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春弦[先婚后爱]》
1. 好久没见了
《拨春弦》
文/己枝
2025.1.15 晋江文学城首发
她像是一只蝴蝶。
拨动了春天的气息、和他的心弦。
是冬雪消融后,属于春的,第一封情书。
-
是囫囵的夜里。
沈可鹊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是醉的,酒精灼烧,将她的体温几乎点燃。
脚下是飘然,像是踩在棉花里一般。
有一只宽大的手,束在她的腰间,又将她揽入怀里。
纯白衬衫,解了上面三颗纽扣;沈可鹊的视线所及,刚好能见他结实的胸肌,精干的线条,若隐若现于衬衫里。
沾了点遐想的荷尔蒙,最是要人命。
“小姐,需要帮忙吗?”
沈可鹊头是晕的。
但好像思绪和脑袋被剥离开来,她的理智又那么清醒。
热,很热。
葱白的食指,点落在男人的胸前,又解开了一颗。
这回块块分明的腹肌,明晃晃地在她眼前了。沈可鹊依旧不甘,指尖圈圈绕绕地勾抚过境,手感上乘。
越发越界的动作被男人扼下,他大手袭来,不费力地便钳住沈可鹊的两只手腕,移至脑顶。
沈可鹊阖着眼,尾音里染上哭腔:“能帮我吗?”
顿了顿,又盈盈地补上一句。
“求你了。”
唇齿相抵,水音弥在房间,试探、而后松开、再探得更深。
只屈服于最原始的冲动。
“你我萍水不相识,不丢人的。”
被他蛊惑,像是真的有什么阀门被拨启。
断断续续的娇软声,被凝神聚起,又轻而易举地被撞散,从沈可鹊的喉间不经意地流出。
她从未见过自己那副样子。
沈可鹊明明瞪圆双眼,却不聚焦。
她越想看清,便越看不清那人眉眼;只记得抚过她身上每一寸的那只手,无名指外侧,翩跹了一只蝴蝶。
栩栩如生,随着他的动作,像真的在振翅一般。
……
“小沈总,小沈总!”
助理孔钰略带焦色的声音,将沈可鹊从梦中唤醒。
她缓缓直起身,揉了揉因为脑袋枕着而微微发酸的小臂。
肿麻的感觉瞬间蔓延开来,告诉她刚刚是梦,眼前才是现实。
今天的梦,又与他有关。
可惜,依旧没记起那张脸来。
她有些口渴。
“……小沈总?”见沈可鹊半天没有动静,孔钰又试探地出声唤她。
她虽说跟着沈可鹊已经有整两年的时间了,却还做不到在她面前从容坦言。
也许是因为,沈可鹊是模特界名声正噪的新秀,在刚结束巴黎时装周的压轴走台,刷新了压轴位的最年轻记录。
除此之外,她还是京临城沈家的唯一明珠。
其父沈书文,是在全球都称得上名号的“风投孤狼”,操刀股市的一把好手。
沈家财力,自然不言而喻;对这唯一的小女儿,能宠到什么份上,完全想象得出来。
“醒了。”
清梦被搅,沈可鹊眉眼有几分不悦,淡淡地睨了孔钰一眼。
吓得孔钰心里一颤,声音也跟着微微发抖:“小沈总,这次慈善晚宴还有最后一个合影环节,在十五分钟之后,您再补个妆吧。”
沈可鹊闲不住,一边听她讲话一边随手抓起手机来刷,点了点头。
双目随后落在面前镜子,镜中的女孩规矩地站在她身边,双手紧紧并在身前。
“刚睡醒,梦里……”沈可鹊又想起那画面,“梦到不太好的东西,语气有点凶了。”
她葱白的指头在手机屏幕上轻点几下,孔钰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机械女音播报,“支x宝到账1000元”。
“就当给你道歉喽。”
沈可鹊将手机丢去一旁,手肘轻抵椅子扶手,食指勾了勾:“让化妆师过来补妆吧。”
“好、好嘞。”孔钰慌从口袋里把刚刚出声的手机爹拿出,捧在手里掐下静音键。
这种场面她已经见怪不怪,今天是她一时疏忽,忘记提前关音量。
她立马转身,拉过来等候多时的化妆小妹。
沈可鹊懒懒地掀眸,看向镜面。
镜子中的人儿比孔钰还要束手束脚几分,身前背着巨大一个化妆包,看起来倒有几分像那回事。
“不是补妆吗?”她耐心消耗得快,等了不到半分钟便出声催促。
“哦、哦。”
那女孩已经被沈可鹊的做派震住,打开化妆包的动作都磕磕绊绊的,颤巍的指尖险些将粉底瓶打翻。
沈可鹊轻阖上眼,语气放软:“第一天上班?”
她本想提点她做事不要毛毛躁躁的,哪知那女孩直接来了句,是。
“第一天上班?”沈可鹊睁开眼,语调里透着难以置信。
吓得那女孩嘴里飞快地蹦出了一堆自己的履历生平,堪比大厂一面现场自我介绍的流利程度。
孔钰在一边出声:“还有十三分钟。”
沈可鹊再次垂下眼睑,示意她继续。
那女孩动作轻柔,化妆刷轻打在脸颊上,竟然莫名有种午后阳光拂面的慵懒。
沈可鹊对用在自己脸上的,一向挑剔,虽心里不满晚宴主办方给自己派了个“新人化妆师”,但这来回几下的手法已然将她征服。
嘴角弯起的弧度,已经说明一切。
“你叫什么名字?”她懒洋洋地出声。
“陈、陈俏。”
她长得白白净净的,倒和名字很搭。
“本地人?”沈可鹊感觉得到她的紧张,又主动引起话题。
“是的。”
这场慈善晚会举办在海亚,一个四面环海的岛屿,碧海蓝天、椰林环绕。
沈可鹊来了兴致:“本地人的话……有没有什么伴手礼能推荐?”
“沈小姐,该出发了。”门口有工作人员来cue流程。
沈可鹊闻声睁眼。
陈俏刚好到了补妆的最后步骤,用棉签晕染开她唇上丹色,镜面唇釉,显得水光潋潋。
“辛苦。”沈可鹊起身,客气地颔首。
随后提起裙摆,随着工作人员去了。
她身着澄蓝色抹胸纱裙,上身紧箍,裙摆则肆意膨散,冷白修长的脖颈横过一束同色纱绸,垂在身后,随着走动的动作,纱质下的银丝若隐若现地动,宛若落入凡间的蝴蝶仙子。
这场慈善晚宴,是沈家一手举办,才请得动她在坐台。
到了拍摄场地,沈可鹊没有犹豫地迈步向正C位。
谁知,旁边不知道从哪突然冒出来个穿着纯黑修身旗袍的女生,一脚踩在了沈可鹊的目标站位。
她单手叉腰,不咸不淡地睨了沈可鹊一眼,而后道:“我站在这里可以吗?”
沈可鹊没见过抢风头还抢得这么理直气壮的,愣了半秒。
那女生指了指台下:“我是楚总带来的人。”
好像是在给沈可鹊解释自己为什么有底气站在中心位似的。
沈可鹊不愿和她因为这点小事计较,大不了拍完直接让人按下来,谁都不许发就是了。
追着她手指所指方向,递了个眼神过去。
台下站了个男人,纯黑西装,剪裁得当,衬出宽肩窄腰,修长双腿,隐在暗处,昏影的光却为他增了别一般的雄性荷尔蒙。
自诩在模特圈看过无数靓仔型男的沈可鹊,还是不可免地将目光在他身上多驻了几秒。
“楚总,不参与合影吗?”沈可鹊故意问身边女生。
她未见过这位楚总,但依这姓氏,不难联想到京临城的顶尖豪门家族。
连她家见了都要避让几分,拥有绝对统治权的——楚家。
沈可鹊也只是在父母口中听说过那位手握大半个京临经济命脉的太子爷,楚宴。
“阿宴他不喜欢这种场合。”
沈可鹊没管女人嘴里故作的亲昵语调。
心中的推理有了闭环,那人当真是楚家太子爷、如今掌权人。没成想鼎鼎大名的楚宴,还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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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分姿色的。
沈家与楚家没什么往来,沈可鹊自然没将遇上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楚宴这事放在心上。
结束拍照后,便提裙往休息室去。
人还未到,就听见里面熙熙攘攘着。
海亚地方小,哪怕是最豪华的会所,也空间有限,没能准备单人化妆室。
沈可鹊本就压着要和别人共用化妆室的火气,偏偏还有人多嘴吵闹,她愠气聚在眉头,一把推开门。
声音随着她有些凶狠的动作戛然而止。
沈可鹊抬眼看去,正交叉着双手站在化妆间正中央的,不正是刚刚台上抢了她C位的女生。
最后一点耐心耗尽,她信步走去,高跟鞋跟敲在地板上“叮当”作响。
而当事的另一位也不是陌生人,正是不久前为她补妆的陈俏。
陈俏深深低着头,手里攥了几把刷子,化妆的瓶瓶罐罐却胡乱地散落一地。
孔钰看见自家小沈总直接走到两人中间停下,将陈俏护在了身后,脑袋里的警钟大叫。
她赶忙小跑到沈可鹊身边,附在她的耳畔叮嘱道:“您面前这位叫时月,新人演员,刚火不久。”
补好了课的沈可鹊,自信地勾起唇:“时月老师,耍起大牌来,还真是娴熟呢。”
“在台上欺负我,台下欺负我的化妆师,”她弯起眉眼来,明明是笑着,却莫名几分危险气息,“看来不教育教育,时月老师还真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她一口一个老师叫着,乖张又挑衅。
给时月气得不行,施了粉底的脸蛋都透了红:“你谁啊,还教育我?”
整个化妆室都陷入诡异的安静,时月底气少了一大半,她咽了下嗓子,双手叉腰,强装镇静。
“我倒要看,你怎么个教育我法?”
沈可鹊眯着眼笑,还顾得上轻轻拍了拍陈俏发抖的肩头。
“孔钰,联系下潘总,说我对刚刚的合影成果不满意,大家十分钟之后再重新拍一张。”
言罢,她嘴角弧度更盛了些,扯着陈俏的手,绕过时月,又落座在她原本的位子上。
对陈俏道:“麻烦再帮我补个妆吧,口红要再艳些的。”
方才围着的人都四散开,不少人急忙小跑出去,抓紧回到自己工作岗位上。
沈家有欲向娱乐圈投资发展之趋,也是为了给沈可鹊壮势,沈书文才举办了这场众星云集的慈善晚会。
可以说,沈可鹊就是今晚最大的金主。
只有时月还不以为意,觉得自己听到了个巨大的笑话:“你谁啊,你以为你想重新……”
她话音未落,经纪人便慌张地从房间外跑了进来。
“月月,快补个妆,主办方那边不满意,要重新拍合影。”
时月不可置信地看向沈可鹊,胸腔起伏剧烈。
偏偏那女人还一副无辜的模样,瞪圆水灵灵的眼睛,好像在和陈俏搭话,实则处处说给她听:“陈俏啊,是不是现在除了你没有别的化妆师能补妆了呀——”
沈可鹊只让陈俏补了口红,便重新起身,经过时月时,高高地扬起额头。
像是只戴了王冠的白天鹅。
推门走过长廊时,却刚好错肩经过一个男人的身影。
沈可鹊走出几步去,才后知后觉地,他的着装与方才台下的楚先生极为相似。
出于对传闻中的楚宴的好奇心,掺了点冲动,沈可鹊驻停脚步。
回身,轻轻出声道:“请留步。”
她声音小小的,想着对方不乐意搭理她的话,还能借口对方没听见,不至于太丢脸面。
没想到,男人的脚步随声停下;而后也转过身来。
动作轻缓,举手投足间矜贵绅士的风范,弥足惹人。
鼻梁高挺,深邃夺人,剑眉星目,一双桃花眼像是浸了水,掺着了丝丝笑意。
视线在空中交织了半瞬。
沈可鹊没想到,是他先开口出声。
更没想到,他的嗓音低沉,混了些细微颗粒的质感,分外好听。
“沈小姐,别来无恙。”
2. 什么角色呢
ch2:
别来无恙?
一双水盈盈的眸子直望向楚宴,沈可鹊只怔了半秒钟,便缓缓启声:“我们见过?”
男人的眼里好似黯了些。
继而扯动嘴角,勾起细弧:“没。”
“沈家千金,有所耳闻。”
沈可鹊微微颔首,很富礼节性地回礼。
于他们而言,诸如此类的社交维系早已再熟悉不过了,点到为止,一切都恪守规矩。
但她视线还是不受控地稍向下偏移。
落在男人的手上,很扫兴的是,他带了双手套。纯黑皮质,根根紧箍手指,修长有力,不难看出有副好底子。
明明刚在台上,远看见他一双手搭在扶栏上,冷白匀称,骨节分明,是极耐看的;怎么离近了,反而没得看,沈可鹊讪讪地收回目光。
“楚总过奖,沈家能入您耳,是家父的荣幸了。”
在他们圈子里,向来等级森严,宛若丛林金字塔。
“沈小姐客气,”楚宴徐徐上前,将二人的距离拉得更近,“楚氏近来的投资,还需仰仗令尊提点一二。”
沈书文工作上的事,沈可鹊一概不知,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父亲居然还能搭上楚氏的枝?
孔钰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提醒她别误时。
刚好沈可鹊也无心再与楚宴多周旋,正准备道暂别,男人却蓦地更前了半步。
他伸出手,落在沈可鹊的发顶,将几根不安分地发丝拨顺到另侧。
沈可鹊下意识地仰头,目光刚好触到他的下颌角,锋锐流利,宛若大刀阔斧之功,冷白脖颈上,喉结凸起,西装革履的装束下,有种不可言说的性感。
随着他动作的曲起,西装衣袖被肌肉撑起足具力量感的曲线,惹人遐想其上的青筋脉络。
沈可鹊的耳尖不争气地泛了红。
她提起裙摆,转了身子,蹬着近十厘米的高跟鞋,依旧走得飞快。
被楚宴惹得羞赧的火,转移到了孔钰身上:“见我头发乱了,怎么都不提醒我!”
沈可鹊要来了镜子,又反复确认了几遍自己的发型没有问题,才微挑下颌地登上台。
这回时月不敢造次,乖乖地站在她原本的站位上等候。
沈可鹊慢条斯理地拎着裙子,走过她,停在整个舞台的最中央,全场的聚光灯都落在她的肩头,将本就白皙如雪的肤色衬得更靓丽。
“有些人仗着是资本的人,在这为所欲为,还拉着全场的重新拍照,也不知道高贵个什么劲儿。”
时月离她两排之远,却还聒噪个没完:“不就是个模特吗,还以为自己是谁啊。”
沈可鹊只当听了只不懂事的麻雀乱叫,毕竟在这样的公开场合和她理论,也太自降身价。
犯不上。
沈可鹊俏皮地勾起唇瓣,落然大方,双眸也弯了弧度,揣着秋水般地凝望向镜头;唇红齿白,美得摄人心魄。
她本就是模特主业,精通如何与镜头互动,在一众人里成为最引人注目的那个并不难。
原来也没想和他们这样争,要怪也只能怪时月一个人坏了她的兴致。
沈可鹊向台下勾了勾食指。
孔钰立马小跑上台,揽起她的裙摆,伴着沈可鹊一同下台。高跟鞋行动不便,孔钰已然习惯在下台阶地时候递出手臂,让沈可鹊搭着接力。
她的姿势维持了几秒钟,不见人搭,孔钰有些疑惑地递去视线。
自家大小姐双手环抱在胸前,微挑下颌,目光专注地归于台下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
沈可鹊微眯了眯眼,视线停在楚宴臂弯处搭着的方格披风。
不久前在时月肩上见到过。
她从孔钰手里接过裙摆,手腕抖动,让裙尾自然散开,强撑着不稳,一步步地走下台阶。
错身楚宴的时候,沈可鹊微微仰头,眉眼揣笑。
她说不出心头拢起的愠气究竟为何,但就是觉得时月的衣裳在他怀里的场面,格外碍眼。
外界将楚宴的名号传得那么神,不过也是个分不清绿茶的男人罢了。
“楚总,生意上的事情,我懂得不多。”
她戴了款蓝棕色的美瞳,像是有星河霭霭坠入眸子里,语气也故作乖顺,再好意不过地提醒。
“但依楚总的识人水平……”
沈可鹊侧过头,嘴角弧度勾得更盛:“投资需谨慎啊。”
-
来出席这场慈善晚会,只是沈可鹊顺手应了沈书文的话。
次日早晨,正值十点,理应是公司最忙的时间,沈可鹊还是给沈书文拨通了电话,因为她知道爸爸无论如何都会秒接,在她这里永远不需要多考虑对面是否在忙。
响了两声提示音后,果被接通。
沈可鹊还懒在被子里,抱着毛绒玩偶翻了个身:“爹地,答应你的晚宴我可去过喽。”
眼前浮现出时月那张脸。
“还遇到个没眼力见的,扰我心情。”
那边的沈书文瞬间理解自家明珠的意图,拍拍胸脯:“乖宝想要什么,爸爸都给买,可不能委屈咱家小公主。”
沈可鹊狡黠地转了转眼珠:“程绪家的拍卖会,今年在海亚办。”
沈书文:“去,邀请函明天就差人送去。”
沈可鹊语调撒着娇:“……要是我有看中的东西。”
沈书文:“买!爸爸掏钱。”
有了沈书文这句话,沈可鹊心满意足地挂掉电话。
她翻身下床,一番精致地洗漱后,扯了张保湿面膜覆在脸上,又拨通了孔钰的手机:“我醒了,让化妆师和造型师过来吧。”
沈可鹊此次来海亚的正事,便是出席Jaunatis夏季新品发布会的T台秀。
Jaunatis不比全球流行的那些大的奢侈品牌,是国内一家小众工作室,算上设计师和助理只有不到十人。但沈可鹊第一眼见Jaunatis,便被它独特的鲜活美所吸引,设计风格和她的审美点高度重合。
能穿上他们的最新款走秀,于她而言,是种享受。
冷棕色的卷发被拉直,紧贴头皮,在脑后束作低髻。
淡粉抹胸裙子,胸身处束紧,琳琅满目地绣满不菲的水晶碎钻,膝盖上七厘米处裙摆改用纤细白纱,自然垂下至刚及脚踝。泡沫花造型的轻纱披肩,尤为夸张的蓬松,勾在臂弯处,后摆宽阔落地,随她的动作,宛若扇动蝶翼。
造型做好,专车接至秀场。
沈可鹊摒气在后台调整好状态,在众人的希冀目光中,信步登台。
比起名不见经传的小品牌,更多的人是为一睹沈可鹊真容才来捧场。
沈可鹊没辜负任何人的期待,依旧美得不可方物;洁白无暇的脖颈未做任何珠宝点缀,两条笔直的腿若隐若现在裙摆间,她徐徐而来,宛若剔透的白玉瓶。
妆容也干净利索,不喧宾夺主。
让所有宾客的关注点都落在披肩裙摆上,诠释本次主题——“成蝶”。
一圈下来,再回休息室,已然堆满了各公子哥送来的手捧花。
沈可鹊只是淡淡地扫了眼,随手折了只白牡丹,指腹轻轻勾画着其上薄薄一层水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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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沈总,那这些花?”
