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花市长的哥谭求生路[综英美]》 1、爆炸 迪克·格雷森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以布鲁德海文警员的身份前往哥谭市执行任务。 他们敬爱的市长,马德里加阁下,受邀前往哥谭市参加新任市长的庆功宴。虽然他治理的没落城市治安也不怎么样,但和哥谭市比起来还真算不得什么。 买卖选票,候选人刺杀,选举站爆炸,哥谭从市长选举开始就一直动荡不安,直到最近几个黑手党首领握手言和,才给了这座城市一点喘息的机会。 但即便如此,谁也不能保证不会有心怀叵测的家伙给新市长送点“见面礼”。就算法尔科内和企鹅人消停了一阵,也还有阿卡姆的疯子们在虎视眈眈着呢。 考虑到如上种种因素,马德里加市长会要求警局要员保护部门配备比平常多一倍的警力,用来护送他去哥谭市,也是情有可原的。 只是苦了像迪克这样的普通警员,劳心劳力巡逻了一天不说,晚上还要加班去保护腐败的政客,外加有某些高级警探在一边指手画脚,实在是有些喘不过气。 此刻已是晚上八点,而迪克和他的搭档加农已经十二小时没有进食了。并且他们上一次吃的东西是用作紧急口粮的士力架,一人一半分食的。 他们负责监视的地点是庆功宴所在的弗朗西斯纪念酒店的后街拐角。那里只有矮小的老建筑和一个破旧的小公园,没有狙击点,没有□□活动的迹象,甚至连活人都没有几个,唯一会动的只有垃圾箱上耷拉着的黑色塑料袋,在风雨之中被可怜地蹂躏着。 加农的肚子已经叫了不知道第几次,那声音甚至可以代替低音长号去宴会厅里演奏。 “迪克,我真的受不了了。”确认无线电没有在通讯状态后,加农大声抱怨,“我现在饿得能去翻垃圾吃,你信不信就算是烂菜叶子我也能吞下去!” 迪克毫不怀疑搭档的这番话,因为他此刻也是一样的想法。但幸好经受过的训练让他能再忍一阵。 “你会进医院的。”理智尚存的迪克试着安抚搭档。 “那也比现在的情况好,至少警察医院有粥给我喝。” “但那种粥和水泥一样难以下咽。而且要是医生问起病因,你该怎么糊弄过去?非工作原因的伤病可没法用警察福利待遇的医疗保险。” 想起自己的房租和少得可怜的薪水,加农刚才那副堪比暴食魔王别西卜的气势瞬间蔫了下去。 不过随即他又振作精神:“我刚才在来的路上看到有家热狗摊,附近也没有巡逻点,不如上那儿去买点吃的?一个人留在这里监视,另一个人去买了带回来。” 这是违背规定的行为。两个警察必须同时在警车上执行勤务,如果有突发情况离开也必须先报告给上级,等替班的人来了才能离开。 很显然,今晚是没有多余人手的。连迪克这种新人都被喊来做护卫了,哪还能指望有替补在听命呢?何况即便真的有,凭迪克在领导们之间的“好名声”,负责指挥的高级警探们也不会轻易同意这对搭档的请求。 迪克发出沉闷的叹息:“忍忍吧,加农。我去后座找找看,说不定有前人留下来的储备粮。” 虽然大概率只会找到用过的纸团或者一分钱硬币之类的,但总归有一试的价值。迪克解开安全带,从副驾驶的座位离开,到后排翻找起来。 寒风冷雨从车窗外呼啸而过,车内温度骤降,让加农下意识瑟缩了肩膀。 他们被分到的这辆车已经有些年头,空调吹不出热风。维修申请早就交了上去,但被后勤部的人员用一句“不能制热才好,车窗不会起雾,方便观察外面”给驳回。 没有进食,身体也就没有热量,叫人该如何熬过这漫漫长夜呢? 抬头远眺,弗朗西斯纪念酒店灯火通明,闪烁的辉光就像一点小火星,点燃了加农心中的怒火。 饥寒交迫这种只在灾难片里见过的事,如今就真实地发生在这些政客和长官的眼皮子底下,而这些家伙却还心安理得地开着宴会,装模作样地说着“敬每一位人民公仆”之类的鬼话! 迪克仿佛听到自己搭档脑子里的一根弦“嘣”地断开。 他想阻止,但加农已经拿起对讲机。 “这里是117号,看到可疑人士,请求进行追踪。” 加农摁住迪克从后座伸来的、想要关掉通讯开关的手,示意他不要多嘴:“重复,这里是117号,看到可疑人士,请求进行追踪。” “收到。需要进行支援吗?”冷冰冰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 “不,会打草惊蛇的。” “了解。”说完,指挥中心便结束通话。 加农感受到后方迪克刀子般的目光,摆摆手道:“没事儿的老兄,就是稍微离开十分钟而已!根本没人经过那个破地方,而且就算真有杀手脑子不好使从那儿走,还有十几辆警车在等着他呢。我们只是在捍卫我们的基本人权而已!” 事已至此,迪克也不好说什么。改口是不可能的,要是指挥中心看到他们的警车纹丝不动也会起疑心,如今只能顺着加农的意思来。 “……别穿警服去。” 加农明白搭档的意思:警服的里面是白衬衣,腰带上虽然挂着木仓之类的装备,在这样黑漆漆的雨天也看不清楚,热狗摊老板不会发现的。只要把车停在看不见的地方就好。 ——也就是默许的意思。加农欢呼一声,兴奋地踩下油门向前飙去。 这位已经被食欲绑架住的警官,忘了乐极生悲的道理。 泥水从车子的两旁泼溅而起,女声的惊叫从人行道上传来,让加农下意识地紧急刹车。 迪克没好气地给了他一拳,后者连忙边认错边倒车:“我们是在路中央开车,应该没溅到太多水……应该吧。” 两人将车倒回刚才传出声音的地方,一个人迹罕至的小巷口。 迪克摇下车窗,露出他最有诚意的歉意表情:“抱歉,女士,您的……”他本来想说“衣服没事吧”,但很显然这句话是多余的。 他改口道:“……您看起来很糟糕。” 这附近没有路灯,只有警车里的微光稍稍照亮这位飞来横祸的可怜行人。 她没有带伞,浑身已经湿透,一头长发湿哒哒地黏在脸上,看不清楚五官。她的风衣已经被完全打湿,应该已经被风吹雨打好一会儿了,光是看着就觉得牙齿咯咯作响。 罪魁祸首加农看见女人风衣上的污渍斑块,愧疚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连忙解开安全带想脱下警服:“女士,这都是我的错,不介意的话您穿我的衬——” 迪克在后背敏捷地打了个手势,让加农停下了动作。 察觉到不对劲的他,不动声色地悄悄把手按到木仓匣上:“女士,您遇到什么事了吗?” 迪克有着十几年当夜间义警的经验,夜间视力比常人要好上不少,一眼就看出那污渍不是泥水造成的脏污,而是……血迹。 一个女人,不打伞,在没有路灯的夜晚独行,于人迹罕至的小巷徘徊,还一身血迹,简直是把可疑两个字写在身上。 迪克的身体紧绷,嗓音却与之相反,变得十分轻柔:“您是遇到什么意外了吗?需要援助吗?” 眼前的女子未必就是罪犯。看到警车时没有逃跑,而是在原地乖乖等他们回来,在哥谭市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她真的是无辜的,甚至可能是被害人;要么她就是心理扭曲,和阿卡姆的罪犯们有着相似之处的疯子。 迪克祈祷是前一种可能。 女子似乎并未察觉到眼前警察的复杂情绪,只是平静地叙述情况:“我在测量距离。” 完了,看来遇上精神不正常的人了。 迪克假装没有起疑:“这样糟糕的天气,您在测量什么距离呢?需要我帮您吗?” “你们应该帮不上,因为炸弹就要爆炸了。” “……您说什么?” 女子转过头,没有看到两人拔枪的动作。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小巷里,烈火照亮夜空,爆炸声穿透风雨,直击三人的耳膜。 爆炸带来的冲击让老旧的警车嘎吱嘎吱地摇晃了几下,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让加农差点拿不稳手枪。 过了一会儿,硝烟的刺鼻气味混杂着雨水的腥味钻入鼻腔,让在场的人都皱起眉头。 幸好这是下雨天,火势并不算大,只有大团大团的烟雾从小巷中飘散开来,加上之前的动静,引来酒店周围警力的注意。 警笛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这名女子的脸上却依然毫无波澜,仿佛只是看了一场普通的烟花秀。 她发出让人听不懂的感叹:“还没到春天就有爆炸了,原来这就是美国,这就是哥谭……” 然而迪克已经无暇去思考话中的深意了。 爆炸带来的灼热气流吹散女子脸上的湿发,火焰的亮光照亮了她的脸庞。 这张脸迪克曾经见过,但正因为见过,才会感到如此不可思议。 “……市长女士?” “有什么事吗?” 今晚庆功宴的主人公,哥谭市新任市长,拉文德·托伊,如是回应道。 2、晚宴 还没等两人说上话,他们就被匆匆赶来的人群打断了交谈。 “拉文德!”“市长!” 两位像是助理的女性冲上前,为拉文德撑起雨伞,用袖子拂去她脸颊上冰冷的雨水;在她们身后还有gcpd的警察。 众人构起一堵城墙,把里面的君主严严实实地保护起来,将爆炸现场给隔绝开,也将迪克这样的普通庶民排除在外。 迪克默默关上车窗。 “加农,回去吧。” 经历了这种种事情,加农也把他们一开始偷偷翘班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垂头丧气地挂上前进档,开往监视点的方向。 车窗上挂满雨珠,迪克拨开雨刷器的开关,忍耐老古董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嘎吱声。 后视镜里,拉文德被人簇拥着离开,往酒店的方向走去。她和那些保护者们没有从后街,而是选择了侧门停车库入口那条路。 人群的嘈杂声逐渐减弱,最终连同他们的身影一起,消失在了灰蒙蒙的雨幕之中。 * 确认安然无恙后,拉文德被她的副手们带到酒店地下车库的市长专车内,乖乖坐在后排中间的小位置上,任由她们为自己梳头补妆。 在这期间拉文德也没闲着,待湿发被吹干后,她将电话开至免提,边更衣边和身处宴会现场的高级顾问——俗称幕僚长,进行通话。 她是在一周前来到这个世界的,如今已经基本适应。 依靠身体的本能反应和记忆,她的言行举止自然得和原来的拉文德无异;加上她在穿越之前也是一位市长,处理起工作得心应手,因此周围没有任何人发现这具身体的内芯已经换人。 当然,就算有人察觉到了些微的不同之处,也会自我解释成是她当上市长后的形象改造,没什么可奇怪的。 今晚的宴会是私人性质,无需正装出席,邀请的大多是她的竞选搭档和赞助人,以及诸如布鲁德海文市长之类的重要人物。说是庆功宴,本质上其实与论功行赏无异——来参加宴会的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大家依靠拉文德这个纽带拓展人脉,互相交换资源、各取所需,这才是真正的目的。 “安洁莉卡,宴会厅内情况如何?” “大家都听到了爆炸声,看起来似乎非常害怕,尤其是布鲁德海文市长阁下。如果这当中有下令给车子安装炸弹的人,那我只能说凭这个演技可以获得金球奖。”安洁莉卡在她的更衣间内汇报情况,“后来是蒙托亚警长出面,告诉大家□□已经处理完毕,宴会厅现在已经安定下来了。” “还不能掉以轻心,毕竟这里是哥谭,没有谁会是永远可靠的朋友。我会在二十分钟内赶到,让警卫们做好准备。” “我明白了……但是拉文德,以你现在的状态真的能出席吗?”安洁莉卡用忧心忡忡的口吻问道。 “确实有一点困难,不过不是什么大事。” 这也是自然,毕竟她刚才经历了一场足以成为心理阴影的严重事故。 安洁莉卡刚想开口,就被拉文德接下来的话堵得哑口无言:“刚才淋的雨把我手都冻僵了,一会儿和人握手可能有些困难,等我吹会儿暖风再上去。” “……就因为这个?!” “当然,总不可能被这点小声响吓得走不动路吧。” 这次安装的炸弹威力并不强,顶多就是摧毁一辆车的程度,和米花市每年春天例行的事件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因此拉文德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电话另一端的安洁莉卡沉默几秒,有些生硬地道过别后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旁边的两位副手,埃尔·伍兹和安恩·基利,默契地对视一眼。 看来她们这位新来的幕僚长还没有适应哥谭的生存方式。不过没关系,等她多经历几次这种类似的暗杀,应该就会习惯了。 要知道,哥谭这几年来已经有七八位市长相继非自然死亡,堪称美国历史之最;至于她们的这位市长,在经历了一周前的刺杀后更是改变生死观,对于这种性命攸关的刺杀袭击已经能淡然处之。 不需要多想,她们只需要跟着适应市长的变化,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即可。 而在这些分内事中,就包括把市长阁下打扮得英气十足、不让她在那群鬣狗似的上流人士面前落下风。 做完最后的收尾工作,埃尔为拉文德整了整衣领,上下打量一番后,为自己在这十五分钟的极限时限内能做出如此出色的造型感到骄傲。 此时的拉文德已经全无先前落汤鸡的影子,蓬松的黑发柔软地垂在肩上,深灰的瞳孔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烁出一圈暗紫色,神秘莫测。 她身上穿的虽然是备用衣服,但也相当精致讲究,黑色呢衣庄重肃穆,不过里面的衬衫领口镶了一圈荷叶边,加上领口葡萄藤形状的胸针,使她的气势凛然而又不至于凌厉,用在今天的场合刚刚好。 三人再次核对一遍今晚的开场白,删去其中可有可无的部分以节省时间,确认无误后便离开那辆市长专用的防弹凯迪拉克,在酒店安保和警员的指引下朝顶楼的宴会厅行进。 几人乘坐的是vip专用的观光电梯,视野良好,能俯视整个保弗里区。 “我还是第一次来弗朗西斯酒店。这儿的视野可真不错,对吧?”埃尔不由地发出赞叹。 拉文德自然地接过话:“是啊,对面大楼上要是有狙击手的话,就能轻松射击了。” 抱歉,但是真的会有人把上一句话误解成是暗杀者的视野吗? 意识到电梯里的氛围变得古怪起来,拉文德这才发觉自己身为米花市民的老毛病又犯了。 在米花,聊这种事情就和谈天气一样稀松平常,但在别的地方并非如此。 她在原来的世界翻阅卷宗时曾见过这样的手法,铃木家的二小姐差点因此丧命,因此她印象十分深刻,下意识联想到一起,话语中完全没有什么深层的含义。 “抱歉,只是随口一说。”她的语气中略带歉意。 训练有素的酒店安保人员给出回应:“您说的对,之后我们会把这个问题反馈给经理的。” 电梯继续匀速向上攀升,终于来到顶楼。门还没开,拉文德就换上了政客脸上常见的活力四射的假笑,准备开始今晚真正的战斗。 金碧辉煌的大厅内,宾客们早已到齐,看到今晚的主人公终于出现,纷纷鼓掌欢呼,迎接他们这位大获全胜的将领。 市议长,布鲁德海文市长,哥谭大学校董,政治说客,州议员,选举委员会成员,市政厅部长……每个人都急着想要和拉文德握手问好,再提几句刚才爆炸的事情,嘘寒问暖一下,今晚就算是混过脸熟了。 这样的客套拉文德已经十分熟悉,但饶是如此,想出应付五六十个人的场面话、同时又不能显得敷衍,也还是有些吃力的。 眼见她就要招架不住,安恩赶忙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麦克风,从缝隙中递给快要被人群淹没的市长。 众人看到这幅场景,知道拉文德有话要讲,纷纷让出道路,让她如摩西分海般走到最前面的站台上。 因为时间延误,拉文德干脆删去开场白中不必要的抒情部分,直奔主题。反正也没几个人有心思听。 “感谢诸位今天能出席这个庆功宴,与我一同分享这个属于我们所有人的胜利。在场的都是我的朋友,我们共同经历了一段充满挑战和奋斗的竞选征程,就让我们在今晚好好享受这个时刻吧!” 人们报以热烈的掌声。 能来参加庆功宴的都是混迹多年的经验老道之人,听懂了拉文德的弦外之音——对于相熟的人,她不会忘记功劳,对于不熟的人,她也愿意今后继续合作,人人都能分上一杯羹。 在这之后,宴会就有秩序多了。拉文德行走在一个又一个小团体之间,互相吹捧,介绍资源,并与他们合影留念。 部长的女儿想要申请斯坦福,而委员的妻子“恰巧”就是名誉校友,兴许可以写一封推荐信;州议员想要增加选票,“刚好”哥谭大学最近有一场颁奖仪式,可以请他到那里做演讲;布鲁德海文市马上也要开始市长选举,“巧合”的是有一位政治说客也在场,或许他们可以谈谈合作…… 拉文德的遣词用句都是点到为止,提上一句大家就能心领神会,留给他们在宴会后自行去商讨。双方各取所需,又不至于到舞弊贿赂的程度,可以说相当巧妙。 她的记性也很好,不需要提醒也能记住这些事,因此她让她的副手们自由行动,去喝杯酒,聊聊天,找机会认识认识其他人的秘书和助理,兴许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情报。 只是,再怎么灵活的头脑,用多了也会感到疲惫。在应付完最后一波重要的“朋友”之后,拉文德拿上一杯无酒精鸡尾酒,悄悄退至角落,和全场唯一无所欲求的来客攀谈起来。 来客一词其实并不完全恰当。准确来说,雷妮·蒙托亚既是今晚的警卫总指挥,又是拉文德的老相识。 在拉文德还是市议员的时候,就是蒙托亚负责她的出行安全,工作一直尽心尽力。而即便昔日的旧识身居高位,这位清廉正直的戈登准接班人也没要求什么回报或者好处,态度一如既往。 小小的角落,竟是这偌大的宴会厅中唯一的容身之所。 拉文德靠在墙上,与蒙托亚低声耳语。在外人看来,这只是宴会的主办者在确认安保工作,不会惹人生疑。 “女王陛下的封爵仪式结束了?”蒙托亚开玩笑道。 “得了吧,我可不是什么陛下,顶多就是个媒婆。”拉文德语气疲惫,“说得更实在点,我就是个皮条客罢了。” “打起精神来,你现在可是哥谭最有权势的人。” “权势?说的是黑手党才对。你知道吗,雷妮,前任市长告诉过我,庆功宴的晚上就是我市长生涯的权力巅峰了。之后的任期里,我会被阿卡姆的超级罪犯,夜晚神出鬼没的义警英雄,无孔不入的□□势力,以及无休无止的刺杀搞得永无安宁之日的。” “那你可要加油活久点,要知道你是哥谭二十年来生命力最顽强的市长了。说到这个,戈登局长想安排警员去上门找你听取爆炸案的证词,你什么时候有空?” “不用派人来,我自己会去。公关经理建议我尽早去gcpd视察一番,告诉选民我将兑现竞选承诺、加强哥谭市治安,到时候把两件事一起办了吧。” “那可太贴心了。gcpd很荣幸为您服务。” 蒙托亚话语里的真诚让拉文德也不由地真情流露:“雷妮,大概你们gcpd是唯一还在真心实意为市民服务的公共机关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间灵光乍现,想起一件事情来。 “对了,今晚执勤——” 她想问那在后街小巷执勤的两个警官是什么人,虽然没认出她这个市长,但还是特别亲切,想为此道个谢。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匆匆赶来的安洁莉卡打断:“拉文德,关于市长宅邸的安保问题——” “滤水器被稻草人下毒?还是发现了小丑的预告信?” “不……警官们在进行安全检查时,在墙壁里发现了十年前失踪的议员的尸体。恐怕你今天得住在酒店了。” 蒙托亚蹙眉道:“这已经是第五间有问题的房子了吧?市政厅还有多余的房产吗?” “没有也无所谓。”拉文德耸耸肩,“实在不行我可以住阿卡姆精神病院去。” 安洁莉卡以为对方是在责怪警察办事不力:“拉文德,gcpd已经做了很多努力,还请不要——” “我是认真这么想的。安洁莉卡,你知道市长官邸和阿卡姆的相同之处是什么吗?” “……都是老建筑?” 拉文德掰着指头数数:“不止如此。它们都是韦恩集团投资开发的地产,都是市政厅的公有财产,还都有很多阿卡姆精神病院的罪犯们出入。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不直接住到精神病院去呢?那里的东西都是现成的,还能省下一笔安保费用。最重要的是,会有人想到市长官邸在精神病院吗,这不正是绝佳的思维盲区?” 拉文德的表情认真地像是在市长就职仪式上宣誓时一样,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蒙托亚拍拍呆滞住的安洁莉卡的肩,在她耳边小声安慰:“当市长的思维方式总会与众不同,你会习惯的。之前还有市长想聘任企鹅人当副市长呢,你们这位已经算是比较正常的了。” 在这之后,市长的智囊团和蒙托亚一齐上阵,从支持率及安全等角度逐一分析,才打消拉文德异想天开的念头。 劝谏结束后,蒙托亚想起刚才拉文德没说完的话:“对了,你刚才说执勤,是想说什么来着?” “……这么一打岔,我也忘掉了,但应该不是大事。如果真有那么重要的话,总会有契机让我想起来的。” 这个契机很快便降临了。 3、再会 gcpd距离市政厅只有一公里多的距离,两者都位于哥谭市老城区,相隔两条街,穿过哥谭市交易所和市图书馆就能到。 这一带是哥谭的行政中心,也是整个城市卫生和环境美化做的最好的地方,没有破破烂烂的人行道,没有藏污纳垢的小巷,没有凶神恶煞的混混,行走在这里时会萌发出一种祥和安逸的心情。 当然这都是错觉。老城区之所以能保持整洁,一部分是因为这里有gcpd坐镇,普通□□不敢来这里晃悠,另一部分则是市政厅和旁边的法院遭到袭击的次数太多,经常翻修而已。 事实上,只要找一个历史较为久远的隐蔽角落,抬眼望去,就能发现墙面和转角处分散着一些坑坑洼洼的小洞,这可不是风吹雨打所自然形成,是罪犯们的各式手枪留下的弹孔。 这即是所谓的“哥谭特色”。 说到这儿应该也就能明白,为何市政厅离gcpd只有一公里两条街的距离,安保人员仍然不建议拉文德步行前往。 可若是坐专车,又会被紧盯着她的媒体大做文章,说她铺张浪费、污染环境云云;至于直升飞机就更不可能,财政部是不可能批准这项费用的:市政厅是什么地方,又不是韦恩集团,哪来的闲钱安排直升飞机? 在各方为这段十分钟步行距离的出行争吵整整一小时后,拉文德终于无法忍受,拍案而起:“陆路不行,空路不行,那就走水路!从下水道走总行了吧!” 这项提案得到一致通过。 安保人员赞成,因为常在哥谭市下水道活动的超级罪犯,杀手鳄与泥面人,目前还在阿卡姆精神病院里,也不可能有人在下水道里狙击市长; 财政部赞成,因为防护服和照明设备环卫部就有现成的,比出动一次直升飞机便宜得多; 市长办公室的幕僚们赞成,因为他们可以借机做宣传,“市长亲自视察城市排水系统”,多棒的新闻材料! 让市长一行钻下水道,真是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唯一可能受伤害的人,是在gcpd庭院的长椅上休息待命的警官先生,迪克·格雷森。 当他脚边的下水井盖传来响动,从里面爬出一群身穿黄色全套防护服的人时,就算是身经百战的夜晚英雄也着实被吓了一跳。 这是在干什么,拍绝命o师吗?! 在这里必须为市政厅的办公效率正名一下,他们来之前已经和警局打过招呼,会让市长从下水道里出来,换过衣服后再到新闻发布厅里去和戈登一起接受采访。 迪克会被惊到,是因为他来自布鲁德海文,自然没接到gcpd的内部通知。 今天来此,是因为那晚他和搭档的“看到可疑人影”的谎言被高度重视,被一早看他不顺眼的局长趁机踢来哥谭出差罢了。 迪克只听别人说今天市长要来,没想到会是这样别具一格的出场方式。 换下那身散发着异味的橡胶防护服后,拉文德也立刻注意到旁边的人。 黑色的柔软短发,天空般湛蓝的瞳色,飞鹰一样机敏的眼神,她认出眼前的人正是昨晚的亲切警察。 迪克今天并不算正式出勤,穿得随意些也无妨,在警服上又加一件大衣,没能露出底下的布鲁德海文警局logo。正因如此,拉文德想当然地认为他也是gcpd的一员。 “您好,警官先生。昨晚爆炸的善后还好吧?”拉文德挂上半真半假的政客笑容,走上前和迪克打招呼。 “火势很快就被扑灭,没有人员伤亡,这在哥谭算得上幸运。”迪克握住拉文德伸来的手,“理查德·格雷森,愿意为您效劳,女士。” “辛苦你们大半夜还要忙这些事。你也要参与今天的审讯吗,格雷森先生?” 迪克刚想开口解释自己是作为目击者参加审讯,又在一瞬间反应过来:拉文德是把他当成负责调查的警官了。昨晚的雨幕让她没能看清车牌上布鲁德海文警局的标识,自己今天又出现在gcpd,也难怪她产生误会。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浮现。 干脆就这样将错就错?这可是不可多得的能近距离观察这位新市长的机会。 他是布鲁德海文的蒙面义警,可他也同样关心哥谭的未来。这两座城市的关系密不可分,如果这位年轻的市长能在哥谭市吹起新风,或许在布鲁德海文也能感受到蝴蝶效应。 反正gcpd的人把他晾在庭院里也够久了,他也预留好联系电话,暂时离开也无妨。 “正是如此,希望我们今天的工作能顺利进行。”这话暧昧不清,但确确实实没有说谎。 负责听取证词的警官陪同证人,这样的安排合情合理。迪克顺利加入进市长视察的队伍中,拉文德也很自然地接受这一安排。 这一行人数量大约有三四十,多他一个不会显眼。 道理和溜进婚宴上蹭吃蹭喝的家伙是一样的,市政厅的人以为他是gcpd那边派来的人,gcpd以为迪克是市长自己带的警卫,再看看市长和他谈笑风生的模样,谁能想到他其实就是个路过的局外人。 * 在他还是罗宾的时候,想进警局就只能从通风管或者天窗潜入,像这样混在队伍中、以普通人而非夜间义警的身份行走在gcpd的过道上,于迪克而言是为数不多的体验。 负责解说的行政人员带他们参观了监控室、警备室和训练所,都是些接触不到犯人的安全地带。安洁莉卡和埃尔不时提出问题,也都一一得到解答。 令人欣慰的团结场面,但迪克心中感到一阵怪异。 参观持续大约一个半小时便结束,gcpd能展现给外人看的地方差不多也就这些。拉文德等人来到休息室歇脚,迪克也趁这个机会凑到解说人员身边套话:“是我的错觉吗,这次视察的内容怎么和高中生社会调研的一模一样?” 负责解说的女警见迪克用的是开玩笑的语气,加上他刚才在队伍里全无存在感,认为他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也就不打马虎眼:“怎么会一模一样?先生,你上高中时来这里参观过吗?” “没有,但我曾见过哥谭东区高中校外参观的报告,基本也就是去的这些地点。” “那也难怪你没发现差别了。我们对待市长视察的方式,和对待高中生可是有很大不同的!” 女警竖起一根手指,装模作样地来回晃动:“高中生来的时候,我们还需要把墙壁上那些有血腥暴力内容的犯罪现场照片盖起来,市长视察的时候就不用!” “……这可是天差地别。”迪克的嘴角微微抽搐。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伙子,别摆出这副样子,你这性格在市政厅可没法混。我猜你一定是觉得我们在敷衍了事,对gcpd很不满意对吧? 不等迪克回答,她继续自顾自接着说,打算给这个年轻人上上课:“市长来视察,只是为了向选民展现她的态度,争取支持率罢了。你看今天最上心的,都是市长手下的那群人,估计现在正绞尽脑汁构思新闻稿呢;至于市长,那就是个吉祥物,除了点头微笑接受敬礼,她今天干过别的事没有? “这种表演以后还会有很多,你最好早点习惯,不然可没法出人头地。” 她很喜欢这个笑容迷人的年轻小伙,说这番话也是好心提点。 她大概不会想到,眼前的人是布鲁斯·韦恩的养子,以他名义开设的信托基金足够他纸醉金迷几辈子,早就比常人高出好几头了。 迪克没有接话。 他在当夜晚英雄时见过很多位市长,尸体,伤员,人质,甚至有被他亲自绑起来的罪犯;而在摘掉面具后,他也曾跟随布鲁斯出席一些重要场合,见过同样位高权重的官员。 迪克对于看政客的眼光还是有一些自信的。 直觉告诉他,拉文德不是那种尸位素餐的家伙,可在近距离接触后,他又有些不确定。 究竟该如何评价她,迪克也说不上来。 就在他心中烦闷时,重案组的一名警探推门而入:“市长阁下,如果您准备好了的话,现在可以移步审讯室……理查德·格雷森,你怎么也在这儿!我刚想打电话给你!” 拉文德与迪克在听到呼唤后起身离开,留其他人在原地,开始为市长返程做准备。 看见迪克没和她一起进审讯室,让拉文德有些惊讶。不过转念一想,或许他今天是负责坐在那后面进行辅助呢。人家只说参与审讯,又没说要和她面对面调查证词。 拉文德依靠这番解释说服了自己。 事实上她猜对了一半。迪克确实就在隔壁房间,不过是作为被审讯的那一方。 gcpd的二把手,雷妮·蒙托亚,此刻正在用那双能把腐败警察和罪犯看心虚的锐利眼睛,目光如炬地盯着眼前的人。 “我听过你和你搭档的录音了。你确定你们在案发当晚见到过可以的人影?” “是的,长官。昨晚能见度很差,我们只能确定那个人身高大约在一米七,体型中等,别的什么也没看见。”迪克面不改色地说出那位不存在的可疑人士的信息,是他和加农一起凭空编造出的。 “你也知道昨晚视野很差,语气怎么这么笃定?” “附近有个灯牌,我们稍微能看出人影的轮廓。至于车载记录仪,那玩意儿很老了,不如肉眼好使。能用的只有这么多信息。” “从刚才开始,你用的词就是’我们’。”蒙托亚的眼神闪烁着不明意义的情绪,“当晚的记录显示,你的搭档在开车,为什么不是作为辅助的你联系指挥中心?” 高级警探的直觉真恐怖。 “因为我和我搭档的意见产生分歧。我主张应该原地观察,他坚持要开车跟上去。因为我们的不成熟造成的失误,一定会深刻反省。” 蒙托亚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警察学校的佼佼者,联邦探员看好的优等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迪克从她这番明贬暗褒的话里察觉出不对劲来。自己现在的嫌疑顶多就是谎报警情,大不了批评处分就是,怎么连这么久远的隐秘情报都被翻出来了? 蒙托亚有手段查到这些事,迪克并不意外,但想必也费了一番功夫。她调查这些,难道说是…… 迪克不自觉地绷紧肌肉。 蒙托亚也没戳穿他,反而颇为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很机灵。别这么紧张,先生,我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连自己的工作都做不完,哪有空揪着你这点小错不放?我是在帮你。” 蒙托亚用手指向墙角的录音设备,在迪克做出最后一句证言时就已经关闭。她确实坚持自己的原则,但她也不是不知变通的死脑筋。 “接下来说的话,都是我的自言自语。我没有泄露任何内幕或者情报出去,你所知道的都是’无意间’听到的。” 迪克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4、新工作 蒙托亚直视迪克的眼睛。 “布鲁德海文警局的代理局长,爱博索先生,对你很有意见。总结一下就是,如果你的目击情报是谎言,他会借此机会把你的警徽没收;如果是真话,按照他的意思,是让你留在gcpd‘协助调查’,相关文件他今天就能准备好。” “我们那位局长阁下,签调令的速度可比签工资单快多了。”迪克微微一笑。 “像你这样有资质的人,到gcpd来坐冷板凳未免太可惜,我们有一个不错的提议。不过在此之前,先听听市长的证词吧。” 蒙托亚将头转向单面镜,此时拉文德已经做完宣誓证言,正在仔细阅读责任声明。十几页的冗长文件对她来说并不困难。 屋里的人静默不语,仔细倾听她接下来的话语。 她衣服上的血迹,车里的炸弹,以及为何会独自一人出现在人迹罕至的后巷,这些谜题即将得到解答。 “一周前我在车内遭到刺杀,犯人是司机,从事后调查来看他接受了一笔来源不明的资金。而在昨天出发前,又有消息称有警备队成员与不明人士会面。时间紧急,来不及重新安排,所以我提议让车辆按原计划出发,再自己一人开车前往酒店。” “您不带保镖或者司机吗?”负责问话的警官用疑惑的口气问道。 “我没能找到信得过的人。而且我认识一些……侦探和有钱人,我以为像他们一样独自出行会更安全。”拉文德无奈地叹息一声,“就结果看来,幸运女神并没有眷顾我。” “……我对您的遭遇深表同情。”警官这话完全真心,“能麻烦您说一下昨晚从发现炸弹到弃车逃离的经过吗?” “那完全是个巧合。我不太习惯开美国车——呃,我的意思是,我很久没开车了,上次开车还是在马o奥赛车。因为一些操作失误,急刹车时我的脸磕到方向盘上,开始流鼻血。” 所以,她衣服上的那些血其实是自己的?! 在隔壁的拉文德无视警官精彩纷呈的表情,继续平静地陈述:“然后,我在仰头止血时发现了天窗的不对劲。合板有点下沉,加上刚才的急刹车可能也有些影响,总之形状很不自然。于是我打开开关,然后发现了定时炸弹——说实在的,这个地点真的很聪明,当晚在下雨,不会有人没事打开天窗,这样的地方又是检查死角。 “为了提高存活率,我对炸弹还算有研究。那个炸弹结构简单,b炸药,钢制外表,杀伤范围大约二十米,还有三分钟爆炸。 “这个时间内警卫没法赶到,况且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武器,所以我就把车停到无人的地方,自己下车离开了。之后的事情你们的记录仪里应该都有记下吧?” 这份供词和警方连夜调查出的结果基本一致,只是没人想到,发现炸弹的契机竟然是鼻血…… 幸运女神是关上一扇门的同时,又给她开了一个狗洞? 拉文德对面的警官点点头:“您说的情况我们都明白了。只是有一点,您在下车时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影?” “……什么人影?” 蒙托亚对准麦克风,传话给隔壁:“一米七,身材中等。” 警官如实转告迪克的证词。拉文德沉吟片刻:“我没看到过。但昨晚视野很差,我又专注在炸弹上,兴许看漏了也说不定。” 这份证词对迪克很有利。只要没有否定可能性,就无法证明他说的是谎话——这样局长就无法抓到他和加农的小辫子,起码不会被开除出局。 之后的对话没什么情报可言,对着摄像头说出诚信宣言后拉文德被警员恭敬地请离了审讯室。 在单面镜后面的监控室内,一直做背景板的记录员也看准机会悄悄溜走,整个屋子只有迪克与蒙托亚面对面。 “你对拉文德·托伊有什么看法?” “聪明,冷静,戒备心强。只是有一点我很在意:为什么她会问可疑人影的具体特征?” “也许是她好奇,也许是她心里早就有了人选,只是不愿意告诉我们。” “我以为她会很信任您。” “她确实称赞过我清正廉洁——但现场护卫工作就是另一回事了。一周前她遭遇了木仓击,昨天又是汽车火乍弹。你刚才也听到了,她说她在gcpd没有信得过的人。” 蒙托亚换上更为严峻的表情,郑重其事地开口:“所以我们选中了你,理查德·格雷森先生。我们想请你担任市长的贴身保镖。” 迪克已经习惯“被选中”这件事。从十多年前被布鲁斯选中成为罗宾开始,到之后被选为队长带领泰坦,他总是能成为被选择的那个特别的人,但像这样的荒诞感还是头一次感受到。 “抱歉,长官,我只是个小警员,没有勋章也没有警衔,您是不是该重新考虑下?” “市长信任你不会背叛她,这就足够了。平时市长出行还有安保车队负责护卫,你只要当个安慰剂就好——干这份工作,忠诚比能力重要。” “可我甚至不是gcpd的人。” “你在这里没有根基,不会被牵扯到黑警的利益网中去,这就更好了。”蒙托亚不以为意,“如果是任职理由,不用担心。有你目击证人的身份在,安排你到市长身边做护卫,找出那天的‘可疑人影’,不是非常自然的安排吗?” “我恐怕没那个能力——” “我就直说了,格雷森先生。现在的你就算回布鲁德海文,也只会重复被爱博索和那些高层找碴的生活,不如留在gcpd出差一段时间,等局势稳定,要员保护部门的内鬼都被揪出来后,我们会放你离开的。有了给哥谭市长当保镖的履历,全世界所有的安保公司都会想高薪挖你去工作。” 蒙托亚见迪克不为所动,轻微叹息:“当然,如果你还想回布鲁德海文警局,我和局长也会尽全力帮你疏通门路,算是我们欠你的。” “可我也得有命活到你们清理完门户的那一天。”迪克露出苦涩的笑容。 “我看过你的出勤记录,你经常去支援重案组的危险行动,却能毫发无伤地活到今天,我对你寿命的态度可比对韦恩集团的股票还乐观。” “您就不怕是因为我贪生怕死,临阵脱逃?” “那你的能力也真是相当出色,竟然能骗过重案组长那个老顽固,让他对你赞不绝口。” 话说到这儿,也再没有能找借口的余地了。迪克一面露出诚恳又无辜的表情,一面飞速地转动大脑。 他不清楚拉文德是因何原因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盯上,但可以肯定幕后黑手是哥谭某些见不得光的势力。 这些看不惯拉文德的暗杀者们,保不齐也会在明年布鲁德海文的选举中痛下杀手,排除异己,方便他们把地盘扩张到邻市。 在他解决巨汉后,布鲁德海文算是消停了一阵子。曾经盘踞在这片土地上最凶恶的猛兽消失,必然会有鬣狗对他的残骸虎视眈眈。 不只是本地那些小有规模的□□,哥谭的家伙也想分一杯羹。 在这个节骨眼上,布鲁德海文明年又要面临市长选举。 巨汉领导的旧王国已成过眼云烟,新任市长的立场将前所未有地左右城市的未来。 如果自己作为保镖呆在拉文德身边,或许能查到一些作为基层巡警接触不到的东西,一些不在任何数据库中、只能在现场发掘的东西。 “行吧,我同意。不过有一点得说好,我最多只在这里出差半年,之后我得有离开的自由。” 蒙托亚看出迪克已经让了一大步,也适时放手:“当然可以,是走是留随你高兴。” 半年也足够他们培养一支可靠的安保队了。 两人握手达成协议。 一个星期内,迪克就做好了所有准备——交接工作,退租,找新房子,和关系好的同事们开送别会,去韦恩庄园打声招呼,被达米安呛两声。 第二个星期的周一,他换上电视剧中常见的黑色西装和墨镜,准时来到罗伯特纪念酒店顶层套房的门口,迎接暂居在此的市长。 迪克首先来到外围安保队接受检查,确认身上没有窃听器或追踪器后才被允许放行。 等他飞奔至顶楼时,自己的护卫对象已经在车里等他了。 拉文德见到这位姗姗来迟的熟人,面色只是稍稍惊讶一下。 她上下打量一番,随后点点头,说出她认为最实用贴心的祝福: “感谢你冒着生命危险来这儿工作,格雷森先生。希望我们都能活久一点。” 拉文德坐在迪克的正后方,只能从后视镜中看到她落在肩膀上的发梢,但他猜测说话的市长一定是一幅认真的表情。 防弹车的发动机轰鸣,载着两人驶向出口,前方是哥谭难得的晴朗天气—— ——这种电影里用来隐喻新生活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事实上,车子连地下停车场都没能出。 收费处无人值班,司机凯里探出头看清窗子上张贴的告示后,为难地转告给自己的雇主:“托伊女士,这里有两个坏消息告诉您。” “先听不那么坏的,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这里的收费员今天都没法回来,我们得原路返回。” “没事,我可以回楼上,从正门走。格雷森先生,请联系安保队重新安排车辆。”拉文德语气冷静,“更坏的那个呢?” “收费员去市政厅门口参加罢工游行了,好像是全哥谭规模的。” “……” 5、罢工 早晨九点十五分,哥谭公报已经发布关于罢工的报道,看来这次记者赢过了市长办公室的公关人员。 “酒店及餐饮行业劳动者协会(hotelemployeesandrestaurantemployeesunion,以下简称here)发言人于今早发布声明,由于对哥谭市议会、哥谭市政厅和以gcpd为首的司法体系的无能感到失望,here将以罢工表达对他们不作为公共部门的抗议。 回顾今年发生的惨痛事件,哥谭花园酒店举办韦恩慈善晚宴时被越狱的毒藤女闯入,哥谭城市假日酒店的200名客人被双面人挟持作为人质,哥谭伊甸酒店顶楼被小丑炸毁,以及数不清的餐厅和酒吧遭到□□及犯罪分子的打劫和恐怖袭击,对许多雇员造成了身心伤害,同时经济损失高达数亿美元。 here要求市政厅提高酒店及餐饮行业的基本薪资待遇,上涨医疗保险福利,并在酒店和餐饮店更新公共警报系统,为雇员提供更多保障。” 会议室内,秘书埃尔念出这段媒体新闻稿。 拉文德站在会议室前方的白板旁,俯视在座的各位幕僚。 “here的具体要求是什么?” “我们还没有接到那边的正式文书,不过……” 撰稿人鲍勃·康宁汉双脚用力一蹬,连着旋转椅一起滑至窗边,打开一条小缝,游行者的呐喊从屋外飘来。 “我们要求更安全的环境!” “加强警力!安保系统!加固监狱!” “我们要求更完善的福利!” “劳动津贴!医疗保险!百分之十!” “提高百分之十的医疗保险补贴?疯了吧!”幕僚长安洁莉卡不满地咂了下舌,“今年环卫工人罢工也才涨了百分之九,楼下这些人怎么敢要这个数字的!” 酒店和餐饮业罢工,至少人们可以自己做饭,而环卫工罢工的话,街上的垃圾可不会自己长腿跑进垃圾场和焚化炉。 两个行业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安洁莉卡的不满情有可原。 “毕竟酒店和餐饮店的犯罪事件发生率这几年一直位列前三,慈善晚宴和拍卖会又是犯罪分子喜欢下手的目标。高风险需要有高福利回报,他们应该是这么想的。”新闻秘书兼市长办公室发言人安恩冷静地做出分析。 鲍勃关上窗户,大声抱怨道:“这可真不公平,犯罪发生率最高的明明是我们市政厅,而我们还得应付这些服务生们的无理取闹,甚至没有小费可拿!可以的话我都想罢工呢。” “建议你不要这么做。首先,我们罢工的话可没有机关会听取我们的诉求;其次,一旦我们真的这么做了,市民就会发现在哥谭有没有市政厅都无所谓,最后大概会直接变成失业。” 瓦内莎冷酷无情地打击鲍勃。虽然姑且也是市政厅的一员,但她对这里没什么好感,甚至有些无zheng府主义的倾向。 幸好她的职位只是“特殊人类犯罪事务顾问”,立场如何无关紧要。 大家已经习惯瓦内莎的辛辣讽刺,倒也不觉得被冒犯,甚至还有零星的带有附和意味的笑声传来。 大脑因为这自嘲的苦笑释放了少许内啡肽,短暂麻痹了众人疲惫痛苦的神经。 here可以用一整天专心在罢工对抗市政厅上,但市政厅要应付的人可不止here。 他们用剩下十分钟敲定了市长今天的行程——在哥谭市退休jingcha活动中心竣工仪式上做出演讲,去医院慰问被不法份子袭击的铁路工人,和第十七区议员就财政问题会谈。 如果here那边来了新消息,她的午餐时间将会从半小时压缩至十分钟,用来处理突发情况。 * 当会议室中传来嘈杂的旋转椅轮滑和地毯的摩擦声时,守在门外的迪克知道市长要去下一站了。 尽管他试图降低存在感,让自己融入并成为墙纸的一部分,但这里是市政厅的中心位置,来来往往的人难免会盯着他看两眼,让他怪不自在的。 “格雷森先生,你一直等在这儿?”拉文德第一个走出会议室,看到自己的保镖像个雕像一样守在会议室外面,忍不住惊讶了一下。 “因为现在是执勤中,女士。” “你可以去喝杯咖啡,休息一下。” “这是被允许的吗?” “不知道,我也没用过贴身保镖。不过万一真的有暴徒突破警卫闯到这里,也就不是你一个保镖可以解决的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自己轻松点呢?” 抱歉,万一有暴徒闯到这里,他还真有办法可以解决。 迪克在心里和拉文德开玩笑,嘴上依然很乖巧。 “感谢您的好意,女士。” 埃尔插入两人的中间:“抱歉打断你们的谈话,不过格雷森先生,请你联系警卫队,我们今天有好几个地方要去。还有就是因为外面的罢工示威,拉文德需要从更隐蔽的安全出口离开,请你保证她不会被记者和游行者发现。” 安全出口这个词触发了夜间义警的神经。 没想到他在新岗位的第一天就能触及这么隐秘的情报——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知道了总没有坏处。 市政厅是一幢有历史的建筑,隐藏有一些秘密通道也是意料之中的,但究竟会是什么呢? 通风口? 天窗? 又或者像蝙蝠洞那样,需要触发机关才能打开的墙门? “清洁工和垃圾的专用出入口,我们在这种紧急状况下会用,请你记好了。” 埃尔将两人带至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前。 迪克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幸好被脸上用来乔装的墨镜给遮盖住,因此无人察觉。 埃尔又交代他几件事,关于乔装,关于接应的备用车辆。因为三人一起走会很显眼,她会坐另一辆车跟上拉文德,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就全靠迪克了。 说完这些她便急匆匆地离开,市长办公室其他员工的日常工作琐事还得由她来安排。 最后,只有迪克和拉文德留在原地,在小巷中等待接应车辆到来。 这里没有阳光照进,阴冷的空气让人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寒冷入侵。 为了不显眼,两人还换下质地良好的外套,穿上和西装裤子不太协调的羽绒服,显得十分滑稽。 换下的衣服被装好进纸袋里,由迪克拿着。 拉文德想靠在墙上休息,但看看墙上来源不明的奇怪污渍,再想起自己的备用衣服只有这一件羽绒服,弄脏了送到干洗店得花好几天,只能放弃这个想法。 “您不舒服吗,女士?” “只是刚才在会议室里站得有点累了。我想找个地方坐会儿。” 相处半天下来,迪克觉得拉文德没有摆架子的意思,在政客中算得上是平易近人,也就回一句不那么公事公办的话:“我还以为您是为了保持威严才一直站着。” “不,只是因为我最后一个到,会议室里没位置了而已。” “哪怕您身为市长?没有您的专座吗?” “以前有刺杀者在市长专座上放刀片,之后就取消了……不过我本来还以为会有人站起来把椅子让给我呢。” “我觉得是因为您站着的时候太有气势,让人不敢给您让座。” “真的吗?” 拉文德今天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出声来。 她以前没被安排过贴身保镖,对他们的印象仅限电视剧里的墨镜黑衣人,总觉得那是像机器人一样的家伙。 而现在,她正在和自己的保镖聊天。 蒙托亚告诉过她,掺杂私人感情对彼此不是好事,会让判断力受影响,但她也有自己的看法。 她不觉得能安心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到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的人手上。 拉文德转过头去,第一次仔细地观察这位保护者的容貌。 理查德·格雷森的面部轮廓非常周正,眉骨处隐隐可见几条疤痕,是那种能让人感到安心的勋章。 蓝色的眼睛一般给人以柔和的印象,如今正机警地望向四周,排除一切可能有隐患的危险因素,好似保护主人的猎鹰。 他的骨架修长而匀称,身材高大的同时又不乏轻盈灵活。在他执行任务时,拉文德偶尔能从他身上感觉出一种精英领袖的气质,在他的敏捷中透露出坚定。 她有点明白蒙托亚为什么会安排迪克当自己的贴身保镖了。 光是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就能从他身上吸取到力量,这是绝无仅有的珍贵天赋。 拉文德那颗被寒风吹得冰冷麻木的心,有一点点被融化开来。 “女士,车来了。”迪克突然出声。 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停在小巷外面,迪克走上前,确认对方身份并汇报给警卫队后,走到后面为拉文德打开车门。 他已经开始适应保镖的工作了。 片刻安逸让拉文德放松绷紧的神经。 然而还没等她休息片刻,来自秘书的电话又响起。here派说客来了,她必须在中午之前和对方谈判。 “真是糟糕的一天。” 不只是迪克,就连司机凯利·塞德斯也露出同情的神色。 所有人都在紧逼着她,恶棍们想要她性命,而那些所谓的优秀公民,甚至包括她的亲信幕僚,也都在有意无意地榨干她的价值。 哥谭市长的这份职责,就连超人也不一定能做得好,对于肉体凡胎的普通人来说,确实太重了些。 紧接着,拉文德的下一句话让他们意识到自己是想多了。 “here罢工了,我今天该上哪儿去吃午饭啊?” 这具身体的生理机能能接受,但她的灵魂可是亚洲人,她接受不了在这样一个大冷天只能吃冰冷的沙拉。 她绝对不要吃白人饭! 没有热乎乎的主食下肚,她怎么有力气奔波一整天呢?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塞德斯先生今天中午和我约好要去吃印度菜,如果您方便的话或许可以和我们一起吃个卷饼?” “十分钟应该能吃完,真是个不错的提议。不过格雷森先生,你为什么要笑呢?” “我只是觉得您有着相当强大的灵魂。” 这种面对大风大浪也能坐下吃饭的淡定从容,真该让自己的某些义警同僚也学学。 6、新家 对拉文德而言,这实在是有些漫长的一天。 她几乎跑遍整个哥谭,尽可能地调动情绪,有感情地背诵鲍勃为她写好的演讲稿。 唯一做的一件实事,就是和here派来的说客谈判,关于提高行业待遇一事在视频会议里唇枪舌剑。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她确实没发挥好。 这几年米花市去世的社长愈来愈多,跟着倒闭的公司也日渐增加,任何一个就业岗位都非常宝贵。若是哪个员工想辞职不干,有的是人抢着要那个位置,完全没有组织罢工的机会。 对于这种欧美特色的产物,她还非常生疏。 谈判的结果是改日再议。 回家的路上,拉文德放空大脑,眺望车外的夜景。 这么算下来,今天好像什么都没做成。 这件事让她感觉有些沮丧。 尽管米花市长这个职位和抓捕怪盗基德的中森银三警官一样,都只是吉祥物摆设,甚至比起中森警官来说更没存在感,但好歹也是锻炼出一些能力、做过一些实事的,完全没想到欧美体系的夸张政治秀会这么累。 而且米花毕竟只是小小的岛国的一个小小的市区,和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北美大都市在各方面都没有可比性,工作的难度也可想而知。 疲惫和空虚联手击打脑壳,让拉文德的太阳穴隐隐作痛。 “看来我终于也得上职业病了。”拉文德把头靠在后座的颈椎枕上。 “需要试试车载香薰或者换个空气循环系统吗,女士?”迪克好心提议道。 如果是后者的话,他可以去问问提姆最近是怎么改装蝙蝠车的。 “不用。职业病也不是坏事,说明我离一个合格的政客又近了些。” 作为犯罪都市米花人,拉文德很擅长在黑暗中寻找希望。 “是吗?可在我看来还有段距离呢。花柳病,药物滥用,高血糖和高血脂,‘合格政客’的职业病和您通通无缘。您健康的很,只是需要休息。” 迪克的话把她的负面情绪扫走不少。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感到安慰了。不是因为支持率上涨或者犯罪率下降之类的事,只是单纯的因为某人的机智幽默而感到愉快。 拉文德突然想到一件事。 或许她可以向这位保镖学学口才? 亚洲人和欧美人对于“会说话”的定义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她也得按照这个新的标准来要求自己,没准对于谈判交涉也挺有用的。 拉文德下定决心,先从模仿迪克的幽默感开始。这种微妙的东西,光靠身体原来的记忆和死记硬背是学不来的,得慢慢培养。 不过这些暂且先放在一边,因为目的地已经到达,她的市长宅邸就在车外等着她,行李也已经被运送进去,等待她这位房主开锁进入。 * 精致的哥特式铁栅栏,尖形屋顶线条流畅,一看就是所谓的成功人士住宅。 欧美社区比起日式住宅更加空旷安静,住宅之间的距离相去甚远,减少和邻居打交道的机会,大大增加了安全感。 这个社区的安保也很好,24小时顶尖安保公司护卫,周围也都是上流人士,能够把追来的狗仔队拦在外面。 至于那些黑bang和阿卡姆精神病人……只能说,好的安保公司可以帮市长争取到逃跑时间。 总的来看,这是市政厅能提供的人最好的市长宅邸了。没有被非法入侵过,墙壁里没有尸体,阁楼也没有奇怪的娃娃或者画像。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屋子太大,对于拉文德一个单身女性来说有些空得吓人。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是市政厅能提供的最后一栋没死过人的房子了。上一户住在这里的市长是七口之家,他们一家是被大卡车碾压而死,所以这栋房子不算凶宅。 迪克和拉文德推开大门进入时,甚至能感受到一丝温暖的家庭气息。 尽管墙壁被重新粉刷过,依然能隐隐看出下面小孩子的涂鸦;客厅的地毯很有品味,沙发和茶几的距离也恰恰好,仿佛能看到昔日家人们聚在一起看电影的场景。 这栋房子能提供的“家的感觉”也就仅限于此了。大部分的房间,在征询过拉文德同意后都被钥匙锁上,只在让保镖每天检查时打开。 刻着郁金香的门沉闷地挡在眼前,让人不禁想起那个童话,蓝胡子和藏着尸体的小房间。夜深人静时,会不会也有孩童的幽灵循着记忆跑到这里,等待着某人开门? 不管是人间恶魔还是真的来自地狱的恶鬼都见过的迪克,自然是不会这么浮想联翩的。 他拿出安保队给他的钥匙,一间一间地检查过去。 gcpd已经大致检查过一番,但今后他每天都要重复一遍这样的工作,多做这么一次也无妨。 “没有窃听器,没有摄像头,地板和墙壁也都完好无损,没有被破坏的迹象……女士,您在看什么?” “我也在检查,看看这里有没有隐藏的通风口啊,全息投影啊,不能混在一起的清洁剂啊之类的。哦对了,还有吊灯的链条是否稳固,会不会摔下来砸死人——” “侦探小说?” “是真实发生过的案件。”她看过不少米花警署的卷宗。 “……如果这样做能让您安心的话。” 拉文德猛得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又犯了米花人的老毛病,懊恼地在心里狠狠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又说错话了,看来我必须得从现在就开始练习说话的技巧。对啊,眼下不就有一个好机会吗!” 她在脑海中重复一遍刚才在手机上紧急搜索的美国人初级幽默技巧——说点派对和朋友之类的安全话题,发挥天马行空的想象,再有就是拿自己开玩笑,不要冒犯他人。 拉文德清清嗓子,编出一个她现想的关于新房子的笑话:“对了,格雷森先生,这房子你不觉得很适合用来开派对吗?” 迪克正好发愁该怎么样才能说点让拉文德感到踏实的话,听她换了积极的话题,也就顺着说下去:“虽然没有泳池,但厨房里好像有完整的设备,可以请个厨师来现场烹饪。” “是呀,而且空房间也很多,可以用来和朋友玩轮盘赌。” “……是我想的那个俄罗斯轮盘赌吗?” “我把它命名为‘市长宅邸轮盘赌’。一共六个空房间,随机选一扇门打开,猜猜哪扇门里面有炸弹,挺刺激的是不是?” 看到迪克的表情,原本挂着笑容的拉文德有些不知所措。 难道美国人不喜欢炸弹笑话吗?她以为米花的文化特产会很受欢迎。 她明明按照技巧里指导的去说了。没有冒犯其他人,只是拿自己和自己的房子开玩笑,加点美国本土化特色的木仓支要素。 为什么迪克会用这种复杂的神色看着自己,蓝眼睛里带着看不懂的情绪? 拉文德再次深刻认识到文化差异是如此难懂。 “抱歉,这个笑话似乎不太好笑。” 再怎么想也不明白,于是她决定老老实实地道歉,顺便把后半句“不过不用担心,因为我的朋友压根儿没有六个”给咽回肚子里。 迪克回过神来:“哦不,您不用道歉!我只是……感到很抱歉,因为您必须过着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 这也是夜翼想对她说的话。 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就道歉了。 是因为自己的无力吗?因为自己身为义警却没能消除罪恶? 拉文德没注意到话语中的复杂情绪,只是感到疑惑:“可我觉得你也同样不用道歉啊?改变这个城市是我的工作,而你已经很好地履行了保镖的职责,你应该感到自豪才是,格雷森先生!要不是你,我连想烂笑话的精力都没有呢。” 一种有点温暖人心的尴尬弥漫在迪克和拉文德之间。 “再这样道歉下去就没完没了,都像日///本人了。” “确实很‘像’。不过我的笑话真的很烂吗?” “说老实话,真的很烂。” 上一次听到这么烂的,还是布鲁斯试图用蝙蝠牛讲一个圣诞驯鹿笑话。 “我得再学学……我的天啊,都这个点了!抱歉格雷森先生,耽误你下班。” 迪克的执勤时间是早八点到晚八点,晚班会有另一个女警过来接替他在市长宅邸外执勤。 只不过今天因为是新搬家,加上两人边干活边聊天,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 “没关系女士,当警察加班这种事是家常便饭,何况gcpd还会发加班费,在布鲁德海文时可没有。” “回头我看看能不能在市政厅也帮你申请一点津贴。” “这倒是不必,工资足够我花——好嘞,最后一个房间也完事儿了!”迪克像是解决掉什么一般,上下拍拍手,掸去不存在的灰尘。 “本来想留你吃个饭,但新房子里没有食材,所以得请你空着肚子离开了。”拉文德的语气颇为遗憾。 “您也没用餐吧?需要我给您点个外送吗?” “不了,中午的卷饼热量太高,要是再吃的话明天安恩和公关经理又要念叨我了,我就喝点酸奶。” 作为新闻秘书的安恩也负责了一部分形象管理的工作。 “令人尊敬的意志力。如果您有行李需要我帮忙收拾的话,随时愿意为您服务。”迪克敬了一个有些悠闲且随意的礼,随后便退至屋外,轻轻关上门,交班去了。 拉文德胸膛里慢慢升腾起难以言喻的,微弱的孤独感。 上次感觉到名为“不舍”的感情,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她赶紧摇摇头,把这种情绪赶走。这才认识几天就这么依赖保镖,实在是太过软弱! 对了,转换注意力,来做点正事吧! 她将目光转向门口雨伞架旁的行李箱。 在箱子的角落里,有一个不起眼的运动背包,但里面装着的可是至关重要的东西。 准确来说,是她从米花市带来的唯一属于那个世界的东西,虽然原主并不是她自己,而是荣誉市民阿笠博士。 那是在铃木度假村的又又又又建成仪式上——她在安检处不小心拿错了背包,还没来得及还给人家,就在爆炸案里被浓烟给呛窒息了。 令人惊讶的是,包居然完好无损。 光是这个防火性就已经足够让人瞠目结舌,里面的东西更是不得了。 拉文德也没有因为私自动别人的东西而感到良心不安,反正她也没地方去还给博士,不如留在身边好好研究一番,兴许能有什么大发现。 “今晚也研究看看这些稀奇古怪的发明吧!……就从这双鞋开始好了。” 7、道具 拉文德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拿出那双运动鞋。 帆布材质的红白拼色球鞋,大约三十码,看样子应该是给小学生穿的;鞋底很干净,鞋带也尚未完全穿好,没有被使用过的样子。 她听说过阿笠博士很喜欢小孩子,或许这是给某个小朋友的礼物。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双鞋子侧面的旋钮也是博士加上去的,因为那似乎不单是增加科技感的装饰。 拉文德今天打算试试第二档,转动旋钮,又紧张又期待地观察接下来发生的事。 随着一声轻柔的咔哒声,手里的鞋子产生某种微弱的变化,隐约还能听到微弱的嗡嗡声,就像是有电流流过布料一样。 手指划过鞋子表面,她试图寻找其中隐藏的复杂机关或者电路,但并无收获。 这倒也不奇怪,如果真能被她摸出来,那这鞋子穿起来也一定不会舒服,反而失去了原本的功能。 “第二档的电流声比第一档更明显了,甚至可以感受到发热,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我的体温。昨天开第一档时有一瞬间见到的彩光,今天不管怎么调都没有再出现,果然是我的错觉吧。” 拉文德在心中总结道。 如果有更专业的设备来做研究就好了,可以更深入地研究这个鞋子的构造。 或许更简单点,她应该去找个鞋匠把鞋底扒开看看? 不不不,那也太奇怪了,会被误会成有恋///足癖的炼///铜//变///态的。 意识到自己摩挲小孩鞋子的行为看起来有点恶心之后,拉文德默默把旋钮调回0档,将其放回原处。 * 下一件物品是冷冻便携药盒。 为了这个,这几天她住在酒店套房时还特别要求客房服务,让他们提供带干冰包装的超级冻脑牌冰淇凌,这才维持住药盒内部零下二十度的温度。 她第一眼见到这个的时候,还以为里面装的是阿笠博士的胰岛素(看他那个胖胖的肚子,有糖尿病也是很正常的吧?),打开之后才发现针筒里装的并不是药物,而是冷冰冰、黏糊糊的淡黄色液体。 她不确定是否是血清一类的生物制品,但至少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花生油。 一个天才发明家和一管不明液体…… 拉文德果断“啪”地一声合上盒子。 “还是不要把这玩意儿拿出来,为了我自己,也为了这个城市的安全。” 拉文德一边对着被冻坏的指尖哈气,一边腹诽道。 * 接下来的这一件就比较安全了,只是一个普通的白色口罩。 在内侧还有麦克风和指针一类的东西,拉文德试着调试两下,戴上口罩说话,竟然传出小男孩的声音。 并且不是那种有金属杂音的噪音,是非常纯净的童声。 这个口罩变声器用来制造不在场证明或者易容的话,应该会很方便,逃命时也可以用上。但阿笠博士究竟为什么要发明这种东西,原因也很让人在意。 尽管隐隐有些不安,拉文德还是将口罩拿出,决定以后重点研究这个。 虽然她身为市长没什么能戴口罩的机会,真要易容潜逃的话不发出声音才是上策,但有备无患准没错! “……等等,这个口罩应该不是一次性使用的吧?” 有够不卫生的。突然有点犹豫要不要用了。 * 然后是一件她已经使用过的物品。 自带狙击镜的儿童手表,旁边的按钮之前被她误触,里面的针头被射进墙壁。 没有受伤是万幸,但这样一来,这个手表似乎就失去了最大的功效。 而且看针头上的微雕文字,里面应该装有某种麻醉剂,这种特制的麻醉针她也不知道哪里才能入手。 在米花市,麻醉药和□□之类的玩意儿很好入手,城市发生的凶案里经常能见到这类管制药品的踪影,甚至在便利店就能买到。 不过在哥谭,这方面就没有这么自由了。可能因为这里的恶棍更喜欢用自制的生////化武器? “算了,本来儿童手表也不适合戴,留着当个摆设好了。但阿笠博士,您做这种东西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 剩下的都是大多是一些没有危险性的东西,太阳能电池板啦,少年侦探团徽章啦,温泉含量检测计啦之类的。 她一一确认过去,能用的就拿出来用,不能用的就锁进书房的保险柜,等着某个契机让他们重见天日。 只有一个小盒子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aptx4869,看名字应当是某个实验品的红白胶囊。 盒子里面还有几张被折叠起来的纸,上面手写着一些不明意义的数据。 “150mrqw,119me,30sd,135bmstox,149g·l,149h·l,1reju,88.98%ap……” 拉文德查询资料后确定,这应该是研究者自己才能看懂的速记符号。 满页的神秘字母中,唯一能看懂的是“tox”这个单词,在药理学中的意思是“有毒性的”,八成这个胶囊是某种毒药。 麻烦的危险品也太多了些,为什么会有人把这些东西装到包里随身带着? 阿笠博士在拉文德心中的和蔼老爷爷形象,正在一点点坍塌。 不明药物……口罩……麻醉针……小孩子的鞋…… 而且她还听说过,有一个来路不明的远方亲戚家的小孩住在他的别墅里…… 她曾见过的阿笠博士和几个小学生打成一片的温馨景象,顷刻间就变了味道。 可以的话真不想把这些充满疑团的危险品留在身边。但眼下她也有性命之忧,能派上用场的道具自然是越多越好。 若是有可以信得过的的人,能帮她介绍一个能保密的分析实验室就好了,起码心里有个底。 拉文德一边蹲下身子给保险柜上锁,开始出神地思考可能的人选。 雷妮·蒙托亚,gcpd内部的事务已经够她烦的了,要是被那些反对派发现两人之间有危险毒物往来,她们得一起玩儿完。 至于自己的幕僚和赞助商们……有门路的那部分人不可信,能保守秘密的又没有医疗生化领域的人脉,一个可靠的备选都没有。 哇塞。 这么一盘点,她可真是个孤家寡人。 拉文德长叹一口气,把脑袋埋进双臂里,蜷缩成一团。 虽然在米花市时也好不到哪里去,每天都活在被各种奇怪陷阱和机关谋杀的阴影之下,但好歹还有毛利先生这样的侦探可以求助,而在哥谭市,她什么都没有。 哥谭的jingcha也远不如米花警署可靠,他们当中没有叛徒出卖自己就谢天谢地了。 虽然里面也不全都是坏家伙,也有蒙托亚和迪克这样的—— ……等等。 拉文德灵光一现。 如果是迪克这样不起眼的小jingcha呢?听蒙托亚说他在基层里人缘很好,或许—— “在想什么呢!病急乱投医了!” 光是把迪克的名字放进候选人名单里这一行为本身,就已经足够让她感到可笑。 再怎么走投无路,也不至于把一个普通人拉下水吧! 何况就算她降低道德标准,真这么做了,风险也很大。 就今天的相处看下来,迪克确实是一个负责的保镖,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同行者。 拉文德可以放心让他进入自己的私人住宅,让他帮自己做安全检查,但更深入的秘密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她最开始就知道,迪克和gcpd约定了半年的工作期,时间一到就会走人。 蒙托亚向拉文德保证过,手上有迪克想要的东西,可以确保他不会做出背叛行为。 如果拉文德擅自行动,只会破坏天平的平衡。 ……这种莽撞的思维方式可真不像她,而且今天还不是第一次,看来有什么东西正在阻碍她的正常思考。 琢磨一番后,拉文德得出结论:要么迪克·格雷森是个魅//魔,要么是自己对他产生了雏鸟情结。 她更倾向后者。 “她”虽然有着拉文德的记忆,用着拉文德标准的英语,几乎融为一体,但来自不同世界的灵魂总会有点异乡人的孤独。 因为迪克是“她”自己认识的第一个亲切好人,所以不自觉地依赖他?何况他确实挺有魅力。 拉文德深刻反省自己不理智的情感。 这样下去可不行。 作为市长,她的安全感必须由她自己来创造。 她需要稳定人心,管控武器,提高治安……近在眼前的,还有here(酒店及餐饮行业劳动者协会)罢工亟待解决,要做的事情一大堆,没时间在这里多愁善感。 她最初的目的不就只是想知道那些不明危险品的真面目吗? 那就开始做出政绩,用实力吸引新的合作人,比如目前对她态度不冷不热的韦恩集团,或者更遥远一点的大型集团卢瑟工业。 美国这么大,总会有办法的。 把希望和情感寄托在某个单独的个体身上,那才是穷途末路呢。 米花市许多凶杀案的起因,就是这么来的。 拉文德靠着这一番自我说服,成功把软弱的情感在幼苗阶段掐死——杂草开出的花固然漂亮,却也不能忘了它会夺取养分的事实,得尽早切断养分来源。 作为一个意志坚强的米花人,她从小到大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一同被掐死的,还有她对迪克萌生出来的那一点点超出保镖和被保护者关系的友情与信任。 8、夜巡 无独有偶,在城市另一端,也有人在关心保镖迪克·格雷森和市长拉文德·托伊之间的信任问题。 韦恩庄园地下,蝙蝠洞训练场内,换上罗宾制服的达米安·韦恩和迪克——又或者叫夜翼更合适——打得有来有往。 蝙蝠家夜巡前的热身运动。 “格雷森,认真的?你们俩才认识一天不到吧?” “我有判断力,达米安。我认为我们的托伊女士是个合格的市长,至少在道德层面上是的。” “所有腐败的政客在最开始都是这样。” “所以她需要帮助和引导,得有一个人拉住她,防止她被哥谭黑暗的一面吞噬。” “你这人就是这样,一旦和任务对象说过几句话,就会开始心软。”达米安手上的长刀变得更快更狠,“那么我也要告诉你我对你那位阁下的意见:她是个庸才,没有资质。我在父亲的宴会上见过她,而她和周围那些傀儡看起来没什么区别,别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迪克因为达米安话语中的轻蔑,下意识握紧手中的卡里棍,紧身衣下的手臂静脉隆起:“或许在你这样的天才小子眼里,大部分人都是蠢货。” 眼看着冰冷的金属武器就要招呼到两人身上时,一记飞镖完美地擦着两人的鼻尖掠过,结实地钉在了训练场的墙壁上。 不是蝙蝠侠锋利的蝙蝠镖,而是用做休闲游戏的安全道具,很显然这来自和事佬提姆·德雷克。 “两位,别在夜巡前就挂彩了。” 剑拔弩张的氛围即刻消散,达米安有些不快地收起架势,但嘴上还是不饶人:“来得正是时候,德雷克,赶紧去检查看看夜翼的警戒心什么时候变得比拉布拉多还低了。” “别这样,小d,这是他的工作。夜翼,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达米安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你好不容易回到哥谭,他认为你应该做一些更有意义的工作,只为权贵一人服务太浪费了。” “你的脑子是被咖啡因搞坏了吗?我只是不爽布鲁德海文的人来这儿指手画脚。” “你说是就是吧。”提姆笑嘻嘻地看向达米安,一副“别说了我懂你意思”的表情,搞得达米安有火无处发,臭着一张脸离开。 看到那怒气冲冲的背影,两个年长者也不阻拦,转头继续他们之间的谈话。 “所以,你今天还要去布鲁德海文夜巡?” “是的,要是夜翼停止活跃的时间和我转职的时间重合,肯定会引起怀疑。” “那你又得减少一个小时的睡眠时间用在路上了。” “不,现在这份工作基本能按时上下班,休息时间其实比做巡警还多。” “哇哦,那可真不错。”每月加班时间累计超过100小时的韦恩集团管理层稍微有点羡慕,“看来你和你的新老板相处得很融洽。” “算是吧。虽然市长的工作比我想象的还要乏味,不过她本人倒是非常有趣,爬下水道的市长我还是第一次见。” 提姆挑了挑眉:“达米安某种程度上说得还真没错,你确实挺信任她。” “倒也不是。” 迪克觉得自己对于拉文德所抱有的感情,是更加难以用语言描述的东西。 “和她说话时,我偶尔会想到我们家的那位浪子。他们两个都经常拿自己的伤疤说些……地狱笑话。只不过杰森说这个是为了取悦自己外加释放精神攻击,而市长女士她是真的想让周围人感到高兴。” 一想到这儿,他心脏的某个部位有些闷得慌。 “那你就是感到同情了?” “她自己甚至都不觉得那是伤疤,也不会感到痛苦,同情或者怜悯之类的情感都是多余的。也许说是‘遗憾’更恰当?” “你这感情简直比拍了十季的肥皂剧还复杂。总之别让它影响你的工作,迪克。” “我没忘记目标。” 今天只是没有机会而已,明天他会想办法在市政厅调查情报的。 “那就好。”提姆从口袋里掏出某样东西丢给迪克,“阿福做的古巴三明治,留着当夜宵吧。我们要去三角洲区夜巡了,回头见。” “晚安,提姆。” 两人朝着不同的地方出发。 和提姆道别后,迪克坐上他那辆不起眼但功能不输蝙蝠车的爱车“夜鸟”,向布鲁德海文驶去。 借着呼啸的冬日寒风,他开始整理脑海中的各种念头。 也许正如提姆和达米安所暗示的那样,他对拉文德·托伊抱有超出普通工作对象程度的信任和好感。 他一开始接受这份工作的动机确实有些不纯,可他也确实从一开始就打算认认真真把保镖的工作做到最好。 而现在,他给自己的任务又加了一条——他想让拉文德信任他,能放心把生命安全交到他手里,为她驱赶掉一些阴霾,心无旁骛地去做市长该做的工作。 拉文德已经是哥谭市民能拥有的领袖中最有良心的一个了,他希望能亲眼看到拉文德成为受人爱戴的好市长。 至于理由?他也不太清楚,或许是身为城市守护者的本能在叫他这么做吧。 在他眼中,拉文德代表了这个城市里的普通人:没犯过大罪,但同样也小错不断,偶尔投机取巧,必要时还会自私自利,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但他也曾经见过这种人在面临灾难时去拯救非亲非故的小孩,迸发出惊人的能量,做出他们自己也难以理解的牺牲。 如果说哥谭市还有变好的可能性的话,就只能靠藏在沉默的大多数心底的这点人性光辉了。 迪克有一种预感,如果他能施以援手,帮助拉文德走上正确的道路,那么这位哥谭市的领导者兼代言人,或许真的能自上而下地改变城市,给哥谭以及姊妹城市布鲁德海文带来希望。 在布鲁德海文警局干了这么久,他也隐约领悟到了一点:普通人的城市,还是得依靠普通人的方式才能得到根本性的改变,而这点是他们这些夜间义警无法做到的。 今后要做的事情,除了打探政界和黑bang勾结的情况之外,又多了一项。 迪克一路上都在分析自己的想法,不知不觉就到了目标地点,布鲁德海文市马里亚特区。 他将车停在荒芜的街道角落,射出钩索,穿梭在坑坑洼洼的墙壁和破碎的窗户之间,而他要去的那座废弃工厂如同海市蜃楼一样在前方若隐若现。 根据他所掌握的情报,纽扣帮的干部今晚要和交易对象在工厂里见面。为了不被来自哥谭的秃鹫们攻击,这些本地黑bang也在拼了命地加强武装。 他穿过废弃工厂吱吱作响的门,这身制服的强大功能让他的脚步声细不可闻,如同一只蜂鸟落在树叶上。 发霉的空气尘埃随着呼吸道进入他的口腔和肺部,夹杂着铁锈的金属味和……血腥味。 夜翼迅速握紧卡里棍,弯下腰身,以备应付随时有可能从黑暗中发起的敌袭。 而当他来到血腥味的源头处时,心脏迅速沉了下去。 十几具尸体倒在地上,双眼圆睁,一动不动,多米诺面具的扫描仪显示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地上干涸的血液也证明这一点。 迪克确认周围没有埋伏后,走到尸体堆中寻找线索。 这其中有他在当巡警时就见过的小混混,并且从衣服材质和腕上的手表来看,他们都是纽扣帮的中底层成员,配给他们的武器也不是什么高级货。 ——等等。 迪克拿起地上的一把手木仓,仔细端详。 尽管外观很相似,但这把木仓的确不是纽扣帮常用的马卡洛夫,只是手工组装的劣等品,从手法来看很像是家庭作坊生产出来的。 迪克即刻联系某位专业领域的伙伴,这个点她应该在待命支援红罗宾他们。 “芭芭拉,是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帮个忙。我在布鲁德海文发现了眼熟的东西,你能去gcpd的数据库里帮我查询下吗?” 木仓支的照片被微型摄像头拍下,发送到几百公里之外的神谕的电脑上。 “真难得,自从你去布鲁德海文之后就很少找我求助。”芭芭拉半开玩笑地和迪克问好,手也没闲着,“有了,这和前几个月查获的木仓支是同一批,是从东南亚非法进口的,价格和质量一样低下。” “看来布鲁德海文的黑bang经费紧缺。” “所以给了哥谭的某些人可乘之机。但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检查之后发现,这些木仓用的零件,很多都是大约十年前的哥谭的军//工厂生产的旧玩意儿。” “溯源之后的结果是?” “它们本来应该在市政厅牵头的木仓支回收行动中被熔炉炼成铁块的。” “又是一笔陈年旧账。” 看来两座城市的黑暗面正在以比他预想的还要快的速度融合在一起。 如今纽扣帮成员已死,现场关于交易内容的线索也已经被全部清理干净,那么剩下的唯一一条道路就只有—— “或许,我该用夜晚的身份去拜访下市政厅。” 9、档案库 在罢工风波持续几天后,哥谭新闻4台针对这件事专门做了特别报道。 《人们是如何看待新任市长拉文德·托伊的?》 一位手提菜篮子的女士对着话筒直言不讳:“托伊?命硬算是她的一个优点吧,能扛过几次刺杀。但你不觉得这件事儿很奇怪吗?我的意思是,今年的选举有那么多候选人都死了,只有她还活着,还捡漏当上市长,这事儿肯定有猫腻。要么她和阿卡姆的人有瓜葛,要么她就是那些黑漆漆的夜间义警的朋友。 “我可不想看到市长和那些超人类混在一起,我们需要的代言人是个能理解普罗大众的一般人,你觉得蝙蝠侠会在意地铁车票钱和燃气费吗? “你问我罢工?我才不关心这些,市场在打折卖农产品,我得赶紧去了。” 下一个镜头给到系着围裙的中年男性。 “我曾经为市长女士提供过服务,并且我认为她是个情商极低的傲慢无礼的家伙。在我递给她盒装饮料后,她竟然当着我的面上下晃动,检查有没有针孔!我在酒店当了二十年的侍者,我从没见过这么侮辱我人格的行为! “既然她认为我们会谋害生命,那就让她继续害怕下去好了!市长办公室的家伙都是胆小鬼,到现在也不肯正面回应我们的诉求,是怕我们在市政厅里投毒吗!” 身后举着横幅的劳动者联合会成员附和他的大声呐喊,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跺脚声和口哨声。 第三位受访者是一个戴着酒瓶底眼镜的学生。 “我认为拉文德·托伊很可能与罪犯有所往来。首先,在她任职的这几周里,没有任何罪犯从阿卡姆疯人院或者黑门监狱里逃跑,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安分,极大概率是因为罪犯们害怕她的威胁。 “实际证据?当然有了。你看,这是她在竞选成功当晚发布的视频,有一个葡萄藤胸针对不对?哥谭人都明白藤蔓意味着什么,我们都知道的那个绿皮肤的女人。搞不好她自己也会施放毒气或者飞来飞去什么的! 旁边一位头发灰白的老妇人注意到镜头,凑上来挤走学生的位置:“没错!阴谋!都是阴谋!这可瞒不过我的眼睛。那才不是什么葡萄藤,那是紫苏叶! “哦,那不是毒草,是一种草药,用亚洲人的汉字来写就是‘紫色’和‘苏’。紫色当然就是拉文德(lavender,意即薰衣草),而苏,当然是苏o埃!这个小妞没加入任何一个党///派,又不知道怎么地死里逃生那么多次,肯定因为她和苏——” 没等张牙舞爪的老人说完,电视信号就被粗暴掐断,发出尖锐的电子音后就没了动静,只剩下纯黑的电视屏幕倒映出拉文德簇紧眉头的样子。 她的幕僚们则站在办公桌前,竭力控制表情,不让这位顶头上司更加难堪。 安恩·吉里作为在场成员中最年长的一位,用她坚如磐石的口气稳住办公室内不安定的空气:“如您所见,您在市民中的受欢迎程度正在急速下降,支持率比起您当选时降低了八个百分点。” “因为我和苏o埃有来往?那个胸针确实是葡萄藤,是大学导师送的,而且我真的不认识毒藤女。” “这个还请放心,您的选民中仍有很大一部分是白领和中产阶级,不会信那种荒诞的阴谋论的。只不过……” 安恩·吉里把一沓信纸放在拉文德面前的桌子上。 “餐饮业罢工的影响已经开始辐射到其他行业。还有一个月就是圣诞节,游客却没办法订到酒店;食材积压没有销路,供应商们也快撑不下去了。除此之外还有货运司机、学校、交通部门、外交部门的投诉……” “其中最多的还是市政部门的人在抱怨,对吧?平常去的餐馆酒吧要么歇业,要么拒绝提供服务,不管对味蕾还是精神都是一种折磨。” “没错,并且因为我们的敏感立场,您已经有十几场餐会跟下午茶被延迟了。” 拉文德用手指拈起那些信件,快速一页一页翻过,纸张之间发出呲啦呲啦的摩擦声。 当中有被打印出来的电子邮件,也有散发着墨水味的手写信件;措辞大多是文明人的那种阴阳怪气,温和友善的屈指可数——这还是秘书筛选过的结果。 拉文德仔细阅读了其中几封来自位高权重者的消息,随后有些心不在焉地把信件丢在一旁。 “财政部那边怎么说?到了这个阶段他们还是不肯松口?” “部长先生说,除非您去州议会提议增加税收,或者减少公共部门人员的薪资,不然最多只能支付百分之五的医疗保险涨幅。” 不管哪一个都是天方夜谭。 “并且现在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拉文德,赞助商们已经开始对你的支持率感到不满了。罢工的事情暂时没法解决,我们得想点别的办法来挽回民意。” 安洁莉卡把另一摞今早新鲜出炉的报告放在她面前,不用看也知道这上面的数字比今天跌停的股票还要惨。 “当时我的竞选承诺是什么来着?挑可能实现的那部分来说。” 负责拉文德演讲稿的鲍勃流利地背诵:“促进哥谭市经济多元化发展;提高公共安保措施,为女性打造放心居住的环境;提高公立学校教育水平,为哥谭的下一代——” “经济不可能。公立学校也算了吧,要是再多一个教师联合会的话我就真得辞职下台了。公共安全这块呢?” “考虑到您和各位部长之间的关系,当前的状况下愿意提供帮助的,只有渔业发展协会、传染病防控中心、市政厅车辆管理处和残疾人委员会。” 翻译过来就是,能派上用场的一个都没有。 这也很好理解,拉文德才三十岁不到,在城市根基尚浅,在这种艰难的时刻还愿意站在她这一边的人,屈指可数。 但要她就此放弃战斗,想都别想。 ** 在这之后,拉文德一直工作到深夜,翻阅这个月提交上来的各部门的报告,试图从中寻找解决这次罢工的突破口。 