘苹果’的饮品。”我说。
“好,”西蒙笑了笑,“那就雪莉酒?”
“我不喜欢喝酒。”我托起下巴,重新望向窗外。
英国人喜欢喝酒,在这片一年有三分之二都见不到阳光的土地,人们需要用酒精来麻痹自己渡过漫漫长夜。
但我不喜欢酒,它会让我觉得失去掌控自己身体的权利。
西蒙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
“海莉,毕业后我已经确定要进入魔法部了。”
“我对此一点也不意外。”
“呵呵,谢谢你对我的信任。”西蒙说,“我接到了两个offer,我正在犹豫该进入哪一个,希望你帮我参考一下。”
“嗯,你说。”
“一份是傲罗办公室,一份是逆转偶发事件小组。”
沙克尔家族已经三代没有人从政了,所以这两份相当不错的offer完全是西蒙自己争取来的。
“都是很不错的选择。”我沉吟了一会儿,“傲罗办公室是政治家的摇篮,但逆转偶发事件小组能留在本部积攒人脉……”
我勾起嘴角:“想不想听听第三个选择?”
“洗耳恭听。”
“我碰巧知道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的秘书刚刚辞职,现在他急需一个能够为他排忧解难的年轻人。”
“那不就是老巴蒂·克劳奇先生?”西蒙挑顿了顿,“令尊不介意别人说闲话?”
“我父亲向来在部里说一不二。”我耸耸肩,“就看你有没有吃软饭的胆子,以及征服众人的手段了。”
我也是存了考验他的心思。
魔法法律执行司是傲罗办公室的上级部门,更是魔法部权利最大的部门,这可以说是一个能让西蒙·沙克尔连跳两级的机会。
不过,“空降兵”可不好做,做上之后能不能让其他部员配合你的工作,能不能出色完成上司布置的任务,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令尊及家人到沙克尔宅一聚?”
“他是他,我是我。”我不满地撇了他一眼,“你应该知道帮助你的人,是我。”
“那么,我应该用什么来回报你呢?”西蒙没有犹豫,身体前倾,眼睛里透露出对权利的渴望。
很好,我喜欢和聪明人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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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爬到高位,再来和我谈回报吧。”我重新把视线投向窗外。
实际上,我的父亲很欣赏西蒙·沙克尔,否则也不会答应我同他订婚。
所以我只需要给他写一封信,透露出就好西蒙对这个职位的兴趣就好。
但我就是要让他觉得欠了我一个大人情。
我心情很好地眨了眨眼,余光捕捉到了两个令我意外的身影。
西里斯·布莱克和詹姆·波特。
从他们手里饮品的状态来看,他们似乎要比我更快一步到达霍格莫德村。
真是奇怪,我当时明明没有在路上看到过他们。
我的未婚夫提议到外面走走,我欣然同意。
我挽着他的手臂,漫步在雪地里。
这按理来说应该是一件浪漫的事,但我的内心没什么波动,也不觉得身边多了一个人逛街会有什么不同。
和哥哥一样,我是一个没有朋友的人。
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路过“金夫人的古董店”时,我被橱窗里的一枚贝雕胸针吸引了注意。
西蒙在门口遇到了他的同学,两个人互相交流着最近面试的心得,我便自己推开橡木门走了进去。
我径直拿起了那枚胸针,在灯光下仔细观摩了起来。
一个古罗马时期女性的侧面半身像,她手捧银杯,肩头是一只飘逸俊朗的秃鹰。
“这这作品名叫‘饲鹰’。”金夫人站到我身边,“在古罗马,鹰被认为是‘朱庇特之鸟’,象征着权利和胜利。”
我喜欢这个寓意。
“我要了。”我没有犹豫,立刻准备付款。
金夫人见我连价格都不问,喜笑颜开:“好的,我为你包起来。”
我们走到柜台时,我看到了雷古勒斯·布莱克的身影。
“哦,布莱克先生,你已经选好要送哪只娃娃了吗?”金夫人问。
“暂时还没有。”布莱克笑了笑,“您先为克劳奇小姐包装吧,我不着急。”
“好的。”
我向他点了点头:“下午好,布莱克先生。”
“下午好,克劳奇小姐。”他笑着问,“你也是来挑选礼物的吗?”