按照惯例,这满屋的花束入沈可鹊眼的,只有她手里的这一朵。为确保万无一失,孔钰还是多嘴问了句。
“随便吧,”沈可鹊将那支白牡丹,加在指间,抬手去拿手机,“你喜欢就拿去养个几天,不喜欢就丢了算了。”
简直暴殄天物,孔钰也只敢在心里发发牢骚。
刚点了头,还没等她开始处理花束,就有人一把推开了门,闯进来。
孔钰心里警铃拉响,阻拦的话都到了嘴边,才发现来者是沈可鹊的经纪人齐肃。齐肃眉毛都快吊到天上去,一看就是心有怒火在中烧。
一个两个她都惹不起,孔钰忙点头问好:“齐哥好。”
她赶忙随手托了几捧花,溜之大吉。
屋里剩下一男一女,男人气愤地喘着粗气声,交织着沈可鹊指尖轻点手机屏幕的细微动静;氛围说不出的诡异。
“祖宗啊,又是你干的好事。”
齐肃双手叉腰,斜靠在沈可鹊的化妆台前。
“呀,冲上热搜第一了呢。”
齐肃眼睁睁地看着面前女孩,眨着水灵灵的眼睛,指尖点进热搜词条的动作明显是故作的夸大。
热榜第一:当红小花恶抢C位
热榜第二:时月耍大牌
某不知名的媒体,今早曝光了三张照片,称:时月因不满主办方的站位安排,在化妆室对主办方工作人员大打出手,主办方无奈让其站在C位,重新拍照。
涌现出了各路明星的站姐,纷纷证言自家哥哥姐姐确有驱车离开后又被叫回去重新拍照一事。
舆论一边倒地声讨时月耍大牌。
齐肃:“她就是个才拿了新人奖五个月的小演员,至于么?”
“她先惹我的人,”沈可鹊直接开口,也就算默认了,“陈俏是化妆师,她叫人家又端茶又倒水的,自己皮肤状态不好,非要把锅甩我化妆师身上,当众打了人家一巴掌,还要倒扣工资。”
“打狗还得看主人呐。”她说完就有几分后悔。
这比喻有些不太贴切。
“我的宝贝啊,你这黑白颠倒得是不是太夸张了,这要被识破……”
沈可鹊想起那日为时月拎披风的楚总,要是他被鼓动下了场,事情倒是棘手些。
但她不打算再管,沈可鹊重新把玩起那朵白牡丹:“剩下的事,靠你喽。”
齐肃呼吸一沉,感觉巨大的一口锅降到了自己头上。
他刚结束度假,连口气都没喘匀,也只能耐着性子苦口婆心地劝:“要不就算了,这事闹大了对你、对我、对沈家都不好。”
“沈家?”沈可鹊抓住字眼,挑了眉梢,反问,“齐总终于肯承认是沈家派你来监视我的咯?”
言多必失,齐肃立即噤声,紧咬着下唇。
他装傻:“没、没啊。”
沈可鹊没顾他那拙劣的演技,指腹细细触过花瓣的纹理,神色落落端方。
话语脱口,却是藏着冷箭的:“齐总在我这打一份工,赚两份的钱,天下哪还有这么合算的买卖。怎么让您帮忙处理点收尾事,还支支吾吾的?”
齐肃被她的话怼得半天反驳不出一个字。
嘴上碎碎念着,行行行,脚下则多待不了片刻地往门外撤。
“诶。”
沈可鹊在他即要关上门的刹那,又出声叫停。
她掀眼,眸光正对镜子里男人的背影,取来唇釉,点涂在唇瓣,用指腹轻轻晕开。
“帮我给你主人递个话。”
“他……也希望我早日联姻吗?”
3. 细心装扮着
ch3:
齐肃闻言,推门的动作稍顿一下,没再继续。
沈家以金融投资见长,却出了个半只脚踏在娱乐圈的沈可鹊。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事业,而非被绑回去继承家产,已经是沈书文夫妇能给予她的最大自由。
作为豪门子弟,联姻似乎是个躲避不过的话题。
沈可鹊知道父母为了让自己从事热爱的模特行业,已然付出太多,也想着能为家里分担、便分担些,对待联姻一事,倒不像其他家的小辈那般抵抗。
细筛、精挑,联姻的人选被一点点缩小,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
沈可鹊问的是“他”,说的是“也”。
所指是谁,意下明晰,齐肃知道自己暴露得已然是片甲不剩。
拿人家的手短,他只能站好这“间谍”的每一班岗:“沈公子也是为你好,怕你这冒冒失失的性子在娱乐圈吃亏,才托我多照看你些。”
“照看?”沈可鹊摘字反问。
一副今天势要把所有话都挑个明白的样子:“你是我的经纪人,付你的那份工钱,还不够照看我的?”
“……”齐肃一时语塞。
自家祖宗这张小嘴可是淬了毒地会讽人。
半天了,齐鲁才憋出来几个字:“沈公子是为你好。”
“为我好?所以天天让你跟在我后边看着我的一举一动,还要发实时照片汇报给他?”沈可鹊轻笑了声,“我是他妹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他租来的玩具,要24小时严加看管的那种!”
看着齐肃一副左右为难的苦涩样儿,沈可鹊又偷偷嘀咕了句:“要不说你是他的走狗呢。”
齐肃是时尚圈有名的金牌经纪人,手中握着不少的顶级资源,最得沈可鹊欣赏的是他的艺术品位,总能和她高度重合,彼此交接工作起来有时一个眼神就能彻悟。
这样的人物,都能被沈青长“渗透”了。
沈可鹊只觉遗憾,但开除这个经纪人她又着实舍不得。
思来想去,决心从源头上解决这个问题。
沈可鹊拿起一旁的手机,拉出和沈青长的聊天框。
上一条是沈青长提醒她海亚蚊虫多,注意防护;时间是一周前。
她忘了回。
兄妹十多年,沈青长不知什么时候养成了事无巨细地叮嘱着她的习惯。消息又细又杂,沈可鹊当下不知道说什么,拖着拖着就忘记回更是常有的事情。
省去开场白,她单刀直入:【哥这个眼线演技太差了我一诈就招了…】
沈青长回复得快。
【嗯。】
过了几秒钟又传来了张猫咪背着布包,配字“老实巴交”的表情包。
让人很难想象是从一个年已二十八的总裁手里发出来的。
紧接着是很长的一段语音:“鹊鹊,我也是怕当年的事情再发……”
沈可鹊只听了前面几秒,在听到“当年”二字的时候便利落地掐停。
葱白指尖触在手机屏幕上,戳得快火星四溅:【我都说了我会注意!当年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赶紧把那些眼线都撤了!烦得很!!】
沈可鹊了解沈青长的秉性,被她这样明晃晃地戳穿后,他往往会收敛个几天。
等她这边不吵了,再重新发展新的“眼线”。
她要做的就是牢牢抓住这几天的自由,沈可鹊转手联系上了来海亚度“婚假”的闺蜜祝今。
“我哥那边搞定,晚上见哦。”
……
沈可鹊被她家司机一辆劳斯莱斯幻影送到“醉岛”酒吧门口时,祝今已经等候多时。
“沈大小姐,你这排面真够可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挑男宠的。”
沈可鹊摆了摆手:“男宠有点太超过了,给祝今小姐安排几个男模还是绰绰有余的。”
祝今笑着揽上了沈可鹊的臂弯,给她挑了个眉:“还是你懂我。”
她攀附在沈可鹊的耳边,语气故弄玄虚——
“这家酒吧可是我精挑细选过的,号称全海亚尺度最大,绝对女生友好。”
这也是沈可鹊选在了今天和沈青长挑破齐肃一事的原因,要是被她哥知道她来这种地方,可还得了。
估计他都能急得当场从京临飞过来,把她抓回家,再关个一周禁闭。
祝今提前订好了包间,两人由侍者带路过去。
“我说你怎么突然跑海亚来了。”周围声音嘈杂,沈可鹊声音不免大了些。
“结婚啊,”祝今轻描淡写,“他从海亚中转飞伦敦出差,明早到,能停个七八个小时,刚好够去民政局领证。”
知道祝今说的是那位真人一面都没见过却马上要步入婚姻殿堂的联姻对象。
沈可鹊还是被惊到:“……这么急吗?”
祝今无奈地耸了耸肩:“你还不知道我家里那个毒女人,早就恨不得把我嫁出去,好不容易攀上高枝,这不立马把我送来,追人家屁股后边求领证。”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关于联姻这种事,祝今看得比沈可鹊更开,朝着门口侍者勾了勾手指:“不管怎么说,今天都是我单身的最后一天,一定要狠狠地享受一把!”
一下子从门外涌入了一排十几个帅哥,个个肩宽腿长,从温柔日系到冷酷狼狗,一应俱全。
沈可鹊被惊到了,她在沈青长的管教下天天吃素了这么久,外边的世界已经进化成这样子了?
祝今勾着她的脖子,热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声音压低:“联姻是家里安排的,但身心愉悦可是自己的,不能委屈。”
沈可鹊被她言语中的暗示击中。
后脊僵直,记忆不受控地又涌向了那场似梦非梦的夜里,滚烫旖旎,不要命地从彼此身上汲取。
“还惦记你那一夜情对象呢?”祝今一眼看破。
沈可鹊心虚地洇了洇嗓子,摇着头,视线却一一略过面前男人们的手,各有各的好看,却都差点意思。
不知是不是有几分脑海里闪过那些片段的作用,她口渴难耐。
“我去吧台点酒。”
包厢自然也是能点的,只是沈可鹊更喜欢欣赏调酒师的现场动作。
指骨勾着酒瓶,转换着不同姿势,映着酒吧暗晦的光,别有一格的性感;调制的作品是艺术,过程亦是。
好巧不巧,没等走到吧台,先迎面撞上了熟人。
时月换了件蔷薇印花连衣裙,一字领、泡泡袖,刚及大腿的长度,半扎高马尾,整个人俏皮靓丽。
“你怎么在这?”她语气却是不变的张扈。
沈可鹊想都没想:“你又没包全场,我为什么不能在?”
早知道今天就该直接包场。
“懒得和你计较……今天我生日宴!”时月头快仰到天上去了。
沈可鹊视线微偏,时月身边的人影也没变。
楚宴一身宽松版型的西装,湛蓝衬衫与深棕西装外搭,撞色颇为时尚,复古又绅士。脖颈裸.露,喉结凸起,在霓灯勾勒下,冷白得多了几分惹人想非的性感。
第一面为女人在晚宴撑腰;第二面陪女人在酒吧庆生。
依她看,传言中的楚宴,也是个轻易败于石榴裙下的主。
圈子里传他不近女色,只是被塞钱捂嘴了吧。
她又不关心时月生日,沈可鹊故作无辜地歪头:“巧了,那我送时月老师的生日礼物还喜欢么?”
在热搜榜上高挂了大半天,正所谓“黑红也是红”,四舍五入她也算送时月热度了。
余光里面楚宴的眸光似是黯却了些,是在心疼他家小演员吗,沈可鹊不免在心里偷偷思忖。
“不用谢我。”脱口的音调也随之泛了些寒意。
无视时月的“张牙舞爪”,错肩之后,沈可鹊彻底没了去欣赏调酒的兴致,绕了个路回包厢。
祝今正“左拥右抱”着帅哥们,欢快地打着麻将。
沈可鹊有些讶然:“你说的身心愉悦,就是搓麻将?”
“胡啦!”祝今两手一推。
这才转过身来看向沈可鹊:“来来来,这把赌注让你享受。”
沈可鹊还没反应过来,坐在祝今上家刚刚点了炮的小帅哥便直冲她来,修长手指一粒粒地解着纽扣,勾着她的手腕,便要往薄薄衬衣下探。
“小姐姐,腹肌摸摸?”
在指尖即将相触的瞬间,余光里却闯入一抹深棕影。
身形颀长,是楚宴,恰好经过了她们包厢门前的玻璃。
似是淡淡地睨向这边一眼。
沈可鹊莫名有种被熟人抓包的心虚,她挺直后背,默默将手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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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今见状,摇了摇头:“你啊!就是被青长哥管束得太久了!怎么这么玩不开!”
沈可鹊向来是吃软不吃硬,被自家闺蜜淡淡一激,她飞快地伸出手,正准备胡乱一把应付了事。
玻璃之隔,楚宴的身影再度出现,款款而过。
她心一惊,手立马弹开,认输地摆了摆:“不行不行,我真不行,这福气还是你慢慢享用吧。”
沈可鹊近乎于逃跑地离开了包厢,双手按在胸口,不停地做着深呼吸的动作。
祝今说得没错,她就是被沈青长管束怕了,连楚宴这个不算相识的陌生人偶然经过两次,她都觉得有双眼睛在故意盯着自己。
前几日楚宴说和沈氏有合作……
沈可鹊背后一凉,不会两人已经相识,楚宴成了沈青长新发展的眼线吧。
要是被沈青长知道她自己来了这种地方,还有刚刚屋里的那种场面,沈可鹊不禁打了个冷颤。
来不及细想,脚下已然迈开了步子,沈可鹊小跑了几步,追上楚宴的背影,总要试探清楚对方的来路。
可又转念觉得,楚宴那么高不可攀的人物,应该不会轻易受她哥的指使。
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楚宴在时月身边立身的场景,也和传闻中的他相悖;而后她可怜地发现她完全悟不透他的秉性。
两种猜测相争,在沈可鹊的脑袋里打得不可开交。晃神间,跟着的男人停了脚步她都没发现。
沈可鹊重地撞上了他宽厚有力的后背。
她吃痛地捂住额头,仰头看他。男人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却未见半点诧意,淡得恍若无风春日里的一潭湖水。
楚宴扯了扯嘴角:“又见面了。”
重音落在了“又”字上。
不知不觉她已经跟他到长廊的尽头,没什么人,嘈杂乐声消弭,只有墙壁上悬了盏复古壁灯,昏昏地给二人镀了层橘黄色的光晕。
楚宴的鼻梁高挺,在光影的勾勒下,眉眼更显深邃,唇线紧抿,浓重了身上喜怒难辨的压迫气场。
沈可鹊刹时心生怯意。她在瞎想什么,堂堂楚家太子爷,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身价,怎么会故意来“照看”自己。
在心里打好草稿的质问话语,到嘴边转了弯,语调依旧端着:“你……来这干什么?”
“等你啊。”男人依旧云淡风轻,唇角还噙上了些弧度。
他没做什么,沈可鹊却仍觉得被他的气场压着,目光不自觉地躲闪,背在身后的手悄然攥起,指腹用力到泛白才有支撑继续和他对话下去的勇气:“等我?”
她才不信,嘟了嘟嘴唇。
“你怎么知道我会跟上来。”
楚宴不语,单手撑着墙壁,微弯下身子。
身高差被缩小,是他刚好能平视着她的高度。他的动作不紧不慢,只是静静地端望向她的眼眸;沈可鹊却觉得横在二人之间的空气都升温滚烫。
“沈小姐的眼睛很好看,好像会说话。”
男人嗓音低沉清冽,有如在高山雪顶文火烹煮的一杯清茶。
“嗯?”沈可鹊一路被楚宴的话带着思绪跑,已然忘记自己本是来找他问话的。
不得不承认,面前的人于她而言,像是重重的一抹雾团,当她萌发出想一探究竟的想法时,已然溃不成军地输了。
“你对我好奇。”楚宴一字一句落下。
几乎是毫不费力地看破了沈可鹊心里所想。
没有任何肢体的接触,但四目相对,眼波流转已够暧昧。
沈可鹊嘴硬:“才没有对你好奇!”
“对我有兴趣?”
楚宴无视了沈可鹊的否认,他的手撑着力,身子向她这侧压得更近了些。反问的语调,被他说得更多几分昧意。
沈可鹊承着明暗不定的光束去望他。
那双方才还含笑的眸子,瞬间变了情志,黝黑的瞳仁勾嵌上浓沉霾意,宛若阴湿巢穴中蛰伏已久的毒蛇。
很快恢复如常,似乎刚刚那秒是她的错觉一般。
“沈小姐,喜欢看戏吗?”
沈可鹊彻底被带入他的节奏,愣地出声:“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
男人眸中归于淡的疏离,恪守绅士礼节地微抬起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自证清白。”
4. 白色衬衫的袖扣
ch4:
是她贸然动了楚宴的人,他不恼,还说什么自证清白。
奇怪的很。
好奇心驱使沈可鹊跟着楚宴,走过长廊,已然将沈青长最常挂在嘴边的那句“注意安全”全然抛掷脑后。
她抬头望向楚宴伟岸背影,有过一瞬间怯意。这男人不会是要灭她的口,替时月那个小作精讨回公道吧。
深棕色西装的腰身剪裁得当,将男人的上身勾成完美的倒三角,轮廓清晰,似是暗蕴着无尽力量,悄等迸发。
他若真想做什么,自己毫无招架之力。
“怕了?”男人脚步慢下来,没看她。
内心独白被人看穿,沈可鹊两颊浮上红云。
但她堂堂沈家大小姐,怎么能被人扣上“怕了”的帽子,沈可鹊把脑袋昂得更高,嘴硬道:“才没有!”
他要是敢做什么,沈家定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沈可鹊见楚宴右手正虚握在黑金色的门扶手上。
为了证明自己没怕,她伸手推开了包厢的门,不假思索地踏足而入。
她动作莽莽撞撞的,葱白指尖甚至还堪堪拂过楚宴右手无名指的一段。肌肤相触,半秒不到,沈可鹊完全没注意。
楚宴却在原地怔住,双手端至胸前,左手拇指指腹轻摸索过被她碰过的那节指骨。
嘴角勾起了细弧,意味不明。
他随沈可鹊走进包厢。
“月月,你家男人来喽。”
“楚总怎么这么晚才过来,我们月月都要等不及了。”
……
沈可鹊抿唇打量出声的几位,妆容同时月相似的精致浮夸,一看就是一路货色。
“阿宴。”
时月飞奔地跑向楚宴,纤白的双肢银蛇一般地往楚宴身上搭去。
楚宴没作声,双手插在裤子口袋,眼皮微耷,乜了时月一眼。
后者讪讪地止住了想挽他手臂的动作,轻咬了下嘴唇,瞟了眼一旁的沈可鹊:“今天是我们的约会呀,阿宴你怎么还带了个外人过来煞风景。”
时月尖酸刻薄的语调,入耳像是滚针般刺人,沈可鹊眉头轻蹙,神色不善。
看来给的教训还是轻了,她还是一副生龙活虎、目中无人的样子。
沈可鹊觉得此刻把楚宴搬出来,总有些好像她们两个在争他青睐的错觉。索性噤声,无视了时月的话,双手交叉在身前,光明正大地坐进松软沙发里。
楚宴本就是叫她看戏来的。
正宫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倒是想看,楚总有什么“自证清白”的余地。
倒是时月,很轻易便被她这副怡然自得的神态激怒,纤白的小手紧攥成拳,在楚宴耳边又碎碎念起来。
“楚宴哥,你看她这副样子,今天明明是我的生日,你得替我做主啊!”