除此之外,针对这次罢工寄给她的各种各样的信函,她还需要审阅手下人为她准备好的回信,过目后签字,也是不小的工作量。 等她完成这一切后,不知不觉已是凌晨一点。 在市长办公室门口站了一天岗的迪克·格雷森早已下班回家,另有一位女警负责执勤护卫。 “市长,您要回家吗?”看到拉文德从办公室里走出,女警瞬间提起精神。 “不,我今天就睡这儿,安保队也不必折腾一趟。”办公室柜子里有薄毯,她可以在沙发上凑合一晚。 “那您这是……?” “我有事去一趟档案室,你在外面的走廊上等我就好。” “是!” 出于环保加节省电费的缘故,市政厅晚上只在走廊留几盏夜灯,只能勉强看清前方的路。所幸有一位可靠的女警跟在后面,也不至于到恐怖片的程度。 等到了档案室的前门处,灯光终于亮堂起来。为了预防火灾,这里24小时都有人值班。 拉文德敲门时,管理员正在边吃零食边听深夜电台节目,看到市长大驾光临,慌乱地把手上的东西往桌子下一丢,而拉文德也体贴地假装没注意到。 “我想查查市政厅近十年来和劳动者联合会有关的会议记录和调查报告,该去哪里?” “好的!遵命!”管理员扯过电脑键盘,噼里啪啦地输入关键词,“二楼l区24柜,出了电梯门,右手第十三排第六个就是了。有需要的话可以打电梯旁边的电话呼叫我!” 管理员殷勤地给拉文德打开库房里所有的灯光。 “谢谢。” 拉文德顺利通过指纹开锁和面部认证后,进入浩瀚如海洋的文件海中。 脚刚踏入门,就有一股浓郁的油墨气味扑鼻而来,空气有一种凝滞住的气息。为了杜绝鼠患,除了大门这里没有别的出入口。 米花人的直觉使她警铃大作——这不就是个密室吗? 虽然自己只是一时兴起才造访此处,但绝不可放松警惕。 拉文德在心里默默背诵米花市民必读的《毛利侦探教你连猩猩都能学会的密室基本法》,尽可能细致地把危险因素排查一遍。 小窗——她连天花板都看过,没有,安全。 通风口——这里用的是先进的系统,只有换气扇,安全。 暗门——她把墙壁都摸过一遍,没有,安全。 书架的中间——藏人的空间完全没有,安全。 那么剩下的就是…… 拉文德端起管理员用来垫脚的塑料椅,走进电梯。 米花曾有一件轰动全市的案子,“图书馆馆长杀人//事件”,从那之后孩子们就被教导坐电梯时一定要小心检查。 虽说因为案子太有名,此后没有凶手敢效仿这个手法,但和上锁之后再重新开门确认煤气有没有关是一个道理——尽管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关掉的,可不检查就是没法心安。 拉文德谨记生活老师的教诲,打开电梯顶部的安全窗口。 吱呀一声,小门打开了。 接着,她看到了一个穿着蓝黑相间紧身衣的面具男人,在电梯厢上面的狭小空间里俯视着自己。 还没等拉文德作出反应,夜翼就抢先伸手,用常人难以作出反应的速度在她脖子上击打一下,用蝙蝠侠教给他的点穴术封住她的嗓子和行动。 他在听到拉文德进入的动静后就藏在这里,本来打算等人走后再悄悄开溜,哪想到她的警戒心这么强,不只是墙壁,连电梯顶都不放过。 要不是他曾经在市长宅邸见过她安全检查的那副认真劲儿,他都要以为是拉文德提前知道他的行踪了。 “抱歉,市长,我并不想吓你。我用这种方式进入市政厅档案库,纯粹是为了调查一起犯罪事件,绝无想伤害你的意思。” 因为拉文德的头堵住小小的安全窗,他只能用这样奇怪的姿势跟她说话。 “自我介绍下,我是夜翼,很遗憾是在这种情况下和你……初次见面。” 顶着对方满是抗拒和警告的眼神,他开始叙述事情的来龙去脉,试图让拉文德建立对“夜翼”的初步信任。 10、交易 脖子上的脆弱点被精准攻击,所产生的惊悚感让拉文德的心狂跳不止,双膝发软,还得亏点穴术造成的身体僵直才撑住她继续站着。 有一根无形的线把她的身体牢牢绑住,除了呼吸和眨眼之类的微小活动,她失去了对身体其他部位的所有控制权。 这也让她确认了一件事:如果眼前的人想要灭口,那么自己绝无反击之力。如今能安然无恙,说明对方是想让她活着的。 察觉到拉文德呼吸平缓、恐惧有所缓解之后,夜翼也放下心来。 “我有很多话想解释给你听,但这个姿势实在是奇怪。”被压低的嗓音在狭窄的空间内清晰可闻,“怎么才能让你信任我呢……” 他很擅长审讯犯人,必要时也会给他们的脑袋来上一击,但要像安抚流浪猫那样用和平的方式让一个有些应激状态的人放下戒备,还真有点困难。 好在他已经跟拉文德近身接触几天,大概摸清楚了她的某些脾性。 他取下背后的其中一根短棍:“这样行吗?等会儿我会让你恢复自由,要是你不想和我谈下去,摁下这个开关就好。” 为了证明这话的真实性,拉文德的手指被他攥在掌心里,随着手上的动作,卡里棍的前端来回爆发出小小的火花,光是听到那呲呲作响的声音就能感受到幻痛。 确认拉文德已经用身体记忆住使用方法,夜翼用方正的下颌抵住棍子的前端:“这里面的电流能让人全身麻痹几分钟,足够你用来逃跑。但如果你愿意听我之后要说的话,就让我们和平共处,好吗?要是你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就眨一下眼,不同意的话就眨两下。” 他边说边在心里嘀咕,怎么感觉有点像电话客服。 听完这番话,拉文德闭上眼睛,似乎是在评估他的可信度。 黑暗的电梯井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和微弱的风声。在夜翼的心脏跳动第十七次时,拉文德睁开眼睛。 和夜翼对视几秒后,她—— 又闭上了眼睛。 闭眼,睁开,眨眼,眨眼,闭眼,睁开,眨眼,眨眼…… “……摩斯电码?” 【是的】 米花的小孩子们在学26个字母表时,会把摩斯电码一起顺便学了。 “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你刚才是问我摄像头对吗?” 【是的】 “监控室里应该在循环播放你检查墙壁时候的影像。”芭芭拉刚才在通讯器里告诉他的。 【真混蛋】 “抱歉,因为事出突然。” 【同意条件】 “感谢你愿意合作。” 颈动脉的致命点再一次传来熟悉的痛感,这次拉文德能小声叫唤出来了。 * “所以,你深夜非法入侵市政厅,黑进监控系统,还对我进行身体控制,就是为了十年前的一堆金属?” 拉文德语气冰冷,显然对刚才的事还心怀芥蒂。 “如果能直接从资料库中调取相关信息,我也想把这件事在家里解决,可惜相关记录似乎只剩纸质资料。” “真没想到,市政厅的安全防火墙竟然比纸还薄。” “作为补偿,事情办完后需要帮你们修复漏洞吗?” “关于那件事,我另有打算。在此之前还有个最重要的问题,你没有注意到吗?” “难道是点穴术给你留下了后遗症?” “会有吗?!” “请放心,目前还没有过。”他自认为深得蝙蝠侠真传。 拉文德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无奈,只好直入话题: “你就这么全盘托出,不怕我告密?十年前在任的那批官员,其中某些现在可身居高位呢。你就这么确信我会帮你?” 这个问题实际上还是在质疑夜翼的用意。 “我相信聪明如你,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好的投资计划。这就跟买保险类似,虽然不知道哪天会用上,但投资一部分资源在上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派上用场,不是吗?” “那请问这位推销员,你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业绩吗?” “虽然我知道自己不如蝙蝠侠有名,但也不至于完全没听说过夜翼这个名字吧?”夜翼故意在语调里带上几分虚假的哭腔,让这话带上玩笑的意味。 拉文德当然知道他的部分战绩。她和其他官员一样,表面上批评这种僭越的民间义警行为,极力划清关系,私下里却调查得一清二楚。 夜翼,常驻于布鲁德海文的英雄,打败了那座城市最大的威胁戴斯蒙德,偶尔也能见到他和哥谭骑士蝙蝠侠一起战斗的场景。 就目击到的情报来看,夜翼曾和蝙蝠侠的同伴们一起解决过阿卡姆暴乱、稻草人地铁毒气、面具帮绑架议员等事件,保护城市的能力与决心都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 “考虑到这十年间市长一职的死亡率,我不太信任你们蒙面英雄保险公司的业务水平,不如做短期投资,用现成的东西来交换最实在。” “你的意思是,你能提供关于枪支回收的线索,而我则付出同等价值的回报给你?” “正是如此。” 对拉文德来说,利益交换才是最让她感到踏实的,更何况夜翼或许能帮她解决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 当然,这点她得藏好,避免让人家看出来。 “没问题,如果是合法的事情的话。” “成交。” 拉文德伸出手,夜翼则紧紧回握住。 他本来是想脱下手套的,可眼前的此情此景让他蓦然回想起在gcpd第二次见面时,拉文德和作为警官的他握手时的事。 一个连电梯安全窗都会扒的人,说不定也记得握过的每一只手的触感。想到这儿,夜翼只好抱歉地小小失礼了一下。 拉文德也不甚在意,只当是夜翼不想留下皮肤组织或者dna之类的,并且此刻她的全部精力都用在思考夜翼带来的请报上。 “你没找到有关的会议记录吗?新闻报纸也没有?” “电子资料库里显示十年前的市政会议记录都已经被归档了,所以我只能按照时间顺序从近到远排查纸质资料。说实在的,这比在雪地里找到一片特定的雪花还难。” 拉文德在心里摇摇头,又是一个被市政厅官话给忽悠进去的局外人。 她直接戳穿那些狡猾的魔术师用的手法:“你当然找不到,因为已经被‘归档’了。” “为什么这么讲?” “在哥谭市政厅,‘归档’的文件大概率就是被混到不会被人找到的边角,然后等待某个恶徒,双面人或者泥面人之类的,入侵市政厅,造成监控器失灵和文件损坏。” “他们怎么会刚好就……老天啊!” 夜翼突然意识到某个真相。 要是销毁文件的话必将留下销毁记录,直接带出档案库又有可能被拍到,留下把柄,想要让一份文件永远不被找到,最好的方法确实是“归档”。 他想起达米安对政客们的评价:满脑肥肠,愚蠢至极。现在看来,他们可一点都不笨,连超级罪犯都能被他们利用来耍把戏。 看到夜翼戴着面具的脸似乎多出些五味杂陈的成分,拉文德继而宽慰道:“不必担心,文件虽然大概率不在了,当时的人还没死光呢。事情是人做的,只要人员名单还在,我肯定会有办法帮你找到。” “有你做搭档真是可靠。那么,有什么是我可以回报你的?” 终于说到她最关心的事情上来了。 “夜翼先生——” “大部分情况下都是敌人这么称呼我,一般市民都直接叫夜翼。” “好的,夜翼。”她退后两步,开始上下打量起夜翼。 紧身战衣勾勒出他紧实的肌肉和修长的身形,战衣上的细密纹路增加了高科技感,肩膀上的蓝色鸟徽隐隐可见某种神秘的光泽,让这身衣服接近于某种艺术品。 这应该是用她不知道的某种先进纺织工艺所制成的,类比一下的话就和小孩子们喜欢的假面超人差不多。 她就这样目光敏锐地细细观察,丝毫没注意到对方的肢体语言从自豪变得迟疑,最后有些不自在。 被直白地盯了好一会儿后,夜翼终于开口:“你想让我帮的忙究竟是……?” “嗯……你的这身战斗服能防弹对吗?” “还能防刺防电,也具有一定阻燃性。” “是你自己设计的吗?” “是我的朋友。不过要是损坏的话,我自己也能做一定程度的修复工作” “这就足够了。”拉文德如释重负,“夜翼,我有一件小事和一件难事想拜托你。” “先说说看难的那个?” “我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某些……超出我理解水平的特殊道具,不清楚用途和危险性,想请你帮忙研究一番。” “这算不上什么难事,举手之劳而已。小事情是?” “我想请你过几天送我去冰山餐厅。科波特,西恩尼斯和法尔科内他们想跟我见上一面。” 夜翼的笑容碎成了渣滓。 “……’简单’和’困难’这两个词是我不知道的什么外国话吗?” “你不愿意?放心,不会让你做违法的事的。” 夜翼突然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疲惫:“我的意思是,这种事至少也得通知下你的幕僚,让他们安排人去做吧?” “这事不能让我身边的任何人知道。” 拉文德从大衣内侧的口袋掏出一封信,从她读完的那一刻起就一直被她贴身保管着。 哥谭上流社会的人都眼熟上面的花纹和字体,毫无疑问是来自企鹅人的邀请函。 “上午才说完要对公共安全进行改良,下午这玩意儿就被混在我的一堆信函里,总不可能是鸽子送来的。” “……你没法信任身边的人?” 包括你的保镖在内? 所以你只能向一个初次见面的戴面具的人求助? “有是有几个,只是不想麻烦他们加班而已。身为上司,让下属能按时下班是我的义务。” “……” 夜翼觉得自己刚才一瞬间的伤感能入选年度自作多情笑话排行榜。 拉文德自顾自地说下去:“但我需要一个人帮我监听餐厅内的谈话,要是有意外发生时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清白?难道说会有案件发生?” “很有可能。”拉文德的眼神变得严峻,“三个人,都是社……都是公司的老板,要是有任何一个人死掉的话,算上我就会变成三选一的经典困境!” ……就因为这种理由? 11、虎穴 月光被乌云笼罩,一丝光线也无法透过密布的云层,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味道,随时有可能下起暴雨,老旧的街灯在这黑暗中显得苍白无力。 拉文德坐进车里,迪克为她关上车门,再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确认周围安全,两人对这个流程已经越来越习惯了。 “格雷森先生,你之前是在布鲁德海文警局工作的对吧?你见过夜翼吗?” 她一边在sns上搜索有关夜翼的目击情报,一边尽可能用漫不经心的口气发问。 “在现场时偶尔能见到他,不过没什么交流。” “这可真意外。考虑到我们的戈登局长’偶尔’被蝙蝠侠协助,蝙蝠灯的灯光来源是警局’附近’,我以为夜翼的情况跟蝙蝠侠差不多。” 可以的话他也希望能有个像戈登一样毫无保留的合作对象呢,夜翼在心中抱怨道,但还是用轻松的语气答话:“或许是因为我们没有像戈登先生那样的好领导?” “……这个时候的标准回答是’因为我们布鲁德海文的警察很优秀,不需要不法分子的协助。’” “感谢提醒,下次遇到我们警局的好领导这么问,我一定照你说的回答。” 拉文德“嗯”了一声便不再开口,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 看来这条打听情报的路也行不通。倒不是说不信任夜翼的诚实或者能力,就怕夜翼是个太过好心的家伙,会做除了监听之外的多余的事。 以她现在的处境,可经不起被哥谭的黑bang三巨头发现她背地里和犯罪克星有来往一事的代价。 市政厅和黑bang的关系,自她就任以来就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中,她虽然资历尚浅,却有能力把握局势,因此这次的晚餐会她没必要、也不应该让任何人知道。 出于这个缘由,不只是幕僚,就连身边24小时护卫的那群人都被隐瞒着。 她一早就和总负责人雷妮·蒙托亚打过招呼,让安保队暂停执勤,理由是她需要去处理一点“私事”。 他们猜自己是去见情人还是什么的,随他们高兴好了,反正针对她的诸多流言从来没少过。至于蒙托亚,她不愿过多牵扯进这种事,也知道拉文德隐瞒某些东西是为她好,只说了一句“需要时随时呼叫我”,表明她的支持。 车稳当地停进车位里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到达中转站,渔业促进委员会专用的地下停车场。 这里的工作人员们早已下班,零星几辆车停在周围,很好的掩人耳目的场所。 她的司机和保镖很好地克制住好奇心,跟她互道晚安后便驾车离开,留她独自在这。 拉文德从口袋里取出车钥匙,一辆灰色雪佛兰的车灯随着她摁下开锁键灯光闪烁。这是拉文德的私人车辆,尽管她平时都有司机接送,遇到这种时候,有一辆备用车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 拉文德按照米花人在驾校学的,确认车底和车顶没有炸弹没有炸弹,后备箱没有尸体,刹车没被用砖头之类的东西卡住之后,才放心地坐上驾驶座。 在她练了几天赛车游戏后,已经能熟练地开美国车,不会再犯爆炸案当晚的错误。 * 开了大约有二十分钟,她来到约定好的地方,等待某人的到来。 一只被蓝黑色布料包裹的手拉开副驾驶的门,轻巧地坐在拉文德的旁边。 “你怎么气喘吁吁的?” “这个嘛,来的路上顺手解决几个罪犯。” 其实是因为司机拉着他多聊了几句,他连飞带跑地才赶上时间。 “夜间义警的工作也真是不容易。今晚要用的道具和托你调查的东西在后座里。” 于是夜翼只能解开安全带,乖乖坐到后排的位置上去研究那个背包。 徽章,童鞋,手表,口罩,注射剂…… “先说好,我不是恋tong癖。”话虽如此,拉文德还是偷偷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确认夜翼的面部肌肉没有一块表现出怀疑的意思,这才放了心,“那个有福尔摩斯剪影的徽章是今晚要用的,是无线电通讯一类的设备,今晚就请你靠这个监听我和黑bang们的谈话。” “真可惜,我还准备了微型摄像头呢。” “虽然我觉得□□们不至于太过无礼,但不能确定他们会不会对我进行搜身,这个就免了吧。” “搜身……那你的这个窃听器打算放在?” “内/////衣里。” 黑bang的搜身顶多就是检查下外面的衣服,或者拿个金属探测器之类的,放在这个地方的话她也有借口说是金属扣子。 “……你确定这个隔了几层……布料还能用?”夜翼有点窘迫。 “这个我已经试验过,别说衣服,隔着钢筋水泥它都能在十五公里之外通讯。” “真看不出来。”夜翼打开手套上的照明设备,仔细研究一番徽章背部的机械构造,“我还以为这是普通的无线电呢。” “是吗?可按它后面的频率设置来看,应该是无线电啊。” 夜翼开启面具的扫描功能初步分析,发现的确如此;这下轮到他吃惊了。 这样迷你的机械构造,加上15公里、能穿过建筑物的通讯能力,按理来说应该是卫星网络通讯设备才对,而眼前的这个显然并非如此。 无线电对讲机加大功率后虽说也能勉强做到同样的程度,但与大功率相匹配的必然是庞大到笨重的硬件设备,能将其缩小到一个徽章的背部,实在是精湛的技术。 他能从中感受到制作者的某种个性——不是为了便利或者实用性,仅仅是为了乐趣才发明。 这下子他对另外几个道具也开始感兴趣了。 可惜沃利不在这儿,不然他一定会兴致勃勃地和自己一起研究的。 夜翼将自己的发现告诉给道具的所有者。 拉文德对机械了解算不上专家,但也试图用自己的方式理解:“大概就类似于断头台和刽子手的区别?断头台的设计固然巧妙且高效,但也有像桑松家族那样几十年如一日地练习砍头技巧的人。” “本质确实是一样的,但你真的要用这种奇怪的类——” 谈话突然停了下来。 冰山餐厅附近的街口已经有数十辆轿车停泊在此,算上周围带着武器枪械的黑bang成员,已经是可以掀起大规模冲突的数量了。 统一穿着黑西装,面容带着南欧风情的黑shou党,法尔科内家族。 戴着怪异的金属面具,身材魁梧,举止粗野的面具帮。 穿着夹克和军用装备,各自不同,企鹅人的追随者。 偶尔能从远处听见的几句咒骂,也很快就被压制下去,三个势力的帮派成员难得一见地和平共处。 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尊敬拉文德,只是因为首领在此,一般成员不敢造次。 往常这些人光是连靠近拉文德都不被允许,如今却成群结队地、如同一支军队似地堵在眼前,他们手上的致命武器随随便便一个就能要了拉文德的命。 拉文德突然觉得,至少米花市在非法组织管控的方面,可比哥谭要和平多了。或许这算得上是米花的唯一一个优点? 夜翼察觉到拉文德的迟疑。 他按住拉文德的肩,尝试着给她传递力量。 “或许你需要我进去陪你。” 在被蝙蝠家族的人不请自来无数次后,冰山餐厅的安保系统已是今非昔比,更不要说还有三个黑bang的精英成员聚集在此护卫,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潜入进去的。 从罗宾时期就开始和建筑物里面那几个人战斗的夜翼,对这一点最为清楚,但这绝不会使他退缩。 他做不到眼睁睁放任拉文德一个人深入虎穴。 拉文德的“是”几乎在一瞬间就要脱口而出。这个提议使她动心不已。 她能把话忍住,全靠她不愿服输的劲儿。 她研究过两个城市的犯罪率:米花市每天都要发生几起凶杀案,就概率来说,在米花市的购物中心见到的人中有杀人者的概率,和眼前这些黑bang中有实际sha人经验的是差不多的,甚至可以说走在这些黑bang成员中比行走在米花市的街道上更为安全。 她连在米花市生活都不怕,又为什么要怕眼前这些不拉帮结派就成不了气候的人呢! “不必了,夜翼。谢谢你的好意,但今晚你做好监听的工作就行。”拉文德挺直腰杆,“不管你听到什么,请相信我能应付。就算那个精神状态最不稳定的黑面具要动手,另外两个也会制衡住他的——我只担心意想不到的无声谋杀,你的监听能帮我证明清白,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拉文德的声音坚定,镇静平缓透露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这种语气,夜翼再熟悉不过了。罗宾们,少年泰坦们,还有其他许许多多戴上面具执行正义的同伴们,在下定决心奔赴战场时都是这个语气。 他能做的,就是按照拉文德所说,履行职责,让他们的交易顺利完成。 “祝你一切顺利,市长。” 趁着还在视线死角,夜翼利用他作为杂技演员的能力,灵活地像只响尾蛇那样翻到后车厢,利用打开时的那一条空隙翻身离开,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他的身影已经消失,但拉文德能感觉到他在注视着自己,而这给了她莫大的鼓励。 她径直将车向前开去,面对一齐指向她的黑洞洞的枪口,步履从容地下车走上前,注视着眼前面露凶光的一群人。 “我是来参加科波特先生的宴会的,需要把邀请函给你们看吗?” 12、冰山餐厅之宴 “原谅我手下这群蠢货的无礼,托伊小姐。”拉文德被带至餐桌前落座后,科波特率先开口和她道歉,“这群没眼力的家伙,肯定是把你当成在附近闲逛的游客了。不过话说回来,您这样的年轻女性大晚上独自出行,不会感到不安全吗?” 身为混乱与危险的始作俑者,怎么有脸问这种问题的。 拉文德在心里奚落,嘴上却很客气:“瞧您这话说的,这里有如此多专业的安保人士在,哪里还需要我自己带警卫?我相信几位的保镖也一定会保护好我的。” 另外两人,法尔科内与西恩尼斯,在一旁观察拉文德的神色,并未从中找到一丝他们最为熟悉的恐惧情绪。 今晚的冰山餐厅被全部清场,与其说是餐会,不如说是针对拉文德的审讯更为贴切。 配上餐厅里冷冽的灯光,外加墙角插满尖角的现代金属装饰,压迫感更加强烈。 不过这些体现出餐厅经营者残酷性格的装潢似乎并没有影响到拉文德的好胃口,她和来这里用餐的普通食客无异,只是细嗅面前奶油牡蛎馅饼的香味,赞叹厨师的好手艺。 这让宴会的主办人们感到迷惑。 他们听说拉文德身边随时都有安保队跟着,宁可牺牲个人隐私也要让贴身警卫24小时值班,应该是个胆小如鼠之辈才对。 可她不仅独自赴宴,甚至除了手机没带其他任何通讯设备——拉文德背后的某个守卫给科波特打了手势,表示已经用专门对付蝙蝠侠与罗宾们的信号检测器扫描过屋子,结果显示这里没有任何网络卫星设备。 她总不可能是真的觉得这些黑bang会保护自己吧? 捉摸不透的行为让哥谭资历最老的三个黑bang首领心生警惕,行为举止也更加客气,像是他们真的尊敬她一样,寒暄一番,斟酒碰杯。 * 拉文德在确认食物中没有苦杏仁味之后,放心大胆地吃了起来。 自从酒店与餐饮业劳动者联合会罢工之后,除了和迪克那次一起吃的卷饼,她的餐食就只有从超市买来的冷菜,或者安恩·吉里为她安排的减肥餐,生吃胡萝卜配黄瓜。 她吃这么多绝对不是因为食欲,只是因为餐桌上的高级食材在如今这个时候只有冰山餐厅才有,万一她今晚真的被谋杀抛///尸,法医们也可以从胃部残留物推断她今晚去的是哪家餐厅对吧? 拉文德在心中强词夺理道。 “看样子您对我们餐厅非常满意。” “奶油的味道很醇厚,食材也很新鲜。” “若是合您的口味,以后欢迎随时过来赏光。” 拉文德用餐巾擦擦嘴角,悠悠道:“那我该怎么预定座位呢?想来的时候,只要在市政厅提一次改///革,就能收到邀请函吗?” 法尔科内放下酒杯:“让您产生这种误会,实在是令人悲伤。只是因为阁下身边的人对我们有些过于提防,我们才用了这种不礼貌的邀请方式。可以的话,我们也希望和您建立起能自由联络通讯的信任关系。” “信任关系?”拉文德微微一笑,“如果我现在所面临的困难没有各位在背后推波助澜的话,我很愿意相信这话是真心诚意的。” 她顿了顿,见没人否认,继续说道:“法尔科内先生,据我所知,酒店与餐饮业劳动者联合会……也就是here,有三分之一的餐厅是在你们家族的地盘里的。科波特先生也是,没有你这个here最大捐款人的默许,这次罢工不可能顺利进行吧?可别告诉我您这是为了消除竞争对手,我们都知道这家餐厅的主要收入来源不是靠餐点。” 这番话让拉文德证明自己不是个花架子,至少那四年的区议员不是白干的。 法尔科内神色平静:“我们只是在支持市民们捍卫自己的权益而已。当然,我也不否认某些示威者的举动太过火,若是他们的游行使市政厅的各位感到困扰,我很乐意让手下去和他们谈谈——法尔科内家族愿意为朋友出力。” 拉文德大概能猜到这个“谈谈”会是什么情形,无非就是□□掠,提高保护费,让那些罢工者们不得不重新开张营业。 有必要时就化身人权斗士支持罢工,碍事时就用武力恫吓,所谓的劳动者联合会在他们眼里只是玩弄权术的工具。 但说实在的,和他们三人或者其中一人合作,使她头痛的罢工问题便能轻松解决,实在是个极富诱惑力的选项。 如果她没见过上一个和黑bang合作的官员的下场的话。 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拉文德”为了增加选票,曾和哥谭市的服装销售业劳动者联合会合作过。 罢工这一招,她也有经验,也确实卓有成效。 结果就是,当时的市长感到了头痛,选择求助于黑bang。 橱窗的玻璃上被泼上难闻的动物血液,卡车工会的司机拒绝为她们运送货物,女店员的小孩们在路上被人揪住领子威胁,最后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回去上班。 而在享受这短暂的胜利后,站在拉文德对立面的那位市长,在三个月后被发现手脚折断,全身扭曲地被塞进石油桶中沉在海底。 典型的黑bang作风。 而因为那位市长太过依赖黑bang的力量,在他死后甚至没有一个人有能力为他主持公道,gcpd前往调查时,所有痕迹都被清除干净。 这就是当黑手dang寄生虫的代价。 拉文德决心避免重蹈覆辙。 “很遗憾,我想我还没有足够的阅历和能耐做各位的朋友,那条捷径不适合我走。” “你是想当我们的敌人吗?” 一直冷眼旁观的面具帮首领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西恩尼斯脸上的黑面具和面部皮肤融为一体,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长着眼球的骷髅。 他的脸上没有嘴唇,牙龈和牙根就这么暴露在外,牙齿之间还留着牡蛎的残渣,温和香醇的意大利菜被他吃出了生啖血肉的动静,让拉文德有一种随时会被他剁碎成食材的错觉。 这就是另一个极端,完全拒绝合作也同样会被报复。 她必须得找到一个让所有人满意的平衡点。 拉文德放软语气,表示出退让的意思:“诸位,我拒绝这个提议并非出于敌意,仅仅是因为我太过胆小。在经历了今年选举的那场风波后,我就变得非常怕死,生怕自己像法尔科内先生的那位候选人朋友一样心脏麻痹而死,或者像科波特先生支持的那位一样因为交通意外而死。哪怕是现在,我也在随时遭受着死亡威胁——根据安保队所说,我可是经常收到带炸弹或者神经毒素的包裹呢。” 这话让众人神色微变。 他们为了应付拉文德而暂时联手,内部可并非铁板一块,谁知道拉文德遭受的刺杀是不是他们其中一个脑子不好使的家伙干的? 法尔科内略微不满地看向最具嫌疑的暴力狂西恩尼斯,科波特则摊开手:“说不定是阿卡姆那群疯子的残党干的呢?今年选举时的暴力事件也有他们在出力。” “确实,考虑到阿卡姆的特殊性和不怎么光辉的历史,也许真的全是他们干的。”拉文德装作深以为然的样子,“但市民们和我的赞助商们可不这么想。因为要是我因为非自然因素死亡,我们哥谭市第112届市长选举的选举人将会一个活口不剩。多么可怕的事实!在美//国史无前例的惨剧,民主共//和制度的崩坏,选举法被公然蔑视!” “怎么,你打算变成幽灵到公众面前做这番演讲吗?”西恩尼斯发出怪笑。 “不,我可没有通灵的本事。我所转达的,是我的朋友,州财政部长先生的意思。” 这是拉文德自上任市长以来第一次提到这个名字。 她最大的后台,今晚只身赴宴的底气来源,出身自名门望族的新泽西州财政部长,年纪轻轻就官居要职的青年,也是科波特和法尔科内暂时对她客客气气的最大因素。 只有西恩尼斯不吃这一套:“狐假虎威。一个弃子罢了,我可没见到来自州政府的人来哥谭慰问过你。” 或许这也是另外两人猜测的,只不过被黑面具提前说出来而已。 “或许真如你所说吧。”被戳中痛处的拉文德并不气恼,“但就算是弃子,也是会被利用所有价值的。比如说,如果我死了,按照部长先生的设想,州政府会有理由让联邦探员和国民/警/卫队进驻哥谭,哥谭将由州政府全面接手管理。部长先生一直觉得新泽西州各个城市的自主权过于庞大,若是哥谭出现选举人全部死亡这一前所未有的局面,他的改//革也就有理由启动了。” 眼见几人开始各自打算,她趁机煽风点火道:“如果是法尔科内先生,应该有办法应付过去吧?毕竟您是意大利移民的核心人物,手握选票的您就算在国会也吃得很开,州议会自然也不在话下……但是科波特先生呢?哥谭市局面被全部洗牌,您和您的区议员朋友也会很头痛吧?西恩尼斯先生您也是,联邦探员对武器走私交易的管控可不如哥谭市海关局宽松,大家都会受影响的。” “如此一来。”她沉声道,“诸位应该不会怀疑我的诚意了吧?我所求的很简单:活下去,以及顺利度过任期。” 三人交换眼神。本就不是齐心协力的合作关系,如今因为她的一番话出现裂缝。 “你的要求是?” “很简单,只要诸位什么都不做就好了。here那边,我希望不要再有黑bang插手;至于我为了兑现选举承诺而做出的一系列举动,请放心,不会触及各位的利益。几位的主要运输途径是卡车和航运对吧?我接下来做的一切,仅是局限在铁路行业。从提出议案到市议会审批,需要好长一段时间,足够各位及时调整’公司业务’了。” 说完这些,拉文德从她的座位上站起身,借口称是去卫生间,给几人和他们的助手一个商量的空隙。 她站在洗手台前,发现自己面色潮红,手心也全是冷汗,显然是高度紧张所致。 她摸摸自己的xiong口,徽章已经和自己的皮肤升高到同一温度。 夜翼应该听到所有的对话了吧? 不知道他会怎么看待自己。一个虚张声势,向恶势力妥协的政治秀演员? 真要这样的话,那也无所谓了,她的生存之道就是如此,不会因为在意夜翼对她的看法而改变自己。 只希望今晚的对话不会影响到他研究阿笠博士道具的工作态度。 当拉文德回到餐桌上时,三位首领已经有了答案。 “让我们和平共存吧,市长阁下。” 几人站起身,一一握手拥抱。 “幸好不是吻手礼。”拉文德心想,“我可不想被黑面具的牙齿碰到!” 13、暴风前 拉文德回到车上,按照先前和夜翼的约定,打开天窗并以三十码的速度缓慢向前行驶。 等到了一条僻静的街道上时,夜翼像是跳水一样从高处一跃而下,精确地落在后排座位上。这个技术要是去参加奥林匹克,他能拿金牌。 “没有异常?”拉文德问道。 “有几个人围着你的车转了几圈,抄下车牌号,不过并没有在上面放什么奇怪的装置,也没有车辆在跟踪你。” “看来他们是诚心做交易,算是个好消息。短期内应该不用担心来自黑bang的暗杀了。” “那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做?” 拉文德猜,夜翼应该是期望自己给出“养精蓄锐再一网打尽”之类的答案。很可惜,自己接下来的话注定会让他失望。 “我会找到方法,和他们共存。或许你和你们的朋友戈登会觉得我这是绥靖策略,但是,”她平静地分析如今的局势,“这群人就像是卡在心肌里的子弹,在身体里会带来痛苦,拔出来又会造成性命危险。就拿法尔科内来说吧,他和他麾下的那群移民,手握着相当可观的选票,光是这一点就能让他们保住现有的地位;至于科波特跟西恩尼斯,他们的走私生意所带来的利润实在可观,只要能赚钱,总会有人模仿他们的做法,而他们只是恰巧成为了领头羊而已。” “但若是拖得越久,弊病就会越积越多。” 夜翼还在布鲁德海文警局时见过一种和黑bang走得很近的警cha,他们愿意给那些帮派提供内部消息,并不全是为了钱,还是为了人情:这些出身贫寒的人住在同一街区,小时候就是同学,他们的小孩也是朋友,妻子们还会在周末一起相约去公园野餐。 贿赂姑且可以靠内部纠察和税务局遏止,感情这样无所寻踪的东西就很难捉摸了。总不可能为了防止帮派分子和不法移民与普通市民融合,学习南北战争前的奴隶庄园、重新建立隔离制度吧! 拉文德不否认夜翼的说法:“这就是房间里的大象了。光是眼前的问题就堆积如山,哪还能看到更远的东西呢?” “你有没有想过和一些巨人合作呢?” “……你该不会是说那个布鲁斯·韦恩吧。” “他设立了那么多慈善基金,与他合作,至少比跟企鹅人他们谈条件要好。” 拉文德嗤笑一声,这还是她第一次当面对某人表现出如此露骨的嘲讽情绪。 “韦恩集团就是房间里最大的大象!韦恩集团和他产业链上的公司确实贡献了哥谭市三分之二的税收,但如此单一的税金来源,对整个城市来说可不是好事!韦恩集团是在和整个世界做交易,风险来自世界各地,而一旦韦恩集团在经济危机中失败,或者布鲁斯·韦恩突然离世导致集团内部分崩离析,我们市政厅也就要破产了。只有一根承重柱的屋子,不可能适宜长久居住的。 “越是怕这根柱子倒塌,韦恩集团就不得不继续扩大经营,哥谭也只能愈发依赖这个庞然大物。你不觉得是个恶性循环吗?” 她没有得到回答,车内只有良久的沉默。 在发动机的运转声和远处时不时传来的鸣笛声中,夜翼目不转睛,从斜后方盯着拉文德的侧颜。 这还是他第一次从政客口中听到如此中肯的对韦恩集团的评价。 比起去思考这段议论的合理与否,他更为说出这番话的人感到惊讶。 她自嘲是个短视且遇事退缩的人,但若果真如她所说,那么她本应该连这种问题都不会去考虑的。 她会去思考这些问题,发出自嘲的笑声,难道不正是因为她的内心深处其实是想解决这些弊病的吗? 她在面对那群如狼似虎的黑bang时退后一步,但也确实取得了成果:哥谭纵横交错的一条条铁路,那些陈旧的设备,那些杂草横生的站台,因为她的努力而有了改善的机会。 这在哥谭历届市长中算是巨大的成就了,而她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做的还不够好。 夜翼,白天的身份是保镖迪克·格雷森,在见过拉文德真真假假的表情后,突然有一种触碰到她面具下真容的感觉。 她的眼睛并未因朦胧的夜色而染上阴影,而是如剑锋般锐利,直视着前方。 这是一个清醒的人才有的眼神。 “市长。” 他用的是问句,而语气近乎于肯定。 “你是因为自己无法改变哥谭而感到痛苦吗?因为你明明身处最能改造这个城市的位置,却对现状无能为力。” 拉文德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下意识地想否认夜翼的话,想说自己不是那样伟大的人,却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 也许是因为他说的是真的? 十年前,还是个高中生时,“她”和“拉文德”也曾雄心壮志,那时她们尚未看到自己城市的全貌,却如此雄心壮志地—— “老天爷啊!” 拉文德猛地踩下刹车,把夜翼吓了一跳。幸好他在蝙蝠车上早就见识过各种狂野的车技,才不至于让脸撞到前座上,碰坏他挺拔漂亮的鼻梁。 拉文德双眼炯炯有神:“夜翼,我想我知道你在追查的那批旧零件是怎么回事了!” 她之前只是凭着政客的一点直觉,稍微察觉到一点线索,如今有了提示,开关被摁下,整条电路都被接通,电灯泡“啪”得一下亮起。 “市政厅的活动都是为了有利可图,一次活动能让上上下下许多人充实钱包,问题是:谁才是获利最多的人?搞清楚这一点,也就能猜到那批零件的路子了。 “我早该想到的,提示其实早就出现在我身边了!冰山餐厅那个品味堪忧的金属尖角装饰,是十年前第28区议员特平的秘书妻子赠送的!科波特就喜欢把他那些‘朋友’送的东西放在餐厅里显摆。 “那个议员秘书的妻子运营着一个主打废物利用回收的公益组织,当时还举办过声势浩大的义卖会来着。没记错的话,那批利用垃圾制成的工艺品卖出一千美元一件,最终销往国外。要是本国想借机送上政治献金的政客就算了,真的会有外国人瞧得上那堆破铜烂铁?” 夜翼接过拉文德的话:“除非他们还捆绑赠送了一些别的东西。” “就是这个道理!当然,除了议员的秘书,特平议员本人或许也得到了不少好处。那批旧零件的来源是市政厅跟gcpd举办的民用木仓支回收活动,当时我还是个高中生,我记得邻居家的太太说,回收木仓支给的纪念品是……哥谭市加油站大额储蓄卡。” “加油站?” “那可是动手脚的好地方。一加仑的油钱差额,积少成多就是几百万美元。或许是特平议员察觉到东窗事发,紧急用储蓄卡来填补窟窿吧?储蓄卡采购这种事最方便做手脚了。” 光是其中一件事,只能说是找到利益链中的其中一条蛀虫,主仆两人都与此有关,那就极有可能是此事的主导者了。 拉文德滔滔不绝地继续道:“后来特平当上了市长,结果落得个被打断手脚塞进石油桶的下场。如果我的猜测没错,选用这个物件当他的棺材也就合情合理了。” “特平……特平……”夜翼也开始唤醒记忆,“我记得他的养女在他死后搬到布鲁德海文了。” “你的地盘,查起来想必十分轻松。” “有了方向指引,也就离目的地不远了。”夜翼赞叹不已,“真没想到会是从储蓄卡发现的线索,你的记忆力真是可靠。” “只是因为许多个契机才碰巧想起。顺带一提,其中一个契机是你。” “我?”夜翼惊讶地将手指向自己。 “当时市政厅举办木仓支回收活动的决定性原因,就是因为你那个黑漆漆的蝙蝠朋友新收了一个好搭档罗宾,在一些市民中可是颇受欢迎。或许是怕有人模仿你们这些义警的样子自主武装,所以才出此对策吧。” “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蝴蝶效应。” 十年前的罗宾,就是夜翼本人,这件事除了他们自家人,几乎没人知道。 而十年过去,他已经不再穿那条绿色小短裤,却依旧在被那件事的余波影响着。 世界可真是奇妙。 夜翼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拉文德此时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自言自语道:“用一个更大规模的事件来覆盖自己的目的,或许这就是解决罢工的方法……就像某些连环杀手案,其实真正要杀的目标只有一人,但是利用了其他死者混淆视听……” 又是拉文德·托伊式的奇妙思维。 前方就是安保覆盖的地段,没有他拉文德也会很安全,就让她不受打扰地慢慢思考吧。 “该是说再见的时候。晚安,市长。” “嗯,之后联络就用无线电徽章好了。今天真是非常感谢你的帮助,夜翼。” 夜翼开门下车。 就在他即将离去时,驾驶座的车窗被摇下,从里面探出一颗脑袋:“对了,夜翼,关于你之前问我的,是否因为能力配不上职位而感到痛苦——” 他转过身子,洗耳恭听。 “我也不太清楚我的真实想法。可能我还没有完全失去学生时代的志向,但对于市长来说,只要没有能力,就算良心未泯也是没多大作用的。市民们不应为市长的无能买单,” 她直视着夜翼的多米诺面具,仿佛要穿透那层无机质的材料,看向他的眼睛:“但你不一样。你的身手矫健,正义感十足,你的所作所为是在切实地改善这个城市,你所拥有的是我们这些空谈家一辈子也无法拥有的力量。以我的立场不应该支持这种僭越行为,可我还是想说……” 她发出一声轻笑,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坦率神色,清澈如水的灰紫色眼瞳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祝你的英雄事业一切顺利,侦探先生。” 说罢,她微微点头致意,发动汽车朝市长宅邸的方向驶去。 夜翼留在原地,有些呆愣地看向逐渐远去的车灯。 生命体征监控显示,他的心跳比刚才加速了百分之十。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柔和的弧度。 这个表情一直维持到他夜巡结束,直到他回韦恩庄园分享情报时都不曾消退,甚至被某些人直白地嫌弃是“笑得好恶心”。 他当然没放在心上。 迪克·格雷森,今晚是哥谭市最快乐的人之一。 * 在同一时刻,距离几人几十公里的地方,也有一位快乐的人。 企鹅帮的一位中层干部,在结束一天的工作后,哼着小曲回到了位于下城区的住宅。 他在企鹅帮主要是担任联络员的工作:寻找各个组织里可能被招揽的人,并根据上层的命令给他们分配任务。寄给市长的那封恐吓信,就是他送到市政厅清洁工家的邮箱里的。 能爬到这个位置,他对企鹅人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但信任归信任,他想利用职务之便搞点小钱,也不冲突吧? 和他长期对接的“合作伙伴”,不也都在悄悄售卖身边人的信息吗?既然他们能做得隐秘,那么自己也没道理会被发现。 “老兄,发生什么好事了?” 他的邻居兼发小,刚从阿卡姆疯人院值班回来,隔着篱笆和他打了声招呼。 他压低声音,同时不无得意地炫耀道:“这可是一手消息!市政厅马上要对铁路行业做大动作了,东海岸铁路公司和哥谭航空公司的股票也会受影响,真是个赚钱的好机会!” 对方也来了兴趣:“有财一起发,你也真够意思的!走,我们去喝一杯,你多说些给我听……” 两个男人一直喝到凌晨才醉醺醺地回到家,免不得被老婆一顿臭骂。 企鹅帮的人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却不知自己的酒后醉言被另外一个人牢牢记在脑子里。 消息从警卫的休息室传递到物资中心,再悄悄飞到食堂的某个厨师耳朵里,被刻在切片水果上,送进了特别a级警戒的强化治疗区单人牢房中。 事实上,把这个长到吓人的名头缩写成“免费单人套房”更为合适。 对里面那个绿头发的男人来说,这里的警备形同虚设。 他之所以愿意暂时待在这儿,只是因为他想留在这儿,为下一次与老朋友的较量专心做准备罢了。 但现在,似乎有一只小飞虫想打扰他的游戏。 “整顿铁路业?”他非常不赞同地咂舌道,“我可是为了我的那些宝贝玩具们专门包下一节车厢,现在却要把它们收回!甚至不通知我一声,多么丑恶的行为!简直就和办了会员卡之后关门跑路的理发店一样可恶。” 小丑很满意自己这个精妙的比喻,发出尖锐的狂笑。 随后,他的语调如同火山岩浆遇到寒冰后凝固,寒冷刺骨,沙哑到刺耳。 “没人能来打扰我的游戏,也没有人能从我这边夺走东西。从来没有。” 14、开幕 蝙蝠家族的成员们聚集在蝙蝠洞的实验设备前,几双眼睛里充满好奇,试图参透迪克带回来的神秘道具的奥秘。 迪克本不想把拉文德托付给自己的东西带回到蝙蝠洞这样的半公共区域,无奈以他私人装备的科技水平,实在不足以研究如此精密的装置,只能借用这里的实验室开展研究。 “一双能产生强大动力的鞋,如果配以某种弹性良好的道具进行辅助,甚至可以让全速前进的磁悬浮列车停下。”提姆看向屏幕上扫描得出的内部装置图,如此总结道。 这种程度的道具,在韦恩集团应用科学部的发明中不是没有过,比这还强力的他们也有使用经验,但是…… “不需要使用者额外佩戴保护装置,能以自身结构缓解反冲力,避免造成任何肌肉损伤或者身体负担:无出其右的安全性。”芭芭拉翻阅着手中的实验数据,“换句话说,只要穿上这双鞋就能自由地使用超凡的踢力。一切细节都只能用完美来形容,我甚至都想夸那个发明者体贴入微了。” “确实很完美,除了大小。”斯蒂芬妮耸耸肩。 正是因为这双鞋子构造的每一寸都恰到好处,让改造成了一件麻烦事,现阶段若是想要使用这双鞋,就只能找一个鞋码合适的小孩来穿上。 “辛德瑞拉,你真的不再试试吗?说不定挤一挤还是能穿的?”提姆用半是玩笑半是期待的语气,询问达米安是否能改变主意。 十岁出头的成熟男性达米安·韦恩断然拒绝:“我已经说过了,这玩意儿只有六岁的小孩才能穿上。德雷克,既然你这么想试这双鞋,怎么不把脚趾或者脚后跟给砍断试试,我异父异母的恶毒继兄?” “别这么暴力,说说而已。所以,我们的王子殿下打算怎么处理这双鞋?交还给女王?” 迪克刚才沉浸在思绪里,没注意到兄弟们的嘴仗,直到被喊到名字时才把意识拉回到现实。 “我当然是要还回去。我和她的约定就只有研究清楚构造及用途这一项,至于怎么使用,那要看她自己的意思。” “真遗憾,我还想多研究会儿这件艺术品呢。但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又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心不在焉?” “我在思考该怎么才能把这件物品用不引人注意的方式还给她。” 拉文德身边24小时配备安保,身边一般都有秘书跟着,寄给她的信件包裹也都会经过安全检查,递送物品这种事谈何容易。 以保镖迪克·格雷森的身份自导自演一出戏,把道具交还到她手中也是一种办法,不过很容易露出马脚,暴露自己的双重身份。 当然,制造一点动静引开安保队的注意,或者在他们的警报上做点手脚,也是一条路,可这种手段容易让他们提高警惕,下次再想用同一招就麻烦了。 按照拉文德的意思,可能她是想让迪克全部解析完毕后一齐送还给她,届时用和去冰山餐厅如出一辙的借口支走警卫队。 不幸的是,其他几个道具的情况更为棘手——残留有高浓缩复合麻醉剂的危险手表,成分不明的冷冻血清和胶囊药物,所用的技术前所未见,就连迪克也拿不准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工作,干脆先把唯一一件搞清楚真面目的道具交还给她。 但该怎样才能让这件物品突破重重关卡呢? 仿佛是听到他内心的呼唤,万能管家阿尔弗雷德及时出现,帮自己侍奉的这位年轻人排忧解难。 “迪克少爷,或许你可以试试六十年代特工们惯用的手法?” 前军情六处特工为他指明了方向。 * 拉文德来到夜翼告诉她的那家时装店,身后是用老辣眼光审视店铺的秘书,前任芭蕾舞团艺术指导,安恩·吉里。 按照惯例,她的衣服都是由公关团队确定好风格款式,再由服装店的销售员亲自上门送货试穿,今天临时造访店铺现场购物,纯属“事出突然”。 几十分钟后,她就要去哥谭骑士体育场参加哥谭市慈善表演,这是由韦恩集团赞助、市残疾人委员会主办的每年例行的义演。 资金已经准备好,她只需要坐在vip包厢里,和几位长官以及议员看完演出、最后送上支票就行。 只是今天,她打破了惯例。 她临时提出要在闭幕环节上台说几句话,和残疾人合影。 这种政治作秀十分常见,主办方自然点头允诺,幕僚们也只当是她心血来潮,没有人因为这无伤大雅的小事起疑心。 唯有一点不便之处:她没有穿适合留影的衣服,备服装上的亮片又过于花哨,只能去她指定的成衣店现买。 这当然也是夜翼嘱托好的。找一个叫珍娜的店员,说出暗语,这个人曾被义警救过一命,值得信任。 实在是大费周章了一番,值得庆幸的是效果显著,所有人都觉得这样的安排自然且合理。 安恩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货架上的衣服上,应急能力十分出色的她一眼就相中好了目标对象:“这件衬衫换成米黄色或者灰褐色;丝巾要这条黑白圆点的;外套的话,这件粗呢格子和棕色羊毛的都可以,还有——” “那双过膝长靴和有蓝色翅膀图案的针织衫我想试试。还有,不要黑色长款风衣配黑帽子,看起来太可疑了。” 前半句是接头暗号,后半句纯粹是她自己的穿衣习惯。 在米花市的都市传说里,这种打扮的人会被fbi找上门的。 接头人是哥谭市长一事大大出乎了珍娜的预料,面色稍稍显露出惊讶,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转身去仓库里拿出库存的商品。 等结账时,她把拉文德和安恩挑中的所有服饰一一陈列在面前,再次确认:“请问你们要的就是这些吗?” 拉文德装作是在核对标签上的鞋码,实则是确认里面的内容物。 她要的东西被隐藏在长靴的鞋帮以及盒子内满满当当的填充物之间,天衣无缝的一次物品传送。 “没错。”她加重了语气,“这就是我要的东西。” 市长已经亲自确认,加上时间紧迫,她的保镖也就跳过了二次检查的步骤。 差点忘记说明,今天陪她出行的保镖是临时派遣过来的替补。 迪克·格雷森说是有私事要去布鲁德海文一趟,她也大方地给他批了假,让他放松放松紧绷的神经。 “女士。”替补的保镖向她确认,“我们接下来是直接去骑士体育场吗?” “是的,安保队那边——” “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我们尊敬的市长阁下!”街角传来高亢的喊声,几个男人摘下帽子,夸张地向拉文德问好行礼。 哥谭每日新闻的几个记者,每次记者见面会都是他们在挑刺。 尽管知道这是工作,但新闻秘书兼发言人安恩看到这几个讨人嫌的男人,还是不快地皱起眉头。 市长到这种商业区来购物,免不了会碰到这种麻烦事。 其中一个记者面露嘲讽:“在服务生们为生计发愁的时候,尊贵的女士们却有心情在这儿消闲购物,真是逍遥快活!” “购置衣物的钱是用市长自己的财产,与公共资产和城市预算无关,还不劳烦诸位烦心。”安恩冷冷回应道。 “请别误会,我们只是在赞叹市长女士的品味。原谅我之前的错误报道。”留着山羊胡的中年记者装模作样地道歉,“市长女士身为一名政治家,最擅长的事情不是打高尔夫球,而是时尚穿搭才是!” 如果说采访还在工作范围内,这就是完完全全的找碴了。 这点煽动情绪小陷阱被一眼识破,安恩还是那张扑克脸:“先生,如果你想采访市长的话,可以去骑士体育场跟主办方申请参加记者见面会,她的行程都公布在市长办公室的官网上了。现在,恕我们失陪。” 替补保镖一个箭步上前,用他壮硕的体格堵住几个记者的视线,确认市长上车后才和她们一起扬长而去。 当市长一行人走后,哥谭每日新闻的记者们收起笑容,神色冰冷又不满。 “她一定是怕了,罢工的事情愈演愈烈,这样回避采访,绝对是在心虚。” “我也听说她最近在联系几个区的议员,说是要搞什么安保系统,估计是打算向here(酒店和餐饮业劳动者联合会)低头了。她也就只能在我们面前耍耍威风!” 几人七嘴八舌地泄愤时,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了过来:“先生,刚才那位穿着讲究的女士就是市长拉文德·托伊?我只在报纸上见过她,还未曾一睹真容过呢。” “是啊,刚才那群人里看着最年轻、最装腔作势的人就是她。” 陌生男人附和道:“一直躲在保镖和秘书的后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实力,应该只能处理一些简单的.....问题。” “是啊,她就是那些赞助商的喉舌,旁白的那个老女人才是厉害角色。让这些政客本人思考复杂的事情,还不如教金鱼学会加减法来得简单。” “或许正如你们所说。” 穿西装的不速之客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好点子。 15、谜语 骑士体育场是哥谭的老建筑了,外表和周围新兴的商业大楼相比略显朴素,但胜在空间宽敞,设备结实耐用。 这里不仅承载着哥谭市体育迷们的回忆和热情,也是流浪汉们露宿时的优良选择。 vip包厢内的装潢是单调的黑色,没什么特别华丽之处,仅仅是比普通观众席多了沙发和茶几而已。好在这个房间是半敞开式,坐拥整座建筑的最佳视野,也对得起那上千美元的票价了。 拉文德到达房间时,已经有人在里面等着了。 一个穿着考究,看起来很聪明的男人;他旁边坐着轮椅的小男孩,正在抱着一本书看;以及站在角落一言不发,看起来有些底气不足的私人保镖。 除此之外再无别人。 男人主动上前解释:“刚才体育场临时通知需要调整设备,演出推迟开始。其他几位先生去楼上的房间抽雪茄去了。” 并不是故意让她难堪,才把他们几个晾在这里。 “我明白了。”拉文德点点头,“是威尔逊先生对吧?您夫人最近情况如何?” 如果她的记忆没出错,眼前的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她大学导师的丈夫,目前正在经营一家医疗器械公司。旁边的是两人的儿子,只要看到轮椅他那两只有些干瘪的裤腿,就能明白他的父亲为何如此醉心于医疗器械的研发了。 威尔逊医疗器械公司和其他许多迁至哥谭的企业一样,都是为了攀附上韦恩集团这棵大树,期盼能与他们多多来往业务。 治安问题不在这些人的考虑范围内,只要有钱,他们就可以请最好的安保和护卫。他们担心的是没有足够的资源和人脉,以至于无法在城市立足。 威尔逊无疑是幸运的,他的妻子是拉文德的老师,而根基尚浅的市长也恰巧需要一位不那么嚣张的赞助商,双方就这样达成了互利共赢的合作。 他露出谦逊的笑容:“内人一直挂念着您,说您是她带过的最优秀的学生,可惜她最近身体不适,不然一定来一同拜访。” 客套话的痕迹太重了,拉文德心想。 她在导师办公桌上看到全家福时,还以为这位先生是个干脆利落、精于世故的人,现在看来和照片上完全是两个人,甚至有种头脑敏捷却有些神经质的感觉。 不,也有可能是记忆出错了。照片她也就看过几眼,之前也没见过父子俩真容,还是不要妄下定论吧。 “离演出开始还有二十分钟,需要我可以提前为你介绍下待会儿来的几个人吗?” 听到拉文德的提议,角落里的保镖很有眼见力地开口:“我带小少爷去四处转转如何,先生?” 大人们谈论正事,小孩子自然不方便在场。 “安恩,你带两位下去吧。”拉文德吩咐下去,想了想又补充道,“之后你就不用上来了。去后台见见你女儿梅格吧,我记得她今晚也要作为芭蕾演员登场?” 威尔逊没带秘书在身边,说明他要说的是极度机密的事项,自己这边也要用相应的做法来回应。 安恩心领神会,也乐得去休息几个小时:“我带几位去熟悉一下vip专用通道。” “非常感谢,那就麻烦您指路了。”保镖点点头,出门时还和守在门外的拉文德的私人护卫打了声招呼。 面色苍白的小男孩紧紧抿着嘴,安静地被推着离开。 临走时,他还用隐隐担忧的眼神瞥向拉文德,但这眼神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大人们总是站得太高,看不到小孩子所能看到的东西。 包厢里只剩下两人。 拉文德琢磨,威尔逊找她商讨的要紧事,应该只有那一件了。 “先生,关于我之前说的,哥谭市全面翻新安保系统的事——” 她本来准备一大堆说辞,比如阿卡姆罪犯和黑bang活动时残疾人的伤亡率啦、这个计划的经济前景啦,结果还没说完就被打断:“难得的好日子,我们就不要谈这些庸俗的事情了。我和我儿子在来的路上发现一本很有趣的书,不知道市长您是否听说过?” 男人拿起小男孩放在桌上的书,递给拉文德。 《谜语人问题精选合集(无答案版)》。 “您有印象吗?”威尔逊用热切的目光盯着拉文德。 拉文德垂眸思考:“谜语人我不太熟悉,捉拿罪犯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不过我自认为比较擅长猜谜。” 怪盗基德每次发出预告函都会在市民中掀起一股竞猜的热潮,在这种风气的影响下,拉文德也锻炼出一些猜谜的能力——虽然不如毛利侦探那么厉害就是了。 威尔逊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那太好了!我这里正有几个棘手的难题,想让借用您的智慧来解答。看看这个吧!” 【能带来伤痕,也可在一瞬间毁灭万物,触碰我时切记三思而后行。我是谁?】 和怪盗基德的预告函颇为相似,比起谜语更像是短诗。 不如说这个还更好猜一点,没有“九点的少女”“牛郎比织女更快地踮着脚尖旋转”之类的,还算在常识范围内。 拉文德思索片刻,然后笃定地开口:“我想到一个,那就是——” 在对面男人期盼的目光中,她说出了那个几乎是一瞬间就浮现在脑海里的词语。 “钓鱼线。” “你是在开玩笑吗?!”威尔逊大吼出声,意识到失态后赶忙咳嗽几声掩盖,“抱歉,我的意思是,为何会得出这个结论?” “钓鱼线能割破手指,放在云霄飞车上还能用来砍///头,完美地契合了谜面。” 面前的男人因为这意想不到的回答而神色古怪,不知该如何开口。 幸好这时,威尔逊的保镖敲门进入:“护士打电话来说,让小少爷记得涂药膏,防止伤口复发——” “随便去外面买一个!”威尔逊不耐烦道。 保镖连忙点头称是,随后又小心翼翼道:“卫生间都满了,我能不能带小少爷去车——” “这种事有必要来问我吗?!选择权都已经交给你了!” 保镖关门离去后,威尔逊深呼吸一口气,摆出僵硬的笑容:“让您见笑了,这个保镖是新来的,就喜欢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找我麻烦……来看下一题吧。” 拉文德假装不在意,实际上已经给这个情绪不稳的男人在心里打了负一百分。 【在黑夜的深处蕴藏,寻找我无需犹豫踌躇,若是未能寻得踪迹,或将葬身于黑暗。我是谁?】 “钓鱼线。用来做陷阱的好帮手,如果没能找出凶手使用钓鱼线留下的痕迹,很有可能找不到事件的真相。” 威尔逊沉默半晌,然后咬牙切齿道:“我真佩服您的头脑。下一题呢?” 【血色与白色,惠及他人与酿成悲剧,皆在我一念之间。我是谁?】 “钓鱼线。” “……下一题!” 【门窗紧闭,无人知晓,真相之锁寂静无痕,只有我在夹缝中滋生。我是谁?】 “钓鱼线。” 拉文德回答时一脸认真,但正是这份认真惹恼了威尔逊,似乎下一秒他就要扑上来,揪着拉文德的领子大喊出声。 巧合的是,这次又是缩头缩脑的无辜保镖出来转移火力:“实在抱歉,先生,小少爷说想去演员后台看看——” “别他ma的再进来烦我了!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为什么啊,不是您说的要我照顾好小少爷吗?” “因为、因为——”威尔逊的胸脯上下起伏,但又没什么合理的解释,干脆强词夺理,“因为你左脚进的门!” 被无端迁怒的可怜人只好点头称是。 临走时,他把目光放到两人之间的那本书上:“谜题吗?其实我也——” “去做你自己的事!还嫌你造成的麻烦不够多吗!” “语言学我还挺擅长的呢。”保镖小声嘀咕,随后离开了包厢。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拉文德和威尔逊。 威尔逊眼角抽搐,显然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他用几乎是半逼迫半祈求的语气问拉文德:“市长,这是猜谜,不是蒙着做选择题,能不能不要只盯着一个答案?不然的话,猜谜可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谁叫威尔逊先生你选的题目恰巧都能对得上钓鱼线呢。下次我会换一个的。” “唉……是我没见识了,真没想到钓鱼线能被您玩出这么多花样。” 威尔逊念出最后一个谜题。 【为人操纵,紧缚生命,引入生死的囚笼中,无力挣扎。我是谁?】 拉文德眉头紧锁,看向威尔逊。 “不是钓鱼线的话,那答案……” * 保镖推着小男孩的轮椅,带他坐上残疾人专用电梯。 一路上他都在絮絮叨叨:“待会儿可是些大人物,小少爷你紧不紧张?您的父亲可是迫切想见见那些官员,我们俩待会儿课都得好好表现,给他们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小男孩依然默不作声,但从他紧握的双拳可以看出,他并不想回到那个包厢。 两人一路畅通无阻,保镖左手抓着轮椅的握柄,右手推开门:“我带小少爷回——” 包厢里一片寂静,十几个荷枪实弹的警cha正严正以待,手指搭在扳机上,危机一触即发。 只有一点出乎他的意料。 那些黑洞洞的枪口,此刻正对准自己。 “谜语人,立刻放开人质,束手就擒!”为首的警督厉声道,“别想抵赖,我们已经做了步态比对,你就是如假包换的爱德华·尼格玛!” 保镖——又或者该喊他那个无人不知的绰号,谜语人,当然不可能乖乖听话。 他只是耸耸肩道:“市长阁下,听你说钓鱼线时那么认真,我还以为你是真的没猜中呢。不愧是政客,演戏真是一流水平。” 威尔逊故作镇定的垂死挣扎他早就察觉到了,只是没想到这个市长比他想得要聪明一些。 “只是习惯性地思考多个答案的可能,并不是在撒谎。一位伟大的侦探教导我,凡是谜题,除了出题者心中的答案,往往也有其他可以契合的解答,不能因为得出一个结论就以为看破了全部,要多多思考才是。” 拉文德再次在心中感谢毛利侦探,多亏他的教诲,她才能同时想到两个答案,骗过谜语人的同时也找到了真正想要传达的讯息。 火药,炸dan,绑架,罪犯,人质。 结合威尔逊的古怪神色,她一下子就联想到了真相,立即使用市长专用的通道联络警备。 恐怕这对父子是被卷入谜语人的某个犯罪计划,儿子被当作人质,父亲则被派来和她玩谜语人最爱的游戏。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求助,恐怕是身上被安装了窃听器之类的,才让威尔逊不好直接说出答案吧:手机被收走,房间里没有可以用来传递信息的东西,如果握住拉文德的手写字,也只会被当成变//态。 那些怒吼也就有了解释:儿子被歹徒绑做人质,身边无人可以求助,还有一个炸dan随时可能爆炸,恐怕他是因为这穷途末路的状况而濒临崩溃吧。 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 谜底已经解出,至于炸dan和人质…… 拉文德看向轮椅,快要哭出来的小男孩朝她拼命点头:“就在下面!” “不要害怕,gcpd最优秀最有经验的拆弹专家已经来了,我们一定会救你出来的。”旁边的女警柔声安慰道。 问题就是,怎么让谜语人释放人质。 和这种脑子不正常的人说道理是没用的,拉文德只能顺着他想玩猜谜游戏的心意,建立起对话,找出营救人质的可能。 “谜语人先生,有一点我很不明白。你既然提到有护士给你打电话,为什么就没察觉到不自然之处呢?如果你有携带通讯设备,完全可以远程汇报事项给威尔逊,不必亲自跑一趟。按照你的智慧,不应该犯这种低级错误才对。” 谜语人显然比提出问题的拉文德更惊讶:“哎呀,我这老毛病又犯了!我这人不亲自出个谜题就心里不舒服,偶尔也会因此坏事儿。强迫症真是个烦人的病!” 谜语人夸张地摇摇头,深以为憾的样子。 “谜题?你还留下什么谜题?“ “我听到几个记者评价你头脑简单,特意选了个最简单的藏头谜语呢。”他摇摇手指,“‘我非护卫,实为谜语’……没人猜出来吗?没人感谢下我对初学者的体贴吗?” 回应他的,只有警cha们齐刷刷给子弹上膛的声音。 16、危机 时间回到几个小时前。 请假暂离岗位的迪克·格雷森,难得地在白天换上他那身紧身衣战斗服,穿梭在布鲁德海文的大街小巷中。 夜翼纵身一跃,稳稳当当地落地于破旧的公寓楼顶。 布鲁德海文贫民区到处是这种摇摇欲坠的房子,那些断壁残垣难以为里面的住民遮风挡雨。 据新闻报道,这里的废弃住宅区已成为无证难民的营地——这些家庭居住在如此恶劣的环境,冒着风险潜伏在城市最黑暗角落,苟延残喘。 安静得吓人。 直觉告诉夜翼这里还潜伏着其他东西。 夜翼伴随着脚下房间里传来的低沉咳嗽声,静静地向前移动,终于找到一个显示有硝烟反应的三层楼的建筑。 他打开多米诺面具的视觉模式,将身子支撑在排水管上,透过脏兮兮的天窗朝里面窥探。 眼前的景象令他震惊,心脏被寒意冻结住。 一楼的破旧车间里,几个少年正在用熟练的手法组装手木仓零件。 等箱子里的成品积攒得差不多了,旁边手上纹着火焰图案的魁梧男子发出指令:“去开一木仓。” 看起来最柔弱瘦小的男孩面无表情地给手枪上膛,朝没有玻璃的窗户外开了一枪。 枪声响彻整个住宅区,但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这里的非法移民们早已习以为常,也不会有警cha为了这点小动静特意跑一趟的。 连着试了十几把手木仓后,男孩像是整理玩具似地把手上的东西收拾到箱子里:“先生,这些手木仓不会炸膛,都是合格品。” 在这里,一个小孩的生命远没有一台测试性能的机器值钱。 夜翼紧咬住牙关,眼前的悲惨景象冲击着他的感官,炽热的愤怒在心中涌起。 但他最终还是压制住了内心的冲动,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他是来执行任务的,需要保持头脑冷静,不能让这种情绪吞噬掉他的理智。 他深吸了一口气,等那些小孩被施舍似地分到一点点工钱和药品、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后,他迅速迅速拿起武器潜入进去,脚步声像捕食者跟踪猎物一样沉默。 几个彪形大汉全神贯注于他们的商品,以至于没有注意到阴影降临在他们身后。 干掉他们比想象中的容易。踢打,击飞,连格挡都不需要,不过是几次呼吸的时间,夜翼便将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击倒,冷眼看着这些社会败类瘫倒在冰冷的混凝土地板上□□。 色厉内荏的帮派分子很快便招供:他们中有布鲁德海文本地黑bang纽扣帮的打手,黑面具的面具帮成员,以及…… “小丑帮的人也在?” “对,十几分钟前他还在,一定是跑了!” “他们来这儿做什么。” “我们也不知道,那群疯子没人敢惹,上头说随便他们放手干。” 这很不寻常。 小丑获得武器的方式非常简单粗暴,他愿意好好做生意的情况很少,更多的情况是直接就地取材、从别的恶棍手上抢过来,或者哪天灵感大发时绑几个科学家和武器商人,“外包”给他们去完成后续那些繁琐而机械的研发实验。 夜翼将这些罪人和物证绑好了丢在贫民区边缘的警署门口,随后便离开了这片区域。 等到了无人的地方,他打开通讯器,接入永远对他开放的蝙蝠家联络频道。 “这里是夜翼,我在布鲁德海文发现了小丑帮活动的迹象。” 通讯器中传来卡珊德拉急促的呼吸:“该死的,我们现在就在阿卡姆,小丑又逃跑了!还带着谜语人一起!” “什么时候?” “很有可能是今早。不知道这混蛋从哪里搞来一个病人替他待在牢房里,直到今天心理医生来了才发现!事情还能更糟一点吗?!” 夜翼握紧手中的钩索:“我现在就回哥谭。” 哪怕是最迟钝的人都能察觉到这背后有某种阴谋。 * 在蝙蝠家用尽全力搜寻线索时,拉文德也在自己的战场上与人对峙。 说实在的,到了这个地步,谜语人本身已经很容易解决了。 十几支木仓对着他,随时都可以夺走他的性命。问题是他手上的人质,以及那个棘手的zha弹。 “你想要什么?赎金?释放阿卡姆的精神病人?” “瞧您说的,我今天来这儿可不是为了索取,而是给予。” “现在是十二月,出于圣诞精神?” 谜语人大笑:“是的,一份礼物!自从您上任之后,我们这些堡垒里的庶民还没觐见过新王,生怕您在签署文件的时候把我们这群人给遗忘了呢。” 拉文德心下了然,恐怕是自己签署的某份文件或者打算颁布的某项政策触碰到了他们的利益,才招致今日的混乱。 她从中察觉到一种警告信息:安安分分地当一个缩头乌龟,阿卡姆不对市政厅下手,只是因为那个地方没有相应的价值。只要他们想,他们随时可以像今天这样,如入无人之境般地来到她身边,让她亲眼见证一场噩梦。 真遗憾。如果他们送一具被肢解的猎///奇shi体到她邮箱里,说不定会比设置zha弹更令她胆寒呢。 “你用了’我们’这个词。还有谁参与到了这里面?”拉文德以沉着冷静的口吻发问。 “还在阿卡姆里的所有人。关于是送硫酸还是毒物,我们可是讨论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觉得zha弹最有节日氛围。” 这话让拉文德想起自己的家乡。每次逢年过节,什么万圣节啦、女儿节啦,罪犯的数量会比平日里翻番,算是一种特殊的节日氛围。 她的微表情没能逃过谜语人的眼睛。 “你联想到了某些回忆,但你并不感到害怕,就像是已经死过一次似的。”他兴趣盎然地看着房间中最神色平静的人。 拉文德微微一愣。 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确实是因为zha弹而死的。 因为从小就见识了大大小小的各种爆炸,真正因此送命时反倒没那么害怕,只是被浓烟呛到窒息的时候很难受。 已经炸了的炸dan她都亲身体会过了,没理由还会因为没炸的zha弹害怕吧? 况且还是个能被轮椅藏住的小玩意儿,在米花就和烟花爆竹一样常见。 但这种理由实在没法说出口。 “因为我身边有这些可靠的人在,你是逃不过法律制裁的,谜语人。” 周围的警guan们因为她这话心头一暖,只有和她面对面交谈的谜语人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在撒谎,有点遗憾地微微叹息。 还以为眼前的这个年轻女性会和她的前几任一样,被这些小道具吓得屁滚尿流,没想到是个心理素质强到不正常的家伙。 但这样一来,她身边24小时待命的护卫,以及她那些有些神经质的防暗杀行为——检查食物包装之类的,又难以解释。 找出人心弱点这事儿不是他的专长,还得交给稻草人这样的专业人士来。 今天他的工作就到此为止了。 谜语人乖乖举起双手,任由那些警cha把他摁倒在地,给他戴上手铐。 威尔逊家的男孩被抱离了轮椅,拆弹专家顺利将藏在下面的□□拆除。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如果是在米花,这就是一起标准的春之爆炸事件:犯人设置陷阱,被侦探识破,历经千辛万苦解除危机,只是没有犯人下跪忏悔这一步,不过这不重要。 仿佛某种模板似的顺利,让拉文德感到某种异常。 “女士,您为什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您的正义感可是吓退了罪犯。”威尔逊一脸不解。 “因为我触碰到了利益就来警告我,很合理。但太过合理,太过容易理解了,不像是疯子会有的思维模式。” “您对心理学有研究?” “不,但我见过真正疯癫的bao炸犯,因为觉得展品是假的,无法接受博物馆将其作为真迹展示,就把整个建筑给毁掉。对于阿卡姆疯人院来说,至少得比这个更癫狂才是。” 拉文德的话音刚落,一阵夸张的近乎噪音的鼓掌声通过会场内的广播传来,重重击打着此刻位于骑士体育场内的市民们的鼓膜。 “完全正确!很敏锐的直觉,我敬爱的市长阁下,听得我都想给你一张阿卡姆大学的入学推荐信了。” 一张哥谭市民人人熟悉的脸出现在演唱会巨大显示屏的下半部分,咧开的嘴角几乎让人能看到他上排的所有牙齿,像是在准备开动美味的猛兽。 “说到圣诞,我绿色的朋友已经贡献了绿色,那么白色自然得由我来组成!至于红色,当然就是我为你们准备的礼物了!” 穿着圣诞老人装的小丑为了增添节日氛围,摇晃起手中的铃铛。 但这警报般的铃声只是让骚动的人群更加不安罢了。恐惧随着他们的神经渗透进血管,让他们的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小丑有点不满于市民们的反应:“真是群没有节日精神的现代人!算了蝙蝠和他的小鸟们快进来了,所以我就长话短说——在市长阁下的包厢里有一个气溶胶炸弹。哦,警官们,不是你们手上被拆除的那个,我们可没有那么小气,礼物这种东西当然得一人送一个才合乎礼仪!” 他清清嗓子继续道:“里面装着的是最最常见的狂犬病毒,但经过我的合作伙伴们的努力,这种病毒潜伏长期的缺点已经被彻底改良,一经感染就会即刻发作!哦,家里有宠物的市民们请不用担心,你们的宠物都已经打过狂犬疫苗,不必担心会被感染,这种炸弹是完完全全的动物友好型。至于什么时候启动……我的朋友,你觉得你能给市长阁下的表现打几分?” 昏暗的走廊中,被手铐铐住的谜语人朗声回答:“她本可以有五分满分,但因为连最基础的藏头谜语都没有看出,所以四分刚好合适。” “真是个优秀的学生,那就给她四分钟的时间吧!” 小丑拍下某个按钮,房间的角落里随之传来微弱的滴滴声。 是威尔逊的包。 他哆哆嗦嗦地在包里胡乱翻找,终于找到声音的来源。 《谜语人问题精选合集(解答版)》 因为带着塑封,所有人都以为是从书店里购买得来,现在看来这应该是谜语人自己准备的。塑封机使用起来并不麻烦。 “这种炸弹可以在数秒内将病毒传播至十公里外,十分钟之内就能传遍哥谭,所以我不推荐诸位逃离现场,容易发生踩踏事故。” 毫无用处的温馨提示,但更恶劣的还在后面:“顺带一提,如果是在高度清洁的封闭环境内,说不定能逃过一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阿卡姆精神病院应该符合要求?感谢韦恩集团把我们的精神病院造得如此先进!” 完完全全的地位反转,这才是小丑的作风。 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如今成了逃难的圣地,最危险的地方真的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曾经高高在上的达官显贵们,抢着请求把自己关在笼子里,以免遭受野兽利爪的毒手。 哪怕里面是更加危险的怪物,他们也甘之如饴——只要这能推迟死亡,他们愿意冒这个风险。 骑士体育场位于保弗里区,是哥谭最富庶的地方,也是离肮脏混乱的阿卡姆疯人院最远的地方。 如今这个哥谭市发达与文明的象征,成了危险的源头 有人开始哭泣,也有人祈祷蝙蝠侠能快点找到小丑,逼他停止炸弹的倒计时。 而位于危险中心的拉文德,则从包厢里静静观察着这一切。 在米花市,有两种东西最容易作假:犯罪现场停止走动的手表,只看到背影的目击证词。 现在她要再加上一样:阿卡姆罪犯的束手就擒。 出身自犯罪都市米花的拉文德·托伊,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受到哥谭的棘手。 17、落幕 还剩三分五十秒的时候,一阵破碎断裂声传来,蒙面义警们破门而入。 小丑并未抵抗,任由蝙蝠侠紧紧抓住他的衣领,将他从椅子上扔出去。 “给你十秒,说出密钥。” 面对来自老朋友的逼问,他只是咯咯笑着,眼神扫过在场的所有正义之士们。 “夜翼,罗宾,蝙蝠女孩……你们一家子都来齐了?哦,该不会是我打扰了你们的家庭聚会吧?” 在小丑的扭曲笑声中,神谕和红罗宾紧锁眉头,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试图侵入系统停下生化炸///弹。 这一切都被小丑面前的摄像头记录下来,实时转播在骑士体育场的大屏幕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这些处于危机中心的人们精神也随之紧绷,甚至有人开始跪下祈祷,希望这些英雄们能成功破解密钥,或者给小丑狠狠来上一拳,用审讯撬开他的嘴。 当然,更多的人是慌不择路地冲到体育场外的停车场,试图驾车逃离,离这儿越远越好。 刺耳的鸣笛声在体育场外粗暴地响起,不用亲眼看也能想象到会是多么混乱的一副光景。 楼下也传来歇斯底里的喊声和警//察们的怒吼声,应该是谜语人那里出了什么事,导致他们暂时无法脱身。 防爆班没发上来,那就让有相关知识的人来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吧。 【三分二十秒】 拉文德开始行动了。 要在米花市生活,对炸//弹有所了解是最基本的。 她用指甲戳破并撕开塑封膜,打开那本罪恶之源的硬皮精装书,在威尔逊和他儿子惊恐的目光中,从被挖空的书内页里取出那个橘子大小的球状体。 整个炸//弹没有一处肉眼可见的缝隙,只有几个黑洞洞小孔分布在表面。小丑说的气溶胶,待会儿应该就是从这里面释放出来的吧。 “真糟糕,我只会剪红线和蓝线。” 看来她是没法帮上忙了。 拉文德像是转动乒乓球一样,端详手中的致命武器。 真是不可思议,这样一个还没巴掌大的玩意儿,能让八百平方公里内的市民们慌不择路,能让那些睥睨一切的达官显贵们拿出大把大把的钞票、请求守卫让他们进入阿卡姆。 “女士,我觉得你最好放下你手里的东西!”威尔逊因为恐惧而牙齿发抖,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 “请放心,这种精密程度的炸//弹是最不容易意外引爆的。”话虽如此,她还是乖乖地把东西放回原处,“你们不找个地方躲起来吗?” 威尔逊无言以对。 失去了轮椅,无力地靠坐在沙发上的男孩低声开口道:“我的腿是这个样子,又能逃到哪儿去呢?” 拉文德看向他有些干瘪的裤腿和下面若隐若现的金属假肢,静默不语。 “女士,您不离开这儿吗?” “我信奉的原则是,小炸不用跑,大炸跑不掉。” 与其造成现场混乱,不如安静地等待救援,还可以减少交通拥堵,为前来营救的侦探们开辟道路——这是米花小学安全教育课反复提及的知识。 威尔逊哑然。 不知道该说这位市长是脑子缺根筋好呢,还是看破生死好呢。 【二分五十秒】 三个离炸/弹最近的倒霉蛋,竟然是全场最平静的人。 “你们不录个遗言什么的吗?”拉文德好心提醒道。 “谜语人劫持我们的时候就已经帮忙录好了。”威尔逊发出嘶哑的苦笑声,“足足有五分钟呢!但我很高兴,那个时候我还心怀被救出去的希望,留给我妻子的是一张坚定的脸,而不是现在这个鬼样子——我该谢谢那个绿色的混蛋吗?” 他的儿子脸色灰白,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爸爸,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故意给你添麻烦,也就不会被谜语人抓到空隙,让他上了车……都是我的错!” “不,你没有错!是我不好,明知你不喜欢这种场合,还要带你来这种白痴政客的社交场!”威尔逊咆哮着,痛苦地揪住自己的头发,“我是个没用的男人,竟然想用自己的儿子来博得同情,来拉投资!” 见惯这种场面的拉文德看向父子俩抱头痛哭的场面,倒也没有悲从中来,只是有些许不满。 所以她是被当成容易同情心泛滥的白痴政客了? 不应该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一分四十秒】 拉文德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小家伙,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丹尼尔。”他停下啼哭,抽抽噎噎道。 “我的丹尼,今年才六岁啊!上帝,你夺走他的双腿还不够,还要让他被该死的病毒折磨吗?!”威尔逊掩面□□道。 当然,拉文德并没有听进他后半句的忏悔。 灵光乍现,闪电击中她的脑海,让她无暇分神。 六岁,多么熟悉的数字。 或许她还可以再垂死挣扎下。反正情况也不可能更糟糕了不是吗? 【一分三十秒】 拉文德冲进包厢旁的更衣室,手忙脚乱地从衣柜最底下抽出鞋盒,终于找出那双红白色的儿童球鞋。 【一分二十秒】 拉文德急匆匆地掀开丹尼尔干瘪的裤腿,欣喜地发现尺码刚好合适。 “小子,你的假肢借我用一下!” 虽然不明白是出于何种缘由,但他还是乖乖照做了。 他腿上的是威尔逊医疗器械公司的新产品,凝聚了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关切:方便穿脱,不会引起身体不适,构造几乎与真实的人腿无异。 长短粗细,一切都恰到好处。 【一分十秒】 拉文德将桌上先前被她吃空的果冻杯揣进口袋,带着穿有球鞋的假肢和罪恶之源的炸//弹,翻过包厢的围栏,来到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露台上。 她打开手机上的地图,确认方向与距离。 【五十九秒】 她确认过角度后,将强力球鞋的力道调至最大。 很奇怪,她的内心并没有拯救城市的激动或者紧张——看来她觉悟不够,不适合当拯救他人的侦探。 