“不是。”我摇摇头。
我更喜欢给自己花钱。
“啊,那么是我误会了。”布莱克摸了摸下巴,“我是来给我姐姐挑选生日礼物的,她明天就要过生日了。”
哦,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但我不知道该挑选哪一只,你有什么建议吗?”他问。
“很抱歉,我对瓷娃娃没有研究。”我回答。
我从来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娃娃,我讨厌那种美丽但脆弱的东西。
“好吧,看来你更喜欢以‘鹰’为主题的作品。”
他的观察力很细致。
“是的,我喜欢鹰。”我想了想,“那是一种美丽强大的生物,一种耐心谨慎的猎手……所以你不如两只都买下来吧。”
意识到自己偏题之后,我立刻补充道。
看来我真的需要交个朋友了,一直缠着哥哥的朋友算怎么回事?
小巴蒂知道了,又要怪我什么都要和他抢了。
“我明白了。”布莱克垂下眼睑,“唔,那我不如就让茜茜来做选择好了。”
“好了,克劳奇小姐。”金夫人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纸袋递给我,“这里你的胸针,诚惠三个金加隆。”
“再见,克劳奇小姐。”
“再见,布莱克先生。”
5. 雷古勒斯·我的哥哥离家出走了
二年级的时候,我的哥哥离家出走了。
那天也是一个圣诞节,我早早地起床,看到布莱克宅的后院已经被白雪覆盖。
我很喜欢雪。
我喜欢雪天洁白寂静的世界,我喜欢雪天把我们困在屋檐下,我喜欢雪天一直燃烧的壁炉,我喜欢雪天克利切为我端上来的热可可,我喜欢雪天母亲为我织的绿色围巾。
但是我的哥哥不喜欢。
他不喜欢黑白无聊的世界,他不喜欢和我待在一起下巫师棋,他不喜欢一直散发出刺鼻气味的壁炉,他不喜欢克利切为他整理着装,他不喜欢母亲拉着领结逐渐向他的脖子收紧。
“西里斯·布莱克,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母亲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额头上青筋毕露,“今天不仅仅是家宴,马尔福、莱斯特兰奇、格林格拉斯还有克拉布家族的人都会来拜访你父亲,你最好别给我惹出什么乱子。”
“拜访他,还是拜访你?”哥哥冷哼一声,轻而易举地就挣脱了她的桎梏。
他现在已经有5英尺,眼神凶狠得像头恶犬,黑色的头发即使用发胶打理整齐贴在头皮,也不见半分温良。
母亲同样也以更加凶狠的眼神回敬着他,她再次伸手揪住他的领子,食指上戴着的宝石戒指在哥哥的脖子上留下一道划痕。
“不许用这种眼神盯着我,”母亲眯了眯眼睛,“你就算是头狼崽子,也得学会在母亲面前收起爪子。”
这次哥哥没能挣脱掉,因为母亲已经给他施了一道定身咒,我能从他那捏紧的、颤抖的拳头里看出他的愤怒。
“好了,”母亲向我伸出一只手,“让我来看看你,小雷尔。”
我慢慢地从哥哥身后的阴影中走出去。
克利切在此之前已经帮我整理过着装了,所以母亲满意地拍了拍我的脸颊:“不错,这个家里总算有个能让我少操心一点的孩子。”
我抿了抿嘴角,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尽量不给母亲添麻烦,这大概就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吧。
晚上八点左右,宾客们都陆陆续续到了场。
母亲今天穿了件黑色的丝绒方领礼裙,她居高临下地站在门厅,来访的宾客们必须要亲吻她的手背之后才会进入大宅。
我的爸爸沉默地站在她的身后,身形消沉而阴郁。
母亲在场的时候,爸爸是很难受到尊重的。
我也沉默地站在他们的身后,像是一个只需要微笑瓷娃娃。
哥哥最不耐烦应付这样的场合,所以他一般要到吃饭时才会露面——更别提现在定身咒的效果应该还没有消失。
在雪停下的时候,我终于见到了一个能让我寒暄的人。
“茜茜!”我惊喜看着马车上下来那个少女——或许现在应该称呼她为夫人。
纳西莎·布莱克。
在西格纳斯叔叔的三个女儿中,她是和我最亲近的姐姐。
今年夏天,她嫁给了马尔福家的继承人。
所以当她走到我面前时,我改变了对她的称呼:“日安,马尔福夫人。”
“雷尔,半年不见,怎么这么生疏了?”纳西莎亲昵地捏了捏我的脸。
成为马尔福夫人的茜茜看起来比之前成熟了很多,她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却依旧和记忆里一样清澈。
“茜茜,等一等。”卢修斯·马尔福跟在她的身后,将一条绿色的披肩搭在了她肩上。
两个人若无旁人地相视一笑。
最后一位客人,是姗姗来迟的贝拉特里克斯·布莱克。
“贝拉,”母亲挑了挑眉,“我从来没有教过你穿着野蛮人的衣服来参加晚宴。”
“抱歉,姑妈。”贝拉摘下兜帽,附身向她行礼,“我被一些讨厌的人缠住了,耽误了点时间……我相信老宅里还保留着我原来的房间,对吧?”