白天她的黑热搜一上,时月就忙联系楚宴帮忙公关澄清。后者一句“时机未到”,吓得时月那小作坊的经纪公司一点动作不敢有,只能吊胆子、眼睁睁看事态发展愈发激烈,粉丝好几万好几万地掉。
旁边时月的闺蜜团纷纷帮腔,矛头直指沈可鹊。
“人不大肚子里坏水可不少。”
“我看是眼红我们月月吧,不然也不至于人家的约会也舔着脸地跟来。”
“带出去。”楚宴冷冷落下一句。
时月扬起下颌,一脸得意地看着沈可鹊。
她姊妹几个也虚掩着唇,等着看笑话。
谁知下一秒,冲进来一排的保镖,整齐划一地列队在几个女生身后,不由分说地将几人架着离场。
“不是……”时月脸上顿时阴了,“阿宴,你这是干什么!”
“请这么多外人来?”
楚宴信步走到直对着时月的真皮沙发坐下,翘起二郎腿,十指交错,抵于膝上。光束投在他身上,将明暗部勾得愈加对比鲜明,鼻峰拔挺宛如走笔山峦般俊朗。
他缓声开口:“我提醒过你,注意分寸。”
剧情发展急转直下,沈可鹊眨了眨眼,将呼吸声放轻,生怕搅了这场戏。
“我……”时月白皙的小脸瞬涨红,她听懂楚宴故意加重外人二字,“我以为以我们的关系……你会愿意见到我的朋友们。”
楚宴像是听到了有趣的说辞,嘴角深了些,饶有兴致地反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沈可鹊感兴趣的话题终于来到,她挑了挑眉,身子也不免坐得更挺直。
“我们……男女朋友关系。”时月目光躲闪。
楚宴不语。
反而是一个一直站在他旁边,带黑框眼镜,一身深灰色西装的男人上前,将一份文件工工整整地放在茶几上。
沈可鹊倾身向前,微眯眼睛,看清了上面的字——
【砚墨晚宴协议】
这是什么意思?沈可鹊不解。
那位男生也开了口,彻底挑明真相。
“时月小姐,您曾与楚总于6月23日签订了这份协议,遵照协议内容您需且仅需陪同楚总出席于6月26日举办的砚墨晚宴,作为交易条件,楚总会为您提供……”
“好啦!”时月忙打断他,语气发尖,胸口在剧烈起伏着。
那人被打断也不愠,双手并在身前,毕恭毕敬:“综上所述,您与楚总只是合作关系,还望时月小姐不要得寸进尺。”
“你、你!”时月气得一个完整句子都说不出,她想上前往楚宴身上扑,被那人紧紧挡住。
她气急败坏地一甩手,偏对上楚宴那双眼,不掺任何温度的。
无力感席来,时月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她本以为一改不近女色的脾性,主动找上她,对她是与其他人不同的;虽然最初约定只是一场晚宴的舞伴,但她那肯放过这天赐良机,一直缠在楚宴身边。
几天前,楚宴主动提出给她办生日宴,时月以为终于云开日明,特此叫来所有“塑料姐妹花”们,就等着在她们面前扬眉吐气一回。
打扮、撒娇、勾引,所有招数她都使尽了,她以为能等来冰心融化……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他对她所有暧昧暗示都置若罔闻,连划清界限的话都不屑于她亲口言说。
“我以为你答应陪我出席慈善晚宴 ,是对我动了心;帮我筹办这场生日宴,是想给我一场盛大表白……”
“楚宴哥,你当真没有对我有过半分感情吗?”
“咳咳,”挡在时月面前的男人出声,打断这场深情告白,“时月小姐,您生日宴的现场布置是我一手筹办的,楚总没过问过。”
一直在支着耳朵听的沈可鹊,被这句官方解释逗笑,不合时宜地轻嗤了声。
她垂眸望向蜷在地板上的时月,竟然有些心疼。一厢情愿的真心,就这样被人碾在地上踩踏。
这样“侮辱”人之前,还贴心将她亲友“请”离现场,已经算是最后给时月留了脸面。
当事人显然没领到这份情,张牙舞爪地宣泄不满:“楚宴!你连和我说句话都不愿意了吗?”
偌大的屋子里,只有她的嚎叫声音,宛若跳梁小丑。主位上的人,宛若座上客。
时月一双眼睛猩红,瞪向主位的男人,恶狠狠道:“楚宴,别忘了我手里还有你的把柄,你这么对我,小心我把所有事都说出来!”
大不了,鱼死网破。
“时月小姐。”
楚宴这才出声。
沈可鹊心弦动了动,掀眸看向坐在皮椅上的矜贵男人。
这四个字经他的念,磁性低沉,端持礼义。
如果无视掉,那人此刻眼神里浓雾被拨开后,徒余的狠戾。
“论把柄,我手里与时月小姐有关的,好像更多,需要我一件一件地回忆?”
……
半晌过去,偌大的包厢里只剩了沈可鹊和楚宴二人。
沈可鹊紧抿着唇,双手虚掩在胸口,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刚刚时月被楚宴一句话吓的身子抖成了筛子,闹也不闹了,像是失了疯般,一遍一遍地念叨着楚宴没有心,最后被两个保镖架出门外,因为挣扎得太过不安分,还被保镖甩手打了一巴掌。
楚宴什么都没说,却足以惊骇。
他的“自证清白”,解了她一个疑惑,又冒出来了更多。
尤为致命的是,她彻底对他好奇。
楚宴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偏要让她在场,看这场“戏”?
“怕了?”
一样的问题,他不久前问过。
不同的是,这次楚宴是望着她的。
沈可鹊洇了洇嗓子,对上那双雾气回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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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眸,摇摇头,依旧是那句:“……才没有。”
野兽收起獠牙,裹挟的西装依旧是剪裁得当的体面。
他翘着腿的姿势慵懒自在,指骨落在纯黑真皮扶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落着,得了她的回答后,耷下眼睑,彻底将眸底情绪隐于阴影中。
沈可鹊嘴上说着不怕,心里却早就打了鼓。
她被保护得很好,哪见过这样的场景。攻心为上,父亲总爱挂在嘴上教导哥哥的商场计谋,她今天算是身临其境地见识过了。
她突然懊恼自己为什么不乖乖留在房间和腹肌男们打麻将。
好想逃,但不敢动。
过了半晌,男人终于有了动静。
他起身,迈着修长的腿,三两步到了沈可鹊的身前,微弯下腰。
沈可鹊被惊得后脊猛地一僵直,双手乖顺地放在膝上。默默做了八百句“我可是堂堂沈家千金,见过大世面”的心理建设,脱口而出的还是——
“对不起!”
“我不该在心里偷偷说你坏话来着!”
沈可鹊紧咬下唇,双目紧阖。等了半天没听到任何声响,她才缓缓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视线正中,楚宴正单手系着表带,冷白匀称的指骨,慢条斯理地扳着机械扣。
……他刚刚只是拿了碰巧在她旁边扶手上的手表。
沈可鹊白皙的脸蛋瞬间温火,涨成了樱桃红。
她捕捉到了楚宴上扬唇角,几分嘲弄,几分衅意:“不是说不怕?”
怕怕怕!
怪不得传闻说千万不要得罪京临城那位赫赫楚家掌权人……离开了沈家庇护的沈可鹊在“社会”上学到的第一个道理就是:传闻所言不可小觑。
“够吗?”男人又慵懒发音。
以为他所指是对时月所作所为,沈可鹊点头如捣蒜:“够够够,她就是喜欢你……也没犯什么天条吧?”
“我的意思是,这样的自证清白,沈小姐可还满意?”
楚宴眉眼疏朗,唇角噙着弧度,温煦如标准绅士。
没等沈可鹊回应,又道——
“天色晚了,送你回去。”
他身上那股强大的气场,压迫人于无形,沈可鹊的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反应,乖乖点头,倒着两只腿跟上了他。
后知后觉自己太过乖顺,无声反抗一般,她又将步子拖得很慢,落在楚宴身后很远,脑子里还复盘着刚刚自己秒认怂的人生至暗时刻。
“不会就因为我在心里偷偷骂了他几句花花公子,就特意安排这么大的场面和时月划清关系吧……”
“我明明都是在心里想的啊,我不说他不可能知道……怎么被他一吓就全交代了呢。”
“不对,他甚至都没吓我!”
“因为老大有读心术。”身边蓦然多了一道男声。
沈可鹊看去,是刚刚的黑框眼镜男。他顿了顿,伸出两只手指在二人眼睛之间比划了比划,又说:“能看懂人心的。”
联想到他方才恐吓时月的种种。
沈可鹊不寒而栗,嘴上却不认输:“我才不信。”
她挑了挑眉,问他道:“你是?”
“我名字叫作宋观,是楚总秘书兼生活助理。”宋观推了推镜框。
直到坐进楚宴座驾的后座,沈可鹊还在就着宋观的那句话,一帧一帧地滤着在包厢里,楚宴和时月之间的“攻防”交谈。
明明面前男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危险气息,但沈可鹊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所以……你为什么去那场慈善晚宴?”
刚刚在包厢里,时月歇斯底里问出的所有问题都得到了反馈,除了这句。
楚宴闻声,稍向她这侧偏了偏头。
面上没作表情,显然没什么回答沈可鹊提问的兴致。
沈可鹊陷在分析里无法自拔,她向来敢想敢说,沈家殷沃的家底给了她明媚于世的资本,骄傲自信更是浑然天成烙在她骨子里的。
那日除了时月,她只记得楚宴和自己单独相处过。
沈可鹊眉眼一弯,噙着自信:“因为我在?”
男人收回目光,左手食指指腹轻点在另只手的无名指上,像是在沉思什么。
轻飘飘地落了一句,辨不清真假——
“不无可能。”
5. 是你送的
ch5:
短暂的对话过后,车子内又重归安静。
沈可鹊单手支着脑袋,葱白指骨,一圈圈地绕着耳侧的碎发。
他们这些商人,说起话来倒是出奇得一致。
沈青长也总这样,说一些云里雾里、让人听不太懂的东西。
沈可鹊咬着唇,今天的大脑已经超负荷运作了,已经无暇再多细琢磨楚宴的言下之意,她顺了顺发丝,索性放过自己。
两分钟后,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手提包里翻出手机。
她来去得急匆匆,把自家好闺蜜落在包厢了……
一想到那一屋子模样俊俏、满身腱子肉的男人,沈可鹊就打了个寒颤。
要是真出了点什么事,沈可鹊不敢再细想下去,她赶忙发送视频通话邀请过去。
震动响铃两三秒后,被对面无情地掐断。
【祝今:有事打字!】
配了个流泪猫猫头的表情包。让沈可鹊有几分的摸不着头脑。
【祝今:xzz在我旁边…】
沈可鹊眉头轻蹙,解码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她所指的是“谢昭洲”,祝今名义上的未婚夫。
她手指飞快在屏幕上敲打着,怎么忍心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八卦机会:【他怎么来了?你现在从醉岛出来啦?】
【祝今:嗯】
【祝今:我还没摸清这个男人的路数等回京临再细聊】
【祝今:你呢?跑哪去了怎么一回头就不见你人影了】
沈可鹊小心翼翼地掀眸扫了眼身边的男人,将手机朝离他远侧偏了偏,指腹在屏幕上落得飞快,将方才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通。
【祝今:楚宴?刚吞并了楚名文手里20%股份一跃成为楚氏掌权人的那位?】
【祝今:你的意思是你怀疑这么一位分分钟几百亿上下的大佬被青长哥发展成盯着你的眼线了?】
楚宴、楚名文、楚氏、分分钟几百亿上下……沈可鹊对生意上的事情一窍不通,这些最新动向更是闻所未闻。
她短暂地陷入沉思,回祝今:【他这么贵?】
对面也没想到她抓住的是这个重点,敲了一排省略号过来。
沈可鹊掐黑屏幕,视线寸寸移上,又落在男人的眉眼。
楚宴不知什么时候又忙起公务来,他微微垂眸,掌中静放着平板,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屏幕的冷光在他深邃的眼底映下一片沉静的光晕。
西装外套被随意地搭在一旁,衬衫袖口卷起,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隐着青筋脉络。
觉察到了沈可鹊的视线,他一顿首,缓掀眼皮。
他的眼眸深邃如寒潭,冷冽清沉,一眼摄人心魂。四目以对时,沈可鹊纤白的指尖不自觉蜷起。
车体内的温度原本刚好,因他这一眼,气温陡降。
沈可鹊在心里偷偷摇头。
祝今说得对,楚宴这样级别的大佬,怎么会替她哥来“监视”自己。
都怪她想得太多了。
重新点开手机,祝今也和她得出了相同的结论:【可能性几乎为零】
【祝今:babe 你是不是被青长哥逼得太草木皆兵了】
沈可鹊扬起下颌,重新对上楚宴那双墨黑色的眸。
樱桃唇瓣张合,嘴角微弯,启声道:“对不起。”
她又陈述了遍道歉,这次格外认真。
为的是她在心里无端误会了他。
“嗯?”男人眸里鲜少见地笼起雾气,嗓音沉厚。
轮到她故弄玄虚了,沈可鹊一挑眉,语调故意神秘:“你不用知道为什么。”
-
在海亚的工作都完成了,沈可鹊一心惦记着程家的拍卖会,特意多逗留了几日。
千盼万盼,终于到了拍卖会的当日。
晌午当头,她才缓缓地睁开睡眼,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一把捞起枕边手机。
入目就是程绪99+消息轰炸,沈可鹊懒得一条条地看,索性一通电话回拨过去。
“你最好有天大的事要和我说,”沈可鹊踩着拖鞋,钻进了洗漱间,“否则我告你一大早就骚扰我。”
电话那头的程绪,同祝今一样,是沈可鹊玩得好的发小。
程绪放着大好家业不继承,偏忤逆父意,爱上了导演这行当;和踏进模特圈的沈可鹊是豪门子弟圈里“不务正业”二人组。
和沈可鹊家里的溺爱不同,程家家规清严,死命扣着程绪,不许他去追什么人生理想。
“祖宗啊,您可终于醒了。”
那头的程绪操着一口流利京腔:“今儿拍卖会还来不来啊,我这海口都夸下去了。”
“去啊,”沈可鹊含了一口泡沫,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小子又干什么了!”
程绪早给父亲打下包票,以这场拍卖会的成功举办要挟来一年的自由生活。
他借着沈可鹊会来的消息,在他的狐朋狗友群中一阵宣扬,攒来了不少人脉,场面撑得足足的。正经的商业谈判,程绪不太精通,但拿捏这帮富家哥的心理,他颇有一套。
“没干啥,真没干啥。”
程绪一顿:“我就和他们说,谁花钱花得最多,就能和你……吃顿饭。”
沈可鹊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卖我美色?”
“论坑朋友,还得是你专业。”
-
怼归怼,沈可鹊还是精挑细选了一身“战衣”,勾了个精致妆容,做好出席准备。
墨绿鎏金裙,不规则的人鱼裙摆,两条纤细的带子轻搭肩头,颈线、锁骨、白皙的肤色,勾勒出极致曼妙,美感浑然天成。
浅栗色的发丝如瀑般倾泄而落,将大段的花白皮肤挡了些去,更多了风情万千的朦胧。
从程绪派来的专车上下来,一路都有专人指引,倒是没见到程绪的影子。
沈可鹊抬眸打量着大厅的陈设,古典大气,竹叶交错,素白瓷瓶随处可见,颇有水墨江南之神。在审美这一块,程绪倒真是没输过。
沈可鹊落座后,第一时间在和祝今、程绪的三人小群里,夸他道:【今今 你亏了程少这次可真是下了血本】
她抬手,想拍下张现场图,论证自己的赞美。
指腹放大取景框,却蓦然在画面角落捕到了一处熟悉的身影。
那个短暂出现,挑起她好奇,又再无下文的男人,楚宴。
醉岛一别后,沈可鹊偷偷窝在酒店里,将他的名字输入进搜索框。只是网上的消息太过鱼目混珠,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知道什么。
后来,被弹窗的一则曝光黑心工厂的新闻吸去目光,她自然将这人抛至脑后。
再见时,那晚的记忆重涌心头。
伴随着他身上那些惹她心痒的谜雾一起。
葱白的指尖稍顿,沈可鹊竟将他走近的身影放在了取景框的正中,鬼使神差地定格了此刻。
她是第一次认真打量男人的眉眼五官,剑眉星目,眉骨、鼻梁棱角分明,透着英气;不做任何表情时,自带淡淡的清冷感,拒人千里外。
晃神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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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已信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沈可鹊下意识地仰起头看他。
后知后觉两人之间的高低位差,并不是沈可鹊喜欢的,她立刻收了视线,侧过头。
“好巧。”她率先开口,打破宁静。
男人却没出声以应,而是款款落座于沈可鹊的身畔,慵懒地翘起二郎腿,才抿了唇线:“不算巧。”
“我知道沈小姐会出席这场拍卖会。”
这又是什么意思?
沈可鹊眼神泛木,多眨了好几下的眼睛,也没悟出个所以然。
她会出席,和他们巧合相遇,有什么必然联系吗?每每和楚宴说话,都要细盘其中逻辑,才勉强听得懂他所云。
今天,沈可鹊可是没这个闲心。
她今日而来,是为琳琅的藏品。
“月光女神”珍珠王冠、“涅槃”红宝石胸针、“精灵之泪”祖母绿耳环……沈可鹊单是看着名册上的照片,都喜欢得眼冒桃心,此次出行势必拿下。
已经和沈书文“报备”过了,万事俱备,只差……
沈可鹊视线左右扫了扫,却没寻见自己的竞价牌,正心生纳闷,应侍者上了前。
他双手端握在身前,上半身略略向前倾,语气毕恭毕敬:“沈小姐,您的竞价牌应沈总要求,已经收回。”
沈可鹊:?
她愣了两秒钟。
还真是到哪都逃不过沈青长的魔爪。愠气自心尖油然而生,她细眉微蹙:“父亲都答应了把卡给我,让我随便刷,他怎么这也要管着!”
应侍者面露苦涩。
“我们只是遵沈总吩咐。”
沈家未来的准继承人和游手好闲乐在人间的二小姐。
程家更听谁的话,简直不言而喻。
在场皆是名流,沈可鹊得恪守名门闺秀之范,不能发作怒火;愠怒只能闷在心头,不动声色地吃下这一亏。
论怎么拿捏住她,沈青长永远能考取第一。
谁都得罪不起,沈可鹊只好将气都撒在程绪身上,敲着屏幕的指腹愈发使劲。
【沈可鹊:程绪!能不能管管你手底下的人!气死我啦!!】
程绪在忙没空回她。
只有远隔千里之外的祝今在线吃瓜,一连发了好几个问号表情包。
“我的牌子。”
清冽的男声自她右手边起,打断了沈可鹊正欲和祝今转述自己受闷气的动作。
她姗姗转头,正跌进了楚宴一双曜黑的眼。他的眼神邃远,像是千尺深渊,难得地捎上一抹笑。
视线垂下,落在他的指骨。两指修长冷白,微微凸起骨节匀称性感,端着木制竞价牌。黑曜石与蓝眼泪相衬得当,水晶灯束投向牌子面,将国风字体的“楚宴”二字折射出旖旎光晕。
沈可鹊的心尖,微微颤动。
“……什么意思?”
“楚某愿意为沈小姐买单。”男人举手投足之间,尽显矜贵公子气度。
慢条斯理的言行,仿佛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控。
沈可鹊堂堂沈家千金,向来呼风唤雨,靠家里的财力便能拿下想要的一切。要不是沈青长从中作梗,今天她把整场拍卖会的藏品都买下来也不成难题。
还真是第一次,有男人对她说,愿意为她买单。
……虎落平阳被犬欺。
沈可鹊骨子里的叛逆劲儿上来了,她嘟起嘴,两侧腮帮微鼓。
尾音上调,满含挑衅意味——
“给我买单,你可想好喽?”