但即便如此,她也有一些话想说。 【五十秒】 “丹尼尔,你父亲说的其实很正确,我们政客就是虚伪又无聊。别看报纸上把我吹得天花乱坠,其实我就是个连犯人越狱都没法阻止的无能之辈。” 拉文德膝盖微微弯曲,挺直脊柱,面向体育场上方的那片夜空。 朝这个方向越过体育场的外墙,几公里之外就是哥谭市的港口。再往前延申,就是大西洋。 【四十秒】 她开始做预备活动。 “作为市长,我应该为今天的这场灾难负责,很抱歉让你经历了这些。” 【二十五秒】 箭在弦上,她却有些没勇气做她已经在脑子中排演过十几次的那个动作了。 拉文德深呼吸一口,快速地说道:“虽然外界的评价真真假假,也不知道你们怎么看待我,但至少有一件事是绝对可信的。” 她这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试图从中汲取力量。 【十五秒】 下定决心“在说完这句话就正式开始”后,拉文德发现周围的世界一下子就离自己远去了。 惊呼,制止,怒吼,都被她的大脑过滤掉了,耳边仅剩下若有若无的嗡鸣声。 她想到哥谭每日新闻对她的恶评,喃喃自语。 “和其他政客比起来,我的高尔夫球打得还是挺不错的!” 随着力量的爆发,她挥下被当作球杆的假肢。 躯干将力量转移到球杆中,稳固的假肢开始加速。 当它触碰到炸//弹时,球鞋爆发出惊人的能量,伴随着响亮的爆裂声响彻天空,炸//弹被送入空中。 球体在空中划过的弧线几乎无法被肉眼察觉。 毕竟这是一只能让磁悬浮列车都停下的强力球鞋,所给予的动量也是不可估量的。 【五秒】 承载着致命狂犬病毒的炸/弹飞行于哥谭的天际。 飞过惊慌无措的人群。 飞过正在被暴民追杀的流浪动物。 飞过正在疯抢医用酒精的病人。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没人注意到它的存在。 【三秒】 炸/弹旋转,滑翔,此刻它不是某种致命性的武器,而是一只在空中舞蹈的飞鸟。 但这虚假的生命是短暂的。 最终,它坠落于海面,冲入层层叠叠的海浪之中。 【一秒】 “找到了!” 神谕在键盘上落下最后一次敲击。 显示屏上的倒计时忽明忽暗,停在00:00:07的数字上。 远在数十公里外的信号器接收到了指令,停止了活动。 之后这个炸//弹是葬身鱼腹还是就此沉寂于海底,再无人知晓——这么说也不太准确,如果去拜托海王的话,也许是能打捞上来的。 【十分钟后】 骚动逐渐平息,人们面面相觑,不确定危机是否真的解除。 但既然他们现在没感到任何不适,也没有像狂犬病人那样全身痉挛,应该是……不要紧了吧? 理智逐渐在每个人身上苏醒。 站在露天平台上的拉文德,这才察觉到双腿发软,全身脱力般地靠着栏杆蹲下。 结果根本就不需要她登场,蒙面英雄们也能做的很好嘛。 屏幕上蝙蝠侠和小丑的对话、以及姗姗来迟的戈登局长,她压根儿没心情去抬眼瞧上一瞧,也就因此没有注意到悄悄离开现场的夜翼。 她的所有行动,其实都在小丑控制台的监视下,自然也被夜翼全程目睹。 事实上,在危机解除的那一刻,他就离开了小丑的秘密基地,几乎是用钩索飞到骑士体育场来的,肩膀几近脱臼。 “女士,你还好吗?” 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是迪克·格雷森。 他身上那件滑稽的“我爱哥谭美术馆”卫衣已经被汗水浸透,如今是十二月,额头和鼻尖却布满细密的汗珠,可以想见他是经过了怎样的奔跑才来到拉文德身边。 身上的衣服是在哥谭美术馆的纪念品商店买来的。他没想到今天还会去见拉文德,也就没有带常服在身边,真是失策。 他的这副模样落在拉文德眼里,则是另一番解释。 哥谭美术馆离这儿好几公里,外面的交通又乱作一团,那么迪克一定是在刚看到新闻的时候就匆匆赶来了。 孤家寡人当久了,这还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这种不顾一切、纯粹而热烈的关心和体贴。 感觉挺不错。 “我挺好的,甚至有点开心。”拉文德的笑容里带着亲近感,这是从未有过的,“很高兴有了一个朋友,会在我有危险时第一时间跑过来见我。” 她亮闪闪的眼神让迪克意识到,自己从此被她当作“自己人”了。 一个可以托付性命、无条件信任的人。 欣喜在心中翻腾涌动,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前,将自己的安心与心动都传递给她。 虽然超级英雄们每天都在拯救世界,但只有他这个朝夕相伴在她身边的人才知道,拉文德的那一杆挥击蕴含了多大的勇气和智慧。 幸好这时大批的记者闯进包厢,让他重拾理智。 迪克赶紧挡在那些记者身前,别让人流淹没了拉文德。 就算穿着傻气的卫衣,也得履行保镖的职责。 “女士,您是把炸/弹击飞到海里了吗?” “没错。尽管潜伏期的特性被改造,病毒的物理特性也不会因此改变。狂犬病毒在水里只能活几分钟,所以我想把它扔到海里是最安全的。” “女士,您用的道具是和蝙蝠侠有关吗?” “呃……事实上,这是威尔逊先生公司的产品,我只是借过来一用。” 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威尔逊突然被提到名字,一阵发愣,差点没反应过来。 但既然是救命恩人的话,也就只好顺着往下说:“没错,这是我们公司研发的特殊义肢,但还没正式投入使用,今后大概也不会再有了。抱歉,其他的无可奉告,这是商业机密!” 一个年轻的小记者奋力挤到前面,满怀期待地看向她:“阁下,您拯救了这座城市,有什么想对市民们说的吗?” “拯救?我的行为没那么伟大。就算没有我,也有义警们——” “不要谦虚了,您的行为充满了英雄气概!说点什么吧!” 拉文德有点无所适从。 她练习过很多备用演讲稿,从突发地震到外星人入侵,撰稿人给她准备的可以说是面面俱到,唯独没有告诉她拯救城市后该发表怎样的感言。 而且,人们想听到的不是哥谭市市长,而是拉文德·托伊这个个体的感言。 她有些迷惘,抛弃市长这个身份之后,大家还希望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呢?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迪克在她耳边悄声道,“哪怕模仿伟人来两句都行。” 对了,伟人! 她在米花市不是经常见到拯救城市的侦探吗! 拉文德回想起她在新闻中看到的那些侦探们的身姿。 毛利先生……虽然有点失礼,但他笑得太粗野了,不行。 她只好学着米花市的另一位侦探,那位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的样子,竖起大拇指,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些。 她张开双唇,在场的人们也随之屏住呼吸,期待这位英雄的肺腑之言。 “威尔逊医疗公司的义肢,就是好用啊!” 这真的是她的心里话。 四下寂静无声。 提问的小记者手中的圆珠笔掉落在地上,“啪嗒”一声显得尤为刺耳。 拉文德有些手足无措,记者们和威尔逊父子无言以对,只有一个人在心里狂笑不止。 迪克·格雷森,此刻正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压制住脸上的肌肉,以防自己笑出声。 多么拉文德·托伊式的回答! 18、副市长 生化炸//弹事件后的几天时间里,报纸上铺天盖地全是关于市长拉文德·托伊英勇之举的报道。 这其中也少不了她公关团队的运作,那些质疑的声音大部分都被压下去了,不过总体而言人们还是对这件事持正面态度的。 一个能挺身而出拆除炸//弹的市长,一个不再任由恶棍和黑///帮欺负、挺直脊梁的市长!这是哥谭从未有过的。 这些声音也让拉文德有些不安。 她能一杆子把炸/弹击飞,纯粹是偶然。 刚好骑士体育场离港口不远,刚好她带了一双强到离谱的强力球鞋,刚好身边有个六岁的穿假肢的男孩……运气要素实在是太多了。 “你想太多了,拉文德。自古以来,政客能否解决问题本身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让选民们以为政客能解决问题。你的支持率已经超过百分之八十,放眼整个美//国政治史都是绝无仅有的,就先好好享受胜利的感觉吧。” 安洁莉卡和其他人一起看向报告上直冲天际、几乎快成一个直角的支持率折线图,嘴角的笑容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也难怪他们如此高兴,因为所有事情仿佛在一夜之间变得顺利。 拉文德先前提出的条件——她在去冰山餐厅那晚,从前任市长的木仓支回收活动中得到的灵感,“用一个更大的事件来覆盖住自己的目的”——不只是酒店和餐饮业,她还要在哥谭市全面覆盖并更新安保系统,市政厅,超市,零售店,只要是公共场所就都适用这项政策。 这也是她兑现竞选承诺的第一步。 带来的附加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改善治安,提高支持率,并且覆盖全市的工程势必也会带来更多的就业岗位。 但因为这个举措太过大胆且繁琐,此前即便拉文德再怎么费尽口舌,也很少有议员愿意支持她的想法。 只要不做事就永远不会犯错,很好理解的老油条作风。 而如今,不知道是被小丑的生化炸//弹给吓破了胆、让他们意识到拉文德这项提议的好处,还是想卖这位炙手可热的年轻市长一个面子,市议会大半数议员都松了口,表示愿意投票批准她这项改造工程的经费预算。 事件源头的酒店与餐饮业劳动者联合会(here),罢工也已接近尾声,已经有店铺逐渐开始恢复营业。虽然他们要求的医疗津贴和福利没有得到回应,但能实现一部分也是好事;况且圣诞节即将到来,高峰期不赚点钱岂不是亏大发了! 威尔逊也不必再劳心劳力地求人投资,自从拉文德语出惊人之后,他的医疗器械公司订单瞬间爆满,甚至马上要和韦恩集团的生物医疗子公司开展合作。 他的儿子丹尼把那条拯救城市的假肢保存起来,骄傲地说要当作纪念品。 差点死过一次的经历让所有人变得友善而和气,真是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拉文德·托伊,你到底用的什么手段让科波特他们停手的?!” 哦,除了一人。 here聘任的说客,在市移民办公室门口拦住拉文德,双眼因为愤怒而变得通红。 他用的那些操纵言论的手段,他费尽心思支起来的针对拉文德的舆论陷阱,一夕之间就因为她挥下的那一杆而前功尽弃。 并且之前一直在背后指使他的金主,科波特与法尔科内也在背后捅了他一刀,收回了对这次罢工活动的支持,使得他一下子孤立无援。 虽然是敌人,但拉文德还真有点同情这个一脸颓相的男人,但这份同情也就一点点。 如果不是小丑的搅局让她借势再起,现在两面受敌的人就是她了。 既然投身于这个漩涡,就再无受害者和加害者之分,只有胜利者与失败者。 “先生,我建议您整理好领带再来。输赢是常事,但至少得输得起。” 恼怒使眼前男人的脸一下子就变了样,但被拉文德身后那个黑发蓝眼保镖的眼神给吓退回去了。 最后,他只能骂骂咧咧地说了句粗话:“你和你的小白脸都吃shi去吧!” 这下轮到拉文德皱眉头了。 迪克·格雷森只是在做好他的工作而已,为什么要平白无故被挨骂? 她可不能就这样忍气吞声地让自己的朋友被侮辱。 “先生,我的这位保镖是素食主义者,我是否可以认为你这句话是在歧视相关群体?” 这里是美/国,那就使用美式魔法屏障反弹回去! here的说客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万分。 他看向保镖坚硬壮实的骨架,西装下面隐隐可见的肌肉,还有他刚才从背后看到的令人印象深刻的那对翘///臀…… “……你认真的?” 素食主义能吃出这种身材来? 拉文德神色未变,认真点头道:“毫无疑问。” 迪克拼命压制住喉头的笑意,试图像拉文德一样严肃:“千真万确,先生。” 说客有些恼火地看向这一唱一和地睁眼说瞎话的两人,想骂人又不知该从哪里开口,最后只好泄气般地小声嘟囔:“抱歉,我失言了。” 这话要是传出去,不管真假,here里的那些素食餐厅肯定第一个要求把他解雇,那才叫真的完蛋。 说客一脸窝囊相,悻然走远。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后,迪克终于克制不住表情,放声大笑起来。 拉文德也忍不住露出笑颜:“让你当了两分钟的素食主义者,别介意。” “没关系,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成为任何‘主义者’,女士。” 从移民办公室里走出来的安洁莉卡有些奇怪地看这两人:“发生什么事了吗?” “发生了好事。” “那就趁现在多笑一会儿吧,拉文德。”安恩·吉里幽幽道,“因为先前here的罢工,你已经有二十七场午餐、四十九场下午茶、三十八场晚餐被推迟了。就算你从今天开始一天十餐,等到明年一月也还是吃不完的。” 拉文德的笑容瞬间凝固住。 “也许。”她试探性地问道,“我们可以把大家聚在一起,办个集体餐会?” “可以,如果您想把这变成最后的晚餐的话。” “这些都是特别要求想和您私下谈谈的。”安洁莉卡好心地解释道。 拉文德有些痛苦地扶额:“或许我该找个代吃?” “通常我们把那叫做副市长。” 这话提醒了拉文德,或许是时候开始考虑挑选副市长的事了。 她在上任伊始时并未行使市长的副市长任命权,因为那时她还只是个没什么威望的毛头姑娘。 现如今时机已到,随着她的支持率飞升,二把手的位子也变得值钱起来。 该怎样把这项任命的价值发挥到最大,还真要好好规划一番。 那天,拉文德留在市政厅加班到深夜,脑子里想的全是这件事。 她的桌子上关于候选人的文件堆积如山,但没有一个能完全符合她的要求。 “法尔科内,法尔科内,科波特,法尔科内,西恩尼斯,科波特……”她细数着这些候选人背后的赞助商。 在这个城市里,只要是有点资历的政治家,几乎都会和某一支帮派势力有所牵扯。 拉文德能独善其身至今,单纯是因为她有州财政部长这个保护伞,外加她一开始并不显眼,这才免遭毒手。 她也没指望能找出一个完全清白的人来,只要不是牵扯太深就行。 问题是,她该怎么分辨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呢? “我有个能帮你筛选掉一半人的办法。” 像是直接和她的心灵对话似的,一个幽灵般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受到惊吓的拉文德下意识地把手伸到办公桌下的警报按钮上,但在看清楚来人后又把手缩了回去。 她记得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蒙面人。 那是在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晚上,也是拉文德得知竞选成功的那一夜。 她从车后座醒来,意识还停留在爆/炸现场,耳边还残留着噪音,思绪也一片混乱。 她刚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离开米花,如今身处大洋彼岸时,前面的司机默不作声地踩下刹车,将一支装有消音器的枪对准了她的脑门。 “愿你安息,哥谭市长。” 杀手很有专业素养,连让她留下遗言的功夫都没给,干脆地给木仓上膛。 “砰!” 枪声响起,鲜血和肌肉烧焦的味道在车里蔓延开来。 但中弹的并不是拉文德。那个杀手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就被来自窗外的狙击枪夺走性命。 片刻过后,拯救拉文德性命的男人出现在汽车旁,粗暴地打开车门,把杀手的尸体拖到外面,像是强盗一样搜刮出他身上的物品。 一部手机,一部通讯器被拿走,之后尸体又被重新丢回车里。 那位神枪手的目标应该只有杀手一人,因为他全程没给拉文德一个眼神,也没留下一句话,但拉文德能感觉到这个人已经顺带把她的脸也记住了。 事后调查中,关于杀手的身份,关于那位神秘人士的来头,全部都是个谜。 而拉文德面对gcpd的问询时也保持沉默,因为她早些时候在哥谭市通缉犯名单中看到那个人的照片。 她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但和他在明面上产生联系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只是没想到,这位救命恩人会主动找上门来。 对于他能绕过安保系统,像个鬼魂似地潜入市长办公室这件事,她也很能理解,谁叫人家就是有本事呢。 “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地点再次遇到阁下。”她决定先不提之前发生的事。 “这个嘛,因为我见不得圣诞节缺了红色。” 被称为红头罩的男人如是说。 谜语人的绿,小丑的白,这么算来,圣诞经典三色还真就齐全了。 这也算是哥谭市特产的圣诞色? 19、红头罩 按照礼节,这个时候应该给客人泡杯茶或者咖啡,但那个头罩上似乎并没有能用来进食的部位,拉文德只好小小的失礼了一下。 红头罩也不在意这些虚礼,只是悠然自得地坐到待客用的真皮沙发上,两腿分开,身体后仰,舒服得像是在自家一般。 拉文德一瞬间露出些许不满的神色,被红头罩敏锐地捕捉到,并把它曲解成另一种意思:“看来我这种下等人没有坐着的资格?” “我并非这个意思……只是,您口袋里的东西可能会把沙发压坏。”拉文德只好实话实说,“申请这张新沙发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呢。” 红头罩紧身裤侧边绑着的多功能袋里似乎装着好几样坚硬的物体,在柔软的高级皮料上印出压痕。 要是这么明显的磨损被发现,后勤部的人一定又会在背后嚼舌根,说她不爱护公共财产云云。 所谓真诚即是最好的武器,拉文德的回答完全在红头罩意料之外。 他刚才在脑子中迅速组织好的讥讽挖苦也无的放矢,憋了半晌之后只能说句抱歉,然后乖乖把装着武器的口袋卸下,放到面前的茶几上。 不只是爱护用哥谭市民们纳税钱买来的沙发,更是在表明自己没有恶意。 见此,拉文德也顺势坐到对面的沙发上,尽量用接待一般来客的态度应付这位狂放不羁又意外有礼貌的客人。 “您说能帮我筛选掉一半人。”拉文德直接切入话题,“我很好奇那个方法是什么。应该不是把他们关在一起玩逃生游戏之类的吧?” “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可以考虑。”红头罩发出沙哑的笑声,“但我今天准备的是另一个提议。你知道在布鲁德海文发生的非法移民武器工厂事件吗?” 拉文德岂止是“知道”的程度,夜翼能摸索到那些非法劣质武器的源头,还多亏她给的提示呢。 “有所耳闻,并且我听说其中也有面具帮和小丑帮的参与。” “不止如此。企鹅人介绍市议员疏通门路,在海外颇具影响力的法尔科内则负责非法移民的偷渡,他们三个组成了一套完整的产业链。” 红头罩拿出笔记本扔到拉文德怀里,里面的内容也证实他所言非虚。 他接着道:“至于小丑,他倒是没有参与进武器生产和买卖,小丑帮出现在那里只是为了给他的新型狂犬病毒做人体实验——那种地方就算死一百个人也不会掀起波澜。某种程度来讲,你也是他们这些武器商的间接受害者。” 拉文德蹙起眉头。 她这几天所亲眼见证的罪恶,环环相扣,盘根错节。 即便她如今身居市长高位,还有着原来的“拉文德”作为哥谭原住民和四年市议员的记忆,此刻仍然觉得脊背发凉——她所接触到的黑暗面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红头罩的话再次为她敲响警钟。可话说回来,红头罩又为何要把这些告诉她?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可不是戈登或者发疯前的哈维·丹特那样的正义使者,如果是想用她受害者的身份来煽动反抗心,那可是找错人了。 如今她和哥谭黑bang三巨头的关系正处于微妙的平衡状态,她不想、也无法打破这个平衡,最多就是利用这些事为自己谋得好处。 红头罩应该也清楚这一点才是。 “为什么选择我?而且你确定要把这个交到我手上?先说好,我不可能把这些全部公之于众的。”拉文德的手指在笔记本的硬革封面上轻轻敲击两下。 “既然你也曾作为小丑罪恶的受害者,那么你有充分的理由走到台前,命令调查这件事。用你们政客最擅长的技俩,伪造,隐瞒,避重就轻,夸大事实,让事情往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向发展。”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拉文德确信此刻红头罩一定是面露讥讽,“证据虽然是属于我的,但我允许你自由发挥。我只有一个要求。” 拉文德扬起眉毛,继续等他把话说下去。 “之后我会对这几个□□发起袭击。武器和冲突地点都与你无关,你只需要做好一件事:把那些黑bang首领的议员朋友们收入你的麾下——至少把他们震慑住,让他们少收点黑钱。”红头罩的口气就像是在说周末要去野餐一样风轻云淡,“借着这次动荡,也能暴露出某些人的真面目。你不是在挑副市长吗?那就抓住机会。” 他如此直白地将震动哥谭的计划说出来,这让拉文德的内心充满震惊,甚至有些惊慌。 她已经知晓内情,也就不得不被卷进这桩大麻烦里。 “我不怀疑你有能让他们元气大伤的能力,但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他们失去了大部分力量,想要sha我这个活靶子也还是很容易的。” 即便她能预测即将到来的风浪,也未必就能安全活下来。 最理想的情况是,既不让法尔卡内他们疑心自己已经和蒙面义警们搭上线,又要让那些议员老狐狸们猜测自己背后有某种力量。 以她的实力,能巧妙地制衡这两者吗? 红头罩对她的顾虑表示理解:“我知道你不能在明面上和我们这种人产生联系。我可以在袭击时做些伪装。” “墨西哥黑bang如何?他们是黑市里廉价劣质武器的主要供应商,西恩尼斯他们的非法移民武器工厂抢了他们的利益,或许可以从这方面入手。”拉文德提供一种思路,“但这样一来,就需要一些带墨西哥口音的人……” “这点小把戏不在话下,墨西哥人常用的武器我也会准备好,不用你操心。”红头罩在一句话里将墨西哥口音、意大利口音和新泽西州口音来回自如地切换。 “这可真是……绝技。但如果把即将到来的袭击包装成是墨西哥人做的,我又该怎样暗示这件事和我有关系,把那些官员唬住呢?” “这个嘛……”红头罩思索片刻,“你在车里被刺杀那次,刺客是法尔科内家的专属杀手,和我有点恩怨,这里也还留着他当时的通讯设备。把两起案件的新闻发布会和袭击放在同一天,足够使人浮想联翩。” 生化//炸//弹和刺杀案,两起案件的最大受害人都是拉文德,而大家心知肚明的幕后黑手在她公布案件真相的同一天遭受重创……新闻记者们有一个月不愁素材了。 并且这点程度的巧合大概也只会被知晓“内情”的黑bang们当作是拉文德狐假虎威的小聪明,届时焦头烂额的他们也不会有心思去管一个小政客。 拉文德感到前路逐渐明朗。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和今后的联络方式——红头罩拒绝接受她给的少年侦探团徽章,说是需要联络的时候他自有办法联络。就这一点来说,他不像夜翼那样有礼貌。 只是她还有一些疑惑:“这件事情里,我占的好处未免也太多了吧?我的势力能够壮大,想杀我的刺客也被抓住,顺利得让我怀疑这是不是个陷阱呢。” “所以说是给你的圣诞礼物。”红头罩耸耸肩,“我见过不少道貌岸然的政治家,你是他们里面最不恶心的一个。最重要的是,你没什么根基,早早和你绑定利益,对我的事业也有好处。你可以把这当作是早期投资。” 虽然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但拉文德心里还是隐隐的有些不快。 “……多谢夸奖,你也是我见过的暴力非法分子里最不讨人厌的一个,希望我们今后能合作共赢。”拉文德用同样的方法回敬道。 红头罩并没有感觉被冒犯。虽然拉文德没法看到他的眼睛,但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似乎正透过她看到别的什么东西。 “顺便问一下。”他突然问道,“你怎么看待你身边的那个保镖,理查德·格雷森?”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拉文德警惕道。 “这个嘛,他还在布鲁德海文警局时有过几面之缘。那家伙算是个正派人,我很好奇你这样不清不白的政客会对这种人有什么看法。” 看来只是无关紧要的好奇心罢了。 拉文德不抗拒回答,只是有些迷惘——她对迪克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呢? 一开始,她对这个可靠又亲切的人抱有某种雏鸟情结,被她扼杀在萌芽阶段;但之后她又亲眼见到格雷森在灾难时奔向她身边,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关怀。 她的思绪飘荡在这几个月的记忆中,试图理清自己的感情。 片刻之后,她脸上迟疑的神色消失了,脸上是那种找到答案的人才会有的坚定表情。 “虽然我对他的想法可能会让他感到被冒犯——” * 蝙蝠家的联络频道,一个熟悉的陌生信号接入电波。 虽然布鲁斯明令禁止对非蝙蝠家的义警开放频道,但没说禁止别人骇入。事实上,每次浪子杰森·陶德想联系家里人时,都会光明正大地从专门为他留的系统后门里大摇大摆地进来,和直接开放几乎没什么区别。 或许布鲁斯没有发现,又或许他知道了却默许,总之杰森今天也顺利联络上了夜翼他们。 去找拉文德做交易的事,他一早就知会过她那位双重身份的贴身保镖。蝙蝠侠带出来的学生们,虽然性格各异,但骨子里都有点领地意识,他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和迪克产生一些无谓的冲突。 迪克对此的回应只有“一切交给拉文德决定,自己只是一介保镖而已”,但杰森听出来他的真正意思:正因为是保镖,所以一切会伤害到她人身安全的事,他都会严肃对待。 “最近留意黑bang份子,尤其是法尔科内家的人。他们曾下手过一次,难保不会故技重施。” “我会注意的,谢了,杰森。” 谈完正事后,杰森话锋一转:“对了,我这里有份录音,我想你会感兴趣。我问了下市长女士对她的保镖迪克·格雷森的看法,并且她的回答非常有意思。” “你什么时候对我的私事这么感兴趣了?” “请你理解,毕竟我在谈恋爱的黄金年龄段里一直都是个死人,因此对这种事感到非常新鲜好奇。” “……她是怎么说我的?” “你自己听吧。” 杰森饶有兴致地按下了播放键。 20、罗宾会议 拉文德的声音在频道中响起。 “虽然我对他的想法可能会让他感到被冒犯,但事实就是事实。” “冒犯”这个词让迪克的心高高悬起。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感情是一种很不牢靠的东西。朋友会互相出卖,恋人会反目成仇,就连子女也会为了遗产而弑亲……背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但格雷森他不一样。他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惦记着我,穿越重重混乱来到我身边,这种不求回报的、纯洁的感情,在我的认知里只有一种可能。” 迪克屏住呼吸。 拉文德的吐露真意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期待:她所抱有的感情,难道真的是…… 拉文德仿佛下定了决心,用严肃又认真的口吻说出结论。 “只有父母之爱才能做到如此舍弃自身且不求回报的程度。虽然这么说有点冒犯,但格雷森他真的很有父亲的感觉!” 原来的“拉文德”父亲早亡,母亲在上大学时病逝,而“她”还在襁褓时就失去双亲,由米花市的祖母抚养长大。 就算将两个人的记忆合起来,也没有多少关于父亲的印象。 拉文德剖析了一番:格雷森给她的感觉很符合她对于“父亲”这一形象的认识,加上先前的雏鸟情结,她可算是搞明白自己的情感了! 但她和格雷森年龄相仿,说是父亲确实有些冒犯了。幸好他不在现场,没有听到这番话。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红头罩竟然和迪克关系匪浅,并且原原本本地把这番话转达给了对方。 她更不会想到,自己的这番话对于迪克·格雷森究竟是怎样毁灭性的打击。 证据就是,在听到“父亲”一词时,格雷森一瞬间失神,钩索一不小心没拉住,摔落在人迹罕至的小巷垃圾桶旁。 身体本能地做出防御姿势,加上高度不过几米,他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精神上的巨大打击让他一时无法反应过来,还沉浸在余波之中。 就在他摔落的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有些东西,正是因为失去才懂得其珍贵。 拉文德的一句话,给他们两人之间男女之情的情感萌芽判了死刑。 这件事过于绝望,绝望到让他意识到自己对拉文德的情感早已不是保镖对保护对象的友情和责任心了。 她有普通人的缺陷,却也有伟大的勇气和智慧,有一种别样的英雄气概;她时不时有一些异于常人的奇特思维,却也不乏可爱之处。一切的一切都在吸引他,让他感受到无与伦比的魅力。 干脆大方点承认吧——他对拉文德抱有的感情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成了恋爱,他已经坠入情网了。 悲伤的是那似乎只是单相思。 不,甚至比一般的单相思更惨——单相思的对象把自己看作父亲,并且还那么的笃定诚恳,叫他今后该怎么面对她啊? “迪克少爷,你还好吗?!我看生命信号显示您从高处摔落后一直倒地不起——”阿尔弗雷德焦急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 “我没事,阿福。我真的没事,嗯,一点都没事。” 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出来他这是遇上了什么惨痛的事件。 阿福刚想追问,一个同情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阿尔弗雷德,让他一个人静静吧。情感生活遭遇如此大的打击,一定很不好受。” “……提姆,你从哪里开始听的。” “从杰森说他爱听八卦开始……抱歉,我实在太好奇了。” 迪克搜索了一下频道信号:“虽然已经够糟糕的了,但幸好达米安他不——” “呃,他现在和我一起在蝙蝠洞,我开了扬声器。” “…………” 比单相思但单相思对象只把自己当作父亲更惨的,是自己的感情惨剧被几个兄弟一字不落地全都听进去。 迪克看向自己头顶那像是在咧嘴嘲笑自己的弦月,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脏话。 * 在那之后,提姆专门开了个频道,把另外三人邀请进来。 频道代码是“heartbrokendg”。 “恋爱和失恋发生在同一天,多么令人悲伤的故事,真没想到我身边竟然有一位达西先生。要我请你喝一杯吗?” 当事人已经从打击中恢复了大半,却仍然语气疲惫:“算了杰森,四小时后我还要上班,这杯留着下次放假吧。我怕我喝过头。” “迪克,别憋在心里,你可以说出来和我们商量商量的。”虽然这只是语音通话,提姆仍然露出了他所能做出的最诚恳的表情。 “德雷克,要是你没有一边吃爆米花一边说这话,我会相信你是真心想帮格雷森的。” “抱歉抱歉,原谅我有点看乐子的意思,但这实在是……太像恋爱喜剧了。一个月前,我们的这位保镖阁下还信誓旦旦地对我说什么‘对市长只有遗憾和同情’,如今却为了她的一句话失魂落魄!这可比这几年奈飞的爱情剧精彩太多。” 提姆说这话时,声音里充满着笑意。 “迪克,我没有想取笑你的意思,但我能问问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你坠入情网的速度比自由落体还快?” “不好说,自然而然就发生了?” “就没有一个契机什么的吗?你们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一起躲避枪林弹雨,还是她的某句话打动了蒙面英雄的心,又或者是意外的肢体接触让荷尔蒙——” “德雷克,你这些问题也太肤浅了。”达米安打断道,“他现在应该思考的,是这份情感为‘理查德·格雷森’还是‘夜翼’所拥有,并且他希望两人今后能发展成什么关系。” “你确定一上来就要问这么直击灵魂的问题?我说的这些小问题是在帮迪克慢慢认清自己的真实想法!” “根据我的经验,一开始就把这些原则性的问题考虑好,能解决今后百分之八十的麻烦。” 迂回战术派的提姆不满地“啧”了一声:“你那都是从漫画里看到的吧。” “我更愿称之为先人的经验。” “可那终究是纸上谈兵!” “理论指导实践,德雷克,” “但你看的都是日本漫画吧!这里是美///国,不要忘记文化壁垒那种东西!” “难道格雷森他现在的情况不是和日本恋爱漫画一模一样?进度都慢得让人发疯,还是那种连载了十九章却连手都没牵过的慢。” “不不不,再怎么说迪克他都是一个四舍五入已经三十岁的成年人,还没纯情到这种——呃,迪克,你还在吗?” “他早就退出去了,你们可以看看他的留言。”说完这句话后,杰森也从频道中消失不见。 提姆和达米安迅速切换到文字聊天区。 “虽然被当作父亲让我心情非常复杂,但换个角度想,至少是父亲而不是母亲,起码她把我当作一个异性看待,说明我并不是全无机会的。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找到解决方法的,谢啦你们三位。” 提姆和达米安沉默了。 提姆和达米安分别从床上起身。 提姆和达米安不约而同地来到了各自房间的阳台上,四目相对。 “他没救了。” “完全同意。” “我觉得最好去查查拉文德·托伊是不是什么超能力者或者神经学博士,能把迪克变成那个样子。” “是啊,否则我们就只能悲伤地承认,我们家有一位成员是个很会自我催眠的间歇性智力低下患者了。” * 迪克悄无声息地穿梭在哥谭市的高楼之间,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楼。 他动作轻盈,同时将自己的气息和动静隐藏得很好,就连他身边的飞鸟都把他当作了某位身形高大的同类,自由自在地从他身边掠过。 现在是凌晨三点半,霓虹灯招牌仍然闪烁,但里面已经无人活动,狂歌痛饮的灯红酒绿场所也都陆续打烊。 这座城市陷入了短暂的假寐。 但迪克仍旧毫无睡意。安乐窝的沙发床并不能像往常一样抚慰他疲惫的神经。 虽然他留下了那样开朗的信息来说服家人、也是说服自己,但自己的心是不会被谎言骗过去的。 理智告诉他得在白天到来前多少休息一会儿,可恼人的事一件接着一件蹦进他的脑海里。 夜雾让他的头发潮湿得有些难受。今天被罪犯偷袭时留下的淤青还在隐隐作痛。gcpd和布鲁德海文警局分别要他写一份工作汇报,他还没动笔。冰箱里快没食物了,他得去采购。上班之前,他还得拐去洗衣店,等待柜台的老人家慢吞吞地去翻找他的外套和衬衣。 这些琐事从没让他这么烦躁过。 迪克知道,这都是他情绪低落所致——心情糟糕的时候,任何一件不顺心的小事都会被无限放大,看起来整个世界都在和自己作对。 这再正常不过了。 不正常的是,一想到几个小时之后他就又能和自己今晚负面情绪的始作俑者见面,又能跟在她身后,听到她偶尔的语出惊人,能站在最近的位置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迪克感觉自己现在的烦恼似乎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今晚反复无常到有点荒诞可笑。 月光投在他的脸上,半明半暗,让他不断地翻来覆去,床垫弹簧因为他的动作而发出的咯吱声也使迪克更难以入睡。 “至少现在只有四个人知道这件事。”迪克在心里安慰自己,“在事情变得棘手之前,我还有回旋的余地。” 他勉强睡了一会儿,随后起床收拾,换上防弹衣和西装,带上手木仓墨镜,开始他新一天的保镖工作。 拉文德昨晚因加班留宿在办公室,所以他今天不必去市长宅邸接她,而是径直去了市长办公室。 刚进门他便发现了一副稀奇的光景。 市长的幕僚们围在一起,对着某件东西赞叹不已。 就连一向稳重的吉里女士,此刻声音中也有些激动得发颤,“竟然是韦恩集团的私人晚宴邀请函!” 这也难怪,一直对他们不冷不热的哥谭支柱企业突然抛出橄榄枝,不管对方目的如何,总归是件好事。 大家纷纷猜测,是市长最近的公共安全计划吸引了韦恩集团的注意,还是她在体育场击飞炸//弹的英勇举措赢得了布鲁斯·韦恩的好感。 只有迪克大脑一瞬间有些回不过神来,愣在原地。 大家把那当作是太过震惊所造成的一时失语,无人知道他此刻紧张又复杂的心理活动。 布鲁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发出邀请? 是巧合?但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又或者昨晚的事,其实还有第五个人知道? 毕竟蝙蝠侠布鲁斯·韦恩,对发生在自己家中的事,向来是了如指掌的。 而和他一样未曾喜笑颜开的,还有另一人,也是宴会的邀请对象,市长拉文德·托伊。 有钱人的宴会,事故多发地的代名词。 绝不能落单行动,千万不能乱摸东西留下指纹,一定要做好不在场证明,万一出现车子爆胎之类的事故,就算是用双脚走也得赶快离开会场。 在米花市,名流聚会即是一场赌上性命战争。 为了确保自己能安然无恙地离开,她需要一个同伴和她一起奔赴战场。 这个人还必须有一定的身手,万一不小心在哪个偏僻角落目睹行凶现场,也有与凶手一战的机会。 符合要求的人选只有一个。 “格雷森先生。”拉文德的视线穿过办公桌前的人群,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你愿意作为我的男伴和我一起参加宴会吗?” ……… 就算这是布鲁斯的考验或者什么陷阱,他也认了! 此刻内心兴奋程度不亚于参加毕业舞会高中生的迪克,已经完全把几小时前的心碎抛在脑后,又成了一个快乐的人。 20-30 第21章 韦恩庄园 防弹车行驶于夜色之中, 正在逐渐远离哥谭的市中心,朝着城郊富人区的方向开去。 尽管此路人影稀疏,只有偶尔的几辆豪车与他们擦肩而过, 但丝毫没有哥谭夜晚特有的阴暗危险之感——这里的路灯几乎快和路边的树木一样多,照得四周如同白昼,完全不是市区那些年久失修的老古董钠灯所能比的。 这也是韦恩家无形的特权之一。 但也多亏这些路灯,拉文德才能更清楚地从后视镜中观察自己今晚男伴的样子。 她从第一次见面时就察觉到,迪克身上有一种不一般的气质, 而在脱下保镖制服、换上晚礼服之后, 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迪克·格雷森今晚的行头完完全全就是上流社会绅士的风格。他身上那件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手工西装,埃斯科里亚尔羊毛面料, 剪裁得体, 衣领和袖口的线条锋利而整洁, 银质袖扣在深色织物的对比下散发出神秘的光泽。 而在外套之下,黑色丝绸领结完美地与白衬衫形成了平衡,紧贴着他久经锻炼的结实体格, 不管是这套衣服还是穿着衣服的人, 都堪称是一件恰到好处的杰作。 但这套衣服过于合身, 似乎少了点什么。 拉文德探寻的目光自然被副驾座的迪克捕捉到。 他知道自己今天的打扮近乎完美(毕竟制作这套礼服的制作者是阿尔弗雷德介绍的大师,就算穿着这套衣服去见总统都没问题),但拉文德的眼神并没有带着惊艳, 这让他不知为何有点受伤。 是她不喜欢这款吗? 迪克垂下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打扮, 又悄悄瞥一眼后座女伴的反应, 却无论如何想不到答案。 纠结许久后, 还是由他开口。 “市长女士。”他斟酌着用词, 打算间接切入话题,“你今天的首饰很配这身衣服。” 拉文德今天穿的是一件丝绸礼服:后面是半开的裙子, 配上黑色的西装裤,飘逸与干练并存,很符合她风格的装扮。 与以往有些不同的是,拉文德的脖子与手腕不再是光秃秃的,而是多了手链和项链作为装饰,并且迪克此前从未见过她戴上这两样东西。 听到迪克的赞美之词,拉文德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 她略带自豪地抚摸自己手上的金属制品:“参加这种名流宴会,不带点能保命的东西怎么行。比如这个手链,可以拼在一起变成小改锥,万一遇上炸//弹的话还可以用来紧急拆除。” 她将挂钩拆下,手链上的几块吸铁石“啪嗒啪嗒”地合在一起,变成趁手的工具。 展示完后,她接着道:“还有我这个项链,其实是微型手电筒……要是会场突然有人断电并意图行凶,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还以为夸到了点子上,但看来又是自己想多了。 拉文德并没有注意到迪克复杂的表情:“毕竟这种名流聚会,可是很容易出意外的,铃木——啊不,阿卡姆的疯子不是挺喜欢挑这种场合下手吗?虽然没法佩戴武器进去,但事前准备永远也不嫌多。” “相较之下。”她略微担忧地将身子探向前,“格雷森先生,你今天什么准备都没做,连防弹衣都没穿吧?” 只有全国空手道冠军这种级别的格斗之神才敢只穿礼服参加晚宴,否则就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罢了。 司机也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插话道:“市长女士的装备总是这么齐全,之前有一次好像还带上了发电机和信号发射器?” 拉文德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得亏韦恩庄园不在山里,不然这次也得带上。为了预防暴风雪山庄类型的事故,这是最基本的。” 迪克很想告诉拉文德,为了防止用电量过大引起注意,蝙蝠洞里有一套独立的风力发电系统,哪怕现在地面塌陷、韦恩庄园变成孤岛,都不用担心会变成暴风雪山庄或者无人生还。 他心想,要是有机会告诉拉文德这个秘密,说不定她会很高兴。 至于司机,则是默默看向前方,小声嘀咕:“但女士您足足带了四个车轮备胎。” “万一有人偷偷扎破轮胎、想把我们留下然后行凶怎么办。” 这都是米花市卷宗里活生生、血淋淋的案件啊! 司机和迪克默契地交换了眼神,此刻他们都在心里想着同一件事。 韦恩庄园在她心里有这么恐怖吗?! 少见多怪的司机觉得这位哥谭市长多多少少有点被害妄想症,而迪克则是在无奈之中又有点奇怪的安心感。 看来拉文德的奇妙思维今天也在正常运行。 已经逐渐找到窍门的迪克玩笑般道:“您都带手电筒了,怎么不把微型摄像头或者窃听器也装上?” “你怎么知道我本来想带的?” 拉文德神色惊讶,迪克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拉文德赴宴时会带窃听器以证明无罪,还是在先前在冰山餐厅发生的事,那时他的身份是夜翼,按理来说不该知道这件事才对。 幸好多年蒙面义警的经验让他能保持住不动声色,眼睛眨都不眨地迅速想好借口:“只是跟着您的思路继续想罢了。既然您担心行凶,那带一个能记录下现场的东西不是很好吗?” “是这样没错,但今晚是私人性质的晚宴,就算真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若是我将影像资料作为证据提供,传出去会严重影响声誉。” 迪克也反应过来:之所以参加黑bang的宴会带上窃听器,也是因为案件大概率会在暗地里内部解决,就算是这种非法得到的证据也能不留后顾之忧地交出去。 迪克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拉文德也因为他这一番滴水不漏的解释没有起疑。 事实上,已经没空给她去思考刚才话语中那些微的不和谐之处了,因为人群发出的喧嚣声越来越清晰,他们已经来到韦恩庄园的门口。 在此之前,拉文德只是市议会里一个小小选区的不起眼的小小议员,从未被邀请到这个可以说是哥谭市历史与精神象征之一的地方来。 和迪克一起下车、交出邀请函并确认过身分后,她被恭敬地请进大门。 以前只在明信片和报纸上见过的这座庄园的外部,而现在,她即将踏入哥谭市的现代王宫。 拱形屋顶高调地宣示其存在,华丽的石柱支撑起整栋建筑,柱头装饰着复杂的叶形花纹,柱身还刻着古老的徽章,据说是韦恩家祖上受封苏格兰骑士时得到的荣耀。 就连门口的灯光也都是精心布置,面目狰狞的滴水嘴兽此刻隐身在阴影之中,用他们锐利的眼睛在暗处观察着翅膀下的凡人们。 直觉告诉拉文德,这座庄园的真正魅力,在更私密、更黑暗的无人知晓之处,但那地方是她不能踏足的。 她只能和其他凡夫俗子一起,像个入侵者似地到这座庄园的宁静。 拉文德并没有像其他女宾一样挽着自己男伴的胳膊,因为她的手要用来和其他人握手、拥抱。 这让原本有点期待的迪克有些失落。 然而,在拉文德被问起身边这位帅气的男性是谁时,她用那种自豪的语气说道“这是我的朋友兼护卫,迪克·格雷森先生”时,他又觉得今晚不虚此行,巴不得多来几个人和他们打招呼,多让拉文德把这句话重复几遍。 迪克平时站在拉文德身边履行职责时都是戴着墨镜,况且保镖这种人一般都会被当作墙纸或者空气自动忽略,今晚竟无人认出他就是市长身边的常驻保镖。 加上他那身品味高雅的礼服,以及他信步走在橡木地板上时的姿态,仿佛是已经来过这里很多次一样,大家只当这人是什么身份保密的外国公子哥,或者某个来自其他州的企业继承人。 若是他们知道眼前人的身份不过是一介基层jing///察,还能不能露出这么游刃有余的样子? 迪克一边挂上应付性的笑容,一边在心里想道。 但下一秒,无法游刃有余的人变成了他。 因为他在大厅的中心,看到了布鲁斯周边围着许多人。 好吧,布鲁斯身边围着人这件事本身并不奇怪,但问题在于那是些什么人。 向来讨厌虚伪社交的达米安和卡珊德拉。 觉得这种场合很蠢的斯蒂芬妮。 比起参加宴会更想补觉的提姆。 把“陪布鲁斯出席宴会”当成需要猜拳决定的苦差的蝙蝠家成员们,今天全部到场了,并且脸上都带着看好戏的表情,直勾勾地盯着他和拉文德看。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和自己同辈的家人们出现在这里,绝对是不安好心。 他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发消息、警告他们今晚不要惹是生非,可为时已晚。 布鲁斯已经走上前,开始和拉文德寒暄。 “托伊女士,真高兴你今晚能出现在这里,来见见我家的孩子们吧。”他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虽然有些你已经认识了。” 拉文德开始在脑中飞快回想信息:“我在报纸上见到过一些。您的儿子达米安·韦恩,还有提摩西·德雷克先生……” 拉文德的目光越过眼前人宽阔的肩膀,因此也就没注意到,身后的男伴迪克·格雷森和布鲁斯·韦恩刀光剑影般的眼神交流。 * 布鲁斯·韦恩其实没想到拉文德会带着迪克来。 他最开始的目标,只有拉文德一人而已。 和新任市长见面是迟早的事,他本打算在新年慈善晚会或者什么地方安排一次会面,但某件事的发生,让他决定把这个计划提前。 他在观看体育场生/化/炸/弹事件的事后采访时,见到了自己的前任被监护人,迪克·格雷森,作为保镖跟在拉文德身后的样子。 并不是因为他觉得保镖这份工作不太好。事实上,迪克在白天做什么工作,布鲁斯·韦恩没兴趣、也觉得没必要去过多地关注。 可问题在于,迪克似乎并没有只把那当成是一份用来在白天掩护秘密身份的工作。 虽然花花公子布鲁斯·韦恩自己的情感生活一团乱麻、只能用作反面教材,但到底和迪克做了多年的搭档,加上活了几十年的人生经验,因此当他看到迪克跟在拉文德身后的样子时,布鲁斯瞬间就意识到,迪克看向拉文德的眼神里带着别样的感情。 那已经超出了保镖对被保护者的范畴。 很不寻常,也很不理智。 要知道,在哥谭市,除了阿卡姆的罪犯们,就属这些政客们最容易和蒙面义警成为敌人。 蝙蝠侠对于学生们的情感生活向来是不做干涉,但和潜在的敌人谈恋爱则是另一回事儿。作为哥谭市夜晚骑士们的领导者,他必须慎重对待。 布鲁斯也曾试图找过和迪克关系不错的人,旁敲侧击地打听,但这些孩子们不是装傻充愣就是顾左右而言他,完全不给任何一点可乘之机。 这是助手们之间特有的默契。不管他们再怎么拿自己的大哥取笑找乐子,对待可能会去棒打鸳鸯的父亲时必须得团结一致,帮迪克打掩护。 老谋深算的父亲自然也看出来这一点。既然这样,就只能用他自己的方式,来见见和迪克关系匪浅的这位女士了——前任监护人布鲁斯·韦恩抱着这样的想法,向拉文德发出邀请函。 他本来的打算只是亲眼观察拉文德,谁想到她竟会带着自己的保镖赴宴,这实在大大超出他的预料。 难道他们已经开始秘密地发展关系?可这两人从进门开始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一点也没有热恋中男女的感觉。 除此之外,拉文德对他的暗示,那句“或许你已经认识我的孩子们”,没有任何反应,她大概也不知道迪克曾是他的养子。 既没有恋爱,又未曾知晓迪克的秘密身份,根据他的调查她似乎也不知道夜翼的真面目,那么拉文德和迪克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布鲁斯更加搞不明白了。 他只好一边不动声色地进行社交性的寒暄,一边在脑子里飞速评估所有的可能性。 与此相对应的,同样是做了几年搭档,迪克自然也清楚布鲁斯此刻正在他那花花公子的面具下盘算些什么。 这更让他坚定了今晚寸步不离拉文德的想法。 然而事与愿违,提姆乐呵呵地走上前,像是对待熟人一样(虽然的确如此)揽住他的肩膀,大声说道:“理查德·格雷森!真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距离我们上次在哥谭城市高中ob聚会见面已经过了多久了?” 竟然在这种时候添乱! 迪克嘴角抽搐,挤出僵硬的假笑,用体术训练时的力道回抱住提姆的肩膀:“有一两年了吧?我们——” “我们今晚就好好叙叙旧!”西装下,两人的手臂青筋暴起,在进行一场看不见的角逐,“抱歉了,托伊女士,我把您的男伴借走一会儿。” “不,我并不——” 布鲁斯打断了迪克的挣扎:“刚好,关于托伊女士的公共安全系统,我也想和她单独探讨一番。这段时间就让我来做她的护卫,您应该不介意吧,格雷森先生?” 一副彬彬有礼、无懈可击的成功企业家表情,让迪克失去了反抗的机会。 “……悉听尊便。” 在拉文德“原来格雷森先生朋友这么多啊”的欣慰眼神中,迪克被韦恩家的青少年们簇拥着离开了大厅的中心焦点,把空间留给哥谭最有钱和(理论上)最有权的两个人。 * 大厅里全是四处游走交际的人,但对于熟悉这里每一寸的韦恩家人来说,想要躲开视线、躲到清净地方,简直是易如反掌。 旋转楼梯下的小隔间,大理石雕像的背面,天鹅绒窗帘的阴影处,藏身之地到处都是,而他们身姿轻盈得像是长了翅膀的猫咪,轻松就离开主宅,穿过花园中的凉亭,来到了存放园丁工具的小木屋。 这是他们从沉闷宴会中逃出来时必去的好地方,能掩人耳目不被发现,并且要是被布鲁斯紧急召唤,他们也有借口说是去花园透透气。 这个好地方最初还是迪克发现的,口口相传、代代继承。 和这些同伴们聚在一起时,他恍惚间回到了独自离家前的旧日时光。 不过这种怀旧感很快就消散了。 毕竟再怎么说,一个小屋里要装下几个身材挺拔的成年人和青少年,空间还是有些拥挤的。 斯蒂芬妮和卡珊德拉肩并肩坐在推车上,而提姆则把早就准备好的电脑拿出来,坐在园艺凳上飞快敲击着键盘,边调试程序边道:“我们今天可真是看了一出好戏。” 斯蒂芬妮坏笑着话茬:“可不是吗!谁能想到我们家族里除了布鲁斯之外最成熟的领导人,竟然纯情得连和心仪对象牵手都不敢!” “情绪大起大落,完全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卡珊德拉下结论时的平淡语气里比以往多了几分笑意。 “还好你一直处在备战状态,身手和精神力都没退步,不然我要瞧不起你了。”靠在墙上的达米安给出半嘲讽半夸赞的评价。 迪克听到这话也没客气,在其他人嘻嘻哈哈、没有防备时迅速给提姆和达米安的脑壳上不轻不重地敲上一记。 至于卡珊德拉和斯蒂芬妮,女孩们今天做了一个看起来就很费功夫的发型,因此为了不弄乱造型,迪克好心肠地改成在她们脑门上弹了一下。 这就是大哥的实力。 当然,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大家自知理亏,乖乖让他宣泄不满。 “你们为了看热闹,可真是牺牲巨大。” “瞧你这话说的,多伤人心啊!我们明明是为了帮你解决烦恼。”提姆打了个响指,“说正事,卡珊,你从托伊女士的肢体动作里看出什么没有?”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迪克?” 迪克看向卡珊德拉平静无波的黑色眼睛,深吸一口气:“先听坏的吧。” “坏消息是,她对你没有任何超越友情的感觉,并不想与你有肢体接触。”她歪歪头,“不过她对所有人都是这样,我想应该是性格使然。” “倒也不算坏消息。那好的那个呢?” “她的动作里没有对长辈的那种敬爱与依赖。恭喜你,没有当父亲。” 小屋里响起稀稀拉拉的口哨声和鼓掌声。 卡珊德拉的结论给迪克这几天烦恼的心境带来极大的宽慰,也让他确信了一件事。 他那句有点自暴自弃的“因为她没有把我当母亲所以还有机会”,竟然误打误撞猜对了。 拉文德·托伊,自幼丧父,与其母一起生活,母亲于她大学时期去世,从此在世上孑然一身。(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她自己就常常在采访或演讲中提到这点,甚至能在维O百科首页看到。) 对于一个没有关于父亲的记忆的人来说,如果真的只是从他身上感受到亲情之爱,应该会用“母亲”来做比喻才对。 但拉文德没有。她之所以下意识地用了父亲这个词,迪克隐约觉得,是因为自己在她眼里,因为有着“不会背叛”“可以托付性命”的标记,所以被自然而然地分类到唯一符合条件的“父亲”这一项里。 而仔细回想过后,当日拉文德说出的把他当作父亲的理由,其实也印证了这番解释。 简单来说,并不是因为把他当作“父亲”,所以有着亲近和信任感,而是在她的认知中,能够放心接近并完全信任的男人,只有“父亲”这一种而已。 其实这只是她异于常人的认知体系带来的误会,把“父亲”这个分类的名称换成“特别的人”才更为准确。 虽然大概要费上好一番功夫,但若是哪天真能纠正过来就好了。 以上这番推论,全都是发生在迪克的大脑中,于三秒之内完成。 其他人看到的,只有迪克脸上浮现出的,被达米安评价为“傻里傻气”的笑容。 “迪克,就算我们没有卡珊的能力,也能看出来你现在正像只牧羊犬一样高兴地摇尾巴。” 斯蒂芬妮说完后无奈地摇摇头。恋爱中的男人啊! 而她的脱口秀搭档提姆,也跟着夸张地假装打寒颤:“天呐,真没想到竟然能看到我们家的一个兄弟如此柏拉图!我很高兴你的感情观没有被布鲁斯带歪。” “能不能别把我说的和情窦初开的高中生一样?” “难道你不是吗?“斯蒂芬妮挑起眉毛,“又或者,你可以和我们讲讲那位拉文德·托伊小姐有什么魔力,让你从成熟男人退化成纯情男孩了?” 卡珊德拉的眼睛倏然变亮,就连表面上兴致缺缺的达米安也竖起耳朵。 这下倒让迪克没法正常组织语言了。 他该怎么跟他们解释呢? 人并不是生下来就会打情骂俏、调情暧昧的。 从一无所知走向游刃有余,本质上靠的是直接或者间接经验的积累。 比如他小时候在马戏团里看到的爱情短剧,比如他看自己的队友们分分合合,比如他从小就看布鲁斯身边换了一个又一个女友。 渐渐的,他也懂得了什么能当真、什么是玩笑,哪些是真心、哪些是玩玩。 大家都默认了同一套潜规则,并在此基础上有了“成年人的爱情”。 至于拉文德?岂止是把这套潜规则视若无睹,迪克甚至怀疑她压根儿就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毕竟她也说了,爱情这种东西只会带来无休无止的麻烦和情杀,比起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她更想选择活下去。 这也使得迪克长久以来学会的“经验”和“潜规则”,完全成了无用之物。 他只能像个初学者一样,笨拙地摸索规律,从零开始。 他默默想道,自己费劲心思想与拉文德拉近距离的过程,就像是在养一株新品种的植物。 因为没法语言交流,没有前人的经验,所以植物是否健康成长全靠自己半蒙半猜。 要是植物感觉不太精神,就得拼命找原因,是不是水浇过多?太阳太烈?通风不够好? 而要是这植物茁壮成长,自己高兴之余又觉得焦急,明明知道需要很长时间来等它成熟,却忍不住隔三岔五去确认它的状况。 自己患得患失的心态,和一个新手园丁差不多吧。他的眼神游离在墙壁上挂着的一把把园艺剪,心里忍不住苦笑。 “你们就当成我是要和植物谈恋爱、所以才这么手足无措吧。” “这算什么回答?” “你们自己都还是小孩呢,别妄想着提前进入大人的世界。” “别只在这个时候摆长子的架子,我们——” “真糟糕!”提姆的惊呼打断了其他人的抱怨,“看来布鲁斯发现我在现场留的窃听器了,从刚才开始不管我怎么连接都没有反应。” 迪克也顺水推舟地转移话题:“你们准备那玩意儿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偷听到有意思的事!不过这种话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这不是怕布鲁斯说不该说的话吗。” 他们当中维持双重身份最久的人,竟然会说错话,这个理由听起来实在苍白无力。提姆也意识到这一点,赶紧另找借口道:“而且你不好奇布鲁斯会在托伊女士面前怎么评价你吗?” “又或者。”达米安顺着往下说,“你的任务对象会在父亲面前失言。” 这恰好说中迪克的心事。 他想起拉文德为了保命所做出的努力:拆弹改锥手链,微型手电项链,后备箱的四个轮胎,以及无时无刻不在警惕着凶案的发生…… 他清楚拉文德做这些并无恶意,可难保布鲁斯作为庄园主人不会感到冒犯。 但布鲁斯已经明示要以韦恩集团总裁的身份要求单独商谈,他也不可能冒失地回去打断谈话。 事到如今,只能靠拉文德自己了。 * 在庄园大厅内部发生的对话,注定是要让迪克失望的,因为拉文德的第一句话就把巧舌如簧的布鲁斯·韦恩堵得无话可说。 时间回到迪克刚被拉走后的那一会儿。 “托伊女士。”布鲁斯微微一笑,露出洁白而整齐的牙齿,“您第一次光临寒舍,感觉如何?这儿还让您满意吧?” “这是幢很对称的建筑,我很喜欢。” 在米花市,“对称”是对建筑物的最高赞美,因为不会被某些心理扭曲的建筑师盯上并炸毁。 拉文德真诚的回应让布鲁斯脸上的完美绅士笑容僵了一下。 他很想问问眼前的女性,是怎么一脸诚恳的说出这种听起来像是在阴阳怪气的话,但强大的意志力让他把话憋了回去。 他十分明智地选择开始谈正事。 两人简略地交流了下拉文德对于哥谭市公共安全系统的规划,对于旧设备的改造,后续维护升级,以及韦恩科技在这方面有什么新技术可以提供。 自然而然的,他们也谈到了哥谭市的安全之敌,阿卡姆疯人院和黑门监狱里关着的暴徒们,以及他们的敌人——以蝙蝠侠为首的蒙面义警们。 “您就当作是猎奇心在作祟好了,但我真的很想知道,您对蝙蝠侠有什么看法?” 这才是布鲁斯今晚最想问的。 这让拉文德有点头痛。他们一定要讨论这种比跨性别和素食主义更敏感的话题吗? “韦恩先生。”她面露难色,“从我的立场出发,蝙蝠侠是不可以存在的。” 僭越行使执法权的私人武装力量,代替无能的公务人员解决了这城市发生的大部分罪恶,一旦承认其存在,就等同于把哥谭□□u的颜面踩在脚下。 在市政厅,蝙蝠侠的名字就像是伏地魔在霍格沃茨,只能用“you know who”来代替,是不可言说的存在。 而精明的布鲁斯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一边歉意地笑笑,一边道:“那让我换个说法——您觉得蝙蝠侠为什么不存在?比如,为什么他不干脆斩草除根,把抓到的坏家伙们全都杀了呢?如果真的存在想消灭罪恶源头的蒙面英雄,他理应这么做,可事实是阿卡姆和黑门监狱的牢房仍不够用。” 在他问出这个问题的瞬间,拉文德瞬间觉得毛骨悚然,仿佛自己正站在审判官阿努比斯的面前,从出生开始所犯下的大小罪恶,尽数被眼前的人看穿,让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但这感觉转瞬即逝,并且自己的失态似乎并未被注意到,于是拉文德的边平复心跳边努力组织语言。 “如您所说,对歹徒们使用私刑或者死刑,以及由此衍生的是否算正当防卫的讨论,其实不该由我这个行政系统的人来考虑,应该交给法院判决。您也知道我们是个三权分立的国家——” 拉文德尽量将话说得不留下任何把柄,可她也知道,这样场面话的答案是不足以满足布鲁斯·韦恩的。他要是想听这种话,市政厅和议会的公关发言人们可以排队为他说上三天三夜,犯得着问自己吗?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眼前这位市政府金主的脸色,思考怎么才能让他满意。 看来只能说出她自己的想法了。恰好,作为米花人,她对这个问题是有一些发言权的。 “——但让我们假设,蒙面英雄真的获得了某种形式上的动用死刑的许可,那么整个城市会陷入无休无止的仇杀与复仇,反复延续,没有尽头。” 她在米花市见过太多这样的案例了。为横死的恋人复仇,为惨死的家人复仇,甚至不惜用上炸//弹与火灾,让城市陷入混乱。 她垂下眼睛:“而当这场混乱继续延续下去,大家的边界感就会渐渐模糊。一开始或许还是一命换一命这样古罗马式的悲剧,但是时间久了,大家就会对杀///人这件事感到习以为常,最终在失去道德感之后,这种手段会变成一种被滥用的工具——比如,因为男朋友不吃自己剥的螃蟹就杀人,因为楼上的人很吵所以杀人,因为前男友换了自己不喜欢的发型就杀人……死刑这种东西,是绝对不能交给个人使用的,一旦开了先例就无法回头了。” 话毕,她还不忘遮掩下:“所以我认为,私人使用死刑并不是消灭罪恶的最好方式。虽然传说中的犯罪斗士蝙蝠侠确实不存在,但没有罪犯被私下处以死刑,这并不能成为他不存在的证据。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布鲁斯愉快地眨眨眼: “我当然明白。您的回答真是很有意思,托伊女士。” 他当初制定不杀原则,更多是为了让拥有强大力量的蒙面英雄们约束自身,防止他们失控,拉文德的这套理论倒是很少见。 而且她刚才的那席话,给人莫名一种奇妙的真实感,仿佛那个滥用死刑的混乱之地是她亲眼所见。 如果不是他看过拉文德的档案,确信她是土生土长的哥谭市民,布鲁斯都要怀疑拉文德是来自某个难以想象的罪恶都市了。 “不管究竟是从何处得到这番理论,可以肯定的是她身上确实有些吸引人的独特之处。”布鲁斯在心里对自己最年长的被监护人的眼光予以肯定。 关于蝙蝠侠的问题,为了不引起拉文德的疑心,他决定就此打住,转而开始谈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股票、专利、汇率之类。 刚才那番触及伦理道德的对话仿佛没发生过一般,布鲁斯·韦恩和拉文德·托伊,两个成年人熟练地隐藏起自己的个性,和旁边的名流们攀谈起来,成为这浮华宴会中最庸庸碌碌的人物。 拉文德忙于应付各界人士,一个接一个地招呼,晕头转向,以至于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的男伴似乎不见人影很久了。 米花人的直觉使她心中警铃大作——在宴会上失踪,十有八九是出事了!! 幸好,在她慌乱地从手袋中翻找出手机之前,一只熟悉的手制止住了她的动作:“市长女士,我回来了。你这边一切都好吧?” 是迪克·格雷森。 拉文德脸上焦急的神色瞬间消失:“格雷森先生,幸好你回来了。这么久不见你的踪影,我还以为你是被关到冷库里去了!” “您这话就像是责怪女儿回家太晚的父母。请放心,我绝对有自保的能力。” 二人的对话被不远处听力灵敏的蝙蝠家成员们听了个一清二楚,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写着“无话可说”四个字。 刚才迪克忽然起身,要求赶紧回会场、不然市长会担心时,他们还嘲笑他太多心,没想到还真被猜中了。 退一万步来说,这姑且还能算得上心有灵犀,但为什么是担心他被关到冷库去?!这联想的内容也太奇怪了吧! * 抛开这段小插曲不谈,韦恩庄园的晚宴算是平安无事地结束了。 人们互道晚安,提前为即将到来的圣诞与新年送上祝福,最后或是开车或是走路回到自己的家中。 每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布鲁斯见到了想见的人。 提姆、达米安、斯蒂芬妮和卡珊德拉看到了自家大哥的乐子。 拉文德还沉浸在“名流宴会竟然无事发生”的震惊与感动中。 要说有谁还在忧心忡忡,就只有迪克·格雷森了。 他想起临走之前,布鲁斯传递给他的秘密简讯。 “拉文德·托伊算是一个不错的市长。她有自己的思考,但是否可以托付信任还值得商榷,毕竟她与我们处在对立面。我们这些人今后该如何与这位新市长相处,或许得等我用夜晚的身份拜访过她之后再做决定。” 第22章 圣诞 在韦恩庄园的那场晚宴后, 市长办公室的幕僚们敏锐地感知到了风向的变化。 供应商们给出史低价,和市政厅谈判的律师们态度更加客气,就连市议会那些鼻孔朝天的老家伙看到他们, 言辞都恭敬上许多。 如果可以的话,大家真想趁着这个势头继续推进计划,但无法克服的阻力摆在眼前,让他们不得不停下脚步。 圣诞节来了! 又到了去儿童福利院和流浪汉救助中心等地作秀的时候了。 她像是某种稀有的鹦鹉似的,被装进车里, 从一个地方运到另一个地方, 对着各种人说上“圣诞快乐”“恭贺圣诞”之类的话,以展现市政厅对他们的重视。 市长巡回展一直持续到12月23日的下午, 终于到达了最后一站, GCPD的圣诞慰问晚餐会。 “圣诞节”这个词对警员们来说, 并不意味着“假期”,而是“加班津贴”和“免费餐点”。 圣诞节的哥谭比往日更危险,因为除了要防备蠢蠢欲动的疯子暴徒, 喝醉闹事的普通市民和商店里四处逃窜的小贼也同样棘手, 工作量比往日多上两倍不止。 因此, 出于同情心,哪怕巡警们违反规定、偷偷带了香槟到工作地点,拉文德也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假装没看到藏在警局大厅圣诞树里的酒瓶。 她本打算在做完演讲之后就立刻离开、不打扰警员们的兴致, 却被蒙托亚叫住:“既然都已经了, 不和我们一起吃个饭再走?听说今天的奶酪配火腿是高级货, 局长自掏腰包给大家买的。” “还是说……”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你这么急着走,其实是已经有约了?” “这倒没有, 只是想早点回去把几个计划书看了,争取在假期里把积压的文件都处理掉。” “假期还这么兢兢业业,会不会太累了?” “反正也没别的事情可以做。”拉文德耸耸肩。 蒙托亚听了这话,差点震惊得没拿住手中的杯子:“……你对假期的规划就只有加班?” “还不至于到那个程度,我也是有一些能放松身心的事去做的。” 蒙托亚还没放下心,就又听见拉文德继续道,“还有睡到自然醒和吃平时不让我吃的高热量冷冻食品。” “就没有聚会之类的吗?我记得你的幕僚里也有几个单身人士。” “他们是有聚会,但是没邀请我。可以理解,谁都不乐意在假期里见到上司。”拉文德耸耸肩,“只不过他们发推O的时候忘记屏蔽我了。” 蒙托亚深吸一口气。 自打她在小学读到《麦琪的礼物》之后,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如此悲伤的圣诞故事了。 她下意识想邀请拉文德,到她家里一起看个光碟什么的,至少让她不至于在这七天的假期里一直孤身一人,可蒙托亚自己的工作排班也已经挤得连睡眠时间都所剩无几,看来这项重任只能交给别人。 她环顾四周,发现一个最为合适的人选。 向拉文德道了句“我想起来有事,先失陪”后,蒙托亚便向宴会大厅外走去,消失在拉文德的视线中。 拉文德在心里默默感叹jing察们的不容易,完全没想别的可能性。 也因此,她并没有把之后迪克的提问,和蒙托亚离开时微妙的神色联系在一起。 * 那是在当晚市长宅邸每日检查的时候,迪克边忙活边假装无意地问拉文德:“说起来,我还不知道您平常空闲时候都喜欢干些什么。” 多么完美的引子,而只要拉文德作出回答,他就可以顺着往下说“真巧,我也对那有点兴趣,不如圣诞假期的时候一起?” 拉文德马上做出回应。 “我喜欢一个人呆着。” 平常做虚伪的社交,摆出社交礼节的同时又要防备各种明枪暗箭,已经够累了,她只想在宝贵的空闲时间里享受独处的时光。 当然,最重要的是,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会比较安全,不用担心会莫名其妙被袭击,丢了性命——前提是你得有一个每天都帮你检查房屋安全的保镖和一个在屋子外24小时执勤的警卫队。 “……”迪克庆幸自己已经产生了一些免疫力,不会再那么容易被打击到无话可说了。 遭到挫折的英雄迎难而上:“那如果要您走到室外,您会干些什么呢?” “这个嘛,大概是找一个能让人安心的、有现代家电的、没有罪犯或者疯子的地方——” 迪克的心中燃起希望的火苗。 “——然后一个人呆着。” 小火苗一下子被冰冷的言语所扑灭,只剩下一缕颤巍巍的烟雾。 可怜的迪克,本以为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却在实战时遭到了碾压性的失败。 他自认为胜券在握的主动出击,无异于用木棍击打铜墙铁壁。 但幸好,迪克是一个总能绝境逢生的战士。 既然木头敌不过金属,那就做成特洛伊木马,用计取胜! “市长女士。”他精准地抓住刚才那句话中透露的信息,“既然如此不如去找找看,有没有一个能让你安心的、有现代技术的安全之所……也就是俗称的,安全屋?” 或许这是拉文德第一次因为迪克的言语而震惊地回不过神来。 迪克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这回是自己赢了,欣慰地在心中夸赞自己这来之不易的胜利。 “你是说,像间谍电影里演的那样?”拉文德因为这从未设想过的可能而激动不已。 “没错,比如某间顶层公寓,或者港口的出租集装箱之类。”他和身边的义警们都有这样的地方,有一种儿时打造秘密基地的喜悦,他很能体会拉文德此刻的兴奋劲儿。 “格雷森先生,你对此很有经验?” “这个嘛,现场经验多了,至少能看出什么地方是不安全的。” 拉文德高兴地拍了下双手:“那可太好了!我想请你在这个假期陪我……啊,但你的圣诞节应该已经有约了吧。抱歉,还是我——” “没关系,我很闲的。”迪克毫不迟疑地作出保证,“只要你需要,可以随时随地叫我过来。” “那再好不过了。哦对了,如果你觉得这需要算成加班的话——” 拉文德这话并无恶意,纯粹是出于身为领导者的体贴和义务,但迪克仍假装生气:“要是收下这钱,那我不就是成了房地产经纪人了吗?朋友之间帮点小忙,哪需要付钱呢!” 看见迪克夸张地捂住心口,做出一副受伤的样子,拉文德也忍不住边笑边收回刚才的话。 在做了那么多无聊的圣诞节演讲和祝福、写下堆成山的社交性贺卡之后,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有点期待圣诞节的到来。 * 于是,在拉文德的假期时间表里,原本十二小时的“处理积压公文”的安排被砍了一半,多出来的六小时分给了“研究论文和卷宗”。 她粗略地统计了下这些年在哥谭发生的大大小小的案件,再次确认了一件事——除了韦恩大厦和韦恩庄园,哥谭市好像每个地方都发生过恶性事件。 并不是像米花那样,因为凶案太多导致超过一半的民用住宅都变成了无人问津的凶宅,毕竟哥谭人大部分都是在家外面,比如上班的公司啊、购物商场啊之类的地方,遇到大规模袭击并丧命。 事实上,这里不管是谋杀致死的人数还是致死事件数量,都远远不及米花。 可问题是,每次一旦发生事件,都会大规模波及到周围的地区,还经常让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城区都跟着遭殃,这可是春之爆炸事件中那些个游乐园或者美术馆没法比的。 相对来说,米花的事件多而小,哥谭的事件少而广。 在这里没有绝对的安全,只有“很危险”,比如GCPD、市政厅,以及“还算不危险”,比如韦恩庄园和韦恩大厦。 去敲韦恩庄园的门、请布鲁斯·韦恩分点地皮给自己做安全屋,大概是不可能的。 像马O奥那样进下水道,或者学飞O环游记那样住天上,估计也是不可行的。 毕竟哥谭地下跑的有杀手鳄和捕鼠人,天上飞的有风筝人和蝙蝠侠,这两处也不是什么宜居的好地方。 拉文德花了好几天,从电力系统考察到周边交通,耗费了全部心血才找到某个能让她满意的风水宝地。 “虽然不如毛利侦探事务所那样固若金汤,却也有独特的功能,值得考虑。” 她满意的看向地图里自己画出的那个圈,随后拨通迪克的电话。 第一声还没响完,另一端的人就连接上了。 电话那头的迪克有些气喘吁吁:“你好,迪克·格雷森。” 迪克似乎正处在某个嘈杂的环境中,拉文德甚至能听到几个耳熟的声音在笑着说“这是你今天第三十次看手机了”“是她吗是她吗”,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是我,拉文德·托伊。”她不自觉拔高音量,“抱歉,你那边有些太吵了。” “稍等一下!” 话筒中传出惊呼声和不满的嘘声,在“咚”的落地巨响声之后,迪克那边终于清静了下来。 他平复好呼吸,语调恢复往日的轻松:“我到方便讲话的地方了。需要我现在过去吗?” “对,不过不是市长宅邸,今天改在哥谭美术馆的停车场见。警卫车队今天没跟过来。” 和她去冰山餐厅的那次一样。 并且这次她不只找了个可靠的护卫作陪,还专门做了番乔装打扮。 当迪克到达约定地点、坐进拉文德告诉他(虽然他早就坐过)的私人车辆里时,发现拉文德今天头一回把披肩长发梳成了法式低发髻,身上穿的是松垮休闲的针织衫。松弛的日常感,让迪克觉得自己似乎在她私人领域中更进了一步。 看着拉文德戴上乔装用的口罩,他也从衣兜里拿出他最爱的那副墨镜:“所以,我们是要去哪里?” 拉文德的声音从口罩下传来,沙哑得像是得了重感冒,迪克这才意识到她这是用了之前交还给她的口罩变声器。 点睛之笔。 “我在房产公司的网站上看到了那处地点,觉得很不错:能通水电,离公路不远,最重要的是,一般不会有罪犯或者不良分子跑到那附近乱晃——至少不会跑去那里挑谋杀对象。” “在哥谭还有这样的地方?” “有。”拉文德笃定地答道,“墓地。” 第23章 安息之所 豪斯伍德先生坐在自己温暖的房地产办公室里, 百无聊赖地看着第十二季的《与银戴珊一家同行》。 隔壁面包店飘来的肉桂和小麦的香气,让他心中柔软的部分伤感不已。 眼看着新年就要到来,可他在圣诞假期这样的黄金时段, 竟没做成一单生意。 事实上,对于他们这些房地产经纪人来说,这些年在哥谭是越来越难过日子了。 因为各种原因而死去的人越来越多,空置的房子供过于求,豪斯伍德先生这样的小办公室更是无人问津;偶尔来一两个客人, 往往是生意谈到一半, 便不幸地被卷入暴力事件中丧命,或者第二天被这里的疯子罪犯们给吓跑。 幸好有韦恩集团像擎天柱一样支撑着哥谭的经济, 每年还能勉强吸引一些新居民, 让这里的房地产生意不至于变得像圣诞拉炮一满地碎屑。 就在他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时, 门铃叮当作响,一股冷空气从打开的大门外袭卷进来,把豪斯伍德先生吓得打了个激灵。 仔细一瞧, 竟然不是来借充电器的服务生, 而是一对有些古怪的男女。 戴着墨镜的男人虽然并未露出眼睛, 但光是站在那儿就足够引人注目了。他的脸轮廓分明,身材高大挺拔,最重要的是那一头黑发, 质地柔软中又带着坚韧, 好似黑鹂翼上的鸟羽, 又让人联想到午夜的天幕。 豪斯伍德先生以过来人的眼光瞬间得出结论:这小子一定是精心打扮过。 他将目光移向旁边戴着口罩的女人, 又以一个生意人的眼光做出判断:这位女士才是主导者。 戴墨镜的男人态度自然地为她开关门, 自觉把离柜台最近的站位留给她,还有其他种种迹象, 都可以证明这一点。 像是得了重感冒的女人没精打采地问道:“我在贵公司的网站上看到了一处地产的信息,今天特来咨询一下。” “那可太荣幸了,请问是哪一套?” 用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豪斯伍德面上笑脸相迎,同时在心里猜测,这对男女打扮得这么掩人耳目,话语之间又显得手头阔绰,大概是富婆带着自己的情人来买房吧。 若是能把手里几套一直没法推销出去的高价房子推销出去就好了。 “霍姆里夫家族的私人墓地,听说是委托您出售的?” “没错,正是鄙人——”豪斯伍德说到一半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等等,您是说五年前无人生还的那个霍姆里夫吗?!” “是的。难道说已经卖出去了?” “不不不,只是因为一直无人问津,所以有点惊讶罢了。” 话虽如此,豪斯伍德还是冷汗直冒:圣诞节来看墓地,这在他二十年的职业生涯里也是仅此一见。 这两人看起来也不像是在服丧的样子,来要这么一块价值不菲的城郊荒地,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但身在哥谭,想要养家糊口,总得有些胆量在身上,不然每天连家门都不敢出了。 “我带二位去实地看看吧。”他拿出车钥匙,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带着那对男女往停车场走去。 * 霍姆里夫,哥谭昙花一现的富人家族,在几年前举办慈善宴会时被双面人闯入会场,无人生还,名下的企业也日渐衰落,最终连自家墓地也被律师委托给房地产经纪人出售。 家族纪念堂的外墙和窗户玻璃残破不堪,肆意生长的车前草和牛筋草也早已取代墓碑、成为这坟场的主人,都快把企业创始人那块气派的大理石碑淹没了。 豪斯伍德从一大圈钥匙中拿出一把暗淡无光的银色钥匙,打开生锈的铁杆门:“两位请小心脚下,这里有很多不起眼的小墓碑,千万别被绊倒了。” 这下又轮到戴墨镜的男人走在前面,为自己的女伴开路。 三人边艰难前行,边听豪斯伍德绞尽脑汁地找出这块地的优点:“如您所见,这附近非常安静闲适,不必担心会有烦人的邻居吵闹。” 戴口罩的女人点点头:“人迹罕至,确实不错。” 豪斯伍德卡壳了下,接着勉强笑道:“正是如此。还有这边的……绿化也非常好,空气很清新。” 戴墨镜的男人环顾四周,随后赞许地点点头:“这附近松柏很多,不走近的话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隐私性也很好。“ 像是在应和他的话似的,一阵寒风突然从林中呼啸而过,吹得齐腰高的杂草纷乱飘摇,阴冷潮湿的气息更加明显。 时值严冬,豪斯伍德却觉得汗流浃背:“可不是吗!您看这里的植物都长得这么有劲头,等把除草完之后还能种点植物,自给自足呢。“ 听了他这话,女人撩起衣服的下摆,蹲到地面上,用手捏起一小撮泥土:“土地松软,适合挖掘以及……掩埋。” 豪斯伍德彻底没法接话了。 幸好这时他们走到了破败不堪的家族纪念堂前,这才得以转移话题。 “这里是霍姆里夫家族的纪念堂,但业主没有把钥匙交给我,很遗憾我们只能瞧见一点守墓人房间的样子……不过我想你们也不会对他们家族的画像感兴趣的。” 