贝拉比我大十岁,今年她已经二十三岁,在魔法部的财政司工作。
在我出生之前,她一直生活在布莱克老宅,可以算的上母亲的半个女儿。
母亲对她也多有偏爱,我猜是因为贝拉长得和她年轻时一模一样。
就连,她们身上那双下三白的眼睛都一脉相承。
说实话,我一直有点害怕这个表姐,她有时展现出来的好胜心和嫉妒心过于恐怖,我曾经看见她掐死一只乌鸦。
我知道母亲不会伤害我,但这个表姐呢?
我不确定。
“当然。”母亲勾了勾嘴角,“快去换衣服吧。”
八点半,晚宴准时开始了。
宴会的坐席是母亲早早就确认过的,一般来说哥哥会坐在最末席,而我则坐在旁边以将他和宾客隔绝开来——当然,这是为了保护宾客不会被他气死。
但是今天,我的哥哥突然被安排到了最显眼的位置,我的位置也被一个格林格拉斯家的女孩替代。
“她是谁?”坐在我旁边的纳西莎问。
“嗯,我只知道她姓格林格拉斯。”我回答,“她好像是斯莱特林的四年级生,我曾经在学校里见过她。”
“啊,他们家的女儿啊。”纳西莎了然地点点头,转身向爱人笑道,“卢克,有没有觉得这一幕很眼熟?”
“当然,茜茜。”卢修斯说,“我还记得那天你穿了一件鹅黄色的纱裙,漂亮得像水边的仙子。”
“抱歉,我可不记得那天你穿了什么。”纳西莎俏皮地眨了眨眼。
“怎么了吗?”我奇怪地望着他们,不知道这对新婚的夫妇在打什么哑谜。
纳西莎神秘一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卢修斯抿了一口波尔多酒:“看来布莱克家又要多一桩喜事了呢。”
果然,等到晚宴进行到一半时,我的哥哥毫不意外地将那个坐在他身边的女孩惹怒了。
“爸爸!”那个女孩尖叫起来,“我宁愿孤独终老,也不会和如此羞辱我以及我家族的人订婚!”
“你少自作多情了,”哥哥施施然地抬起下巴,“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要和你订婚?”
“闭嘴,西里斯。”母亲严厉地瞪视着他,“格林格拉斯小姐的确是你的未婚妻,这一点布莱克家族已经和格林格拉斯家族达成了共识。”
因为这场插曲而变得僵硬的气氛,重新活络起来。
“恭喜恭喜……”
“令郎和格林格拉斯小姐当真是天作之合……”
宾客们纷纷举杯称颂,企图用笑容和酒精来掩盖刚才的尴尬。
母亲也微笑着举杯回应,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酒精发酵的酸味和女士们浓烈的香水味或许会将他们溺毙,但那其中绝对不会包括我的哥哥。
我几乎是胆战心惊地盯着他。
我的哥哥沉默了好久,久到我意识到他一定在做一个很决绝的选择。
不详的预感如此强烈,我现在就像两千年前生活在庞贝古城的人一样等待着眼前的这座火山喷发。
筹光交错中,我的哥哥站起身来,端着酒杯走到了母亲身后。
暗红色的酒液顺着母亲的发丝滑落,如同血痕一样在她苍白瘦削的脸颊上蔓延。
“我恨不得将这一身的血都还给你。”他说。
一室的寂静。
等我追到会客厅时,只看到了我哥哥被幽绿色火焰吞噬的身影。
以及他仇恨的眼神。
二年级的圣诞假期,我的哥哥离家出走了。
我曾经尝试过在学校里和他说话,但他的排斥的态度让我意识到,他不会再回来了。
他讨厌布莱克宅里的任何一个人,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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括我。
我恨不得能揪着他的领子质问他“为什么”。
我恨不得能和他痛痛快快地打一架,就像是所有的兄弟都会做的那样。
但是我没有。
怪不得西里斯经常嘲笑我是笨蛋和懦夫。
至今,我们已经有两年没有说过话了。
我恨死他了。
我也恨死无能为力的我自己了。
我盯着镜子前那张阴郁的脸,猛然想到了多年前的某个午后。
那只乌鸦被掐死时,贝拉的眼神也是这么充满怨怼和不满的。
我似乎和那个疯子表姐越来越像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迅速调整好表情,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雷古勒斯少爷,”克利切颤颤巍巍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老爷想要见你一面。”
“现在吗?”我皱起眉头,放下为家宴准备的礼服,来到了父亲的房间。
黑色的幔子后,我的父亲形容枯槁地躺在一堆枕头里。
过度放纵的酒精和情欲让他早早地衰老,可他现在这副可怜的摸样让我怀疑起圣芒戈治疗师水平是否真的如他们宣传的那样可靠。
明明上次见面,他还能跑能跳呢。
“父亲,我来了。”我站到他的病床前,看到他眼神萎靡,无意识地张开嘴巴,活像一只被抛上岸的黑鱼。
“嗯,”他从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应答,“我的儿子,我快要死了。”
“不会的,爸爸。”我叹了口气,坐下来握住他那只枯树一般的手,“你今年才四十七岁呢,记得吗?”