“我可什么都要。”
6. 频繁暴露了
ch6:
拍卖槌落下第三声时,沈可鹊终于忍不住看向身侧的男人。
楚宴的侧脸在水晶吊灯下泛着冷白玉般的光泽,修长手指把玩着扳指似的物件。
方才那件“月光女神”珍珠王冠被她以六百万的高价收走时,这人甚至眼都没抬。
沈可鹊咬了咬唇,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他这种花钱眼都不眨的人。就连程绪那种天天玩乐、花销无度的富二代,见她这么叫价都发来了消息问候。
【程绪:姑奶奶你疯了】
【程绪:沈叔叔赚钱也挺不容易的你用不着这么捧我场】
沈可鹊刚想敲字回复,意识到什么,手指一滑转到语音输入。
“你别管,反正有人全款买单!”
【程绪:姐姐一共十六件拍卖品 你拍下十四件了】
【程绪:沈家要转行?】
不在现场的祝今越来越急:【啥啊啥啊 咋了咋了求瓜求瓜】
坐在场馆另侧幕后的程绪,淡扫了眼沈可鹊,淡定回道:【沈二小姐鲨疯了】
站在楚宴身后的宋助理,见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要不说当总裁助理能开眼界呢。
他偷偷打量着自家老板,眉头舒开,不见半点愁绪,细看嘴角似是还噙着点笑。淡然如松柏,仿佛这大厅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沈可鹊自然也这样觉得。
她本只想借楚宴的名号拍下这些,而后再从他手里买来;如今看他这副样子,倒真有几分想诓他一大笔的冲动。
告诉告诉他,不要轻易在女人面前说大话。
纤白手指将拍卖册掀到最后一页,赫然的是本次拍卖会的压轴之宝——
绿璃描金花盏盒。
原本沈可鹊没有想要,只是现在……
她轻地睨了眼身旁的楚宴,慢悠悠地举起牌子:“翻倍。”
楚宴依旧连眼皮都没抬。
本就是最后一件藏品,在场不乏两手空空的人,自然不愿放过这最后机会,纷纷叫开价来。都是小孩子气般地一百万、一百万相叠加。
一时半会儿没有止境的。
沈可鹊无趣,找楚宴搭话:“你这样挥金如土,家里不管?”
楚宴终于掀开眼,回望向她:“楚家,我当家。”
言下之意,钱多的是。
沈可鹊目光直迎着他。男人眸光微黯,惹人想起冬日时水畔雾凇;映着光晕,渗着淡淡的琥珀色。
四目相对,牵缠一气,沈可鹊悠然地抬手:“翻倍。”
她声音放得轻柔,话音落时,嘴角还弯起细弧。
像是洞穴里刚成年不久的小白狐。
叫价声纷杂中,沈可鹊的好胜心被彻底挑起,却无关竞价的他人。只因为眼前男人眼底的一捧清泉,盛着无所谓的态度。
槌声落定一下,这款闺阁物件已经被炒到了三千万的高价,远超价值。
沈可鹊向楚宴挑了挑眉,抬手、举牌、报价的动作行云流水——
“翻、倍。”
万籁俱静中,三声槌落。
拍卖师例行流程道:“恭喜楚宴先生,拍得16号藏品,绿璃描金花盏盒。”
沈可鹊盯着他,眼波笑意流转,也重复道:“恭喜楚宴先生。”
她转而冲着宋观勾勾手指,摊开拍卖册,指了几个藏品。
“这几个算下价,报给我助理,物件过段时间送到沈宅就行。”
宋观一个头两个大:“剩下的呢?”
沈可鹊:“剩下的,就当送给楚总的礼物啦,谢谢楚总仗义出手。”
宋观:……要是没有你,价格哪至于件件飙到七八位数。
这哪是谢,分明是在出气。
偏偏自家老板还坐得住,沈可鹊的嚣张气焰皆被他消释眼底,静等她的“阴阳怪气”结束。
“沈小姐不问我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男人开口。
沈可鹊大脑愣了一秒钟。
他们生意人来拍卖会这种地方玩,也要带着意图吗?她还以为他单纯是逗她玩呢。
面上不能输,她轻咳了声,学着记忆里沈青长谈公事时的做派。
“当然,”沈可鹊将手蜷起抵在颌下,“刚刚忘记问,楚总为了什么?”
“求婚。”
沈可鹊:?这个男人怎么做到做事永远在她意料方向之外的
她差点背过气去,眨了眨好几下眼才缓神过来:“什、什么?”
“据我所知,沈家一直在为沈小姐谋选合适的联姻对象。楚家世代经商,家底丰沃,有提亲的底气。”
楚家的实力,沈可鹊自然是知道的。
她父亲沈书文更是。只不过他不想让百般宠溺的女儿婚后受委屈,列选的联姻对象名单,都是家境稍逊于沈家的,这样两家联姻,沈可鹊便能毫不费力地占据地位上风。
所以即使沈可鹊与楚宴二人年龄相当、容貌相配,两家又同为金融起家,楚家从来没被沈书文纳入考虑过。
业内对楚宴的评价亦是褒贬不一。
盛赞他的,说他年纪轻轻赢过叔辈,掌下楚家大权;至于贬束他的,只道这么年轻就能走到这个位子,必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定是条心狠手辣的毒蛇。
沈书文是怕他的。当利益伙伴都要多虑上三分,怎敢将宝贝女儿嫁给他。
沈可鹊倒是不知道父亲的这些考量。
在楚宴的话语中,陷入了沉思,她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论样貌,剑眉星目,再端方不过的长相,看惯了模特圈那些过于标准的三庭五眼,楚宴反像是偶过茶树间的一阵风,是别般的腔调。
论家世,楚家立于金字塔顶尖,很符沈可鹊做什么都只要最好的的性子。
她正纳闷着,怎么从未听父亲提过楚宴的名字。两秒钟过去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带入了楚宴的逻辑体系。
自己质疑父亲,不就是变着法地承认了她也认为楚宴是个合适的联姻对象吗。
她才不想事事都被楚宴牵着鼻子走,沈可鹊咬咬牙,拒绝:“又不是门当户对就要联姻的。”
事发突然,理由没什么时间细编,她随口扯了句。
“要有感情基础的好嘛。”
楚宴陷入沉默,脸色多了几分寒意。
“你和他们有感情基础?”
没见过这么会抬杠的,沈可鹊又在心里偷偷诽语。
还没等和楚宴理论出个所以然来,方才拿走她牌子的应侍生又过来。见两人之间安静,以为话题已经结束,便毕恭毕敬地对沈可鹊微鞠了些身子。
“沈小姐,沈总来了,在贵客休息厅等您。”
-
距离上一次见到沈青长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兄妹二人各有事业要忙,见一面也算难,纵使对沈青长总爱约束地管教她非常不满,沈可鹊还是欣喜地跑去贵客休息厅见他。
“哥——”
西装革履的男人面朝落地窗站着。黑色西装,纯白内衬,永不过时的经典款式,胸前别着的复古花纹丝巾是唯一亮色。沈青长闻声回头,见了沈可鹊,绷直的唇角才稍缓。
他总是这样,不苟言笑。很多时候,沈可鹊都很难把他和线上聊天时灵活运用各式猫猫表情包的那位联想到一起。
总裁也是人,也该有点小癖好。沈可鹊这样想着,思绪却不受控地飘到了刚分别不久的楚宴身上。
他呢。
他也一样吗。
“瘦了。”
沈青长的一句话将沈可鹊的思绪拽回。
她窝进毛茸茸的沙发,嘟囔地解释:“刚走完几个大秀,当然要身材管理喽。”
“嗯,”他沉闷一声,看了看她大段裸..露的洁白肌肤,侧了些视线,“把毛毯披上。”
沈可鹊不满:“海亚三十多度的天气,你也不怕热死你妹妹,老古董。”
“说什么呢?”沈青长语气严辞了些。
沈可鹊见状乖乖地拎了个抱枕来,圈在怀里。
她装作随口问起:“干嘛叫人把我牌子拿走?”
沈青长在茶几的另侧坐下,端壶斟水,用指腹试探好温度才推到沈可鹊面前。
“就依你那大小姐脾气,还不得把所有喜欢的珠宝买回家去才肯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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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可鹊不以为意:“那又怎么了,家里又不是没钱!”
只是现在,这钱都几乎翻倍地砸在了楚宴身上。
她没提这茬,只是隐隐觉得在沈青长面前提起楚宴,会让现在剑拔弩张气氛更加剧。
沈青长语重心长:“等你成为全场焦点,不知道明里暗里多少家的公子哥都盯着你看,想些有的没的。”
他视线落在妹妹那张洋娃娃般精致的脸蛋。
“我本来就在找联姻人家,又不怕他们看,”沈可鹊撇了撇嘴,她今天特意多花了心思化妆打扮,“哥,你是不是管得有点太宽了。”
沈青长冷笑了声。
“我这么看管着你,还不是让你大半夜溜去酒吧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去了。”
“……”还是被他知道了。
“要不是狗仔把拍到的照片发到我这里来,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我是模特,又不是爱豆,怎么就不能去酒吧了,再说我又没在酒吧干什么。”
沾某人的光,连杯酒都没喝上。
“我说不过你。”沈青长摆了摆手。
他抬手,抿了一口茶水:“依我看你那个叫祝今的朋友也没什么正事,把你往那种地方带,还是趁早断了。”
沈可鹊怔了两秒钟。
她没想到这种话是从自己哥哥的嘴里说出来的:“……沈青长,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还有程绪,在圈子里出了名的不务正业,早晚带坏你。”
沈可鹊脑子嗡地一声,轻笑道:“是,他学导演,我干模特,我俩狐朋狗友,沈青长你是不是早就觉得我的职业也不是什么光彩的?”
“祝今和程绪都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不允许你这么说他们!”
积压在心底已久的仇怨在这一刻尽数迸发。
沈可鹊站起身,将抱枕狠狠地扔在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沈青长三个字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替她遮风挡雨、更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身边说不清有多少人被他收买,拿了他的好处后就处处恭维着自己,转头再将她生活琐事都事无巨细地汇报给沈青长。
齐肃就是个典型例子。
“沈青长,爸妈都不管我的事情,你凭什么管我!”沈可鹊身子因为生气微微发颤。
沈青长将手中的茶杯发狠地砸在桌面:“我是你哥!”
“又不是亲的!”沈可鹊嘴比脑子抢先了一步。
她后知后觉地噤声,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
刹时,不再有人说话。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两人因愠而粗沉的呼吸声。
本以为沈青长特意来海亚看她,是带着齐肃一事的歉意来的,再不济也要对夺她牌子一事哄她两句吧。到头来,又是只换来了听不完的说教。
说她再多,沈可鹊都能忍;但波及她最好的朋友,她片刻都坐不住。
事已至此,沈可鹊又是个不会主动低头的主。
她仍在气头上。愠怒之中,她莫名地想起方才那双淡泊如雪的眸子。
要说彻底根治沈青长要命掌控欲的法子也不是没有……
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平缓了不少,隐隐透着寒:“正式通知你,我马上要结婚了,你想管的事,以后我老公会管;他都不管的事情,天王老子来了也没人管得了我。”
沈可鹊作势要走。沈青长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拉住她。
“鹊鹊别闹,”他眼底划过一瞬疑意,“我怎么没听父亲说过哪家来提亲。”
“楚家,楚宴。”
沈可鹊声音婉转,说起那二字时,似是沾了蜂蜜般的甜。
“满意了吗?”
她甩开沈青长的手,鞋子跟很高,她却步步都踩得飞快。
重重摔关上大门,还没来得及细品刚出了一口气的快感;一抬眼,撞进了再熟不过的一双眸。
高山而耸,有雪意蕴在他眼底。
与不久前分别时相差无分,唯有唇角多扯了点弧度。
他依旧不紧不慢地转着扳指,就这样无声地、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看着她。
……她的“未婚夫”。
7. 自欺欺人者
ch7:
男人嘴角轻弯,一身得当的修身西装将他衬得玉树临风,举手投足尽显英矜。
不知为何,他出现在了沈青长的休息室客厅。
客厅距离里间有段距离,不远不近的,也许他没听到自己和沈青长说的那些话,沈可鹊在心里偷偷想。
沈可鹊脚下放缓,一步步地到他面前,微扬起头。
她没说话,是在等楚宴先开口。
刚刚她还暗示自己对和他联姻没有兴趣,结果不出十分钟,已经在沈青长面前“官宣”了二人的未婚夫妻关系。
沈青长知道,约等于沈家都知道,也许约等于整个京临知道。
对于自己的临时变卦,沈可鹊仍然心虚。她要等楚宴开口,才好判断他的态度。
“沈小姐觉得,我如何?”楚宴面上没什么表情。
语气也寡淡地像只是单纯续上了刚刚未完的话题。
沈可鹊眨了眨眼睛,看来他没听到。底气足了些,她环起双臂:“我知道了,考虑考虑再说吧。”
她话音刚落,背后就传来沈青长讲电话的声音。字字坠地,隔着一面墙体,却再清晰不过。
沈青长正常音量都尚且如此,更何谈她刚刚的“大声喧哗”。
……楚宴肯定听到了。
沈可鹊掀眸看他。他嘴角的笑意更深,眸里含着的了然也多几分。
她顿感羞赧,红晕蔓到耳根,狡辩的话还没来得及说。
楚宴又开口:“结婚吗,可鹊小姐。”
嗓音沉转磁性,像是溪水淌过鹅卵石,撩人而不自知。
沈可鹊心尖一颤,外界爱称她沈二小姐,了解哥哥系领养的知情人尊称她为沈大小姐,父母唤她乖宝,同事们总玩笑地叫她小沈总,像祝今、程绪、沈青长喜欢叫她小名鹊鹊……
可鹊小姐。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叫她。
莫名地,有些好听。
但也不能解她此刻的拮难,沈可鹊轻咳了声:“……你明明听到了。”
听到她擅自订下两人婚约,还给他加了个“老公”的头衔,回怼沈青长了一番。想到这些,她小脸更红。
“嗯。”
“那你骗人,还装什么都没听到。”
“不想你尴尬。”楚宴不屑在这种小事上扯谎。
是挺绅士的,但她现在仍然很尴尬。沈可鹊被他揶得额角直跳:“……那行吗?”
“刚刚是我在问你。”楚宴陈述道。
言下之意似乎是他本就有这个想法,所以选择权全权在她,沈可鹊胡乱地猜测着。
和他说话真累,她悟到这层后果断放弃,咬了咬唇,直率道:“那好,就像我和我哥说的那样。”
她顿了顿,继续。
“我们结婚。”
男人眼底好似淡地涌了一抹雀色,极淡极淡,没等沈可鹊发觉,就散了。
末了,只有笑意加深更甚。
“半小时不到,就算培养起来感情基础了?”
“……”
-
他们这个圈子,没什么秘密,毕竟丁点的风吹草动都牵扯着无数家族的命运。
楚、沈两家联姻的消息不胫而走,几乎是一夜之间,京临皆知。
飞机刚落地,手机的消息震动便不停,沈可鹊勉强掀起眼皮翻看。
一些泛泛之交来寻问婚讯,是为了确定事情的可信度,更是上赶着巴结地说上一句新婚快乐。沈可鹊的视线落在“婚”字上,看得太多,竟总觉得有些别扭。
她一一回复过。
和祝今、程绪的三人名为【动物派对】的群组里,彻底炸翻了天,99+的红点显目。
程绪被他家老爷子逼去参加科技峰会,祝今在公司摸鱼,都正是需要话题大聊特聊的时候。沈可鹊从上翻下来,大多是些没营养的话,她捡了几句引用回复。
【程绪:不会真因为楚宴舍得给你花钱吧?】
【程绪:毕竟拿下十五件拍品 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沈可鹊:就你那些东西又没有多金贵我自己都买得起】
……
【祝今:拍卖会上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我一离开海亚事情三倍速发展起来了!求瓜】
【沈可鹊:周末出来玩呀】
退出群聊,祝今还额外发了几条消息来。到底男女有别,两人背着程绪有很多闺事话题可聊。
【祝今:宝贝 到底发生森莫了?】
她甩了几条与楚氏有关的报道链接来,标题里多是“夺位”“太子爷”“杀伐果决”之类的词汇。
【祝今:鹊鹊 他看起来挺不好惹的你真确定吗?】
沈可鹊其实有被那些字眼吓到,心虚地洇了下嗓子。
事已至此,她也不好反悔,有驳面子的事情她从来不干。
暗示自己决心一般,指尖敲得很用力:【确定呀】
【等不及周末了明天见】时间已近22点,祝今却还秒回,显然很是记挂自己联姻一事。
沈可鹊心头一暖,发了段简短语音过去:“放心啦,我挺好,他人……也挺好的,那明天见喽,去海亚都没在海边玩成,明天汤泉走起!”
新消息全部处理完,唯一剩下的红点来自好友申请。
上飞机前,助理孔钰发来消息,她已经和楚宴助理宋观对接完毕,拿到了楚宴的联系方式。
彼时沈可鹊只是淡淡扫了眼那串数字,没动作,她才不想主动加男人微信。
沈可鹊摒息,点开申请列表。
头像背景纯黑,偏左上角的位置是个蝴蝶形的虚影,只有一侧翅膀有光束投下。备注只简单留了“楚宴”二字。
淡泊疏离,倒是和他本人给沈可鹊的印象差不多。
沈可鹊轻咬了下唇,点了通过,页面自动跳转进两人的对话框。
盯着空白的屏幕,她短暂地失神。早在年初,沈书文就几番找她谈话,将联姻一事提上日程,上半年她全球飞赶秀场的间隙,也见过几位世交家的公子。
她性子好,和谁都能聊来几句,哪怕打着联姻了解幌子的饭局也能让她活络成茶话会般。
从来没有哪一个瞬间,让沈可鹊觉得,与一个陌生男人结婚是件真的要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那些公子至少曾聊过几句,可楚宴呢?