豪斯伍德并没有开锁进入,只是打开手机的照明灯,从外面照亮了房屋内部的一部分,将里面的景象大致展示给两位客人看。 锈迹斑斑的架子,散落一地的酒瓶,唯一能称得上家具的只有行军床和小桌子,甚至连条被子都没留下。 万幸的是,豪斯伍德查看了设置在外面的电源面板和主水阀,确定这里的水电还能使用,只不过太久没缴费而已。 “这样的话电器之类的也可以用了。”那对男女对视一眼,默契地点点头。 可怜的房地产经纪人努力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实际上早就快站不稳了。 他脑子里飞快闪过各种可能性:拿死人做实验的哥谭特产博士,人/////口买卖,武器仓库,化学品工厂…… 哪怕往最不坏的那方面去想,豪斯伍德也只能思考出一种可能:用土掩埋,人迹罕至,还要通电器,这是要把什么人骗过来sha掉再毁尸灭迹啊! 再联想到那两人之间明确的主从关系,豪斯伍德猜测,这是某个富婆要联合出轨对象杀夫骗保。 富贵险中求,却不能把小命也搭上。 因此,在那对诡异男女要求留他们二人单独谈谈的时候,豪斯伍德顺从地走到了一边,颤巍巍地打开了手机的拨号页面。 他想报//警,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不能直接报警——先不说GCPD那个出警速度,万一他们真是什么从阿卡姆逃出来的危险分子,事后追究起来,自己能躲得过他们的报复吗? 他只恨自己从来没好好看《韦恩集团安全顾问教你如何安全逃脱》节目,要是他今天能逃出生天,他一定从头开始补课。 “豪斯伍德先生,我们有些事想问问你。” 让他血液冻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豪斯伍德肩膀一缩,下意识将手机锁屏,结结巴巴道:“是,是的,我在!请问有什么事吗!” 上帝!戈登!蝙蝠侠!罗宾!夜翼! 谁都好,快来救救他吧! “您其实经常来这片墓地对吧?” 这话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没被发现试图逃跑一事,让豪斯伍德松了口气,却也因此没将脑子转过来,下意识答道:“您怎么知道的?” 戴墨镜的男子抬手摸摸下巴,戴口罩的女子则是耸了耸肩。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细数着经纪人的破绽。 “你的汽车GPS在输入前几个字母时自动跳出来了这里的地址。” “那么多的钥匙,你却直接找到了要用的那一把。” “你说这里有很多被杂草埋没的小墓碑,却精准地避开了每一个。” “这块私人墓地五年了都没卖出去,你却似乎并不急着推销,像是有所顾虑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女人直视着他的眼睛,毫不留情地击中他的漏洞,“哪有哥谭人来到这样一个杂草横生的荒地,却不防备可能藏在这儿的流浪汉、盗//墓贼,以及毒藤女可能留下的有毒植物的?” “除非那个人经常来这儿,确认过这里安全无虞。”墨镜男露出微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 之后豪斯伍德像他们坦白了一切。 “杰奎琳就埋藏在那儿,那丛金雀花的下面。” 他颓废地坐在纪念堂的石阶上,用手指向不远处的某个地方。 只有那一块是被修整过的——虽然那个园丁的手法并不高明,杂草剪了跟没剪似的。 “按照遗嘱,这片私人墓地卖出去后的所得将全部用于购买公墓位置。”豪斯伍德苦笑,“可这几年哥谭最供不应求的东西就是棺材跟墓碑,卖地的那点钱就只够把几个董事会的老头子转进去!杰奎琳和她的父母,只能被烧成灰,撒到哥谭旁边满是污染物的海水里。” 这都是那些该死的律师根据什么破遗嘱要求的:在买主做出决定前,任何人无权挪动这里的每一口棺材;如果之后要迁坟至公墓,则必须优先几位老先生,不然只能所有人一直留在原来的这个地方。 他痛苦地把头埋在膝盖里:“我知道身为地产经纪人,这是渎职的行为,但我偶尔也会想。要是一直卖不出去就好了,至少我还能像这样过来陪她说说话……” 从刚才开始一直静静倾听他肺腑之言的拉文德,终于忍不住开口。 “抱歉在这么伤感的时候打断你,但我有一件事从一开始就没搞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把坟墓迁到公墓去呢?” 这莫名其妙的问题让豪斯伍德摸不着头脑。 “不,按照常识来说,没人愿意让这么一大家子的坟墓留在自家地盘上吧?光是墓碑就很占地方了。” “这个嘛,我倒是不介意把这些墓碑都留着。” “……感谢您这么好心,女士,但您可别忘了,我们这个世界并不是唯物主义的,看看神奇女侠就知道了。您不怕闹鬼吗?” “放心好了,就算真有鬼我也不怕。”女人虽然嗓音沙哑,语气却坚定无比,“豪斯伍德先生,您说的闹鬼,是幽灵闯入人类居住的地方,人类为此感到害怕,对吧?” “一般来说,是的。” “那如果是人闯入鬼魂居住的地方,不应该是鬼感到害怕吗?” …… …… 旁边那个戴墨镜的男人,不要笑了!你倒是反驳一下她这个逻辑啊! 豪斯伍德一边在心里大吼,一边试图让搞糊涂的大脑恢复清醒:“可是,您既不介意把坟墓留着,又像是要把这里做一番改造的样子,您买这块地是做什么的呢?” 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女子顿了顿。 “请别问太多。你只需要知道,我买这块地是给自己用,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的就行。”她半是警告半是请求地看向他,“我会把这些墓都保留,并且这单我可以多给你一些佣金,足够你把杰奎琳·霍姆里夫小姐和她家人的安息之所转移到公墓里去,这样既没有违反遗嘱,你今后也不必每次都跑这么远来看她……但作为交换,我希望你不要追问任何事;购买手续和文件上我也需要你配合,不能让任何人追查到我购买了这处房产,明白吗?” 这表面严厉、实则处处为他考虑的体贴之言,让豪斯伍德一个快四十的男人热泪盈眶。 他在心里忏悔,自己误会了这样一个大好人。 他在心里琢磨这位女士如此慷慨的理由,突然顿悟。 这位口罩女士病恹恹的嗓音,听起来和他某个得了喉癌的亲戚一模一样! 如果是不治之症的话,那么这一切就说的通了:不想留下交易痕迹是想清净地度过余生;帮杰奎琳出墓地钱是临死前的善事;研究电路是想保存遗体;带着情人来看,是想他帮自己守墓,甚至是一起殉情……! 豪斯伍德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不然他实在想不出来,在哥谭除了布鲁斯·韦恩这样钱多得没处花的慈善家,哪儿还会有这样无私奉献的人。 他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泪腺却跟崩溃了一样,怎么都擦不干眼角:“女士,请放心,本人豪斯伍德郑重在死去的恋人面前发誓,我会永远记得你的善举的,并用生命守护您的秘密!” “……谢谢?” 拉文德有些惊讶于眼前男人的过度反应。 为了几千美元,至于哭得这么稀里哗啦的吗? * 之后的事情顺利成章。 三人回到豪斯伍德的办公室,敲定好合同内容及转款方式等种种细节后,拉文德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安全屋——虽然那连毛坯房都算不上,只是一堆断壁残垣罢了。 但无论如何,这都是了不起的进步。 被迪克·格雷森送回家后,那一晚拉文德久违地梦到了自己的家乡。 那是在几年前,“自己”刚工作的时候。 她在米花市有一套老宅,但对于她这样一个孤家寡人来说太过空旷,加上离上班的市役所太过遥远,她有一阵也想过把老宅卖掉,重新租房子住。 可在米花,想租房那里是这么容易的事? 至少六成的房子都是凶宅,否则只能住又贵又破的小公寓。 她也不是没考虑过合租,也差点就签了合同,但在交钱的前一晚,房东把她未来的两个室友给下毒谋杀,只能遗憾作罢。 不过有了这些日子看房的经验,她预测到今后米花市的凶宅会越来越多,自己手上那套没出过人命的老房子今后一定会升值,就将就着继续住在那里了。 梦里的回忆太过鲜明,以至于她起床后的半个小时里都在回味这个梦境。 拉文德清楚自己并非多愁善感的人,为何会突然间梦到故乡? 总不可能是因为迪克·格雷森的影响吧。 她边思考边打开手机确认行程。 在瞟到上面推送的两条消息时,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一条是来自未知联系人的简讯。 “计划已开始,请查收礼物。R·H·。” 另一条则是今早的新闻头版。 “城中多处地点遭到武装袭击,非法组织性犯罪集团损失惨重。据可靠消息,此次冲突疑似墨西哥黑bang挑起。” 拉文德明白,这是红头罩开始行动了。 这么说来,她昨晚在睡梦之间,好像确实隐约听到远处有炮火和爆炸的声音,只不过在米花时她已经习惯了伴随着这些小噪音入眠,因此并未被吵醒。 看来是故乡的声音让她做了那样的梦啊,拉文德在心中感叹道。 第24章 警告 假期里发生的武装交火事件, 对于哥谭普通市民来说无关痛痒。对于这种每月一度的暴力冲突,司空见惯的市民们对此早已麻木。 相比之下大家更关心推O上的一只柴犬,这只胖胖的小狗已经被千人请愿推举为哥谭27区议员候选人了。 而那些高高在上的达官显贵, 可就没那些心思与民同乐——来自墨西哥的黑bang在一夜之间摧毁了几大犯罪组织的据点,以法尔科内、企鹅人和黑面具为首的黑bang首领元气大伤,城市的阴暗处正在暗流涌动。 与恶棍们共生的他们,今后该何去何从? 黑面具的武器工厂被摧毁,非法移民们被转移至大使馆, 资金链破裂后他还能东山再起吗? 法尔科内虽然在国会里也有影响力, 可涉及到和墨西哥有关的外交问题,他那些议员朋友们还能不能保住他? 至于企鹅人, 他一向引以为傲的消息灵通和广泛人脉, 在这次袭击中完全失灵, 冰山餐厅是这次遭破坏最严重的地方,或许他也快成强弩之末了。 而在那起席卷哥谭犯罪届的袭击发生后不过一天,市长办公室就放出消息, 称找到了去年暗杀市长的犯罪者的相关线索, 和法尔科内之流脱不开干系, GCPD也将跟进后续的调查工作。 哥谭市长被袭击,这很正常。 市长被袭击却还能活下来并找到凶手,这不正常。 黑bang的灭顶之灾和揭发他们行径的证据在同一天内被报道, 这绝对是有鬼。 短短几天时间, 流言四起, 可那些黑bang份子们仿佛在一夜之间全部人间蒸发, 找不到一点踪迹, 真实情况也就无从查证。 保持缄默?重新站队?趁乱灭口?又或者,干脆他们推举一个更加听话的新犯罪领袖? 上层人士们急需掌握现状。而今晚为残疾人筹款的慈善晚会, 就是绝佳的交换情报的场所。 * 距离慈善晚会开始还有半小时。 哥谭城市花园酒店的休息室内,拉文德正在享用被切成小块的牛肉煎蛋三明治。 哪怕送餐点过来的服务生是那个神出鬼没、透露着危险气息的红头罩假扮的,也丝毫没影响她的胃口。 “我在后厨看到今晚还有海鲜烩菜和松露蘑菇,你确定要只吃这些?”带着人皮面具的红头罩挑眉问道。 “外面那些菜都是至少一万美金一盘,我可不敢拿比金子还贵的小点心填饱肚子。” “都来参加慈善晚会了,却还这么小气。”红头罩摇头叹息,随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地说道,“不过也是,你买了那么大一块墓地,存款应该所剩无几了吧。” “……你怎么知道的?” “本来是打算在行动开始前去拜访你一下,结果恰好看到你和你那个保镖一块儿去找房地产经纪人。我还以为你俩是要去买个幽会地点,结果是去看坟啊。” 说着说着,他注意到拉文德紧蹙的眉头:“放心,有那些树木挡着,我没看到你们在里面干什么。” 当时他要是再接近一点的话,就要被某位深得蝙蝠侠真传的反侦察大师给发现了。 “我也没做亏心事,你可以随意看。只是你为何要突然提起这件事?不会是想借用我的墓地来做些什么吧?”拉文德的眼睛里写满了警惕与戒备。 “不,我只是想说,你要是想给自己挑墓地棺材的话,可以来咨询我,我很有经验。”红头罩摊开手,“可惜哥谭的棺材铺没有老用户邀请新用户的活动,不然我肯定能升级成至尊vip。” “你说的‘新用户’,是指那些被你杀死的人吗?” “差不多吧,这么看来棺材铺还得感谢我给他们带来生意呢。哦,请别用那种嫌恶的眼神,我已经比以前收敛很多,现在是非必要不杀///人了。” 不然蝙蝠侠是不可能对他在哥谭活动这件事睁只眼闭只眼的,杰森在心里自言自语道。 “要我说的话,没有什么杀人是必要的。”拉文德用一句正确的废话敷衍过去,“不过你到这里来,难道只是为了和我讨论墓地的事?“”噢,我差点忘了!因为在行动里不小心损坏了几处公共设施,我给你带了点礼物作为补偿。“ 他转身去了休息室的隔间,将那样东西推了出来:”先说好,这个只是借用,等你发挥完它的用处之后我还要回收的。“ 拉文德在看清他推出来的是什么后,略微有些迟疑地上下打量一会儿:”你这礼物可真够大件的。而且你确定这安全吗?“”你不放心的可以把保镖叫进来,再检查一遍。“”算了,徒增混乱而已。“ 拉文德转过身去,拿起梳妆台上撰稿人为她准备好的演讲词,开始修修改改,以让那份礼物发挥其最大用处。 她知道,当她带着那件礼物在众人前亮相时,将彻底断绝后路,再也无法回头。 万一之后那些个黑bang首领还能死灰复燃,就凭她近日来的所作所为,也很难重归于好了。 没有别的选择。 从选择和红头罩合作不,从“拉文德”和“自己”接受哥谭市长的职位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会有这一天。 她不得不承担这可能危及生命的风险——为了更好地活下去。 * 当拉文德站到麦克风前时,大家仅仅是出于礼貌才安静下来 “我的朋友们,”她开始演说,声音充满了感情,“今晚我们聚集在这里,为那些面对我们大多数人几乎无法想象的困难时仍表现出的同胞们表达敬意。这些身患残疾的勇敢者们,是哥谭市民,也是我们的邻居,我们的同事,我们的亲人,他们值得我们最深切的钦佩,以及我们坚定的承诺:创造一个他们能得到帮助、安心生活的环境。” 这种无聊的开场白,原本是没有人放在心上的。 “在这里我要感谢玛莎·韦恩基金会的建立者,今天因故未能前来的布鲁斯·韦恩先生,以及基金会残疾人专项的工作人员们;也要对哥谭市残疾人委员会的理事长先生表达敬意,因为有您的” 都是空虚的套话。但在场的都是体面的上等人,出于礼貌还是会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适时给予掌声。 “最后,请允许我额外添加一个特殊的环节。”在说完一大串感谢名单后,拉文德话锋一转,“请带那位先生上来吧!” 当那个四肢裹满绷带,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被服务生推上来时,原本兴致缺缺的听众全部都睁大了眼睛。 “这位先生是哥谭有组织犯罪活动的受害者。他也曾是我们中的一员,他有着薪酬优渥的工作,过着幸福美满的人生,甚至一周去三次健身房练习动感单车,如今却只能坐着了此残生。” 台下有几个人面色苍白,额头上冷汗涔涔,被拉文德尽收眼底。 她知道,这并不是因为他们知道了这位可怜人致残的原因后良心发现,觉得这是自己玩弄权术所造成的后果,并因此忏悔。 而是因为这个人他们都认识。 黑面具罗曼·西恩尼斯的手下,法尔科内家族二把手的远亲,企鹅人冰山餐厅的常客,卢卡·维蒂。 他不止负责面具帮的资金管理,哥谭犯罪头目与名流显贵们的牵线搭桥,有六成是他一手促成的,说是哥谭黑bang最举足轻重的专用□□掮客也不为过。 他那一张能颠倒黑白的巧嘴,如今血色全无,离的近的人甚至能瞧见下面缺了几颗牙。 虽然他如今缺胳膊少腿,但把他伤到如此地步的人特意没有去动他的脸,想必是为了让每一个人都看清,这位曾经呼风唤雨的黑bang参谋如今落得个什么境地。 “可他却顽强地活了下来!我将他介绍给各位,不只是因为他身患残疾,而是因为他在面对逆境时表现出的生命力。像他这样因暴力冲突而失去健康的人,在哥谭市还有很多,他们应当得到我们的尊重与支持!我想这就是我们今天聚集在此的最大意义。” 有几位甚至一副快晕过去的样子,就好像被打断腿的不是卢卡·维蒂,而是他们自己。 而遭遇了恐怖对待的卢卡·维蒂,就像被抽走了灵魂一样,坐在轮椅上一言不发,即便与几位交情颇深的老朋友目光相接,他也毫无反应。 要不是能看见他胸口的起伏,恐怕会让人觉得早没了呼吸。 这比直观的暴力更让人心生恐惧,宴会的气氛已经开始隐隐骚动不安了。 拉文德并不同情这个恶人。在他把人命当成赚钱的工具时,就应该做好会被报复的心理准备了。 她只是觉得滑稽,一个已经残废了的恶人,竟然能把这些呼风唤雨的家伙们吓成这样。 用金钱、世袭和非法手段堆积起来的自信,简直比瓷器还脆弱易碎。 “今后,也让我们一起为帮助残疾人的事业尽心尽力,为了让伤者能治愈身心创伤,也为了避免有更多的伤者出现!”她笑容可掬地做出结语,“希望今后的哥谭能更加和平美好。那么,让我们一起度过一个充满温暖与希望的夜晚吧!” 老狐狸们都听出来了市长的潜台词,这是在警告威慑他们,乖乖把那些明里暗里的手段都收起来,暂时不要和犯罪组织扯上关系。 他们想不明白,这个在去年还畏手畏脚、疲于应付罢工的市长,怎么在一夕之间换上了雷霆手段。 她又和前几天的那场暴力冲突有多少关系?难道说她和墨西哥的某些势力有瓜葛? 这些事需要慢慢调查。 只有一点是确定的:在时局明朗之前,他们最好夹起尾巴做人了。 * “已经开始有人发出邀请,开始向你示好了。”宴会结束后的第二天,幕僚长安洁莉卡向拉文德报告她昨晚那惊人之举所带来的回报,“有不少企业愿意为选票宣传出资,也有几位议员表示愿意加入市政厅;如果能入得了你的眼,他们会很愿意担任副市长一职。” “有不少经验丰富的政界人物。”埃尔整理手中的情报,“你不会炒了我们吧,拉文德?” “放心,副市长我心中已经有人选,而且我也不可能把那些摸不清底细的人招进来。” 埃尔开玩笑道:“真可惜,我还以为可以拿离职赔偿去旅游呢。所以,是哪位幸运儿得到了你的青睐?” 拉文德想起昨晚见到的那个人。 其他人都面露不安、神色慌张,只有那个人镇定自若地站在角落里,红唇似笑非笑,露出轻蔑的神色。 以她的地位和人脉,不可能看不出来台上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可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只是摇晃着手里的高脚酒杯,仿佛在看一出好戏。 “凯特·凯恩,那气度可不是一个花天酒地的无能富二代该有的。”拉文德说出她的判断。 她让拉文德想到了她那位表亲,布鲁斯·韦恩。 这两人并不像他们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只是酒囊饭袋而已,拉文德有这种直觉。 难道这是什么家族传统吗? 第25章 凯特·凯恩 和凯特·凯恩约好会面的那一天, 是新年以来第一个没有下雪的日子。 冬日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街道上,人行道和马路边缘高高的雪堆慢慢融化,混合着树叶以及砂石的灰黑色雪水顺着地势排入下水道中。 幸好在富人区, 在凯瑟琳·汉密尔顿·凯恩的别墅门前,是不会有这样脏污的景象的。 别墅是经典的殖民地风格设计,外墙是淡雅的奶油色砖石,支撑起门廊的是几根白色的科林斯柱,上面覆盖着的皑皑白雪更增加了清新庄重的气氛。 与这栋气派别墅不相称的是, 这里只有凯恩家的寥寥数人, 除了定期上门打扫的女仆和偶尔来接送女雇主的司机,没有任何住宅管家和佣人。 这是雅各布·凯恩上校的要求。军//人的习惯使他不喜欢被人伺候, 他的第二任妻子也十分尊重他的决定。 这也能解释, 为什么当拉文德按响门铃时, 是尊贵的女继承人凯特·凯恩亲自接通电话并为他们打开大门的。 “市长女士到来,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凯特的声音透露出一股慵懒,“请直接来后花园的玻璃房吧。哦对了, 可以让你的保镖一起来。” 切断通话后, 拉文德看向迪克:“哥谭的半个上流社会都认识你?” “我可没那么神通广大。”他有些无奈的样子, “我觉得她可能只是在找乐子。” 考虑到她那位表亲布鲁斯·韦恩也经常做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拉文德觉得这个解释十分在理。 他们从灌木之间的木板路穿过,凯特·凯恩此时正站在装饰有冬青叶的玻璃门前, 饶有兴致地看着二人。 被惯坏了的千金大小姐穿着一件酒红色的晨衣, 眼角还残留着些许烟熏妆的痕迹, 衬得她的皮肤更加苍白。 凯特的皮肤一直都是这么白得吓人。不是阳光反射在雪地上那种闪闪发光的白, 而是更接近死人入殓时的那种, 像是身子早已被酒精掏空,可以想见她过的是怎样一种昼夜颠倒、纸醉金迷的狂放生活。 可她的那头红发又是那么生气勃勃, 和那张惨白的脸搭在一起时,又让人心生错觉,好像凯特的血管并不是长在皮肤下面,她全身的血液都在一头齐耳短发里奔腾流淌。 拉文德有一瞬间想上去摸摸她的头发,确认那是不是真的滚烫如血,幸好作为成年人的常识让她忍住了这股冲动。 而当她走到凯特跟前时,隐约闻到一股带有柑橘香的酒味。 拉文德这才意识到她手上的雕花玻璃杯里装的竟不是茶。 “含羞草香槟,宿醉之后用来让头脑清醒的。”拿酒醒酒的交际花举了举杯子,“你们也来一杯?” “多谢你的好意,但我现在姑且还是在工作时间,凯恩小姐。” 像堡垒一样站在拉文德身后的迪克也轻轻点头,示意自己也不能在执勤时饮酒。 一人独酌这件事叫凯特·凯恩有些失望。 “直接叫我凯特就行。”说着,她将杯中的橙色液体饮尽,将玻璃杯放到一边,“事先声明下,不要叫我凯瑟琳,听起来像是在喊我的继母。我想你也不介意我直接称呼拉文德?会不会太不恭敬了?” “请便,我也不是那种需要在头衔后加个‘阁下’的伟人。” 凯特用余光瞥了一眼拉文德身后的那人,随后微微一笑:“我们这关系可真是突飞猛进。那么,请进来说话吧。” 玻璃阳光房里的胡桃木桌旁刚好有三把椅子。这本是为一家三口准备,却还是第一次有三个人同时使用它们——考虑到凯特与继母之间那称不上友善的关系,实在很难想象她们能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喝茶晒太阳。 凯特在看到迪克动作行云流水地为拉文德拉开椅子后,脸上的笑意更深:“这位保镖先生,你也请坐,像你这样的大个子孤零零地站着也太奇怪了。还有,请把墨镜也摘下来,我这人不看到对方的眼睛就心有不安呢。” 这份热情好客让迪克颇为尴尬的样子,但也只好乖乖照办,顺从地把墨镜放到上衣的口袋里,不自在地坐到剩下的位置上。 拉文德在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抱歉。 富家子弟的怪癖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偏偏她又有求于凯特。 “看到你的邮件时,我还以为是你搞错了我和我继母的邮箱地址,毕竟经常有人分不清我俩,真是头疼。”凯特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翘起一只腿,姿势相当随意,“那么,可以让我听听你邀请我做你副市长的理由吗?” “如果你是想问我在你的聘任书上写些什么的话。”拉文德手托着下巴,“国际事务经验丰富,对于哥谭这样一个移民众多的城市来说十分有好处;正义感十足,也有实战经验,能更好地理解与消灭暴力;思想进步,能为少数群体发声。” “我还是第一次听人把一个在国外游荡、喝醉酒后和人打架的女//同//性//恋夸得这么天花乱坠的。”凯特鼓掌大笑,“你是不是还少了两条,父亲在军/队颇具影响力,继母同样财力雄厚?” “放心好了,凯恩上校不愿与政客打交道是市政厅的常识,况且汉密尔顿家也不屑和我这个小人物为伍。我看中的只有你本人而已,凯特,并不因为你是谁的女儿。” “这话都快让我小鹿乱撞了。”她若有所思地看向迪克的方向,“你就是用这种甜言蜜语骗到了那些幕僚和下属,让他们对你忠心耿耿的?” 拉文德有些困惑:“我不确定这是否算是甜言蜜语但我确实给他们开了一个不错的条件。” “愿闻其详?” “我允许他们背叛我。” 凯特脸上揶揄的神色消失了。 “如果有罪犯用暴力或者家人的生命威胁他们背叛,我不会怨恨他们,也不会追究他们的责任;相对应的是,他们不可以为了金钱或者升职而出卖我。” 这是“拉文德”想出来的。 在哥谭,当市长的幕僚和做黑bang老大的小弟,其实并没有多大区别,都常常因为上司的破事而被抓住审问,只不过一边是恶徒,另一边是蝙蝠侠罢了。 背叛,无论是自发的还是迫不得已的,无时无刻不在哥谭发生。 而遭到背叛的人在幸存下来后,又会疯狂地报复回去,悲剧形成了循环,永不落幕地在这座城市上演。 “只要身在哥谭,谁都无法独善其身,那么为什么不干脆找一个宽容大量的老板呢?” 凯特沉默半晌后开口:“假如我接受了你这份邀约,你也会对我开同样的条件?” “当然了。虽然我觉得你的家人并不是那么容易被绑架的。” “旁边的这位保镖先生,你也接受了这个约定?” “格雷森先生不一样!”拉文德抢先开口道,“既然我选择把生命交给他,那就不应该对他有任何怀疑。对他工作的尊重是我除了付工资之外唯一能给的回报了。” 害怕被误解的拉文德急切地看向迪克。 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而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注视着她的迪克,被这真诚的视线打个措手不及。 他有点心虚,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用手揉揉后颈:“我从未怀疑过你对我的信任——不过还是谢谢了。” “把墨镜摘下来真是个正确的选择,没想到能看到这么有意思的东西。”凯特的话让拉文德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随机她就换了个话题,“你确定我会遵守约定?你应该知道我是个被军校开除的坏学生吧?” “原谅我去了解了一些关于你身边伴侣的传闻。”拉文德尽可能含蓄地用词,“你被开除的理由很明显了。很遗憾你生不逢时,如果你能再撑几年,时局就会大不相同。但我也大概猜出,你在军校时发生了什么事——一位军/事基地上校的女儿,成绩优异,只要你愿意撒谎,那些官/僚上层们会想办法帮你遮掩过去,可你并没有这么做。并且你也从不后悔。我觉得你身上这种军/人的诚实值得我的信任。” 凯特笑了。 那种玩世不恭的似笑非笑被她收了起来,这次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意。 “即使我在离开军校后的这十几年里都在因为当初的选择而饱受痛苦,即使我在看到这几年军/队里对于同///性恋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我也从不后悔当初说了实话。我很荣幸能从你的口中听到如此高的评价。” 拉文德的眼睛亮了起来,这是要给答复了:“也就是说——” “在大冷天里跑来和一个宿醉的浪荡子谈心,这份诚意值得回报。”凯特伸了个懒腰,“但我要先提个醒,你可别指望一个在被开除之后就没正经工作过的人有多强的能力,我现在最擅长的就只有吃喝玩乐了。” “没关系,副市长的工作内容和这个差不了多少,你的工作可以先从代我出席各种餐会开始。只不过,你的私生活方面” “我会把两者平衡好,不给你添麻烦的。既然我的亲戚能做到的话,我又有什么做不到的呢?”她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拉文德猜她是在说布鲁斯韦恩。 * 在三人拥抱着告别时,凯特·凯恩忽然露出认真的表情:“拉文德,有一个忠告要给你。在你上任以来的这几个月里,确实做到了前几任市长加起来都比不过你的成就,尤其是那几个黑bang头子的事,做得相当漂亮。 “可你千万要小心,哥谭黑暗面的平衡很可能已经被打破。守序的邪恶消弭之后,混乱的邪恶将会占上风,你太显眼了,很有可能被盯上。 “一个击退过小丑和谜语人,还把法尔科内和企鹅人他们打得半死不活的深得民心的市长,只要能把你打倒或者杀死,就能让那些三流罪犯一战成名;至于急冻人或者双面人这些老顽固,谁又知道他们会不会联手报复你?” “铭记在心,凯特。”拉文德点头道。 之前的一段时间里,“绑架哥谭市长”在那些疯子恶棍们看来只不过是无足挂齿的小小成就。 没办法,想绑架市长简直比抓一只鸡还简单。他们的身边漏得像个筛子,他们本人也没多少战斗力,拿这个去吹牛只会被瞧不起。 是以在上任初期的那段时间里,拉文德很是过了一段安生日子。 之后的体育场生/化/炸/弹,让一些罪犯盯上了她,不过多亏安保队的警惕,以及拉文德本人那毫无破绽到无趣的私生活,烦人的虫豸被挡在了外面。 现如今,她又和黑bang的袭击事件扯上关系,势必会引来一些麻烦,拉文德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在她拜访完凯特的当晚,当她参加完某位赞助商生日会的回家路上,马路的地下忽然冒出无数粗壮的藤蔓,迅速向轿车袭来。 轮班的女警迅速拔木仓,司机也慌乱地按下紧急防护程序按钮,然而为时已晚。 拉文德被毒蛇般的藤蔓紧紧缠住,藤蔓上花朵的异香让她一阵眩晕,陷入昏迷。 “凡人在这种非人之力面前真是不堪一击。”在失去意识前,拉文德在心中哀叹道。 恍惚之间,她感到自己的身体悬浮在半空中,飘飘荡荡地被运送到了很远的地方。 耳边是几个女子的对话。 “小红,就算我们需要人质,你也不能抓个未成年的女学生回来!” “哈莉,我觉得从皮肤年龄来看,这绝对是个至少25岁的成年人。” “你在开玩笑吗?哪有成年人在晚上九点的时候穿得跟个铁桶似的,坐在爸妈的车上乖乖回家!连高中生都在外面玩呢。” “或许她是个修女?” “但她身上没有安息香里树脂的味道。” “唉,直接看看她身上有没有身份证明不就得了。” 拉文德依稀感觉到自己脸上杂乱的长发被拨开,而那个人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呃,小红,小猫?我们可能闯大祸了。”她说这话时小心翼翼,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怕什么,就算真是个未成年人,我们把她送回家不就好了。” “不。我们随手抓来的人质好像是哥谭市长?” 第26章 温室 电台节目《哈莉·奎因的名人秀》听前提醒:任何有心理创伤的病人, 应谨慎收听,若有不适请立即退出! 0. (背景音乐缓缓响起,短促又尖锐, 昭示着不祥的兆头) (这本来应该增添恐怖的气氛——如果它不是哈莉用嘴“嘟嘟嘟”地现场配音的话) 1. 哈莉:晚上好,ladie and gentleplants!欢迎来到哈莉的特别电台节目——《名侦探哈莉之冬日劫持案》,我们将带您走进一个充满悬疑与紧张的世界,揭开市长绑架案的神秘面纱! (哈莉把哼的歌降了几个调,试图营造紧张感) 哈莉:故事发生在哥谭市被遗忘的角落, 三角洲区废弃的温室, 也是小红的秘密基地!而市长就是被一群神秘绑匪劫持,带到了这个地方。 毒藤女:这算哪门子的神秘?你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比在被蝙蝠侠审讯的犯人坦白得还干净。 哈莉:噢, 有什么关系嘛! 2. 哈莉:下面, 请让我介绍一下今晚的嘉宾!首先是我们美丽的偷心贼,灵活又狡猾的小猫! 猫女:(叹气) 哈莉:然后是我绿油油又红彤彤,迷人又危险的朋友小红! 毒藤:虽然这只是录音, 但请想像一下我翻白眼的样子。 哈莉:最后是我, 哈莉·奎茵!你们的好邻居与好伙伴! 猫女:一切事情的源头。 毒藤:如果不是你说要去偷黑面具残余的军//火的话, 我们也不会被卷进这种事情来。 猫女:然后被蝙蝠发现,在逃跑时提议随便抓个人质来拖延时间。 毒藤:结果把事情变得更加严重 哈莉:嘿!你们当时不也同意了吗?! 3. 拉文德:所以我只是被随机挑中的? 哈莉:没错,概率和买□□结果倒贴五百万一样小! 拉文德, 然后呢, 你们想对我做什么?给我松绑, 还允许我自由活动, 我可没听说过这样的绑匪 哈莉:得了, 放轻松点吧市长。你不觉得这是个史诗性的会晤吗? 哈莉:哥谭市最强大的女异能者!最强大的女贼!最强大的女疯子!最强大的女政客!今天齐聚一堂!我都想买个蛋糕庆祝下了。 毒藤:我拒绝食用带蔗糖的东西。 哈莉:好吧,听你的。那就只能拍个照了。来吧, 大家都笑一个!Amyotrophic Lateral Sclerosi——s! (快门声) 拉文德:这是否称得上值得纪念还需要商榷,但至少我可以确定一件事:在GCPD,哥谭市最强大的女警探应该快疯了。 4. 毒藤:我们那位黑漆漆的敌人估计也更加愤怒了。 拉文德:或许你们可以尽早把我送回去? 猫女:真是可爱的回答。但哪有猫咪会放过飞到嘴边的小鸟呢? 毒藤:我赞同。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何不将错就错? 拉文德:你们所盘算的东西,并不如你们表现出来的那样有礼貌。 哈莉:你的生活需要冒险精神,市长。我的信条是,就算是人质也得享受做人质的乐趣。 拉文德:这话应该由绑匪来说吗? 5. 毒藤:让我想想用一个吻控制你,让你签署新的植物保护行政令? 拉文德:按照市政厅的工作效率,从法案的起草到审核,中间需要有各部门的踢皮球,想要顺利推进的话你至少得再去亲五个部长。 毒藤:不不不,刚才那个只是想吓—— 拉文德:而且为了防止你入侵,经由公共事务部决定,市政厅现在都禁止养绿植,入侵的话难度会很大吧? 毒藤:你是不是太为我着想了?而且你们这些人怎么想的,连沙漠都有仙人掌呢!没有植物的地方简直是干炼狱! 拉文德:哦,这个问题文化旅游部提出来了,理由是这样一来市政厅实景就和他们印刷的旅游明信片不相符,所以天台上的花现在全都是塑料制品。 毒藤:你们认真的? 拉文德:而园丁工会的人抗议因为GCPD的无能使原来的工作人员失业,最终的结果是我们雇了多一倍的人来维护那些塑料假花。 毒藤:……可能还是我直接用植物占领哥谭效率更高吧。 拉文德:完全赞同。顺带一提,夏天的时候那个塑料的味道可难闻了。 6. 哈莉:呃,小红现在去研究该怎么让市政厅和附近的街道重新长出绿植了,所以她先暂时退场。小猫,你有什么想说的? 猫女:让我想想,可以用我们亲爱的市长来交换什么好呢…… 猫女:对了,哥谭储蓄银行的行长,近来似乎一直在找机会向你献殷勤。如果用你的安全作为筹码,猜猜他会不会给我想要的某件东西? 哈莉:我知道,是那些有钱人的珠宝对吧! 哈莉:算我一个,我还想要一卡车的美元,足够我们三个洗一年的钞票浴! 拉文德:事实上,这个也是行不通的。在市长遇到危险的情况下,银行行长会和市议会议长以及市政厅财务部长商议…… 猫女:嗯哼。 拉文德:……然后他们就会发现可能还是选一个新市长所需要的成本更便宜,选择不去营救。 猫女:这不会使他们颜面扫地吗? 拉文德:所以他们会用各种程序性的问题来拖延时间,无所谓绑匪撕不撕票。当然,要是绑匪选择不灭口,那自然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咯。 哈莉:哇哦,这也太草菅人命了! 拉文德:唉,毕竟在哥谭这种事发生太多次,又不可能每次都能圆满解决,财政自然没法承担的。 拉文德:没事,如果是议长被绑架而银行行长来找我商量的话,我也会告诉他们这个财务部统计出来的数字的。 猫女:我很好奇你值多少钱? 拉文德:没记错的话,两百多万美元吧。 哈莉:小猫,还不如你的一条项链值钱呢。 7. (哈莉发出夸张的抽泣声) 哈莉:弗洛伊德啊,荣格啊,光是听着就能让我产生心理创伤了! 猫女:还以为我的良心早就在我第一次行窃时被扔在作案现场,没想到它竟然长回来了,现在还有点痛。 毒藤:我们这位市长好像也没什么利用价值。蝙蝠侠暂时也没发现这里,就这样直接带着剩下的军/火离开吧? 哈莉:那我们这个可怜的小东西该怎么办? 猫女:打电话让人来接她。 毒藤:你的手机被我扔掉了,但应该还记得通讯录的电话号码吧? 拉文德:我几个下属的电话号码倒是记得……不过我想他们应该会先汇报给GCPD,事态只会更加严重。 毒藤:为什么,怕这是个陷阱? 拉文德:不,为了符合程序并把责任推卸掉。 哈莉:我这话可不是嘲讽你的意思,但你除了同事之外总有朋友吧?噢,要是没有的话就算了,我会把我的甜甜圈分你一个做安慰的。 拉文德:我还不至于那么悲惨!朋友还是有的! 猫女:真是了不起的成就,他们的号码是? 拉文德:但他们俩本身都是GCPD的。 哈莉:(脏话) (哈莉重重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8. 毒藤:所以现在该怎么办?干脆我们拿个蝙蝠灯照一下,让蝙蝠侠来接她? 拉文德:不,最好不要这么做。身为市长,我认为蝙蝠侠是不存在的。 哈莉: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清你们市政厅是怎么运作的,比我的神经系统解剖医学书还复杂。 猫女:你们不承认蝙蝠侠的存在,但承认作为他敌人的我们的存在? 拉文德:这是个担责的问题。 拉文德:承认你们的存在,就可以把原因在于或者不在于你们的问题统统甩走;但要是承认蝙蝠侠存在,这就等于告诉市民公共机关有多么无能,需要靠一个违规行使执法权的蒙面义警来完成我们的工作。 哈莉:那如果我们在电视面前大声说出“我恨你,蝙蝠侠!”,你们会怎么解释? 拉文德:集体幻觉。反正你们都进阿卡姆精神病院了,这么解释也很正常。 9. 猫女:我突然觉得,市长真是哥谭市最悲惨的职业之一。 毒藤:是啊,甚至不能像普通市民那样求助蝙蝠侠。 哈莉:真是滑稽。 (哈莉压低嗓音,模仿某个人低沉沙哑的声线) 哈莉:我是蝙蝠侠,我行走于黑暗,孤身一人是我的宿命,单打独斗是注定的使命! (哈莉恢复了尖锐的嗓音) 哈莉:但他身边总是有那么多人!蝙蝠女孩,蝙蝠女侠,罗宾,夜翼,红罗宾,甚至连外星人都认识!都快能去演音乐之声了,真是的,哪里孤独了嘛。 毒藤:我认为哥谭市最孤独的人现在就在这个温室里。 拉文德:你们是在说谁? 猫女:哦,市长,你难道觉得这话是指我和哈莉以及艾薇? 拉文德:呃……其实我也不是很孤独吧? 哈莉:词典词典,告诉我市长对孤独的定义是什么? 拉文德:一个人死在家里,一个月了才被人发现。 哈莉:你是说亚洲的某个岛国那里经常有的“孤独死”? 拉文德:就是这个意思。万一我哪天在家里倒地不起了,至少还有保镖和下属去看看怎么回事呢。 哈莉:……小红,小猫,有你们做朋友真好。 猫女:虽然我和你俩也当了不少次敌人,但至少在这一刻,我同意你的看法。 10. 拉文德:这样行不行?你们可以把我送到公路边上,我走回去或者喊出租。 猫女:深夜还在哥谭独自走夜路的女性,要么是罪犯或者蒙面义警,要么是幽灵。 哈莉:要不我送你一把左轮?我们抢了不少回来呢。 拉文德:哇哦,你们可真贴心。 哈莉:就当是把你车报废的补偿了。你会用这种木仓吗?看好了,这里是弹巢,扣动扳机时,子弹就会被送入枪膛,在手臂因为后座力而震麻之前,子弹就会撕裂皮肤,粉碎骨头,破坏内脏,可千万注意飞溅的骨头碎屑—— (玻璃碎裂声) 夜翼:以及要小心你们头上的碎玻璃!抱歉打扰了女士们的茶话会,不过你们可以留到监狱里继续开! 红罗宾:我们会寄司康饼的,可惜监狱里只有自来水配点心。 哈莉:真是扫兴,但我们可没那么容易被打败! (木仓声与打斗声) 猫女:唉,所以我才不想和这两个人搭档,太容易兴奋过头,连人质被捞走了都没注意到。 11. (交火的声音仍在持续) 哈莉:嘿,坏蝙蝠,你今晚下手是不是太狠了?难道你还在记恨我以前说你选罗宾是因为恋//童//癖的事?! 拉文德:原来还有这个说法? 夜翼:?!市长女士,这只是空穴来风的污蔑和造—— 拉文德:我认为,在一个中年男人带着未成年男孩僭越行使执法权和审讯权的情况下——并不是在说具体的某个谁——比起恋//童//癖,说他是想利用未成年人保护/法,在被逮捕时把责任都甩给不需要负责任的未成年、然后自己一个人逃脱法律的制裁,来得更为合理。 所有人: 毒藤:虽然我们也不是什么好人。 猫女:但还是想感叹一下。 哈莉:你们这些政治家,心思可真肮脏。 第27章 蝙蝠侠是不存在的 拉文德坐在夜翼的座驾里, 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身上沾染的属于温室植物的苦味和这辆车的海水香薰并不搭调,想开窗通风,却又不知道这密密麻麻的操纵台上哪个才是窗户的升降按钮, 只得先暂时忍着。 气味已经使她感到难堪,从后座投来的仇恨的目光更叫她如坐针毡。 一个戴着面罩、穿着兜帽的棕皮肤的男孩——好吧,其实她认得今晚前来营救的所有人的名字,也知道这个人就是罗宾,却只能假装不认得他们, 坚持蝙蝠侠不存在主义。 虽然她自己也觉得这么做很忘恩负义。 “怎么了, 罗宾?是没能坐蝙蝠车让你这么不高兴?”夜翼语气里带着一点开玩笑的味道。 “别装傻,夜翼。你知道是因为你旁边的那个官僚。” “宽容点, 她也是受害者。” “受害者?她无药可救的程度仅次于那些罪犯和疯子了。”罗宾发出轻蔑的冷笑, “你们这些政客一次又一次地装聋作哑, 把蝙蝠侠不存在这种话挂在嘴上,但其实心里也清楚得很,不管你们再怎么诋毁他, 真有危险发生时他是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 拉文德无话可说, 这让罗宾更来气了:“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开蝙蝠灯求助, 不需要了就踢到一边,或者通过肆意诋毁义警来为你们的无能找借口,是要把我们的剩余价值都榨干吗?” 夜翼赶忙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别这样, 罗宾!她并没有做过你说的那些诋毁或者——” “他有权利表达愤怒, 而我作为市政厅以及整个哥谭市公共权力组织的代表, 也应该听取他的意见。”拉文德的声音平静而稳重, “至少让他发泄一下吧。” 而罗宾, 大概也反应过来拉文德并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甘心地降低了音量:“而且还说什么用未成年保/护/法来推卸责任的胡话” “把方方面面的可能性都考虑清楚, 这是我作为政客的工作职责——哪怕这意味着要优先以恶意揣度人心,并且与我的实际想法相悖。” 罗宾嗤笑道:“找到所有的可能,然后抓住对你们最有利的一条,捕风捉影,泼尽脏水。” “嗯,这就是政客工作的本质,恭喜你在这个年纪就体会到了这条真理。”拉文德爽快地点头承认,“我可是在工作第一年吃尽苦头后才学会这一点呢。” 坦坦荡荡的发言让罗宾一时语塞,可拉文德说这话又确实没有恶意,他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反驳才好。 夜翼也见缝插针地安抚气血上头的弟弟:“罗宾,我相信市长她没有轻视我们的意思。你可以去问问今天给你做小甜饼的那个人,军/情/六/处也是一直不被英/国官/方承认存在的机构,但他们有因此不被尊重吗?” 他从后视镜中瞥了一眼后座人的反应:“口头上的认可不重要,关键是看她做了什么。” 沉默片刻后,罗宾的头脑逐渐冷静,意识到这是立场不同导致的无解问题,也因此彻底失去了继续和拉文德争辩的冲动。 好吧,他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愧疚:把这十几年间政客的积弊归咎到她一人身上,实在称不上公平;况且她也做出了一些打击邪恶势力的成绩,在凡夫俗子中勉强算是不错了。 但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于是罗宾有些别扭地嘟囔道:“开窗户的按钮在第二排第三个。” “哦?”拉文德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先按他的话去做。 窗户缝隙中吹进来的冬日夜风让她周围的空气清爽了一些。 “谢谢。不过你是怎么知——” “从你的呼吸节奏和动作所发出的声音就能知道,你觉得自己身上的气味很难闻。” “有吗?”离拉文德最近的夜翼有些奇怪,“我觉得是很怡人的草木香,很适合她。” “……夜翼,你认真的?” “我还挺喜欢的,下次换个香薰好了。” “我觉得你有点恶心了。” “那一定是你晕车了,和我没关系。”夜翼顺手把海水香薰丢进储物格里,“不过我很高兴你能这么快就跟市长女士握手言和,因为我们到目的地了。” 拉文德这才注意到被车灯照亮的镂花铁杆门。 这里是她的地产兼安全屋,霍姆里夫家族墓园。 “关于你给夜翼的道具,我有事要说。”在被救出后,蝙蝠侠言简意赅地告知她,“GCPD我会安排好,你只需要带我们去方便长谈的地方。” 话里没有明说,但拉文德觉得他已经知道自己买了块墓地做安全屋的事了——既然红头罩都能查到,无所不知、洞悉一切的蝙蝠侠知道这件事,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 她是不承认蝙蝠侠的存在,但这和她信任自己的救命恩人有关系吗? 拉文德没有遮掩,爽快地说出了那个地址。 于是他们兵分两路,蝙蝠侠和其他人开蝙蝠车把几个女绑匪送到GCPD(虽然她们大概率是要逃跑的),夜翼则带着拉文德和罗宾先行一步到墓地去。 等他们停好车时,却发现蝙蝠侠一行早已等候在此。 红罗宾解释:“抄近路,加上车的性能好,所以先到了。” “我觉得是他想多享受一会儿开车兜风的时光,所以才放慢了速度。可惜罗宾也在。”搅局者打趣道。 旁边的蝙蝠女侠也露出心领神会的浅笑,让拉文德一瞬间有些眼花。白皙的皮肤与鸽血石般的红发,令她想起自己未来的副市长,只不过这位义警头发要更长、脸色看起来更健康一些。 “市长。”一直看着他们互动的蝙蝠侠,终于出声打断,“外面不适合说话。” 拉文德这才意识到,义警们聚在这里不是为了闲聊,而是出于礼节才放弃使用抓钩翻墙,等待墓地所有者来了之后再合法进入。 她赶忙从口袋里房产经纪人给她的翻出钥匙,夜翼贴心地打开卡里棍上的手电筒开关为她照明。 随着锁芯“咔哒”一响,几人踏入了这块属于死者的领地,都换上了肃穆的神情,对安息之地保持敬意。 这是拉文德第一次见到午夜的墓地,和白天时是全然不同的景象。 午夜向来被认为是属于亡魂和幽灵的时间,墓地里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株草木,乃至洒在他们头上如银的月光,仿佛都在守护着逝者的安宁,诉说着死亡的永恒与超脱。 四下再无旁人,可见惯生死的义警们还是放轻了脚步,生怕打扰到地下人的安眠。 拉文德发掘自己似乎没能像其他人那样,感受到某种神圣感。 是因为她缺乏敬畏之心? 还是因为她不信基//督? 又或者,因为她是这片墓地的主人,所以才无所畏惧? 当她的眼神飘到某块墓碑上刻着的“行善者得以重生,于普世复活之日再会”时,才想到某个最说得通的理由。 “因为我也曾是死者,所以没什么敬畏感?”她心想,“活得太久,差点都忘了自己死过一次了。” 或许是墓地这种神秘朦胧的氛围使然,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一时间竟没注意脚下。 幸好在她被绊倒之前,夜翼从后面拉住了她。 “谢谢。” 拉文德在感激的同时,突然产生某种疑惑:明明是第一次来,却能知道隐蔽得如此之深的墓碑位置,这也是什么义警的超能力吗? 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疑问咽了回去。 可能是他们神奇面罩的自带功能吧,这种机密技术还是别深入打听的好。 * 穿过及腰高的杂草丛后,终于来到了纪念堂前。 房地产经纪人豪斯伍德先生在把恋人的坟墓迁走时,顺便还带着施工队免费赠送了房屋维护服务,给她检查了水电,换掉生锈的锁头,修补受损的地板。 地上还留着脚印和石灰,但姑且算是个能避风头的安全屋了。 “这几天才施工完毕,我还没来得及收拾,请不要介意这里的肮脏。”拉文德纠结了一下称呼,毕竟“蝙蝠侠”“罗宾”之类的义警是不存在的,“……我戴面具的客人们。” 走在最后的红罗宾举手提问:“为什么要这么称呼我们?你明明就喊了夜翼的名字。” “哦,因为他是布鲁德海文的,所以没关系。” “……同理,布鲁德海文市长也可以承认蝙蝠侠存在? “我想是的。反正丢的不是自己城市的面子。” 拉文德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他们心中发出的无奈叹息。 “比当我们是透明人好一点。”搅局者耸耸肩,“但至少把我们区分一下?我们这里可都是戴面具的呢。” 无法承认义警存在的市长想了想道:“血红的客人,金发的客人,绑着胸带的客人,棕皮肤的小客人,沉默的客人……” “还有我呢?虽然我今天留在后方支援,但也算是在线上作客了。”神谕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 “技术精湛的客人。”她望向最后一个人,“还有长角的客人。” 旁边的几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蝙蝠侠沉默片刻后,颇有些心情不佳:“这不是角。” “我还以为这是为了表现出强大才特意做的装饰呢。”她想起在米花,头上有角的强者无人敢惹,看来在哥谭并非如此,“那你头上的这个是?” 解释自己的变装对蝙蝠侠来说,似乎是一件相当难以启齿的事:“……这是耳朵。” 拉文德用手比划:“可你的耳朵不是在脑袋两边吗?我能通过你头盔的轮廓看到。” 看到蝙蝠侠明显耷拉下去的嘴角,她这才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这是某种cosplay对吧!就像女孩子戴猫耳来增加可爱的感觉一样!” 夜翼和红罗宾用力互掐对方的肩膀,才忍住没放声大笑。 不知道布鲁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被说是装可爱,心里会作何感想? 大概比上次他去买礼物时被迫说出“我要一只小O宝莉真爱宇宙公主闪亮发光典藏公仔”还要羞耻吧。 感受到身后人们的反应,蝙蝠侠的声音比以往更加低沉:“这对耳朵是,”他少见地结巴了一下,“是将来升级时用来装天线的。” 这谎撒得也太蹩脚了! 其他人在心中呐喊的同时,也莫名对拉文德产生了一点敬佩之心。 竟然能让蝙蝠侠那张无懈可击的扑克脸产生裂痕,拉文德·托伊果然是个厉害角色! 第28章 毒药与解药 【项目编号:LT-UN-001 项目分类:Safe 项目描述:LT-UN-001是一双红白相间的运动童鞋, 在其中安装有电流设备,其异常性质在于能够极大增强穿戴者的踢击力量,能轻松破坏厚重物体(如金属门或砖墙)。经测试, LT-UN-001的踢击力量平均可达40000,约等于16位职业拳击手同时挥出一拳的力量总和。 LT-UN-001的增强效果似乎只限于踢击动作,其它类型的物理活动不受影响。穿戴者在打开开关时声称感受到类似电流按摩的触感,但事后分析显示他们的身体状况和肌肉力量并未发生显著变化。 附录:LT-UN-001在交由一位不知情的五岁志愿者使用时,曾无意间踢到地上的玩具屋, 使其飞跃并打穿了一公里之外的银行金库大门, 引起骚动。 建议:配合威尔逊生物器械公司的仿生假肢使用,可将其伪装成短棍或锤子一类的武器。但因为每次使用完毕后需重新手动开关, 在实战中的进一步应用仍需研究。】 “我和孤儿当时就在现场, 因为一桩银行抢劫案。”在机器人配音的研究结果汇报录像的播放间隙, 搅局者插话道,“你们能想像吗,看到一个梦幻豪宅娃娃屋从天而降, 砸到劫匪头上!实在是太超现实了。” 事情的另一亲历者点头附和:“就像是多萝西的房子压死了坏女巫。” “那两个罪犯事后坚称是芭O干的, 幸好只被诊断成了记忆错乱。” * 【项目编号:LT-UN-002 项目分类:Toxicity 项目描述:LT-UN-002是一种由未知复合化学成分构成的药物, 外表为白色颗粒状,其包装印有“APTX4869”字样,暂未在全球任何已知的研究项目中发现任何有关的迹象。 LT-UN-002极为致命, 1mg/L的浓度可使成年实验大鼠在服用后的死亡, 0.1mg/L的浓度可使成年实验兔身体迅速消瘦, 最终因器官功能衰竭而死。在死亡的目标生物体中没有任何可检测的LT-UN-002残留, 研究员正在尝试改造化合物后进一步进行动物实验。 建议:尽管LT-UN-002暂时没有显示任何传染性, 仍建议将其放置于全封闭高机密实验室中保存,同时对实验动物进行无害化处理。】 红罗宾看着屏幕上触目惊心的实验数据, 心情相当复杂。 “市长阁下,能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么危险的化学品的吗?请别误会,我不是在怀疑你做了什么危险的事,只是哥谭有过太多类似的先例了。” “是啊,这里没人怀疑你是想完美犯罪,或者去毒杀政敌、和医药公司做交易之类的。” 这究竟是出于信任的安慰,还是罗宾一贯的讥讽? 幸好拉文德作为政客,最擅长的技能之一就是假装没听到某些人的声音,也并未把罗宾的话放在心上。 她现在只想着该怎么把APTX4869的来历糊弄过去,总不能说是从异世界带来的吧! “我也是在机缘巧合下得到的,还以为这个只是”她想到了肚子快成一个圆球的阿笠博士,“减肥药,没想到会是这么可怕的毒药。””“ “能把减肥药做到这个地步,稻草人见了都得甘拜下风吧。”一直在旁听的神谕给出评价。 只有夜翼想的与其他人不同。 他在听到“减肥药”这个词时,瞬间脸色大变,声音充满了紧张与惊慌:“市长女士,你完全不需要吃减肥药!我理解你为了公众形象需要注意体重,但现在的你已经足够好了,这样健康的身体,不应该吃那些奇怪的药片!难道是你的公关团队——” “不不不,不是我的减肥药,这其实是别人的东西。”拉文德急忙解释,又有点高兴,“能被你这样体格矫健的人这样评价,看来我的健身课很有效果。要是我的公关经理也能这么觉得就好了。” 搅局者向其他人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叹息。 她什么都没说,但大家能从摇头的节奏中领悟到她的意思。 那是她评价夜翼时常说的一句。 “恋爱中的男人啊!” * 【项目编号:LT-UN-003 项目分类:Dangerous 项目描述:LT-UN-003是一款外观为钛合金材质的手表,外观设计与一般儿童手表无异。特殊之处在于其表冠可旋转并拔出,内藏一枚麻醉针,同时表盖可作瞄准镜使用。 LT-UN-003麻醉针内部残留有高度复杂的麻醉药剂,经分析发现其成分为多种非常稀有的神经阻断剂与镇静剂的混合物,能够在极短时间内使受体陷入昏迷状态。 经测试,LT-UN-003中所含的麻醉药剂足以使大型动物,包括大象,迅速陷入昏迷状态。 附录:在实验时,我们将麻醉药剂稀释三百倍后静脉注射给了十位健康的受试者,平均沉睡时间约为一周。 建议:LT-UN-003的不当使用可能导致严重后果,包括但不限于意识丧失、中毒或死亡,不应对人类使用】 【项目编号:LT-UN-004 项目分类:Undefined 项目描述:LT-UN-004是一管标准型注射剂,内装有淡黄色血清类物质。该生物样本经化学分析后发现存在多种麻醉剂的高浓度受体,根据理论计算其足以使LT-UN-003的高浓度麻醉剂失效,但其具体反应机制尚未完全理解,目前仍在进行深入研究。 LT-UN-004的来源推测为一名中年男性,据生物迹象显示,该男子曾在过去半年内接受过数百次麻醉药注射,并对大多数麻醉药物表现出高度耐受性。尽管血液中成分显示此血清来自活体取血,但该名男子如今是否存活尚且存疑。 建议:经预试验,此血清可被改造为疫苗,注射后即可获得同等程度的麻醉药抗药能力。至于目标男子的下落,在目前已知的生物信息库中未匹配到相似DNA,今后研究员也会全力搜索。】 播放结束,蝙蝠侠关掉了他手上的微型播放器。 刚才还充满整间屋子的未来科幻感瞬间消失殆尽,只留下用作投影幕布的画像罩布——纪念堂的中央是创始人的巨幅画像,在最后一位守墓人被解雇之前好心地给它盖了层布来遮挡灰尘,如今竟用做这种用途。 灰白的巨幕像是舞台背景,衬得黑夜骑士更具压迫感。 蝙蝠侠是个会呼吸的活人,却比墙壁上那些瞪着眼的逝者加在一起还有威严,在感受到他的视线那一刻,拉文德下意识绷直了脊背。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 “问我吗?”拉文德很惊讶,“我以为你要把这些存在安全隐患的东西都收缴了呢。” “这是你的财产。” 拉文德的眼睛亮了起来。 “那么,我也可以选择注射你们改造的血清疫苗咯?” “是,但你需要想清楚后果。”蝙蝠侠上前一步,隔着面具用锐利的眼神直视拉文德,“用了这个,意味着一般医院的麻醉剂对你不起作用,在急救时只能用特殊的麻醉方法抢救你的生命——也就是说,只能由我们这些知晓内情的人为你安排手术。” “我同意。” “谨慎些,这在医学上——” “不需要考虑,比起被歹徒用麻药迷晕然后遭受更残酷的事,我宁愿在手术台上死去。”拉文德不带丝毫犹豫,“况且我相信你们的技术水平,能和阿卡姆的疯子们战斗这么多年,靠的不只是身体自愈能力吧?” 拉文德一副考虑清楚所有后果的样子,让蝙蝠侠也省去了顾虑。 “做为血清疫苗的交换,毒药得留下。” “没问题,那种东西放在我身边还不安心呢。” “成交。” “合作愉快,我黑色的朋友。” 没有握手,没有合同,只是互相点头,交易便成立了。 而拉文德一点都不担心对方会毁约。 * 万事谈妥,哥谭的守护者们把拉文德送到公路边,等待已经接到消息的蒙托亚送她回家。 “我该怎么联络你们?去GCPD开蝙蝠灯可能不太行。” “不必。我只为隐患而来,其余交由夜翼。” 恰巧此时一片乌云飘过夜空,如同黑纱罩住了原本皎洁的月亮。 等银白的月辉重新洒在公路上时,蝙蝠侠已经消失不见,连带着他的搭档们一起。很符合网络上对于他们的描述。 “等等。”拉文德发现了盲点,“所以其实只需要夜翼和蝙蝠侠一起来就好了?其他那几个人究竟是来干嘛的啊?” 答案就在数公里之外。 除了蝙蝠侠之外的人们回到了霍姆里夫家族墓地,开始他们今晚真正的工作。 红罗宾从他的口袋里掏出各种各样的检测工具——金属扫描仪,炸/弹检测器,放射性元素感应器,甚至还有从扎坦娜那里得到的魔法探测仪,经他改装大大提升了灵敏度。 这里是哥谭,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认识第二个对墓地怀有特殊情感的人。” “思维的确奇特,但你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地方真的很隐蔽,估计连小丑都不会想到来这里作案。” “只是需要防备丧/尸危机之类的超自然事件。” “那正是我们在做的事。” “仔细想想,这里也不是不可以作为甜蜜约会的地点,还挺哥特的不是?” “没人打扰,等到夏天了估计还挺有情趣。” “我在汉语课上听说过一句谚语,‘活着的时候同床共枕,去世了之后也要埋葬在同一个墓穴里’,夜翼这算不算合并成‘活着的时候就在同一个墓地里?” “真不错,二合一,还一步到位。” 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偶尔蹲下身拂去墓碑上的积雪,看看上面写了怎样的悼词,又或者在不小心踩到杂草下的小墓碑时说声抱歉。 眼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别的事情上,卡珊德拉悄悄走到迪克身边,靠近他耳语道:“你应该注意点。有那么一瞬间,她对你产生了怀疑。” 迪克回想了一下自己今天的言谈:“确实破绽百出。谢了,卡珊。” “布鲁斯也注意到了。需要我们帮忙吗?比如让迪克·格雷森和夜翼同时出现。” “不,可能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让她发现漏洞。我想你也感受到了,她具备着一种奇怪的直觉。” 卡珊德拉点点头:“那就靠你自己了,迪克。祝你好运。” 来自同伴的提醒让夜翼陷入思考。 懊恼,不安,忧虑,种种情感萦绕在他心头,叫嚣着让他下定决心,可他却一步步退缩,因为他的选择可能会带来无可挽回的后果。 拉文德的烦心事已经很杂乱,她身边的危机也已足够多,要是贸然告诉她自己和家人的真实身份是市政厅极力否认存在的那个群体,只会让她更混乱迷惘。 “再等等。”迪克心想,“再等等吧,等到我在GCPD的六个月结束时,我会做出抉择的。在那之前,我会用迪克·格雷森和夜翼的身份保护好她的。” 可要是让他试着去想象那个未来,迪克又无法说出个所以然,甚至想象不到具体的某个场景。 烦恼的结果是,他决定把这个问题留给三个月后的自己。 坠入爱河只花了他两个月,谁又知道那时候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 第29章 流言 拉文德和夜翼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安全屋, 夜翼为她注射了那管不可思议的血清疫苗,并询问她有没有感到不适。 “我感觉头有点晕,精神很亢奋, 但不严重。” “应该是你中枢神经系统的受体感知到机体变化,属于正常现象。” “还有就是。”拉文德有点犹豫要不要开口,“我刚才有一瞬间非常想去喝酒赌/马,就像是沙漠里的迷路者想喝水的那种这也是正常现象吗?” 夜翼下意识伸出手,像是想去亲手确认什么似的, 但最终只是握紧了拳头, 在自己多米诺面具的某个部位敲了一下。 “心率正常,体温分布也正常。” “而且现在这种感觉也消失了。”拉文德补充道。 “可能是暂时性的神经功能错乱, 让你有了不理智的想法。如果之后还有类似的情况出现, 随时可以联系我。” 他将手按在心口, 轻轻拍上两下。 拉文德大衣相同位置的内袋放着和他是一对的徽章通讯器。 而在那之后,拉文德的身体健康如往常,也就真的一直没有联络夜翼。 一部分是因为没必要, 另一部分是因为她忙着收拾整理安全屋。 这是一种幸福的忙碌, 她终于有了整段的时间来集中在私事上, 而非每天处理完公务后回家倒头就睡。 这都多亏了凯特·凯恩。在参加完她的就职宣誓仪式后,曾经夜夜买醉的无业富二代告别昔日的颓废,像是遇见耶/稣后悔改的撒该那样, 把交给她的工作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整理档案, 熟知每一个策划案, 市政厅的法令规范也能过目不忘;作为市长的代理人出席时, 她收起身上原来那种富家子特有的桀骜不驯, 恪守礼节,必要时还会谦逊地低头。 最重要的是, 她身上有一种继承自血亲的军/人气质,亲和又不失震慑力。 不愧是曾经拿到全优成绩的前西点军/校优秀学生。如果她没因为那件事被开除的话,现在至少也能拿个上尉的军衔。 而当有人私下问凯特是否想成为拉文德·托伊市长的接班人,她笑着摆摆手:“我才不想干那种苦差事呢!现在的状况就很好,每天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参加宴会,还能免受一顿唠叨。” 自我嘲讽的话也是在表明市长办公室内部的团结一致,让那些想挑拨离间的人歇了心思。 总之,多亏了凯特·凯恩,拉文德终于可以卸下一点沉重的包袱,埋头去做想做的事了。 她通知安保队,周末不加班的话她需要去处理私事,让贴身保镖和护卫车辆不用跟着她。 流言蜚语总是传得飞快,尤其是那些护卫和司机们,他们有自己的圈子,消息灵通的程度仅次于社区主妇们的野餐会。 * 迪克在警//察酒吧吃晚餐时,听到隔壁桌的两个人在议论拉文德。 “你看了今天的报纸没有?”其中一个男人兴奋地嚷嚷,“托伊那女人养了个秘密情人,每晚都要去和那个小白脸约会,还给他在郊区买了个大别墅!” 无聊的流言,迪克心想。 既不是每天,也不是去见小白脸,更不是什么豪华别墅。 “等等,你确定是‘他’?看看她选的副市长,再看看她接受新闻采访时身边秘书的性别,搞不好她是个同呢!” “那还需要买什么秘密住宅,她们每天直接在办公室不就……你懂的!” “那是她们没尝过男人的好,要是有个男子汉在,可就得换一种玩法了!” 两人挤眉弄眼,爆发阵阵粗俗的笑声。 “咔嚓”一声,迪克手里的玻璃杯出现了裂痕。 他脸色铁青,怒火在他身体中熊熊燃烧,随时可能在下一秒从他身体的各个部位中爆发出来——拳头,横踢,肘击,或者给他们脑袋来上一酒瓶。 他不假思索地站起身,连掀翻椅子都没注意到,笔直地走到那两个人桌旁。 巨大的阴影笼罩住了他们,让嚼舌根的哥俩一下子懵了。 听八卦的GCPD警员里有几个认出了迪克的身份,兴奋地捅捅身边人的胳膊,暗示大家一起来看好戏。 在迪克与他们对峙时,酒吧的喧闹不知何时逐渐安静了下来。 周遭的气氛让迪克冷静了些许。 他不介意和这两人到酒吧外面单挑或者一对二,他也很乐意因为打架斗殴而背上处分,可这么做只会给拉文德惹上更多麻烦。 他深呼吸一口气,克制住自己的指关节,不让它们咔咔作响:“听你们两位的口气,似乎很想当市长的情人啊?” “如果她缺男人的话,倒也不是不行。”被问话的其中一人咧着嘴笑道。 “依我看来,两位完全有那个资格走到记者办公室里,认领那个神秘情人的身份。” 听到这话,那两人相视一笑,得意地摸摸下巴。 迪克继续彬彬有礼道:“记者只要一看到你们,就会明白自己进行了怎样的恶意中伤,然后痛哭流涕地向市长道歉,说自己不该写她去畸形秀和垃圾堆里挑男人。请务必这么做。” 说罢,他恭敬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在哄堂大笑声和那两人没反应过来的目光中,在吧台放下一张钞票并离开了酒吧。 现在不是执勤时间,但迪克还是戴上了墨镜。 他得去查查流言的来源。 * “市长?我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是在汽车修理厂听到的!” 在婚外情对象的公寓外被抓个正着的小报记者战战兢兢地告诉身后看不到脸的男人。 “市长?哦对,市政厅旁边那家意大利餐厅的老板来修车时经常能告诉我们一些八卦,比如市长最近经常私下去见她的情人。” 修理厂的工人们在闲聊时告诉了今天第一天来上班的新人。 “你说托伊女士?她安保队的人经常来我这里吃饭,说她最近变得更有人情味,好像是恋爱了。” 意大利餐厅的老板在和员工们吃午饭时回答了临时刷碗工的问题。 “上帝作证,我们绝没有说那样的话!我们只是感叹她下班后的生活规律到无聊,比机器人都乏味,现在她有私人时间不想让我们打搅,反而没那么恐怖,像是我们昨天看的电影里机器人爱上人类的感觉。” “迪克,你要相信我们,我们绝没有透露她的半点行踪!报纸上的流言只是巧合!” GCPD的办公室里,两个安保队的成员对天发誓,而迪克不为所动。 虽然在警衔上他们是平级,可理查德·格雷森似乎和蒙托亚副局长有某种私交,若是他把这件事汇报上去,他俩准没好果子吃。 两个说错话的警员胆战心惊,不敢直视迪克的眼睛。 他那一双平常笑意盈盈的蓝色双眸,现在寒冷得像是要把他们冻住,又像是有岩浆在下面翻涌。 这是迪克第一次用如此严厉刻薄的口气对同事说话。 “两位,我明白GCPD禁止要员保护部门谈论所有市长事务的禁令让你们憋得慌,缺少情报和八卦也让你们可怜的面子挂不住。”他的每一个词都在戳听者的肺管子,“但需要我一个布鲁德海文的警官告诉你们,这条禁令是怎么来的吗?” 两人不敢回话。 “因为泥面人在下水道偷听到了市长保镖的闲话,告诉了小丑市长会在周四晚上光临私人保龄球俱乐部,可怜的前市长因为自己的小小爱好而送命,被保龄球活活砸死。” 迪克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那两人的肩,给他们吓了一大跳,仿佛脑袋被开瓢的人是他们自己。 “每一条不近人情的规定背后都有血泪教训。下次不要再犯了,好吗?” 人见人爱的迷人警官迪克·格雷森,恢复了他平时的亲和笑容,却让犯错的人更胆寒。 在“友好提醒”过后的第二天,迪克骑着摩托向城郊驶去。 风在耳边呼啸的声音使他莫名想到和达米安以及拉文德在车上聊天的那一晚。 “听听吧,达米安。”他在心里默默说道,“这就是她在的环境。她只是想要一个能安全呆着的容身之所,活得比清教徒还清心寡欲,也已经尽力不留下话柄,却总有人在伤害她。”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拉文德不得不宣称他和蝙蝠家的其他人一样是“不存在”,他也一定会体谅的,因为这是无可奈何的自保之举。 虽然他大概会心痛好长一段时间。 * “不用见到上司的休假一定很愉快吧?” 已经开始有模有样的墓园里,拉文德接过迪克递过来的袋子,在里面翻找东西。 “不愉快,但还算有意义。”临时送货员也把头凑近,“五金工具和警报器还可以理解,但我能问问这卷钓鱼线是用作什么用途的?” 总不可能是钓死//人上来吧。 “我想设置一个机关,就是侦探小说里常见的那种对付入侵者的。比如在地上故意留下挖坑的痕迹,要是有盗墓贼想来刨土就会触发机关;或者是有人非法从闯入时从外面把窗户锁住……”拉文德指向自己构想中的几个陷阱设置点,“但我买到的钓鱼线质量都太差了,连个五十公斤的石碑都吊不起来。” “那恐怕我买的东西也会让你失望了,这款十号尼龙线最多也就承重二十五公斤。” “看来美国的钓鱼行业并不发达。” 迪克如今已精通和拉文德的相处之道,在质疑“什么钓鱼线能钓50公斤”或者“这本来也不是个人钓鱼者能做到的事吧”之前,先跟顺着她的思维去考量,否则就会跟数学课上漏听一句话一样,彻底跟不上脚步。 “要不要我帮你找点芳纶纤维或者超高分子量聚乙烯纤维做实验?” “不了、我还是乖乖用警报器和摄像头吧。唉,设计机关真是件费脑子的事,可又不得不防着那些危险分子。” 说到这儿,拉文德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高兴地拍了下手:“对了,格雷森先生,我有件东西给你!” 她从放在墓碑上的背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纸片抽出并放到迪克手上。 【遗嘱声明 本人,拉文德·托伊,立此遗嘱,作为我真实意愿的证明。若我不幸身故,特此声明如下: 我决定将我名下的私人墓地(地址为哥谭市工业区1xxB号)无偿赠与理查德·约翰·格雷森。此决定基于我对格雷森先生在保护我生命安全过程中所表现出的无私奉献和英勇精神的深深感激。他在我的生命中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其付出的努力值得最真诚的回报和感谢。 理查德·约翰·格雷森在接管墓地后,有权全权处理墓地的维护和保养事宜,包括但不限于草坪的修剪、花坛的打理、墓碑的清洁、纪念堂的修缮和其他设施的维护。 同时理查德·约翰·格雷森可以根据自己的判断和意愿,决定墓地的使用和管理方式。无论是继续作为私人墓地,或另作他用,皆可自行决定。我信任他的判断,并相信他会妥善管理此处。 此遗嘱由我亲自签署,并由以下见证人见证。 立遗嘱人:拉文德·托伊 日期:20xx年01月25日 见证人一:比利·弗林 日期:20xx年01月25日 见证人二:凯瑟琳·瑞贝卡·凯恩 日期:20xx年01月25日 此遗嘱声明的内容是真实和有效的,任何修改必须经过立遗嘱人的同意并再次签署。】 “在那次被毒藤女她们绑架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件事了,‘真可惜我没有改遗嘱,浪费了在哥谭难得找到的安全场所,我得把这份资产留给某个值得拥有它的好人’,而我第一个想到的继承人就是你。” 拉文德用着说今天晚餐菜单的口气,描述自己如何安排身后事。 “格雷森先生,你怎么笑得这么奇怪?哦,是在担心遗产税太高了吗?放心吧,我已经找律师办妥了,绝不会——” 面部肌肉失调的迪克把手放在下颔处,竭力让自己的表情恢复正常:“我很高兴能在你心里占据这么重要的位置,也不是在担心你的厚礼会带来附加的……”他不知该怎么描述这复杂的心情,最后只好叹气,“算了,其实事情正如您说的那样。” 他怎么能说出口呢? 说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成了被市长包/养的地下情人小白脸了。 第30章 神父 冬末的黄昏, 当游客走进哥谭圣殿天/主教堂附近的咖啡馆内,能感受到一种宁静而温馨的氛围。 教堂的尖顶在微弱的黄昏光线中若隐若现,钟声悠扬地回荡在寒冷的空气中。 咖啡馆坐落在教堂对面, 窗户透出柔和的暖黄色灯光,与外面的寒意形成鲜明对比。 在咖啡馆的角落里,可以看到几位顾客安静地坐在胡桃木桌椅上,享用着热腾腾的咖啡和新鲜出炉的餐点。桌上的小烛台闪烁着微弱的火光,为每一位客人增添了一丝温暖。 这里的客人主要是旅者, 因为这里和去哥谭中央公园的方向一致, 大多数人都会选这里作为歇脚的中点站,快速吃完简餐后赶往旅程的下一站, 完全没有观察周围的余裕。 这也能解释, 为何在场没有一人认出角落里的那位被印在旅游宣传册上的公众人物——哥谭市长拉文德·托伊, 以及哥谭圣殿天/主教堂的莫里斯神父。 当然,还有跟在市长身边的保镖迪克·格雷森。 刚刚参加完某名门望族婚礼的几人碰巧在此遇见,也就顺便一起坐下来共进晚餐。 他们的身上还带着教堂的肃穆气息, 只不过谈话的内容就没这么神圣了。 “真是值得纪念的一场仪式, 两个灵魂走到一起, 结为夫妻。”穿着旧毛衣便服的莫里斯神父欣慰地微笑,“我们教堂举办婚礼好像是上个世纪的事。自步入新年以来就一直是葬礼、葬礼、葬礼,我都快忘记结婚祝词怎么说了。” 迪克会想起他在仪式上的祝词:“所以您说的‘尘归尘, 土归土, 提醒我们生命的短暂’, 其实并不是……” “嗯, 不小心说错了而已。”莫里斯神父云淡风轻地用餐巾擦擦嘴角。 “真是厉害的救场能力, 周五夜现场应该请您去做嘉宾。” 拉文德也点点头道:“也幸好您反应及时,不然本周的哥谭笑话‘里CBG(Cathedral Basilica of Gotham, 哥谭圣殿天/主教堂)的排名又要上升了。” “笑话排行?” “托伊小姐,你不能就这么把我们内部的” “有什么关系,都是实话。” “正因为是实话!” 莫里斯神父说完意识到自己的音量有些过高,赶忙抬起头,确认四周无人在意后压低声音继续道:“要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了,我们还怎么能招到新人呢。” “神父,我们哥谭的名声就算没有这些笑话,也已经足够难听了。” “可是这其中有百分之八十的是我贡献的,传出去名声多不好。往来传舌的,泄漏密事;心中诚实的,遮隐事情。让秘密永远成为秘密吧。” “能请您不要出于这种理由才恪守基//督徒的诚实谨慎原则,好吗?Father of Castaway By God(被神抛弃之地的神父)。” “不是所有地方都像你们一样不缺钱的,Mayor of God See Hell(神所见地狱的市长)。” 哥谭市政厅,Gotham City Hall,GCH,God See Hell。 迪克反应过来后立刻掐住自己的胳膊,好把笑声压制在喉咙最深处:“我想请问,现在排名第一的笑话是?” “哥谭每日新闻,GDN,God Dial Nine-one-one(上帝见了都要报警)。” “真是非常的黑色幽默。那么,GCPD代表的是什么笑话?”警员迪克·格雷森努力把上扬的嘴角压下去,问出了有点大逆不道的问题。 “God Call Police Dad(上帝也得管警//察叫爸爸)。” “竟、竟然还是连起来的” 迪克将脸埋在手里,肩膀微微颤动。 “年轻人,既然你也是知情者了,如果有什么灵感的话,欢迎告诉我。”莫里斯神父用一种慈爱的语气说道,完全没有拿伟大的主开玩笑的罪恶感,“我们最近都没有什么好点子了。” “恐怕不太行,格雷森先生来自布鲁德海文。” “真可惜,B开头的词很少能带来笑点。幸好我们生活在‘G‘otham。” God的G。 “不。”头脑灵活的优秀(前)罗宾迪克·格雷森最擅长举一反三,“布鲁德海文警局,BCPD,BruceWayne cant pay damages.(布鲁斯·韦恩都付不起罚款,亦可指布鲁斯韦恩都偿还不了BCPD所造成的破坏)。” “绝妙的双关。”莫里斯神父鼓掌道。 拉文德举起装着苏打水的玻璃杯:“干杯,为了格雷森先生的天才!” * 正餐完毕后,三人又点了甜品,边吃边谈。 “这里的坚果布朗尼真是一绝。”莫里斯神父感叹,“要是能来杯白兰地,这滋味就更妙了。” “弥撒时的基/督圣血都没法满足您吗?我记得那还是相当高级的修道院葡萄酒呢。” “是啊,要去黑门监狱给犯人们布道的话,那点酒精可不够壮胆。” 莫里斯神父所任职的哥谭圣殿天/主教堂这几年信徒数量不断下滑,虽然出家人不应沾染这种俗世之物,可毕竟还是肉体凡胎,总要吃饭睡觉,总是有花钱的地方。 于是,教堂和市政厅达成了心照不宣的交易——教堂接过教化亡命之徒这个烫手山芋,市政厅则以旅游公共项目拨款的形式给予教堂资金援助。 只不过这几年黑门监狱的犯人愈发穷凶极恶,每周一次的布道让神父们的苦闷与受难的约伯无异。 他们每次在进入和离开黑门监狱的大门时,都要被仔仔细细检查上一遍:圣经里有没有被偷偷放奇怪的东西,皮肤或者头发里有没有针孔、是不是被注射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就连黑色法衣都得准备换洗套,防止上面安装了追踪器或者生/化武器什么的。 严格的程度让神父们偶尔觉得他们才是犯人。 手续和事前事后工作已经足够麻烦,他们还得提防随时可能暴起越狱的囚犯,防止自己被劫持为人质。 如果不是教义不允许,有几位神父甚至想偷偷去报名练习自由搏击和防身术。 “究竟是信仰的缺失让罪恶更加肆意横行,还是罪恶的蔓延导致人们日渐失去对神的信心,多么复杂的困境。” 莫里斯神父沉痛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这让拉文德终于受不了了:“神父,能请您讲得更直白一些吗?您想要我做什么,直接说就好。” “哦,只是一个小小的请求。托伊小姐,若是有一天您需要在教堂举行某种大型仪式,可以选择我们教堂作为场地吗?教区的长老对我们的影响力很不满意,因为我们快输给隔壁的哥谭圣公会教堂了。” “你是说葬礼吗?” “哦不,不不不,当然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婚礼。”莫里斯神父一脸“罪过罪过”的表情,“如果能在您的任期内就更好了,我们很需要一些公众人物来为我们宣传。像是圣公会教堂,因为布鲁斯·韦恩偶尔会陪着他暂时性的伴侣去那里做礼拜,可谓是名利双收呢。” 迪克·格雷森差点把嘴里的果汁喷出来。 “真遗憾,我的影响力可不如布鲁斯·韦恩那样强,而且我在事业有起色之前没有结婚的打算。”拉文德矜持地摇摇头,“何况我的择偶标准是很高的。必须是一个能全心全意辅佐我,家世和个人能力都能给予我帮助,并且不会威胁到我仕途的男人。可惜我目前见到的人都只符合其中两条。” “最重要的是。”她顿了顿,“婚姻关系是很容易招来杀身之祸的。财产分割,因为丈夫变成罪犯而受牵连,或者莫名其妙被人工冷冻后等待复苏……在哥谭,结婚可不是明智之选,对吧格雷森先生?” 拉文德转头看向夜翼,试图从同为单身人士的朋友那里得到支持,但对方似乎正在思考着别的东西,一副完全没在听的出神样子。 迪克·格雷森,在知道暗恋对象的择偶标准后,大脑正处于宕机状态。 他脑子在想什么,其实也不难猜:要是自己努力一下,搞不好拉文德说的三条都能对得上?! 全心全意辅佐,这个他在行。曾经担任蝙蝠侠助手罗宾的他,对这种事很有经验。 家世和个人能力都能给予帮助,这个也没问题。