在巫师岁月里,我的父亲仅仅只走过了自己生命历程的前三分之一。
“我只想告诉你,”他握紧了我的手,“要是我死了,凶手一定是沃尔布加·布莱克。”
沃尔布加·布莱克是我母亲的名字,她婚前的姓氏也是“布莱克”。
父亲和母亲其实是堂姐弟,这在纯血家族中不算什么新鲜事。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替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你不相信我。”他说。
“爸爸,你现在需要休息。”
“你也盼望着我死,对吧?”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揪住我的领子,将我拉到了幔子里。
我嗅到了从他呼吸里传来的,烂苹果的腐败气息。
“儿子,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死了之后你一定要小心。”他双目通红,“那个女人为了权利可以杀死任何人。”
他力竭一般松开手,重新闭上眼睛倒了回去,仿佛刚刚发生的对话只是我的幻觉。
“晚宴见,爸爸。”我说。
虽然我很怀疑他是否还有精力参加晚宴。
我沉默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不知道爸爸刚刚的胡言乱语有几份真情几份假意,在我的印象里,他从来没有参与过我的成长生涯,我也很难相信他是真的爱我。
现在已经是八点了,我决定不再去想这些我想不明白的事。
母亲最讨厌迟到了。
在我解开衬衫之后,我房间里的壁炉突然腾起火焰。
飞路网的权限我只开放给了一个人,那就是我的朋友小巴蒂·克劳奇先生。
他这个时候来找我干嘛?
我不紧不慢地套上新的衬衫。
火焰中走出来一个令我惊讶的身影。
那是一个漂亮的姑娘,她的个子高挑,长发是浅到泛白的金色,就像窗外的雪一样。
我认识她,她是我朋友的妹妹,叫做海泽尔·克劳奇。
“对不起,”她迅速转过身去,“我是小巴蒂·克劳奇的妹妹,海泽尔·克劳奇。”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说点我不知道的吧。
6. 雷古勒斯·我朋友的妹妹
第一次见到我朋友的妹妹,是在二年级的圣诞假期后返回霍格沃兹的列车上。
那天雪下得很深,霍格沃兹特快列车都不得不放慢了速度,窗外苏格兰荒原的景色美得像是佩普洛笔下的《绿海》。
我很乐意花时间在欣赏苏格兰的雪景上,特别是当车厢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
无意贬低我的同龄人,但他们的谈话和行为在我看来极其幼稚,除了让我头疼之外没有更多的感受。
当列车行驶了有一会儿后,我的朋友拉开了车厢门。
“嘿,雷尔,我就知道你这里肯定有位置。”小巴蒂说着,毫不客气地坐到了我的旁边。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灰色套装的高个子的女孩。
她的头发颜色很浅,眼睛是细尾鹩莺的辉蓝色,浅褐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青色的影子,就像是鸟儿晃动的羽翼。
但除此之外,她算不上是多么漂亮的女孩,看上去有些寡淡,鼻梁上还有一些褐色的雀斑。
这就是我对她的全部印象了。
“你干嘛跟着我?”小巴蒂撇了撇嘴。
“哪里有位置,我就去哪里。”女孩径直在对面放下自己的皮箱。
“别理她,”小巴蒂对我说,“我妹妹就喜欢学我,我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女孩闻言,翻了了白眼,并没有和他争执。
她向我点了点头,然后托起下巴望向窗外。
在车窗的倒映中,窗外的景色因为快速地移动而虚焦,她的眼睛看起来就更像是在荒原中振翅的蓝鸟了。
我觉得惊诧,为这偶然捕捉到的灵感感到欣喜。
我应该赶紧把它记录下来。
我从背包里找出随身携带的速写本,开始用炭笔起型。
接下来的旅途中,我没有再抬起眼。
创作者只需要一瞬间的缪斯就够了。
等我回过神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的朋友已经换上学院的绿袍,而她的妹妹已经消失在了对面。
“给我看看。”小巴蒂拿走我手里的速写本,点评道,“风景画吗?我以为你只画人像呢。”
“我最近很喜欢佩普洛,”我笑道,“想要模仿一下他的风格。”
“我从来没听说过他。”小巴蒂狐疑地挑眉,“你又买了那些麻瓜的画集吗?”