她对他,知之甚少。
连心平气和的对话好似都屈指可数,每次她都疲于猜琢他的话中意,又不甘处于下风,针锋相对地和他攀话。
刚刚那么多条消息里,却不见置顶列表里沈青长的问候。
放在从前,他定要让她过安检报备、到候机厅报备、登机报备、起飞前报备……明明航空APP上有抵达时间,也总要在时间前的二十分钟就开始问她到了没、怎么不第一时间给他报备。
祝今说得对,她被沈青长管束得太紧了。
心脏跳得飞快,沈可鹊轻按胸口。
挣脱沈青长那只“大手”,她终于迈出了第一步,她很紧张,却不后悔。
沈可鹊翻找着表情包列表。
不知道和楚宴开场白说什么,索性丢了个猫咪歪嘴举勺的表情过去。
对面的状态变成“正在输入中…”,沈可鹊等了会儿,也不见回信。
“小姐,飞机已经安稳着陆。”空姐温柔嗓音在她身边响起。
沈可鹊点头,而后起身。
京临这边有工作对接,孔钰先她一步飞回来,这次只有她自己。
沈可鹊从头等舱出来时,周围没什么人,到了行李转盘处,工作人员告知行李运输出了故障,要多等几分钟。
她点头。在这些琐事上她倒没什么大小姐架子,平日也不习惯使唤助理,事事亲历亲为。
习惯性地解锁手机,依旧是和楚宴的聊天界面,多了条他的回复。
【下飞机了?】
他知道自己的动向并不奇怪。
等行李也无聊,沈可鹊便立即敲字回复:【嗯呢刚下 在等行李】
线上聊天,倒没有面对面时的压迫感,沈可鹊浑身都自在了些。
话题展开得也随便:【机场空调温度开得好低七月份居然有点冷】
那边又在一阵“输入中…”后了无音讯。
沈可鹊撇了撇嘴,大佬就是大佬,架子好大。
她属实无聊,又挑起话题:【你也回京临了吗?】
对面依旧静悄悄。
经身后工作人员提醒,沈可鹊才注意到行李转盘开始运转。说来幸运,第一件便是她奶白色的箱子,她特意配了个卡皮巴拉顶橘子的行李牌,显眼得很。
箱子很沉,到出机口的一段路,她吃力地走了很久。
第一眼便看见沈家的管家兼司机,钟呈。隐约白发的中年男人,手里举着张偌大的粉红卡牌,上面写着“热烈欢迎小朋友回家”,想不注意都难。
沈可鹊笑着将行李箱子推到钟叔手里:“辛苦钟叔了。”
“先生今天和加州那边有会抽不开身,又不放心夫人这么晚出门。”钟呈解释道。
沈可鹊扫了眼空无一人的车,点头,难怪只有钟叔自己过来。
“应该的。”
母亲前些日子刚做过手术,身体尚在休养,沈书文不放心也是对的。
“妈妈最近恢复得可好?”
“顾夫人一切都好,”钟叔驱动车子,“又有小姐的喜讯,心情大好,想来恢复得能更快些。”
听到“喜讯”二字,沈可鹊耳尖发红,没再应钟叔的家常话。
想起来什么,她匆匆点亮手机屏幕,果不其然躺着楚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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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信。
【没】
【在多伦多】
他们生意人习惯全球各地地飞,在沈书文和沈青长的身上,沈可鹊已经习惯了这一点。她在心里默默换算了时差,那边差不多是凌晨三点。
沈可鹊想问他怎么还没睡。
对面像是知道似地回:【加班】
她作思考状,怪不得楚家最近势头这么猛,犹如破竹。
掌权人凌晨三点还在工作。
沈可鹊没什么事业心,自然无法共情这种熬夜工作的伤身举动,敷衍地回复了个圆滚滚的拇指点赞表情包。
她挂念着的是在程家拍卖会上的那冠“月光女神”。有一件纯白缎面高定礼裙这几日要送来,那珍珠王冠正好与之相配,沈可鹊微阖上眼,想象了下搭配效果图,已经迫不及待想换试。
【楚宴:明晚有空吗?】
大概是考虑到两人时间恰好隔了一天,又严谨地补充:【7号】
沈可鹊以为两人心有灵犀,楚宴要差人把拍品送来,立马欣喜:【有啊有的】
对面又是诡异的“输入中”,无后文。她瞪圆眼,静静地等。
却不自主地阖上了目,她刚结束长途飞行,身子乏力得很,支肘在扶手箱上,迷迷糊糊枕着手背睡去了。
混沌之中,钟叔轻踩了下刹车,告知她已到沈宅。
沈可鹊像是孤魂野鬼似地飘回自己房间,随意扯了件睡衣,换上后倒头继续睡。长途跋涉的结果,她一觉酣然。
又断断续续地做起那个梦,梦里的一切,都那样真实。
温存旖旎,让人辨不清哪处是梦境。
“沈小姐。”
温润好听的男声唤她。睡梦中的沈可鹊不禁皱眉,她做过这个梦很多次,内容烂熟于心,不曾有人呼唤她的名字。
浅睡眠中的她一怔,后脊蒙上一层薄汗,不是梦里,是真的有人在叫她!
沈可鹊猛地睁眼,正坠入楚宴一双黝黑摄人的眸。他眸色偏深,只有有光折射的时候会泛出琥珀色,更多的时候,是像现在的黑,极具压迫感。
联想到祝今发给她的那些报道,沈可鹊后脊发凉,慌地扯起被角将自己捂得严实。
只剩两只水漉漉的眸子在外,眼神不安分地在他脸上转。眉骨饱满,向下连着鼻梁,一路陡峭,眼窝深邃,是极具观赏性的骨相。
楚宴单手撑在床头木栏,弯腰、垂眼,在她上面二十几厘米的位子。距离不近,但沈可鹊还是觉得被他的气息紧紧团住。
黑醋栗混着薰衣草的淡香,沈可鹊对香水没有研究,只浅薄地觉得好闻。
他一副生人勿近的冰冷,用香却不凌厉。
沈可鹊下半张脸被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你、你怎么在这?”
男人动了动,沈可鹊目光直视的位置变成了他冷白颈段,喉结凸起,随着她的发问,上下滚动,不失性感。
“你刚刚说,过来。”
顿了顿,楚宴又开口,一脸诚实:“还叫我别走。”
沈可鹊身子一僵,视线下移,楚宴常年一丝不苟的领口有褶皱的痕迹,像是被人攥过。
联想到梦里的种种……她呼吸一滞。
耳尖刹时红了,沈可鹊故作云淡风轻地哦了声。因为心虚,再开口的时候语调转而刻薄,多了几分指责意味:“我是问,你为什么进我房间。”
楚宴依旧保持动作未动,慢悠道:“伯母请我来叫你起床。”
墨色的瞳笑意加深,他故意将语气拖得更慢。
“听说你,对我一见钟情?”
“……好不容易才把我追到手?”
“……”
沈可鹊一阵胡乱推搡,气急败坏地将楚宴赶离自己的房间。
半坐起身子,红晕已经从耳垂蔓到两颊,胸口剧烈起伏。
她突然给自己应下婚约,沈书文夫妇自然是一头雾水,在沈青长那里也问不到详情,直接一通电话打到沈可鹊这里。
彼时沈可鹊尚在和沈青长吵架的气头上,嫁给楚宴的冲动最强烈。
怕父母不答应,她才胡诌了那些话,因为知道沈书文和顾湘晴对她喜欢的东西格外宽容。她喜欢的东西,他们从不阻拦。
顾湘晴估计也是因为她那些话,才把楚宴“送”到她房间里来。
沈可鹊缓了一会儿,才捞起一边的手机。
消息列表里“新婚快乐”的含量依旧很高,她眯着眼,一点点地往下翻。
目光触及那个大面积黑色的头像停下,沈可鹊没再继续翻。
红色圆点里写着3,都是在她昨晚睡着后发来的。
【楚宴:按礼数我该去沈家提亲那明晚见】
十分钟之后,又一条:【方便吗】
又二十分钟后:【不方便的话 时间你定】
8. 越掩饰
ch8:
行商之人,攻心为上。
沈可鹊在旋梯上,看着客厅和沈书文、顾湘晴有说有笑的楚宴,才悟清沈青长总爱与她强调的这一句。
她放轻脚步,走到楚宴身边坐下。
余光里楚宴已不复方才卧室里的懒散噙笑,他此刻坐得笔直如松,脖颈到肩背的线条绷成标准直角,两手抵在膝上,握成拳状。
沈可鹊被他影响,后脊也挺直了些。
“爸爸妈妈早。”她乖巧问候。
顿了半晌,楚宴出声接过她的话。
“沈总,沈夫人,”他将倚在沙发侧的礼盒端至桌台,“这次前来匆忙,只来得及略备薄礼。”
“听说您二位喜茶。”
沈书文和顾湘晴一并看去,礼盒设计大气,透明罐装着茶叶。
武夷山母树大红袍,现存不超十株350年树龄的古茶树,十年前已停滞采摘,现存世量已不足1公斤。想收集到这样一罐,耗重金都是其次,更费的是为几两茶叶寻遍全国的心思。
沈书文欣慰地点点头:“有心了。”
“其余聘礼,会差人送到府上。”楚宴唇线绷直,满目严肃。
沈书文不是追求物质的人,见到楚宴的用心就够了,转而问起他:“是哪年生人?”
楚宴:“97年生,二十七岁。”
沈可鹊在心里默算,大了她五岁,跨了一代。
“听说楚氏在自主研发AI大模型?”
“嗯,具体进展还不便透露,但有意向。”
“通用大模型领域,国内确实还是片蓝海,听说好几家科技公司也在转型研发,就看谁能先突破这一瓶颈。”
“是的,”楚宴应下,回答得滴水不漏,“楚氏会努力。”
“你们聊这些,听得我头都大,”顾湘晴也不沾半点公司事,说罢起身,“鹊鹊,你和妈妈去厨房看看菜做得怎么样了。”
听这话,明显是有话要同她讲。
两人刚转个弯,沈可鹊先开口:“妈妈,你怎么能叫一个男人随便进我房间呀。”
“还不是因为你和我说那些,我还以为是你倒贴,才想着多给你们两个制造点机会,”顾湘晴和女儿相处起来更像姐妹,说话氛围总是轻松,“我看人小楚对你算用心,是个值得托付的孩子。”
倒不是真被一份茶叶礼动摇,一早听说楚宴要来拜访,夫妻二人就商议着要如何“刁难”。
但楚宴的表现实属亮眼,论从商经营能力他远在沈书文之上,却无半点架子,谦逊有礼,举手投足的绅士做派一看就是大家族精心培养的手笔。
沈书文和顾湘晴都算会识人的,饶是抱着挑刺的心来,也寻不得楚宴半点不是。
“你们俩能情投意合,也算难得,”顾湘晴双掌合十,“省得我担心你联姻嫁了个不爱又无趣的人,那以后生活多没滋没味,这回我算是放心啦。”
沈可鹊抿了抿唇。她一心只想通过尽早联姻挣开沈青长的管教,这些却和顾湘晴说不得。
最终,她只好点头:“楚宴他……对我挺好的。”
都说良好的心情,对养病百利无害,沈可鹊扯了个笑。
“您和爸爸就放心吧。”
她视线在空中乱逛,漫不经心地问:“哥哥今天怎么没来?”
“青长没和你说吗,他调职到国际对接部了,这几个月都在加州。”
“……哦。”
那日之后,他们两个就没联系过。
-
楚家也同沈家一样是京临本城的,阿姨做起饭菜来发挥自如,都是些地道的家常菜。一餐很快便结束。
餐后,楚宴主动提出洗碗。沈书文二人自是劝阻,楚宴却坚持得很,说他算上门提亲,怎么也要帮着干活,不然说不过去。
夫妻俩一想,又能考察下这位准女婿的家务能力,最终放任他去。
沈可鹊陪着父母闲聊一会儿,找了个时机,也钻进了厨房,谨慎地将门带好。
“喏,”她环着双臂,站在楚宴侧身后,“楚总还挺会装的。”
楚宴低头洗盘,没应她。
沈可鹊也不恼,她上前一步,斜倚在厨台沿。
“我爸和楚氏根本没合作吧?”
有“风投孤狼”美称的沈书文能屡赢不败,正因他恪守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譬如辨一个项目可行性,先辨人,从年龄、学识、谈吐,恨不得掌握对方所有信息,方能从中觉察一二。
以刚刚沈书文与楚宴的几句攀谈,显然,他并不了解楚宴。
明显不是合作伙伴之姿。
“嗯……”楚宴承认得干脆,“骗你的。”
哪怕过去快半个月的时间,沈可鹊依旧对两人初见那日发生的一切印象深刻。当时他说,楚氏近来的投资,还需仰仗沈书文提点一二。
“……我又不会干扰你们做生意,骗我做什么。”
“是想接近沈小姐。”
楚宴将白盘的水沥干,半转过身,对上沈可鹊的眸子:“如果我不那样说,沈小姐也不会记得我?”
他尾音上调,像是在问沈可鹊。
沈可鹊咬了下唇,没发生的事情,她也不知道,她随口说道:“也许吧,我身边的异性还挺多的。”
单是楚宴说起的那天,她就接了满屋子的示好花束。
“结婚以后,我也不想过问你们之间的公事,合作不合作的,我也不关心,你们谈你们的。”深知联姻的功能性,沈可鹊“丑话”先说。
楚宴的眸子微动,眼睫耷下,带着一小片的阴影。他转回身,开始冲洗水果。
“昨天应下婚约,昨晚约我时间,今早就到我家了。”
沈可鹊双手撑在台子边沿,目光黠黠,像是终于抓到了楚宴的破绽,故意放缓语气,逗着他道:“我忍了很久还是想问,楚总这样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空气中弥散着车厘子的清新果香,沈可鹊的视线不自觉地被楚宴的手吸引去。
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很好看的冷白色,只有指尖泛着健康的粉红,指腹掠过车厘子的表面,手背经络随动作隆起又落,慢条斯理得多几分性感。
水流肆意流经他指缝间。
沈可鹊喉咙突然有些发紧,她急忙找回自己的理智:“这么着急娶我回家?”
“嗯。”楚宴意料之外地答应流利。
沈可鹊逗他的心思扑了空,反而被男人的磊落挑红了脸颊。
“我说过,楚、沈两家门当户对,是我的不二选择。”
“就这些?”沈可鹊不甘示弱,凑前一步。
男人喉结动了动,目光垂得更低。
本科时沈可鹊辅修过心理学相关课程,当下楚宴的微表情明显地告诉她他还藏着话没说。她半眯起眼睛,又追问:“我第六感很准的,你没讲实话,真的就因为这些?”
“二小姐。”
家里保姆孙姨敲门,打断两人对话。
沈可鹊悻悻地收回目光,倾向楚宴的身子也归回原位,眉头微蹙:“怎么?”
“先生让我来取些水果。”
……
“所以为什么?”祝今的声音从听筒传来,视频通话里的她刚从办公大楼里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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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问出来呀,”沈可鹊眼神哀怨,“这次打他个措手不及,才勉强找到他漏洞,下次……”
她捞起个玩偶,将下颌沉沉地陷进去:“他有防备了,肯定什么都问不出来。”
“没事没事,”祝今宽慰她,“叔叔那么火眼金睛的人都觉得这个楚宴过关,他肯定没什么歹念,联姻嘛也就那回事呗。”
“你也不是完全对他坦诚相待嘛。”
沈可鹊点点头,也是。
“就是……明天和你约好的汤泉,估计去不了了。”
“一样。”
“楚宴让我陪他回趟楚家,见他父母。”
“老板要我加班。”
两人隔着屏幕,无奈地相视一笑;好在她们的关系无需这一两次的聚会维系,爽快地敲定了下次的时间。
“你有经验,帮我参谋参谋,”沈可鹊从床上跳下地,“明天登门拜访,我还有点紧张。”
“登门拜访……”
祝今那边沉默了片刻:“我这虽然比你先扯了证,但该走的流程一个都没走过啊。”
-
沈可鹊和祝今几乎试遍了她衣橱里的所有连衣裙,才选中件纯白雪纺裙,领口、袖口都做了翻边设计,像是含苞正欲放的花瓣。
楚宴按照约定的时间,等在沈宅门口。
沈可鹊提着一早差人准备的登门礼,走到车边,扫了眼没人的后排,又绕道副驾驶旁,拉开车门。
“你亲自开车来?”她没话找话道。
“嗯,”楚宴单手扶着方向盘,倒车起步的动作行云流水,“外人在,不太方便。”
沈可鹊一怔:“……方便什么?”
没见男人回应自己,沈可鹊讪讪地噤声。
楚宴的车技莫名很好,加速刹车几乎没有感觉,和他沉稳的性子很像;近半个小时后,到了目的地。
沈可鹊洇了洇嗓子,心脏在这一路的无声中越跳越快,她手脚冰凉。
快进楚家大门前,她抬起手,拽住楚宴的衣摆。
“那个……我有点紧张。”
男人停下步子,侧过头看她,嘴角噙了点笑意:“沈小姐还会紧张?”
还不是因为他昨天在她家的表现太好,他离开后沈书文两人夸了他快半个晚上;珠玉在前,她怎么能不紧张。
“伯父伯母会不会不喜欢我?”沈可鹊难得示弱。
“不会。”
楚宴隔着衣袖薄料捉住了沈可鹊的细腕,牵着轻搭在他曲起的臂弯:“我决定的,他们不会反对。”
佣人拉开雕花鎏金木门,沈可鹊喉咙轻动,视线向庭院中探去。
与沈书文喜欢的欧式风格不同,楚家宅子的设计完全贴合中式美学,推门后是片园子,怪石摞叠、竹叶交错、徐徐流水,空气中似是还浮着淡淡禅香味。
沈可鹊的细高跟几次险些卡在鹅卵石间,多亏借着楚宴的力才没踉跄。
“……你早知道这条路难走吧。”
怪不得突然借她手臂挽。
分了些心思在怀疑楚宴上,她脚下不稳,向旁边跌了重心。
楚宴立刻抬手捞她,手掌紧贴沈可鹊纤细腰间,位置偏上,指腹不经意触到了一方柔软。
沈可鹊全部重量都倚在他身上,呼吸一滞。
他手掌滚烫,一丝空袭不留地紧贴着的后背曲线,酥麻的电流感瞬间迸发。
沈可鹊睫毛不自主地轻颤了下,喉咙发干。
……更深处的地方被激起了圈痒意。
声音突破理性思考的束缚,先一步流出:“我们是不是见过?”
9. 越深刻
ch9:
“慈善晚会、醉岛酒吧、程家拍卖会。”
楚宴松开手,礼貌地拉开半步距离,一一细数:“当然见过。”
沈可鹊摇了摇头,唤醒自己的理智。方才他突然靠近的那刹,不知怎地,眼前闪过梦里的场景,相抵纠缠,水昧潋滟。
是梦、更是现实。
四年前,伦敦,她都快模糊了的那些回忆,被他的触碰唤醒了几分熟悉。
当然不可能和楚宴说这些,沈可鹊难为情地轻咳一声。
“没什么。”
她顺了顺裙摆:“走吧。”
只剩一两步,沈可鹊一脚稳稳踩在青石板的阶上。
身后的楚宴却迟了半秒,眼睫斜下,将眸色敛了一片阴影。将手收进西裤口袋,他腿长,几步就超了沈可鹊半个身位,引她走至客厅。
楚家屋内陈设延续中国风,落地窗被竹帘半遮,老榆木茶桌泛着经年摩挲的琥珀光泽,天然的木结如点晕涟漪,有青瓷梅瓶正落中央,斜插着三两支的枯干莲蓬。
一个身着素白的中年女人,微阖着眼,端坐于亚麻沙发上。
听到了两人的声响,才掀开眼皮,盘转佛珠串的动作随之停下。
楚家主母梁白深居简出,心仰禅宁,沈可鹊早有耳闻。
想必眼前这位女士就是了。沈可鹊主动上前,微颔首:“梁阿姨您好。”
她将礼物工整地放在桌边。
“不知道您和叔叔喜欢什么,就擅自准备了些补品,望您笑纳。”
梁白人如起名,气质脱俗,举手投足都温婉可人,眼角经岁而留下的细纹将她衬得更多几分东方风韵。
“客气了。”她起身,将沈可鹊拉到自己身边坐。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梁白一眼看穿沈可鹊的紧张,将她的手握在掌中,细细抚摸着:“你不用这样如临大敌似的。”
被人看破,沈可鹊脸上蒙了淡淡的一层红雾。
她视线被梁白手腕的手串吸引去,六道木制成,小珠颗颗饱满,绕纤细的腕两圈,细嗅好似有淡淡木质香。
“菜都准备好了,过来吃吧,”简单聊了几句后,梁白起身,拉着沈可鹊走了几步,才回身叫楚宴,“小宴也快过来。”
语气疏离又恭敬。
沈可鹊也跟着看了楚宴一眼。
他伫在原地,仍然保持着刚刚的站姿,听了梁白的话也只是轻应了声,是同样的淡漠。
饶是梁白让沈可鹊别紧张,她还是难放松,楚家的房子比她家大了快一倍,却哪哪都没有人气,安静得瘆人。
难怪楚宴身上自带那么强的压迫感,在这样的氛围下生活,人能和善才怪。
梁白说去叫人然后离开了餐厅,沈可鹊终于有了机会长舒一口气。半分钟后,楚宴走进餐厅,在她的身边落座。
“你们家……”
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下,楚宴倒成了沈可鹊唯一的“解药”,她话都说了一半才记自己是来见父母的,要保持端庄,连忙急刹车,干笑了两声:“氛围还挺别致的。”
“他们喜静。”楚宴替沈可鹊摆好餐具。
沈可鹊再认同不过:“怪不得你也总是惜字如金的。”
她想起线上聊天时,几度为等楚宴的回信打瞌睡的事情。
“不紧张了吧?”