他有一笔资产丰厚的信托基金,虽然在市政事务方面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可以作为夜间义警,从暗处给拉文德给予帮助。 不会威胁到仕途,这个就更不用说了。他可是拉文德最信任的人,他不会对拉文德造成威胁,也不会让别人带来危险的。 这个条件简直是量身订造的啊! 迪克的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幸福和自豪感。 莫里斯神父看着眼前的两人,忽然开口:“得着贤夫的,是得着好处,也是蒙了耶/和/华的恩惠。” 在拉文德疑惑之时,他又接着说道:“贤夫的价值,胜过珍珠;他妻子心里倚靠他,并不缺少利益。他一生使妻子得福,也使她寿命长久。” “虽然我对圣经一窍不通,但我觉得这句话原本不是这个样子……” 莫里斯神父无视了她的疑问:“如果你们需要忏悔、坦白内心秘密的话,欢迎来我们教堂寻求建议。”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你们两位都是。” 还不等如梦初醒的迪克开口,拉文德就抢先答道:“不需要,谢谢您的好意,神父。” “虽然我是个常常破戒的修道者,但我还是有帮信徒保守秘密的底线原则的。” “不,我不是在担心您会泄密…”拉文德努力组织语言,“我是怕您会像黑//帮心理医生,以及您的隐形眼镜那样……” “心理医生和眼镜?” 拉文德尽可能含蓄:“都会变成日抛的。” 知道市长小秘密的话,可是很容易被□□盯上的。 30-40 第31章 生日快乐 时间就这么平缓地度过。 哥谭这座城市在这几十天里“正常运转”:旧的罪犯卷土重来, 新的罪犯不时冒头,偶尔还有几个外星人或者异形入侵城市,最后的结局无一例外被蝙蝠侠和他的追随者们收拾得干干净净。 这些都和拉文德没什么直接联系。她和幕僚们埋头在堆积如山的文件堆中, 像前任市长们所做的那样,批准桌上堆积成山的受害报告和损失清单,时不时出席个悼念会什么的,并且还要在这繁琐且重复的劳动中抽出空闲来想办法平衡各个机关之间的权力。 要说有什么鼓舞人心的事情的话,GCPD的年报显示拉文德上任以来哥谭市的犯罪率没有好转, 但也没有变坏。 这对于一个政//客来说等于是成功。 拉文德感觉自己和哥谭这个嘎吱作响的破机器配合得越来越好, 越发有一市之长的风范。 至于她的私生活方面,还是一如既往的乏善可陈——下班之后倒头就睡, 周末去位于市郊坟地的安全屋做做DIY。 工作时间的刺激已经够多了, 这样的枯燥乏味刚刚好。 这段日子里, 她只和那些超现实的恶棍与英雄们有过两次接触: 一次是来自哥谭的魅力女贼们。 毒藤女和哈莉·奎因从阿卡姆疯人院越狱后给她寄了包裹,里面是之前被绑架时从她身上搜走的手机。 虽然手机上装载的自动格式化程序在她被释放后的第一时间就被启动,手机本身已经毫无价值, 但拉文德还是在心里对她们这种物归原主的高尚精神表示了感谢, 随后吩咐身边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把整个包裹无害化处理掉。 天知道毒藤女有没有在里面加了什么孢子或者花粉。 另一次是来自夜翼的讯息。 APTX4869的测试仍然进度迟缓, 这次他们进行了大规模的非临床测试,使用了上百只实验鼠,却依然没有得到有意义的统计结果。 只是出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数只母鼠在给药后离奇地在笼子里消失不见, 根据实验室的监控记录也排除了实验员失误或者从笼子缝隙中逃窜的可能。 这样一来, APTX4869作用机制的可能性就拓展到了超自然方面——生活在一个有外星人和神明的世界, 产生这种推论也不奇怪。 这件事对拉文德也没什么影响。她不明白为何阿笠博士会有这种东西, 但转念一想她自己在死后转生到哥谭这件事本身也不符合常识, 干脆地放弃了深入思考,把毒药的研究交给专业人士来办。 相较之下, 她关心的另有其事。 在三月份的某个周末,拉文德如往常一般来到她的秘密基地。多亏迪克·格雷森的帮忙,这个安全屋已经颇具规模,足够她舒服地度过自己的休息日且不引起注意。 哪怕现在立刻进入末世,里面的物资和设备也足够她活上小半年了。 迪克在整个装修工程中的无私奉献和热心肠令她感激,却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他甚至知道怎么隐藏发信设备和通讯信号,也清楚该怎样合法且巧妙地掩盖水电的使用记录,实在不像是一个普通警员该有的能力。 迪克也知道她已经产生疑心,但还是毫无保留地继续用自己的知识帮助拉文德。 两人默契地不去提及这件事。 在哥谭,谁还没有一两个小秘密呢? 也正是基于这种心照不宣,拉文德没有向他隐瞒自己的神奇装备,大大方方地拿出蝙蝠侠交给她的麻醉针手表,向迪克询问该怎样练习提高射击准度。 她只说是从某个渠道入手的防身用具,对方也知趣地没有多问。 一个不能深究的秘密换另一个不能深究的秘密,公平且能展现出信任感的举动。 唯一不符合拉文德预期的是她的射击水平。 太糟糕了。 别说迪克为她准备的移动人形靶了,她连固定不动的圆环靶都没法准确击中。 在又一次脱靶后,拉文德有些懊恼地放下已经发酸的手腕,走到前面收拾掉落在地上的针头。 她的成绩比上次有进步,但还不够。 五米标靶的击中率只有百分之七十,这在实战中等于无效。麻醉针手表一次只能射出一针,没有敌人会在这种距离下乖乖站在身边等她举起手表瞄准。 从开始就一直在旁边注视着她训练的迪克也默默走上前,和她一起整理这个用来训练的小小角落。 “我带了Calbee的薯条和薯片。”迪克试图提振她的精神,“今晚可以看到绝命O师的结局了。” 拉文德也不再钻牛角尖,很快地转换心情:“太好了!刚好奈飞明晚就要播放古斯塔夫的衍生剧。” “希望那些罪犯们能安分一点,不要让加班打扰电视剧接力。” “你说会不会有人为了看电视剧越狱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而拉文德则在心里琢磨另一件事。 她愈发确信,自己的保镖迪克·格雷森,最近这段时间来安全屋的次数有些太多了。他们甚至一起看完了整四季的电视剧。 自己确实在安全屋设置完成后说了“随时可以过来玩“这样的客气话,但哪能想到迪克几乎每周都来? 拉文德在安全屋里度过的时间几乎和迪克等同,这远远超出了保镖的责任范畴,甚至不是一般朋友串门的频率。 “而我竟然快一个月了才发现!格雷森先生带的垃圾食品和这里的电视节目差点让我失去了原有的判断力,真是大意了。“ 拉文德在心里责备自己。 和她这个孤家寡人不同,迪克在GCPD的人缘很好,肯定是不缺社交活动的。 结合他之前在改装屋子时展现出来的惊人能力,那么他的频繁来访就只有一种解释。 当天晚上,两人在门口告别时,拉文德冷不防地来了个偷袭。 “格雷森先生,你不觉得你最近来安全屋的次数有点太频繁了吗?“ 迪克·格雷森脸上满足的笑容僵住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青春期。 上次产生这种被抓包的紧张感,在晚上偷跑出去后回到自己的卧室,在布鲁斯打开房门时装睡的事了。 他在脑中快速编制好十几个借口,但又迅速一一否决,因为哪个都站不住脚。 最后他只好使出那万能的一招。 装傻。 “……是吗?” 拉文德摇摇手指:“不要试图掩盖你的真实想法,在我面前说谎是没用的。” 在迪克想办法狡辩之前,她抢先开口:“你是为了我的奈飞会员才来的对吧?” 虽然过了一个月才察觉,但拉文德还是在心里小小的得意了一下。 迪克·格雷森的档案里显示,他已故的父母曾是马戏团表演成员,之后被远房亲戚收养,不知道家境如何,但想来并不十分宽裕,因为他在哈德逊大学是靠的助学贷款,并且至今仍未还清。 除了在韦恩庄园的那一次(仔细一想,那礼服也有可能是他人所赠或是租借来的),迪克平时展现出来的形象和消费水平完全和一个普通警员相符:他租住在一间小公寓里,去酒吧从不点贵价酒,给拉文德带的零食也是从沃尔玛这种平价超市里买回来的。 他帮拉文德掩盖信号和水电使用记录时的技术,则让拉文德猜测他从前过的是拮据的生活。 她调查过,掩盖信号痕迹是在“借用”他人wifi时所需要,而在水电使用记录上造假可以少缴些费用。 奈飞的会员费用对于一个有还贷压力的人来说,应该是属于“可以省下”的那一项。 想到这儿,拉文德更加确认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她转头打开门口柜子的抽屉,因此没有注意到迪克脸上复杂的表情:“虽然离你生日还有几天,但我觉得这个还是早用早享受比较好……收下这个吧!” 她满怀期待地看着迪克打开那个小小的盒子。 里面赫然躺着的是—— “……流媒体通用充值礼品卡?” “没错,而且不只是奈飞,亚马逊和迪O尼的会员服务也可以用这个来付费!这下你不用每次都辛苦地来市郊,在家里就能观影了。” 迪克感觉自己心上被插了一刀。 为了防止被人看出和布鲁斯的关系,从档案记录到日常习惯,他都将自己伪装成是一个有些拮据的普通市民,没想到被当成了蹭会员的抠门男人。 他这算是自食其果吗? 而且…… 他在心里苦笑着,看向那双闪烁着光芒的灰紫色眼睛。 他明白,拉文德送这个礼物完全是出于好心,可这无疑使他失去了能和她独处的机会。 如果他们不是有着上下级的关系,如果不是拉文德对他这个“保镖兼朋友”信任有加的话,他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暗示他来这片墓地的动机并不是那块液晶屏,而是为了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的那个人。 迪克擅长这种甜言蜜语,此刻却发现真心话是如此难以说出口。 “再等等吧。”他在心里劝诫自己,“现在的你只能当一个好朋友。” 这种克制对他们两人都好。 但至于这个“现在”要持续多久,他下意识地回避了这个问题。 迪克将卡片放回盒子,珍重地放进自己外套胸前内侧的口袋:“多谢了,市长女士。”他强迫自己露出最纯真最喜悦的笑容,“我想要这个很久了。到时候我们可以和司机塞德斯先生一起在车上讨论剧情。” 拉文德点点头:“很高兴你喜欢这个礼物,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作为回礼,我也有一个想早点送你的东西。”迪克话锋一转,“你的麻醉针手表可否借我一用?我有一个改装的想法,或许可以帮到你。” “太好了,有你这样一位厉害的工程师帮我。”拉文德解开手表,“你打算怎么做?” “目前还不确定是否可行……但请放心,我会尽快。” 拉文德看着迪克,他用修长的手指娴熟地摆弄那件精巧的仪器,那模样让拉文德一瞬间有些恍惚。 这种感觉在夜翼帮她注射血清疫苗时也有过。那是惯常于和超现实事物打交道的人才会有的自然态度和专业风范 仔细一看,这两人的身形也很相似,夜翼表现出的不自然之处也能联系起来…… 但这点小小的疑惑很快被拉文德打消。 “夜翼和格雷森先生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她笃定地想,“要是把这两人的行程表联系起来的话,就完全说不通了,哪有人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还能这么精力充沛的!” 第32章 吉姆&胡安 迪克·格雷森, 来自布鲁德海文的外派警员,在为GCPD要员保护部门工作的这五个月里成为了市政厅人缘最好的万人迷。 市长保镖的工作并非要求他像白金汉宫的守卫们一样不苟言笑,事实上他还是有很多机会和市政厅的员工们交谈的。 他懂得该如何在保持警惕的同时让自己的言行看起来轻松愉快, 加上他先天的英俊外貌所带来的优势,讨人喜欢实在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从接待处的前台小姐到后勤部的清洁工,迪克的人际圈已经纵横整座大楼。 最近甚至有隔壁法院和市议会的人开始打听这位漂亮先生,让市政厅的女职工们感到骄傲不已——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迪克并不是这里的员工,但这样一条人形自走风景线可是市政厅专属的! “平时我打交道的都是咳嗽老法官和秃顶检察官, 真羡慕你们这儿有珍稀动物。”来送资料的助理检察官小姑娘看向在茶水间和人谈笑风生的迪克, 一脸羡慕地对着旁边的市政厅文员朋友赞叹。 “是啊,我还是头一次觉得这个O一样的垃圾工作有可取之处。”文员赞同地点点头。 助理检察官努力让自己笑得克制一点, “好姑娘, 告诉我你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我可以为他的电话号码出卖灵魂。” “恐怕不行。据我所知, 想约他出去吃饭的人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身边的朋友用文件夹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傻丫头,清醒点, GCPD的工作风险高、工资还低, 这样的人看看就行了。难道你们想去快餐店约会吗?” “要是我工资更高一点, 我都想包//养他了。“ “凭你的月薪养只猫都够呛,别痴心妄想了。“文员无情地打破朋友的白日梦,随即露出狡黠的笑容, “不过今天有好东西给你看。” 说罢, 她捋了捋头发, 露出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 看起来像是好莱坞黄金时代电影的笨蛋金发美人一样, 楚楚可怜地喊住迪克:“迪克,我们的好朋友, 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要我帮忙安装饮水瓶?还是灯泡又坏了?” “不,其实是地暖的那个,叫什么来着?过滤器?进水器?哎呀,我也不懂这些,反正就是有东西坏了。后勤部的人说天气变暖了,让我们忍一忍,但姑娘们都冻得受不了了。” 办公室的其他女性们会意,纷纷开始夸张地披上衣服喊冷。 迪克摊开手:“好吧好吧,我做就是了,看在你们茶水间咖啡豆的份上。” 五分钟后。 助理检察官从背后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迪克,和他某个圆润饱满的部位,头一次觉得自己选择的这份钱少事多的垃圾工作其实也没那么糟糕。 年轻保镖的身材实在是太引人注目,办公室瞬间多了不少闻风而来的女性职工们,一边看着这养眼的场面一边互相挤眉弄眼。 “看到没,我们市政厅的特产。” “我以前只在推O上看见有人拍的背影照片,这个角度还是头一次见。” “这要是在俱乐部,我高低得塞一卷百元大钞进他裤子里。” “要是搜索’哥谭市长保镖’的话还能看到其他好东西。好像有人给两边分别起名叫吉姆和胡安。” “吉姆,胡安。”文员砸吧一下嘴,“我觉得市政厅应该给这个大宝贝上税,人们需要付费观看,不到一年我们的税收就能翻一番。” “作为市政厅的员工,你的发言实在不够妥当,”一个不合时宜的冷淡声音响起。 和公共交通部长面谈完毕的市长拉文德·托伊站在姑娘们的身后,那张谈判时专用的扑克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文员和助理检察官讪讪低下头:“抱歉,市长,是我们的错,不应该在公众场合说这种话。” “你们需要重修社会课。税收是由市议会管理的,并且新增的特殊款项还需要得到州议会的批准,我们市政厅并无相关权限。”拉文德批评道,“身为公/职/人/员,怎么连三权分立的基本指责归属都忘了?” 两个女孩对视一眼,表情快裂开。 重点是在税收上吗?! 但拉文德把她们的无话可说解读成是惧怕,意识到自己的口气过于严肃,赶忙放缓口气:“下次注意就好了。对了,你们说的是那个,吉姆胡安?” “是的,市长。” 拉文德皱起眉头:“那玩意儿有观赏的价值?” “哗啦”一下,水管中的水喷射而出,精准地飞溅在迪克·格雷森的脸和衬衫上。 员工们只当是意外:“市长,我们觉得那还是很有美感的,不看的话简直是暴殄天物。” 拉文德一脸困惑:“现代审美又进化了吗?我个人对它的评价并不高。” 房间里突然响起刺耳的嘎吱声,尖锐的金属摩擦音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声音来自正在修地暖的迪克·格雷森先生手上的扳手。 但因为他此刻正低着头,没人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大家以为是巧合,继续刚才的对话:“事实上,那在社交平台上的女性们之间颇受欢迎,还有隔壁州的人恳求哥谭市民多拍些照片呢。” “难以理解。”拉文德扶住额头,“我才三十岁不到,竟然已经脱离社会主流了吗……?” 这次响起了一下接一下的敲击声,是迪克·格雷森在敲击松动的钉子。 不知为何,那声音听起来充满怨念。 其实也很好猜到,自小接受五感训练的迪克·格雷森,将几人的对话从头到尾听得一清二楚。 虽然迪克不喜欢把他本人和屁//股挂钩,但总得来说他还是为自己的健身成果感到自豪的。 比起被用下流的眼光打量,自己久经锻炼才得到的健美身材被拉文德无视甚至厌弃,似乎让他更加难受。 自己的肌肉、身材比例、走路姿态,放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健美比赛都是完美无缺的,甚至比一些奥运冠军还优秀。 但听拉文德的口气,他似乎甚至不如一块牛肉?! 难道她喜欢K-pop那种纤细文弱的美少年吗!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保镖纠结的拉文德依然沉浸在思考中,最后下定决心:“既然市民们喜欢,姑且满足下他们的期待吧。请告诉后勤部,把詹姆斯·乔凡尼·汤普森先生的肖像画放到市民参观路线的走廊上。”(James·Giovanni的昵称即为吉姆·胡安) 姑娘们的面部肌肉彻底失调:“那是谁啊!” “哥谭市在禁酒令时期的市长。我对他评价不高,因为他在禁酒令时期和黑/帮勾结,放任移民帮/派发展,并且他的经济政策加大了贫富差距,哥谭如今的犯罪率和他脱不开干系……这种人为什么会受欢迎呢?难道是有什么电视剧开播了?” 拉文德百思不得其解。 “市长女士。”衬衫湿透了的迪克利落地站起身,柔软的黑发上还挂着水珠,让他嘴角的笑意看起来颇有种童话里人鱼王子的美感,“我已经修好地暖了。您接下来有什么行程安排?” “没什么安排,只要再去一趟市议会就可以正常下班了,还请联系安保队……” 两人边商量公事边快步离开,留下一脸失望的围观人群。 “我讨厌防弹衣。” “是啊,把精华部分都挡住了。” ** 当天晚上的蝙蝠洞内,达米安在路过夜翼背后时无意间瞟到了他手机上的画面。 “你在推O搜你上司的名字干什么。”达米安对自家大哥的行为感到不快,“看起来像那种恶心的狂热追星族。” “只是想看看新闻照片有没有拍到我而已,没别的意思。” “希望你这么做真的只是出于身份信息安全考量,而不是因为想看和你上司的合影。” “简直比日本那些小学生少女漫画还纯情。”搅局者的脸被面罩遮住,但大家还是能从她的眼中看出揶揄的神色。 红罗宾打断几人的谈话:“诸位,夜翼那纯洁无暇的感情生活我们可以之后再谈。我想你们应该看看这些照片。” 蝙蝠家的专业义警们迅速调整好状态,进入工作模式。 照片中显示的是城市建筑的天台上莫名其妙多了划痕,经过数据库的比对鉴定,这些痕迹应该是来自刺客联盟专用的抓钩武器。 更具体点来说,这个型号武器的使用者是受雇于塔莉亚的三位女疯子——蜻蜓,虎蛾和丝蛛。 考虑到达米安和刺客联盟微妙的关系,神谕尽可能委婉地用词:“忍者们来哥谭,是否是因为以前的恩怨——” “我不这么认为。”达米安笃定地说道,“如果联盟和我母亲的目标是父亲,或者我们之中的任意一员的话,他们只会高调地搞出点什么大动静,等候我们到来。” “而不是像这样秘密地出现在哥谭的许多个角落。”曾和他们正面交手的夜翼十分赞同,“直接站在哥谭车站的钟楼喊蝙蝠侠才比较像他们的作风。” “作为他们中曾经的一员,你有什么意见吗,卡珊?” “信息有限,我无法给出肯定的回答。”卡珊德拉摇摇头,“但根据我的直觉,这应该是刺客联盟的内部事务,并且他们不想引人注目——尤其是布鲁斯的关注。” “他们是在追杀某人,比如任务失败的家伙?” “按常理来说,哥谭并非是逃命的好去处,但也不能百分百否认这种可能。” “也可能是在寻找某种奇怪的道具,跟易经或者西藏之类的有关联。” “那就麻烦很多了,塔莉亚尚且有谈判的空间,但若是那个拉斯·阿尔·古,为了拉撒路之池和他的永生,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说到这个,或许我们可以问问某个浪子?” 杰森·陶德,他的复活和这个神秘的组织脱不开干系,不能排除他会被刺客联盟找上门的可能性。 出于关心也好,为了线索也罢,眼下这个状况迫使大家不得不想办法和红头罩取得联络。 而这个光荣的任务被交给了和他(相对来说)关系还过得去的夜翼。 迪克走出蝙蝠洞时,惊奇地发现今晚竟然不是哥谭惯有的阴雨连绵,月亮高悬在夜空中,清晰可见。 不知为何,那过于明亮的惨白月光让迪克产生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这是否是某种预示? 第33章 遗迹 凌晨一点, 夜翼和红头罩在帝王剧场下方的废弃地铁通道中缓慢前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和铁锈混合的味道,沉重而压抑,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侦探们的手电筒光束在空旷的通道中划过, 将阴影驱散一瞬,但更多的黑暗又迅速侵袭而来。 地面上散落着锈蚀斑驳的铁片,杂草在夹缝中肆意生长,枝叶交错,在这幽暗的通道中张牙舞爪, 令人联想到某种未知的怪物正在黑暗中窥视。 铁轨上方, 几根生锈的金属管摇摇欲坠,发出低沉的吱嘎声, 让人不由自主地绷紧神经, 时刻提防着未知的危险。 “有什么发现吗?”红罗宾的声音同时在二人的通讯器中响起。 “一切正常。看样子这里已经被彻底被废弃了。” 红头罩扯下面前厚厚一层蜘蛛网:“至少没有可怜的铁路工人误闯进来。” 夜翼调试面罩上夜视检测器的频率, 环顾四周:“唯一的不寻常之处是,这里太像是一个普通的废弃通道——我们在几年前见到的圣烬痕迹已经消失不见了。” “显而易见,是被联盟清理掉了。”罗宾用意料之中的口气说道, “这更证明了我们的猜想是对的。” 和刺客联盟颇有渊源的红头罩语带讥讽:“是啊, 那些黑漆漆的忍者们总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 等你发现其中一个忍者的踪迹时,实际上已经被上百个敌人包围了。就跟躲在衣柜后的蟑螂似的。” 说罢,他突然想起频道里的蝙蝠家义警里也有前刺客联盟的成员, 立刻补充:“对不起, 孤儿, 没在说你。” 没得到道歉的刺客联盟首领、恶魔之首拉斯·阿尔·古的孙子很不高兴:“红头罩, 你故意的?” “蜚蠊科动物会说话了?真是世纪大发现!” “下次见面我会让你来做新武器的试验品。” “有新武器的话最好早点说, 罗宾。”夜翼绷紧肌肉,攥住手中的卡里棍, 摆出迎战的架势,“我真希望现在就能用上。” 在荒芜的长路尽头,干涸的深坑赫然位居其中,仿佛要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一干人等围绕在四周,显然是早已聚集在此。 打扮得如出一辙的刺客联盟黑衣忍者,还有为首的三个打扮夸张的女反派——虎蟒,丝蛛和蜻蜓。 三个难缠的疯子,隶属于塔利亚的部队。 身披黑黄条纹的虎蟒看到是他们两人,不悦地皱起眉:“蝙蝠侠呢?怎么来了这两个货色?” “真遗憾,来的人比蝙蝠侠更心狠手辣。”红头罩一早就给子弹上膛,“不知道这个破通道经不经得起折腾?” 空气变得更加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充满了压迫感。两方人马都各自紧握手中的武器,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三人中唯一没有戴面具的丝蛛砸了咂舌:“行了,都放轻松点。塔利亚可没付我们和蝙蝠家打架的工钱,我看咱们今晚最好还是和平共处。” 她眯起眼睛,打量着两个不速之客:“当然,和平与否取决于你们给出怎样的回答。大半夜造访拉撒路之池的遗迹是有何贵干呐?可别说你们是来散步的。” 感受到眼前的杀手没有主动进攻的意思,夜翼和红头罩稍稍收起架势。 “这也是我们想问的。”夜翼干脆地表明来意,“各位不打声招呼就出现在哥谭市,既没有来找我们的麻烦,也没有你们在执行杀//人任务的迹象,难道是公司组织团队旅游来了?” 这也是蝙蝠家的侦探们最搞不明白的一点。 刺客联盟这次悄无声息的行动不符合他们以前的任何一次行动模式,但要说阴谋,与他们纠缠多年的义警们又一致觉得不像:除了虎蟒、丝蛛和蜻蜓,他们没看到任何一个有名有姓的人物,对义警们根本造不成威胁。 几人讨论许久都没发得出结论,最后只能亲自上门。 想找到这些如幽灵一般的刺客很困难,引他们现身倒是很容易。 哥谭市帝王剧院地下曾经有一处拉撒路之池,这能起死回生的神奇物质被罹患癌症的谜语人偷用一次后彻底干涸,但刺客联盟仍派了耳目在监视这一处,像蜘蛛一样等待着有可能知道拉撒路之池存在的初学者自投罗网。 只是没想到来的不是饵食,而是专与蜘蛛为敌的飞鸟。 听到夜翼的质问,旁边如雕塑矗立的某个蒙面黑衣人突然有了反应,恭敬地走上前,附在丝蛛的耳边说了几句。 丝蛛的表情从蹙眉到震惊,最后变成一脸冷漠。 她将手叉在腰上,不耐烦道:“我的老板懒得和你们废话,让我直接说出真相,免得你们再来叽叽喳喳……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有点丢脸的内部事务:有个拉撒路之池被看守他的人偷偷转运,等恶魔之首发现时那个小偷早就带着瓶子逃之夭夭了。” “老板的父亲很生气,要求全体成员出动,找到那个监守自盗的家伙,顺便在全球范围内清扫和拉撒路之池有关的线索。”蜻蜓耸耸肩,“我们只是来找人的,侦探们不会妨碍别人抓贼吧?” “我对你们的老葛朗台遭窃一事一点都不感到遗憾。”红头罩明知塔利亚正在监视他的一言一行,却依然辛辣地攻击道,“一瓶子的池水最多也就复活几个利利普特小人,也不影响拉撒路之池的正常使用,省点人手不好吗?” “还是说。”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红色金属头罩下嘲弄的眼神,“拉斯·阿尔·古泡了太多池子,脑子终于彻底不正常了?” 有些意外的是,丝蛛等人竟然偷偷交换眼神,似是在表达赞同——看来他们对于这种大海捞针式的搜寻也已经感到厌烦了。 可以理解,丝蛛等人名义上属于刺客联盟,实际上只是塔利亚的私人雇佣兵,而塔利亚和拉斯·阿尔·古这对父女在蝙蝠侠出现后就常有争执,联盟内部绝非铁板一块。 手下人如此态度,塔利亚对此怎么想也就不言而喻了。 一直在察言观色的夜翼稍稍放下心来。 蝙蝠侠的头号弟子用十足冷硬的语气警告道:“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哪怕真有不知死活的盗贼逃到哥谭,也是由我们来处理。” “滚出哥谭市——你下一句话是不是要说这个?你越来越像某人了。” 不是,红头罩你到底站在哪一边的?! 夜翼假装无视自家兄弟的拆台:“我不希望再看到有害虫或者毒蛇出现在哥谭。或许你们想学学什么是生物链?” 脾气暴躁的蜻蜓差点就要掏出武器开战,又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忍了下来,似笑非笑道:“行吧,对你们高兴,反正我们在哥谭的搜索也完成得差不多了。 虎蟒跟着补充:“你是我们任务列表上最后一个观察对象,被拉撒路之池复活过的红头罩。还要谢谢你主动送上门帮我们早点下班呢。” “看见你的脑袋还好好地安在脖子上,真替你感到高兴,因为下一秒你的头罩就要变成漏勺了!”丝蛛爆发出高亢的笑声,不知从哪儿掏出重/型/枪一阵扫射。 等夜翼和红头罩躲过攻击、想出手反击时,疯子和刺客们早就不见了踪迹。 来得快,去得也快,真就和蟑螂一样。 * 在返回地面的路上,夜翼有些心神不宁。 能用这种勉强算得上“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固然是件好事,可他就是有点觉得不对劲。 红头罩感觉到夜翼的不痛快:“你也察觉到了?” “是啊。我总有种被引导的感觉。”夜翼漫不经心地旋转着手中的卡里棍,“按理来说,刺客联盟隐藏踪迹的水平不应该这么差。” “而且这点踪迹恰好落在神谕的监视范围内。简直像是故意在等人发现。” “并且看刚才那些人的反应,这也不像是他们一早计划好的。” 红头罩也回忆起不自然的细微之处:“虎蟒说了,我是他们任务列表上最后一个——也就是说在今晚之前还有其他人。” 夜翼停下脚步。 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而危险的猜测。 “你是说,如果有某个和拉撒路之池有关的人发现刺客联盟出现在哥谭,并且那个人知道我们和他们的敌对关系、故意让我们的视线被刺客联盟吸引走……” 一语成箴。 在他脑海中的那张线索网快要编织成型时,搅局者焦躁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夜翼,你在吗!我们刚刚监听到gcpd的警用频道,市长被绑架了!” “原先我以为那只是针对未成年人的绑架勒索案,认为哈维·布洛克完全能应付,就放着没管。”神谕的声音更冷静一些,“但其实那是针对市长的!赎金需要调动哥谭国民银行的储备资金,要求市长的虹膜认证,结果她在去银行的路上被袭击了———夜翼,你还在听吗?” “是的,他在听。”红头罩瞥了一眼身边的人,“但我觉得他没听进去。” 尽管被多米诺面具覆盖着,夜翼的脸仍然肉眼可见地因为变形扭曲。 愤怒和罪恶感几乎快压垮他的内心,怒火似乎下一秒就要从他的体内爆发出来。 第二次。 这是第二次了,在他缺席时拉文德身处险境。 迪克·格雷森,化名夜翼,一个失败的、可笑的自诩保护者。 他什么都没做好。不管是作为夜翼还是作为保镖迪克·格雷森,他都没完成自己的工作。 如果他能早一点正视自己的直觉,或者更干脆利落地审问丝蛛,是不是还可以挽回眼下的局面? 在他和红头罩说俏皮话、跟刺客联盟打嘴仗的时候,拉文德正在遭受着什么? 甚至就在当下这一刻,她可能正被拳打脚踢,或者被注射某种药剂。 他太清楚那些罪犯的野蛮手段了。 过往目击到的那些血肉横飞的犯罪现场,如走马灯一般在他脑海中回放。 夜翼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 他强迫自己慢慢地、有规律地恢复呼吸,抬头向夜空望去,眼神冰冷地扫视着地面上的高楼大厦。 他感觉到了,潜伏在哥谭角落的看不见的怪物,正在低声呼唤,让他的神智在经历了刚才的混乱后变得异常清楚。 不需要手电筒的光亮,复仇和审判之火会照亮他的前路。 “我要去阿卡姆找谜语人。” 第34章 过去的记忆 年轻的女性端正地坐在椅子上, 一言未发。她穿着常见的职场套装,白色衬衫配黑色针织外套,配上深蓝色的半身裙。 给她一根绶带, 就可以直接去拍米花市役所招聘海报了——还是几十年没改过模板、封面上的工作人员永远带着亲切假笑的那种老式海报。 面试编号001的女子给人以这般循规蹈矩的印象。 选举委员会的成员们翻看她的简历。 她的履历非常漂亮:在帝丹高中时成绩优异,带领社团拿过全国大赛的铜牌;之后就读于东都大学,在校期间获得铃木奖学金,毕业后也顺利通过了相关考试,在米花市役所工作, 两年间从未出过差错, 可谓是好学生的典范。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的经验尚浅,但这也算不得什么致命缺陷。 选举委员会的其中一人双手交叉, 彬彬有礼道:“001 号, 感谢参加本次市长选举的特别听证会。能和我们聊一聊你参加选举的原因吗?” “因为我们部门的员工除了我都有家室, 最后只有我这个孤家寡人被推来了。毕竟这里是米花市嘛。” 001号的口气也十分礼貌,说出来的话却相当不客气,和她给人的初印象完全相反。 在场的委员们听出了她话语里的弦外之音。这里是危险的犯罪都市米花, 就连拒绝女友喂食这点破事都能成为杀人动机, 更不用说是市长选举这种容易招致怨恨的大型活动了。事实上, 一开始根本没有人愿意参加市长选举,这让选举委员会面上挂不住,还是会长动用关系, 强迫市役所的每个部门至少推出一位候选人, 这才让市长选举不至于无人问津。 委员们针对001号的这段发言, 各自在评分表上写下评语。 刚才提问的那位委员继续道:“资料上显示, 您是家中独女, 父母双亡没错吧?” “没错。” “请问死亡原因是什么?自然死亡,他杀, 事故,还是被逼自杀?是有人蓄意报复吗?你想找害死父母的人复仇吗?” “请放心,我没有这种杀人动机。”001号面无表情。“因为是我母亲杀死父亲再自//杀的。” “那么抚养你长大的外祖母呢?” “老人家享尽天年,在家中突发心脏病去世的,所以不会对医院的医护人员有不满。” “这在米花市真是相当幸运了。”委员继续下一项提问,“你有过恋爱方面的纠葛吗?情敌,出轨,分手,或者别的什么?” “有过三位,其中两位被杀,另一位因为杀人入狱。没什么人追我,前男友们也不是特别受欢迎的类型,我想应该是没有情敌的。” “人际交往方面呢?” “朋友们都活得好好的。” “和同事们的关系?” “不好不坏。我没在工作上拖别人后腿,和同事们也没发生过冲突。” “经济状况?” “有家里的祖宅和存款,就算现在开始不工作也不会饿死。” “业余爱好有吗?” “没什么特别的,也从未加入过同好会之类的团体,更不会没事去野外别墅聚会。” “家里有什么珍贵的藏品吗?” “没有。” 问完这一连串的问题后,委员们开始交头接耳,小声地交换意见。 001号端坐在委员们面前的站台上,毫不在意四周投来的目光,也没有试图去听清其中一两位嗓门比较大的委员的谈话内容,只是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原先的坐姿,仿佛要和自己身下的这把椅子融为一体。最终,讨论声逐渐平息,负责提问的委员将评估表翻到第二页。 “如果您竞选成功的话,会像前面几位市长那样找机会逃离米花市吗?” 001号微微皱起眉头,思考问这句话的意义。不管她的真实想法究竟如何,给出的答案都一定会是“不”,他问这种没营养的问题是想做什么? 思考三秒后,她放弃了。 自己的目的本来就不是通过听证会,这样子认真揣摩提问者的意图是毫无意义的。 “不会。” 委员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为什么不呢?很多人都想从这里逃跑不是吗。当上市长的话,离市文件的审批会很容易通过,离开米花的昂贵车票和罚款也就负担得起了。” 001号这才反应过来委员的真实目的。 他应该是在问,为什么当初大学毕业时不找一份在米花市之外的工作,而是选择回米花市当一个基层的小职员。 这种浪费学历的行为实在有些反常,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否是为了杀死某个人才回到家乡。 在米花市这个地方可不存在什么思乡之情,反而是犯罪动机更有说服力。 001号也不打算说些好听话来粉饰太平,干脆地开口:“因为我在米花市以外的地方呆不下去。我在大学时面试了二十七家企业,十八家听说我是米花人后就拒绝了,怕员工哪天得罪了我会被痛下杀手;另外六家本来没有这种地域迷信,但在听了我前男友们的经历后也拒绝聘用我;还剩一家企业被炸毁,一家企业的社长因为杀人被捕导致企业解散,以及最后一家企业社长来米花出差时被毒杀身亡。” 001号不再把手放在膝盖上,而是随意地向座椅后背靠去,看起来有点像不良少女。 “在那之后我就意识到,米花人在米花市以外的地方是很难正常生活的。” 不仅是米花犯罪都市的名声远扬再外,更多的是思维方式的不同。 就比如刚才问的问题,父母双亡、男友被杀这种事情,放在其他地方是难以启齿的巨大伤痛,在米花则是每天都会发生的日常事件。习以为常的米花人可以随口说出自己认识的某人被杀,像是谈论天气一样谈论昨天发生的凶案,偶尔还会拿这种事情来开开有损功德的玩笑。 001号也曾因此吓到过大学里的友人们。这种事情发生的多了,双方也就逐渐意识到彼此之间生死观的不同,默契地在毕业之后就减少了往来。 现在能算得上朋友的只有还留在米花市的高中同学们,尤其是那些和她一样试图用升学来逃离这个充满凶杀与阴谋的城市、最后又不得不回到家乡的人。 得到答案的委员微微点头,凑近身边人的耳朵嘀咕了几句后,转头向001号说道:“感谢你参加本次听证会。委员长已经决定好结果了。” “这么快?” 001号有些意外,不过也因此放下心来。看来当年的求职经验还是起到一些作用的——只不过用的都是反面经验。 今天的她话语尖锐,穿着不符合年龄的老气横秋的丑衣服,对面试官也是爱答不理。这样糟糕的面试,肯定会被踢出局外的吧。 头发稀疏的委员长站起身,声音中透露着威严:“选举委员会的职责之一,就是保证未来的米花市长有着最小的杀人动机和被杀风险,也不会利用职务之便逃离米花市。尊敬的小姐,你是我们目前见过的最符合条件的人选了。” 这下001号急了:“可是我完全没有经验——”“没关系,只要你有愿意当市长的想法和签字文件就够了。恭喜你成为新的米花市长。”委员长话音刚落,旁边的委员们就热烈地鼓起掌来。 “恭喜你!”“祝贺新市长!”“你是最优秀的!”“太棒了!” 委员们笑着祝贺,甚至有人发出欢呼,全然不顾001号的感受。 鼓掌声越来越大,几乎要把她压垮。 委员们离开座位,逼近001号所在的位置。每个人都变得狂热起来,嘴里说着她听不懂的话语,甚至有人开始将手里的玻璃杯砸在地上,发出奇怪的叫喊。噪声愈来愈大,让001号有些喘不上气。她仓皇无措,想要逃跑,却发现双腿动弹不得。 她本能地想叫喊,但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001号刚一张嘴就开始剧烈地咳嗽,嘴里充斥着焦苦的味道,肺部也传来钝痛。但也多亏了这阵疼痛,把她从委员会的噩梦中解救出来。 * 场景变化,001号终于从委员会的噩梦中惊 醒。 浓烟刺得她睁不开眼,让其他感官的痛苦更加 清晰。 周围传来建筑倒塌和玻璃碎裂的声音,下方隐隐有小孩子的哭喊。 001号本能地想挪动身子去帮忙,但此刻的她已经被掉落的天花板混凝土压住,脖子以下的部分失去知觉了。除了眼皮下的眼球,其他什么也动不了。 她的意识有一瞬间变得清楚。就在那个瞬间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救了,所以才会在死前看到两年前的走马灯。 也是在那个瞬间,她快速地回想起了自己在这两年间的经历——想降低米花市的犯罪率却无计可施;媒体追责,受害者家属游行示威;亲自下令继续实施保守攻讦的米花市迁出禁令,以防止人口流失;学会了打官腔和做表面文章,变得滑头…… 或许是对她这个无能市长的惩罚,她出席了今年春天的米花山度假区开幕式,却遭遇了爆炸 事故,最终变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 001号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告别米花市。虽然有点遗憾,但更多的是感到解脱。 自己孤家寡人一个,死了也没有亲人伤心。朋友们或许会为她掉几滴眼泪,但毕竟是见惯了死亡的米花人,想必过几天就会振作起来继续生活吧。她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只是有最后一件未了之事让她有些在意。在上山的大巴上,她和本市荣誉市民、大发明家阿笠博士拿错了背包,还没来得及还给人家就遭遇了不测。 在意识彻底离开身体之前,001号许下了三个愿望。 第一,希望阿笠博士的包是防火材质的,里面的发明没有被压坏。 第二,希望接替她的下任市长是个靠谱的人,至少别再让米花市的犯罪率上升了。 至于第三…… “下次别是哥谭了,我想去布鲁德海文,至少那里有……” 有谁来着? 而且哥谭和布鲁德海文是什么地方?听起来不像日本名。 而且说到底,她也不叫什么001。 “我的名字是tt” ta?ti? 她的嘴巴一张一合,想寻找到那个答案。然后,在她抓住那个音节之前,就被一声怒吼猛地拽出了意识之海。这次她是真的醒了。 “告诉我(tell me)。”阴狠的声音吵得她耳膜疼,“为什么她还没发疯?你的毒气难道还不 如甲烷?” “我的恐惧毒气没有任何问题!”另一个男人似乎是戴着防毒面罩说话,还带着“嘶嘶”的气流声,“是这女的不正常,她吸进去的麻醉剂已经能药倒一头大象了!” “那是你的事,别让我的钱浪费了!” 拉文德·托伊还没法活动手脚,意识却逐渐清晰。 她想起来了,自己在深夜前往银行时遭遇了什么,以及绑架她的人是谁。 毕竟那张脸实在是太有特色。 半边仪表堂堂,半边狰狞恐怖。 “这次是双面人和稻草人。”她心想,“算上之前的小丑、谜语人、哈莉奎茵、毒藤女……我快集齐阿卡姆疯人院图鉴了吧?” 第35章 双面人 拉文德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奇妙状态。 她的四肢毫无知觉, 身上任何一块肌肉都不听她使唤;就连舌头也僵硬地抵在上颚,发不出任何声响。 但也不是全无坏处:失去了视觉与知觉,这让她的听觉和思维变得灵敏, 甚至比一般状态还要冷静清醒。 双面人和稻草人的交谈声在周围起伏,有时近,有时远,而她迫切地想要抓住每一个词。 哈维·丹特的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暴躁和愤怒:“克莱恩博士,需不需要我给你算算账?你以为我是怎么把你从A级监禁区里捞出来的, 给守卫两个甜甜圈就能收买他们了?” 焦躁的乔纳森·克莱恩明显有些底气不足:“我越狱了这么多次, 当然知道你在说什么,但仪器上面真的看不出问题! 异氟烷和□□的配比没有问题, 神经毒素也拿老鼠试验过了, 完全有效——”他一个接一个地清点, “所有都验证过了,可她就是比睡美人还安详,我还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呢!明明上次用在蝙蝠侠身上的时候” “克莱恩博士。”哈维·丹特打断他的碎碎念, “虽然我们这种生意没有签书面文件的习惯, 但请相信, 如果您没能达成我们事先说好的要求,您受到的惩罚会比任何你见过的任何一份合同都要恐怖——在不需要您恐惧毒气的前提下。” 原本还在虚张声势的克莱恩瞬间噤声。 这和她之前接触到的信息一致,拉文德心想。 哈维·丹特在阿卡姆的疯子们当中算是不常使用暴力的那一种类型, 他更喜欢在心灵上折磨人——比如给可怜的受害者出一道电车难题, 又或者是用家人的性命逼迫他们自己拿起硫酸泼在脸上。 很恶趣味, 很棘手, 但至少短时间拉文德不用担心自己会突然被砍掉胳膊或者小腿。 短暂的沉默后, 稻草人疲惫地投降道:“我需要回我自己的实验室调整下配方,不能耽误今晚的大事。结果出来我会立刻联系你的。” “你的时间有限, 博士。别失去你手上唯一一个可以拿来谈判的优势。” 对方并没有出声,回答哈维的只有椅子滚轮和地板的摩擦声,以及带着怨气的摔门声。 少了一个敌人,拉文德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可接下来,此前被她压下的恐惧一齐涌上心头,让本就僵硬的四肢更加冰冷。 哈维的声音径直传入她耳中,此刻他正面朝着拉文德所在的方向:“既然市长女士已经醒了,那就早点起床吧。” 似乎是感应到了拉文德的惊骇,他冷笑着嘲讽道:“克莱因那个榆木脑袋只会相信脑电波检测仪的数据,而我则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拉文德的心脏失去了温度。 也是,毕竟对手可是前任金牌检察官,拉文德恢复意识时身体的微动作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细小的调整旋钮的咔哒声响起,一直萦绕在拉文德鼻腔里的那股若有若无的粘腻化学品气味终于消失,大脑逐渐夺回对身体各个部位的掌控权。 最先恢复的是皮肤的触觉。 她的外套,连同里面的手机和微型电击棒一起不见踪影。 万幸的是双面人除了精神折磨外并没有其他下流的癖好,她的衬衫和西装长裤还完整无损地穿在身上——内///衣里通讯徽章的异物感让她安心不少。 有了上一次被毒藤女偷袭的经验,这次拉文德学乖了,在车上察觉到后方车辆不对劲时就悄悄打开了通讯开关。 这个小小的塑料玩具是拉文德能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而她获救的希望依然存在着许多不确定性。 世界上唯一一个能收到她信号的人,会不会正被拯救世界的任务拖住脚步? 哪怕她足够幸运,夜翼今晚恰好有空来营救她,难题依然存在:通讯徽章的接通范围是在二十公里之内,哥谭的面积却有足足八百多平方公里,即便有着作弊般的道具,搜寻起来仍然难度不小——这还是在她如今身处哥谭的前提下,鬼知道双面人会不会把她拐到其他城市的荒郊野岭去? “现如今只能按照米花警署的宣传教育中所说的,顺着绑匪的心意行事,不要用撒谎或者小聪明激怒绑匪。尽力拖延时间,增加获救的可能。”拉文德试图活动麻痹的四肢,却悲惨地发现自己全身都被绑带束缚着,依然没法动弹,只好在心里默默复习应急教育知识,“往好处想,至少绑架我的人是这个明目张胆的哈维·丹特,我不必费心留下死亡讯息来暗示凶手,比一般的人质来得轻松些。” 拉文德靠着米花人奇怪的乐观精神稳住了情绪,开始观察周围的状况。 困住她的房间几乎完全封闭,能通往外界的只有一扇门和一个排气扇。除此之外还有一面隔音效果不太好的单面镜,刚才稻草人应该就是通过这面镜子观察她的状况的。 地板铺了一层灰黄色的地砖,裂缝周围有暗红色的痕迹,还有不知成因的奇怪坑洼。 至于拉文德身下的这把椅子,把手处还残留着凄厉的抓痕,仔细感受的话似乎还散发着某种刺鼻的混合物的味道。 看样子这间审讯室已经被使用很久,拉文德想到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夜翼和他黑漆漆的朋友们在以往的案件中曾到过此处,她获救的可能又大了一分;第二种可能,哈维·丹特的这处据点隐藏得很好,在这里犯下过多起罪行且从未被找到过,就连那些义警也束手无策。 她不抱希望地祈祷是第一种。 悠闲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像是捕猎者在故意折磨猎物的神经。 哈维·丹特打开门,站定在拉文德面前。 恶毒的笑容在他毁容的半张脸上被放大得尤其明显。 “真是意想不到的惊喜。这张椅子上曾经坐过议员、军/官、企业家和电影演员,没想到今天坐上它的客人是哥谭市‘史无前例的市长。”他居高临下地欣赏自己的杰作,“我想问问我们这位明日之星,坐在上面是怎样一种感受?顺带一提,前面的那几人已经全都成尸体了。” 与哈维·丹特的期待不同,拉文德并没有害怕得痛哭流涕。相反,敌人走到她视线所能及的范围内,这反而减轻了她的恐惧。 做作的演技只会激怒罪犯,深知这一点的拉文德决定实话实说:“没什么感受。市长办公室的椅子我都坐过了,相较之下这张椅子也没什么特别的。” 区区一张死过四个人的审讯椅,和见证过几十任哥谭市长惨死的办公椅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前任检察官直勾勾地盯着拉文德,过了好半晌才嗤笑一声:“看来哥谭的公共系统确实发生了变化,没想到竟然是像你这样的人当上市长。” 拉文德点点头:“确实,有才华有能力的人都进韦恩集团工作了,只有我这样次一等的人进入市政厅,和您还是检察官的那时候完全反过来了。” 哈维·丹特左半边脸上血红色的肌肉狰狞地扭在一起:“你听不出来我那是在夸你吗?!” “谢谢?”拉文德不确定地回答道。 “” 准备了一大段讽刺和演讲的双面人,曾经在法庭上口若悬河的哈维·丹特,两个人格同时少有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话可说。 他擅长应付各类货色,不知恐惧为何物的疯子,被折磨得口吐真言的人质,怀抱着愚蠢正义感的英雄,却是第一次碰到这三者的集合体——诚实、无畏、还脑子不太灵光的人质。 在他的脑海中,疯了的半边对着还算正常的另半边怒吼:“别被一个傻子带跑节奏!拿回主动权!” 于是,他的左半边脸愤怒地龇牙咧嘴,右半边脸露出和煦的笑容,用一种非人类的表情说道:“为了奖励你的礼节,我改变主意了——我本想打算在你被恐惧毒气折磨时用硫酸毁掉你的半张脸。” 从噩梦中醒来后发现现实是更大的噩梦,本来是一场完美的艺术表演,却事与愿违地没能让她陷入幻觉。 不,仔细思考的话,除了一开始的绑架,今晚的其他事情好像完全没按照他的计划展开? 想到这里,哈维·丹特更加气恼,说出来的话像是淬了毒:“但既然毒气对你无效,我就只能在你醒着的时候动手了。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就让我们抛硬币来决定吧——正面用硫酸,反面用小刀剥皮。” 哈维从口袋里拿出两样处刑工具,还特意摇晃了下装有浓稠液体的试剂瓶。 他满意地看到拉文德的神情发生了变化。 嘴唇微动,像是案板上的鱼在垂死挣扎。 “难道是想选择左半边还是右半边?放心,作为女士你有这个特权。”哈维·丹特语气绅士,“或者,你还有什么别的想说的?” 这才对嘛。 接下来就该是人质用尽讨好之词向他求饶,吐出价值连城的情报,最后在绝望中被他杀死。 一心想要拖延时间的拉文德回答道:“不,你已经做了决定,我说什么都没用,选择哪边脸对我来说也没有意义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 “哦?” “这件事我在意很久了。”拉文德看向眼前人半边脸挑眉、半边脸耷拉的割裂表情,“为什么你要给自己起代号叫‘双面人’(Two-Face)呢?你明明只有一张脸,叫‘半面人’不是更准确吗?我以为双面人是像哈利O特的奇洛教授那样,得是一前一后两张完整的脸才对。” 哈维·丹特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无力感。 他分裂的两边脸难得一见地统一了表情,眉肌收缩,咬牙切齿地骂了句脏话:“你XX的脑子缺根筋吧!” 第36章 毁容 骂完后哈维·丹特做了几次深呼吸, 终于再次恢复平静。 他将手插在口袋里,一言不发,静止不动地看了拉文德一会儿, 毁容的左半边脸突然笑起来。 “真是怪事。”他的目光上下游走,“你这满嘴跑火车的说话方式,让我想起我老朋友身边那只红绿色的小鸟当然,不是现在戴兜帽的,而是更久之前喜欢上蹿下跳的那个。” 说罢, 他似笑非笑道:“要不是你的战斗能力几乎为零, 就凭你刚才的反应,还有你上任以来的光辉事迹, 我都要以为你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了又或者, 你和他们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拉文德毫不掩饰地回应他的目光, 直视哈维的眼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如果你是在暗示传闻中的蝙蝠侠和罗宾的话,我只能告诉你他们是不存在的。” 幸好这话已经被她重复过无数遍, 哪怕蝙蝠侠就在眼前她也能面不改色地脱口而出, 加上她此刻已经完全清醒, 说起谎来比呼吸还自然,因此哈维并没有从刚才的试探中看出任何慌乱或端倪。 他白了拉文德一眼,口气相当不屑:“这么多年过去, 蝙蝠侠都快把巢筑在你们隔壁GCPD的楼顶了, 市政厅竟然还在睁眼说瞎话?” “不只是市政厅, 整个公共系统都从未承认蝙蝠侠的存在, 我们的城市不存在任何非法使用执法权的所谓蒙面义警。” 哈维·丹特被这死鸭子嘴硬的发言逗乐了。 他走到房间角落的椅子旁, 缓慢地坐下,语气竟然带着某种怀念:“戈登和那只蝙蝠还没承认, 这个城市已经彻底没救了。政策朝令夕改,新的罪犯一个又一个出现,唯一亘古不变的是上层机关的官//僚主义。可惜我当年也没看清这一点,跟一头斗牛似地往前猛冲。” 看来现在占据主导地位的是相对正常的那一半,正在以过来人的身份和她对话。 拉文德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而您勇往直前的结果是,那起案件的苦果全教您一个人承担了。” 哈维低头陷入沉思:“是啊,那真是段耻辱的历史当年的哈维·丹特可是个耀眼的明星呢。正义的使者,前途无量的检察官,又有着一张好脸蛋,沉醉在所谓的正义感当中。可当他的脸被毁,冲动之下犯了几个哥谭市再常见不过的错误时,你知道他的同伴怎么对他说的吗?” 他没有等拉文德回答,自顾自地用模仿大家都熟悉的嘶哑嗓音:“‘哈维,你犯下这种罪行,并不是出于单纯的复仇。你做过了头,因为你本性就是个崇尚暴力的人,不要把你的堕落归咎在别人头上’。”他耸耸肩,“挺奇怪的,一个好人,只要犯了错,就会受到比那些恶棍更严厉的指责,白纸上的污点比一整张黑纸更肮脏。被过去的朋友这么说,还挺让人失望的是不是?” 结束这长篇大论后,哈维·丹特抬起头,露出怪异的微笑:“所以,为了反驳我这位昔日旧友的观点,我决定进行几场对照实验——在一个公众人物最接近成功的时候毁掉他的半张脸,让他精神受尽折磨,他会不会也变成疯子?可惜的之前的受试者都太脆弱,没能得出结论就一命呜呼了。” “幸好我等到了您,市长女士,我相信您就是那个能给我答案的人。” 哈维的右眼笑得眯成一条缝,左眼球却在没有眼睑的眼眶里打转,目露凶光,简直像是下一秒就要瞪掉下来。 他结束了和平的对话,又重新变成了疯子。 见到他这副样子,拉文德也彻底放弃和他谈判的希望,认命般地叹了口气:“至少你绑架我的缘由还算有理有据,总比那些莫名其妙的杀/人/动/机更能接受。但能不能换一下?左脸还是右脸用硬币决定,工具我想选小刀,安全性更高一些。” 冷静的话语让哈维停下手中的动作。 有一瞬间他看起来相当震惊,仿佛眼前的人是比阿卡姆的疯子们还要头脑不正常的怪人。 “你的大脑究竟是个什么构造,不会害怕的吗?你可是变成毁容的怪物了啊?!” “但我还活着,光是这点就知足了。” “你只要活着就行了吗?需要我告诉你,现有的一切被毁掉是怎样一种感受吗?” “毁容的话,最坏的结果就是彻底退出政坛。”拉文德歪歪脑袋,“但说实在的,我不像戈登局长或者当年的您一样有理想,失去现在这份工作也没什么特别遗憾的。况且就算我没法连任市长,影响力却还在,说不定可以去玛莎韦恩基金会特殊受害人互助委员会找个职位?那里的薪水应该能足够我养活自己吧。” 大概是因为知道了自己将会遭受什么,她的内心竟然升腾起一种奇妙的平静感,连刚醒来时那种不安和恐惧都已烟消云散,只是静静等待眼前的疯子动手。 哈维·丹特瞪视着眼前面不改色的女人,试图从中找出虚张声势的痕迹,但只是徒劳。 他的内心深处也明白过来,拉文德是真的无所谓被毁容这件事情本身。或许她会顾忌视力受损或者伤口感染,唯独没有畏惧这一情绪。 她的意志是一座铜墙铁壁的堡垒,哪怕他已经极尽自己所能地折磨并恐吓她,也无法在上面留下半点伤痕。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嘶哑而充满嘲弄:“双面人,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你变成疯子是因为你内心深处崇尚暴力,而真正正直的人是不会用苦难做借口,放任自己堕入黑暗的。” “闭嘴,闭嘴,闭嘴!”哈维死死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对着空气怒吼,“那是因为她未曾见过黑暗,是个认知有限的蠢蛋——我会证明给你看!” 他从腰间皮匣中掏出点三八半自动手木仓,木仓口对准拉文德的额头,距离她只有几十厘米,只要他扣下扳机,她会立马脑袋开花。 “你毁了我的实验。”他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难看笑容,声音如同野兽咆哮,“我要用另一种方法验证我的猜想了。” 这个苟且偷生的贱//货不是说只要活着就好吗,那他就夺走她的生命!让她这张面目可憎的脸变成一滩碎肉! 他急切地扫视着她的脸,她的整个身子,想抓住任何表明她精神崩溃的证据。 可她只是闭上眼睛,神色安详,仿佛哈维手里拿的只不过是小孩子的水枪玩具。 “那麻烦请您对准一点,尽量减少我的痛苦。” 她从小到大接受的死亡教育让她能随时随地做好心理准备,坦然面对死亡。 没能被夜翼营救确实有点可惜,但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所有事,勉强算是不留遗憾吧。 当她选择用哥谭市长的身份活下去时,就做好像前辈们一样被杀害的准备了。 作为市长,她没能尽到应尽的义务,只是随波逐流,向各方势力妥协以获取稳定,那么作为对她这份麻木不仁的惩罚,被这座城市的黑暗面吞噬也算是顺应天意。 只是死亡而已。 能以一种干脆利落的死法告别人世,她甚至产生了一丝丝庆幸,毕竟上次被烟呛死的经历实在是太难受了。 “最后一个问题。”意识到自己输得彻底的哈维·丹特决心解决问题的根源,边给子弹上膛边问道,“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冷静的?” 一部分自然是因为她已经死过一次。 至于另一部分嘛 “因为我从小就被教导一句格言。”她试图回忆起已经模糊的故乡,“把每天都当成是生命的最后一天来过。” 哈维·丹特的声音冷酷无情:“我很确信这句话本来不是这么用,但这种事就随便它好了。地狱见,市长女士。” 火药造成的巨大声响让拉文德脑海中嗡嗡作响。 因此她的大脑也就没来得及处理前一秒得到的声音信息:排气扇被踹飞,飞针射出,在哈维·丹特扣下扳机的那一刻扎进他的手背,让枪口改变了方向。 而她眼下也无暇思考了,因为子弹虽没让她脑/浆/迸/裂,却射入她的右肩,贯穿肩胛骨。 巨大的灼烧感让她无法呼吸,随即而来的剧痛让她几乎晕厥,无法睁开眼睛。 在让身体撕裂的疼痛中,她隐约感受到鲜血正顺着脊背流下,生命从伤口中飞快地流失。 幸好,在她因疼痛而休克之前,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那个声音因为悲痛而颤抖,像是雄鸟在哀鸣:“市长,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声音的主人在她的伤口上放了某种胶体,减缓了她出血的速度,让拉文德恢复了些许力气。 她微微翕动发白的嘴唇,试图把自己能做的最后一件事给完成:“稻草人去他的实验室了,我听到他今晚——” “我知道,我知道,这件事就放心交给我。”温暖的手心贴在她冰凉的脸上,“你只需要拿好这块麻醉针手表,交给急救的医生,之后的治疗中她” 后面说了些什么,拉文德已经听不清了,因为五感正逐渐离她而去。 她靠着最后一点本能的意识,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来的人是夜翼,可她的麻醉针手表明明交给迪克去改造了。 “你、你们俩是不是——” 夜翼,又或者是迪克·格雷森,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后俯下身子,在她耳边柔和而坚定地轻声道:“之后我会告诉你一切。” 这等同于默认的回答成了拉文德彻底失去意识前记住的最后一件事。 第37章 汤普金斯医生 拉文德今夜第二次从昏迷中苏醒。 她一时想不起自己经历了什么, 如今又身处何处,只是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她现在浑身发冷,头痛欲裂还直犯恶心, 干燥的口腔在急切地渴求水分。 “我一定是睡过头,又踢了被子。”拉文德下意识想要伸手把自己的羽绒被拽回来,可她刚想活动右胳膊的肌肉,一阵锥心的剧痛就让她脑门直冒冷汗,但也多亏了这疼痛, 她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 回想起自己先前的遭遇。 在她想要挣扎着起身搞清状况之前,一只略带薄茧的手覆在她的额头上, 将她轻轻按了回去:“亲爱的, 现在乱动只会撕裂伤口。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给你处理好的。” 拉文德费力眨巴几下眼睛, 才重新将视线聚焦。 雪白的天花板,刺眼的LED灯,还有一位头发花白、嘴角噙着笑意的白大褂女医生。 拉文德认得她, 哥谭市的各项慈善医疗事业里都能见到她的身影, 国际人道主义救援会的名誉会员, 哥谭市仅存的良心之一。 “汤、普、金斯医生?” 她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像个刚学说话的婴儿似的一字一顿。 “深感荣幸荣幸,我们的市长竟然认得我。”在拉文德眼中仿若圣母玛利亚的莱斯利·汤普金斯医生握住拉文德的左手, “你能挺过来真是了不起。现在你感觉如何?” 拉文德向她描述一遍自己身上的不适, 汤普金斯医生听完后微微点头道:“失血后的正常现象。但你大可以放心, 夜翼做的紧急处理非常好, 以你的出血量完全不用担忧生命危险。” 拉文德轻轻“嗯”了一声, 心中有些惊讶。 当时她还以为自己把身体里大半部分的血都流尽了,肩胛骨上的伤又让她痛得几乎快死掉, 没想到竟然能顺利活下来。 汤普金斯医生以为她是在想别的事,赶紧说明道:“夜翼,嗯,他不是抛下你不管的。有更——”体贴病号的医生试图让自己的用词听起来不那么伤人心,“有更离不开他的工作需要他去做。谜语人和稻草人正在制造混乱,绑架你的双面人正在被审问,他是迫不得已才离开这儿的。如果有选择,他一定会留在这儿陪你。” 说这话时,她回想起夜翼将拉文德放在桌台上时悔恨和恐惧的神情,并且第一次听到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哪怕面对极恶之人也能笑着插科打诨的强大英雄,用哽咽的声音拜托她一定要拯救这个人的生命。 要是汤普金斯医生知道拉文德其实并不在乎这件事(事实上,她反而更赞成夜翼去拯救城市。他又不是医生,留在这儿单纯是浪费人力,不如去做更有价值的事),此刻内心酸涩的感动一定会瞬间荡然无存吧。 幸好拉文德因为体力不足,没有余力说出心中所想,让汤普金斯医生保留住一丝美好的幻想。 汤普金斯医生见她有气无力、眼皮子上下打架的样子,赶紧拍拍她的脸颊:“哦不,你可不能再睡过去了!现在昏迷是很危险的事。我们俩得说说话才行。” 于是汤普金斯医生向她叙述了今晚在哥谭发生的大事。 好吧,说是大事也不尽然,毕竟这样的戏码隔一段时间就要上演一次。 拉文德虽未能完全听进去,也还是不时“哦”“这样”地简短回应,表明自己没有失去意识。 “事情要从唉,其实我对内幕了解得也不多。有一个传说中的奇迹,拉撒路之池,能使人起死回生。毕竟我们这个世界有神明后裔,有外星人,起死回生也还算是在理解范围的是不是?” “这个能起死回生的池子长久以来被一个犯罪组织的首领把持着,听说他已经活了上百年,在他掌控下的池水难以计数。可百密总有一疏,就在最近某处池水被他们中的一员监守自盗,于是那个犯罪组织的人一齐出动,寻找任何可能的线索,誓要揪出那个叛徒。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其实哥谭市也曾有一处拉撒路之池,甚至你我身边就有实际使用过的人存在。谜语人,他曾经罹患脑癌,还是我给他做的检查,结果最后竟然真的彻底康复了。 “那个池子现在——” “放心,拉撒路之池只要使用过一次就会干涸,不用担心滥用。回到话题上,谜语人当年使用了某种手段从犯罪组织手下侥幸逃过一劫,但如今又上了嫌疑人名单。犯罪组织的人要调查他,势必需要潜入进阿卡姆,可那里毕竟守卫森严——”汤普金斯医生看到拉文德嘴角上扬,也觉得自己这话荒唐可笑,“相对来说环境封闭,大概是组织成员潜入时留下点痕迹,让谜语人给察觉到,这才被他钻了空子。 “他利用在外界的人脉,故意把犯罪组织的线索透露给夜翼他们,而自己则在两方交手时乘虚而入。双面人绑架你,以及今晚稻草人的毒气袭击计划,都是他的手笔。” “现在的情况如何?” “等有进展时他们会联系我们的。”汤普金斯医生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脑门,“你现在不可以操心这些。安心休息,待会儿还有一台手术等着你呢。” 拉文德睁大眼睛:“伤口不是已经处理好了吗?” “准确来说,是暂时处理好。坏死的组织已经被切除,血管里碎骨之类的异物也基本清理完毕,但也只是保证你不丧命而已。毕竟这儿可不是什么正规手术室,连CT都没法做。” 拉文德费力转动眼珠,这才从余光中瞥见周围的景象。 深蓝色的柜子,洗手池,钢瓶,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说这里是实验室更为恰当。 “这里是韦恩科技集团下属的实验室。准确来说,是做动物实验的地方。你带来的APTX4869毒药就是在这儿研究的,我也是参与者之一。”汤普金斯医生从抽屉中拿出装药丸的小匣子,放在拉文德眼前晃了晃,“因为你的体质特殊,加上当时情况紧急,这里是附近唯一一个有条件进行手术的设施。” 她接着说道:“你对精神类药物近乎于完全免疫,能用的药品有限,所以只好用液氮进行物理麻醉——动物实验安乐死时经常用到这个,加上这里的环境还算清洁,地点就选在这儿了;至于用的药剂,吗//啡对你无效,我就先给你注射一针奈福泮,尽量止住疼痛。后续的缝合和治疗得在托马斯·韦恩纪念医院完成,那里离这儿还有不少路,你当时的情况拖不了太久。” 提到麻醉剂,拉文德终于想起昏迷前夜翼交给她的东西:“我的麻醉针手表,夜翼让我交给你。” “哦,你说那个。在你注射血清疫苗后,夜翼和我就商量好了你在紧急情况时的治疗方案。”汤普金斯医生拍拍她的衣服口袋,示意东西就在那里头,“虽然针头里的化合物对你无效,但配上专用仪器和其他药剂的话,还是能顺利麻醉的。” 说罢,她向拉文德解释了夜翼在她的帮助下进行了哪些改良,麻醉针手表的使用方法有哪些改变。 像是掐好时间出现一样,汤普金斯医生刚一解说完毕,电梯的提示音就无缝连接地响起,告知有人到达他们在的第十三层。 拉文德看见汤普金斯医生抬起头,笑着和来者打招呼,接着俯下身子告诉拉文德:“这位是梅斯·佩洛斯先生,也是参与这里实验的研究员。我们会一起把你搬上运输车,送你到安全的地方。等你下次醒来,那些邪恶的犯罪组织和罪魁祸首的叛逃者一定已经被夜翼他们收拾好了,放心和我们一起走吧。” 汤普金斯医生是如此专注于眼前的病人,以至于她并没有意识到来人的不对劲。 没有任何脚步声响起。 拉文德感觉一阵阴森森的风拂过。 下一秒,一只纤瘦的手拿着针筒,对准汤普金斯医生脖颈上的血管狠狠扎了下去。 可怜的医生甚至没来得及呼救,无力地呻吟一声后瘫软倒地。 拉文德看不见医生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让人见过就忘、毫无特色的椭圆脸,占据她的全部视野。 低垂的眼皮微微抬起,黑框眼镜后的眼睛闪烁着扭曲的满足感,仿佛长时间隐藏在心底的某种黑暗情绪终于得到了释放,长久以来追寻的目标终于达成。 “初次见面,市长女士。这样子的见面我已经期待很久了。” 梅斯·佩洛斯——如果他真的叫这个名字的话——薄薄的唇线咧开成一个怪异的弧度,露出鲜红的牙龈,仿佛是因为兴奋而充血。 “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那个邪恶的犯罪组织在找的叛逃者。我想你会愿意和我聊聊的,关于你那神奇的APTX4869。” 第38章 返老还童药 拉文德突然有种不清醒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正在做一个荒诞的噩梦,好不容易拼命从黑暗中逃开,却又跌入另一个更恐怖的。 这种走两步就能碰到犯罪者的糟糕状况, 她以为除了米花之外就不会再有,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小瞧了哥谭这座城市,这头凶兽向她释放的恶意还远没有结束。 她在和汤普金斯谈话时以为自己已经撑过了最艰难的时刻,谁能想到双面人的绑架只是今晚的开胃菜而已。 起码在那个审讯室里,她还有健全的身子, 以及一个能发送信号的通讯徽章;现在, 她的肩膀缠满绷带,救命稻草也在做手术时被医生取下。 拉文德努力驱赶走缠绕在心头的厌烦和疲惫, 飞速转动脑筋思考脱困的方法。 她现在能做的有限, 那么就从敌人身上下手。 首先她需要搞清楚, 敌人想从她这里获得什么? 从汤普金斯医生向她透露的“拉撒路之池”的情报来看,梅斯·佩罗斯寻求的应该是和起死回生相关的东西。 难道他知道,现在在拉文德·托伊身体里的灵魂并不是原来那个了? 拉文德轻声细语:“佩罗斯先生, 如果您想知道和APTX药物有关的事情, 您应当去问汤普金斯医生, 她比我更有价值。您还是实话实说吧,现在的我难道已经成了人质?” 幸好因为身体极度虚弱,哪怕她的声音有些微的颤抖和不自然, 也没有让眼前人怀疑她这是在试探。 梅斯·佩罗斯语气轻蔑:“人质, 哈!我可不会做那么掉价的事。要不是因为你是个愚蠢的凡夫俗子, 我都要以为你是在故意侮辱我了。我是为了更崇高的理由才来到这个, ”说着, 他掩住鼻子,皱眉环顾这个动物实验室的环境, “全是木屑味的垃圾堆里。我所求的是探寻神秘世界的奥妙和真理,以及将资源从独裁者手中夺走,别把我和那些金钱的奴隶混为一谈,好吗?” 拉文德得出两个结论。 第一,梅斯·佩罗斯并不知道她的灵魂来自异世,只把她看作一个平庸者。 第二,这家伙肯定是中二病,并且大概是他原先所在的犯罪组织对他造成的影响。 除此之外,梅斯·佩罗斯刚才话中提到的奥妙和独裁者之类的字眼,也让拉文德灵光一现。 她先前就琢磨这个名字应该是假名,而说起“伪装潜入”和“假身份”,就不得不提到那位怪盗基德。 遵循米花市生存率之神的起假名规律,拉文德很快就猜到“梅斯·佩罗斯”(Meth·Perous)这个假名从何而来。 “就像普罗米修斯(Prometheus)?” 将自己比作火种传播者的自大狂不置可否。 拉文德谦恭地继续道:“那恐怕您要失望了,我所有的知识对于您传递薪火的伟业恐怕并无多大帮助。关于APTX4869本身我知道的并不比您多,不然我也不会把APTX4869交给别人来研究” 拉文德话锋一转,摆出一副刚刚获得智慧的求知者的态度,诚恳地问道:“但也许您可以和我多说说您所有的知识,说不定能成为提示。比如,你们口中能使死者复生的拉撒路之池,和aptx4869有什么关系?您又是什么出身,说不定我认识的那位APTX4869的发明者——一位来自日本的博士——和您沾亲带故呢。” 梅斯·佩罗斯用尖锐的目光紧盯着拉文德的眼睛。 拉文德抛出的诱饵确实使他感兴趣。她给出的信息很具体,明显不是在说谎;同时他也不觉得这样一个奄奄一息、连起身都没法独立完成的伤患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当然,最为关键的一点是,他的虚荣心因为拉文德看出他名字里的小机关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因此,他施舍般地告诉了拉文德世界真实的一面。 * 世界上存在着一个叫刺客联盟的组织,其在人类历史中发挥的作用,正如这个组织的名字所显示的,神秘而充满杀伤力。 统领这个组织的是名为拉斯·阿尔·古的怪物,他和他的家人们活了上百年,而他们长生的奥秘正是那个能扭转生死的拉撒路之池。 拉斯·阿尔·古是如何发现并利用这种荧光绿的神秘物质,起源已无人知晓,但可以肯定的是就连他本人也只是知道该如何使用,并不清楚其本质。 证据就是佩罗斯和他的祖先们,世世代代守卫分布在世界各处的拉撒路之池,在担当看守的同时也会协助拉斯·阿尔·古的研究,必要时还可以成为随意消耗的实验材料。 而在传承了几十代后,他们这一族里终于出现了逆反者。 事件的导火索是拉斯·阿尔·古任性的女儿,从外面带回来一个近乎痴呆的男孩儿,因为一些极其愚蠢的私人理由,把珍贵的拉撒路之池浪费在这个野小孩身上。 佩罗斯一直以来用来自我催眠的“为了更伟大的目标”“为了拯救这个肮脏的世界”,在一夕之间分崩离析。 他们一直以来奉若神明的拉斯·阿尔·古一家,其实不过是活得久的凡人罢了。 疑问一个接一个冒出来:拉斯想要统治世界,为什么不直接公布拉撒路之池这种资源的存在呢?这种资源,就好比石油、黄金,人人都趋之若鹜——尤其是那些贪恋生命的年老权贵们。 统治世界必定会遭到所有人的反击,但用利益诱惑他们的话,就能从内部侵蚀这些禄蠹的心智。 拉斯·阿尔·古只允许自家人使用拉撒路之池,真的是因为他想不明白连佩罗斯这个毛头小子都能想明白的事吗? 迷茫的梅斯·佩罗斯私下拜访一位和刺客联盟颇有渊源的神秘学大师,对方利用易经和龟甲,为他指明方向。 他所求之物,就在大西洋之西,拉斯·阿尔·古宿敌的所在处,新泽西州的哥谭市。 梅斯·佩罗斯在那之后便一直筹备脱离组织。其他对首领心怀不满的成员也给予了他帮助:拉斯·阿尔·古的女儿宁可把拉撒路之池的特权交给一个外人,也不愿意和他们这些真正尽心尽力的人共享,有不少知情者私下表示过不满。 终于,在拉斯·阿尔·古不知道第几次和女儿外孙产生冲突时,梅斯·佩罗斯带着他偷来的拉撒路之池样本趁乱逃走了。 之后便是四处逃窜的流亡生活,用尽手段获得假身份,最终历尽千辛万苦才到达哥谭。 秉持着“敌人的敌人的根据地最安全”的原则,梅斯·佩罗斯选择进入韦恩生物科技公司。 拉斯·阿尔·古为了更好地研究拉撒路之池,对于凡人世界的科学技术向来观察密切,有什么新技术或者新仪器也总是第一时间搜罗起来交给他们这些手下人实验,因此精通此道的他很快成为部门内部的王牌。 凭借着从小到大的训练,他也轻松地通过了安全主管的秘密测谎试验,宣誓永不泄密后,他开始接触韦恩集团的一些秘密项目。 就在他快要迷失在科学家的身份里时,他所求的真理在今年冬天姗姗来迟。 * “你确定是APTX4869,那个毒药?”拉文德还是想不通。 “不不不不,那可不是什么毒药。做分析的那些家伙被固有的思维模式套住了,以为母鼠消失是由于空间分裂什么,真实原因可比他们想得简单得多!”梅斯·佩罗斯摇摇手指,“那几只母鼠吃了APTX4869后变成指甲盖儿大小的幼鼠,被同笼的其他母鼠给吃掉了。母鼠的攻击力可是很强的,而且这些食欲旺盛的女士们吃东西从来都是干干净净,也无怪那些蠢蛋竟然没一个想到返老还童!” “但致死率也很高不是吗?” “至少没有其他副作用。拉撒路之池虽然也能返老还童,但是使用次数多了精神会变得不正常。我走的那会儿,拉斯已经可以本色出演疯了的李尔王了。” 说罢,梅斯·佩罗斯终于打算结束这漫长的前情提要:“解释这么多,想必你也明白,为什么我需要更多的情报来帮我完善这款药。” 他端起汤普金斯医生刚刚握在手上的药盒子:“不会使人发疯的变小药。” 又从腰包中拿出让拉文德看着反胃的粘稠绿液:“存活率百分百的拉撒路之池。” 夸张地把两个容器碰到一块:“嘭!完美的长生不老药完成了!千百年来炼金术师们的夙愿终于达成!” 表演完毕,他眯起眼睛,发出危险的信号:“所以,亲爱的托伊市长,请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从哪里、怎么样得到这个药的?” 拉文德已经无法再拖延下去,但还是拼命地想要转移话题:“我也是从别人——啊!!!!” 失去耐心的梅斯·佩罗斯不顾拉文德脆弱的伤口,粗暴地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根,死死攥在手心中,强迫眼中因疼痛蓄满眼泪的拉文德和他对视。 夜翼和汤普金斯医生小心呵护的伤口重新裂开,拉文德反射性地想要叫喊,却在看清眼前人漆黑瞳孔中的杀意后硬生生憋了回去。 “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你和隔壁那些吱吱叫的老鼠没什么区别,我告诉你真相只是因为我心怀仁慈。难道你以为你这些垂死挣扎的小技俩会起作用吗?” 他松开手,嫌弃地挑掉手上原本属于拉文德的几根长发。 滚烫的泪水刺得拉文德眼睛生疼:“我没———啊啊啊啊啊啊!” 回应她的是更残无人道的惩罚。 梅斯·佩罗斯的大拇指在纱布上仔细摩挲,在找到木/仓击留下的伤口后,恶狠狠地将手指//捣进去。 酷刑般的痛苦让拉文德以为自己的肩膀又被子弹穿过一次——不,比那更难受,因为止痛剂的作用还未散尽,她的疼痛被控制在了让她崩溃的临界值,漫长地像是钝刀在她的肩膀一遍又一边砍下,而她这次甚至无法通过晕厥逃避。 血肉撕裂,每一次呼吸都在牵动伤口,灼热的痛苦传遍全身,她整个人都在止不住地痉挛。 在嘶嘶作响的喘气声中,刺客联盟的叛逃者像他的前主人那样,露出与恶魔无异的笑容。 “别说多余的话。下次再让我听见你废话,被弄破的可就是你的大动脉了。我再给你最后三秒时间回忆。” 梅斯·佩罗斯开启了比定时炸弹更令人胆寒的死亡倒数。 “三。” “二。” “一。” 第39章 垂死挣扎 在这漫长无比的三秒内, 拉文德迅速完成对局势的判断:眼下她已山穷水尽,除了把最后一件护身工具交出去外别无他法。 说实在的,她真不想就这么把最后一丝希望亲手断送敌人手上, 并且就算她现在暂时保住性命,没了那至关重要的救命麻醉药,她之后还是会死。 早死晚死的区别而已,但至少她不能死在梅斯·佩罗斯这个心理变//态的自大狂手上,成为他的战利品之一, 用死亡为他那可笑的返老还童药统治世界计划铺路。 让她再挣扎下吧。 “一”从梅斯·佩罗斯嘴里说出来的几乎同一瞬间, 拉文德向他认输了:“解密的钥匙就在我的这块手表里!” 拉文德手指颤抖,吃力地用左手从口袋中拿出麻醉针手表。 梅斯·佩罗斯对她这副绝望的样子感到满意:“很明智的选择。现在, 我要你立刻下床, 面朝着我后退到墙角, 把你说的东西放下,别想着用微型炸//弹之类的东西耍花招。” 拉文德只好强忍剧痛,挣扎着离开临时拼凑而成的手术台, 颤巍巍地踩在地面上。 每走一步就会有一股撞击力通过全身的肌肉直冲脑门, 疼得她眼冒金星, 差点半路摔倒。 梅斯·佩罗斯的目光紧紧盯住拉文德,确认她没做任何手脚,才在她再次坐回手术台上后狐疑地走向墙角, 打算对这块看似平平无奇的廉价表一探究竟。 拉文德看着他迈着懒洋洋的步伐, 逐渐和自己拉远距离。接近于成功的激动心情, 加上他的过度自信, 梅斯·佩罗斯并未发现空气中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等他察觉到不对劲时, 为时已晚。他的脚步不复先前的稳健,并且随着他的前进, 滞涩感愈发明显。 一丝不安涌上心头,他回头看向拉文德,她沉稳的寂静和他身体的反应形成一种诡异的对比。 梅斯·佩罗斯徒劳地试图用手撑住墙壁,拉文德的身影开始模糊不清,像是一团摇曳的影子。大脑蒙上一层薄雾,他想说些什么,声音却卡在喉咙中无法蹦出。 他连一句“Fxxk”的脏话都骂不出来,最终脚下一软,瘫倒在地。双膝猛烈撞击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比刚才汤普金斯摔倒时还要响些。 看到刚才还不可一世、掌握她生杀大权的嚣张男人如今像个尸体似的一动不动,拉文德心里备感宽慰。 汤普金斯医生在介绍时说佩罗斯是搬运工,但并未提及要和他一起进行手术,因此她大胆猜测佩罗斯并不知道她的特殊体质,关于“拉文德·托伊”的秘密他其实知之甚少。 