“咳咳,”我尴尬地掩住嘴唇,“我是讨厌麻瓜,但是从某些方面来说,至少麻瓜中的某些艺术家还是挺不错的。”
至于那些麻瓜画集,我想我应该隐藏得挺好的,西里斯的CD 唱片都被扔掉了八次,我的画集还稳稳地藏在了花园的蔷薇丛下。
在布莱克宅里藏东西,是很难瞒过我妈妈的。
我忽然注意到了我朋友的手背上有一道红痕——那是被戒尺鞭打的痕迹。
“假期过得怎么样?”我问。
“别提这事儿行吗?”小巴蒂皱起眉头,“我巴不得天天待在学校里,也好过回去受到那个老头子的虐待。”
看来是不怎么样了。
我朋友的父亲是个古板严肃的男人,你可以从他的身上看到英格兰男人的所有优点:务实进取,在事业上取得了优异的成功。
也可以从他的身上看到英格兰男人的所有缺点:严厉苛刻、崇尚暴力教育。
某种程度上,我和我的朋友很像:我们都在父亲或母亲的威压中颤颤巍巍地长大,并且是两个孩子中不能让他们满意的那个。
我的朋友并不常提起他的妹妹,他对她的评价是:“她被父亲教育成了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克劳奇兄妹似乎总处于竞争之中,而且这是克劳奇先生乐于见到的。
总而言之,这就是我对海泽尔·卡琳·克劳奇的全部了解了。
直到今天,她从我的壁炉里走了出来。
我惊讶地发现和两年前相比,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褪去婴儿肥之后,她原本不协调的五官都以适当的比例紧贴在了面骨上,既不多一寸也不少一寸;眉毛依然淡淡的,突起的眉骨在眼窝投下阴影,但那双蓝眼睛的还是亮亮的。
她并不瘦弱,但是骨肉匀停,灰色羊毛短裙下的小腿呈现出修长优美的弧度……
透过镜面,我习惯性地从绘画的角度来观察着她,忘记了自己才扣到衬衫的第一颗纽扣。
直到她道歉并介绍自己之后,我才反应过来,赶紧整理好自己的着装。
“我知道,你可以转过来了。”
她是来找小巴蒂·克劳奇的,可他的确没有来找我。
关于他的去向,我的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但今天是圣诞节,我必须要陪妈妈用完晚餐之后才能离开——否则她会难过的。
这应该算是我们俩第一次正式认识对方,可惜这个场面的确不是好好介绍自己的时机。
我有些心虚地望向床头——我后来将那幅草稿用油画呈现了出来,就挂在我的床头。
雪色的荒原,细长枯枝上的辉蓝鹩莺,灰白寂静的海角,她没有道理从中看出自己的影子。
可我还是心虚,所以希望说点什么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可以帮我吗?”我摊开了手心的袖钉。
该死,我为什么要说这句话?这样好像显得我很不正经一样。
不过,我也是有正当理由的。
既然她已经闯进了我的房间,我肯定不能再叫克利切进来服侍我了,否则她要躲到哪里?
我的衣柜?我的床底?我的……
好了,不要再想了,那样只会显得我更不正经。
我的脸上肯定是挂上了奇怪的微笑,因为她明显地语气不善起来。
“喂,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她说
我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咳咳,”我干咳两声,“抱歉,不如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个小时……”
我马上就带你去找小巴蒂。
我还没有来得及说完这句话,就被突然闯进来的克利切打断了。
我平时一定是太惯着他了,才让他可以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打开房门。
总而言之,最后,我妈妈邀请她一起参加了晚宴。
我的内心非常忐忑,因为我的妈妈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女人。
就算我是她的儿子,我也要这么说:我的妈妈是一个刻薄高傲的女人,她遵守着旧时代贵族的生活方式,她讨厌别人的理由多种多样并且没有规则可言。
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她非常讨厌不讲礼貌的人。
而克劳奇小姐在没有送来拜帖就贸然上门的行为,在她看来就叫做没有礼貌。
我几乎怀疑她请克劳奇小姐去的目的就是好好教训她一番。
所以我决定将矛盾转移到自己头上。
“抱歉,我忘记告诉你,我邀请她来参加晚宴了。”
我顶着她玩味的目光,硬着头皮说完了这句话。
我的妈妈显然很不满意克劳奇小姐的着装,但她还是决定接过我给的台阶,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不认识她。”
相信我,这已经是她能说出的最友善的话语了——尽管她的眼神不是那么友善。
我小心翼翼地望向海泽尔。
以我对女孩的了解,母亲的眼神足以让她们难堪得流下眼泪来。
但是她脸上只出现了惊讶、不平、斗志,唯独没有“委屈”这种情绪。
“家父巴蒂·克劳奇,现任魔法部执行司司长。”
她模仿着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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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的样子,高傲地扬起下巴:“或许您听说过他的名字?”