“……更紧张了,好吧?”
这氛围哪像是在家里啊!
进门后只见到梁白一人,沈可鹊刚想开口问楚宴他父亲怎么没在,梁白就回来了。
每一步都轻盈,像是踩在棉花上似的。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走步弄出了不小的声响。
可算有点活力了,沈可鹊唇角还没咧到位,就看清了来人模样。
“……楚澈?”
被她叫出名字的男人,脸上的表情僵住,挑起丹凤眼,拉开沈可鹊对面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弄出了“吱嘎”的一声:“怎么是你?”
四方桌只余主位的空。
梁白睨了他一眼,缓缓坐下,语气责切:“小澈,怎么说话呢?”
闲聊近半小时,沈可鹊终于见梁白说话带情绪。
梁白拍了拍楚澈的后背:“这是你大哥的未婚妻,叫嫂子。”
眼下沈可鹊已经无暇顾及这场见父母的宴上,楚宴的父亲楚名韬并未莅临。她双目锁定在楚澈身上,期待着他的一句“嫂子”。
楚澈大她一年,和程绪是同年生人,刚巧同爱好赛车,宿敌已久。
前不久程绪刚破了楚澈的记录,在豪门子弟中风光了一把。楚澈气不过,暗中派人去程绪管理的商场闹事,程老爷子知道后给程绪一顿痛骂。
两人梁子彻底结下。
楚澈别别扭扭的,到最后也没叫出口:“……还是快吃饭吧。”
梁白淡淡笑了下,这才张罗沈可鹊:“可鹊也快吃些吧,”
沈可鹊乖顺地拿起筷子,桌上的菜都偏清淡,几道海鲜佳肴肥美。她一边应着梁白的话,余光向楚宴方向投去。
他碗里的白饭只动了几小口,面前碟里的菜也几乎没动。
他表情全程没什么变化,像是没察觉到沈可鹊的求助信息。
她讪讪地收回视线,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和长辈寒暄家常。
突然坐对面的楚澈猛地一抬头,冷不丁地插话进来:“沈可鹊,你知道警察怎么除掉敌人的眼线吗?”
沈可鹊一懵,是怎么突然扯到这话题上来的。
毕竟是楚家,她束手束脚,语气迟疑:“……怎么?”
楚澈:“用卸妆水。”
“……”
桌上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沈可鹊捧场地笑了两声。
“坏人和好人一起坐车,请问谁先下车?”
“好人?”
“错,坏人,因为好人要做到底。”
“一条鱼工作需要1个小时,两条鱼工作为什么只要半小时?”
“为什么?”
“因为,合作,愉快。”
沈可鹊感觉自己后背直发凉,她转而回击:“什么动物生气起来最可怕?”
“这太老套了,”楚澈不屑地耸肩,“大猩猩啊,因为它敲凶的!”
“那什么动物生气了声音会变大?”
楚澈猜不到:“什么?”
“羊,因为羊生气了,会变成扬声器。”
餐桌上只回旋着两人的笑声。他俩同时意识到什么,视线偷偷往旁边递,梁白和楚宴两人眉眼不动,仍在一丝不苟地夹菜,两人都默契地噤声。
……
多亏了楚澈莫名其妙的冷笑话,沈可鹊的紧张情绪放松下来,没过多久结束了用餐。
她刚想效仿楚宴,提出帮忙洗碗;梁白就抬手制止住她,手挽手地将她往楼上带:“过来,阿姨有几句话要单独和你讲。”
好不容易放松的心弦,又一次绷紧。
她被梁白带到一间焚香味更重的房间,沈可鹊推测是她的寝居。
“楚宴父亲最近出差实在抽身不出来,所以才没出席,没有懈怠你的意思,别多想。”
梁白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像是五六月份江南的雾雨。
沈可鹊忙开口:“没有多想。”
梁白话虽不多,但沈可鹊能感觉得到她的好意。当真像楚宴说的,他决定的,他们不会反对。
梁白为她斟上清茶水,继续道:“前不久楚宴同他叔父争权险胜,位子尚没坐稳,他叔父近来一直对外宣称楚宴年纪尚小,连家都没成,缺少掌势担当,以此给楚宴使绊。”
“我猜小宴在这个节骨眼选择与你联姻,更多是这方面的考量。”
难怪她昨日问起楚宴来,他神色躲闪。敢情是对利用她心虚。
对上梁白一双寡然的柳叶眸,沈可鹊略有不适,她从未见过一位母亲对儿子的评价是如此冷静客观。
她下意识地开口为楚宴辩解:“我们也是情投……”
“不用瞒我,”梁白笑了笑,“阿姨是过来人,看得出来。”
她顿了顿,将食指抵在唇前:“这么多年就没见小宴有那方面的需求,怎么会突然就带个女孩子回家来。”
那方面……
沈可鹊耳尖泛红,楚宴大她五岁,已奔三的年纪,难免好奇地问:“楚宴他……没交过女朋友?”
“没有,”梁白回答得干脆,“楚家家大业大,小宴事业心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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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忙公司的事。”
所以才能年纪轻轻,打败叔辈,坐上掌权人之位。外界只说他心狠手辣,其中的刻苦用功,倒是无人在意。
也许是她真的没什么事业心,听梁白说这些,莫名的心疼。
“哪怕不是两情相悦,既然已经订下联姻婚约,就一定要尽早有夫妻之实。”
沈可鹊大脑短暂地宕机了一瞬,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听阿姨的,是为你好。”
晚辈在长辈面前最难拒绝的四个字,沈可鹊也不能免俗:“……好。”
“今晚别回去了,家里客房多,直接住下吧。”
“……好。”
屋子里禅香环萦,本该脱俗的地方,梁白却一身素裙拉着她探讨起夫妻房中那些事,沈可鹊怎么想怎么觉得怪。
“小宴没碰过女人,撩动他应该不算难事。”
沈可鹊指尖被自己掐得通红:“……啊?”
她几乎是逃出梁白的卧室,又按她所指,进了二楼尽头的房间。后背抵着墙壁,深呼吸了几下,平复内心。
怀里抱着的是梁白临走之前塞给她的盒子,她还说,楚宴肯定喜欢。
沈可鹊洇了洇嗓子,将盒子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件睡裙。
……布料不算多的那种。
她慌张地将盒子盖上,红晕染到了耳根。
楚家家风,这么开放的吗?
又缓了两秒,才又迟疑地将盒子打开。
沈可鹊对美有天然的向往,不然也不会走上模特的道路。健康饮食、美肤、普拉提……各种能最大限度维系美感的方法,她都乐此不疲。
指尖被那件睡裙上的精美走线吸引,她情难自禁地轻抚。
这种能极佳勾勒身体曲线的睡裙是她的取向,可有沈青长在,这么多年了,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要是买了这种款式被他发现,还不得关她三个月禁闭。
沈可鹊嗓子发紧,心跳如擂鼓。有些欲.望,一被挑起,便潘多拉魔盒般不可收拾。
她将身上的白裙褪下,板正地叠放在床边,三两下将睡裙换上。环视一圈,只有套间的书房有面全身镜,她光着脚丫地跑了去。
吊带是挂脖式的,胸前布料堆叠勾嵌作蝴蝶,将胸.前.软.肉衬作欲放含苞。背后大段真.空,刚好将极具少女体态的背露出,裙摆是不规则的锯齿状,自然散开,不失灵动。
沈可鹊一时看入迷。
倒没往梁白话里话外暗示的那个方向想,她只是单纯地欣赏自己的身体线条。
好奇心被满足,沈可鹊转身拉开书房门,准备将自己的衣服换回来。
刚抬头,见眼前景象,一惊。
楚宴面朝衣橱正慢条斯理地解着袖口。西装外套被放在一旁的椅背上,他身着白衬衫,最寻常的款式,在他身上却矜贵英气。
手背隆起青筋,随着动作时隐时现。
领口的口子也散了两颗,冷白的颈下,隐约能看见性感锁骨的脉络。
沈可鹊喉咙不自然地上下滑动。
“谁?”楚宴听到动静,没回身,声音先行一步。
他只吐单字的时候,不怒自威,低磁的嗓音,像是利刃般要将人剐分。
沈可鹊被吓得身子一抖,缩回书房,拉上门后还关了整个房间的灯。
她身上这睡裙暗喻如此明显……要是说她不是有意的。
楚宴会信么?
当时在醉岛,时月擅自沾染他,被楚宴恐吓的场面历历在目。
沈可鹊背抵磨砂玻璃质感的拉门,凉意席来,她却全顾不得。神经紧绷,被门外的脚步声牵动。
一步、两步……她能听见楚宴手搭在门把上的细微声音。
沈可鹊咬着下唇,指尖发力,想阻止他的开门动作。
显然不敌。
门被拉开一条缝,男人身上的香气逼入。
也是好闻的,只不过沈可鹊已无暇品赏;眼看着男人往她这边逼来。
灯的开关在她背后几寸,沈可鹊的神经紧张到了极点。
她轻咬了下唇,两眼一阖——
“是我。”
“能不能别开灯……”
10. 你说
ch10
沈可鹊能感觉到男人的呼吸一滞。
卧室内的书房无窗,此刻四方屋内,半点光不透。剥去视觉的可见,其他的感官清晰得越发可怕。
“你在我书房做什么?”
每个字音都染着男人的愠气。
沈可鹊脑子很快反应过来,梁白口中的“客房”其实是楚宴的卧室。难怪她非要自己拿上装着睡裙的盒子过来。
“我……”
她实属难言,总不能说是奉梁白之命来勾引他的吧。
沈可鹊换了一口气:“不、不知道这是你房间。”
书房于楚宴他们这类人而言,是绝对的私人领域,毕竟说不准牵扯一个商业帝国命脉的机要文件就藏匿在某个抽屉里。
正如沈青长也从不许她踏进他书房半步。她觉得对于楚宴工作狂的性子来说,贸然进他书房的严重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可鹊大气不敢出。
下一秒楚宴抬步逼近,大手绕到她身后,毫不犹豫地打开整间屋子的灯。
眼前突然恢复光明,白得有些刺眼。沈可鹊下意识抬起手臂,虚虚地掩在身前,齿尖抵咬在下唇瓣。
“我、我什么都没动、什么都没看、什么都没做。”
她不知道随着抬手的动作,两处山峦似是拨动了云雾,微微漾开;唇瓣浸了水光,红润得宛若当季樱桃。
沈可鹊没敢看楚宴,也不知道男人的眸子有过一瞬的黯光。
下一秒,背后传来清脆一响,房间重归黑暗。
“嗯,”男人的嗓音清朗沉转,“你应该也看不懂。”
沈可鹊:“……”
“抱歉,”楚宴又出声,“只是想确认下。”
而后他离开,不一会儿浴室传来淋浴的水声。
整间屋子仍囵在黑暗中,楚宴没再开灯。
沈可鹊洇了洇嗓子,从书房里悄声溜了出来,点了床头的灯。
这才发现,她叠放好的衣服不翼而飞,熨平的被子上只留下了被压过的淡痕。她心叫不好,白皙的背大幅地裸.在外,被空调的冷风激栗,可沈可鹊却只觉郁热。
别无他法,沈可鹊只好踩上拖鞋,敲了敲浴室的门。
“楚宴……能不能把你的衬衫借我穿?”
未经允许,不擅碰别人的东西,沈可鹊一向讲礼节。
浴室的水花声一直流响,沈可鹊不确定楚宴有没有听见。正准备提高音再问一遍时,浴室门被拉开。
四目在空中猝不及防地相织。
浴室暖黄的光从楚宴的身后泄出,将他的轮廓勾出梦幻的晕;乌黑的发丝沾水打湿,发尾的水珠沿着锋锐的下颌线一路潮湿,最终弥散在浴袍微敞的胸口。
沈可鹊大脑“嗡”地宛有惊雷炸开,几秒钟后,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
“能不能……”
楚宴从门后捞起一件全新睡袍,蒙在沈可鹊的脑袋上,将她的后半句话吞去。
浴室的门再次被紧关上,水声又淅沥起来。
沈可鹊规规矩矩地坐在床边,迅速穿上睡袍,紧环着自己。有了刚刚的两次,她丝毫不敢动,却心跳如擂鼓。
“我方便出来吗?”十几分钟后,楚宴的声音响起,沾了几分潮意。
沈可鹊点头,才后知觉楚宴看不见,又慌地应了声:“嗯。”
她几乎没有和异性这样“单独相处”的经验,尴尬的情绪已经将两颊彻底染红。眼神却还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楚宴宽肩窄腰,双腿修长,是行走的衣架;一身纯黑真丝睡衣,熨烫平整,在他身上也穿出了别般矜贵。
“我不是故意的!”她一心虚时,就像面镜子似装不住事。
“知道。”
“裙子是……阿姨塞给我的。”
楚宴掀眸看她,像是在无声地分辨。
沈可鹊被他盯得发毛,又不打自招:“……虽然是我自己换上的,但真不是穿给你看的!”
楚宴唇线抿直,转过身,往书房走。
沈可鹊见状立马小碎步地跟上:“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去找套衣服呀,我这样出门不太好……”
楚宴向卧室门的方向递了个眼神:“你可以试试。”
见男人没有再开口的动势,沈可鹊只好硬着头皮到门边,手压在扶手上,却怎么都按不动。
被人从外面锁了。
沈可鹊紧咬着唇。怎么二十一世纪了,还有这种套路……
“那怎么办,我的衣服……”
“估计被我妈叫人收走了。”楚宴桌上摊着文件,眼皮没抬,“门应该也是她做的。”
“佛家不是讲‘人人各有渡口,渡人各有各舟’嘛,阿姨怎么这样子。”
楚宴的书房她是不敢再踏足,她双臂环在胸前,脑袋歪着抵在拉门门沿,两只眼睛湿漉漉地看他。
手机挑了好时候地响起,是经纪人齐肃发来的视频通话邀请。
指尖刚要滑动接听,沈可鹊感到身边的空气流动,气温蓦降。
沈可鹊僵着后脊,一寸寸地转过头,不明所以。男人眉间轻折,似是往下睨了个眼神。
“转语音。”
沈可鹊意识到什么,连捂上胸口,接通电话时,脸还是烧的。
“小沈总,忙啥呢,这么久才接。”
“我做什么还需要给你汇报?”沈可鹊一肚子窝火都转移到了齐肃身上,“然后你转手卖给我哥赚外快,是吧?”
“天地良心,我都改过自新了,沈总也……”
他声音一滞,换了话题。
“怎么没接视频?”齐肃知道沈可鹊和大多羞于视频通话的女孩子不一样,她格外喜欢这种形式。
尤其是工作电话时,她总是对着前置摄像头欣赏自己的美貌,谈起事来总是又专心又溜号的。
沈可鹊心虚地往楚宴的方向乜了眼:“……不方便。”
“有事说事。”
“成嘞,”齐肃语调平铺,“和你对齐下下个月的工作计划。”
“Nébuleuse Corporelle那边又发来了新秀邀约。”
齐肃口中的Nébuleuse Corporelle,圈内人简称尤勒斯,是巴黎的一个高定服装品牌,将人体视为移动美术馆,以尖锐的笔触解构那些被文明成为“瑕疵”的肉身诗学。
沈可鹊一直欣赏他们的艺术表达,也期待合作。
“沈总那边这次没交代了,”齐肃声音发虚,唯诺地试探,“你现在怎么想?”
半年前,沈可鹊偶然得知尤勒斯其实早有合作之意,曾多次给她发来邀约,可都被沈青长暗中按下。沈可鹊不是没找他理论过,换来的只有一句,他这是在保护她。
沈青长态度强横,又比她多的是手腕,想操控一个品牌的选择太过容易。
自从她和楚宴的婚约敲定,沈可鹊就没见过沈青长了。
加班、开会、出差,他的借口总是很多,突然从她的人生轨迹中销声匿迹了般。在齐肃口中倏尔听到他对自己的事情不管不顾不过问,沈可鹊心里莫名地滑过一丝沮意。
“我……”沈可鹊咬了咬嘴唇,“再考虑下吧。”
“行,这周之内给我答复就来得及。”
齐肃没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什么异样,继续道:“除了这个,再就是Pli、之榛几个合作品牌的新品发布会。”
其他都没什么特别的,沈可鹊随便应个几声,全权让齐肃着手安排。
电话挂断,她的情绪更复杂了一些。
大脑反应过来时,手指已经无意识地点开了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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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长的对话框,内容仍停在两人吵架前。
沈可鹊将已经打好的【哥你最近怎么样】一一删去,心烦意乱地把手机丢到一旁。
她抬眼看去,楚宴大概是在处理公务,手端平板,骨节分明的指头时不时地轻点几下,垂着眼睑,神色严肃认真。冷色调的光勾勒着他的眉眼深邃,更添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看起来就是不会为这种感性.事所困扰的理智,沈可鹊起了点心思。
凑到了楚宴那侧的床沿,她试探地出声:“……能问你个建议吗?”
没等楚宴有所反应,沈可鹊用最精炼的话语将自己的处境复述了一遍。
“你觉得我可以应下这个走秀吗?”
“你想去,且对方邀约,”楚宴眼皮未抬,面无表情却听完了全程,他的答案也显而易见,“有什么可纠结的?”
“我怕……我哥会不开心。”沈可鹊实话交代。
楚宴掀眸看她,语调慵懒:“为什么和我结婚?”
“……嗯?”