拉文德大致推导佩罗斯的逻辑推断:她能被夜翼救下并送到这个正在进行机密项目的实验室,只有可能因为她是这个项目的知情者;加上项目名称的“LT”,她的首字母缩写,让佩罗斯确认她与药物之间关系匪浅,其余的他并不知情。 不幸中的万幸,她又一次赌赢了。 看来拉文德这种凡人并不能使这位真理的探索者感兴趣,而他正是栽在这一点上。 拉文德在心里发出嘲讽:“梅斯·佩罗斯,看来你的生理知识学得不到家,甚至连提前了解病人用药史这件事都没做。” 不然他或许还有机会从汤普金斯医生那里套到话,知晓她对于麻醉药的免疫功能,以及那块麻醉针手表里安装了气化喷头。 迪克·格雷森——又或者是夜翼——将麻醉针改装成气雾剂,是因为她在之前的射击训练中命中率奇低,经过这样的改动便可规避这一弱点。今晚这根麻醉针本是作为手术药剂使用,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它原本用作护身的用途。 * 拉文德暂时安全了。 她从桌上搜刮汤普金斯医生用剩下的止血敷料和绷带,把剩下的小半管奈福泮止痛剂注射进体内,终于恢复了一点活动能力。 但情况仍不容乐观,她手上能用的包扎材料太少,一个外行人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给自己处理伤口也绝非易事,眼下她仅是减缓了出血速度,人体失血昏迷的临界点大概过会儿就会来临。 她上前查看汤普金斯医生的状况,或许是因为医生也参与到APTX4869研究中,存在利用价值,梅斯·佩罗斯没对她下死手,但显然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尤其是在空气中存在大量麻醉气体的情况下。 救命药用光了,做手术的医生也暂时醒不过来,死亡的阴影笼罩住她全身。 拉文德强迫自己打住悲观的念头。时间和生命正在一分一秒流逝,她可没有哀叹自身不幸的余裕,必须尽快找到脱困的出路。 无法独自安全离开的拉文德订下自己当前最重要的目标。 以最小的代价活下去。 不只是她自身的安全,这个城市也不能承担更多的风险。 这也就意味着用汤普金斯医生的手机联系夜翼这条路必须堵死:她对于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但可以确定这些夜晚的英雄们正在对付稻草人。乔纳森·克莱因博士曾用他的恐惧毒气让哥谭市陷入大规模混乱,无数人在混乱中失去生命整个城市差点分崩离析,这个时候让夜翼他们分心绝非明智之举。 拉文德虽有着两个灵魂的意识,但骨子里属于亚洲人的集体意识永远都占上风。她做不到把个人安危放在集体利益之前,求助夜翼只能是万不得已时的最后退路。 第二个选择,联系GCPD派救援来。 很遗憾这也是行不通的。 警车和救护车到达之时,这个实验室的秘密将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实验室里的秘密研究,由此牵扯出的韦恩集团和蝙蝠侠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连拉文德自己也会被猜疑。 而在这之上,最不能暴露的是APTX4869。 拉文德回想起梅斯·佩罗斯那段慷慨激昂的疯狂演讲,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梅斯·佩罗斯幼稚的蓝图是有部分现实性的。长生不老,返老还童,人类想战胜死亡和衰老的愿望从数千年前就已经开始,一旦APTX4869的存在被公布,会有多少人为之疯狂? 最重要的是,如果让那个叫拉斯·阿尔·古的疯子知道了,她和身边的人,乃至整个世界,必定会迎来灭顶之灾。 而为了防止这最坏的局面出现,她必须假定一个最糟糕的前提:拉斯·阿尔·古在这个城市里安插有眼线,离开这个实验室的话APTX4869的秘密随时有可能暴露。 连他手下一个叛逃的小卒都能轻易渗透进严防死守的韦恩集团秘密部门,这个城市里又有多少可信的人? 拉文德的心跳在耳边轰鸣,每一声都像丧钟敲响。 她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丛林中,光线无法照进,黑暗在她脚下蠕动。四周的树丛中潜伏着幽灵和猛兽,用阴暗粘腻的目光监视着她,随时可能跳出来撕碎她的生命。 恐惧如冰冷的潮水在她身边蔓延,吞没她曾经引以为豪的冷静和理性。过往生活中的每一幕在她眼前走马灯般闪现:为她工作的幕僚,帮她竞选的赞助商,前来听她演讲的选民们,他们看似正常的一举一动是否都带着恶意的伪装? 倒在地上的梅斯·佩罗斯的身影刺痛拉文德的视线,使她内心深处的这份绝望和猜忌不断膨胀。 稻草人的毒气对她无用,可她却后知后觉地在这一刻感受到“恐惧”这种武器的威力之大,危险程度不输小丑的生/化炸/弹。 这也更坚定了她不去打乱夜翼等人执行任务的决心,哪怕刚才有一瞬间她差点就要坚持不下去、起身去取汤普金斯医生口袋里的手机。 鲜血浸透拉文德那层凌乱的纱布,温热的液体顺着手臂和胸口滑落,滴在冷硬的地板上,溅起细小的血珠。 浸满鲜血的右手手臂愈发冰凉,寒冷从地板上升腾起来,像一只冰冷的大手捂住她的口鼻,周围的空气稀薄到无法呼吸。 她的大脑快要对疼痛麻木,伤口周围的知觉正在逐渐抽离她的身体,连带着意识一起在虚无和现实之间漂浮,逐渐靠近那个她曾去过一次的维度。 留给拉文德的时间不多了。 体内飙升的肾上腺素点燃她身体内残存的生命力,她的意识忽然前所未有的清明,仿佛在穿越一片迷雾之后,终于看到清晰的光芒。 “不知道哪位侦探说过,遇到绝境时要把思维逆转过来。”束缚她思维的锁链正在一点一点断裂,“我最开始定下的目标就是错的。为什么一定要活下来,死亡又有什么关系呢!我这条命本就是运气好才侥幸捡回来的。” 抛弃人类最原始的求生欲,这个决心带给拉文德不可思议的轻松感,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简单了。她不再被恐惧所压迫,不再为黑暗的未来而焦虑,此刻的她斗志如火,一种超乎自然的□□力量支撑着她重新站起来。 死亡的阴影不再是她的囚笼,而是她自由意志的见证。 “我要做的不是活下来,而是排除一切有可能带来危险的因素。”拉文德得出这个残酷的结论后轻轻闭上眼睛。尽管生命仍在流失,力量却在心底不断涌出。 “哪怕这需要抛开常识,彻底化身为野兽,我也要抓住这最后的可能性。” 第40章 罪行 将思路从“活下来”转变为“排除危险后”, 拉文德的思路变得清晰明了。 首先是眼前的危险。 梅斯·佩罗斯像具尸体似地趴在地上,只有背部轻微的起伏彰示他的生命体征。 他现在就是任人宰割的猎物,可一旦从麻醉中醒来, 这个疯子的报复会比暴风雨还激烈,甚至还会迁怒于汤普金斯医生,她可不能让这位哥谭市难得的好人背负无妄之灾。 光是空气里的麻醉药还不够。 实验室为了保持洁净并未设置窗户,全靠天花板内部完备的换气系统维持内部空气平衡,意味着此时此刻麻醉药的浓度正不断降低。 更何况麻醉药的扩散体积是这一整个几十平米的空间, 浓度基数原本就不会太高, 在无法维持有效麻醉浓度之前,她必须尽快对梅斯·佩罗斯下手。 直接一劳永逸地取走他的性命? 拉文德立刻否决, 这个办法简单高效, 却是行不通的。 万一梅斯·佩罗斯的尸体被送进法医解剖室, 凭现代技术一定能发现他在死亡前出于深度麻醉昏迷状态。纵使她先前受到多么严重的攻击、精神状态有多么不稳定,在对方失去反抗能力的情况下杀//人,这已经超出正当防卫的范畴, 毫无疑问会被判定为二级谋杀罪, 至少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拉文德要是不想在黑门监狱那个活地狱里受罪, 只有两条路可选:来出肖申克的救赎,下半辈子过流亡生活,或者学习阿卡姆的囚徒们, 声称自己有精神病需要到医疗机构接受治疗。 以上三个选择, 每样都能使一个文明世界的正常人生不如死。 而要是她运气好, 在杀掉佩罗斯后她也跟着一命呜呼, 谋杀罪嫌疑人的身份将会转移给现场唯一的幸存者汤普金斯医生, 这样一来又有违她的初衷。 斩草除根绝非上策。 拉文德只能用另一种不太人道的方法,让梅斯·佩罗斯失去伤害别人的能力。 她从桌上汤普金斯的医疗器械中挑出一把叫不上名字的手术刀, 用左手将刀柄攥在手心里,随后走到梅斯·佩罗斯身边,艰难地蹲下身子。 刀锋缓慢而稳健地对准他的右手大拇指关节,拉文德手腕倏地用力,肌肉纤维在锋利的锯齿下崩裂,流出鲜红的液体。 这是她想出来的替代办法。 事实上梅斯·佩罗斯的身体素质并不高,他今晚能偷袭成功,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的对手是两个老弱病残。 只要废掉他的四肢,他就是一只在地上爬行的蛆虫;至于为何是四肢指头,这是考虑到她是个外行人,万一割破大动脉可就束手无策了。 这种程度的伤害只会被判为轻罪攻击,只要找个好律师就能应付过去。 尽管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利害分析,真正实行时她还是忍不住微微颤抖。 真是不可思议,米花市的犯人们是怎么做到把刀子捅进受害者的胸膛里的?尤其是那个绷带怪人,竟然能现场把头砍掉,眼下光是几块肌肉就让她手心冷透了。 拉文德精神恍惚,手上重复机械性的切割动作,胃部一阵阵发紧。 脑海中混乱的画面和声音在脑海中不断搅弄。在米花市看过的卷宗,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此刻具象化成了电影,在眼前播放——只不过这次她代入的视角是犯人,手持凶器,双手沾满鲜血。 她过了一会儿才从幻象中惊醒,后知后觉地发现梅斯·佩罗斯的右手已经被她割得残破不堪。 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恶意的愉悦包裹住她的心灵。 伤人这事儿好像也没多难,这不就完成四分之一了?看看她的成果吧——梅斯·佩罗斯这个小人再也没办法用这五根手指来撕破她肩膀上的伤口,或者给汤普金斯医生注射麻醉剂。 他活该,他罪有应得! 生平第一次以暴制暴的兴奋感让拉文德精神高亢,连刀刃刺耳的摩擦声也变成甜美的伴奏。 不是依靠冗长的法律程序、而是自己亲手制裁邪恶,这一事实让她陶醉在满足感和正义感中。 她就这样一气呵成,对梅斯·佩罗斯的左手和左脚做了相同的事。 割到最后一只脚时,飘飘然的幻觉逐渐退去,她恢复了正常的冷静思维,一瞬间就被罪恶感和嫌恶感压垮。 裤子和双手上的血液已经凝固,变成粘腻的半流体粘在手上。她下意识想要干呕,但因为失血过多胃肠道功能早已失常,甚至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暗红色刺激着她的视觉神经,让她肩膀上的伤口同样开始隐隐作痛。 “我都做了些什么啊!我比绷带怪人还要残忍一百倍,对着一个毫无反抗力的活人砍了几十刀!而我竟然还因此产生了快感!”大脑中的声音像一把锤子,敲得她太阳穴发痛,“我本来就是个左右逢源、曲意逢迎的小人,唯一值得骄傲的就是我与那些伤害并杀死他人的犯人完全相反,我坚守最后的原则。而现在我连最后的底线都没了……我和小丑之流的区别,仅仅是我在市政厅,而他们在阿卡姆?”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无数恶魔从血泊和黑暗中钻出,在她耳边低语:“是的,你和那些社会的害虫没什么区别,你已经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因为你从犯罪中找到了快乐。” 双面人说的没错,拉文德的心灵堡垒相当坚固,任何外部的打击都不能在上面留下丝毫痕迹;但若是从内部摧毁,那将会变得和有裂痕的钢化玻璃一样,一触即碎。 失血过多的她此刻精神极度脆弱,先前支撑她的力量被一下子抽空。 “就这样死在这里结束一切好像也不错,做出这种恶行之后我大概没法回归正常的生活了。” 拉文德疲惫不堪地用左手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她甚至没有多余的功夫去思考梅斯·佩罗斯出血量会不会致死,只想早点解脱,完成这对她来说是精神摧残的任务。 * 第二个需要排除的危险,是梅斯·佩罗斯的前任老板,那个深不可测的拉斯·阿尔·古。决不能让这个老怪物得到APTX4869,获得完美的永葆青春能力。 拉文德拿起之前被放在桌上的变小药,以及梅斯·佩罗斯展示给她的那一管池水。 不管她今天是否葬身于此,APTX4869都必须被销毁,永绝后患。 不能把胶囊冲进下水道,这种致命性的毒药进入公共排水系统的话指不定要造成什么危害;藏起来也不行,只要这盒药丸存在于世,就是一个会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的地雷。 唯一能让它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方式,其实蝙蝠侠早在墓地的那一晚就告诉过她答案了。 拉文德把那几颗红白色的胶囊倒在手心里。 根据梅斯·佩罗斯刚才透露出的信息,拉撒路之池能使人起死回生,而aptx4869的致死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她将手心里的药丸扔进嘴里,就着那一管荧光绿的液体咽了下去。 就让她瞧瞧这两个不同世界的智慧结晶哪个更厉害吧。 * 哥谭市漫长的危险夜晚终于结束。 收尾工作被红罗宾包揽,被谜语人破坏的监控系统和计算机此刻正在全速抢修;而夜翼则被其他人赶出蝙蝠洞,因为大家都知道他的心思此时已经不在稻草人身上了。 托马斯·韦恩纪念医院那里联络称没有见到汤普金斯医生,难道说实验室里的急救还没结束? 迪克腕部设备的钩锁如闪电般快速射出,身体腾空而起,风在耳边呼啸,城市的黑暗在他脚下飞速掠过。 大楼的玻璃幕墙在事业中一闪而过,镜面反射中的自己眉眼紧锁,下颌紧绷,显得如此紧张急切。 “她一定不会有事的,”夜翼试着在心中安慰自己,“我和医生的急救水平很好,止血用的凝胶材料很好,拉文德也有求生的意志——我答应过在一切结束后告诉她真相!还能有什么因素阻碍她活下去呢?” 在他落地的那一刻,通讯设备接到来自莱斯莉·汤普金斯医生的信息。 “我是La·T。为了防止这条信息被坏人看到,我不能说得太清楚。情况很糟糕,医生昏迷了,我不能出现在人前。在我们初次见面的地方等你。” 夜翼几乎是跌跌撞撞地从天台的秘密入口冲进实验室内。 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棘手:汤普金斯医生倒在地上,旁边昏迷的实验员四肢血肉模糊,地上淅淅沥沥的血迹以及不见踪影的血迹的主人,让他的心脏在胸腔内疯狂跳动。 难道又有哪个暴徒潜入并绑走拉文德,要他到去年庆功宴晚上的酒店后巷交换人质? 不,他刚刚检查过门禁记录,没有任何来自外部的入侵,并且那个酒店没有什么特殊意义,能使一个绑架犯如此大费周章。 夜翼盯着桌上残留着血迹的手术器具,以及韦恩生物科技新研发的止血敷料包装袋,另一种可能浮现在他脑海中。 电梯就停在实验室所在的这一层。 他像个溺水者拼命抓住救命的浮木那样,用力掰开公共电梯的天窗。 一个留着黑色长发的女孩正死死盯住他。她咬紧牙关,身上只披了一件带血的白衬衫,双手攥紧护身用的锯齿手术刀,哆嗦着对准来人,灰紫色的瞳孔在黑暗的天井中亮得出奇。 虽然夜翼没见过拉文德小时候的照片,但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小小孩就是他心心念念要找的人。 咣当一声,手术刀掉落在金属层上。 “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将失而复得的珍宝拦腰抱在怀里,双臂牢牢环绕在拉文德身上,像是要用每一寸皮肤确认到她的存在。 40-50 第41章 二进韦恩庄园 拉文德躺在韦恩庄园客房的柔软床褥之中, 百无聊赖地切换有线电视频道。 要不是罗宾——哦不,达米安·韦恩“好心”地给流媒体服务加上了童锁密码,让奈飞只剩一堆幼教视频, 她也不至于看这些老掉牙的玩意儿。 生活频道在放浮夸造作的情感节目,看屏幕里的男女哭哭啼啼三分钟后她便失去兴趣,继续按顺序从后往前翻。 广告片,垃圾电影,减肥运动。 到了最开头的哥谭本地频道, 终于有点可看的东西。 哥谭生活, 哥谭每日新闻,哥谭有线电视, 都在现场直播为失踪市长举办的祈福活动。 说是为她祈祷, 其实和追悼会差不多, 哥谭圣殿天主教堂的莫里斯神父用的甚至是葬礼上的悼词模板。 “之前神父希望我能在他们教堂举办大型活动,某种意义上我这也算是兑现承诺了。”拉文德心想,“而且也怨不得他们用葬礼的标准来举办活动——毕竟哥谭市长的死亡率有目共睹。虽说因为我的尸体还未被发现、GCPD只定性为失踪, 但我在大家心中大概和死了没什么区别吧。” 在活着的时候观看自己追悼会的现场直播, 这种经历可不是人人都有。 若非她现在变成六岁小孩的样子, 她早就去教堂现场观摩了。 就像产妇的好朋友在手术室外监视丈夫一家人那样,她挺好奇自己的同事们会是一幅什么样的表情。她没指望他们会为生死未卜的上司掉眼泪,但至少别在仪式期间睡觉或者玩手机吧! 可惜的是电视台的镜头一直对准神父和主持仪式的副市长凯特·凯恩, 让她没能找到观察下属反应的机会。 在她重新开始下一轮切换频道之前, 同样开了童锁的新手机收到来自陌生人的消息。 头像是红色头盔的神秘人发来一份两小时的视频, 并附上留言:我当年的追悼会没有录象, 导致我现在想回忆过去都没有素材。你会需要这个的。 陌生人的身份显而易见。 拉文德在借住韦恩庄园的这一周里已经粗略搞清楚这个大家庭的人员构成、每个人(能对她说的那部分)的过往经历。 和她一样曾与拉撒路之池亲密接触过的叛逆小子杰森·托德, 也在布鲁斯·韦恩不在家时被偷偷带进这个房间,协助拉文德的治疗。 在听拉文德描述当晚的情况时, 这个一米八的男人直接笑得跪在地上,用手捶击波斯羊毛地毯:“你说真的?市长——啊不,托伊小姐,你真是能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用喝威士忌的架势把一百毫升的拉撒路池水一口闷下去,这绝对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乐子!我真想把这件事告诉塔利亚和拉斯老头——我们家的恶魔崽子知道这件事了不?” “他给了我一个白眼和一句‘白痴’。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你和其他人会笑成这样,因为我喝了老男人的洗澡水吗?” “哦不,这你大可以放心,拉撒路之池泡一次就会失效,你喝的池水绝对干净。我们笑是因为”杰森想方设法解释笑点,“就像你不小心吃了给小猫开的金枪鱼罐头那样?反正和那差不多。” 大笑一场后,杰森收起脸上戏谑的神色,开始进入正题。 他将针头插进手肘内的静脉血管,看向鲜红色的液体流进拉文德床边的精密仪器,和夜翼讨论满屏幕的复杂数据,和拉文德的检查结果做对比。 虽然最终没得出什么有用的结论,但拉文德很感激杰森的帮助,并善意地决定不告诉他刺客联盟的成员评价他是“痴呆的野小孩”。 正式认识之后,杰森时不时地闯过提姆安装在她手机上的防火墙,问候她有没有感到不舒服,偶尔还会给她发些“死过一次的人才懂的地狱笑话”。 虽然从普世意义上来说他的言论有些冒犯,但拉文德并未从中感受到恶意,也就没有和任何人说杰森的事情——而且说实在的,他说的那些笑话真的挺有趣的。 “托伊小姐,我可以进来吗?”来人是迪克·格雷森,伴随一阵礼貌的敲门声。 她赶紧点击保存视频,随后锁上手机屏幕,假装无事发生:“当然,请进。” 迪克推门而入,熟练地绕过地板上弯弯绕绕如蛛网的设备电线,来到拉文德床边。 他这几天几乎早中晚各来一次,确认拉文德正好好地和他呆在哥谭市最安全的地方,就在他触手可及的保护范围内,这个事实让他宽慰不已。 变成孩童模样的拉文德在宽大的床铺中显得更加瘦小,像只幼猫似地蜷缩在被子下,身上缠绕的各式探头愈发衬托得她可怜无助。 她肩膀上的伤口早在拉撒路之池的力量下恢复得一点痕迹不留,这些仪器只是为了监测她的生命体征,探究她的身体究竟发生怎样的变化。虽然目前为止仍未得出有用的结论。 “你还好吗?” “睡眠正常,感官正常,没有任何疼痛。除了那一晚因为拉撒路之池短暂获得爆发力,我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异常。”她低头观察自己翻来覆去的双手,“就六岁儿童而言。” “这真是个好消息,虽然我并不是在问你的身体状况——”迪克是因为看到电视中在播放拉文德的“祈福会”,担心她情绪低落才问这个问题的,现在看来是他多心了。 他紧急转移话题:“我的意思是,我家的青少年们没来烦你吧?” “大家都挺照顾我的。”包括不太友好的达米安,虽然态度称不上友善,但在面对她那些愚蠢的外行人问题时还是会详细解答,“只是被一群还在上学的青少年关心,作为成年人我偶尔会觉得别扭。” 拉文德本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在别人眼里,她简直就是“理想中的妹妹”:天使般的可爱脸蛋,性格乖巧,从不哭闹,还很讲礼貌。 这样的小女孩能激起每一个哥哥姐姐的疼爱之心。 哪怕大家清楚她内在是个成年人,但因为外表实在太过有迷惑性,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拿满糖果和玩偶,正要塞到她怀里。 为了避免让双方感到尴尬,迪克明智地决定不去深入讨论这个话题。 他放下肩膀上的电脑包,从里面取出平板:“我按照你的要求带来了,这些是凯特这些天处理的工作记录。其实你可以多休息几天的。” “我会掌握好分寸的,这些只是为了不和市政厅脱节所做的消遣活动。” 拉文德快速翻动各项会议记录和公文条例。 凯特·凯恩意料之中地把这些事处理得井井有条,并且市政厅在她缺席的十几天里正常运转。 毕竟哥谭市有全美第一的市长死亡率,对于市政首领突然失踪或死亡这件事市政厅有一套完整的应对机制,在这里工作的大部分员工早已积攒足够的经验。 在市长被GCPD宣告失踪或死亡的三个月里,将由副市长代为处理工作,在此期间副市长将享有与市长同等的权限。 同时,由于先前发生过五六起副市长为了夺权而谋杀市长的案例,三个月后将会由市政厅和市议会开启联合会议,讨论下一次市长选举前将由何人成为代理市长,一般在副市长和议会长中选出。 就现在的民意调查结果来看,只要凯特·凯恩愿意,三个月后她正式成为代理市长是板上钉钉的事。 只要她在下重大决策前找拉文德这个变成小孩的失踪市长商议,再加上市长办公室的幕僚们辅佐,这段艰难的日子她们一定能平稳度过。 市政厅那边算是有了交代,至于其他人员 拉文德看向自己的前保镖:“GCPD那里怎么说?” “停职处理。蒙托亚问我要不要回布鲁德海文,但我觉得这事儿可以先放一放。” “那个看你不顺眼的局长在给你使绊子?”拉文德回忆她在布鲁德海文的人脉,“虽然我现在没法现身,但还是有一些资源可以——” “不,不是因为那个。” 迪克往前靠近一步,紧紧盯住眼前女孩单薄的肩膀,语气和缓而坚定:“我现在留在这儿,是因为我要保护的对象还在哥谭。” 可惜拉文德没有看到他眼中涌动的情绪,她在想别的事:“那你作为夜间义警的工作怎么办?” “这个嘛,我有自己的办法。”迪克恢复冷静,露出能让人感到可靠的笑容,“况且我现在几乎等同于无业游民,更方便用夜翼的身份活动了。不用为我担忧,我做这份工作已经十几年了。” 和往常无异的样子让拉文德十分安心。 他们又随便聊了一些关于韦恩庄园和哥谭市发生的事,最后愉快地道别,结束迪克每天早中晚都要来一次的所谓“探病”。 “对了,格雷森先生。”在迪克拧开门把手前,拉文德叫住他,“我现在已经不是市长了,你这样的成年人对我口气这么恭敬听起来也怪别扭的,就像凯特那样叫我拉文德吧。我也和其他人一样叫你迪克?” 在称呼上拉近距离一事让迪克欢欣鼓舞,之后的一整天里脸上都挂着克制不住的笑意。 哪怕拉文德当时还跟了一句“也请告诉其他人,不用对我那么客气,大家互称名字就行”,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 第42章 ptsd 若非拉文德本人的身体状况处于极度尴尬的情况, 眼下的生活某种意义上算是度假——哥特式庄园,配有雕花的四柱床,从床边可以望见院子里盛开的天竺葵。 “您好, 阿尔弗雷德。” “您好,托伊小姐。” 对了,还有为度假锦上添花的精华,一位尽职尽责的英伦管家。 阿尔弗雷德为自家特殊的客人带来了午餐。他的动作谨慎而流畅,将银质托盘放在拉文德膝盖处的小餐桌上。 菜肴以最完美的状态呈现在拉文德眼前。厚薄均匀的菲力牛排配烤土豆, 点缀着帕马森奶酪片的尼斯沙拉, 托盘的最前方还有一碗清亮的法式洋葱汤。 就算是拉文德此前住过的最高级的酒店,也不曾提供如此周到细致的服务, 她从没想过让在床上吃病号餐这件事竟然能成为一种享受。 阿尔弗雷德的言行举止堪称管家行业的教科书, 只是有一点不自然之处让拉文德感到疑惑:“阿尔弗雷德, 为什么你每次敲门进来后都会停顿一下?如果是因为我做了什么不恰当的事,你可以直接跟我说的。” “哦不,当然不是您的问题。”阿尔弗雷德微微鞠躬, “原谅我的失礼——但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这个庄园看到有孩子能乖乖躺在床上接受治疗, 有些震惊罢了。” “阿尔弗雷德, 我当然不会乱跑了。”拉文德强调,“因为我不是小孩子。” “这个嘛,即便是比您年长许多的布鲁斯老爷, 在我这里也是算作小孩子。”阿尔弗雷德露出微笑, “而且他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相当叛逆, 经常不顾我的劝谏坚持负伤工作;很不幸的是, 其他的小主人们继承了这一缺点。推开房门时不必担心只能到空荡荡的床铺, 真是让我倍感欣慰。” 庄园里其他地方的蝙蝠家成员们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颤,就连拉文德这个外人也感受到某种压迫力, 乖乖放弃让这位看似好说话的老管家帮她解开平板使用时间限制的想法(迪克的杰作,理由是防止她过度劳神)。 她可不想被列入这位韦恩庄园大家长的“容易过劳工作的重点监视对象”名单。 她转而看向托盘上的餐点:“我没想到今天的午餐会这么丰盛。” “是的,您这个年纪正需要补充营养。莫非您不喜欢吃青豆?” 自然不是出于这个理由,但真实原因拉文德没法对做这道餐点的人说出口。 她尽力让自己看上去轻松些:“我会努力克服挑食的。再次感谢你,阿尔弗雷德。” * “拉文德,我看见实时监测数据不正常,你还——” 迪克因为过于紧张,头一回没敲门就进了房间。 好消息是拉文德看上去神色正常,刚才仪器显示的心跳加速和体温上升应该并无大碍。 坏消息是他似乎看到了拉文德不太想给外人看到的不得体的一面。 她手上的刀叉被反过来握在手上,当成筷子在用,夹住的正是阿尔弗雷德精心烹煮的牛排。 在迪克推门而入时,她手上的金属刀叉因为惊吓而掉落,发出响亮的叮当碰撞声。 迪克靠着超乎常人的反应神经,迅速后退一步,关上房门。 估摸着过去一分钟,确认拉文德有足够整理仪容的时间,他才重新敲门进入。 刀叉被重新整理好放在盘子的两侧,拉文德双手将脸捂住,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房间里沉默得让人尴尬,空气凝结成冰,连心跳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迪克此刻感到比当事人更加局促。他清清嗓子:“抱歉,我看到检测仪器上的数据不太正常,情急之下没来得及敲门需要的话,我可以装作没看见。” “不,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拉文德深吸一口气,“况且这种事是瞒不住的,还是趁早坦白吧。” 她下意识地将两只手紧握在一起,向这栋大宅里她唯一能敞开心扉的人倾诉:“我好像没法正常使用刀叉了,在对梅斯·佩罗斯做出那种事情后。刀刃落在牛肉上的那一刻,我好像又感受到切开手指时的那种触感,明明伤口已经愈合,肩膀却又痛起来,甚至感觉身子上又沾满血迹。检测仪器没有说谎,我刚才甚至差点吐出来。” 迪克立刻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本人,他的家人们,甚至包括布鲁斯自己,都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 第一次使用如此血腥且直观的暴力,的确会使人产生这种厌恶感,最严重的时候甚至没法拿起武器。 迪克默不作声地坐到拉文德身边,帮她拿起散落在托盘上的刀叉,动作利落地切成小块。 有人在身边陪伴的感觉让她稍感轻松:“如果只是反击的话,我想是不会这么痛苦的,但那可是对一个失去意识的人做出暴行!而我像是野兽在啃咬尸体一样,甚至产生一种满足感——如今只要手握刀具,我都会想起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以及那晚又作呕又邪恶的快感。” 她的语速愈发加快,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我现在偶尔会怀疑自己,难道其实我本性是个邪恶的人?理性告诉我当时是不得已而为之,我已经采取了伤害最小的行动,但就是没法控制住自己的焦虑。” 一吐为快后,她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身边人湛蓝的眸子蒙上一层阴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番受害者的发言对一个义警来说是多么严厉的谴责。 她语气上扬,尽力笑得自然些:“嘿,我说这话可不是在责怪你!这种事情现在没办法,但过几个月总会淡忘的,我相信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总有一天能恢复正常。不用担心我的,迪——嘶!” 回应她的是一记不轻不重的弹脑门。 “拉文德。”迪克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带着某种怜惜,“你已经不是那个疲于奔命的市长了,不需要靠麻痹情感来让自己的良心好过。虽然眼下这个变成小孩的状况有些棘手,但换个角度来看。这也就意味着你重新获得了更多选择和可能性。 “你可以尝试各种方法来解开心结,不必担心试错会有成本:比如,你可以在身体恢复后跟着我们一起在夜晚巡逻,来测试你是否真的崇尚暴力,我和其他人也很乐意为你提供经验; “又或者你可以用小孩子的身份开启一段新生活,试试你在有了超乎寻常的心智后会怎么对待那些比你天真的孩子们。看一个人本性如何,就看他如何对待比他弱小的群体。 “你可以做任何事情来治愈自己,而不是等伤口溃烂后结痂。” 拉文德眼神迷茫:“我我也不太清楚。我在之前的人生里一直都是按照规划好的路线在走,突然获得自由,我反而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没关系的,你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思考。我会陪着你。” 迪克下意识想伸手摸摸拉文德的脑袋,但因为她头皮上仪器接头的阻碍,最终只能换成更好哥哥风格的拍肩。 听起来可能有些自以为是,但确实是迪克的真心话。 那晚没能及时赶到拉文德身边,让她的精神和身体遭受那样痛苦的折磨,这事儿他现在想起来都追悔莫及。当时无法阻止,至少现在让他陪在她身边走出阴影。 这个愿望并不完全是出于责任感,有相当一部分是他的私心作祟,甚至有点趁虚而入的意思在里面——但这点程度算不上是道德败坏吧? 为了掩盖自己那见不得光的真实想法,迪克又补充道:“当然,要是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为你找一位心理医生。” “还是算了,变成小孩这种事听起来就很假,心理医生大概会建议我去阿卡姆住一段时间。” “这倒不至于,你现在可是讨人喜欢的小孩子,顶多就是爱幻想罢了。” “讨人喜欢这一点值得商榷。毕竟我内在是个快三十的成年人,应该不是大人们喜欢的那种类型。”说到这个话题,拉文德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对了,这间屋子里奈飞网站的童锁还没法解开吗?我快无聊死了。” “关于这一点,我还在努力。”迪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达米安甚至骇入了奈飞的后台服务器,帮他们改进了儿童安全模式的算法,一般手段可能行不通。” “就为了不让我看电视?” “呃,我想他并不是故意针对你。他大概只是在借这件事表达不满。”迪克皱起眉头,模仿达米安充满不悦的口气,“‘如果我们在我们家只需要根据心理年龄,而非生理年龄来决定一个人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那为何我还需要去上学?’” “认真的?明明你们都已经,”拉文德挑选听上去不那么刻薄的用词,“做了很多不符合公序良俗的事情了?” “他大概是在报复我当初和布鲁斯一起劝他去适应正常社会的事。” “你们家的情况真复杂。” “是啊,电视台没来找我们拍家庭真人秀真是没眼光,不然肯定能比银戴珊一家还要火。” 两个快三十的成年人商量一番,决定不能让达米安得到占理的机会。 电视可以不看,孩子却不能不管。 就让拉文德来身体力行地告诉他,什么叫遵守分级制度,什么叫适应社会规则! 韦恩庄园的书房里没有适合六岁以下儿童阅读的童书,因此可供现年六岁的拉文德选择的室内娱乐项目仅剩下观看小猪O奇一项。 爱好是一个人呆着的拉文德,两个星期来头一次产生了要出去的想法。 第43章 欢迎光临蝙蝠洞 迪克轻轻掩上房门, 阿尔弗雷德早已在屋外恭候他多时。 两人默契地走到餐厅的圆桌前,老管家熟练地为他送上一杯洋甘菊茶。 “我们的客人可还好?” “她对于使用刀刃这件事有PTSD。”迪克扶住额头,盯着在茶汤上浮动的花瓣。 虽说拉文德常常自嘲是“左右逢源的邪恶政客”, 但在使用暴力一事上她有着超乎寻常的正义感,甚至到了她本人都没察觉到的精神洁癖的程度。在濒死的状态下成为她最厌恶的恶意伤人犯,也难怪她会留下阴影。 阿尔弗雷德微微颔首:“是我的失职,没能注意到客人的需要。我会重新规划她的食谱。” “谢了,阿福。” “另外, 我在刚才收到了来自诊所的联络。”负责一部分情报辅助工作的万能管家汇报道, “化名梅斯·佩罗斯的前刺客联盟成员已经脱离危险状态。汤普金斯医生对他的伤口进行了尽心尽力的修复,确保没有留下任何会使托伊小姐被起诉为伤人罪的把柄。” “这真是我今天听过的最好的消息。他恢复意识了吗?” “尚未。失血过多, 加上以前活体实验留下的后遗症, 他今后能醒来的希望渺茫。” “对他来说, 还是永远醒不来比较幸福。”否则迪克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来,“还有双面人和稻草人这两个始作俑者,希望他们会喜欢我们准备的新牢房。” “正如您所说, 和那悲剧一夜有关的罪犯们都已经得到惩罚。托伊小姐暂时安全了——尽管还有不少让人担忧的地方。” 迪克想拿起茶杯的手顿住。 他听出阿尔弗雷德话里的弦外之音。 “阿尔弗雷德, 我理解你的担忧。让一位政客深入我们的秘密听起来确实有欠妥当, 但拉文德你可以完全信任。我们与她原本就是合作关系,现在只不过是更进一步而已。”迪克全力为自己的保护对象辩护,“而且你真的能放任她一个举目无亲的小孩子走在哥谭的大街上?这和邀请犯罪分子下手有什么区别?” 阿尔弗雷德沉默半晌后开口道:“在这一点上, 布鲁斯老爷和您持有相同的意见。在他将哥谭市、尤其是韦恩集团里潜藏的害虫清理干净前, 绝不能让返老还童成功的案例单独在外活动。” “我很高兴这个家里有人和我想的一样。我希望你也接受这一点了?” 阿尔弗雷德的声调里带上一丝难以察觉的苦笑:“是的, 理查德少爷。允许我用夸张的词语, 为了世界和平。” “那再好不过。就是辛苦你了, 家里多了一张吃饭的嘴。”打了一场小小的胜仗让迪克心情颇佳,“接下来我要去找布鲁斯,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蝙蝠洞,少爷。” “我有事找他谈谈。谢谢你的茶。” 阿尔弗雷德目送迪克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随后上前收拾用过的茶具,一边擦拭一边暗想:“我担忧的可不是泄密,迪克少爷。你这些天一直在忙于为她奔走,是否因此过分压抑了自己的情感?” 迪克这几天在韦恩庄园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像是迫切地需要做点什么,来填补那失败的一夜在他心上凿出的空洞。 * 另一边,迪克正在尽心尽力地想办法帮拉文德治疗PTSD。 拉文德的症状并不严重,加上她比常人更坚毅果断的性格,迪克打算使用激进一点的疗法。 恐惧往往来自于未知,蝙蝠一家深谙此道,他们就是利用这一原理震慑住三教九流的小角色的。 而一旦神秘的面纱被摘下,这种力量就会消去大半。举例来说,人类在研究清楚火与闪电等自然灾害的本质后,便不再像古时那样将其神化,大费周章地祈祷祭祀。 利用相同的原理,要是让拉文德了解这个罪恶之城在夜幕之下都发生了些什么,以及他们这些已经是怎样保护城市的,未知所带来的恐惧感想必会减轻不少。 不只是心理治疗效果,这么做起码能防止她在下次遇到意外的时候因为不了解敌人而采取类似喝拉撒路池水的极端行动。 在征得布鲁斯的同意后,迪克·格雷森,代号夜翼的英雄,正式邀请哥谭市市长参观这个城市里最先进的神秘基地。 拉文德犹如走进未来科幻世界:“哇喔,你们竟然有恐龙。它会像博物馆奇妙夜那样突然活过来吗?” “不,但有传言称最近有人给它加了自动防卫系统,虽然我们都没见过。” “还有这辆看起来很酷炫的?” “蝙蝠车。” “那边柜子里的?” “这个是我们以前用过的战衣。” “看出来了,但为什么里面会有一件迪斯科舞衣?” “你最好不要去深究。这件衣服承载了很多不太美好的回忆。” “呃,好的。” 拉文德坐在芭芭拉送给她的轮椅上,身上还带着十几个探头和笨重的可移动式检测器,心中对于探索新世界的兴奋感却并未因此消磨半分。 她庆幸自己之前见过阿笠博士的奇妙道具,对这种超现实的先进科技已有一定认知,不然她今天大概会觉得自己像个穿越时空而来的古代人。 作为(前)市长,她也在一瞬间产生过让这些科技应用到实际中来的想法——但这绝对行不通。经济成本暂且不论,要是这些技术流入社会,势必会遭到滥用,蝙蝠侠打击罪犯的荆棘之路也会更加困难重重。 荒诞的想法被她埋葬在脑海里,但也提醒她另一件事。 “话说回来,就这么让我这个怎么说呢,立场不同的人知道你们的秘密,真的好吗?” “下次你最好在进门前就问了。” 布鲁斯的脸上没有白天时花花公子的轻佻笑容,进入秘密基地后一直保持紧绷的冷峻神情,让她下意识回避与他目光对视。 这家伙的伪装,不管是白天的还是黑夜的,也太成功了些,拉文德心想。 布鲁斯的声音不像戴上面具时那样沙哑,但也绝对与温和二字沾不上边:“作为我们那天晚上工作失误的最大受害者。你有权利知道这种程度的内幕;况且你已经知道迪克的身份。”他瞟向一旁目光游移的学生,“知道一个和知道十个没什么不同。” 说到这里时,布鲁斯低沉的语气让熟悉他的人都察觉出来,迪克和布鲁斯在私底下经历了怎样激烈的谈判。 拉文德作为政客的察言观色能力也让她明显感觉到眼前人的不高兴。 为了公平,也为了让这个给自己提供庇护所的人放心,她终于下定决心,完成那件她这些天来一直在考虑的事。 “不管怎么说,感谢你的信任,韦恩先生,还有在场的诸位。作为交换,我也应该告诉你们我身上最大的秘密。” 她被迪克推到众人中间,双手紧握,深吸一口气,尽可能简明扼要地说明在她身上发生的事。 她从一个在这里不存在的日本小城市米花而来,因为一起爆炸案误打误撞来到这个美国的犯罪都市,成为“拉文德·托伊”,接替她成为哥谭市市长。 她在米花市也是市长,做起工作来得心应手,加上她的意识与这具身体完全融合,和原来的拉文德从性格到思维模式都十分相似,很难发现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已经换了个样。 拉文德父母双亡,没有熟悉的知心朋友,直到今天也没有人发现她的异状。 布鲁斯回想起他以前对拉文德进行过的侧写:“所以,你以前提到过的因为奇怪的理由而滥杀无辜” 她点点头:“没错,米花市的日常。” “简直是第二个哥谭。我记得日本是控木仓国家吧?”芭芭拉皱眉。 “杀///人可以有很多方法。钓鱼线,钢琴线,高空掷物,氰/化/物” “别再说了,怎么身边全是杀人工具啊!”斯蒂芬妮赶紧打住。 在大家为那个只存在于拉文德口中的谋杀都市心有余悸时,达米安打破这种氛围:“那个夸张的犯罪率暂且不论,你有没有想过原来的拉文德去哪里了?一个完整的意识不可能就这么凭空消失,至少得经过复杂的仪式,但你说你是在车上醒来的?” “我希望她的意识还存在于某个地方,但我在她办公室冰箱的杏仁奶里发现了氰/化/物。”要不是米花人习惯先用硬币检测饮品,她大概也难逃一劫,“大概是带到车上饮用的时候毒性发作。你们也知道去年市长选举那会儿有多不太平。” 提姆低头思索:“可能是剂量不够,导致现在这位拉文德在濒死状态下占据身体,闯过鬼门关后意识彻底变成另一个人的。这两位女士方方面面都很相似,如果考虑平行宇宙的可能,倒也解释的通。” “毕竟平行宇宙还有很多未解之谜。”迪克绕过拉文德身上的连接线,拍拍她的肩膀。 “顺便问一下,你还对其他人说过这件事吗?” “当然没有!你们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 “我很同情某人。”就连知道心上人的秘密也是顺带着和其他人一起知道的。 “?” “不不不,什么都没有!我其实是想说,真高兴我们的业务水平受到如此信任。” “而且很高兴你没有因为迪克的双重身份感到不满,”斯蒂芬妮接过提姆的话茬,“我们的同行可是有很多前车之鉴呢,甚至还有一气之下绝交的。” “我没觉得有什么可生气的?迪克和你们并不是出于恶意才这么做的,何况我也有秘密瞒着,算是扯平了。”拉文德歪歪头,“只不过和你们的秘密相比,我的这个秘密实在没什么价值,希望你们不——呜呜呜呜呜呜!” 拉文德婴儿肥的小脸被斯蒂芬妮一左一右拧住,来回反复揉搓。 等这位蓄谋已久的坏姐姐享受够了,可怜的六岁小朋友才重获自由。 “拉文德,秘密这种事不能用世俗的价值来衡量,难道你是以出卖朋友为前提吗?你得知道,最重要的是我们之间互相信任!” 斯蒂芬妮大义凛然地说完这句话,在拉文德发红的小脸上轻拍两下,留给她一个坚定无畏的笑容。 等站起身时,她在拉文德看不到的高度,和卡珊德拉以及芭芭拉交换眼神。 ——手感怎么样? ——好到爆。 ——虽然知道她内在是个28岁的成年人,但这个外表实在太有迷惑性。 ——下次让我来。 第44章 学习成为小孩 自从在蝙蝠洞互相坦诚之后, 拉文德和这一大家子之间的隔阂消融许多。等她被确认身体无碍,只需要带着便携侦测器即可外出后,关系更是亲近许多。 一来是因为她的外表, 尽管她只是像以往那样一本正经,恪守不麻烦主人家的原则,用餐时自己动手挪椅子、够不着高处的东西时跑回自己的房间搬小板凳,以及其他如是种种,落到他人眼中却成了装模作样的小大人, 难以克制地心生怜爱。 二来是因为拉文德的语出惊人给大家带来无穷乐趣。 比如某天早上, 迪克在读报纸时念到报纸上对蝙蝠侠的评语:“你们听这一段。‘漆黑的身影,象征着黑暗和无序, 使人感到冰冷绝望’。” “摄魂怪出现在哥谭市?”半路进来的拉文德不明所以。 之后的早餐中大家甚至没法顺利把杯中的牛奶喝完, 因为克制不住想笑。 总而言之, 因为韦恩庄园的人们本身就友好善良,加上种种因素,拉文德终于从“暂时的客人”变成“半个自己人”。 当然, 正因为关系变得亲近, 偶尔也会发生一些不太愉快的小插曲。 拉文德住在韦恩庄园的第三个星期, 已经基本熟悉附近的地形。清晨,她带着狗狗散步归来,发现达米安早已等候在门口。 她以为达米安是要带王牌出去玩, 没成想对方的目标是自己。 “说真的, 你就打算这么一直闲着, 什么都不做?” “呃, 我还是有做一些和市政厅有关的——” “我不是说那种简单的机械性工作。”达米安大大地翻个白眼, “你难道就没想过,万一你真的没法变回原样, 你打算用现在的这副身体做些什么?总不可能在我们家当一辈子房客吧。” “最坏的结果是我等几个月后小学开学,用小孩子的身份入学但这么做约等于浪费光阴。” 她现在是大人的头脑,小孩的身体,应该有别的事可做。 而和自己条件差不多(如果让达米安知道她把两人归为一类人,应该会很不爽地反驳自己才没她这么没用)的范本就在眼前。 拉文德诚恳地对这位点醒自己的诤友发问:“作为参考,达米安,你在六岁的时候都做些什么?” “我在六岁接受的是野外生存教育。每天早上在喜马拉雅雪山走20英里的路,身上背着一袋子石头,需要根据路上看到的材料,木头或者动物的牙齿来制作自己的武器。后面偶尔会有狼群追赶。如果在当天的训练中受伤的话,我需要用一只脚下山。” 擅长让他人哑口无言的拉文德难得沉默:“亚洲家长?” “那是什么?” “不,什么都没有。”虽然类似的话术经常在亚裔家庭的夸张式苦难教育中听到,但拉文德确信,达米安说的一定句句属实。 连麻醉针都无法顺利瞄准的拉文德自然做不到这种程度,她只好先从最简单的做起。 她得学会如何当一个小孩。万一她真的只能以六岁小孩的样子重新开始人生,或者更糟糕的情况,她永远只能是六岁小孩,做出符合年龄的行为举止对她百利无一害。 导师的角色被交给这个家里年龄最小的人型成员。 没想到会因为一句提醒而招致麻烦事的达米安相当抗拒:“为什么是我当保育员?这种事让格雷森去不就好了,我看他也挺乐意的啊。” “我的好兄弟。”提姆故作深沉,“你要知道,万一拉文德真的变不回来,需要我们帮她获取新身份的话,她大概要和你去同一所学校,而我会尽力确保你的同学们知道她是我们家的亲戚。” 迪克跟着补充:“提前搞好关系很有必要,而现在你教给她的越多,未来你遇见的麻烦就越少。” “你们真觉得我能教她成为所谓普通小孩?” “非要说的话,我们家的人都不太合适。”就算曾经幸福过,现在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他们也只会想到那些结束他们童年的各种悲剧事件,怎么可能教别人如何去当普通小孩。 “但至少你在年龄这一项是符合的。” “你俩欠我一个大人情。还有,这种事情我只会做一次,叫托伊少在学校烦我。” 提姆和迪克为说动达米安感到庆幸。 他们乔装打扮一番,远远跟到公园外观察状况,没想到刚过五分钟就看见达米安怒气冲冲地带拉文德离开。 他们赶紧先一步回家,假装一无所知。 “哇哦哇哦,发生什么事,让我们的小D这么生气?” “闭嘴,德雷克。问她去。” “拉文德,我记得你们是说要去参加罗宾逊公园的复活节彩蛋活动吧?你把达米安的巧克力偷吃了?” 满脸写着对不起我做错事的拉文德小声说道:“比那个还糟糕。” “总不可能是把兔子吃了?”迪克试图用玩笑缓解气氛。 “差不多。” “?你再说一遍?” “大概就是你们知道的,凯特每天都会给我抄送当天的市政厅文件,包括市政厅的复活节彩蛋活动。今年还邀请了孤儿院的孩子们,公园与游憩部门觉得可以把请兔子演员的钱省下来多买些餐点,给孩子们改善下伙食。” “嗯,很好的决定。” “然后我在会场听到旁边的孩子问为什么今年只有彩蛋没有兔子。” “你解释给他们听了?” “呃,我觉得要是暴露我知道内部决策可能不太好,所以我用在市政厅时的习惯性说法,换了个更简单的表达。” “‘兔子变成你们手上的食物了’。”达米安发出一声冷笑,“关键是刚好那些小孩手上拿着煎肉排!起码有一个连队的小孩在哭,比黑金丝雀的攻击力还高。” “多亏达米安带我从现场离开。”拉文德低头谢罪,“对不起,我把事情搞砸了。” 迪克对提姆使了个眼色,两人默契地开始分头行动。 提姆带拉文德离开客厅,说是和她一起想办法给孤儿院的孩子们一些补偿,迪克则负责留下安抚达米安。 * “达米安,今天的事确实挺对不住。之后我会和拉文德一起练习,尽力让她改掉政治家的那种说话方式,还请你——” “我在你们眼里就那么斤斤计较?本来我对托伊就没什么期望,答应好你们的事我会负责到底。” “真抱歉,我低估你的宽宏大量了。” “倒是你,格雷森,你是不是对她太宽松了?”心情转好的达米安翘起腿,恢复以往那种不屑一顾的眼神,“我今天之所以对她这么严厉,是为了制造出必要的紧迫感。心理年龄远超实际年龄会有多么麻烦,我比你们所有人都懂这种感受,托伊必须尽早学会伪装。” “会不会逼得太紧了?我这几天在看一些日本人的心理研究。” “是你太溺爱她了。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在手机上看童装裙子。” “那不是我的爱好!是——”女孩子们分享给他的! “我不感兴趣。”达米安挥手打断,“不过这倒是让我想起另一个巨大的问题。其他人都在照顾你的心情,但我觉得这种事情得尽早理清,否则后患无穷” 他站到沙发上,和迪克平视,紧盯他闪烁的蓝色眼睛。 “格雷森,你真觉得她就这样当一个小孩挺好?你就打算一直伪装下去,假装自己只是一个好伙伴、好哥哥?” 迪克原本微微上扬的眉梢在一瞬间蒙上阴影。 “先说好,万一你哪天没克制住自己,被当成恋//童//癖抓走,没人会去保释你的。” “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那你是打算当少年维特?还是一个写信的陌生女人?” 迪克清楚达米安尖锐之下的真意:他究竟打算怎么处理他的爱慕之情? 他的下巴绷紧,喉结轻轻滚动,仿佛是在努力吞咽什么难以下咽的东西。 轻叹一口气后,迪克慢慢开口回答,声音低沉而平稳,但尾音中透出一丝隐藏极深的痛苦,像是冰面下翻涌的暗流。 “达米安,你也清楚,包括我在内,我们家的人都有着不太平常的童年。就算已经过去十几年,我也常常做梦,潜意识里希望我当初” 他有一瞬间哽住。 达米安眼神闪烁,表明他知道眼前的人想说什么。 迪克努力恢复镇定,话语中仍然苦涩难掩:“而拉文德在那个叫米花市的地方也没有过正常的生活。如果她真的想以小孩子的身份重新来过的话——” 他闭起眼睛,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我会支持她,不让任何事情妨碍她。必要的话,我会成为她的监护人。” 他不会让任何事情阻碍拉文德的第二次人生,包括他自己的那份情感。 由他继承韦恩家的传统,让自己而非布鲁斯成为监护人,不只是让战斗力有限的拉文德远离夜间义警的事物,也是为了让他能彻底将自己的情感斩草除根。 或许过个十几二十年,他能真正以亲人的心态对待拉文德,或许就算到去世那一天他都做不到。 但无论如何,他都会把这份情感埋进土里,永远不会让她知晓。 达米安在心中感叹,现实可比少女漫画还要精彩得多。 不过他对真人的恋爱不太感兴趣,更懒得关注格雷森那拧巴的内心戏。 “你要是觉得那样最好,就按照你说的办吧。感谢你让我这么早就体会到当叔叔的乐趣,我会好好管教未来的侄女。” “我才不会给你体罚她的机会的!” “嗯,但至少我有禁足她的权力。”达米安露出有些恶劣的笑容,“为了避免那种情况发生,可别放弃让她恢复正常的希望啊,格雷森。” 第45章 博士学位 “这次的失败一定是因为我的前期调研做的太少!” 拉文德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后, 总结出自己出师不利的原因。 她下定决心,这次要调查足够的范本,用科学的统计方法帮自己确定下一步该做什么。 很可惜, 并不知道蝙蝠家成员们成长轨迹的拉文德选错了调查对象。 ——你在六岁时一般都做些什么?我需要一些参考。 “在马戏团上台表演,或者和我父母一起排练。”正在练习单手倒立支撑的迪克回答道,“另外这个问题你最好别拿去问斯蒂芬妮和卡珊德拉。” 这两个姑娘的童年可不比达米安好到哪里去。 “就像任何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孩那样,学点技能,按点上学放学。”尽管提姆已经因为熬夜整理韦恩集团生物科技子公司的财年报告困得不行, 却还是打起精神回答好奇宝宝的问题。 凯特和芭芭拉的回答和提姆差不多, 除了在财力和成长环境方面有所出入。 “抱歉,容我回忆一下。”阿尔弗雷德放下手中的针线活, 认真在脑海中搜寻遥远的回忆, “我大概在街上当坏小孩, 和人打架吧噢,这个还请你对其他人保密。” 无所不能的管家侠将改造后方便安装侦测仪的小衣服交给拉文德,里面还藏着两袋作为“封口费”的小甜饼。 “什么事?” 不再用花花公子模式应付拉文德的布鲁斯·韦恩神情冷淡, 尽管知道他对其它人也向来如此, 第一印象已经成型的拉文德仍然下意识地绷紧神经。 “对不起, 什么事都没有!”该死的,她怎么就忘了呢,布鲁斯·韦恩的童年可是人尽皆知的惨剧啊! “希望你不要来打扰我工作。”同样为财年报告所苦的布鲁斯稍稍不悦。 “非常抱歉, 那个, 实际上, 还是有点事的。”急于找借口的拉文德后颤颤巍巍地掏出扎着蝴蝶结的彩色袋子, “这个是慰问品!” 拉文德像是抛下炸弹似地, 踮脚将小甜饼放在旁边的桌子上,随后动作僵硬地离开书房。 看着小不点同手同脚的奇怪走路姿势, 布鲁斯不禁在内心发出疑问:我有那么可怕吗? 和小鸟们相处久了的蝙蝠侠并未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一个普世意义上的和蔼长辈。 调查名单上还剩最后一个人。为了见那个人,拉文德还特意拜托迪克送她去某家酒店的顶层套房,进行秘密会面。 但对方也没给出什么靠谱的回答:“我六岁的时候?当然是在街上当扒手。” 说罢,杰森不知从哪里掏出一袋小甜饼:“喏,就像这样。我的技术还挺厉害的吧?” 拉文德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偷了。 杰森饶有兴致地晃晃袋子,让包装纸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很遗憾,拉文德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完全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跳起来抢回袋子。 “唉,你这小孩真是一点也不可爱。”失去兴趣的某人把袋子扔到她怀里,“老气横秋的,比那只蝙蝠还没劲。” “嗯,所以我在努力学习当一个小孩。” “就是这种刻意的地方!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就已经不是小孩了!” * 关于六岁小孩一般做些什么的调查终于结束。 拉文德绝望地发现,样本之间差异太大,完全没法拿来做统计参考! 唯一有点共通的,就是大家在六岁时已经掌握某项实用的技能——包括打架和偷窃。 她也该学点什么了。最好是能在韦恩庄园内完成的,蝙蝠家的成员们就能手把手教她的。 那么答案显而易见。 “迪克,我想我应该学一些战斗技巧。”拉文德对着旁边的迪克说道。 “你是想学棍术吗?简单易上手,而且还可以和你的强力球鞋搭配使用。”迪克想了想道,“虽然那个道具每使用一次之后还要重新手动调整。” “不,我不太想用棍子。在我原来的世界,有一个都市传说,用棍子做武器只会得到事与愿违的效果。” 尤其是在游乐场用木棍敲人。 迪克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 杰森也赞同道:“是啊,这点我再清楚不过。棍子这种东西威力不够,得打好多下才能造成致命伤。看她这副小身板,给她选点要求更低的武器吧,比如弓弩或者飞镖?” “我的准星不行。灾难级的没天赋。” “唔,那样的话木仓支也不行了。”杰森耸耸肩,“参考其他人的话,刀刃?绳子?” “刀不行。”迪克迅速否决,“至于绳子,如果不像神奇女侠那样有绝对力量的话,反而容易弄伤自己。” “主流武器一个都不行。魔法呢?” “先前检查过,她身体里没有一点魔力。” 三人陷入沉默。 片刻后,杰森难得说了句正经话:“嗯,也不用这么灰心。俗话说知识就是力量。卢修斯·福克斯也不会格斗技巧,但你觉得你们离得开他?” 杰森的话点醒拉文德,另外两人一瞬间产生她头上有小灯泡亮起的错觉。 蝙蝠洞里不是有很多领先时代的科技产品吗!这种学到前沿知识的机会可不常有。 迪克看出她心中的想法:“你要是想了解的话,我们都很乐意教你。但在那之前,你得先取得机械工程的博士学位才行。” “机械工程学位?” 杰森很好心地“安慰”:“没有机械工程的话,电力工程或者通信技术的博士也可以。” “重点不是专业,是学位啊!”在两个世界都是本科毕业后就出来工作的拉文德十分不满。 “那你先考一个博士学位,证明自己不是门外汉再说吧,否则那个专制君主连蝙蝠洞的墙壁都不会让你摸的。” “不要说的像吃饭一样简单好吗!” “我有数学,医学,世界历史,自然地理和英语的博士。”没接受过义务教育但有好几个博士学位的杰森发出一声嗤笑。 “” “那边的小警员有法医学,计算机,航空工程,软件工程,法语,还有其他一些我不记得,但一双手肯定数不过来。” “” 市长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杰森愉快地补上最后一刀:“别灰心,至少你考日语专业的硕士还是很轻松的。” 就算被政敌当面骂母狐狸都能处变不惊的拉文德,头一次产生如此强烈的想踹某人一脚的冲动。 她气呼呼地抬起头,狠狠瞪向杰森,在看清他脸上的坏笑后又硬生生将怒火憋回去。 要是她真的给杰森来上一下,凭她的身手百分百会被对方躲过去,接下来的好一阵子都会被杰森嘲笑。 具备一个政客该有的合格品质的拉文德攥紧拳头,深吸几口气。 她皮笑肉不笑道:“谢谢你的建议,这是一个重温母语的好机会,我会认真考虑的。” 没有得逞的杰森非常失望。 想看扑克脸小政客表情崩坏的作战竟然在最后关头失败,而且他还被迪克·格雷森用眼神警告,想必这位蝙蝠侠的得意弟子今晚会和他好好谈谈心。 政治家这种生物真是一点意思没有。 * 化愤怒为动力的拉文德在回到韦恩庄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教材。 今年刚完成论文的斯蒂芬妮从房间里搬来她的医学课本:“这是最新的教材,送给你了!还有这些笔记,你可以尽管用。” 拉文德沉默地看向和她一样高的那堆蓝色砖头书,努力想要赶走内心的怯意。 区区一二三四五十几本书而已!这个庄园里的人都能做到,没有道理她一个快三十的成熟政客做不到! 就当是在看市政厅文件吧。而且说不定美国的教材没那么困难呢? 她鼓起勇气,翻开最上面一本书。 然后被第一页密密麻麻的小字、术语和复杂的图表绕晕了头。 想不到毕业多年,她竟然还有因为学习所苦的一天,甚至被打击到差点站不稳。 拉文德强撑住表面的平静,合上书假装无事发生道:“对了,你们这里还有什么别的领域的教材吗?” 没错,一定是因为医学太难了,说不定别的专业会好一些呢! 提姆在平板上迅速点击几下:“我这里有犯罪学,材料学,系统工程的一些文档材料,打包发送给你了。” 拉文德看向那个100G的文件,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再次被击得粉碎。 “啊啊,差点忘了,我还得去找一些日语和法学相关的资料。” 她对着客厅里人均七八个博士学位的青少年们道过谢后,逃也似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扑倒在柔软的床垫上。 这些人的大脑都是个什么构造啊! 就算是小谢O顿还有几个普通智商的家人呢!这个家里博士占比都百分百了,怎么想都太不符合逻辑了吧! 拉文德,从米花市来到这个遥远的美国都市已经半年有余,从未如此深刻地感受到世界与世界之间的巨大鸿沟。 第46章 启程 而在当晚韦恩家的桌游之夜, 拉文德再次感受到了来自博士学位的冲击。 提姆进门时,看到拉文德一脸疲惫地趴在桌上,旁边的三人正在因为某个问题争论不休。 “你们不是在跑团吗?” “是的。”拉文德有气无力地答道, “但自从达米安开始用熟石灰和化肥合成氨气用作生化武器后,就不是我能参与的话题了。” 达米安立刻反驳道:“难道不是从布朗开始的吗?把华法林当成灭鼠药用的可不是我。” “那也是你偷了我的创意!不要带偏话题,我们还没得出结论呢,中世纪的天然肥料里尿素的成分浓度够不够和熟石灰发生反应?” “考虑到我们现在所在的区域位置,这里的农田使用从海边运来的鱼类加工废料可能性很高。” “不不不, 鱼类废料的用途可不止肥料, 我们还有交通、经济、生产力没分析完呢。” 拉文德生无可恋地闭上眼睛。 不要和博士学位的人跑团,因为根本无法和他们的思维同步。 “伙计们。”提姆清清嗓子, “我们是不是应该照顾下新成员的习惯?” 其余三人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斯蒂芬妮幽幽开口:“你这么一说, 我倒是想起来了。好像剧情跑偏的契机,就是因为拉文德你吧。” “将绳子穿过门窗的栏杆,再把200个面具扔进去, 穿成坚固的大蛇后用匕首刺死邪恶的领主。”卡珊德拉给予肯定, “很有创意。” “是啊, 本来应该是拿到钥匙后再去开门的,结果现在剧情线全部打乱。”达米安瞥向旁边心虚的始作俑者,“跑团的事情暂且不论, 我很庆幸你没有在现实中实践这个手法。” “那个叫米花市的地方也太恐怖, 我头一次觉得哥谭竟然还是个不错的地方。” 眼见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提姆干脆打断大家的前情回顾:“抱歉让你们的莫里亚蒂游戏暂时中止, 事实上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还有什么比地下城的宝藏更重要?” “这个嘛。”提姆露出得意的笑容, “当然是在科学上的大发现。我们找到拉文德变成小孩的具体成因了。” * 蝙蝠洞内,迪克站在投影屏前, 向大家展示透射电子显微镜的成像图片。 “结合之前在实验鼠身上得到的结果,我们终于发现APTX的作用机制。诱导细胞凋亡,伪装成正常的生理现象,所以在解剖和病理切片检查的时候都没发现异常。” APTX4869的危险性不言而喻。就算没有落入拉斯·阿尔·古之手,落入其他人手里也很有可能会被用来实施完美犯罪。 拉文德无比庆幸自己当时选择吞下药丸,让祸根从这世界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迪克继续说明:“至于返老还童的机制,大量的细胞凋亡使身体产生错觉,增殖新的细胞以维持平衡。当凋亡和增殖达到平衡点时,身体便会发生反应,变成幼童的状态。 “当然,这个平衡很难把握,绝大多数情况下会使生物死亡,但拉文德的情况特殊,拉撒路之池的力量使这种本就复杂的反应更加多变。” “结合你体内的蛋白酶水平和基因表达来看。”提姆尽可能用简单易懂的说明,“打个比方来说,你现在就是卡了bug。拉撒路之池让你的身体处在一种奇怪的状态,APTX4869仍然在发挥作用,试图让你的细胞凋亡直至死亡,拉撒路池水又在想方设法排除身上的致命因素,让你恢复到死亡前的一刻,可那个药物并没有被判断成对你身体有害简单来说,你现在既是活人,又是死人。” “有点像薛定谔的猫?”拉文德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难以想象在这层皮肤下面竟然正在发生如此惊人的生物反应,“那我变回原样,或者正常长大成人的可能性呢?” “你的新陈代谢和头发生长速度都很正常,这几个星期里也有长高一点点,但能不能进入青春期就很难预测了。” 迪克声音低沉:“抱歉,以我们现有的科技水平,只能解读出这么多信息。” “你们不用自责。能找出这么多情报,一定很不容易吧?”拉文德举起手,拍拍他的后背。她没能完全搞明白那份充满专业术语的报告,但样本数量那一栏显示的五位数字还是看得懂的。 “确实很不容易,看得迪克视力都快掉到4.9了。”提姆抢先答道。 “你们刚才说‘我们现有的科技水平’。”视频会议另一头的芭芭拉察觉到这不寻常的用词,“或许你们找到可以求助的对象了?” “细胞,科技,能提供帮助的人。答案显而易见。” 大家不约而同想到大都会某位能用太阳光为细胞功能的外星人。 “你们和布鲁斯说过了吗?”斯蒂芬妮太清楚自家人的脾气了。 “只要别把克拉克带到哥谭来就行。” “在正义联盟一起搭档那么多年了,竟然还没有改善关系?”她无奈扶额,“那你们打算怎么去堪萨斯州?飞行器?” “呃,因为拉文德这件事的紧急程度比较靠后,所以我们不能调用战斗设备。” 提姆接着道:“火车和飞机也不行,万一遇到危险可没法灵活应对。我记得你有自己的战车对吧?” “毫不起眼,很适合上路。”达米安这话不知道是嘲笑还是真心夸赞。 不服气的车主驳斥:“夜鸟只是擅长伪装成普通车,性能可不比蝙蝠车差多少!而且只要拉文德满意就行了!” “我没有任何意见,只要不是租车就可以。” “租车?有什么讲究吗?” “在我以前所生活的米花市,传说只要租车上路就必定会遇到暴风雪山庄。最坏的情况下,车还会被安装炸弹。” “说真的,哥谭其实还是挺和平的。” * 商定好今后的方针,行动力极强的一家人开始准备起来。 迪克和拉文德去收拾各自的东西,其他人则到实验室挑选可能用得上的生物材料,以备研究使用。 确认二人离开后,斯蒂芬妮提出疑问:“提姆,为什么你要暗示他们只能自己开车去堪萨斯呢?两天一夜的行程确实不长,但更高效的交通工具也不是全无办法。” “为了让他俩解开心结。我们家这位饱尝单相思之苦的可怜人,需要一个能让他俩把话说清楚的私人空间。” “是啊,你没发现格雷森这些天就差把托伊挂在腰带上了?” 可惜的是,迪克和拉文德并没有领会到这一番苦心。 * 迪克的车上常备着必要的生活用品,眼下他正在检查其他的工具。 医疗箱,从创可贴到过敏用的抗组胺药,到以防万一发生休克时用的盐酸肾上腺素注射液,准备齐全。 防弹材料完好无损,烟雾弹和闪光弹也都准备充足。 追踪器除了改进后的侦探徽章,带得多带几个微型追踪器。 前几天他给过拉文德一个普通型号的,但他只是说“为了保证安全所以给你装上”,可没说有几个对吧?不算撒谎对吧? 迪克有些心虚地想道。 这在蝙蝠家是常事,在外人眼里可能会被视作变//态跟踪狂。 然而他又不得不去做。 那一晚的绝望,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 拉文德这里就普通的多。 洗漱用品,毛巾,换洗衣服,遇到暴风雪山庄时必要的食物和水,阿笠博士的道具,大家塞给她的便携电击棒和防狼喷雾等。 除了最后一项带的有点多,其他的完全就是要出去郊游的小朋友的行李。 她边叠衣服边思考路上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 罪犯什么的,有迪克在她也不太担心——但万一碰到其他危险因素呢? 一个成年男性和一个女童的组合可是很显眼的。 要是被警察盘问,被怀疑是绑架或者诱拐案件,某种意义上比遇到罪犯还要棘手。 比较安全的回答是父女? 不不不,虽然她在最初确实把迪克比作是父亲,但在和他相处几个星期后,她又觉得这个词并不准确,更别提在他人面前假扮父女。 真奇怪,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反而让她对迪克的亲情感变弱了。 或许是因为,她对迪克的了解更深了? 会和家人们掐架拌嘴,偶尔有些较真。 虽然没在她面前表现过,但真正生气时会让人觉得恐怖。 对待夜间义警的工作很认真,几乎到了奉献自我的程度。 不时展现出领袖风范,作为同辈中的年长者被大家信任。 她在迪克身上看到除了保镖和保护者之外的东西,因而对他的想法也更加复杂。 “或许我们应该假称是兄妹?” 她同样觉得这个词怪怪的。 参考他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妹妹之间的相处模式,她可不觉得自己和迪克之间的氛围是寻常兄妹会有的。 想来想去,还是回到最初的“保镖和保护对象”比较好。 虽然她也不觉得这个词最为合适,但实在想不出别的了。 第47章 公路上 第二天早上, 拉文德和迪克坐车从韦恩庄园出发,前往2000公里之外的堪萨斯州。 这是拉文德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离开哥谭。 当汽车驶向跨河大桥、离开哥谭的那一刻,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 她有一瞬间觉得似乎连空气都清新了。 同样,这也是她第一次亲眼从远处观察这座城市的全貌。 文化旅游部的明信片和宣传片自然是修图美化过的,但是倒也没到夸张的地步。 生活在哥谭这个城市的内部,尤其是工业区和老城区,与人们相伴的只有夹杂着化学品和油污味道的空气, 布满黑色污渍的斑驳墙壁, 以及工厂永不停歇的发动机咆哮声,处处都是工业化的冰冷痕迹;更不要说那些遮住日光的高楼大厦和商业中心, 如同一台台巨大的机器, 日夜不停地运转, 吞吐着市民们的欲望和梦想。 而在离开哥谭市后,又是另外一番完全不同的远景:城市在日出时分逐渐苏醒,天边泛起橙红色的微光, 渐渐勾勒出摩天大楼的轮廓。以韦恩大厦为首的钢铁巨人们高耸入云, 站在雾霭中俯视脚下的城市, 既是冷漠的巨兽,又像是不动声色的守望者。 这个城市完完全全就是现代化大都市的代名词,无怪即便阿卡姆恶名远扬, 这座城市仍能吸引来不少愿意冒险, 亦或是心存侥幸的新住民。 直到那最高的韦恩大厦变成一个模糊的小点, 城市的最后一丝轮廓也消失在地平线后, 拉文德才有些不舍地转回头。 说来可笑, 她竟然对这个充满犯罪的都市产生一种奇怪的眷恋感。 * 在这之后,路上的景色就无聊的多。 和拉文德看过的公路片差不离, 天空是苍白的蓝色,沿途的景物除了电线杆和公路标志外毫无变化,一如这条沥青公路本身那样毫无趣味。 “要听点什么吗?”迪克非常大方地把选择掌控车内音响的大权让给拉文德,通常这是开车的人才有的。 “新闻。”下意识说出口后,她才想起自己已经不在哥谭,决心今天不再碰任何和自己的工作有关的事,“不,随便来点音乐吧。” “你有什么喜好吗?”虽然他以前常和拉文德坐一辆车,但都是在工作期间,拉文德的音乐品味一直是个谜。 “冲野洋子,但这里好像没有。” “真遗憾,只有小野洋子。” “那就选她的专辑?” “了解。”迪克在中控屏幕上点了几下,“感谢海蒂·拉玛,不需要CD也能播放音乐。” 之后就只剩下引擎的嗡嗡声,以及舒缓的女性歌声。 拉文德的身体机能属于六岁的小孩子,几分钟后就开始忍不住打瞌睡,最终没能撑住,脑袋歪向一边,昏睡过去。 中午十二点,她被迪克推醒,在伊利诺伊州比彻镇的高速公路服务区稍作休息。 一大一小两人走进快餐店,拉文德在角落的位子坐下,迪克去柜台点单。 等他回来坐下后,她压低声音,悄声道:“迪克,从刚才开始好像就有人在看我们。”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万一有人悄悄报/警,迪克被带走盘问,情况会变得相当棘手。 迪克读懂拉文德的眼神,她是在暗示他们要不要快点离开。 已经习惯被凝视、尤其是自己身体某个部位经常被人打量的型男迪克,看向拉文德那张认真的孩子脸,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在他纠结时,几个像是在自驾游的女孩从他们身边走过,暧昧地吹了声口哨。 被调戏的对象显然不是拉文德这个小孩。 迪克没有被怀疑成绑架犯或恋/童/癖,这一发现让拉文德大大松一口气。 但这反而让迪克的心情更加复杂。 * 危机解除,拉文德终于有了享用午餐的心情。 米花人的饭前准备之一,排查□□。检测用的硬币已经准备好,虽然她在韦恩庄园住的这段日子里,不知何时开始已经忘记这项工作,但那是因为有阿尔弗雷德在,她和迪克身处异乡,还是得提高警惕。 米花人的饭前准备之二,清理手上可能沾到的脏污和毒物。 “我去洗手。” “我和你一起去。”迪克几乎和她在同一瞬间起身。 明明柜台上有酒精消毒剂,为什么还要和她一起再清洗一次? 拉文德有些疑惑,但也只当是自己多心。 可接下来的事,让她愈发觉得不对劲。 这家快餐店的儿童乐园相当豪华,拉文德在米花市的快餐店里只见过简陋的滑梯,如今变成小孩子自然可以名正言顺地去享受,啊不,探索一下。 听到她的想法,迪克把拿出的皮夹又放了回去,说是要陪她一起。 可她的的确确看到他刚才是想把服务区的连锁音像店会员卡抽出来的。 之后她处处留心眼,连原本稀松平常的行为也发现了不寻常之处——迪克在作为保镖时习惯为她打开车门,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亲眼看见她系上安全带、启动防卫装置后才放心走到驾驶位上。 接连几件事下来,拉文德终于确信心中的猜想。 迪克对她过度保护了。 这绝对已经超出正常保镖的范畴,迪克简直像是在潜意识害怕自己离开视线或者突然消失,甚至到了强迫焦虑的程度。 仔细想想,这种倾向应该是还在韦恩庄园的时候就产生了。只不过那时她专注处理自己身上的问题,加上迪克忙于解决她的变小之谜,她竟然没有察觉。 并且在韦恩庄园时,她处于绝对安全的环境中,而这次的出行仅有他们两人,责任感和因此而来的焦虑感在迪克心中不断放大,提醒他不能像前两次那样重蹈覆辙。 不安的种子正在发芽生长,而拉文德最擅长的就是在事情变麻烦之前解决问题。 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她最清楚。只要能早点把话说清楚,米花市能少四成的凶杀案。 当两人再次出发时,她直截了当地戳穿身边人的心思。 “迪克,从我们出发开始,你就变得比新手爸爸还焦虑,好像我的一举一动都必须在你视线范围内。” 迪克下意识想开口否认,但大脑不由自主回想起他这些天的行为,逼他不得不咽下反驳之词。 “抱歉,让你感到不舒服了。” “因为你完全是出于好意,我也确实处于需要被严格保护的立场,没什么被冒犯的感觉”她从后视镜中观察他的表情,“我是有别的想告诉你。” 迪克沉默不语,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迪克,你太有责任感了。我之前从其他人口中了解过你在成为夜翼之前的经历。你做过最伟大的侦探的助手,做过少年英雄的领导者,如今又是布鲁德海文的独/立/英雄,三重身份让你有了不同身份所需要的能力。” 作为罗宾他需要完美地辅助蝙蝠侠,作为泰坦的队长他要沉稳有魄力,作为夜翼他要不遗余力地与邪恶战斗。 “你什么都得做,什么都得考虑到,因为你有经验,并且过去的事件证明你有能力做好,那么你就应当承担比别人多得多的责任——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一旦做不好,你会比常人更加感到自责。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基本上每时每刻都会遇到‘做不好’的情况。比如你们家人人都有的博士学位,但大部分人光是读完本科就是极限了。因为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一般人慢慢也就学会妥协和放弃,以及用逃避的心态来让自己好受一点。我很早就学会这一点,我在市政厅批准的每一条行政令,都会间接或直接地伤害到某些人,甚至是食不果腹的可怜人,但我不能去想这些事,要是深入思考的话就会被罪恶感折磨得没法工作下去了。 “但你和我这样的凡夫俗子不同,不管做什么都至少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很成功。而且你周围的人和你一样优秀,所以你没能学会这项自我保护机制。 “这当然不全是坏事,如果不是有这种信念,你作为义警的事业也不可能持续到今天。会因为他人的痛苦而自责,这就是英雄和凡人的区别,但也会成为伤害自己的利刃。 “比如这次的事件,其实根本不是你的错。我们都竭尽自己的所能想要解决问题,并且就当时来看已经做出了最好的选择。如果我是你的话,我早就轻松原谅自己了,但你做不到的,对吧?只要我还在你身边,你的正义感就会时时刻刻折磨着你,提醒你的错误造成的后果。 “如今我还活着,只是变成小孩子,你的精神状况就已经开始焦虑,那么倘若有一天,因为不可控的因素导致你遇到更大的失败。比如,成为一个杀人犯的帮凶,没能及时阻止罪行的发生,那你的精神会崩溃成什么样子?” 二人之间沉默不语。 拉文德看见迪克的手攥紧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变得苍白。 “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让你学会逃避责任。你我的观念不同,也很难因为这样的长篇大论的发生改变,今后怎么做还得由你自己决定。”拉文德看向窗外,一颗风滚草正晃晃悠悠地从旁边飘过,“只是,如果哪一天你遇上了更糟糕的事,被罪恶感和责任感压得喘不过气来,想让良心好受一点的话,可以找我这个冷血政客聊聊。我们这些人最擅长杀死良心了。” 迪克并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继续向前驶去。 直到那晚他们入住旅店的亲子套间,关上各自的房门时,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第48章 Superman! 这一次他们依然起得很早, 在朦胧的日光中向西出发。 “抱歉,我在你身上装了几个追踪器。” 拉文德昨天说的那番话让他思考了一整夜,也让他意识到自己身上确实有些危险的苗头。 但很可惜, 他的人格早已在这十几年的义警生涯中定型,很难转变心态,布鲁斯和其他英雄们教给他的东西也不允许他为自己的过失开脱但或许可以进行一些改善? 比如他装的那几个追踪器。 他回想起自己还是罗宾时,偶尔会一个人偷跑出去调查事件,几乎每次都会因为身上的追踪器被布鲁斯抓到。多年耳濡目染下来, 这样的行为模式已经在迪克脑海中根深蒂固, 而自己现在竟然也会无意识地对身边的人采取曾经最讨厌的手段。 很不愿意承认,他确实在某些方面变得和布鲁斯愈发相像:回避正面沟通, 用最简单的办法来达到目的, 尽管初衷可能是出于善意的。 加上拉文德指出的他性格中存在的隐患, 要是再不做出改变,搞不好等他到布鲁斯这个年纪的时候也会变成一个不苟言笑的固执中年人? 迪克很尊敬自己的监护人,但一想到这种可能, 仍是下意识在内心拼命抗拒。 “我们家一直以来都是用这种手段, 可是你和我们这些愣头青不同, 并不是那种会私自做出危险行为的人。”他决定先从过度保护这一点开始,“是我做的有些过分了。” 迪克没有正面回应拉文德昨天所说的话,但她心下了然, 这是要慢慢尝试改变的意思。 她昨天躺在床上时也一直在纠结, 自己的话是不是听起来过于自大且自以为是, 幸好担忧没有成真。 她微微露出笑意:“其实我不介意的。就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而言, 装几个追踪器确实让我的安全更有保障, 只是下次请提前和我说,要是发生什么万一的话我也可以带走。你刚才说‘几个’?除了侦探徽章上的, 还有哪里?” “行李箱。” “唔,万一我被装在箱子里带走的话也有线索。” “你衣服的兜帽里。” “这种地方都有?!”她把帽子戴上,用手在里面摸索,“难以置信,要不是我知道有追踪器在,我大概会以为这个小玩意儿是线头。” “还有你的鞋子夹层。” “不管是数量还是地点都有点过分了。”