母亲只有一瞬间的惊讶,然后很快勾起嘴角:“呵,这还有点意思。”
执行司是魔法部最大的实权部门,坐上该部门的司长基本上就等同于魔法部部长的第一候选人了。
母亲其实一直挺想结交老巴蒂·克劳奇先生,可惜他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这是她的原话。
如果我的母亲对你的欣赏不是来源于血统,那么就一定来源于你的胆识。
海泽尔·克劳奇小姐两样都占了。
我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我的母亲高兴起来,她举起酒杯:“现在我认识你了,克劳奇小姐。”
直到我父亲出现之前,气氛都还算融洽。
我本以为他已经睡过去了,没有想到他居然在这个时候强撑着爬下了床榻。
回想起他在晚宴前对我说的话,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实话实说,他并不是一个值得尊敬的父亲,可我依然同情着他处境——毕竟我自己也深陷其中。
“这样相聚的机会,我参加一次就少一次了。”他笑着说。
我有些反感地低下头。
他们俩这样相爱相敬的表演,的确是有些令人反胃。
“你哥哥呢?”父亲突然转向我,“你没有告诉他我快死了吗?”
我跟他连话都说不上呢。
“嗯,先吃饭吧。”我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病倒之后,忽然开始疯狂地想念起我哥哥来。
就好像这个家里的其他人都想要害死他一样。
明明哥哥在家的时候,他对我们两兄弟都是不闻不问的。
西里斯更愿意认阿尔法德叔叔,或者波特先生做父亲也说不一定。
可是他却突然像风干的枯树一样倒了下去。
我愣住了。
明明在我的印象里,他应该是那个总是在离开的皮鞋,那个总是充满着不忿的眼睛。
我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海泽尔正饶有兴致地看着热闹,连酒杯拿错了都没有发现。
呵呵,有这么好玩吗?
“你会醉的。”我提醒她。
“喝苹果汁才不会让人醉。”
“可我的杯子里是芭乐苹果酒。”
我顿了顿,脸突然后知后觉地热了起来:“你从刚刚开始就拿错了。”
经过这一场插曲之后,晚宴很快就结束了。
海泽尔小姐看起来并不擅长喝酒,她的眼睛很快就迷离起来,薄薄的脸颊上浮现出两团红晕。
可她依然记得此行的目的:“我哥哥呢?”
我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才九点半……以我对他们的了解,此刻去翻倒巷不一定能堵得到小巴蒂。
“先休息一会儿吧,”我说,“他现在应该还没有回来。”
她嗯了一声,呼吸很快就平稳了下来。
嗯,我本来想让克利切去收拾一间客房,现在看来不用了。
我在她对面的那张沙发上坐了下来,盯着火光发呆。
那些来不及处理的思绪纷纷冒了出来,让人心烦意乱。
爸爸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在暗示我他突然的病倒是另有隐情的吗?
我不愿意再深入地思考下去了。
我将视线转移到了对面的女孩脸上。
是的,从绘画的角度来说,她的骨相是非常漂亮的,就连那道弧度优美的发际线都恰到好处。
这大概就是她一直用蓝色发带压住碎发,露出额头的原因吧。
我应该把她画下来,在征求她的同意后。
或许,还是暂时先不要打扰她比较好?等她醒来之后再告诉她好了。
7.雷古勒斯·那位先生
我错过了征求她同意的最佳机会。
半夜1点,我放下速写本之后,也在温暖的火光中睡着了。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三点半。
必须要出门了。
“走吧,时间差不多已经到了。”我说。
我们换上了具有伪装效果的黑袍子,因为我们要去的地方并不安全。
翻倒巷,所有流浪者和黑巫师的聚集地。
她的手挽上我的时候,我瑟缩了一下。
“不是你要我抓着你的吗?”她有些生气。
其实她的行为并不出格,女伴出行时挽着男伴的手臂,这是基本的英式礼仪。
只是我从小就怕痒,不是很习惯别人突然的接触。
她误以为我是在嫌弃她了。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快速的启动了飞路网。
其实,我不应该到那个地方去的。
那家位于翻倒巷深处,名叫“博金博克”的黑魔法商店里,住着一个危险的人物。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狂热粉丝们都称呼他为“沃特莫”,或者“那位大人”。
这其中就包括我的姐姐,贝拉特里克斯·布莱克。
我依然记得当她提起“那位大人”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的光芒有多么狂热。
“姑姑,您一定要见见他。”贝拉不只一次来拜访我的母亲,想要为她引荐那位大人。
我的母亲不置可否,微笑地梳理着怀中黑猫的皮毛。
“我相信,只有他才能带领纯血再次走向荣光。”贝拉近乎着急地站起来,“卡罗、莱斯特兰奇、亚克斯利家族都已经向他宣誓了忠诚,布莱克家到底还要落后别人多久?”