沈可鹊跟不上楚宴的思路。
“不是为了逃离你哥的掌控?”楚宴指腹一按,熄了平板的屏幕。
沈可鹊心尖一颤,坚信那天的争吵他在门外什么都听见了。
没了光束的庇佑,他眸子霎时暗却。沈可鹊正对着他的眼睛,被他摄人的眼神吓到,怔地点了点头。
他言语直白尖锐,却直扼要害。
楚宴起身,宽厚的大手圈住她的手腕,另只手覆在沈可鹊的腰侧,不由分说地压身下来,目光懒散地描摹了遍她全身。
“不只是这里。”
他抬手,微曲食指,指尖停顿在她心口上的几厘:“还有这里,也要逃离。”
心弦被他的动作紧牵,沈可鹊脑海深处炸开了一捧烟花。
唇间发干,头脑也混沌。她猜楚宴一定很擅长商业谈判,言如利刃直驱,攻人心理城池,眼如墨水覆云,不容置疑的压迫。
“你的事业,只用对自己负责。”
他抽身得利落。沈可鹊回神过来时,已只能望见他宽阔的背影。
被他的气息绕过,她半个身子都是酥麻的,脑海里不断回旋着他方才寥寥的几句,实打实地在理。
沈可鹊飞扑到床上将手机找回来,发给齐肃:【去!当然去!】
对面应该还在处理她的排期工作,回复得也快。两人一来一回地敲定细节,结束时已经二十多分钟过去了。
沈可鹊心满意足地抬起头,想给楚宴报喜的话都到了嘴边。
这才注意到倚在门边的人不是楚宴。
沈可鹊一个激灵,站起身来,两眼瞪圆:“楚、楚澈,你你你怎么在这?”
楚澈不以为意,单手摇着钥匙环:“我哥叫我来开锁救人。”
“哦,”沈可鹊将睡袍笼得更紧,“谢谢。”
“谢什么,又不是特意为了救你的,我听我哥的吩咐而已。”
楚澈耸了耸肩,从背后拎来个盒子:“我哥说把这个给你。”
“我哥又说,车子备好了,你换好衣服,我送你去车库。”
“我哥还说……”
“我知道了,”他话比她还密,“我哥说”的含量过高,听得她头疼,沈可鹊抬手打断,“我这就换。”
谁能想到和程绪在赛车场争得不可一世的小魔王,背地里是个兄控,她实在很想把这一段分享给程绪听。
“成。”
楚澈刚欲转身,又想到什么,转身过来,眉毛一挑:“你觉得我刚刚餐桌上,说的那几个笑话怎么样?”
放进段子里去开放麦讲,都会被观众追着打的程度。
沈可鹊在心里锐评,碍于对方刚救了她一把,话到了嘴边平添几分委婉。
“……好笑。”
11. 我说
ch11:
“她说我好笑。”
送走沈可鹊后,楚澈回到进了楚宴书房,倚在桌前,一副邀功之姿。
楚宴没应声。
楚澈伸了两根手指在他面前晃:“哥,这月的零花钱。”
楚宴这才抬头,拿起手机,睨了他一眼。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楚澈心满意足地扯起嘴角:“谢谢哥——”
“讲得挺好,”楚宴重新将视线落回文件,语气极淡:“下次别讲了。”
“我就纯工具人呗,用完就扔。”
楚澈一脸不服:“为了帮你,我可是把我压箱底的好笑话都贡献出来了,你就这么对我。”
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拉开椅子坐下,双手托着下颌,打量着橘黄灯光下工作着的楚宴。
“哥,你每天处理公司这些事都忙得不可开交,干嘛还要跑去联姻?”
“你还小,不懂。”楚宴没抬头,声线贯如风荡山谷般稳沉。
楚澈轻嗤了声:“沈可鹊和我差不多大,她懂我就不懂?”
楚宴那边短暂地陷入沉默。
“男生晚熟。”
-
尤勒斯的夏展定在巴黎主秀场。
应下邀约后的次日,沈可鹊便飞去了巴黎,全力为这场走秀做准备。
与设计师会面、共讨细节,严格控制体重,试装、继续调整,精益求精;只为献出一场完美的秀。
终于到了当日,化妆师为沈可鹊勾好妆容。闪金色的眼影大陈铺开,衬得她双眸灵然。
临登台前,沈可鹊想了想,还是从候场的角度拍了张T台的照片,附字【谢谢】一并发送给了楚宴。
要不是他那天说的那些话,她不会坚定地来到尤勒斯秀场。
音乐鼓点逐渐加密,曲调一路高扬,沈可鹊抿了下唇瓣,将手机丢给孔钰,一扯裙摆,迈开流星步登台。
可惜的是,意外从不会因为无数次缜密的彩排而被规避。
她今天的裙子,是抹胸设计,包臀裙的长度刚好露出修长白皙的双腿。金链流苏构成裙摆,链下系着棱锥状的水晶坠,本应随着沈可鹊的步伐,在空中跃作优美曲线。
却不想,她刚迈开第一步,两根细链打了缠,搭在她的脚踝处。
沈可鹊眉眼未动,轻勾着唇角,再落下脚步未有半点迟疑。
水晶坠的边沿尖锐,随着步幅迈开时的摩擦,在沈可鹊的脚踝上划出了浅浅的几道。
沈可鹊一向怕疼,可既已出发,她断不能接受仓惶结束自己的T台。她装作无事发生,仍旧精准地卡上每一步的节拍,表情管理得无可挑指。
停顿、转身、再向前,最终定格动作前,沈可鹊心一横,右脚暗中发力地一跺。
细链被挣开,水晶坠被崩掉的瞬间,划过她细白的皮肤,深深地留下了一道血痕,触目惊心。
沈可鹊强忍着想倒吸一口气的痛楚,完成自己的定格动作。
聚光灯偏籁地落于她身上,连头发丝都浸着光的金灿灿,沈可鹊霸气地一甩流苏裙摆,走完最后半程的T台。
下了台,孔钰第一时间地迎了上来,语气关切:“小沈总,没、没事吧?”
和脚踝处的刺痛相比,一场未能到达自己预期的秀,更让她难受。整颗心都像是浸没在柠檬盐水里,又酸又涩。
“你觉得呢?”沈可鹊语气不善。
她将孔钰递来的外套攥成一团,扔回她怀里,挡住她上前的脚步:“别跟着我。”
沈可鹊逆着人流走,左拐右转地找到了个漆黑无人的走廊拐间。
痛感夹着酸涩一并涌上心头,她霎时湿了眼眶。
从小在爱的庇佑下长大,沈可鹊的心理承受能力趋近于零。
她努力压着嗓子,没让呜咽声从喉咙流出。
隐约中,拐间的门被拉开,有光从缝隙里倾泻而入。
沈可鹊还没来得及看清,手腕忽而被人捉住,下一秒她的额头抵上了炙热的胸膛。
“楚太太,道谢的话,当面说比较有诚意。”
楚宴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低沉又富颗粒性,像是特意压低了声音。
他身上萦着香,清茶前调混着愈创木的醇厚,尾调像是雪松、又像是香根草;好闻得让沈可鹊完全不抗拒他的靠近。
沈可鹊的鼻尖轻轻抽翕:“你……怎么来了?”
说着委屈漫上心头,泪珠从眼尾溢出。
“你第一次看我走秀,就撞上这么丢人的。”
两人之间虽不含情愫,但毕竟是以联姻对象相居,互见过父母,沈可鹊出于本能反应地想在楚宴面前保持最完美的一面。
落泪无声,只是将楚宴胸口的白衫洇开一圈的湿意。
“衬衫都湿了,哭够了吗?”
“……嗯。”
沈可鹊湿着喉咙应声。
下一秒,她被人打横抱起,重心后移,沈可鹊出于本能反应地揽住男人的脖颈。
惊魂未定,她蜷着的发尾在他颈侧蹭了蹭:“不、不太好吧?”
秀场人多眼杂,要是被不怀好意的人拍了照片,总归是不好的。
“你受伤了,别乱动。”
“可是……”沈可鹊还是不放心。
“乖。”
可能是他长着张克己复礼、过分禁欲的脸,气质萧疏轩举,冷不丁地吐出的哄人单音,带着莫名酥人的性感。
沈可鹊竟真的不再抗拒,乖乖让他抱着自己进了他的私人休息室。
推门而入,楚宴将她放在半人高的柜面上。身下的冰凉传来,沈可鹊不免缩弯了些身子。
楚宴短暂地离开,回来时手里拎着软垫和医药箱。
沈可鹊再次被托腰抱起,再放回台子上的时候,柔软温暖的触感终于让她眉头舒开。
道谢的话还没来得及脱口,脚踝处痒意袭来。
她视线追去看,只见是楚宴捉住了她的小腿处。
沈可鹊有些难为情,往后缩了缩。
楚宴漫不经心地掀眸看她,眼神却威压,手掌刹时发力,不给她留挣脱余地。
“别动。”
沈可鹊的高跟鞋底抵踩着他的膝盖,楚宴单膝跪地,上半身子微曲,眼睑耷下,端视着她触目惊心的几道划痕。
他手臂线条流畅,蓄着力量感,几近要将西装袖挣开;可指尖的动作却是温柔,似有似无地掠过她脚踝处的皮肤。像是蝴蝶薄翅轻点在静湖面,泛开涟漪。
沈可鹊脑海中很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人夫”两个字。
白纱布一圈圈地缠上,药物作用是清凉,可被楚宴指腹抚过的地方,都烫得惊人,像是被火星撩动野草、烧也不尽。
沈可鹊红着耳垂地道了谢。
她心思浅,哭着发泄过了,也就顺理成章地将秀台上的事情在心里翻了篇。
更何况虽然突发意外,但她临场反应不乱,没酿成什么实质性的大错。
被楚宴抱起后稳稳地放回到了地上,沈可鹊理着自己的裙摆。
随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刚好出差到附近,”楚宴低头整理着医药箱,“合作方邀请,就一起来了。”
沈可鹊听完点头:“这样哦,还以为你特意来看我呢。”
本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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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请他来看,得到了这样的回答,她倒是没觉得沮丧。
裙子理好,沈可鹊又借着一旁的反光玻璃,确认自己的妆容;眼影、口红都晕开了些,但不算严重,以她的美貌底子完全能驾驭。
她潇洒地将发丝顺至耳后。
“那以后有机会专门请楚总看秀喽。”
-
走秀结束后的流程亦很繁琐,沈可鹊先是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室,将走秀的服装换下。将脚从近十厘米的高跟鞋中解救出来的瞬间,她伸了个懒腰,顿感舒爽。
余光里注意到徘徊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来的孔钰,沈可鹊朝她招了招手。
孔钰立马迎了上来:“小沈总,刚刚看你在台上受伤了,需不需要处理一下?”
沈可鹊视线扫过小腿的纱布,淡淡道:“已经处理过了。”
“……啊?”外人经手,孔钰这个贴身助理不是很放心,“我再帮您检查下吧。”
沈可鹊往后躲了躲。
回忆起了方才涂药的点滴,她的语气不禁软了几分:“不用麻烦了。”
她换上了件及踝吊带白裙,又外搭了件薄荷绿的流苏坎肩,将身前的纽扣系好。
这才转身看向孔钰,语气诚恳:“刚刚我语气不太好,给你道歉喏。”
送了她一个wink,沈可鹊拎着手提包便扬长而去。
她接下来还有场和设计师和主办方的庆宴,时间不能再耽误。庆宴就办在秀场的二层,沈可鹊随着侍者指引进入到大厅。
她随手端了被西柚气泡水,纱布下的伤口隐隐发疼,沈可鹊无暇社交,随便找了个没什么人的角落坐下。
刚轻抿一口,就有一道女声在她的身后响起,将沈可鹊静谧的好心情全副打碎。
“赫赫有名的小沈总也会来这种地方啊?”
沈可鹊没好气地回眸,对上的是时月一张笑得虚伪的脸。她得寸进尺地继续:“我还以为某人攀上楚氏的枝,就不用应付这种场合了呢?”
润了口气泡水,沈可鹊才挑眸回望时月。
“都说娱乐圈黑红也是红,”她半眯起眼,话语故意往时月的心坎上扎,“看来这话真是不假,时小姐的名气已经能来尤勒斯秀场了呢。”
上次“时月耍大牌”的词条足足在热搜上挂了三天,路人缘几乎被败尽,刚到手的代言也纷纷解约。一番闹剧下来,她最佳新人奖含金量彻底被作没。
时月被她气得连喘几口气,高跟鞋踩得叮当作响。
她出身一般,又刚入娱乐圈不久,“得罪”了沈可鹊之后才被经纪人告知对方是沈家的人。时月心虚归心虚,但毕竟新人初出茅庐,心气难免高,咽不下被沈可鹊压一头的气。
尤其是她在醉岛被楚宴“教训”之后不几日,便传开楚、沈两家联姻的消息。
她倒落得了个被经纪人禁足的快半个月的结果。
托遍了所有人脉,时月才勉强搞到张今日秀场的入场券,她挑起狭长的眼睛:“你以为你赢了吗?”
“我本来也没想和你争。”
沈可鹊只觉得她在无理取闹,凭空将她视为假想敌的人,她从小到大见得多了,已然习惯。
“楚宴不可能喜欢你的。”
沈可鹊轻握杯柄的指尖微滞。
“你还不知道吧,他心里一直有人,”沈可鹊微表情的变化,被时月尽收眼底,她笑意更盛几分,语气轻佻,“遥不可及白月光的那种。”
“依我看呐,堂堂沈家千金,不过也是给别人做替身罢了。”
时月弯腰,食指轻抵在沈可鹊的锁骨处。
“你和我,没什么不同。”
12. 听说 [新增4k+]
ch12:
沈可鹊默声地往后撤了身子,和时月拉开距离。
她挑起眼睑盯着她,眼睫卷翘浓盛,似蝴蝶振翅般扇动,眸中流出的不屑,抵过千百尺的冰寒。
抬手抵着时月的肩骨,一寸寸地将她推远。
唇角勾起:“你知道我和你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我不会处心积虑地做这么多,为了一个男人。”
沈可鹊的轻纱裙摆掠过了时月的小臂,她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身离开。
时月说的倒也没错,以她的身份,确实没什么参加这类应酬宴会的必要。
之所以出席,不过是给尤勒斯首席设计师维昂的面子。
现如今,沈可鹊彻底失去耐心,只想回酒店的床上躺着。
七月的巴黎,最是炎热。
沈可鹊不过走了几步台阶,细汗已经爬上后脊。她轻撩了下长发,明明有风滤过,但她还是烦躁的闷热。
开阔空地上,楚宴颀长的身姿过于夺目。
沈可鹊的视线淡淡地掠过他,想装没看见。却不想,后者直接抬步向她走了过来。
“……有事?”沈可鹊先发制人。
她梗着脖子,故意没往楚宴的方向看。
“送你回酒店。”
“秀场的人会安排车子过来,不劳楚总费心。”
楚宴盯着沈可鹊环抱起双臂,她眼神到处乱飘,偏不落在他身上。
他眉心微拧,声线压低:“车子排不开。”
“维昂托我来接你。”
沈可鹊眸子一动,这才正眼看他:“你认识维昂?”
“朋友。”
楚宴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耗神:“沈小姐,走吧?”
四十摄氏度的气温,沈可鹊也没什么耐心和楚宴耗下去,示意他带路。
司机是法国人,一一贴心地为二人拉开车门,颔首请礼。
沈可鹊提起裙摆,钻进车里,空调温度凉爽得刚好,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香氛,像是桂子香。
她不禁皱了皱眉。
她最讨厌桂花。
车子平稳启动,两人却无言。沈可鹊有些故意地侧头眺望窗外,唇线也紧抿着。
她想起刚刚时月的话。
他心里有白月光……
他不可能喜欢上你……
不过是替身……
沈可鹊眸色变得更深,连一根发丝被风吹拂鼻尖惹起的痒,都让她躁烦不已。她抬手,一把将所有发丝都顺到了脑后。
偏偏这时身边细碎声响不断,她有些愤懑地递过去个眼神。
楚宴腿上放了个半开的医疗箱,他冷白手指正慢条斯理地在中翻找药品,薄薄白纱穿过指间,手背的青筋脉络若隐若现。
沈可鹊不自然地洇了下嗓子,没好气道:“……干嘛?”
“换药。”
男人说起话来也不紧不慢。
经楚宴这一句提醒,沈可鹊才后知后觉地感觉伤口的不适。潮热的天气下,医用纱布透风性又差,久闷而致的痒意直逼骨子。
楚宴俯身向下,指尖正要碰到她。
沈可鹊大梦初醒般,将小腿往回收,拉开距离。
“不用。”
楚宴动作一顿,抬眸看她,不解她突然的抗拒源于何处。
回想起休息室时为她处理伤口,他试探地问:“我轻点?”
“轻点也不用!”沈可鹊用手遮住自己的腿部,语气娇蛮,“我有医疗团队、有助理,都会帮我处理,才用不上你。”
时月的声音又在她的耳边回响起,沈可鹊狠狠道:“不劳驾赫赫大名的楚总亲自做这种小事了。”
“……嗯。”
楚宴神色有迟疑,但最终还是依沈可鹊所言。
将药品一一收回箱中,手上动作仍是有条不紊。
沈可鹊没第一时间偏过头,她注视着楚宴,不禁咬住下唇。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楚宴那双修长的手,骨节凸出得恰到好处,实在是手控党的福音,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看他。
“诶……”
沈可鹊心里完全藏不住事,她舒开眉毛,装作偶然提起:“我刚刚看到时月了。”
楚宴手部动作一滞,像是在大脑中检索这个名字。
稍有停顿才应声:“嗯。”
“你和她很熟?”
沈可鹊几乎耗尽所有拐弯抹角的说话之法,才想出了这么个切入角度。
“不熟。”楚宴将医药箱的锁扣一按,否认得利落。
沈可鹊犹豫了两秒继续追问:“她说和你很熟。”
“是么,”楚宴表情没什么波澜,“那我和她不熟。”
和这种精英人士说话就是费心神,沈可鹊在心里偷偷埋怨。
“我以为在醉岛那次,解释清楚了。”
沈可鹊摆摆手。从楚宴的态度来看,她完全不关心时月与他之间有什么牵连,以时月开启话题不过是手段。
“时小姐好像比我更了解楚总一些。”
时月的话飞快地在沈可鹊的脑海里穿梭,她捡着信息点,随口问楚宴道:“你在英国读的硕士?”
“嗯,”楚宴轻点头,“本科在国内,研究生在伦敦。”
从英国收束到伦敦,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无声相触。
时月也说,她无意间瞥见过楚宴的桌上,放了张写着艺术体“Beloved”的明信片,背景是威斯敏斯特教堂。
“和她是在威斯敏斯特教堂定情吗?”沈可鹊随意一问。
男人眸光乍变,沈可鹊从中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他垂下头,阳光从车子顶透来,长而浓密的眼睫投下小段阴影,挡住眸光,看不清情绪。
沈可鹊忽然不想再继续问下去,二人身为联姻对象的关系,楚宴心里有个可望而不可及的人,她却没有;怎么想都不太舒服。
她仍看着楚宴:“和时小姐是需要签订合约的利益关系。”
“那和我联姻呢?”
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蜷紧,指甲陷入肉中也浑然无觉。
嘴唇发干,她不自然地抿了抿:“也需要签合约,是嘛?”