她放弃把鞋子扒开的想法,“你没给我注射生物电追踪器吗?” “嘿,我怎么可能做那么恐怖的事!而且有那种东西?” “我在提姆打包发给我的教材里见过,是韦恩集团赞助的研究课题,好像打算用在犯人们身上。” 迪克沉默片刻,艰难开口道:“我不至于用这种东西,但搞不好布鲁斯已经给我们注射了。” “呃,他应该不会吧?” 这话连她本人都不相信。 车中的空气凝固几秒。 迪克喃喃自语道:“回去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做个检查吧” * 时间已是出发的第二天下午,他们终于进入堪萨斯州境内,正在某个叫汉密尔顿的乡下小镇里绕来绕去,直到在一间黑顶黄墙的屋子前停下。 木板条栅栏洁白干净,院子里的草坪也被修剪得整整齐齐,仓库门口的工具也都光洁锃亮。一切看起来都很崭新整洁,但实在是新过头了,要么是这间农场刚被人买下——从房屋的年龄状态来看,这不大可能——要么是很久没住,最近才打扫过。 前门台阶上站着一家三口。 眼前这个戴着黑框眼镜、身材壮硕的乡村风男人竟然就是氪星之子,巨大的反差让拉文德小小地吃了一惊,不过并没有在面上显露出来。 “没想到有超能力的人也需要像蝙蝠侠一样掩盖身份啊,感觉有点像假面超人?拯救城市的英雄平常在米花公园热狗屋工作。”她一边在心中思考,一边在迪克的介绍下和肯特一家打招呼。 “谢了,克拉克,还麻烦你们特意跑到乡下来。” “毕竟你带来的这位小客人身份特殊,大都会又是那么的人多眼杂。”克拉克表示理解,“并且偶尔和家人们回乡下的老宅子过周末也很有乐趣。” “还有这段时间帮我监视布鲁德海文,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 “举手之劳而已,迪克。” 拉文德看向两人闪亮到能晃瞎眼的爽朗笑容,恍惚间产生一种错觉:迪克和超人,两人的战衣都是蓝色,性格也更贴近,难道说他们其实才是一家人? 几人进到屋内,在客厅的沙发上落座,开始谈起正事。 “如果连你们的蝙蝠元分析仪都没起作用的话,我这里可能也帮不上太多忙。但我先试试看吧。”克拉克在拉文德面前蹲下身子,“我可以用X光视力和超级视力检查下你体内吗?” “请便。” 克拉克的瞳孔发生某种细微的变化,锐利的目光让她下意识绷紧身子。 幸好检查没持续太久,他又回那个目光柔和的好好先生:“很遗憾,什么也没看出来,完全就是普通的儿童身体构造。” 这也在迪克预料之中,因此他也没多失望:“那就像我们之前说的,去孤独堡垒用生物样本实验?” “需要我一起去吗?”拉文德提议。 克拉克有些尴尬地移开目光:“这恐怕不太行。”他有些吞吞吐吐道,“就是,想必你也明白,那个地方在雪山,对你的身体负担有些太大了。” 善良的外星人拼命想要找到理由,想方设法不伤这位可怜人的心,却还是被拉文德看穿了真实想法。 身体因素只是一部分理由,最重要的原因是她这个前市长并非站在英雄这边的“自己人”,仅仅有朋友的朋友这一层身份罢了。 帮忙可以,暴露机密万万不行。 她没觉得被冒犯,反而更加安心。 不愧是守护大都会这么多年的超级英雄,这种程度的戒备是必要的,一点也不像达米安说的那样,是一家子没戒心的犬类嘛。 几人开始分头行动。克拉克和迪克去氪星人的秘密基地,露易丝去楼上的房间处理紧急工作,剩下两个生理上同龄的小朋友们自己玩自己的去。 乔纳森有些局促不安地端坐着,不时偷偷瞄一眼对面的小女孩。 难以想象,这个看起来比他还小的家伙,竟然就是他父母口中那个以一己之力挫败小丑阴谋、带领团队对抗腐败的市议会、和露易丝一样用凡人的方式改变这个世界的哥谭市长。 要不是他从她身上感受到那种成功职业女性特有的凌厉气质,他怎么也不会信的。 而也正是因为这种和露易丝相似的气质,让他不受控制地产生畏惧感。 “有什么想说的?”她已经看乔纳森抬头低头好几回了。 “你是怎么变小的?有什么感受吗?”乔纳森下意识问出这个他最好奇的问题,说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他怎么能让受害者揭开伤疤呢! “我是吃了奇怪的药变小的。现在没什么感受,只不过刚发生变化那会儿骨头很痛,大量出汗让衣服上都有盐结晶了。” 拉文德的神色坦然让乔纳森安下心来。 “你的头发呢?” “跟着一起变短,挺不可思议的。” “变小了一定很不方便吧?” “除了身高和力气,倒也没多大麻烦。”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身子,“不过这个药连坐办公室太久得的那些职业病都一并治好了,一想到这点我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两个小朋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竟然神奇地熟络起来。 除了拉文德心智成熟外,乔纳森作为肯特家人的自来熟也起到很大作用:当你能和那个嘴毒的罗宾成为朋友,一个面无表情的冷淡小女孩似乎也不那么难以接近。 生理年龄相差六岁,心理年龄相差十六岁,如此鸿沟却意外投缘。 当克拉克和迪克带着实验结果回来时,看见两个小孩子聊得热火朝天的场景。 “拉撒路之池的水尝起来是什么味道?” “有点像化学品,还有点像石头。因为那个荧光色实在是太扎眼,味觉的体验反而不那么明显。” “你居然把那瓶水一口气灌下去,真厉害啊!” 克拉克很欣慰看到自己儿子交到一位同龄……或是忘年交?不管哪个,总归是件好事。 迪克的心情就比较复杂了。 凭什么乔纳森只花了两个小时就和拉文德一副老熟人的样子?因为是小孩子所以容易建立好感吗? 不不不,一定是因为拉文德的性格变得更加外向,这是好的变化,他得为她感到高兴才是。 更何况嫉妒一个小学生也太没风度了! 拉文德看见迪克微微抽搐的眼角,领会错意思:“实验的结果很不好吗?请不要隐瞒我。” “事实上,不好不坏。这几年我在研发一款能使人类短暂获得和我相同能力的药剂,并将其加入你细胞的培养基中。”克拉克略微遗憾地宣布结果,“显然这一变化将破坏你体内脆弱的平衡,最糟糕的结果是当场死亡。” “但只要不施加变化,你就不会有生命危险。”迪克安慰道,“我们再找找别的办法,这才是第一次尝试呢。” 第49章 魔法 等到告别时, 乔纳森拿出自己珍藏的零食,交给拉文德路上吃——农场孩子直白的表达友好的方式。至于露易丝和克拉克,这对夫妻极力挽留二人在这里过夜, 但被迪克以接下来有事为由拒绝了。 迪克和拉文德再次坐进车里。 “我们接下来是要回哥谭吗?” “不,我们还有B计划。还记得那个刺客联盟的叛逃者当时怎么跟你说的吗?他是靠某位占卜师的指引来到哥谭。事实上,我们后来调查了他在入职韦恩集团之前的轨迹,发现件有趣的事:他来到哥谭的时候,那会儿你还不在这个世界上呢。” 迪克特意强调“你”这个字, 其中的含义让拉文德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这个世界的占卜竟然真的有点东西?” “要看占卜师的水平, 招摇撞骗的也不少。”迪克得意地挑起眉毛,“而我恰好和一位非常厉害的魔法师关系不错。” “那我们现在就是去见那位魔法师?”哈O波特资深读者的眼睛因为激动闪闪发亮。 “正是如此, 大概一个小时就能到。”迪克看到拉文德脸上难得露出符合她这个年龄的孩子气, 哑然失笑, “虽然没有猫头鹰和扫帚,不过也很酷。” “那我们快点出发吧!”拉文德满心期待,“全靠你开夜车了, 迪克!” “我会发挥我最棒的驾驶技术的。” “太好了!哦对了, 你要不要吃点零食?辛苦你今天开这么久的车。” 迪克瞟向拉文德手中的东西, 是他最讨厌的椰子片。但和拉文德喂他吃东西比起来,这简直不成问题。 “要吃。”他咬住拉文德送到他嘴边的白色脆片,一边艰难咀嚼, 尽量不让味蕾感受椰子的怪味, 一边装做很美味的样子, “谢谢你, 可以再来些吗?” “当然。幸好你能吃这个, 因为我不喜欢椰子。这样就不会浪费了。” “” 坚持住,理查德·格雷森!你可是吃过奥利弗·奎恩特制辣椒酱的男人, 想想那个味道吧,相较之下椰子也能算珍馐了! 迪克靠着顽强的意志,以荒野求生时饥不择食的气势吃下了一整袋椰子片。 他从未如此感谢过去的自己把爱车造得如此完美,让这趟不太愉快的车程比预计的更早结束。 车子在沙砾的颠簸中缓缓停住,迪克飞快从储物箱中拿出手电,解开安全带,和拉文德一前一后从车中走出。 周围是一片死寂,夜幕低垂,星光稀疏,偶有狂风掠过,卷起地上的砂石。 拉文德紧紧跟在迪克身后,生怕会像怪谈小说里写的那样,一阵风刮过,两人就再也找不到对方。 “要抓住我的手吗?” “不。”拉文德攥紧自己的衣角,“要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现,你需要一只手抓住武器。” 迪克略微遗憾地将手收回去。 其实凭他的能力和救援经验,完全可以做到将拉文德抱住的同时单手作战。但既然她觉得这么做比较安心,就按照她的意思来吧。 幸好目的地并不难找,他们很快找到了一间破旧的小屋,墙壁已经被侵蚀得斑驳不堪,依稀可见某种野兽留下的利爪痕迹。 在这间小屋变得更骇人之前,迪克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 当两人跨过门槛时,一阵奇异的光芒涌出,脚下的沙砾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深红色的地毯,眼前是维多利亚风格的穹顶,古朴而庄重。 拉文德现在的心情大概和初入对角巷的哈利一模一样。魔法真是帅呆了! 身穿西装外套和渔网袜的女魔法师从楼梯走下,寒暄一番,招呼他们在会客厅坐下。 “大致情况迪克已经和我说过了。”扎坦娜的手指在法杖上轻叩,“预知感应的领域还是上都夫人比较擅长,但她在忙别的事我先尽我所能帮你看看吧。” 扎坦娜轻轻弯下腰,将额头贴在略微拘谨的拉文德的额头上。相接的那一刻,拉文德感到一阵奇妙的失重感从接触的地方蔓延开,意识跟随扎坦娜的魔力飘到宇宙之间。 几次呼吸后,扎坦娜抬起头颅,微微蹙眉:“这真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灵魂。从出生以来起就与死神相伴,无数次和死亡擦肩而过,直到最近这种不祥的气息才消散一些。简直像是过去生活在屠宰厂里一样。” 某种意义上扎坦娜看的很准。 “后来我试着看清死神的真面目,但只有一群全身黑色、目露凶光的人型生物回头瞪了我一眼,之后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听起来像某种邪恶生物?” 扎坦娜面露厌恶:“没错。那种生物全身光滑,没有性征,浑身散发着纯粹的恶意,很像是邪神的造物。我试过几次重新感应,但都被一股奇怪的意志强行隔绝了连接。”她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很可惜,我专长的元素魔法对这种情况起不到帮助,不过我知道有一个可以派上用场的人。尽管那家伙人品恶劣到极点,在和恶魔邪//神打交道这件事上,没人比他更会投机取巧了。” “你是说康斯坦丁?”迪克又说出一个拉文德未曾听过的名字。 说实在的,他的交际圈是不是太广了点?地球上还有什么人是他不认识的? “是的。你们就尽管找他去吧——只要告诉他,好好想想上次是谁把扎塔拉家的护符弄坏的,他会帮你们的。” 扎坦娜用法杖敲击两次墙壁,复杂的光纹随之显现成型,最终化成门的轮廓。 她转头向客人们说道:“你们最好现在就出发。康斯坦丁眼下正在火奴鲁鲁处理当地土著的委托,等结束了又不知道会跑到哪里去。车子我会一起送过去的。” 迪克和拉文德不敢懈怠,立刻站起身准备离开。 临走前,迪克回头道:“扎坦娜,我欠你一个大人情。”用祖传的护符换来的帮助,实在是太过珍贵。 “不客气。”她举起帽子晃荡两下,算是告别,“下次再一起魔术表演就算报答我了。并且我也很乐意看到康斯坦丁吃一次瘪。以前都是他算计我们,这次也该他头痛了!” * 迪克和拉文德睁开眼时,发现他们正坐在夜鸟内部,旁边是苍茫的荒原,却与之前那片有明显不同:这里的景象带有原始的粗犷之美,地面上是火山岩形成的粗糙地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几只小型蜥蜴站在车子对面的岩缝处,警觉地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大家伙。不远处路灯下的龙舌兰和棕榈树也绝非堪萨斯州该有的物种。 迪克打开车内的定位系统:“魔法真是个方便的东西,我们现在就在夏威夷州,离火奴鲁鲁的度假区很——拉文德?”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拉文德。 她握紧的拳头轻轻颤动,嘴角绽放出梦幻的笑容,甚至隐约可见眼眶中闪烁着的泪光。 “迪克,我是在做梦吗?”她的声音混合着难以置信的激动,“我们真的在夏威夷吗?” “如果你是说美利坚合众国西海岸的岛屿的话,我们现在就在哪儿。” “没想到我竟然也能!”拉文德捂住脸,迪克甚至能听到她急促的心跳。 虔诚的教徒看到圣迹显灵时的反应,大概也不过如此了。 “在你们的世界,夏威夷是和耶路撒冷差不多的地方吗?” “没错!只要去了夏威夷,此后的人生就能变得一帆风顺!米花市的所有地方都会欢迎去过夏威夷的人!被奇怪的手法杀死的可能性大大降低,甚至有机会成为洞悉黑暗的侦探和特工!” 这实在超出迪克的理解范围。 这已经不像是旅游宣传广告词了,简直像是传销组织的洗脑话术。 “只是去海滩度假,就能脱胎换骨?”他相当怀疑上面那些话的可信度。 拉文德热切的表情冻结在脸上。 “你是说,夏威夷只有海滩?” “还有火山。” “不不不,你们这些超级英雄应该知道一些神秘渠道吧?”她露出僵硬的笑容,“这里难道没有学习世界最强专业技术的特殊训练基地?没有教做菜泡茶拆弹缝纫射击开直升机的神秘教练吗?” “我想这里只有教草裙舞的老师。” 迪克无情的宣告事实让拉文德如遭雷击。 刚才的兴奋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是基拉韦谔火山喷发的岩浆落入海里时瞬间冷却成的火山石,灰暗,空洞,毫无生机。 “为什么呢,这个世界明明连外星人和魔法师都有了,却没有什么都能教的夏威夷老爹”她痛苦地抱住头。 迪克努力她的提振心情:“没关系的,虽然夏威夷这里没有,但我想哥谭老爹也能教你这些——虽然阿尔弗雷德不在夏威夷。” “这根本不一样。”拉文德小声嘟囔,“在迪O尼乐园戴的老鼠耳朵和在乐园外面戴的根本不是一个东西。” 迪克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告诉小孩子圣诞老人不存在”一类的错事。 那一晚,梦想破碎的拉文德在夏威夷的豪华酒店里难以入睡。 第50章 英国佬 不管怎么说, 拉文德都是一个有着28岁成年人心智的大人,在得知夏威夷没有超级培训班这一幻灭的事实后,她靠着坚强的意志很快振作起来。 “既然夏威夷没有神奇老爹, 那么这里也就和伊豆半岛没什么区别了。” “你这话一下子得罪两个国家的人。” “迪克,严肃点!你知道伊豆的事故发生率有多高吗!”拉文德用力拉紧强力球鞋的鞋带,“这可是赌上性命在度假啊!出门在外必须多加小心才是。” “谨遵教诲。”迪克收敛起笑意,“不和陌生人乱跑,不吃不认识的人给的东西, 万一分散就留在原地等你, 我会很乖的。” “没错,就是要这样时刻警惕!”六岁的拉文德夸奖二十八岁的迪克, 心中的责任感又多了一分。 * 阿拉莫阿那位于威基基和火奴鲁鲁市中心之间, 有着世界最大的露天购物中心。这片度假区充满生机与活力, 阳光透过高大的棕榈树叶撒落在地面上,为这片热带乐土披上一层金色的光辉。街道两旁店铺的玻璃橱窗已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准备迎接游客和居民。 康斯坦丁来这儿可不是为了在奢侈品店为消费主义上贡, 只是因为这里吸烟区比较多罢了。 就算是英国人, 来到夏威夷也得乖乖脱下长款风衣, 换上短袖衬衫和短裤。 刚解决完火山神灵麻烦事儿,他要在这里好好放松身心。康斯坦丁手中夹着一支丝卡香烟,轻轻吐出一缕缕烟雾, 眯起眼睛望着远方的海面, 沉浸在难得的和平中。 “先生, 你是英国人吗?” “我不买手工品, 也不想去你们的酒店, 我身上没带一分钱。”康斯坦丁见来人是小孩子,干脆利落地掐灭手中的烟头, 同时不耐烦地挥手驱赶。 “嗯,看来是英国人。”小孩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似的,“尊驾就是约翰·康斯坦丁?” “正是。” 这小孩儿是什么人?他没在她身上感受到任何不同寻常或是危险的气息。也就是说,加倍棘手。 难道是那些卡马普阿信徒的余孽?还是他过去的敌人追到夏威夷来了? “扎坦娜捎来她的问候,并且提醒您别忘记她的护符。” “这还不如是敌人找上门呢。得了,假期又没了。” 康斯坦丁不悦地将烟头扔进垃圾桶,慢步跟在拉文德身后,来到一间不起眼的民宿内。 里面还有一个穿着蓝黑色紧身衣的面具男,康斯坦丁认出这是蝙蝠侠那边的所谓夜间义警。扎坦娜和那一大家子向来关系紧密。 “你不热吗?”这是他看到夜翼时的第一反应。拜托,这可是五月份的夏威夷啊! “我们的战衣有优秀的温度调节功能,而且这身装束方便你认出我。” 也是为了防止你知道我真实身份后去哥谭市骚扰我,久闻康斯坦丁人渣名声的夜翼在心中想道。 “行吧。”反正他对某个排外主义者在的城市没有兴趣,“找我有什么事,长话短说,我还预定了酒店的按摩呢。” 拉文德顺从他的要求:“好的。我把拉撒路池水和一种返老还童药一起喝下去,结果变成了现在这样半生半死的小孩模样。扎坦娜帮我感应了我原来所在的宇宙,看到某些像是邪//神造物的黑色人型生物。” “就算是我玩摇滚乐队的那段日子,也比不上你万分之一的狂野。”康斯坦丁头脑混乱,“你给我从头开始说清楚点!” 拉文德有些不满,一开始就这样不就好了。但她还是从头到尾详细地描述自己的经历,从米花市爆炸案讲到昨天她和夜翼去见扎坦娜。 康斯坦丁的神色也由置身事外变得逐渐认真。听到扎坦娜被某种意志强行阻断连接的那一部分时,他从口袋里拿出尼古丁贴,方便他认真思考。 “很不寻常。”他根据自己多年的经验做出判断,“有攻击性的黑暗生物在发现被窥探时,大都会用某种形式发出威胁和恫吓,绝不会像网吧管理那样礼貌地切断连接。” “也就是说没有威胁咯?那么黑色的人型生物是” “ET外星人换个肤色不也差不多么。如今这个世道遇见什么都不奇怪。”康斯坦丁毫不留情地拆同事的台,“大概是扎坦娜的方式不对,没能建立起联系,这次就交给我来试试。” “你的把握有多大?” “要么我也失败,要么我去和那位别的宇宙的神灵打个招呼,大概率不会有事的。”他想了想又道,“但要是真有什么意外,后果请自负。” 夜翼和拉文德对视一眼。 ——要交给他么? ——也只剩下这一条路了。 ——万一情况不妙,按照我们先前说的,从窗户逃跑。 ——明白,你从前面走,我抓着康斯坦丁跟上。 “那就交给你了。” 康斯坦丁点点头,站起身活动筋骨,开始进行仪式的准备。 第一步,需要拉文德这个异世之人的血。 “夜翼,你割这么一个小口子哪够,血还没接完伤口就愈合了!”康斯坦丁拿着民宿的玻璃杯蹲在下方,不耐烦地催促道。 第二步,将血与清水混合。 “只用自来水可以吗?一般不是用圣水之类的?” “你确定那玩意儿是基/督/教的?” “当我没说。” 第三步,在地板上用血水画一个召唤阵。 这一步是最为关键的,召唤阵的符号就和电脑芯片一样重要,一笔画错就有可能导致其他不该被召唤的生物跑出来。 拉文德和夜翼两个外行人乖乖站到角落,等着康斯坦丁把半个房间大的地板用作画布。 对不起,房主,走的时候一定留给你足够的小费! 最后一步,燃烧拉文德的头发。 康斯坦丁按下打火机,玻璃杯中的毛发随之点燃,但并没有蛋白质的焦糊味,仅仅是升腾起淡红色的无味烟雾,弥漫在房间内。 “烟雾报警器不会响吧?” “放心,它们都飘到另一个次元去了。”他将手伸进烟雾,确认其中的魔力,“现在,保持安静。” 康斯坦丁合上双眼,烟雾随着他的手势一瞬间停止摇晃。此时此刻,房间里的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中。 来自伦敦的魔法师微微张开嘴,开始念动古老的咒语,这些音节不属于夜翼知道的任何一种语言,每一个字都充满神秘的韵律。 法阵中的血色符号开始微微发光,像是一条条活物在地板上游动,稳固的地板开始发出细微的震动,像是无形的波纹在滚动。 光芒达到最耀眼的一瞬间,烟雾猛地剧烈摇晃几下,然后再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突然熄灭。 康斯坦丁的咒语戛然而止,他猛地睁开眼睛,房间内的温度骤降几度。 拉文德既紧张又期待:“成功?还是失败?” “既成功又失败。”他稳住呼吸,“我和那个意志说上话了。我请求和他对话,但他似乎是看了一眼,用的应该是日语吧?我不太会说。‘你父母怎么教你的,太没常识了,给我注意场合!多学学读空气’,然后将我关在门外。” “是缺少什么贡品吗?”迪克思索道,“难道需要活物?” “不,如果那个意志是来自日本的话”原东京人有些不确定,“或许我们该用日本的方式?” “要切腹?!我可不干!” “你那是刻板印象!行了,按我说的试试吧!” 仪式开始重新准备。 第一步,康斯坦丁需要换一身符合礼节的衣服。 幸好这里是购物区,迪克直接去阿玛尼买了一套成衣回来。 “康斯坦丁,把领带系好。口袋里的烟盒丢一边。不,黄色的风衣不行,只可以穿深色的西装。”拉文德监督正在不满地换装的康斯坦丁,“头发要打发胶,还有把你手背上的毛也剃了。” “你们亚洲人真麻烦。我又不是要去见首相。” 第二步,康斯坦丁需要带上见面礼。 “只要蜜瓜就行了?”康斯坦丁有些怀疑地看向手中的木盒,“这在夏威夷遍地都是。” “但在日本是高级货。而且最重要的不是蜜瓜,是夹层里面的美钞。” “太肮脏了。” 第三步,康斯坦丁需要学会日语的精髓。 “音节比较多,你要拿笔记下来吗?” “放心,会魔法的都能听一遍就记住。” “好,那我先翻译成一遍英文,方便理解。” 拉文德清清嗓子:“尊敬的阁下,首先请允许我表达我最深切的歉意,我深感懊悔于之前唐突打扰您宝贵的时间,那时的举止未能充分体现出与您身份地位相符的恰当尊重,但这一切都并非本意所愿,我万分遗憾地意识到我未能拿出应有的礼数与周全。 “作为我一贯以来对您无上的敬仰与诚挚之心的象征,今日,我冒昧带来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小心意,但恳请您务必收下,权当是我这无尽歉意的卑微表露。若能获得您的一丝宽容与慈悲,我将不胜感激。 “当然,阁下若认为此刻不便或仍有顾虑,我亦完全理解,并愿意在您认为合适的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再次静候您的召见。无论如何,您能够慷慨地接纳我的道歉与这次到访,已然是莫大的恩典。” “尊敬的阁下,首先请允许我表达我最深切的迁移,我深感懊悔于”他说到一半便放弃,“这是莎士比亚,还是我在听上议院开会?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汉弗莱的?” “我不认识除你之外的英国人。” “不,我是在说一部电视剧。”康斯坦丁无奈地再给自己加一片尼古丁贴,“算了,你直接翻译成日语教我吧,就当背咒语了。” 康斯坦丁花上半小时将这篇冗长的道歉词记住,仪式再次进行。 这次显而易见的成功了。 康斯坦丁紧闭双眼,向另外两人转达:“他说这是他们那里的工作失误,因为不慎丢失文件导致你掉落到这个世界来,他们愿意发放补偿。” “什么补偿?” 康斯坦丁忽然陷入沉默,好半天才继续开口道:“关于你父母的惨剧。事实上,并不是你母亲开木仓杀死你父亲后再自///杀的。” 浓厚的烟雾闷热得让人窒息,尽管空调的温度已经打到最低了。 “我不需要。我根本就没和他们说过话,他们在我眼里和陌生人没区别。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 “拉文德。”迪克罕见地打断她说话。 他紧盯着浓雾中朦胧的人影,声音低沉:“你应该听听。相信我,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哪怕你现在没有感觉,很多年后也会有一个契机让你想起今天的这次放弃,并因此痛苦万分。” “我同意。”康斯坦丁的语气带着复杂的情绪,“这是过来人的经验。” “随便你们吧。” 淡红色的烟雾开始变换聚集,带着三人的意识不断旋转坠落。 50-60 第51章 很久很久以前在米花市 米花市三丁目的户井一家是随处可见的三口之家。 户井夫妇的感情十分融洽。 户井光信是孤儿, 结了婚之后选择跟妻子三叶改姓。总有不怀好意的同事想拿这件事开玩笑,每每这时,户井光信都会大大方方地告诉他们理由, 凄惨的身世让那些大男子主义者羞愧不堪,他的这一举动也博得女同事们的好感。 只是最近,在他们的女儿出生后,这对亲密夫妻的关系竟逐渐冷淡下来。 户井光信和大家一同去居酒屋聚餐,喝到微醺时向其他人倾诉, 妻子最近对他疏远不少, 趁他不在家时翻他的东西,有时甚至会用疑神疑鬼的眼光从背后盯着他, 让他十分难过。 “难道在她眼里, 我是会出轨的那种男人吗?” 想来温和冷静的户井光信声音带上哭腔, 让周围的男男女女脸上更增同情之色。 “户井先生,这不是你的错,我们都清楚你是个道德高尚的人。”旁边的人为他递上纸巾, “女性在产后都会有些情绪不稳, 回家和尊夫人好好谈谈吧。” 而在几条街道外, 社区附近的咖啡店内,户井三叶一边为宝宝织着毛衣一边向其他主妇抱怨。 “自从孩子出生后,我总感觉丈夫在用冷冰冰的目光看着我, 抱着女儿时候的态度也很奇怪, 好像那并不是他的亲生孩子, 而是什么别的东西。”户井三叶忍不住身体发颤, “可是当我仔细看的时候, 他又恢复成往常那样笑眯眯的样子。” 主妇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该不会是怀疑那不是自己的孩子吧?男人都这个德行!” “不会吧,户井先生可是好男人啊。不仅跟三叶姓, 平时也都帮她做家务不是吗。” “是呀,我家那口子要是能学学他就好了。” “话不能这么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越是脾气好的人月看不出他们在想什么。三叶,回家之后和他说清楚吧,必要的话做个亲子鉴定让他放心。”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三叶的感受?!这样太伤人了!” “都有孩子了,就不能光考虑感情了。我丑话说在前头,哪怕解除了误会,这个亲子鉴定也有必要做,万一有个什么意外,或者突然出现第三者,多一份证明总能多一份保障。” 各怀心事的夫妇听取周围人的建议,终于在一个月后的休息日早上把话挑明了说。 “我们去医院做下亲子鉴定吧。”三叶语气平静地抛下一枚惊天巨雷。 光信端咖啡的手停在空中,随后缓缓放下。 “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吗?”他眼眸低垂,“还是你怀疑是像最近电视剧里演的,我把宝宝换成我和出轨对象的孩子了?” 三叶淡淡道:“如果你觉得这个理由站得住脚的话,就当是这样吧。” “三叶,我和你开玩笑呢,别这样。”光信收起笑容,语气急切,“米花医院的管理制度很完备,孩子一直都待在你身边。我相信这是我的孩子,你也应该没有怀疑才对——你抱起孩子时候的母爱难道是假的吗?血脉是骗不了人的吧?” 三叶看向摇篮里熟睡的婴儿,一瞬间产生动摇。 或许真的是她想多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产后抑郁? 不,正因为母爱没有虚假,她才更应该相信母亲的直觉。各种惊悚片和恐怖片里不都这样演的吗?母亲因为忽视自己的直觉而造成悲剧。 她稳住心神,强硬地给出最后通牒:“不管怎样,我一定要做。不去做鉴定也行,我们离婚。” 光信“唰”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椅子和地板摩擦的刺耳声音让旁边的婴儿差点醒来。 “你竟然也变成会用离婚威胁丈夫的妻子了。现在收回这句话,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知道我的性格,我做出决定的事不会再改。” “我们都先冷静一下。” 光信脸色阴郁地离开餐厅,三叶目送他离开,不紧不慢地从橱柜取出每周喝一次的产妇专用营养冲剂,为自己冲泡一杯。 过了一会儿,光信又重新下楼。 他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冰冷,明明长相没变,却像是换了一个人。 三叶冷笑一声:“亲爱的,你是在找这个吗?” 她举起两样东西,在光信面前晃了晃。 照片是光信,姓名却完全不同的一本美//国护照。 以及一把装有消音器的手木仓。 这是她几天前在天花板的木板上找到的,之后一直被她悄悄藏在空奶粉罐里。 “我本来还心存侥幸,以为这是什么误会,或者你有苦衷。”笑着笑着,她的眼圈变得赤红,“看来你是真的想杀了我们。” 光信不再伪装成绅士:“既然你发现了,为什么不先报警?” 三叶卸下保险栓,对准曾经是丈夫的男人的眉心:“这本护照做得天衣无缝,说明公共系统有你们的人,搞不好会有人通风报信。安全起见,还是先把你解决了再提交证据。” 光信不敢轻举妄动,脑子里飞速转动,寻找脱身的办法。 “到我提问了。”三叶给子弹上膛,“为什么选择现在动手?” “米花医院的DNA信息库和警方的数据库信息共享。” “原来还是个逃犯。你可真会装。” 光信灵光一现,慢慢露出悲戚又悲戚的神情:“那是因为我爱你。我的前半生并不幸福——” 他准备了一肚子的甜言蜜语,试图唤醒两人曾经存在的感情,让三叶放下木仓,和他一起想办法,自首或者亡命天涯之类的。 但他低估了做母亲的觉悟,也高估了他们之间的所谓情分,在三叶眼里那所谓的夫妻感情狗//屁不是,允许他辩白两句已经是极限了。 三叶干脆地扣下扳机,冷眼看着眼前的人惊恐地瞪大眼睛,血流如注,直挺挺向后倒去。 “我这些年的日子就当是喂了狗。你唯二值得我感谢的地方,只有你给木仓装了消音器、没把孩子吵醒,以及在蜜月时带我去了俄罗斯学射击。”她揉揉因后座力发麻的手腕,“但因为你这家伙的死导致这座房子的房价拉低,我们算是扯平了。希望逃犯的财产不会被没收充公。” 她的头脑出奇的冷静,流畅地走到电话前,报警,说出自己杀了人的事实,挂断电话后等待警//察到来。 做完这一切,三叶缓步走到椅子旁,瘫坐在上面。 她不后悔杀了那个满嘴谎话的男人,但也清楚自己将面临审判。 为了能顺利回到孩子身边,她必须打起精神,准备接下来的漫长战争。 她将杯中的营养冲剂一饮而尽。 然后。 腹部绞痛,呼吸不畅,心律失常,在几秒钟内倒地不起。 甚至没来得及和孩子告别,或是留下遗言,三叶就这么不甘心地死去了。 那个垃圾男人竟然早就计划着要杀死她! 明明她和女儿离新的生活就差一步,明明光明的未来就在眼前了! * 带着眼罩的男人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进入这间房子,身后跟着几个戴着墨镜的黑衣男人。 “我的学生真是个蠢货。”朗姆看向地上死不瞑目的两人,一下子就明白发生了什么,“竟然被女人抢先下了手。不过他做的算不错了,在发现东西不见的时候立即联系组织,也怪我们来晚一步。” “要放火烧了这里吗?”旁边的男人毕恭毕敬道。 “不,做的越多也就错的越多。纵火案在这个和平的城市里太过显眼,伪装成是这个女人他杀再自杀吧。”根据“光信”的汇报,他已经在职场同事们的心中留下了“三叶有产后抑郁”的印象,作案动机很充分了。 手下们听到指令,迅速地行动起来,移动三叶的身体,将“光信”的假护照带走,凭米花市警局那群糊涂蛋的水平是看不出端倪的。 做好这一切时,窗外传来急促的警笛声,意味着留给朗姆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可惜了,我这学生是个难得的人才,甚至愿意把女儿交给组织培养。”他走到婴儿床前,俯身看向里面一无所知的脆弱生物,思考要不要将她带走,让学生的女儿继承父亲的遗志,将她培养成组织最趁手的工具。 就在这时,窗外有警笛声传来,意味着朗姆他们必须赶紧离开。 刺耳的吵闹让婴儿从睡梦中醒来,开始哇哇大哭,屋子里的男人们不约而同地开始烦躁起来。 一个噪音制造源可就不好带在身边了,朗姆遗憾地退步收回手,和手下的男人们最后看了案发现场一眼,走到尸体旁边时一齐脱帽致敬,最后不留痕迹地消失在餐厅里。 这个在昨天还洋溢着温馨氛围的小小空间,如今只剩下两具尸体,弥漫在空中的血腥味,□□的苦杏仁味,以及一个失去父母的婴儿。 这起惨案的唯一幸存者,哭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声嘶力竭。 或许是因为她潜意识里知道,唯一无条件爱她、会拼尽一切保护她的人,已经不在人世上了。 第52章 小O馆 尸体的影像开始逐渐扭曲, 像是被无形力量拉扯着逐渐失去原来的形态,婴儿的哭声也离他们越来越远,四周的景象归于虚无。 三人站在朦胧的雾气之中, 周围一片黑暗,脚下是康斯坦丁的法阵。 “您好您好!我是小O馆《周刊少年》啊不,您几位应该不知道,叫我犯川就行了。” 黑色的人型生物不知道从哪里出现,就如扎坦娜说的那样看不出性别和特征, 一脸凶相却硬要挤出笑意, 样子显得十分古怪。 犯川不住地鞠躬哈腰:“真是抱歉,领导他有紧急事情需要处理, 由我来接待你们。” 说着, 黑色皮革手册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犯川快速翻阅道:“嗯嗯,大概情况我已经了解关于米花市长户井小姐不慎掉入哥谭市这一悲惨的事故,我们也深感同情。虽然户井小姐因为技术原因没法再回到米花市, 但我们一定会拼尽全力为她做出补偿。” 拉文德听到自己没法再回到米花市, 没觉得有多可惜, 一旁的迪克看见她神色未变后略带罪恶感地松了口气。 康斯坦丁嗤笑一声:“尽全力?” 现在是无赖魔法师的舞台。 康斯坦丁眼睛里闪烁着大企业谈判律师特有的那种精明:“尽全力的话,就不会先给她看一段悲惨往事,诱导她心神不宁, 让她的判断力受影响?这种小把戏已经被低级恶魔用烂了。” 说罢, 他瞥向拉文德:“你不会许什么和母亲亡魂对话的傻瓜愿望吧?” “不会。没必要执着于死者。” “那就好办了。”康斯坦丁自来熟地揽过犯川的肩膀, “老弟, 你是不是没认真看召唤阵如尼文部分的右下角小字?那个的意思是一旦这次召唤涉及到交易及许愿等业务往来, 最终解释权在我们手上。” 犯川连忙低头查看:“就这么点头发丝大的字,谁能看得清啊!” “有经验的神灵恶魔是不会犯这种错的。大概是你的老板没认真看就响应我的召唤, 发现不对劲了才找你背黑锅吧。”康斯坦丁露出恶劣的笑容,“这下你们可别想弄点什么破烂玩意儿就糊弄过去。” 契约里最怕的就是“最终解释权归某方所有”。 倒霉鬼冷汗连连:“我会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做出补偿,这下满意了吗?”要是这些家伙要求把户井烧成灰的身体收集起来复活,他可就完蛋了! 康斯坦丁深知不能逼得太紧:“你能提供哪些?” “我可以去未来的时间线拿到让她恢复成大人的解药。” “这还不够。”康斯坦丁摇摇手指,“还不够。就算变不成大人,对她也没什么影响。看她这副样子,她去电影院还能买儿童票呢。” 犯川被这番流氓发言气得瞳孔缩小:“行行行,再提供一个适合她的武器行了吧!就这两个,别不知足!” “成交。”康斯坦丁见好就收。 “知道了知道了,算我倒霉。”犯川翻个白眼,从黑色皮肤表面的某处掏出两个东西,丢给迪克,“赶紧走吧!以后这里不承办你们宇宙的任何业务了!” 话音落下,犯川便消失不见。周围的薄雾缓缓分散,如摩西分海形成一条小道,应该就是这个奇异空间的出路。 “老白干4869?这不是中///国的一种高粱酒吗?”夜翼念出瓶子上的标签,“服用时请注意周围有无目击者,另外请注意身上穿的衣服,防止窒息。” “还有这个。”拉文德有点嫌弃地看向手上抓的那一把头发,“这是假发片?还是独角兽?” 康斯坦丁打断他们的研究:“我们最好先出去再说。你的头发快烧完了。” 另外两人闻言将东西收起来,跟在康斯坦丁身后亦步亦趋。 一路上他们看见许许多多和犯川一样全身漆黑的人型生物。 “虽然他们看不出男女,但屁///股都太翘了吧。”康斯坦丁自言自语道,“和这个神奇小子有得一拼了。” “有吗?我们米花市很多人都这个体型。” “难怪你能把持住。你们那个地方到底有多邪恶?我很少见过如此浓重的死亡气息。” “充满谋杀的地方。就拿我们在的夏威夷举例,这里的特产草裙舞可以用来//杀人。参考我看过的一起报道,可以用舞裙的结实藤蔓把人勒死,再迅速把藤蔓织回去,凶器就不会被发现。” “真有这种技术?” “只是提供一个思路,参考的是现实中的案件,女子用毛线勒死人后在十分钟内将它们织到死者的毛线帽子上。在米花市,任何东西都可以成为凶器。” 饶是见多识广的康斯坦丁,此刻也感到些许惊悚:“幸好现在没人给我送圣诞毛衣。” 他们就这样边走边聊,许久后看到一扇明亮的光门出现在他们面前。 “我的工作到此为止。告诉扎坦娜,护符的事儿我们两清,下次遇到这种事儿别来找我,日文里的敬语实在太烦人。” 康斯坦丁不习惯与人客套地告别,潇洒地挥挥手,踏入光芒之中。 “这次要牵手吗?” “要。” 拉文德抓住迪克的右手,战衣的高纤维手套带着冰凉感,但宽厚有力,能让她感受到力量与安全感。 两人的双手紧紧相握,向前走去。 * 他们回到民宿时不见康斯坦丁的踪影,料想他应该是传送到别的地方。 二人收拾地板上的淡色血迹,收拾烧焦的头发灰烬,等地板上最后一点痕迹被擦拭掉的时候,恰好房东敲响房间的木门,为他们送来晚餐。 给迪克的是加油卡瓦胡椒的草药茶,给拉文德的是带有酸浆果的hawaii sun冲剂饮料。 冲剂饮料,显然勾起拉文德一些不好的回忆。她搅动吸管,看着里面的红色果实随着小漩涡一起涌动,但一口都喝不下去。 迪克能感受到她在想什么。 拉文德也知道自己的样子很不对劲,幸好现在的她已经习惯和迪克敞开心扉交流了。 “我很不舒服。我和我生理学上的父亲。”她想到那个罪犯,声音里满是厌恶,“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我们确实有许多共同之处。很会作秀,为了工作装作是亲切的好人。”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我又想起我对梅斯·佩罗斯做的事情了我会因为伤害他人感到开心,难道是因为我身体里留着那个男人的血?莫非我的基因里有犯罪者的一部分?” 迪克放下刀叉,纠正道:“但你更像你母亲。你没发现你们几乎一模一样吗?对犯罪者绝不姑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勇敢地举起武器。就连容易钻牛角尖、采取的手段过于直白粗暴这一点都一模一样。” 母亲干脆利落地扣下扳机,女儿毫不迟疑地喝下拉撒路池水,谁会怀疑她们不是亲子? “虽然我和你都没亲眼见过你母亲,但你们俩真的很相似,并且比那个男人强上千百倍。”他语气坚定,“至于你说的血脉论,我们家也有很多犯罪者的孩子。非要说的话,达米安的母亲可要邪恶的多,他刚来我们身边时也确实很顽劣——但现在你会怀疑他是否担当得起罗宾的责任吗?” 拉文德喃喃自语:“没错,正如你所说。我其实也不相信什么血统论,环境对人的影响比基因重要得多,英雄不论出身。” 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无法发声。 一阵静默。 迪克看见拉文德的睫毛微微颤动,泪水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哭。 她没有去擦,也没有试图掩饰,仿佛是从小到大父母的情感缺失在这一刻决堤而出。 “刚看完那段往事的时候我没这么难受的,那两个人对我来说只是陌生人而已,除了对我生理学上的父亲和那些黑衣人的愤怒,我感觉不到别的。但从离开那扇门后,我就一直忍不住去回想看到的东西,越想越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越是心里空虚,越是去会想我母亲的那张脸。” 她的声音充满苦涩:“我以前从没有因为父母双亡而难过,因为米花市有太多因为凶杀案而失去亲人的,抚养我长大的外祖母对我也很好我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但为什么看了一次影像后就变成这样了?” 迪克没有犹豫,走上前将拉文德环抱在怀疑,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无声地给予她力量。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拉文德僵硬的身体在他怀中慢慢放松下来,似乎是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支点,不再压抑自己的哭声。 这是她最后一次这么毫无顾忌地哭泣了。等她擦干眼泪,还有更多的问题在等着她解决。解药,奇怪武器,如何回到哥谭。 但至少在眼下的这个时刻,就让她专注在自己的悲伤上吧。 第53章 假发片 回去的路比想象中的顺畅。 蝙蝠家“刚刚好”要去西部追查一件走//私案, 等事情尘埃落定,顺便去夏威夷接走两位满载而归的冒险者。 拉文德还是第一次坐这种只在科幻电影和新闻报道里出现过的飞行器。越过透明的舷窗,她可以清晰地看见群岛在她下面逐渐缩小, 对岸港口城市的楼宇如积木般排列整齐。 很快,飞行器上升到云层,在其中穿梭,让她犹如身处梦境。 “早知道我也和你们来了。”提姆在驾驶座上连声抱怨,“我也想在夏威夷度假, 而不是在股东大会上听那些老头子们念经。”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拉文德认真地建议, 一点看不出昨晚悲恸的影子。 睡一觉忘掉昨日的烦恼,用和平的心态迎接新一天。这也是政客的必备技能。 “不, 要是我们现在飞回去的话, 等度假结束了其他人会恨死我们的。倒是你们二位, 不在这里多玩几天?” 提姆用揶揄的神色瞟向迪克,对方假装没看见。 “康斯坦丁帮我谈判得到一件武器,我想尽快回去试试。还有APTX4869的解药, 小孩子的身体实在是不便。” “魔法师的武器?不会是接骨木魔杖吧。” “是假发片。” “长发公主?猎天使魔女?” “不。”她从包里翻出那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长这个样子。” “独角兽?”他接过来细细观察, 没有看出什么电子装置或是其他门道。 等回到韦恩庄园他们用分析仪扫描,也没得出任何有用的结论。 布鲁斯说过,没有重要的事就别让外人进蝙蝠洞, 因此大家聚在庄园后的树林里商量对策。 “之前的APTX4869也是一般手段检测不出来, 不如直接试试?” “有道理。先试试再说。” 迪克打开卡扣, 尽量让那个角在拉文德的小脑袋上看起来不那么滑稽, 但因为尺寸差距过大, 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 “你看起来好像小O宝莉。”斯蒂芬妮拍了一张照片留念,随后克制住脸上的笑意, “来试试效果吧,先来最简单的,来一拳试试?” 她伸出手,指向挂在树上的沙袋。 拉文德握紧拳头,体内似乎有力量在涌动,但也可能是她的心理作用。 她微微调整姿势,不轻不重地挥出一击,确保自己不会被反作用力弄伤手指。 正是这不轻不重的一拳,仿佛要将四周的空间击穿。 无形的冲击波瞬间爆发开来,像一股强劲的飓风,瞬间席卷周围的空间。 可怜的沙袋竟有成为一次性消耗品的时候,根本无法承受拉文德恐怖的腕力,在接触的一瞬间炸裂,坚韧的布料如纸片般四三破碎,里面的沙子随着强风四散飞扬,让始料未及的蝙蝠家成员们睁不开眼。 等沙尘落下,大家放下护住脸庞的手臂时,看到衣服惨不忍睹的画面:不止是沙袋遭殃,挂着它的那棵粗壮松柏,连同旁边的灌木丛一起纷纷倒地,仿佛被无形的举手压垮,枝干和树叶散落四周,简直就是台风过境。 拉文德依然保持拳头紧握的姿势,脑子却是一片混乱。 迪克最先反应过来,半是苦笑半是赞叹:“看来这个角的威力比我们想的还要厉害得多。甚至把阿尔弗雷德最喜欢的树都折断了。” 可怜的老管家,失去了在树下读书这一大乐趣。 户外不再适合用作拉文德的体能测试。一起收拾完地上的残骸后,大家转移阵地到蝙蝠洞(现在有必要让拉文德进去了),将虚拟训练空间的各项指数调到最大,给拉文德充分施展力量的环境。 从检测结果来看,她的身体力量,肌肉密度和动态视力已经和那位钢铁之躯不相上下,防御力和攻击力都已登峰造极。 迪克又加入一些模拟实战的场景。 歹徒的锯齿钢刀在她手里跟棉花一样,霰弹木仓在她身上没留下任何痕迹,就连火箭筒也只是烧焦她的衣服而已。 至于阿卡姆的罪犯们,从杀手鳄到贝恩,每一个都被她打倒在地连声求饶。 加上拉文德对于麻醉类药物的免疫功能,她如今可以自豪地宣布,自己就是哥谭市最强的战士。 有些许眼馋的义警们也不再嫌弃假发片的造型,积极地轮流试戴。 很遗憾,除了拉文德无人能发挥这个假发片的作用。 按照位置顺序最后一个尝试的斯蒂芬妮遗憾地物归原主:“真是太可惜了,要是有这个力量,我们晚上也就能——” 她止住话头,眼睛倏地一亮,想到一个绝妙的点子。 “拉文德!”她蹲下身子,和拉文德齐平,激动地握住她的手,“不如你就这样留在我们家怎么样?你的力量很强,心智也很成熟,只要接受一些训练,你肯能成为优秀的英雄的!” 达米安对她的想法很不满:“你真以为这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这是危险的事业,不是童子军训练。” “但她确实很有资质啊。我们中有不少人入门时远远不及她呢。”斯蒂芬妮坚持自己的看法,语气略带挑衅,“达米安,你该不是怕她会接替你成为罗宾?” “我不害怕肌肉笨蛋。要是她想向我发起决斗争夺罗宾的位子,我随时乐意接受挑战。”达米安冷下脸。 眼看对话的火药味愈发浓厚,拉文德赶紧表明立场:“我不会做那种事,况且蝙蝠侠也不会同意的吧?他应该不希望看到哥谭有类似超人的已经存在——我知道超人很多年前也来到过这里,但他的工作收效甚微,并没有改变这座城市的罪恶,反而让一些罪犯因为忌惮而变本加厉。” 她又提出一个重要的问题:“更重要的是,我得到力量的方式更像是走捷径,我真的有资格吗?” “我们认识不少人都是靠着意外得到的能力成为英雄的,你又怎么会没资格。”斯蒂芬妮考虑周全,“当然,你也可以不走这条路,我只是提供一个想法,具体怎么选择全凭你自己。” 卡珊德拉也站在斯蒂芬妮这一边:“之前在宴会上见到你的时候,你看起来很不开心,和布鲁斯从公司里回来时是一样的情绪。改变需要勇气,但也会带来意外的惊喜。” 提姆抓抓头发:“不用急着作出答复,毕竟你也才刚刚得到力量你可以好好想想。” 说罢,其他人陆陆续续地离开蝙蝠洞,默契地留迪克和拉文德独处。 * “迪克,你是怎么想的?” 拉文德和迪克回到客房,在角落的沙发椅上面对面入座。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习惯听取迪克的意见。就像她在市政厅听取幕僚的意见那样,和超级英雄有关的事她无条件信任迪克。 迪克知道拉文德正在至关重要的岔路口,这个时候遮遮掩掩只有害处,于是他直白地说出自己内心所想。 “作为夜翼,我很希望有你这样的人才加入。斯蒂芬妮说的没错,你不一定要拘泥于哥谭,美国有那么多城市供你选择;如果你不想单打独斗,也可以去布鲁德海文,我们那里很缺英雄;或者我也可以介绍你去泰坦学院,那里有适合你的老师。我们甚至可以请超人和惊奇队长为你提供指导,你再也不必害怕双面人之流了。 “而作为你曾经的保镖理查德·格雷森,我也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这个提议。记得你说过,你以前走过的路都是被规划好的,现在脱离的机会不正在眼前吗?” 迪克不由想起他在之前日子里见到的那些对拉文德抱有恶意的人:疯子罪犯,黑/帮份子,瞧不起她的市议员和所谓名流,甚至连平素未曾谋面的一些警员也在无端造谣。 与他们这些夜间义警所见到的直观的暴力不同,拉文德面对的这些更令人窒息,更无处可逃。 现在的她在哥谭市不过工作了半年,就已经伤痕累累,若是她作为政治家一路走到黑,迪克无法想象她还会遭遇什么。 “你真的要回市政厅面对那些恶意吗?你难道还想在日复一日的繁琐文书和官/僚主义中折磨自己的良心?”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一丝恳求的意味,“虽然我们在的这条路也不是什么康庄大道,但至少有人陪着你,你再也不需要过那种时刻提防背叛和暗杀的日子。最重要的是,起码你能有主宰自己命运的自由。” “你是在诱/惑我。” “我只是把种种好处都列举出来,方便你权衡利弊。”迪克微微一笑,“虽然这其中夹杂着许多我的个人情感。”尤其是一起去布鲁德海文那部分,光是想到这句话就让他有点怎么说呢,心神不宁。 拉文德有些幽怨地看了迪克一眼,但她又不得不承认刚才那番话的确使她动心了。 命运之路在她眼前分岔成两条,每一条都无法回头。 她该怎么选择才不会让自己后悔? 第54章 我当义警? 夜间义警的诸多益处已经被迪克剖析完毕。拉文德只需轻轻点头, 便可以加入这个给予她诸多关照和温暖的大家庭,成为英雄中的一员。 但这条路真的适合她吗? 拉文德如今已经二十八岁,若是年轻上十岁, 变成和斯蒂芬妮他们一样的青少年,她一定会毫不迟疑地答应这份邀约。但很可惜,她已经在政/治/界浸染太多年。 她能从一个捡漏上位的市长走到如今的稳固位置,除去她良心和底线都在、获得蝙蝠家支持的因素,更是因为她把那套政/界/规/则运用得炉火纯青。 她还记得在变成小孩的那个晚上前, 她在市政厅做的最后一项工作:哥谭城市高中餐厅和自动贩售机的供应商被市政厅决议换下, 因为她需要27区的议员联合他的几位盟友在市议会的季度财政报告会议上为市政厅说话,而那位议员的选区恰好有一家食品工厂。共享利益的两方皆大欢喜, 只有那位并没有犯错的原供应商丢了工作。 这种事她习以为常, 她的良心已经不会为这种“小事”刺痛。韦恩家的青少年们多半是因为知道她和小丑之流面对面战斗过, 加上自家大哥对偏向她这一方,才会想当然地认为拉文德可以加入他们,以为她也是与邪恶斗争到底的那类人。 她根本没那么纯善。 布鲁斯对她抱有排斥态度是正确的。站在哥谭市最高点的侦探兼企业家怎么可能不清楚她的德行, 换成她她也会这么做。 迪克看见她的眉心渐渐拧作一团, 又给出新的建议:“不做英雄也没关系。做个普通人, 远离这些事,从新开始怎么样?” 迪克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膝盖上, 目光深邃, 仿佛看穿拉文德心中的顾虑。 他话语中的恳切没有一丝虚假, 显而易见是他为拉文德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结论。他所希望的比其他人都要简单, 只是想让拉文德能获得幸福而已。 笼罩在拉文德心上的迷雾被吹散许多。 自己身边站着一位真诚的朋友, 这给了她做出选择的勇气——她是有归处可去的。 她很感激,但也很遗憾地拒绝他的好意。 “不, 迪克。”她的声音毫不迟疑,“在和你见过这么多事情——超人,扎坦娜,康斯坦丁,在见过这些之后,我已经无法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了。见过光亮的人怎么可能待在黑暗中呢?我不会装聋作哑,并且我要见过的这些东西为我所用,不然对不起世界给我开的这个大大的玩笑。” “所以,这两条路你都不会选。”他的笑容中带着遗憾,“你是打算回去了?” “嗯。如果我改变主意了,可以随时戴上假发片当义警,但在政治漩涡中向上爬的机会很难再有。凯特能成为一个很好的代理市长,但之后呢?她的任期结束了,谁能保证下一任市长还能像我们一样压制住那些官员的小动作?” 她顿了顿,站起身,将那双单薄的小手放在迪克的手背上。 “是的。迪克,我知道你完全是为我在考虑,但是我们的成长经历其实大相径庭。平凡的生活于你而言是奢望。但对于我这样能力有限的凡夫俗子来说,按部就班地升学工作,未必是幸福。 “不管我喝不喝那瓶解药,总归是要回到这个社会中来的,而这个社会里的大部分工作都烂透了!就连最有钱的布鲁斯·韦恩都不是每时每刻开心。但如果有这么一份工作,在我认清楚它*一样的本质后还依然能从中找到一点意义,那么这份工作就是最适合我的。何况如果我连这样一份已经熟练的工作都做不好,又怎么会有毅力坚持做义警呢?” 拉文德的意志通过体温传递给迪克。 这双手已经和昨天握在他掌心里的那只完全不同了。迪克能感觉到她已经披上了盔甲,准备回去奔赴没有硝烟的战场。 而他所能做的,只有像以往那样,站在身后给予她支持 “看来你已经决定好了,那么现在去和其他人说一声吧。是时候道别了。” * “真的不再考虑下吗?”斯蒂芬妮依依不舍,“我们都已经给你想好代号了!” “神奇小马和独角兽,两个都不怎么样。” “为什么,多可爱啊!”斯蒂芬妮趁机摸摸拉文德圆圆的小脸,以后可就没得碰了。 “你和凯特说过了吗?” 拉文德这才发现布鲁斯也在。 “是的。她很高兴我能回去接手工作,她快受不了市政厅的老男人味了。” “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我会服用解药,确认身体没问题了就开始准备回归。” “嗯。你在这里的日子不多了。” 拉文德发现布鲁斯今晚罕见的多话,难道是因为她这个不受欢迎的客人走了,他很高兴? 她面上还是客客气气道:“感谢您这段时间让我住在这里。” “这是我们对于失误应尽的义务。”布鲁斯的话不带一点温情,“你也确实受我们家大部分人的欢迎。”他瞟了一眼迪克,“和某人的关系尤其亲密。但等你恢复之后,请对这里的一切都要守口如瓶,我们也不再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朋友。牢记我们的立场。” 这番听起来有些无情的发言并未让拉文德心生抵触。庄园的主人没让她付点房费就已经够客气了。 “我会处理好一切,因为蝙蝠侠是不存在的。” “如果在掩盖踪迹一事需要帮忙,可以来找我。”布鲁斯难得说句和友善的话。 关于这件事,拉文德早有打算。 米花市的失踪案平均每月发生十来起,一半是受害者死了之后被伪装成失踪混淆视听,一半是真的失踪并被侦探救下,可供借鉴的素材多的数不过来。 拉文德的灵感就来自其中一件。被外甥绑架的老婆婆将求救信息写在小猫的围巾上,因此得到少年侦探团的救援。 顺带一提,拉文德之所以第一时间想起这起案件,是因为那只立大功的小猫叫布鲁斯。 “所以,你要让王牌去废弃工厂旁边散步,闻到你的味道后带人来救援?” “我觉得这合乎逻辑。” 达米安发出抗议:“王牌散步从来不去那种地方!” “狗狗突然乱跑也很正常嘛。” “这是侮辱,王牌每次都是乖乖拴好绳子的!” 达米安还想说更多,王牌轻咬他的裤腿,大义凛然地“汪”了一声,表明自己愿意为了朋友牺牲名声。 “就算王牌同意,你该怎么伪装出被囚禁一个多月的样子,囚禁你的犯人又该怎么办?你编排好这一出大戏了吗?” “坚称我不知道就好了。这个世界存在魔法,说是类似幽灵巴士那样,突然消失又出现就行了。” “类似日本的‘神隐’?” 自从知道拉文德原来是日本人,迪克这些天一直在悄悄看日本文化介绍书。 “喔,你很懂嘛迪克!”拉文德很高兴有人能懂她的灵感来源,“因为我是被神隐,什么都记不得,什么都不知道,犯人什么的和我没关系!” “你这理由真站不住脚,太像自导自演了。”达米安还是不赞成。 “如果有人质疑的话。”拉文德胸有成竹,“根据双面人的口供,我那晚吸入了大量的稻草人精神毒气,还被枪打中肩膀,按常理来说身体应该有药物和伤口残留。” 她挑挑眉,大家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因为她的身体被拉撒路之池治愈,双面人说的这些不复存在,除了超自然力量的介入,也确实没有更好的解释。 加上GCPD内部有他们自己人——戈登和蒙托亚——搞不好这个听起来勉勉强强的法子真的行得通? 提姆略微伤感:“居然已经计划到这一步,看来你是真的要和我们分别了。” “我会怀念这里的,还有阿尔弗雷德的小点心。” “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如果有一天我在政/治/界混不下去,说不定会去韦恩集团投简历。”拉文德用笑话活跃气氛,“你们不会拒绝三十岁以上本科生的简历吧?” “岂止是应聘,你想去争取奖学金继续深造都没问题。”提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但还是希望你能在市长的位置上再坐久一点。” “我会的。” 拉文德说出这句话时,大家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彻底改变,这一个多月来和他们朝夕相处的小大人再也见不到了。 这种因为立场和志向不同所造成的无可奈何的分别,对这些青少年们来说还很陌生。没有生离死别的那种悲恸,仅仅是空荡荡的惆怅。 但他们也清楚,拉文德应当是最难过的。 谁都没有将这份感情外露。 “迪克,我们去准备下解药相关的东西吧。” 迪克挺直后背,像是在执勤时那样,重重一点头,动作干脆利落。 “是的,市长女士。” 第55章 假期结束 足足有五百毫升的老白干酒被拉文德抱在怀里, 盖子已经被打开,屋子里酒香四溢,但她却有点犹豫了。 这个气味闻起来至少有60度, 她本就酒量一般,更别提现在是小孩子的身体。 “迪克,你觉得我要把这些都喝光吗?”她试图找到隐藏在某个角落的剂量说明,结果什么都没发现。 “呃,要不你先喝五十毫升试试?可别酒精中毒了。” 被问话的人给出自己的看法, 眼神却飘忽不定, 不敢往拉文德的方向看去。 ——因为她现在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浴袍啊!!! 尽管他也明白这是为了防止变大的时候被不合身的衣服勒到窒息,但在视觉上实在是太过刺激! 他在高楼大厦间用钩索游荡时偶尔也会不小心看到居民换衣服, 他也从没有因此产生如此大的情绪波动, 但共处一室的话就是又作别论了! 他站在以备万一使用的急救仪器旁, 假装在做最后的检查,竭力避免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拉文德自然没法听到他内心崩溃的呐喊。 她心一横,抓起那瓶老白干, 将嘴唇贴上瓶口, 屏住呼吸, 冰冷而辛辣的液体滑入食道,如利刃般刺痛她的喉咙。灼烧般的热度迅速扩散到整个胸腔,热气升腾而上, 熏得她眼睛发红。 这种浓度的酒只该出现在医药箱里!到底是谁觉得这玩意儿好喝?! 但拉文德不敢停顿, 凭借顽强的意志力逼迫自己继续喝下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稍稍适应这个味道的时候, 心脏猛然一阵刺痛。她的身体猛然一颤, 呼吸瞬间卡在喉咙里, 胸口像是被重锤击中。 压抑许久的呛咳趁机爆发,剧烈的咳嗽从肺部深处冲出来, 撕裂的疼痛,加上无法呼吸的眩晕,让她肋骨下的内脏快要炸开。 这阵剧痛并没有因为迪克帮她拍背而好转。 随着呼吸渐渐平稳,疼痛也从呼吸道转移至全身。骨头,肌肉,皮肤,像是被巨人粗暴地用力拉长。 她想起这种感觉在哪儿经历过了——不就是变小时的感觉吗! 她想告诉迪克她的发现,直到这时她才察觉嘴巴干得像是一块烧焦的布,连最简单的音节都被困在干涸的喉咙深处,无法发声。 “天啊,你在脱水!”万幸的是,迪克察觉到她的异状,她的身体在慢慢变大,皮肤几近皲裂,“该死的质量守恒定律——坚持住!” 她的全身被仅仅缠在无形的网内,意识则是漂浮在混沌中的羽毛,黑暗如潮水般一波波袭来。 耳边的声音变得模糊,就在她快要陷入昏迷时,突然感受到有人靠近的气息。 冰冷的针头刺进她的静脉,让她恢复片刻清醒。 综合营养液顺着针管慢慢注入体内,一股淡淡的凉意顺着血管缓缓扩散,生命在她体内流动,让哀嚎的细胞逐渐平静。 等到她彻底清醒过来,被痛苦吞噬的感觉彻底消失了。 虽然她肌肉酸痛,有些微的乏力,但起码能正常活动身子。 她的身子已经恢复到原来的大小,比例也都正常,没有变成大头宝宝或者小头巨人,值得庆贺。 只是有一点感到奇怪,为什么浴袍会完好地穿在她身上?明明应该因为她的剧烈挣扎掉下来才对。 “我帮你穿上的。”迪克注意到她手上的动作,尴尬地别过头去,“我不小心看到了一点希望你理解。” 他在心里忏悔自己的罪孽。在那种时候他应该全身心投入到救治中才对,脑子却偏偏记下了那种光滑又柔软的触感——可耻!太可耻! 他将手放在背后,用力掐住掌心的肌肉,试图用疼痛驱赶残留的触感。 拉文德倒是不避讳:“情况紧急嘛。放心,我可不会怀疑一位医学博士的职业道德!” 毫不羞耻,坦坦荡荡的样子让迪克愈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 等拉文德在卫生间换好衣服出来,迪克才真切意识到,他和拉文德度过的悠长假期已经宣告结束。 她就像他最后一次见到她从市政厅里走出来的那样,昂起头颅,姿态端正,随时可以应付冲出来的记者或选民,得体地应对他们的提问,尽管这些人在韦恩庄园里并不存在。 “像我这样杳无音讯一个多月还能生还的市长,在哥谭历史上大概是头一个。”她站在穿衣镜前,确保自己的身上没有留下任何和韦恩庄园有关的痕迹,“办公室的工作得重新安排,还有市议会那边想趁我不在挖墙角的人 该死的,没想到毕业这么多年后竟然还能有和开学前的学生感同身受的一天。” 迪克的身份已不再是单纯的“保镖”,如今也可以和她聊聊工作上更深入的话题:“那警卫队呢?你打算怎么办?” 他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等待拉文德的回答。 “好问题。如今我有了这个假发片,只需要基本的安保来吓退那些小喽啰。”她在心中盘算这样可以省多少人力财力,“迪克,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回布鲁德海文?” 很好。 要不要回布鲁德海文,而不是问他愿不愿意留下来。 哪怕已经对拉文德不抱任何期待,他还是被这番无心之言伤到了。 他的喉咙一阵阵发紧,一个简简单单、顺水推舟的“是”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忽然产生一种不顾一切的冲动。干脆趁现在破罐子破摔,告诉她自己不想回布鲁德海文警局,因为他放心不下她,因为他必须待在她身后保护她,因为他爱着她,他想要的不只是做一个好朋友和保护者。 他有一种预感,如果自己真的选择回到布鲁德海文警局,那么他和拉文德的关系这辈子就止步于此了。 一个隔壁城市的小警//察,一位市长,他们怎么可能走在同一条路上呢? 眼下正是表白心迹的好—— “——刚才我也提到过,州长选举要开始了。布鲁德海文比哥谭好不到哪里去,暴力威胁选民的事情在那里也不会少。我们这里起码有戈登和蝙蝠侠,犯罪分子今年也收拾了不少,布鲁德海文那里只有你做顶梁柱吧?我会和蒙托亚想办法让你的履历更光彩,有几个议员也可以帮你在那边的警局争取到话语权。你不必为了我放弃你真正的职责。” 他从拉文德亮晶晶的紫色瞳孔中看到自己的身影,突然清醒过来。 拉文德接下来要做什么?奔赴战场,政治的暴风雨即将席卷这座城市,而她要带领哥谭这艘巨舰平安度过。她果断放弃在韦恩庄园的安逸生活,甚至连一天都不能多待,就是为了这个缘故。 他很不情愿地回想起听过的那句话,红头罩为了找乐子录下的那段让他从空中掉落的话里提到过,拉文德觉得“恋爱只会带来情/杀,是麻烦的感情。” 而他现在要来扰乱她的心境,告诉她她最好的朋友对她的感情是男女之爱? 那只会给她带来更多麻烦。 她现在需要的不是追求者,而是能和她一起投身战斗的志同道合的朋友。 反正他已经演了好几个月的戏,再多忍耐些时日也没什么。 “不过我也是时候该做些改变了。”迪克心想,“一直保持这样的关系让我处在被动的境地。耳濡目染这么久的市政厅日常工作,难道我就没学到点什么东西?” 找到今后方向的安慰使他内心的郁闷缓和不少。 “布鲁德海文那边的事情无需你多虑,你应该更自私一点的。”迪克走上前,不多不少,正是他平时作为保镖时和拉文德的一米距离,“比如,你眼下正需要一位训练有素的指导者,帮你学会运用那份超自然的力量,以及教你该怎样不被人发现你的秘密。” “那你的工作又得增加了。”迪克前几个月能兼顾好保镖和布鲁德海文英雄的工作,拉文德并也不担心,“让蒙托亚给你升级成安全顾问怎么样?” “听起来高级很多,我该去专门做个名片。那么,作为安全顾问,有件事情我得提早问你:如果双面人和稻草人要重新开听证会,你打算去吗?” “日程表允许的话。我还有个问题没从哈维·丹特那里得到答案呢。” “这你可没和我说过。” “因为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对了,也许你知道答案。”拉文德的语气里完全是单纯的好奇,不带任何冒犯含义,“为什么双面人(Two-face)会起这个代号呢?他明明只有一张脸啊。” “你真这么问了?” “嗯,然后他骂我脑子有问题。”拉文德认真思考,“但如果是在法庭上的话就必须回答了吧?” “我会动用一切手段说服说法官同意你的问题的。” 努力克制笑意的迪克决定从今天开始记录拉文德的奇妙语录,若是有一天能攒够出版,必定能成为哥谭市最火爆的畅销书。 第56章 州长选举 拉文德的回归引起轰动。 被双面人绑架后失踪的市长时隔两个月出现在废弃工厂, 毫发无伤,样子与失踪前没有丝毫变化。 在她的祈福活动上声称会用最虔诚的心祈祷她归来的政客们,看到她平安回家的新闻报道, 直接把嘴里的咖啡喷了出来。 大家只是嘴上说说,谁能想到她的生命力竟然真的如此顽强?简直就是踩不死、烫不坏、毒不倒的蟑螂! 但不管先前的态度如何,实际做的事可得收拾好。 在她失踪期间积极与凯恩副市长合作的,打算召开宴会,向市长邀功;蠢蠢欲动想趁乱捞点好处的, 赶紧销毁证据, 免得被抓住错处,杀鸡儆猴。 消息公布的那一夜, 几乎所有市议员和部长的团队都在连夜加班, 准备好新闻稿和应对措施。 而普通民众就没有这么心怀鬼胎。市长遭遇幽灵巴士这一类的事件, 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哥谭市的奇闻异事又多增一件。 这百年难遇的新鲜事为哥谭市进来死气沉沉的舆论注入新鲜的活力。 拉文德恢复上班的第一天,聚集在市政厅门口看热闹的人比罢工游行的人还多。此时已是五月底,是哥谭难得有晴天的季节, 在这样潮湿闷热的烈日天能忍住不适, 哪怕人挤人到透不过气也要拼命往前钻, 果然看八卦才是驱使人们凑在一起的最大动力。 整条街被围得水泄不通,到处都是踮脚注目的人们,有的甚至带上望远镜到市政厅对面的大厦高层去看, GCPD不得不调派人手维护秩序。 各种各样的猜测流言像风一样在人群中四处流窜。市长是遇上什么超自然力量, 市长其实是被绑架, 市长被她的情人捅了一刀去做手术, 市长被外星人抓走做实验, 市长早就已经死去、现在这个是僵尸,听起来都很没道理, 又听起来都有道理——谁叫现在的世道就是这样乱七八糟呢? 街道尽头最外围的人群忽然开始骚动,随着几声GCPD警察的高呼,人群推搡着向后退,市长新换的防弹林肯大陆正在朝市政厅缓缓驶来。拉文德没有避开人群,特意要求司机将车停在门口,满足众人的好奇心。 在她下车站稳的那一刹那,四周的空气迅速被杂乱的喧嚣所吞没。 “市长!市长!双面人说您被夜间义警救走,请问他对你做了什么?” “您真的对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毫无印象吗?” “您觉得第一发现人的韦恩家成员是否会是您失踪的幕后黑手?” “外星人或是犯罪分子是否与这起事件有关?” 拉文德没有正面回应,只是站在人群最前沿的几个记者面前,用从容不迫的沉稳声音开口道:“我已经去医院做过全面的检查,确保身上没有任何超自然力量或是魔法的残留,并且安排医生时刻关注我的身体状况。”她脸上看不出一点说谎的影子,“我的身体不仅是我个人的,更是这座城市的。请各位放心,我一定会对这座城市和她的市民们负责!” 暧昧不清的发言在人群中如海浪般层层递进,众人交头接耳起来。 没有否认,就等于是间接承认了! 有更多的人开始叫喊,问她是不是和蝙蝠侠或者超人有关,正义联盟是否牵扯其中,但拉文德不再理会,在保镖、啊不、安全顾问和幕僚们的簇拥下进入市政厅大楼。 等她走进办公楼,紧绷的神经才在此刻放松下来。 埃尔走到窗边,检查百叶窗是否已经关紧,安洁莉卡翻开手中的文件夹,挑拣出重要的文件给市长过目。 拉文德对他们的说法和向外界公布的一致,在被夜翼救下后突然失去意识,醒来已是几十天后,多亏韦恩家的爱犬立大功在废弃工厂发现她。 是真是假不重要,上司的事情还是少打听为妙。 大家只当她是去出差开了个长会,之前怎么工作的,现在还怎么来。幸亏凯恩副市长和拉文德处理工作的节奏相似,交接起来也算轻松。 “之前的防弹车报废过两次,需要换一辆价格低的新车,我能理解。”拉文德坐在办公桌后,颇有些头痛地扶住太阳穴,“但为什么是林肯车?这个名字用在防弹车上也太不吉利了吧!” “我批准的。”沙发上的凯特·凯恩悠悠举手:“因为供应商给了采购部一个无法拒绝的折扣。” “便宜了多少?” “五十万,直接升级到最高防护级别的防护改装。” “做得好!” 原本以为市长要借机发作为难副市长的幕僚们放下心来,同时在心里不约而同地吐槽:“原来您的吉利就值五十万吗!” 等在内心叫喊完,大家又为这熟悉的无力感感到些许宽慰。 安洁莉卡已经学会保持扑克脸,上前汇报道:“34选区的议员向我们表示感谢。因为我们前几天在社交平台上暗示人们这件事与超自然力量有关,市民们开始购买马蹄铁和其他驱魔仪式的道具,选区内的炼钢厂订单销量激增。” 尽管这段时间的重要文件都经由凯特之手送到平板上,拉文德还是假装对此毫不知情,假装头一回见到这份来自议员的邮件。 34区的议员是他们这些老工业区一带议员的领袖,拉文德回归带来的蝴蝶效应拯救日益衰退的工厂,原本是中立派的他自然要投桃报李。 “不错。”她走到白板前,在哥谭市地图的34区一带用荧光笔画上圈,“算上这几个,本次州长大选中有三分之一的选区将是我们的铁票仓。” “因为您刚刚回归,民意调查结果尚未有定论。”吉里女士报告公关团队的分析结果,“但结合副市长的支持率以及社交媒体上对您的评价来看,您现在在舆论上正处于主导优势。” “乘胜追击。下午的演讲直播和演讲稿准备得如何了?” “一切顺利。” “很好。吉里女士,需不需要让化妆师把我的脸画得更苍白点?” “我认为是个明智的选择。但您的姿势要更笔直一些,更能展现出不屈精神。” 拉文德服用解药强行变大的后遗症还在,肌肉和骨头隐隐酸痛,步态中因而存在些微不自然处,根本逃不过吉里女士锐利的眼睛。 她隐隐约约猜到拉文德这段时间是真的遭了罪——但她不愿多管闲事,市长觉得她没必要知道,那她完成自己的工作就好。 一个走路颤颤巍巍的市长只会让人觉得她是强弩之末,面色不佳但仍坚守傲骨,这才是人们爱看的。 这就是政治。哪怕她真的受了致命伤,也必须掩藏起来不让人发现,呈现在众人面前的只能是精心设计过的、恰到好处的伤口。 * 下午的演讲很成功,拉文德没有提到自己神秘失踪的事,而是把重点放在绑架她的双面人和在城市里散播毒气的稻草人身上。 观看直播的人没能听到他们预想中的猛料,但听到以一个受害者的视角讲述城市安全的重要性,不免心生动容。 应付完蜂拥而上的记者,拉文德在迪克的护送下上了车,疲惫地瘫倒在后座。 第一天就这么忙,希望等事件的热度过去后她能轻松些。 拉文德还未来得及在这个让她感到惬意的空间内稍微歇息一会儿,一阵电话铃声又刺激得她神经钝痛。 她拿起电话,看清来电显示上的名字,下意识地死死攥紧衣角,放任电话铃声又重复播放两遍。 迪克听见她长长地吸气呼气,嗓音里带着和当初面对哥谭黑//帮三巨头时相同的、硬挤出来的虚假笑意。 “您好,部长先生?” 迪克的听力远胜于常人,电话中传来的声音一字不落地传进耳朵。 传闻中拉文德的靠山,新泽西州现任财政部长科里奥·斯托克顿语气漫不经心,像是在和仆人说话:“我看了你的直播。你在哥谭这几年做的不错,没有浪费我给你的资源。我很高兴我的投资没有赔本。” “你给了什么资源?除了刚到哥谭市时你引荐了几个老议员,其他时候都是放任‘拉文德’自生自灭!甚至连小丑的生/化/炸/弹事件发生后都不见你打个电话问候一声,现在要用到我了才来打招呼?!” 拉文德在心中暗骂,但与真实想法相反,她的口气更加谦卑:“是的,我一直对您先前给予的帮助心怀感激。我看了您上周党//内选举的电视辩论,社会治安和城市治理政策正是新泽西州和哥谭市需要的,想必最近在我身上发生的事也能成为您的一大助力。” “很好,记住你说的话。接下来的州长竞选中,我希望我的投资能得到回报,让哥谭市民们认识到我与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斯托克顿最后留下一句颇有深意的话,“不要忘记你当初对我的承诺。” 第57章 市长与候选人 如果有一位外国人想了解美国的精英主义是如何在名门望族之间流传, 那么他应该去看看科里奥·斯托克顿的履历。这位大少爷的人生规划在他上大学的那一刻就被规划好了:大学就读于普林斯顿法学院,毕业后进入新泽西州议会担任议会助理,并在州参议员荣升成为州长后顺利被任命为财政部长, 掌握一州命脉。 斯托克顿是新泽西州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财政部长,现在他将要创下第二项记录,成为最年轻的州长。 部长先生现年二十九岁,家族用财富权力为他铺就一条直通成功的黄金大道,让他举手投足间总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他相貌英俊, 棱角分明的脸庞和高挑健硕的身材让他不论走到哪里都格外出众。斯托克顿上的是新泽西州有名的私立高中, 大学时代身兼兄弟会主席、篮球队前锋和辩论队队长等数个重要职位,并且在每一项事务中游刃有余。 这位州长候选人善于赢得人心, 他也很乐意在其他人展现出彬彬有礼、光明磊落的光辉形象——虽然他在心底里瞧不起所有人, 认为这些庸人不过是舞台上衬托自己的配角。 他深知自己在世人眼中是无可挑剔的完美, 也很会利用这一点,与选民们微笑着握手交谈,倾听他们的诉求, 但在内心里早已为每一个人打上标签。他享受掌控一切的感觉, 享受在高处睥睨众生的快乐, 因为他有这个资本。 19岁的拉文德·托伊本不该和这位命运的宠儿产生交集,尽管他们都是普林斯顿的校友,但拉文德这样家境普通、靠着助学贷款才勉强跨进常春藤大门的学生, 哪里入得了天之骄子的眼? 他们能熟悉起来, 全是拉文德处心积虑的结果:她不要命似地学习, 硬逼自己去参加不喜欢的派对聚会, 才在学校辩论队里得到不错的口碑, 从替补辩手挤到核心成员的位置,让斯托克顿记住她的名字。 普林斯顿的校友是她获取资源的最快渠道。噢, 当然她的本意不是想像小妞电影里演的那样发展浪漫关系,斯托克顿身边从不缺啦啦队长级别的女朋友。 她要的更简单,钱权而已。斯托克顿随便给她介绍个议员或者大企业,就能让她少走十年弯路。 但她这番雄心壮志变成了弄巧成拙。 哪怕时隔多年,身体里的灵魂已经换成另一个人的,拉文德还能清楚地回忆起那个下午的场景。 她在前一天接到斯托克顿的电话,说是有事情要同她商量,约定在校辩论队的队长专用办公室见面。 一路上她喜不自胜,猜测是不是自己最近表现不错,斯托克顿要她做他的辩论搭档,或者她终于能进入这些继承人的核心圈子。 但当她敲门进入办公室,看到斯托克顿冷眼望向她,活动室里也没有其他人时,突然感觉一阵寒意从脊背窜起。这是哥谭人在长年累月锻炼出来的对不幸事件的预感。 斯托克顿甚至不愿意给她一个礼节性的好脸色,但她没有抱怨的权利,只能略带讨好地笑道:“队长,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斯托克顿跳过寒暄,开门见山。 “拉文德,我记得你父亲曾是哥谭市的检察官?” “是、是的。家父为哥谭市检察院工作一辈子,在我上小学前不幸因公殉职。” 直到前年她还在领取父亲的抚恤金,也多亏了这笔微薄的收入,她和母亲这么多年来才能勉强度日。 而她能上普林斯顿,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在申请中大书特书自己父亲的光辉事迹,搏得招生处的同情分。她对父亲在死后还能持续创造剩余价值一事心怀感激。 斯托克顿仔细地审视拉文德紧张的神色,确信她真的一无所知,突然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 “你竟然真的不知道,直到现在还把你父亲当成好人?”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久没听到这么可笑的事了,可笑到我都觉得你有点儿可怜了。” 拉文德不明白他的意思,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看这个吧。”等到笑不动了,斯托克顿从桌上整整齐齐的文件堆中抽出一本,丢到她脚下,“我在律所参与黑//帮案件时看到的。” 拉文德涨红了脸,硬生生将屈辱咽下,顺从地捡起地上的东西。 “017号证物:德卡瓦尔坎特家族与法尔科内家族的账务往来,主要记录了他们在新泽西州司法系统的行/贿金额。鲁伯特·索恩,80000美元;霍华德·布兰登,70000美元” 金额随着职位降低不断变小。 “劳伦斯·托伊,10000美元。” 斯托克顿端起桌上的咖啡,像在看一出无声戏剧似地欣赏拉文德的脸失去血色,表情被绝望侵蚀。 “我想你也知道,我们家族向来乐意在寒门学子身上投资,何况你是他们中特别听话的一个。”他的声音里满是被取悦后的满足,“但投资对象是有要求的。你的父亲可以是小偷、强盗甚至精神病,但不能是一个利用职务之便危害市民的腐败检察官。人们同情苦难,但涉及到自身利益时又会极度刻薄,你懂我的意思吧?” 意思就是,拉文德这样有污点的家伙,不配再和他说话。 拉文德的大脑像一座飞速运转的计算中心,思考可能存在的出路。哥谭人能在一次次袭击中活下来,靠的可不只是好运气! 斯托克顿大费周章地叫自己来到这里,总不可能全是为了看好戏。他这种人做什么事都是抱着某种目的,要么是让敌人倒霉,要么是让自己得到好处。 想到这里,拉文德猛地看到一线生机。她想起斯托克顿刚才评价自己时用的那个词,“听话”。 她毫不犹豫地将自尊心踩在脚下:“感谢您的好心,队长。没有您的话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有什么是我可以报答您的?或者说,您需要我做什么?” “别说的像是我在勒索你。再说了,你能提供的那些东西我会缺吗?” 斯托克顿这是在试探她的底线,看她为了让他满意能做到什么程度。 可她眼下只能顺应对方的心意。万一这件事情曝光,她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将毫无意义!挑灯夜读,假意逢迎,她为了摆脱节衣缩食的日子所做的一切,不能因为一个死人而白白浪费! “您是不缺,但也不会嫌一位听话的下属多余。”拉文德将手放在心口作宣誓状,“我会向您证明我的价值。我会将哥谭市的黑暗连根拔起,送那些社会毒瘤下地狱,到时候谁还会介意我父亲的所作所为?