母亲怀里的黑猫发出一声尖利的“斯哈”,她的神情也冷淡了下来。
“贝拉,原来你还知道自己姓布莱克。”母亲松手,让黑猫从她的膝间跃下,“我们不是你拿去讨好她的礼物。”
贝拉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快,急忙蹲下来伏在她的膝间:“对不起,姑姑。我只是……害怕这会影响到布莱克家的地位。”
“想要征服布莱克家,那位先生恐怕还得拿出更多的筹码来。”母亲不甚温柔地掐起她的下巴,冰凉的尾戒滑过她的鼻梁。
她眯了眯眼睛:“你姑父身体不好,最近不要再上门来打扰他了。”
这是母亲的逐客令,贝拉显然也听出来了。
“……是,姑姑。”贝拉咬了咬嘴唇,不甘心地接过了克利切递上来的大衣。
“我希望到时候您不会后悔。”她撂下这句狠话,消失在了壁炉升腾起的火焰里。
贝拉和母亲很像,特别是在她们都不会掩饰自己的愤怒这一点上。
我从书架后的暗室中走出来。
“雷尔,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母亲闭上眼睛,有些头疼地将手里的信件扔进火堆。
除了那个叫“食尸徒”的组织之外,没有什么事能让母亲这么迟疑。
那个新兴的政治团体最近正以一种摧枯立朽的姿态吸纳着魔法界的无业青年,并且声称会对近期的几起麻瓜袭击事件负责。
麻瓜巫师和本土巫师的竞争资源的战斗,这两年来越发白热化了。
魔法部对这个团体的态度非常暧昧,没有将其定性为“反政府分子”,但抓捕过其中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喽啰。
而他们的首领“沃特莫”本人,却没有在魔法部担任过任何职位。
有人说,他是和异常俊美的青年,靠着魅力征服了不少人。
也有人说,他在黑魔法方面的造诣相当深刻,但他演讲的艺术常常让人忽略这一点。
“他们太着急了。”我说,“要么他们正在酝酿一件大事,急需积攒力量;要么就是大厦将倾,想要将更多的人绑上贼船以保全自己。”
“呵呵,”母亲看起来还算满意,“我是问你如何看待贝拉。”
我只能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她依然尊敬你。”
“她尊敬的,不过是我手里的权利罢了。”母亲吻了吻小指上的尾戒,目光沉沉,“如果哪一天我失去了这枚戒指,她就会像鬃狗一样扑上来……”
总之,在母亲给出明确态度之前,我必须谨慎地和“食尸徒”交往。
我从回忆里抽身,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将海泽尔挤到了离摊位最近的那条道上。
海泽尔被一个老巫婆蛊惑,站到了她的摊位前。
我有些不耐烦了,为什么有的人总是会被这么简单的陷阱给欺骗?
在她揭穿老巫婆简单的把戏后,她的狡黠和大胆着实吓了我一跳。
“我没看出来,但是现在我知道了。”她临走之前,还不忘挑衅一下黑巫师。
我不是很赞同她的行为:“那是因为我们没有见到真正的黑巫师,不要小瞧他们,克劳奇小姐。”
她看起来不以为意。
海泽尔小姐很骄傲,她的骄傲埋藏得很深,但可以从她的言谈举止的细节中察觉到。
特别是她的眼睛。
就好像她坚信自己可以掌控一切一样。
“你确定小巴蒂在这种地方吗?”当我们来到小巷深处时,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现在想起来了,一开始怎么就这么轻易地相信我了呢?
我反问道:“现在你知道害怕了?”