沈可鹊看着楚宴眼睫颤了下,他薄唇抿得更紧些,喉结上下微动,却迟未动音。
分秒流淌,沈可鹊只觉无声似银刃般剐刺着她的自尊。
“算了,我没兴趣知道。”
到了酒店附近,她用法语与前面的司机招呼。司机稳稳地将车子停下,车锁随之开启,沈可鹊抬手开锁。
楚宴终于有了动静,抬手扼住她的手腕,制下沈可鹊下车的动作。
“药拿上,”他语气平静得不见任何情绪,“记得尽早换药。”
“……”沈可鹊胸口起伏剧烈,“一个利益对象的死活,就不劳楚总这么关心了。”
下车过急,动作拉扯到了伤口,沈可鹊疼得倒吸一口气。
不想再在楚宴的面前展露软弱的一面,她攥拳强撑着潇洒迈开步子,不禁懊恼自己为了舒适蹬掉了那双十厘米高跟鞋,不然现在肯定更加的气场全开。
走了几步,沈可鹊想起有话没说完,又折返回去。
车子还停,她上前叩了叩车窗;窗子落下,楚宴依旧保持着她下车时的姿势。
对上她目光的时候,他眼神稍有松动。
沈可鹊不想给他“狡辩”的机会,爽快开口——
“我们私事公办,婚前协议我会请律师帮忙理清后,发送给楚总过目。”
-
逞强一路的结果就是,回到房间后扯下纱布,才发现伤痕处新渗出了血珠。
沈可鹊被疼得欲哭无泪,但不后悔;临进电梯间前,她又偷偷回头看了一眼,那辆黑色轿车还停在原地。
不出意外的话,楚宴也还在车里。
也算在他眼前没掉面子,四舍五入打了个平手。
沈可鹊反手拨通孔钰电话:“过来帮我处理下伤口。”
对面照单收下她的阴晴不定,应着马上就到。
不到五分钟,孔钰敲响她的房门,身后还跟着位金发碧眼的医生。
医生检查过沈可鹊的伤口,确认没有发炎等严重的状况发生,从随身带的医疗箱里取出几副药品,又一一与孔钰交代使用方法。
孔钰拿着棉签,做了几秒钟的思想准备,才说:“小沈总,那我帮你涂下这个药膏。”
“嗯嗯。”
沈可鹊忙着和祝今聊微信,草草应着声音,头都没抬。
下一秒传来的不是想象中的冰凉触感,而是钻心地一阵痛。
沈可鹊猛地将小腿蜷起来:“好疼!”
孔钰知道沈可鹊因为走秀心情本就不算太好,刚刚的动作已经尽可能地温柔。
哪知还是弄疼了大小姐,她心里慌得很,将头埋得更低,连连道:“对、对不起,我、我再轻一点。”
沈可鹊眉头拧作一气:“算了不用了,你回去休息吧。”
她扫了眼一堆不知名的药膏。
“……我自己涂就行了。”
孔钰瑟瑟发抖地带门离开后,沈可鹊将手机扔到一边,认认真真地给自己抹起药来。
身子扭曲着,她下手轻一下重一下的,疼得她眼圈泛湿。
沈可鹊捞起几支五颜六色的药膏,咬着唇,认真端详起来。
下午楚宴给她用的药膏都是一样的,怎么他涂药时,就一点都不疼……
沈可鹊心头闪过了一丝悔意,早知道就让他帮忙换药了。
她轻叹一声,无奈地折了根棉签,继续擦拭伤口。
-
齐肃给她接的另一个通告也在巴黎拍摄,沈可鹊便多逗留了几日。
巴黎作为时尚之都,沈可鹊每隔几个月就要飞来一次,大大小小的景点早已没什么心情再看,索性在酒店里窝了两天。
代言广告的拍摄在三天后,沈可鹊被广告方接到了拍摄地妆造。
这类的拍摄造型总是偏新锐浓重些,她只需要乖乖坐着被摆弄就好。
“ARui”是全球闻名的口红品牌,请她代言的,是新推出的“初吻”系列。
妆容做好,沈可鹊缓缓挣开了眼,看着被勾画得宛若洋娃娃的脸蛋,嘴唇却只润了些裸色。
她不解:“感觉口红的颜色重些,更搭妆容吧?”
没等化妆师开口,门口传来一道男声。
“沈小姐眼光独到,却是如此。”
沈可鹊寻声看去,是张典型西方面孔,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宛若雕塑。
他两三步到沈可鹊的身边,呈上双指中夹的一张薄纸,顺势挑眉,递换了个媚眼。
沈可鹊对这类长相已然免疫,只觉得他举止油腻,但还是礼貌疏离道:“谢谢。”
他递来的纸张上写着广告拍摄的剧情。
沈可鹊极快地浏览,模特的拍摄不同于演员,更多的重点在于如何凸显产品的美和独一。
剧情倒也简单,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人流汹涌的巷子里,意外地撞进一个男生的怀里;眸目传情、红莺乱动,一见钟情。男生将她拥在无人角落,用指腹将粉嫩的唇,抹上艳红。
此为,初恋的他。
“你是男主?”
“是,”对面男生微欠身,“在下维林。”
“哦,合作愉快。”
沈可鹊埋头看起手机来,自然而然地把他冷落在一边。
屏上弹出了一条最新报道:“楚氏官宣入股Arui?龙头企业竟涉足时尚圈”。
她来不及细看,就有导演来叫她准备。
拍摄现场昏黑,唯亮一盏冷白束光,下面放置了一把高脚椅。
沈可鹊听从指挥,坐在其上,白裙如花瓣般散开。维林踱步走来,又冲她一笑。
放在以前,这种尺度的拍摄,一定是会被沈青长按停的,沈可鹊很不合时宜地想。
恍惚中,维林单手撑在高脚椅后,上身压来。沈可鹊遏制住想往后缩着躲开的本能,硬着头皮地抬眸与他对视。
本就做作的话,镀上他的法语腔调后,更是油腻。
沈可鹊勾起的唇角有些绷不住。她刚想说自己的台词,维林却已将手掌盖在她腰后裸.露的一段,指腹甚至还打着圈。
剧本里根本没有这段。
沈可鹊冷脸挣开他的手,高跟鞋跟狠狠地踩上了他的脚背。
维林表情扭曲,却眼疾手快地将沈可鹊的双手钳住,另只沾染唇釉的手指,直逼她唇而来。
有些导演是喜欢给男女主不同的剧本,意为捕捉演员的下意识反应。
现场没人叫停,沈可鹊只好忍下心中反感。
她问:“在戏里、还是戏外?”
“戏里戏外,都想拥有你。”
下一秒,头顶悬灯被熄灭,片场陷入完全的黑暗。
维林的手上卸力,沈可鹊抓住时机,从椅子和他之间溜身出来。剧烈起伏的胸口没得半点舒缓,手腕又被人捉住。
她下意识地挣扎,却直接被揽进宽阔胸膛。
鼻尖轻抵上衬衫绸滑面料的瞬间,她闻到了讨厌的桂子香。
“别躲,是我。”
沈可鹊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身子骨在轻抖着,只感觉楚宴温热手掌覆在她的肩头。
他话音落下后,将她揽得更紧。
犹如吃了颗定心丸,沈可鹊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刚维林对她做了什么。
卷翘睫毛颤动,为自己辩解:“我什么都没做,是他……”
“嗯,”楚宴出声打断她:“当然不怪你。”
沈可鹊苦涩地阖上眼,有些不好的回忆在她的心头涌散,眉头拧得更重。
楚、沈两家的联姻在即,如果今日在片场维林一事被有心之人利用,引导恶意舆论,对两方企业会造成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避免事情发酵,楚宴肯定要多费心压下来。
她下意识地开口:“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以后我保证……”
“不麻烦,”楚宴依旧保持着抱她的姿势没动,“也不用保证。”
“……嗯?”
“零点一过,楚氏会官宣收购ARui。”
男人故意压低的嗓音性感,颇有蛊意:“没有人能欺负你。”
沈可鹊的耳垂被惹红,她木木地从楚宴的怀里撑起身子。
傻傻地问:“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回京临。”
男人薄唇张合,声音溢出:“领证。”
-
楚宴带她离开片场、登机、降落,化妆、换装。长途飞行引起的胀木感尚未从沈可鹊的大脑里消散,她已经被推到民政局门前。
一切发生得极快,却不慌乱。
工作人员帮忙整理白衬衫领子时,沈可鹊才得闲偷偷打量楚宴。
他捋过衬衫,抬手轻系袖扣。
她勾着手指,戳了戳楚宴:“你是不是早就预谋好了?”
五分钟前,这个男人面色不改地从口袋里拿出户口本,他们两个的。要知道这可是她都很难从沈书文手里要来的户口本。
“户口本都记得拿上,看你还有什么狡辩的余地。”
“总得给我个身份。”楚宴被戳穿,表情却不见太大变化。
“……什么意思?”
“下次替沈小姐出头,我希望是以沈小姐先生的名义。”
沈可鹊偏过头,耳廓却不着痕迹地红了:“拍、拍照吧。”
京临的纬度更高,气温远比巴黎低,沈可鹊却还是感觉热。
“得嘞,”摄影师小李见缝插针地应声,“我是咱登记处的金牌摄影,包出片的。”
在小李的指导下,楚宴抬手,环揽住她。他手掌隔着薄衫落在她臂侧,那小段肌肤,也像是撩起火焰一般的炽烫。
她职业习惯地露出标准微笑,小李却皱了眉。
“小姐姐,你这个笑得太官方了。”
沈可鹊火气瞬间上来:“我笑得官方?你怎么不说他,他连笑都不笑的。”
说罢,她转过头去看楚宴。
四目相对的霎那,她好像看楚宴轻勾了勾嘴角。
任他再怎么引导,两人始终配合不好。小李一挠脑袋:“我怎么说也是拍照的一把好手,你俩也郎才女貌的,怎么就照不好呢?”
他来回翻看着摄像机里的照片,不是亲密太做作、就是距离太生分。
沈可鹊冲他打了个响指:“我俩都不熟,你要是能拍出含情脉脉的感觉才是神了。”
她抻了个懒腰。
“太困了,我回去补觉了。”
……
偌大的沈宅空无一人,沈可鹊问过家里阿姨,说沈书文要出趟远差,顾湘晴放心不下、便陪着一同去了。
沈可鹊谢绝了詹姨要准备餐食的好意,和她说打扫完卫生就可以回去了。
她转身上楼,钻进自己的房间。
脑袋昏昏沉沉,疲意裹挟着她,四肢都软绵绵的无力。沈可鹊换好睡裙,把自己缩进被子,明明阖上眼睛,却了无睡意。
纷乱的思绪在脑海深处横冲直撞。
她一会儿想起和楚宴的几次照面,一会儿又不可免地想起时月的话。
一会儿是维林的大脸占满意她的视野,一会儿又是梦里光怪陆离的片段。
扰得她好不安宁。
半梦半醒间,沈可鹊好像听到外面有脚步声。
沈书文和顾湘晴都远在临市,那声音的源头只能是……
沈可鹊猛地起身,光着脚小跑到卧室门口。
推门见到沈青长的背影,她并不意外,眼中流露的情绪却是复杂。
开门弄出微响,沈青长闻声回身,与她对上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啊,吵醒你了吧。”
沈宅是栋两层小别墅,沈青长房间和詹姨休息室在一楼;而他此刻却出现在这。
沈可鹊摇摇头。
“你回来了,怎么不叫我。”
“知道你刚从国外回来,不想打扰你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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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可鹊撅了撅嘴:“你又知道。”
沈青长笑笑,没再说什么,只是弯腰从鞋柜拎了双拖鞋放在了沈可鹊脚边。
“那……你也知道了?”
“嗯,”沈青长依旧笑着,“新婚快乐。”
沈可鹊仰起头:“你以后是不是……”
她还没来得及说完,沈青长背后传来上楼梯的脚步声,她循声望去。
一个乌黑长发及腰的女生,身姿曼妙,穿了件纯黑连衣裙;打眼看去,耳垂上缀着的圆珍珠是唯一亮色。
“这位是董清宛,我的女朋友。”
“这位是我的……妹妹。”
沈青长立于两人中间,互相引介。
沈可鹊微颔首,算是回应董清宛落落大方的摆手。
沈青长回过身问她:“你刚刚想说什么?”
“你以后是不是很少回来了。”沈可鹊稍顿,将原本的问题咽入腹中。
“嗯,加州那边父亲有意向成立子公司,前期准备需要我多盯一下。”
沈可鹊点点头,以示知道。
转而勾起嘴角,是小李口中那种既官方又完美的笑容弧度。
“哥哥再见,清宛姐姐再见,”沈可鹊率先出声,“你们要幸福啊。”
-
楚宴从民政局离开后,直抵公司,堆积的文件夹几乎占满半张桌子。
他淡扫一眼,而后睨向宋观。
宋观手忙脚乱地上前。
“这、这这就整理。”
他知道自家老板最注整洁,看不得办公室有一点的乱。要不是刚被楚宴叫去办别的事情,把递文件的活交给手下新人去干,也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
宋观将文件一一理齐。
结束后没第一时间退出去,犹豫着问道:“楚总,在这么短时间内收购ARui,还存在着一些风险和困难,我出个分析文档给您过目?”
“行。”
楚宴拿起第一份文件开始翻阅,嘴上继续回着宋观:“文档出来,抄送Toluta和Rorial。”
宋观:“什么意思?”
“有风险让Toluta评估,有困难找Rorial解决。”
“还有事?”
宋观摇头:“没有了。”
偌大的工作室只剩楚宴一人,堆积的工作文件并不少,但楚宴对其中内容几乎了如指掌,签阅起来并不困难。
晚霞刚在落地窗外构成一幅绝景,楚宴便结束了全部的堆积工作。
他食指轻揉泛酸的鼻骨两侧,正准备继续处理工作,目光瞥过桌边的一抹红。
眸光微停。
楚宴抬手将结婚证拿起,他的那本、和沈可鹊的那本,下面还垫着沈可鹊的户口簿。
多盯两人合照了一会,他抿了抿薄唇,拿来手机,找出沈书文的联系方式。
【您在家吗,方便过去归还可鹊的户口本?】
对面回了段语音:“小宴啊,我和你顾阿姨都在外面呢,你直接去吧,还放那个小匣子里就行,家里估计没人,门锁密码一会儿发给你。”
楚宴将语音听了两遍,才姗姗地敲下:【好的,叔叔】
楚氏到沈宅有段距离,他到达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
他输下沈书文给他的数字串,指尖稍迟疑,才按下“#”。
“滴——”的一声,门开了。
楚宴走进,承着月色的光找出匣子,“物归原主”地摆放方正。在别人家,他不便多叨扰,转身正欲离开。
“……你怎么在这?”沈可鹊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楚宴直身,回头看她,她着一身黑白睡裙,矜贵又不失俏皮。纤白的手小小的,却在怀里抱了个硕大的圆肚酒瓶。
没等他回答,沈可鹊直接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圈住楚宴的脖颈。
“来的都是客!”承着酒意的懵懂,她斗胆伸出食指,戳了戳楚宴的脸颊,“楚总也喝一杯嘛。”
楚宴被她拉到沙发坐下。
她说着让他也喝,却压根没给他酒杯。楚宴抿着唇,破天荒地有耐心,侧目看着小姑娘一杯接一杯地灌。
眉心拧得深了几分,他抬手遏住沈可鹊抬杯的动作。
对上她水盈盈的眸子,未等楚宴出声,沈可鹊先缓缓开口:“你知道吗……”
“我从来没见过有异性在他身边。从我任性和他说,我答应了你的求婚,到今天,也就才半个月的时间呢。”
楚宴松开手,从前后言语中判断出了她口中的他。他没应声,只继续听着。
“我半个月没见他,他就有了女朋友,还带回家。”
沈可鹊的眉尾微垂,沮丧的深色从眼眸中流出,天边的月光被窗子滤碎,落在她的肩头。
“你……喜欢他?”楚宴启声,没看她。
沈可鹊嘟囔了句:“他是我亲哥。”
楚宴掀眸看她,慵懒眼神里混着几分锐利,眼睑微耷,像是在审视。
沈可鹊洇了洇嗓子,无奈承认:“没血缘关系……的亲哥。”
面前这个男人估计早就给她做过详尽的背调,对沈家的情况了如指掌,在他面前还真是毫无秘密可言,她莫名不爽这种感觉。
“答案呢?”
“我……不知道,”沈可鹊酒量尚可,理性仍存,摇了摇头,“可从我记事起,身边的异性只有他一个人。”
“我承认更多的时候,烦他对我管东管西,干涉我工作、生活、交友。”
放在清醒时,她断不会对楚宴吐露这些。但今天真的发生了太多事,借酒消愁已不解愁,她迫切地想找人倾诉些心里话。
“但他冷不丁地消失吧……”
心里莫名空落落的。
这算是喜欢吗?
沈可鹊不知道。
连这种事情都想不通,让她平增烦躁,狠狠道:“你们男的就没个好东西!”
楚宴轻咳了咳:“别范围攻击啊。”
“攻击你又怎么啦!”沈可鹊嘟囔起嘴,“心里明明有人,还要跑过来和我求婚,不应该攻击你嘛!”
委屈袭来,湿意蔓过眼眶,鼻头也发酸,沈可鹊紧紧地咬着下唇。
“我……”
“算了,”沈可鹊出声打断,哭腔明显,“我才不想听你的故事,泰晤士河畔定情什么……也太落于俗套了。”
“总之,现在证也领了,婚讯也人尽皆知,也没有退路了。”
孔钰说婚前协议已敲定,沈可鹊还没看过。等她明天仔细研读后,再转手楚宴一份,这笔“交易”算正式完成了。
她心里盘算时,手腕处猛地被一股力道攥住,楚宴的手掌垫在她细腰后。
男人暗着眸子发力。下一秒,重心转移,沈可鹊翻坐在他大腿上。
酒精作用下,她脑袋愈发地木然,嘴唇微张,不知该做以什么反应。
未经男女之情,但沈可鹊出于本能反应地嗅到危险气息。
“说完了吗?”男人嗓音变得更低,还隐约几分哑意,“你很吵。”
沈可鹊点了头,将唇关紧阖。
“沈可鹊。”
“除你之外,我没考虑过任何结婚对象。”
寂静的屋内,独有他的嗓音悠荡。字音沉朗,莫名让人想起古树枝桠萦余的梵音。
沈可鹊心尖一颤,还没来得及细想,楚宴抬手,两指挟抵住她的下颌。
捏着她,不许她乱动。他却寸寸低逼近,鼻尖几乎相蹭。
……什么意思。
他的话,她还没参悟,就彻底被他手上的动作扰得不能思考。
楚宴的眸子,一如往的清寒,朦胧着雾气似。沈可鹊被迫与他对视,他眼神深邃难懂,像是一张绵密的大网,缠得她喘不来气。
“告诉我,现在在想什么?”
沈可鹊视线怔地下移,掠过傲人挺立的鼻峰,停在唇畔。明明四下昏暗,他的嘴唇却红得那样显眼,唇线是好看的弧度、纹路淡到几乎不可见,薄厚适宜。
此情此景,她现在……还能想什么。
她轻阖上了眼,洇了下发干的嗓子。
挂在睫毛上的泪珠忽而失了平衡——
那方温热没在预想的地方降下,反而是她眼尾处泪珠坠落的冰凉感刹被柔软取代。
是他吻去了她眼角的泪。
霎时酥麻的电流横窜,沈可鹊撑在楚宴肩头的手指,不自觉地蜷起,将工整的衬衫攥出皱痕。
“对他没有这种感觉的话,不算喜欢。”
沈可鹊理智短暂地复苏,慢吞点头。
“所以,喜欢他么?”
楚宴捉住她的手,指骨抵开,手指根根与她相错,夹着发力。
沈可鹊吃痛,连忙摇头,喉咙艰涩发音:“……不。”
月色明明不亮,沈可鹊却有些看不清楚宴的眉眼;都怪那几杯难喝的酒,她在心里偷想。
鼻尖蹭过他胸口的白衬衫时,沈可鹊轻地嗅了嗅。
终于不是讨人厌的桂子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