海泽尔瞪了我一眼,她的眼睛里似乎总是充满了不服输。
“我不会卖了你的。”我说。
我们穿过这一条小巷子后,就来到了【博金-博克魔法商店】。
这是一个历史悠久的黑魔法商店,据说从翻倒巷建成之初就有了这家店铺,由博克家族世代经营着。
我的朋友很快就出现了。
“小巴蒂·克劳奇!”海泽尔冲了上去。
而我退到小巷里,打算确保克劳奇兄妹安全之后再离开。
但我还是被那位先生发现了。
“小布莱克先生,既然都到门口了,不如进来喝一杯茶再走吧。”
我叹了口气,从暗巷中走出来。
我的堂姐热情地拥抱了我,可我却没有从中感受到一点温度,仿佛是一条冰冷的毒蛇咬住了我的锁骨,让我没有拒绝的权利。
我能感觉到海泽尔一直在盯着我,好像我一旦给她一个信号,她就能带着我杀出重围一样。
我不再看她的眼睛,我害怕让她察觉到我的软弱和迟疑。
木门合上,温暖干燥的空气伴着淡淡的檀香,将我迅速地包围。
在见到“那位先生”之前,我对他有过诸多的想象。
我以为他会是一个俊朗的青年,带着无与伦比的亲和力;我以为他会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政客,深陷在眉弓下的眼睛透露出洞察先机的精明。
传闻不假,他的确俊美非凡,嘴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传闻也假,他身上透露出来的强大的气场绝不是“演说家”三个字可以概括的。
那只属于“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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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或者“大恶魔”。
我只看了他一眼,就迅速垂下了眼睑,沉默着坐到了他对面的靠背长椅上。
“今天天气真糟糕,对吗?”他的声音如甘泉,并不像他表现得那么咄咄逼人。
“是的,我想《预言家日报》的天气板块近百年来没有更改过词语了——只需重复‘多云,偶有阵雨’就行了。”
我很想学着母亲的样子,和他谈笑风生。
但我想我似乎用力过猛了,讲了一个并不符合我年纪的、老掉牙的笑话。
“你听起来比你看上去要成熟得多。”他轻笑了一声,“小布莱克先生,为什么总是要把自己藏起来呢?”
“我没有。”
“那为什么不抬起头来?”
我深吸一口气,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我是布莱克,我是布莱克家的继承人,我必须要展现出布莱克应有的骄傲。
“您好。”我主动伸出手,昂着下巴微笑道,“沃特莫先生,久仰大名。”
他就这样靠在高背椅上,托着下巴,那双血红的眼睛盯着我,透出十足的嘲讽。
“哈哈哈哈——”
他从胸腔里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笑声,这种笑声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从四面八方钻进我的脑子里。
我额头上不断冒出冷汗,右手指尖微微发抖。
他为什么在笑?
我做错什么了吗?我做错什么了吗?我做错什么了吗?
自从被宣布成为布莱克家的继承人之后,我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侮辱。
那么一瞬间,我想站起来离开这里。
可是,我的脚掌仿佛定死在了这张华丽的波斯地毯上,那重叠的花纹在我眼前不停地旋转,连同那阵笑声一起,成为了我永恒的噩梦。
不,我没法就这样离开,我必须知道他这样做的理由!!!
“小布莱克先生,我知道你,你略有一点力量。”
就在我压抑不住内心的狂躁之前,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可你就好像雪,日头一升起就会化成水;又好像星星,月亮一出来就会黯淡。”他缓缓地说道,“我不禁想要发问了,究竟是什么让你甘愿成为傀儡,甘愿成为废墟呢?”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说过,我知道你。”他的笑容消失了,“你略有一些力量,但这力量不足以支撑你在你母亲面前站立;你略有一些野心,但这野心不能让你舍弃那些扭扭捏捏的感情。”
“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这一次,我连声音都开始颤抖。
实际上我明白。
我有一个强势的母亲,出于对自己的欣赏,她实际上更喜欢我那个桀骜不驯的哥哥;我有一个强势的哥哥,出于对自由的忠诚,他背弃家族抛弃了我。
如果我有力量和母亲叫板,那么她最喜欢的孩子将会是我;如果我有野心替代哥哥,我就不会对他的离开如此耿耿于怀。
更重要的是,如果我对自己的现状如此不满,那么我为什么不做出改变呢?
就像海泽尔一样。
如果我当初也追到了戈德里克山谷,哥哥会不会回到布莱克老宅呢?
我讨厌这样软弱的自己。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跪在他面前泪流满面了。
“到我这里来吧,孩子。”他露出满意的笑容,“让我来释放你的天赋和野心。”
他是大恶魔,我现在无比地确信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