女儿亲手斩断父辈的罪恶,想必群众也会更加爱看吧?” 她像个快输光家当的赌徒似地,破罐子破摔地赌上全部,寄希望于奇迹的发生。 斯托克顿绿色的眼睛微微眯起。 拉文德的誓言就连他这个非哥谭人听到都觉得可笑。但偏偏说话的是这个最理智现实的拉文德·托伊,这番大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反倒颇有几分戏剧性的箴言之感。 试试看也无所谓,他一帆风顺的成功生活里正缺少这样的刺激。 “那就让你试试看好了。” 不过是从他指缝里漏出一点点的资源,拉文德失败了他也没什么损失,拉文德成功了就是一本万利。 * “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拉文德对着话筒另一端的迪克说道,“大学毕业后回到哥谭,从市议员做起,再到市长,期间还有好几次借助斯托克顿的名气狐假虎威,之前在冰山餐厅威胁企鹅人他们那时候就是。” “大概他也没想到你能做到这个程度。你父亲的劳伦斯·托伊的罪证怎么样了?” “当然是在他手上。” “但在我看来,那玩意儿基本等同于一张废纸。你难道不是已经做到‘铲除罪恶’了吗?法尔科内家族已经分崩离析了。”他想到事情的经过,有点不情愿地加上一句,“因为你和杰森。” 杰森帮助拉文德拔除软肋,用的是蝙蝠家不允许的手段,无论是作为夜翼还是迪克,他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 “你不需要做他的奴隶。哪怕不提你对哥谭市的贡献,泄露证据这种事本身就足够严重了。” “事实上哪怕他现在真的公之于众,我也有信心和他一搏,靠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拉文德躺在床上盯住天花板,凭空想象出一张哥谭市地图,在上面圈圈点点,“但现在不是时候。州长选举就在眼前,以往黑//帮还在的时候,都是市长做中间人,让□□和州长候选人达成一致协议,从而操纵市议员进行选举。今年这套体系崩塌了,难免不会有某些家伙想搞小动作,我必须得表现出和斯托克顿齐心协力的态度,能压制住不少议员。” “但我不喜欢他轻视你的语气。他好像校园电影里霸//凌学生的橄榄球队队长。” “确实,简直是经典形象。”拉文德扑哧一笑,“放心,我会想办法的。作为东道主,当然该给尊贵的客人送上见面礼。” 两人默契地将这个话题到此结束。夜翼不会掺和政治,拉文德也不会泄露政治计划,哪怕他们已经是晚上打电话聊天的关系,市长和义警还是需要保持距离的。 “不说这些烦心事了,聊点别的吧。今夜布鲁德海文的巡逻还顺利吗?” “比以往结束的早。毕竟我们的市长阁下可不像你一样有能力,只能低声下气地求那些□□最近不要闹事,免得州长候选人不来布鲁德海文,他那一身谄媚的技巧无的放矢。” “那你现在在家里咯?你不早点休息吗?” “因为你说过要给我打电话,解释斯托克顿的事。” “对不起,被临时工作耽误了时间。下次不用等我,我可以用语音留言的。” 谁能来救救她的情感中枢?留言和亲耳听到声音是一回事吗? “没事,刚好我有想看的书。” 拉文德叹了口气:“工作日我都没时间分给阅读。对了,你在看什么?” 《管理基金会和慈善信托:捐赠者和顾问必备的知识、工具和技巧》,《慈善事业:非营利组织如何改变世界》,《城市慈善基金与社会变革》,在他出租屋的桌子上一摞一摞,快成了几座小山。 迪克合上手中翻到最后一页的精装书,开启下一本。 “没什么。只是随便看看。” 第58章 第三人 在这之后, 斯托克顿的秘书联系拉文德,简略阐述他们的计划。 新泽西州的州长选举一般由执政党和在野党各处一名候选人。本届执政党推出的候选人是青年才俊斯托克顿,在野党那边是一位年逾花甲的老法官, 去年刚做完白内障手术。 看来该党派这些年在新泽西州的人才储备是真的很青黄不接。 “部长先生在网络上的初步民意调查中取得压倒性的胜利。”会议电话中,戴着金丝眼镜的秘书严肃道,“但仍无法弥补我们与对手在履历上的差距。部长先生需要的是稳操胜券。” “你们准备了什么武器?” “风流韵事。我们找到他出轨模特的证据,过会儿它们将出现在各大媒体记者的邮箱内。” “会不会太急了?不等到十月份电视辩论开始的时候再放出去吗?” 在关键时刻给予致命一击,拉文德更喜欢这种稳扎稳打的操作。 秘书似乎感到好笑, 慢条斯理地摘下眼镜擦拭:“托伊女士, 这是专业的团队进行评估后的结果,我们是在通知您, 不是和您协商。今天这次会议的目的是提醒您注意私生活, 不要犯低级错误, 别让我们的敌人抓住把柄。” “请转告部长先生,我将牢记在心。” “最好如此。” 会议结束,屏幕变成一片漆黑, 倒映出拉文德的表情从假笑切换成冰冷。 她对斯托克顿的不满又增加一分, 但也很不情愿地承认, 斯托克顿是她仅有的选择。 难道她还能指望一个连下/半/身都管不住的老家伙? 性/丑/闻在她看来简直是最好回避的陷阱。不/做/爱又不会死,空闲时间能做的事情那么多,就非得满足原始欲望? 甚至还犯下被拍到照片那种错误。 拉文德不禁为在野党党鞭掬一把同情泪, 也更加坚定她不找情人不找炮/友的决心——当然她也没空找就是了。 “不过这样也好, 斯托克顿直接一路高歌猛进到当选, 少些腥风血雨, 对我没坏处。”她在心中盘算, 同时按下办公桌上的铃铛,召秘书进来, “吉里女士,媒体那边联络得如何了?” “和斯托克顿先生有关的材料已经准备好,能确保选举活动进行到哥谭时能立刻发出新闻稿。” “告诉他们可以留更大的版面,部长会感激他们的。”拉文德站起身,“还有印刷厂那里呢?” “海报和路牌都已经在制作中,确保能覆盖到哥谭的每一个角落。” “很好。”她喃喃自语道,“非常好。” 她走到紧闭的百叶窗前,从中间拉出一道缝隙。 眼前是日复一日看厌了的乏味场景,灰蒙蒙的墙砖,公交车站破旧的雨棚,正在粉刷墙上不雅涂鸦的工人。不久后它们将被斯托克顿标志性的露牙笑容所覆盖。 她忽然很想到办公室外找迪克,告诉他自己头一回希望毒藤女能来这里搞点破坏,一想到被斯托克顿海报包围的场景她就有些反胃。 她想发泄性地说些市长不被允许说的话,就像被禁止说脏话的青少年那样。 “市长,您有什么需要吗?” 被打断和脑海中的迪克交谈,拉文德如梦初醒,还有些失落。 “哦,我是在想我该去投票站巡视了。” “我知道了,我会告诉格雷森先生您想提前出发。” 有司机坐在前面,拉文德有许多话不能说出口,但光是看到迪克在身边就会觉得又有力量坚持下去。她甚至有点记不清在迪克来之前她是怎么消解这些负面情绪的。她时至今日还没被憋出大病,真是个奇迹。 心情平复后,她拿出撰稿人为她写的演讲稿。 去年的市长选举是史无前例的悲剧,投票站,宣传车,候选人宅邸,每一个和竞选有关的地方都遭到黑/帮和阿卡姆罪犯的毒手,直到杀得只剩拉文德一个候选人为止。 时隔一年,哥谭已经发生变化,黑/帮基本销声匿迹,阿卡姆的罪犯们还在时不时的死灰复燃,但他们很少主动掺和到这种大型政治活动中来。比起恐吓选民,他们更喜欢直接对候选人下手。 没有完全和平,但多多少少改善了一点。 这么想来,她好像做的真不赖? 念及此,她忽然有些不安。 她能一直“不赖”下去吗?俗话说,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她要是一直保持这个速度,难道有一天连阿卡姆的罪恶都会被她铲平?这话她自己说出来都不信。 还是说,眼下的情况已经是她职业生涯的天花板了? 拉文德一边思考这些问题,一边进行公式化的表演,声情并茂地在哥谭市最大的选举站前完成演讲,呼吁大家多多关心新泽西州的命运,投出手中的宝贵选票。 哥谭的投票率已经快要超越隔壁的布鲁德海文,荣登倒数第一的位置,她可不想因为这一点被攻讦。 “安洁莉卡,台下听众们的反应如何?”又一次顺利完成政治作秀后,拉文德如往常般询问表演的反响。 “嗯,您的措辞和表情都非常完美但恐怕没能得到您想要的舆论效果。” “又发生什么了?”安洁莉卡吞吞吐吐的样子让她感到不妙,“阿卡姆纸糊的墙壁又被越狱犯打破了?” “比那个更劲爆。”刚刚接到消息的秘书一言难尽,“您还是自己看看吧,现在整个美国的舆论都被点燃了。” * 安洁莉卡的平板没电,一行人只能坐进市长专车里,凑到车载播放器的前面收看新闻。 就在刚刚,副总统索菲亚·克里斯提发表声明称已在日前辞去在白宫的职务,并将退出目前所在的执政党,以无党派独立人士身份参加新泽西州州长选举。 美国是联邦制国家,州长往往比没有实权的副总统更具影响力,副总统辞职参与州长竞选此前也不是没有过。索菲亚·克里斯提在年初的执政党内部候选人选举中和斯托克顿竞争,遗憾失掉了初选,据说是党内要员一致认为她留在白宫会更加有利。 到这里为止都还在政治常识的范围内。 但是宁可退出党派也要参与竞选?实在是毫无道理! 司机塞德斯先生摸不着头脑:“副总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有党派支持,她哪儿来的资金?” 拉文德解答他的疑问,这种时候一问一答更有利于她的思考:“索菲亚·克里斯提的继父是全美最大的机械生产商老板,2000万的竞选资金,毛毛雨罢了。” “可恶的有钱人!但不是执政党,也不是在野党,她不会被两边一起打压?” “这倒也未必。两党目前为止都没有发出声明,很可能是前副总统找到了某个平衡点。” 具体是什么平衡点,拉文德大概能猜出来。 斯托克顿抓到在野党老法官的把柄,这件事既然已经是连拉文德都能知晓的程度,没道理克里斯提这个政党核心成员会不知道。 斯托克顿的秘书今早说过,丑闻很快会发送给记者,那么按照时间来算,老法官的名声会在今天的晚报发售后晚节不保。而因为克里斯提爆炸性的声明,群众的注意力被转移,这件事大概率会被冷处理,相当于卖给在野党一个人情。 反正自家候选人大概率完蛋,那么在野党也不会介意有一个独立候选人给对面执政党添点堵,估计还乐得见他们反目成仇呢。 而克里斯提的老东家执政党——如果前副总统真的和他们闹僵了,那么为什么执政党的附属组织、自由党团会议没有发表声明称她已经被除名?说明克里斯提并没有真正与执政党撕破脸,只要她在当选后给执政党行方便,他们也不介意多一个站在他们这边的有力候选者。 至于为何他们会默许克里斯提参战,降低正牌候选人斯托克顿的胜率,拉文德隐约有一种感觉:斯托克顿的狂妄自大惹恼了一些大佬。他太渴望将一切玩弄于股掌之间,不肯走稳健的路线,选举伊始便亮出底牌,半场开香槟,没想到让克里斯提渔翁得利。 “市长女士,您笑得太幸灾乐祸了。”迪克提醒道。 “我有吗?是不是你看错了?” “嘴角快咧到耳根子了。” “因为我想到高兴的事。” 副总统出奇制胜,现在斯托克顿和他的幕僚们一定急疯了吧,拉文德有些小人得志地想到。 索菲亚·克里斯提,哪边都不吃亏的精明做法,不愧是白宫出来的女人。 拉文德在佩服她的同时,也觉得不寒而栗。 这招理论上行得通,实施起来处处是陷阱,需要的手段也难以想象:克里斯提怎么知道斯托克顿团队发送老法官丑闻的时间?她怎么说服党派同意她独立竞选的?白宫又怎么会配合一个已经辞职的副总统,在同一时间召开新闻发布会,让大家的关注点全集中在这上面? 这才是真正的操盘手。 意识到这位候选人的强大后,拉文德先前那种看到讨厌之人倒霉时的愉悦褪去,开始头痛起来。 按照她的预想,斯托克顿胜券在握,哥谭市的议员们只要没眼瞎,都能看出谁会当选;至于市议会里在野党的那部分成员,意思意思拉点票得了,没必要和一位无冕之王过不去。 大家团结一致,稳定局面,免得让本就不太平的哥谭市再生事端。 现在可好,多了一个手段高明的克里斯提,难免不会有人蠢蠢欲动,整垮自己这个已经和斯托克顿深度绑定的市长,向克里斯提示好以换得利益。 “当务之急是联系上克里斯提女士,免得某些人抢在我前面。我们有什么人能引荐吗?” “好像不用您操心了。”安洁莉卡递过终于充好电开机的平板,“副总克里斯提女士说她刚好在哥谭,看到您刚才的直播演讲,想在明晚见上您一面。” “跟踪狂吗?!”拉文德毛骨悚然地抱住肩膀。 被操盘手盯上的感觉也太可怕了! 第59章 副总统 下车之前, 拉文德又一遍检查仪容,确认自己从头到脚都装扮得无懈可击,这才拿起手袋, 让司机停止在附近绕圈,把自己放到酒店门口。 她去见企鹅人那次都没这么紧张。不清楚对方所求为何,这甚至比知道对方想要取走性命更令人胆寒。 尤其今天的见面对象还是那个耍弄了执政党和在野党的厉害角色,索菲亚·克里斯提。 迪克照常为她打开车门,只是这次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 两人无言地将手交叠在一起。这是迪克给予她支持的方式。 汲取到力量的拉文德昂起头颅, 在门口侍者的指引下前往顶楼的餐厅。 在电梯里,她想起来要让手机保持静音——面对高位者时必须要保持礼貌, 因而看到迪克刚刚发给她的消息。 “拿出自信来, 你比你以为的要更有力量。” 拉文德似乎感觉到迪克的手就放在她肩膀上, 给予她支撑点,这让她满是冷汗的手掌恢复些许温度。 顶楼四周是落地玻璃窗,夜幕深邃如海, 哥谭市的灯光在脚下流动。餐厅内只有一桌人坐在中央, 宛如悬浮在城市上空的孤岛。 索菲亚·克里斯提将地点选在这家会员制餐厅, 并且轻轻松松包下全场,像是在无声宣告自己的财富和权势。 但与这种近乎炫富般的行径不同,克里斯提本人身上散发着黄金年代才有的优雅从容, 栗色的卷发被精心梳理成柔顺的波浪, 衬托出她匀称的脸型。 她西装的腰部线条清晰利落, 稍显夸张的肩线设计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挺拔, 衣领微微翻开, 露出颈间环绕的项链,粒粒饱满的珍珠散发温润的光泽, 与她身上的高贵气质相得益彰。 她与拉文德和斯托克顿相差不过十来岁,散发出的气场却像是隔了一个时代。见识与智慧也是。 拉文德只能想象到自己在十几年后被颈椎病和腱鞘炎困扰的中年危机形象,看见克里斯提的模样,不由得稍微有一点点羡慕。 “托伊小姐,今晚你能来我可真高兴。”两位女士熟练地进行一套政客标准式的寒暄、握手、微笑组合套餐,“来见见另两位吧,左边这位是我弟弟弗朗西斯,是名医生。” 拉文德做过功课,别看索菲亚说的这么轻描淡写,好像他弟弟就在哪个小诊所工作,实际上人家是尖端医疗机构的主任医生。 嗯,是一个M.D.(Doctor of Medicine)。她认识的医学博士好像又增加了。 “右边这位是我的竞选搭档。” 这位光头男人更是来头不小,普林斯顿大学的经济学教授,以及一个更重要的身份,公民自由联盟主席。这个美国最有影响力的公民权利保护组织此前从未在政治选举中站队,能请这位主席担任搭档,看来索菲亚是打算在拉选票上另辟蹊径。 几人坐下,开始聊一些没营养的话题:哥谭的天气如何,总统先生身体可好,拉文德先前遭遇的离奇失踪事件真是令人痛心 热身活动结束,索菲亚终于亮出今晚的来意。 “听到你答应邀约的时候,我真是开心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哥谭市是新泽西最大的城市,你的日程安排一定很满吧?” 拜托,她一个小小市长,副总统要见她,就算是在洗澡也得带着头上的泡沫出门! “我像您一样,有一些身负才华的同僚。”说这话时,她看向一直在捧场、让索菲亚掌握主场权的教授,“他们保证我的日程表能随时为重要的伙伴留出时间。” “这话真是不胜惶恐。如您所见,我现在既没党派,又没职务,在人口调查表上只能写无业游民。” 说罢,索菲亚将身子前倾,从空间上拉近与拉文德的距离,加上谦虚的自嘲发言,诱导拉文德潜意识里稍稍卸下防备。 “我也很高兴能被你看作是同伴。在美国,像我们这样的无党派女性政治家实在是少之又少,在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在想,我们一定能成为携手同行的合作者。” 听到最后一个词,拉文德在心中振臂高呼“太棒了!”。 这说明在索菲亚心中,她是哥谭的No.1,是哥谭最能说得上话的政客。 拉文德上任以来的政绩,以及在哥谭市的影响力,在高层眼中是有分量的。当然,她和韦恩家暧昧不清的关系大概也加分不少。 她身上有索菲亚需要的东西,这给了她谈判的底气。 赢过市议会长让她心中无比畅快,不过面上还是不动声色:“表面上的无党派罢了。正因为我们的处境有相似之处,所以你也明白,我们这种没有党派支持的人更加不能忘记报恩,得时刻铭记我们的朋友和导师是谁。” 提携拉文德的是斯托克顿。 索菲亚能提供怎样的利益,让她抛却这位大学的校友,转而投奔一个今天才初次见面的人? 她想起迪克的话,她比她认为的要更有力量。 这可不只是在说心智上的强大。 哥谭是新泽西州最大的城市,并且因为有韦恩集团做支柱,周边的城市,以布鲁德海文为代表,全要仰仗哥谭市而活,哥谭的态度将极大程度上影响这些附属城市的投票走向。 这么说吧,新泽西州历史上的选举中,没有一位州长是在没有得到哥谭市多数选票的情况下获胜的。 索菲亚想要赢得她这位哥谭代表者的支持,给出的诚意必须足够有分量。 拉文德有些期待,这位财富和权势都是美国数一数二的女士会拿出怎样的筹码。 “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打给你的礼物。” “索菲亚,我去给你们点杯鸡尾酒。”弗朗西斯相当配合,直接带着另一位男士离开,留两位女士在谈判桌上继续交锋。 “我觉得你会喜欢这个的。” 是一张A4纸。从背后的红色油墨痕迹来看,应当是某份文件的原件。 莫非是房产证明或者财物赠与?不,那也太没意思了。 拉文德接过,扫视一眼。 接着倒吸一口凉气。 索菲亚的手段再次让她……大开眼界。 “我从斯托克顿部长那里听说过一些你的家事。”索菲亚眼角含笑,“所以我去找大西洋城的德卡瓦尔坎特家族调查了一点往事,并且欣喜地得知你父亲是清清白白的检察官,所谓账务往来根本是凭空造谣。德卡瓦尔坎特的人也很乐意配合,提供了这份画押签字过的口供。” 当年斯托克顿是为黑/帮辩护的那一方,记有她父亲受贿记录的账本根本没被提交至法庭,也就是说现在这份口供和账本具有同等效力。 拉文德的父亲真的清白吗?这可未必。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 斯托克顿的证据彻底没了作用,她自由了。 大西洋城是斯托克顿家族的发家地,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将这件事运作完成,想必索菲亚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拉文德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位候选人的诚意。 但她没有被欣喜冲昏头脑,越是离成功接近的时候,越要保持头脑冷静。 她必须搞清楚,索菲亚当上州长是为了什么?花如此大代价拉拢她,那么她在州长这个位置上得到的收益只会比这个更有价值。 经过这些年在政坛的摸爬滚打,拉文德算是看清了,想要活下去需要手段和钱权,但爬得更高得要看人品和底线。 她知道斯托克顿的真面目。这个人和大都会的莱克斯·卢瑟很像,比起一己私欲,他更渴望成为领袖。 他想要改变新泽西州的军/事/力量分布,加强政/府的权威,让□□纳入监管之下,彻底成为官/方的工具。这在拉文德的接受范围内。 那么索菲亚呢? “我对我朋友的人品最为看重。”拉文德将口供重新折叠好,推回到索菲亚手边,“请你告诉我,你当上州长后要做些什么?” 不是竞选演讲时候的假大空。告诉我你的真实目的。 “托伊小姐,你当上市长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和我父亲的罪行切割。”索菲亚手上有证据,拉文德也就干脆利落地承认,“腐败官员的女儿就是过街老鼠,我要让我尽可能变得清白,直到这个污点缩小到看不见为止。” “那我们是一类人了。” 索菲亚依然保持微笑,但拉文德能看出来,这其中不再有礼节和表演的成分,是诚心诚意的笑容。 “我们是一类人,托伊小姐。我们厌恶,却又无法真正逃离这座城市。部长先生当州长是因为他想成为领袖,我当州长却是为了哥谭。” * 拉文德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迪克知道接下来的话不是他能听的。不过没关系,反正他已经知道拉文德的答案了。 “然后你就同意她的邀约,并且为了防止斯托克顿派杀//手报复,要我来这里当你的陪练?” “是这么回事儿。” 拉文德现在和迪克正身处她在墓地的安全屋的地下。 在她变成小孩的那段时间里,迪克“顺手”给这间屋子“小小”扩建一番,如今这里是个像模像样的训练场了。 场地被钢筋穹顶覆盖,墙壁和地面都由特殊材料制成,既能吸收冲击力,又能防止地下的某些邻居半夜想来强行串门。 中央训练台中的压力机、跑道、激光模拟装置一应俱全,甚至还加了几个颇有未来感的控制台,帮她监控墓地周围的情况。 拉文德又确信了一个迪克有的博士学位。 肯定得有土木工程啊! 这个完成度,这个高效率,迪克一个人就比得上一整支铃木集团施工队了! “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学习怎么控制假发片的力量。”迪克调试环境参数设置,“我怕你一拳把那些人打死。” “这几天我已经逐渐摸到门了,只要用重症肌无力的感觉发力就能击倒普通人。”拉文德摸摸头上的大尖角,明明材料是人类的头发,却不管怎么压都压不下去,“但这个假发片的造型真的太糟糕了,我不可能戴着这个四处走吧!” 她甚至有试过借红头罩的头盔戴在头上,没想到假发片直接把钛合金给戳了个大洞。 杰森不赞同的眼神比起布鲁斯有过之而无不及。 “要使用的话就只能遮住脸了。” “对喔,可以用变声口罩!” “可以不暴露你的声音,而不必像布鲁斯那样犯咽炎。”迪克赞同道,“问题是时机和事后的遮掩。” 参考超人,以前他都是趁大家不注意时跑到没人的地方换装,但问题是拉文德可不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记者,真要有什么事情发生她根本跑不掉啊! 比如她之前遇见过的市长专车遇袭事件,车里只有三个人,却突然走出一个戴着口罩的长角人士,请问这个人是由谁假扮的? A.今年五十岁的光头司机 B.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七十五磅,一拳能打死两个人的西装保镖 C.不管是头发长度还是身材体态都和可疑人士一模一样的市长 “……要不我从今天开始锻炼,直到锻炼出你的体型?”这是拉文德能想到的最有可行性的办法。 迪克真诚地道出无情的事实:“你的日程表已经很满了,我怕你会猝死。” “……” 两人相顾无言,最终决定采用那条亘古不变的实用策略。 见机行事! 第60章 决心与反击 哥谭市市长的加盟让这场舆论的大火愈烧愈旺。 幕僚们, 尤其是公关团队的吉里女士,认为拉文德在没和他们商量的情况下就做决定,是非常不理智的鲁莽举动。 哥谭市的大多数执政党成员对于索菲亚·克里斯提的墙头草行为非常不满, 现在拉文德和她绑定在一起,这份不满也就蔓延到她身上。 一个人连自己的党派都能背叛,又怎能相信她的忠诚?更何况索菲亚并非土生土长的新泽西州人,只是在这里居住了几年,后面又到华盛顿的白宫工作, 他们怎么敢把选票投给这样一个摇摆不定的候选人! “华盛顿人滚出哥谭!” “把新泽西州还给新泽西人!” “我们不需要背叛者!” 或许是斯托克顿在背后煽风点火, 不满的声音快速发酵,形成一场有规模有组织的游行, 正在市政厅外进行。 这件事甚至惊动了某些黑暗中的居民。 凯特·凯恩提前结束她所谓的“代理市长精神损失假”, 从迈阿密的沙滩连夜飞回到哥谭, 并在下飞机的第一时间直奔市政厅。 她打开市长办公室的大门时,众人正围在电视机前观看索菲亚的电视采访。 哥谭有线电视的主持人知道观众们想听什么,上来就直截了当地尖锐提问:“副总, 啊不, 原谅我, 克里斯提女士,您是否知道您的行为已经对名声信誉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害?” “知道啊。”索菲亚摊开手笑道,“只要打车到两条街外的市政厅门口就能听到了。” “那您想对质疑您的人说些什么呢?” “在我看来, 这些批评声是我为了坚持正确之事所不得不忍受的损害。难道我们会因为药物有副作用就不去治病吗?”索菲亚挺直身子, “我们的国父亚历山大·汉密尔顿抛下成见, 支持曾经的政敌托马斯·杰斐逊竞选总统;林肯先生为了南北和平, 甚至选择一位敌对党派的人做他的副总统。党派的初衷是团结交流, 而不是分裂人民,如果立场阻碍我们行应行之事, 那么跳出圈子也是很有必要的。” 索菲亚这番论调赢得台下观众的阵阵掌声。 “尖牙利嘴。”斯托克顿派的主持人在心中暗骂。 但他面上还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但您的所作所为是否有机会主义之嫌?在野党的法官大人爆出丑闻的同一天,您就宣布竞选,是否太过巧合?”他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手中的新闻稿,“原谅我引用一些公民的话,您这是在投机倒把吗?” “没错,我就是掐好时间放出消息的。” “实在是让人怀疑——您说什么??” “我决定参选,是因为法官先生失利后,州长职位将沦为斯托克顿先生的囊中之物。之前也说过了,我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贯彻原则,部长先生的其他政策理念有利于新泽西州,只有加强军/事/管控这一条我无法赞同。社会治安问题不是光靠武装力量就能解决的,我们更应该关注为何那些人会走上犯罪道路,是否应该在经济方面进行改良?” 索菲亚接连化解两个必杀招,让想先声夺人的主持人乱了节奏,之后更是被索菲亚完全控场。 节目的走向一眼望到头,拉文德干脆关闭电视。 “我选择索菲亚绝非头脑一热的结果。告诉印刷厂,把斯托克顿的海报都销毁。”拉文德用不容商量的口气让幕僚们自己回去琢磨,转头看向凯特,“凯特,和我去走走?还有我们亲爱的安全顾问。” 说是走走,其实是找了一间无人使用的会议室。电视剧中的天台聊天根本不存在,哥谭市长是活腻了才会到狙击点去当活靶子。 拉文德坐在主位,凯特和迪克一左一右坐在下首。 看起来像是法庭经典三角构图,但坐在上面的才是被告。 “凯特,你这次的义务加班是为了谁而来?汉密尔顿和韦恩家,还是我们夜晚的朋友?”拉文德突然想起什么,“莫非凯恩上校是斯托克顿派的?” “都有。我们对你抱有疑问,但与你选择谁无关。”凯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严厉,“你为什么要主动搅乱局势?我以为你不是那种好高骛远,想借助高层人士一步登天的人。” 她顿了顿:“如果你是有什么苦衷的话,应该先和我们讲。” “一部分确实是因为索菲亚给了我迫切需要的东西。但不全是。” 凯特将胳膊撑在桌上,示意她继续说。 拉文德走到会议室的白板前,头顶悬挂着一张美国地图。 她仰起脖子,指向地图上的某个点:“拉斯维加斯,营销手段的经典范例。提到这座赌城,人们想到的是什么?沙漠绿洲,繁华都市,潮流文化。但在几年前,拉斯维加斯的米德湖干涸,这才让湖底数不清的骸骨重见天日。” “黑/帮作风。也不奇怪,赌场怎么离得开非法组织呢。” “是啊,内华达州的人们都知道拉斯维加斯乃腥风血雨之地。但问题是,有多少好莱坞的资本和商业巨头在背后运作,靠着电影、赌/场和明星的包装,让拉斯维加斯在内华达州外、乃至世界范围内,都只留给人们‘度假胜地’的印象?游客们知道他们照片中的湖泊底下是尸体残块吗?” 听起来很耳熟。 凯特的眼睛逐渐睁大:“你的意思是,哥谭也?” “是啊,因为我们一直生活在这个城市,被牢牢关在信息茧房里。”拉文德苦笑,“而蝙蝠侠就是哥谭对外宣传时的包装。哥谭市民知道你们和罪犯的斗争给生活带来多大影响,但在置身事外的外地人那里呢? “社交媒体的推送机制 ,以及传统媒体的避重就轻,让新泽西州外的人们忽视了哥谭那些恐怖事件的严重程度,成功将蝙蝠侠娱乐化——我想你们也见过,蝙蝠侠和猫女的风流韵事,罗宾的绿鳞小短裤,夜间义警被目击到救小猫下树。”经过这种潜移默化的改造,总会有一部分人觉得哥谭不是犯罪都市,而是阴云密布下的浪漫主义和英雄主义,危险程度也不过是一般水平。” 不止是凯特,连迪克都感觉像是狠狠挨了一拳,心底掀起一场无法平息的风暴。 他们这些夜间义警已经尽可能远离这场漩涡,用身躯抵挡住黑暗的侵蚀,保护普通市民,而这群秃鹫一样的政客们竟然从背后偷袭,啖食他们的血肉?! 若是有一天他们死了,恐怕尸体也会被征收为公共财产,放到博物馆展出吧! “索菲亚跟我说,这是新泽西州政/府极少数人知道的政策,因为我们在明面上不能承认蝙蝠侠的存在。”拉文德沉声道,“这项策略的原因是不能再出现第二个布鲁德海文。人才外流,产业无法优化升级,城市衰落被黑/帮占领,如此周而复始,恶性循环。新泽西州已经失去一个曾经辉煌的港口大市,再也承担不起哥谭崩塌的风险。” “凯特,迪克。” 拉文德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为政界同僚鬣狗般的无耻行为感到羞愧,但不得不将话说下去。 “你们已经尽力保持清白,不和这些肮脏事扯上关系,但现实是,我们谁都无法置身事外。既然如此,不如拼了命地往上爬,至少还有把握先机的可能。我承认我为了自己的前途和索非亚做了交易,但请相信我,这笔交易不会损人利己!” 凯特原本紧绷的肩膀一点点放松,手指缓慢伸展。 “我会把你这番话转达给需要解答的人的。”她的嘴巴仍然微微抿着,“但能否接受就不能保证了。” “只要你能理解我就好,凯特。我的副市长可比他们都重要得多。” 原本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一下子松弛下来。 凯特深刻体会到直女的杀伤力:“要不是我知道你的性取向,我都要以为这是在和我调情了。” 凯特站起身朝门口走去,路过迪克时像是突然发现什么,又后退几步,在他的腰上拍了一下,痛得迪克差点“嘶”一声叫出来。 “拉文德,你下手可真狠,不对我亲爱的表侄温柔点?” “拉文德进步很大的!”受害者竭力为打人者说话,“她已经学会避开要害了!” “要不是我知道事情的原委,大概以为你有受/虐/癖。” * 送走了凯特,拉文德刚想与迪克再说些什么,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来电显示是科里奥·斯托克顿。 这回拉文德没有犹豫,直接按下接通键:“您可算联系我了。” “你怎敢背信弃义?!”斯托克顿没有理她的话,他正处在爆发的边缘。 “瞧您这话说的,我有在公共场合或者什么纸质文件上说明我要支持您的竞选活动吗?” 迪克看到拉文德像只打赢架的猫似的得意洋洋,满面笑容的同时语气十分无辜,不禁被逗乐了。 要是她更嚣张点,就是经典小人得志的恶人模样。 “克里斯提许诺了你什么?州务卿?副州长?” “哦不,我们之间可不存在职权交易。”她这话也没说谎,画押口供哪儿能算职权交易,“我们的一切都是为了哥谭和新泽西。” “看来你是谈都不愿意谈了。很好,非常好,那么你就期待我的贺礼吧,恭喜你这条野狗找到新主人。” 被挂断电话后,拉文德与迪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摊开手耸耸肩。 这次拉文德的安保等级被升到最高,迪克甚至找提姆借来几个无人机在她周围秘密巡逻,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近她旁边。 加上拉文德有假发片这一武器在,可以说是从里到外都武装得无懈可击。 但万万没想到,斯托克顿的攻击用的是她自己的武器。 数日之后,出现了一伙法尔科内家族的余孽。 他们声称是拉文德失踪案的幕后凶手,作案动机是为法尔科内复仇,因为正是市长与蝙蝠侠勾结,用非法手段摧毁了他们的据点。 60-70 第61章 如何炒作 GCPD审讯室内的气氛如同一根绷紧的弦, 审讯与被审讯方的理智濒临极限。 原本靠在金属椅子上的莫西干头男人不耐烦地翘起二郎腿,双手用力捶打桌子,眼神挑衅地看向对面的警/察:“警官, 我都已经承认罪行了,怎么还不把我放走?哥谭的犯罪率已经低到你们没有别的罪犯要管了吗?” 而在隔壁的审讯室,莫西干头男人的同伙也是差不多的论调:“只听说不承认罪行的人需要被审讯,没听说过找自首的人要求证据的!警官,我们已经诚心悔过了, 怎么还不让我们在口供上签字, 把我们关进看守所啊?” 这一切被监控室内的蒙托亚尽收眼底。 负责调查的警官走到她身边,脸色很是难看。 “这些人的身份已经被核实了, 的确是法尔科内家族的小头目。” “他们说的所谓能让人昏迷一个月的药呢?关押市长的邮轮呢?他们把市长从邮轮运到废弃工厂的车子呢?” “根本没有线索, 大概是在胡扯。”警官为难道, “但他们确实提供了沾有市长DNA的物品,我们不能因此拒捕。” “去xx的拒捕程序!” 市长天天在外东奔西走,她的DNA哥谭遍地都有, 比买木仓还容易! 蒙托亚把手上的报告复印件揉成一团, 粗暴地砸进垃圾桶内。 审讯室内, 那几个一看就是冒名顶替的罪犯还在叫嚣“你们GCPD不是最擅长威逼口供吗,怎么现在送上门的都不要”。 她压住火气,走到隔壁的休息室内, 拨通市长的私人号码。 接到蒙托亚的汇报, 拉文德很想学斯内普说一句“你竟然用我的魔法对付我!”。 但鉴于她正坐在索菲亚的豪车内, 被她用母狮子似笑非笑的神情盯着, 只好把这句话咽回肚子里。 “本来我连专门打黑/帮官司的律师都物色好了, 没想到斯托克顿竟然用这种阴招。” “毕竟现在你站在我这边,他大概也知道那所谓的账本已经失去原有的价值。” “但你眼下的情况还不如被曝光受贿罪。” 眼下整个新泽西州都在等着拉文德的回应, 尤其是斯托克顿那边蠢蠢欲动的记者们。 拉文德承认与蝙蝠侠有关?很好,她就是整个公共系统的叛徒,把市政厅的脸放在地上摩擦,竟然和她口中所谓“不存在”的暴力分子勾结。 拉文德说自己与袭击事件无关?没关系,他们也会准备好另一套说辞,指责她放任黑/帮在哥谭市横行霸道而不做任何措施。 不管她承不承认罪犯们的指控,斯托克顿都有办法把她抹黑得比康奈利·福吉还糟糕。 “斯托克顿能做到这步是我没预料到的,居然能让那么多媒体打破和哥谭市政厅的潜规则。” 但也无怪财政部长花如此大的血本报复,甚至能找到红头罩都搜寻不到的残党。他这是在杀鸡儆猴,警告想像拉文德一样跑到索菲亚那边的人。 “索菲亚。”拉文德问道,“有什么建议吗?” 这是她和索菲亚结盟后的第一次合作,也是彼此试探。 “这件事也没那么难解决。如果你真的和蝙蝠侠他们有一定程度的关系的话,我建议你先发制人,秘密揭发蝙蝠侠的身份,转移焦点把自己撇干净” 拉文德差点下意识喊出“不行!”。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在车内,她已经蓦地站起身。 “我做不到。”她心跳加速,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情绪毫无起伏,“因为蝙蝠侠是不存在的。” 演技不错,但转瞬即逝的肢体动作还是被索菲亚捕捉到了。 “好吧,你不知道。可假设你真知道的话,为什么不去做呢?这是对我们最有利的法子。” 索菲亚失笑:“该不会是出于什么道德吧?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还像个菜鸟似的,把良心挂在嘴边。因为你之前站队斯托克顿,有不少信任你眼光的人押上家产投靠斯托克顿,现在你来到我这里,可是会有不少人血本无归呢。” “与我无关,又不是我要他们去投资的。技不如人,咎由自取。” “瞧,你这不是很会找理由原谅自己吗?”索菲亚循循善诱,“那么你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牺牲一块垫脚石也没什么吧?” 说着说着,她脸上的笑意更深:“可别告诉我,你和那些假设中存在的夜间义警是志同道合的伙伴,跟那个詹姆斯·戈登一样是愣头青。” 嘴角的笑纹丝丝分明,但她的眼睛没有笑。 “怎么可能呢,我只是在为我们的共同利益考虑。”拉文德语调轻松,“你之前和我说过,新泽西州需要用蝙蝠侠的形象改善哥谭市的风评,眼下的困境不值得新泽西州放弃这项策略。 “并且如果我真的是为了保全自己而出卖只在假设中存在的义警的人,你我今后很难维持信任关系。” 索菲亚没有回答。 过了片刻,她伸手将桌上的麦芽威士忌倒入杯中,小口啜饮。 那种被当成猎物盯上的感觉消失了,母狮子停止了追捕。 拉文德这才渐渐找回正常呼吸的感觉。 将最后一口酒饮下,索菲亚把玩手中的杯子,有些遗憾:“看来只能选择第二种会牵涉到你自身的办法了。” “具体怎么执行?” “这个嘛,就是将事情翻转过来,把另一面展现在选民们的眼前,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会有效吗?” “会的,只要能提供足够抓眼球的素材,总能找到愿意配合我们的媒体。” 富豪之女&前副总统&媒体们喜爱的财主广告商,索菲亚·克里斯提,对此很有信心。 * 索菲亚这边应付过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亟待解决。 “有人猜到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拉文德和蝙蝠洞内的成员们开启视频通话,由送信鸟迪克手持平板。 提姆赞同她的观点:“拉文德向来宣称不承认蝙蝠侠存在,在外人眼中我们也只是双面人绑架那次有点交集,可那也是在我们的业务范围内,一般人不会做出这种联想吧? “而且新年针对黑/帮的袭击明明是杰森做的,哪怕拉文德真的玩了花招、误导大家以为你也是幕后黑手,也该说你和杰森沆瀣一气才对。” 通缉犯红头罩可比蝙蝠侠更有节目效果。 “也就是说,有人掌握了我们和托伊来往的证据,但并不清楚实际内幕。”达米安得出结论,“是从哪里泄露出去的?你们身上被敌人安装了窃听器?” “拜托,除了布鲁斯,还没有哪个罪犯成功过!不要小看布鲁斯的水平啊!” “被父亲安装窃听器你很自豪吗?”达米安感到无语,“那问题就是格雷森了。” “我一直都很小心的。” “现在都没实际证据,但就和托伊接触的次数来说,你的可能性最大。”好弟弟毫无慈悲,“为了根除最大的隐患,我觉得你应该从今天开始被禁足。” “那些陈年往事你还要记仇多久啊?!” 吵吵嚷嚷地讨论一番,结果最终大家也没找到可能的情报泄露源头。 唯一比较有可能的,是拉文德被毒藤女绑架那次大家一起出动营救,可能引起女贼们的怀疑。 但这三人都不是会采用这种迂回政治手段的人,直接寄信勒索比较符合她们的风格。 “暂时先保持观察,等待泄露的源头自己露出马甲吧。子弹造成的贯穿伤比卡在身体里更容易治疗,就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州长选举也不允许我们和你有太多接触。”斯蒂芬妮对拉文德只能在平板里出镜一事十分遗憾,“对了,你打算怎么解决那些无赖的指控?” “索菲亚帮我选了个更具话题性的新闻炒作。” “哇哦,是什么市政厅秘辛?” “不,只是我个人的绯闻。” 大家的笑容僵在脸上。 “因为我之前一直单身嘛,老树开花的新闻大家更爱看。” 大家觉得室内的温度降低到冰点。 “说起来灵感来源还是布鲁斯·韦恩呢,大家有点看腻了他的花边新闻,正需要换换口味。” 大家纷纷移开目光,不敢再看屏幕。 “话说回来,为什么我从刚才开始就听到劈里啪啦的声音?” “” 那是迪克徒手把平板捏碎的声音啊!!! 迪克你不用刻意保持假笑的,就算假笑也别笑得这么让人毛骨悚然好吗!这表情看起来比小丑还可怕啊!! “不知道呢,可能是下雨了吧,哈哈哈哈!” 拉文德看向窗外:“可我这里还是晴天?” “森林气候比较多变,嗯,就是这样!” “但蝙蝠洞不是在地下吗?” “漏雨!一定是漏雨!”大家装模作样地抬头张望,“蝙蝠洞已经年久失修了!” 刚刚走进来的布鲁斯很不高兴:“不要胡说,我去年才——” 卡珊德拉,斯蒂芬妮,芭芭拉,提姆,齐心协力冲上去把布鲁斯扑倒在地! 蝙蝠洞的主人已被禁言! “就是这样,我们要去修屋顶了,再见。” 达米安面无表情地在已经布满裂痕的平板上摁下挂断,并对迪克发出无情地嘲讽:“暗恋大师格雷森,被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野小子抢先的滋味如何啊?” 很好,今晚的蝙蝠洞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第62章 怪异感 在GCPD的安排下, 拉文德和声称囚禁她长达一个月之久的犯人们进行会面。 媒体们等在GCPD门口,估算市长会不会要在里面消磨一个上午,或者带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来威胁犯人。 哪成想刚过十分钟她就出来了! 市长是一路小跑着离开的, 双手捂住嘴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近处的人甚至能听到她的呜咽声。 任谁看了都知道,她正在遭受巨大的折磨,痛苦正在疯狂地刺激她的心智。 记者们面面相觑。 不知是谁小声咕哝:“PTSD?” 大家恍然大悟:没错, 这就说得通了。肯定是那些阴险的犯人用精神药物折磨市长, 让她一看到他们的脸就反射性地情绪爆发。 恐怕这一个月的记忆缺失也是出于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 嗅到大新闻的新闻猎犬们亢奋不已,几个先反应过来的已经扛着摄像机把人群甩在后头。 等这几位世界冠军教练看了都目瞪口呆的田径选手赶到停车场, 市长的防弹林肯车刚启动发动机。从他们面前驶过。 两只脚的速度赶不上车轮的速度, 但光可以。 刚才在眼前一闪而过, 坐在市长旁边,看起来同她关系匪浅的那个男人是—— ——前副总统的弟弟,精神科医生弗朗西斯·克里斯提? 快门声此起彼伏, 闪光灯如细小的闪电在狭小的停车场内接连爆发。 显而易见, 明天市长的新闻将登上报纸头条。不过不是作为社会法制新闻, 而是娱乐八卦。 医生和病人的浪漫关系,以私生活清白闻名的市长竟然有了情人,绑架事件增添的悲情和悬疑色彩, 对看腻布鲁斯·韦恩荒唐事的读者们来说肯定是很好的调味品。 记者们因为猛料而激动。 市长专车内, 拉文德也为记者们预料之中的反应感到激动。 不枉她跟蒙托亚这几天精心计算跑步速度和汽车加速度, 才精准地把握好让记者们看到人影的时机, 留给他们恰到好处的遐想空间。 “拉文德。”做戏做全套, 绯闻对象弗朗西斯不再用初见面时礼貌矜持的口气,“记者们已经看不见了。你不用再哭了。” 拉文德声音颤抖, 抽抽嗒嗒:“对,对不起,我控制,控制不住自己” 刚才那剧烈的反应可不全靠演技,她要是真有本事早就去好莱坞了,何必还在哥谭混。 多亏韦恩家借给她一点方便她表演的东西——绿箭侠奥利弗·奎恩的辣椒酱,被装在明胶胶囊里偷偷带进会面室。 咬破胶囊后,古怪的辣味直接在她口腔里爆裂开,燃烧的痛感从胃部窜到脑门,耳边嗡嗡作响,有一瞬间她差点失去意识。 直到现在痛感还未完全消散,辣意仍在身体里四处乱窜。 喝硫酸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 GCPD外的人声鼎沸随着市长的离去烟消云散,歹徒和旁边看守的警察们面面相觑。 为什么市长一副真的被他们绑架了的样子?!而且反应还像见到小丑似地如此激烈? 雇主的剧本可不是这么写的啊! 和拉文德串通一气的蒙托亚清清嗓子:“从受害者的反应来看,这几个自首的人确有嫌疑,并且很可能是手段残忍的惯犯!乘势追击!” 拉文德的将计就计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现在分开审讯很容易使他们露出马脚。 总而言之,歹徒诬告一案算是勉强过关,接下来拼的就是人脉和财力,看媒体们是否愿意配合炒作。 嗯,只有两个人不太满意。 第一个是达米安。 “那瓶辣酱是我好不容易存下来,留着用在托德身上的!你们知道在阿尔弗雷德眼皮子底下藏这种生化武器有多难吗?” 他的抗议无人理会。 大家都在忙着关(chao)心(xiao)某位正在闹别扭的心碎可怜人。 “往好处想想,迪克。”斯蒂芬妮拍拍他的肩,“你和布鲁斯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本来我们还担心你会和他一个样子呢,变成玩弄他人感情的风流浪子!” 迪克冷笑:“没想到我成了被玩弄的那一个,是吧?” “呃,至少拉文德主观情感上并没有在玩弄你。” “但就事实来看确实如此。” “我想到中/国的一句俗语。”卡珊德拉沉思道,“父债子偿。” 阿尔弗雷德深以为然:“或许冥冥之中确实注定了因果循环。可惜现在梵蒂冈没有赎罪券卖了。” “没错,都怪布鲁斯,等他回来我们一定要和他说道说道。”提姆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去哄家里最理智最包容的大哥,“所以你就别生气了,迪克,好吗?” 平常好脾气的人生起气来比一天到晚冷脸的人(蝙蝠侠:)还要可怕啊! 迪克拍掉提姆想揽住自己肩膀的手:“我没生气。拉文德的职业注定她有这一天,不过是政治交易的一环罢了,我的接受度非常良好。” 那请问你在拿终端查什么?请问弗朗西斯·克里斯提的个人信息是通过垃圾广告弹窗出现在屏幕上的吗? “既然总有这一天,那你还在这边摆什么脸色。” 这种时候就别拱火了啊达米安!大家用眼神无声传达怨念。 “我是对她挑选的对象不满意。既然不找我做交易对象的话,那么她挑的人至少不能比我差。” 不是,搞半天你在气这个啊?! 迪克无药可救的程度再次刷新大家的认知。 提姆嘴角抽搐:“具体来说是哪些方面不能差?” “至少得比我有钱。” “克里斯提家,不相上下吧。” “至少得比我好看。” “这个见仁见智。” 弗朗西斯属于欧洲文艺电影里的精致美男子类型,浑身散发着冷峻严肃的气质,和迪克这种美国式的阳光俊俏是两种不同的风格,但都可以笼统地称上一句“帅气”。 “那不能长得比我矮。” “好吧,确实矮两公分。” “武力不能比我低。” “喂,不要用义警的标准去要求全职医生啊!” “行啊,那学历不能比我低。” “都是博士学位,但数量上你赢了。” “最重要的是,那个人一定得比我忠诚。” “那确实比不过。” 不如说能比得上你的全国都找不出几个,你这大型犬! 斯蒂芬妮深深叹气:“迪克,你这么筛选下来,符合要求的不就只有你自己吗” “我只是在说最基本的要求。” 其余人对视一眼。 病入膏肓到这个程度,已经不是他们力所能及的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 拉文德一步跨过两三级台阶,在废弃大楼内一层又一层螺旋向上爬楼梯,多亏有假发片帮她维持体力和平衡感,否则她早就绕晕在半路上了。 这栋废弃大楼是哥谭市郊的烂尾楼,没有电梯,只有逃生通道,除了能一抓钩飞到楼顶上的义警们,根本不会有人来这里。 拉文德到达最顶层,将假发摘下,推开生锈的铁门。 蓝黑色的男人坐在屋檐上,把卡里棍当作球向空中抛起,接住,抛弃,接住,试图用这种小动作宣泄心中的烦闷。 迪克没有回头,但拉文德确信他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她走到他身边。 迪克没有反应,她得寸进尺地在他身边坐下。 拉文德伸长脖子向下瞥了一眼,几十米的高度让她放弃像迪克一样把腿伸出去的坐姿,改成盘腿坐在内侧。 迪克还是一言不发,但拉文德能感觉到他之前那种生人勿近的负面能量场消散许多。 “提姆和我说了。”说了些什么不言而喻,“我配合索菲亚的提议选弗朗西斯,只是因为他足够有话题性,外加不把你卷进麻烦事。你的两份工作都需要你在白天保持低调。” 迪克终于出声,声音在空荡荡的天台中格外清晰。 “我知道。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我的问题。”他烦躁地抓了抓柔顺的黑发,“我只是在考虑一些关于职业规划和未来的事。” 在和拉文德相处这么久后,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被警/察的工作束缚住了。束手束脚,许多事情无法完成,甚至抬头就能看到近在咫尺的天花板。 属于罗宾和夜翼的冒险精神在催促他做出改变,他应该去广阔的天地,在更大的舞台上发挥才能——但这样一来他的生活将天翻地覆,重要程度不亚于他当年辞去蝙蝠侠助手。 拉文德好奇:“哪一份工作?” “就因果关系来说,都有。” “考虑出结果了吗?” “没。”他转头看向拉文德,两人对视,“你有什么建议吗?你觉得我适合别的什么职业?” 问她这个只做过政治家的人,还不如去问那些毕业留校当老师的大学生“就业指导老师”呢。 “我没考虑过跳槽或者辞职,没法给你什么好建议。”她努力在脑中搜寻能帮得上忙的话,“但我觉得,最重要的是保持你现在的优点。你有责任感,有领导力,坚持自己的理想,还有如今这个世道很少见的同理心;还有你的乐观精神,能让周围人也振作精神,这很了不起。有了这些的话,不止是工作,你——” 拉文德惊觉自己无法发声。她的嗓子深处一阵干涩,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一同被察觉的还有她和迪克的距离,是不是太近了? 只要有风一吹,她的发梢就会飘动到他的脸颊上;而只要迪克再靠近那么一厘米,他的呼吸就会落在她的头顶。 拉文德下意识像往后退,但迪克周身散发的磁场一类的东西让她没法动作。 她靠近迪克的右半边身子感觉很奇怪,好像血液正在逆流,和左半边身子的血液交会在心脏,冲突打架,让她的心脏被电击似地发紧。 这个时候挪动位置,拉文德没来由地感觉做贼心虚?欲盖弥彰? 矛盾感在血管里乱窜,浑身焦躁不安,胸腔甚至有一种奇妙的燃烧错觉,不安的颤动感在轻轻拍打她的五脏六腑。 就像那句谚语说的,有蝴蝶在她的胃里飞舞。 “难道是因为今天早上吃的辣椒酱导致胃溃疡了?” 拉文德下定决心,尽快在日程表上腾出去医院检查的时间,越快越好。 尽管她隐约觉得这种未知的情感并非因为胃溃疡。 第63章 醒悟 胃溃疡的问题持续困扰着拉文德, 从她含糊地将没说完的话应付过去、被夜翼送回市长宅邸,到她和弗朗西斯一起去参加韦恩基金会的慈善拍卖晚会,胃里的蝴蝶一直没有停止扇动翅膀。 她只好忽视胸腔中奇怪的感觉, 切换进入政客营业模式,假装惊喜地接过小朋友送上的花束,朝两边的记者和摄像机挥手致意。 她一手拿花一手打招呼,未曾注意到弗朗西斯尴尬地收回已经伸出些许的手肘。 这位听话的绯闻任务对象没有将情绪表露在脸上,但内心有些奇怪:之前主办方发的流程表中并没有献花这一项啊? 疑虑的心理状态让他高度敏感, 在一瞬间捕捉到了来自背后的奇怪视线。 他下意识往后看去, 没有任何异常,围在入口处的还是刚才的媒体和工作人员, 无人神色有异。 总不可能是那个背景板一样的安全顾问格雷森吧。 弗朗西斯摇摇头, 将细枝末节抛掷脑后, 尽心尽力地继续完成任务对象兼护花使者的责任。 他们两人能登上明天新闻的娱乐板块,将舆论炒作得更火爆,本次拍卖会的目的便圆满达成。 这是他们短暂合作关系的最后一件任务。 拉文德和弗朗西斯话不投机, 坐在车里寒暄时能说的话不超过十句。想到不必再胆战心惊地害怕自己的演技会被看出端倪, 不由长舒一口气。 当然, 来都来了,就要把戏做全套。堂堂市长参加慈善拍卖会,总不好抠门得什么都不买, 拉文德在中间阶段的拍卖品中挑中一套维多利亚塞夫勒镀金瓷器茶具, 花价八万美元, 早早交了差事。 这笔钱动用的是她团队运营的赞助资金, 八万的价格不会逾矩, 又不至于显得寒酸。拉文德打算在今年感恩节的时候找机会送到韦恩庄园去,希望这种中规中矩的器具在阿尔弗雷德的标准里不会被归入“便宜货”。 走完过场, 她放空大脑,开始欣赏压轴环节那些大概这辈子与她无缘的稀世艺术品——古董折扇,皇室珠宝,甚至还有一幅葛饰北斋的浮世绘。 她对其中蕴含的艺术价值和背后故事一类不感兴趣。 她喜欢的是拍卖成功后这些拍品能产生多少消费税,这些可是会变成绿油油的钞票,成为进账项目的数字啊! “两百五十万!” 她这个市长的赎金预算也才两百来万呢,原来和一幅画差不多。 两百五十万的成交价,扣除对慈善活动的优惠减税,增值税大概能有30万。秋天付给环卫工人们的落叶清扫加班费,吸尘器设备升级换代的采购费,两笔支出有了着落。 “三百万!” 有钱人真多啊,税收一下子又多了十万。秋天的黑夜变长,公共场所的照明电费预算足够了。 “四百万!” 话说这又不是葛饰北斋的代表作《神奈川冲浪》,已经超过原本的价值了吧? 感谢哥谭市的富豪们,今年万圣节的公益活动可以更加豪华! “五百万!” 八十万的增值税?太出乎预料了。这下子不只是初秋,还可以在冬天结冰前把几条道路的裂缝修—— “五百万第一次,五百万第二次,五百万第三次!”拍卖锤被高高举起,拍卖官短暂停顿,确认没有其他出价,果断将手中的小锤敲击底座,“成交!恭喜弗朗西斯·克里斯提先生获得拍品!” 拉文德从算术题中猛地惊醒,诧异地转头看向旁边的男人。 弗朗西斯一边接受众人如雷的掌声,一边低声道:“看你好像对这幅画特别在意,送给你的。” 拉文德内心:对不起,看到日本画就多瞟了两眼,没想到让你产生这种误会。 弗朗西斯的误会实在太过荒诞,并且这份礼物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合适。 拉文德朝旁边挪动一点,身上淡淡的佛手柑香水味钻入弗朗西斯的肺部,他甚至能感觉到说话的气流在他耳边骚动。 “弗朗西斯,我和索菲亚的结盟很稳固,不需要这种礼物来维持关系。”为了不让话被听见,她将音量压到最低,“如果你个人想支持我的工作,请联系我的竞选团队,他们会告诉你更安全的政治献金途径。你这样会被大家误会是在贿赂我的。” 拉文德无意识地用了最暧昧的方式,将最无情的话说出口,极力撇清与弗朗西斯的关系。 初次领教拉文德粗神经功力的弗朗西斯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他想起自家姐姐对他说过的话了。 “拉文德不是一个好的浪漫对象,但绝对是一个好的政治家。” 弗朗西斯眼下正深切体会这一点。 如今之计,只有plan B。 “拉文德,待会儿请允许我占用你的私人时间。我有事情告诉你。” 拉文德以为是索菲亚有什么要事转达,并未多想,在拍卖会结束后坐上弗朗西斯的车。 弗朗西斯和她说的确实是要事——但不是她以为的工作上的事。 “你愿不愿意让这段关系不只是任务?”弗朗西斯的耳根有点红,“我们可以让绯闻成真。” 拉文德瞠目结舌:“不好意思,我可能听错了?” “您没有听错,我的想法也不是一时兴起。我们在一起的话会有种种好处。”弗朗西斯逐条分析,“这对你和索菲亚的仕途都有好处,我们会成为新泽西州最牢固的利益共同体,哪怕这次索菲亚不幸落选,你也会拥有克里斯提家做后盾。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个人对您很有好感,我很欣赏您理性科学的思考方式。我们都很欣赏您。” “我们”,说明索菲亚大概看出弗朗西斯的心思,并且默许了他这类似求婚的举动。 拉文德,政治家兼生意人,将这个可能性放到天平上衡量。 弗朗西斯的邀请千载难逢,她出身不高,没有好家世做她的支撑。克里斯提家能在多方面扶持,至少在资金赞助上她不会再有烦恼,不必对着那些赞助商陪笑聊天。 她灵魂中属于米花人的那一部分也在鼓励她答应:与其让复杂的荷尔蒙和内啡肽掺和到婚姻里,还是这种利益交换更让她踏实。手中的权利是实打实的,比爱情可靠得多。 到她这个位置,谈感情就太幼稚了。 只要对弗朗西斯说出“我愿意”,她毫无疑问会成为本次州长选举中的最大赢家,光辉的升迁路明明白白地在她眼前铺陈延伸。 “但是一眼望到头不会太索然无味吗?” 灵魂中的另一部分冒出头来。 “一直到你去世,你都要过现在这种撕裂的生活。克制感情,政治表演,制衡权术,越爬越高,最后化成履历上的几个单词,被刻在墓碑上。” 米花市长的灵魂喝止:“走到今天不就是为了这个!成功唾手可得,还有什么不满的?” 不知来历的灵魂反驳:“可要是和克里斯提家绑在一起,就必须和夜翼他们断绝关系了!克里斯提家不可能容忍这种往来。” 拉文德心中一动。 不知来历的灵魂趁机鼓动道:“你真的甘心就此被俗世的漩涡吞没吗?好好想想,要是你真选择走这条捷径,你觉得你呆在克里斯提他们身边时,还能有和迪克在一起时那种真真切切活着的感觉吗?” 米花市长的灵魂“呃”了一声,再无话可说。 不知来历的灵魂得意地走上前,叉腰看向拉文德。 拉文德终于看清她的真面目。是她来到哥谭后新长出的那部分灵魂。 她用右手扼住左手的手腕,脉搏在有力地跳动,她的生命体征一切正常。 但她知道,“活着”一词,对她而言已不再是生理学意义上的单词,不仅仅是米花人字典中的“没有被杀”,更是带着理想主义、肆意自由的活法。 真是奇妙,她在一个犯罪都市学会了杀死情感,又在另一个犯罪都市找回了这一部分。 迪克·格雷森知晓她的身世,会把她的事情当做自己的来考虑,所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是希望她能过得幸福,将她作为一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人爱护,甚至连她自己都做不到这么爱护自己。 拉文德想象不到和他以外的人呆在一起时,还能有这种真实活着的感觉。 独一无二,无法替代,不可分离。 通常人们把这叫做 爱情? 一声雷霆炸响在她脑海深处,这些天萦绕在她脑海中的迷雾刹那间全部释放,仿佛大海上迷路的船只看见灯塔,所有的方向、所有的疑问,皆在那一刻变得清晰透彻。 拉文德抬起头,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过分激动,不然弗朗西斯就太可怜了。 “弗朗西斯,你提供的条件很慷慨,也很谢谢你的好意。”她婉言拒绝,让两个人都能保持体面,“只是为了我自身的考量,以及出于私人理由,我不能答应你。非常抱歉,你之后会遇见比我更聪明、更适合的女性的。” 胃里的蝴蝶扑动翅膀,轻快地从她嘴里飞出去。 拉文德略带歉意地和弗朗西斯道别,急急忙忙地下了车。 有更重要的事等她完成。 第64章 两情相悦 “所以, 叫我到小树林里有何贵干?” 夜晚,迪克如约来到安全屋区域,语气上扬地调侃道。 他很高兴能接到拉文德的消息, 自从那晚在楼顶稍微闹了点别扭之后,拉文德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偶尔目光相接时甚至下意识回避,害得他一直胡思乱想。 现在正是和好的最佳时机。 他走进了些,突然察觉到不寻常的气息。 拉文德喝酒了。 这很少见, 除了在社交场上出于礼节饮酒, 迪克从未见过拉文德在私生活中饮酒。 拉文德说过自己不喜欢酒精麻痹大脑的感觉,出于职业和生存需要, 她的思维必须时刻保持清醒, 在接到紧急电话时能迅速作出反应。哪怕是之前看电影的时候, 她连无限接近软饮料的果啤都不肯喝。 但现在拉文德身上带着淡淡的酒精气息,并且不是宴会上的那种香槟气味。 迪克能想到的解释只有一个:她遇上了前所未有的问题,需要借酒浇愁。 结合她在拍卖会结束后的去向, 答案呼之欲出。 “弗朗西斯·克里斯提对你说了什么?” 要是拉文德现在头脑清醒的话, 肯定能察觉到迪克声音中蕴藏的怒意和愤懑。 但很可惜, 她刚才才从别人送她的威士忌佳酿中挑出一瓶,猛灌了两杯给自己壮胆,正是头脑发热的阶段, 头脑根本没法正常运转。 “我”我有话想对你说。 “你”你听到了什么不好的话吗? 拉文德和迪克同时开口, 又同时沉默。 “考虑到人称代词, 你先说。”迪克做了个“请”的手势。 拉文德酒壮人胆, 加上迪克的眼睛——和这双湛蓝的眼睛对视时, 她感觉自己的内心被看穿了,什么话都藏不住, 之前在心底打好的草稿像水泵似地一口气全都说出来。 “我要和你说一件重要的事。我过去在米花市有过三段恋情,两个男朋友被杀,另外一个因为杀人入狱。” 当时的情况是别人主动告白,拉文德想着没什么理由拒绝,顺其自然就答应下来。没什么特别刻骨铭心的情感,但人命的事总是会让人心情沉重。 她悄悄看了迪克一眼,庆幸没有从他的脸上找出任何厌恶或者嫌弃的影子。 虽然此人现在内心已是狂风呼啸,无声呐喊“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悲惨的感情史啊!”“不会是前男友从墓地里爬出来复活了吧!”“难道她是要我帮她三选一吗!” 拉文德接着道:“也就是说,和我有恋情交集的男人死亡率是百分之百,不管是否真的有神秘力量作祟,这个概率都应当引起重视。” 她的指甲扎进手掌:“而现在我对你产生了爱慕之情,鉴于我身上米花人的体质,我想提醒你注意身边的事故。出于安全考虑,必要时你可以辞职回布鲁德海文。” 迪克·格雷森突然觉得头晕脑涨,好像喝了酒的不是拉文德,是他把一整瓶威士忌灌下去后产生了幻听。 但他做过稻草人恐惧毒气的特训,大脑皮层的感觉中枢非常友善及时地提醒他这不是幻觉,是真真切切的现实。 “是你哪怕想过拉文德前男友复活,都不敢去想会从拉文德口中听到表白的现实哦~” 拉文德忐忑不安地说完,发现迪克的反应非常奇怪。 这个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目光空洞长长叹息,一会又低下头沉默不语。 当她再次看到他抬起头时,迪克的脸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拉文德想说些什么,但他已经走到她面前,伸手捧住她的双颊。 ——然后,用力往两边一拉,用揉面包的手法把拉文德的脸揉得乱七八糟。 当然没用多大力,只是让拉文德没法说出话来。 迪克气笑了:“哈,哪个正常人用前男友死亡率和人表白的?啊?你们日本人不是都用月色真美吗,你就不会学学好的!” 他把夏目漱石三岛由纪夫紫式部统统熟读了一遍,试图理解日本人含蓄迂回的说话方式,结果拉文德一句话就把他的知识库存炸得灰飞烟灭,甚至还在上面踩了两脚,在废墟上竖起一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前男友死亡率表白法”标牌。 米花市的文学教育是让外星人来教的吗?他都能听见东方文学家们的哀嚎了! 不,甚至tiktok的土味情话都比这个好! 被揉成面团的拉文德还想口齿不清地为自己辩解些什么:“#¥@#@!” 她想要挣脱出去,却被迪克拉得更近,将他的脸看得更清楚。 眼前的人嘴上咬牙切齿,眼睛里却没有怒意,反而看起来哭笑不得? 等迪克差不多消气——好吧,其实也没多生气,现在是幸福的粉色泡泡在他的脑子里占上风——他终于放开可怜的面团,手指擦过微红的脸颊,垂至腰间,轻轻将她抱住。 顺着这个姿势再理所当然般将自己的脑袋放在拉文德的肩膀上。拉文德刚想说些什么,便听见他带有埋怨味道的小声嘀咕:“算了,按照你的性子,要是哪天开始甜言蜜语,我会怀疑我是吃了毒藤女的奇怪蘑菇。但…如果早知道是两情相悦,也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两情相悦?”拉文德脑子有点晕乎乎的,但还是捕捉到关键词,“你是什么时候?” “去年年底。” “那么久之前吗?!” 迪克对她的情商发出冷笑,胳膊报复性地用力收紧:“不然你以为我当时为什么把你带回韦恩庄园照顾,还陪你横跨美国?” “因为你人好?”义警不都是品格高尚吗。 迪克磨牙的声音宣判她再次犯下不会说话罪。 在迪克再次举起手的空挡,拉文德捂住脸后退两步:“不可以捏!这是我吃饭的家伙!” 迪克活动手指骨:“好的,我不捏。” “那你把手放下!” “亲爱的榆木脑袋女士,这是为了把你这张不会说话的嘴堵上。”迪克自认识以来第一次对拉文德这么刻薄,“你不知道一般人在互通心意后是要接吻的吗?” * 拉文德有一点点被吓到了。 她在面对阿卡姆的疯子时都能站得笔直,现在竟然双腿发软,全靠迪克用手臂托住她的腰才不至于瘫倒在地。 她并不是没有经验的小孩,一般男女该做什么她都尝试过,但那些只能算经验,绝对称不上有趣。 迪克的吻带着某种原始冲动,像是在沙漠中缺水多日的迷路者见到绿洲的急切。 她的感官被强迫集中在脸部——面/颊潮/红,呼/吸急/促,牙齿被灵活地顶开,嘴里残留的酒味被不断覆盖,黏黏糊糊的感觉在她大脑里横冲直撞,直到蔓延至全身。 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有没有睁开眼睛,除了接吻,她现在什么都感觉不到。 太恐怖了,这种像是二人的身体无缝贴合在一起的亲吻。 吃完开胃菜的迪克短暂放开拉文德,让她靠在他紧绷的胳膊上,有调整呼吸节奏的休息时间。 他低下头,有些恶劣地凑近拉文德的耳边,在这个脆弱的时刻将他的爱语刻进她的记忆中,确保她这辈子都忘不掉。 “我爱你,拉文德·托伊。”他的声音缓慢,配合着她的心跳声一字一句,“我之前从没想到能有当着你的面说出这句话的这一天。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这话让拉文德在眩晕的空白中找到支点,飘忽的意识终于有一部分回到现实世界。 彼此胸前的起伏也传达了这一讯息:这是现实,而迪克现在正和自己呼吸同一片空气。 她这才发现,迪克的一只手在摩挲她的颈部,另一只手扼住她的手腕,就像是在确认她的心跳。似乎在怕她下一秒就消失。 这种恐惧大概已经烙在他的潜意识中了,就算已经有了改善,恐怕也无法彻底磨灭。 想到这里,她的心脏忽然抽痛了一下,无意识地将身体贴近他,想做点什么安慰他。 第二次的接吻始于她踮起的脚尖。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也没人在意。迪克都把之前的份全部讨了回来,还加了利息。 市长女士要出席公众场合,迪克没法在她脖子的皮肤上留下痕迹,只能略微不满地将掠夺止步在口腔,用牙齿轻咬她的嘴唇,磨蹭几下后依依不舍地放开。 经过一番克制,两人之间奇怪的热量终于冷却下来。 在余韵和回忆重新涌上前,拉文德及时把沉睡的理性和冷静唤醒,让更强大的力量替她完成必要的事。 “因为我们俩的职业缘故,恋爱关系大概会困难重重。”迪克的两份工作都是如此,她有些沮丧,“大概就比罗密欧和朱丽叶好一点点吧。” 迪克倒是心胸开阔:“地下恋情我没问题,只要不是情人或者第三者就行。” “你对我的要求是不是太低了点?” “铁树都能开花了,我总不好要求更多。” 拉文德想反驳自己不是铁树,但考虑到身边人暗恋自己半年都没察觉到这一不争的事实,她把话咽了回去,移开目光,不让自己看到迪克嘴角狡黠的笑意。 “总之,紧张刺激的地下恋情从,”她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今天开始了,祝我们好运。” “我会很小心,不让狗仔队抓拍到的。布鲁斯教会我很多。” “谢谢那位花花公子。” 两人对视,相顾无言。 片刻后,迪克产生一个不妙的猜想:“这就没了?” 恪尽职守的市长看着他呆愣的表情,有些不解:“对啊,几小时后我们还要上班。” 这话说出来之后对方的神色更奇怪了,就在他眉毛继续往下凑的时候,市长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你是要告别吻吧!” 于是她自信满满地在迪克脸颊上蜻蜓点水般留下一个吻:“基本的常识我还是懂的。” 知道她此刻已经进入准备上班模式的迪克拼尽全力维持表情不崩坏,敷衍地点头附和称赞两句。 拉文德的市长宅邸附近有安保队巡逻,因此迪克只能送她到半路,在一条街外的路口告别。 以为接吻就是结束的日本人:“明天市政厅见,迪克。” 以为接吻才是开始的美国人:“晚安,拉文德。” 第65章 约会 一晚没睡好的迪克被工作信息提示音吵醒了。 消息来自市长秘书, 内容言简意赅:“市长今天休息,今天不用工作。” 几个小时前他才见过拉文德,告别的时候还说了市政厅见? 尽管心中有诸多疑问, 迪克还是靠着肌肉记忆迅速回复“收到”。 随后他切换界面,点开和拉文德的聊天页面,恰好在这时当事人的电话打过来。 她的声音有点疲惫,像是刚完成一项工作:“索菲亚刚才和我打电话,说是那些假绑匪背后的鱼咬钩了, 要我这几天先别露面, 她还在调查。” 这也正合她心意,昨天刚拒绝她弟弟类似求婚一样的请求, 现在见面怪尴尬的。 安全顾问在脑中快速过了一遍她今天的行程表:“那你今天上午去她酒店开会也取消咯?” “是的, 还有下午的医院检查, 也不需要了。”拉文德没好意思说自己把胃溃疡和恋爱的焦躁感搞混了,“也就是说我今天又一整天的空闲时间。” 迪克瞬间睡意全无,从床上弹起, 呼吸急促:“你的意思是——” “我今天要把我攒到两个月的年假用掉一点。要去约会吗?” 拉文德有点紧张, 但更多的是得意:她这么主动出击了, 迪克不可以再说她不解风情! 至于电话另一头,迪克已经用夜晚紧急出动任务的速度换好衣服,边琢磨着去哪儿能买到礼物、给拉文德送花还是什么, 边笑着说道:“好啊, 你想去哪里?” “一般来说是一起去餐厅吃饭但好像工作日一起吃午餐的次数也不少了。” “这倒也是。那开车兜风?” “我们一起坐市长专车的时间有够长了吧。” 这么一想, 寻常男女在约会时必做的两项活动, 他们已经在工作时间充分体验过了。 看来能每天近距离接触的工作也并非全是好处, 真是有得必有失。 拉文德有些伤脑筋:“电影院或者歌剧院也不行,这些公共场所人流太密集。” 市长被目击到在工作日和一男子在休闲游乐, 想想都是地狱。 迪克心想,或许该邀请她来个城市空中漫步?但大白天的容易被发现,地点要—— “我想到了!”拉文德灵光乍现,抢先一步开口,“干脆我去你家吧!” 迪克每次都会帮她检查市长宅邸的安全维护,但自己还没去过他家——不是韦恩庄园,是他自己平时住的公寓——总得礼尚往来下嘛。 她再次为自己天才般的情商所折服。 迪克差点没拿稳手机,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板上。 迪克的脑子:“不是,请问你真知道去公寓是什么意思吗?鉴于你昨晚亲完就跑的行为,我十分怀疑你是否知道这在美国文化中代表的含义。我们是两个健全的成年人,到对方家里总不可能像学生那样一起学习吧!” 迪克的嘴:“好啊,待会儿我去老地方接你。” 迪克的脑子很不高兴,严厉痛斥了嘴巴这种不听指挥、冲动行事的行为。 然后更不高兴地发现四肢也已经行动起来,开始愉快地收拾起屋子。 身体反应先于大脑行动,这种行动应该运用在战斗中,而不是谈恋爱啊喂! * 迪克的公寓位于市区边缘,建筑风格偏旧,墙体已经有些斑驳,但胜在结构稳固,设备齐全,住在这里的居民也没有重大犯罪记录,在不会引起稽查人员怀疑、符合警员工资水平的可选择范围内,算得上是最好的一间。 最重要的是这里监控不多,晚上做义警翻窗进出不会被目击到。 没想到这个优点竟然在奇怪的地方发挥作用。 迪克斜睨旁边戴口罩的拉文德,突然有一种是在偷//情的错觉。 等电梯运行到顶层,他打开房门时,这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更明显了。 “请进。”他打开最里面的那扇门,假装自然轻松地走进去,实际上是在检查今早的收拾有没有遗漏之处。 拉文德脱下鞋子,环视一圈。 这间一居室的公寓装潢偏向工业风格,角落有一些重新粉刷和维修的痕迹,应该是迪克自己动手改造的。 客厅中央摆放着一张简约的灰色布艺沙发,几张摄影作品挂在背后的墙上。角落有一张木制的茶几,上面散落着几张游戏光碟。 这也是迪克花的心思之一。他希望房间看上去整齐干净,给恋人留下好印象,但又不能太过刻意。 “每个房间都可以随便看,不用克制好奇心。”说完后迪克消失在厨房里。 得到允许的拉文德有点激动,但面上还是尽量保持矜持,不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迫不及待窥探隐私的变//态。 她转动卧室的门把手,里面更有迪克的个人品味:床铺上是深蓝色的床单和黑色的枕头,床头柜上还有他和各种各样超级英雄的合照——蝙蝠家族,泰坦,正义联盟等等。 工作区位于房间另一侧,各式工具和零件铺满了金属制的工作台,旁边书桌上的电脑看起来像是蝙蝠洞设备的缩小版。 房间里充满了生活痕迹,让拉文德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入侵者,拘谨地扫视两眼后退了出来。 一直在聆听她脚步声的迪克有点遗憾。但没关系,给之后的到访留点新鲜感也好。 “有什么感想吗?”他带着茶具走出来,将其中一杯递给拉文德。 “像是有活人在住的房子,有一种不会闹鬼的安心感。”和她那间空荡荡的市长宅邸完全不同。 已经习惯拉文德脑回路的迪克知道她这是在夸赞:“你赞美的方式真独特。不过你对男朋友的公寓真不感兴趣?你可以翻抽屉的。” 很有边界感的前·日本人:“有点不礼貌,而且我怕翻出奇怪的东西,比如烟雾弹什么的。” 迪克哑然失笑:“放心吧,我还不至于把战斗装备和领带放一起。” 他放下茶杯起身,走到墙壁前,在不同的地方有节奏地敲击几下。 被他敲击过的砖块抖动起来,向两边移动,中间的地方出现几条泛着蓝光的缝隙,不多时就构成了柜子的轮廓,柜门自动打开,夜翼常用的卡里棍,带有蓝色V字的战斗服,以及其他一些零零碎碎的战斗道具被整齐地摆放在内。 东亚人的边界感在科技震撼面前不堪一击。 拉文德盯了一会儿,转头看向迪克。 衣柜的主人摊开手,挑起眉毛。 得到允许的她立刻跳起来,像只发现木屑堆的小仓鼠似地在里面钻来钻去,摸摸拍拍叩叩,把手伸到袖子里感受衣服内侧的触感。 拉文德这种偶尔流露出的孩子气的一面让迪克觉得十分可爱。 他在想,既然已经是恋人了,或许可以用亲吻表达一下自己的怜爱之情? 不不不,对面可是含蓄的亚洲人,拉文德又是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的性格,这样做搞不好会吓到她,忍耐,忍耐! 有些沮丧的迪克开始在心中默背警/察守则,以免让冲动毁掉这来之不易的约会。 “这个就是你们乔装用的面具?”完全沉浸在探索中的拉文德将多米诺面具靠近眼睛,好奇夜翼透过这两个黑镜片看到的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迪克想阻止,然而为时已晚。 不多时,他接到了来自蝙蝠洞的联络。 他和拉文德说了声抱歉,走到一边查看消息。 【提姆:迪克,虹膜扫描显示你的面具被人动了!】 【达米安:白痴,你看看扫描结果】 【提姆:确实这个瞳色是挺少见的紫】 【提姆: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斯蒂芬妮:看定位是在你公寓?加油XD】 【*&(*:哇哦你们两个拿着纳税人的钱不上班偷摸干这种事,太邪恶了,应该被绳之以法】 【迪克:我们在行使带薪假期的正当权利】 【迪克:你们要是有谁今天敢来的话,我会保证这里将变成比黑门监狱还恐怖的地方:)】 “发生什么事了吗?” 迪克带着一脸和善的笑容,关掉手机屏幕:“无关紧要的事。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去做。” “原来你会做?提姆和我说你只靠麦片就能活。” “很好,我会转告他今后别想来我这儿打游戏了。”迪克在心里又记上一笔,“蟹肉奶油蘑菇怎么样?我最擅长这个。” 拉文德微微张嘴,想要答应,但很快眼神暗了几分:“公关经理提醒我最近注意摄入的热量,我昨晚又喝了酒随便吃点蔬菜叶子吧。” 又来了,这种工作机器一般的思维模式。迪克在心里长叹一口气。 拉文德的责任心使她把自己包裹进“完美市长”的壳子里,约束自己的行为,同时抵消来自外界的窥探与伤害。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束缚她太久的硬壳已经逐渐融入进身体,成为血肉的一部分,以至于她无法脱离硬壳生活,甚至开始记不清脱去外壳后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人。 这样分不清工作和生活会很糟糕,就像义警分不清戴上面具和摘下面具的自己一样糟糕。 市长外壳下的拉文德好不容易探出一点点头来,他不想看到这来之不易的一点进步又缩回去。 “如果女朋友在我家里都不能放松,精神还和上班时一样紧绷着,我这个男朋友会很有挫败感的。”迪克强硬地按住冰箱门,把蔬菜封印在里面。 他按住拉文德的肩膀,带她到沙发上坐下,把靠垫塞进她怀里:“作为房主,我正式告知您今天没有蔬菜沙拉供应。你需要垃圾食品和糖分带来的多巴胺,不是佛/教/徒修行。” 拉文德有点慌乱:“不行,这太放纵了,选举期间我要注意形象!” “还有更放纵的呢。”迪克露出坏学生引诱好学生一起逃课时的不怀好意的笑容,“我们今天中午不吃正餐,只吃高热量点心和配菜。还有零食。” 迪克满意地看到拉文德的表情显示她正在被自制和堕落拉扯。 “顺带一提。”他给出致命一击,“我这里的游戏主机和流媒体都开了会员,我们可以边吃边玩。用的是你生日送的那张卡。” 被自己射出的子弹从背后击中的市长女士,彻底缴械投降。 最开始她还在计算卡路里数字来让自己不变成食欲的奴隶,但在喝下第一口冰可乐后不幸被垃圾食品腐化,完全放空了脑袋。 由于吃饱喝足后大脑供血不足,这些天疲于奔波的市长女士被慵懒感悄悄侵蚀了意志。她的眼皮仿佛承载了千斤重量,几次努力睁开却徒劳无功,最终倒在迪克身上,不省人事。 等她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发现天花板的灯管已然亮起,透过窗户洒落的太阳光也已消失。 拉文德稍微活动了下关节。幸好她睡姿不错,没有把手压到发麻,或者脖子落枕 等等。 她很确定自己在睡着前只是想在迪克肩头靠一会儿,但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躺在大腿上?!最重要的是比她床上的那个蝶翼颈椎枕还要舒服! 罪恶之源啊,你的名字是膝枕! 拉文德突然有点理解sns上说想被夜翼大腿绞杀的贴文了。 这对股四头肌是不是有什么让人陷入沉睡(各种意义上)的魔咒? 在拉文德陷入呆滞时,迪克已经不动声色地把手指上缠绕的发丝解开,假装自己在她睡觉期间没有动任何歪心思——没有偷偷拍睡颜,没有做小动作让她躺到大腿上,更没有将两人的手指交缠在一起。 “晚上好,拉文德。”清除作案痕迹的某人指指茶几,“要喝水吗?” 拉文德侧身起来,伸手拿过瓶装水:“我睡了多久?” “八小时。” 从午餐时间一觉睡到八点钟,真是婴儿般的好睡眠。 “”拉文德无力地用手扶住额头,“对不起。” 她计划的是要通过这次约会更了解迪克一点,观察他的生活习惯,找出她不知道的东西,结果竟然在沙发上吃吃喝喝,心满意足后跟个小孩子似地打瞌睡。 就算不是男女朋友,作为客人来说这种行为也过分失礼。 “放松点,你现在是在休假。” 他其实是有点高兴的。作为哥谭市长的拉文德随时随地保持完美,他贴身护卫她如此长的时间,甚至没见过她在别人面前哈欠。 睡觉是生物最脆弱的时候,拉文德能卸下防备,在自己身边安心睡上八个小时,这也算是他特别地位的体现? “要再睡会儿吗?你可以留在这里过夜。”意识到这话充满暗示意味,他赶紧解释,“你可以睡沙发或者床,我都行的。” 如果是清醒状态下的拉文德,这个时候应该说明天要上班,今天积压的工作需要处理,得回市长宅邸的书房,能工作一点是一点。 但堕落的力量还在影响着她,她不想让这短短一天的假期这么快结束。 她隐隐觉得,要是不趁着现在这股让她头脑不清醒的力量做出决定,以后很难再有这种机会了。 明天她又要回到那个不给她喘息空间的战场去,她又要杀死一切非理性的情感,成为能处理一切事物的理想市长——那么在这之前,她多感受一点迪克给她的活着的感觉,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吧? 她有点艰难地翕动嘴唇,小声说道:“现在还不想睡的话,也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吗?” 她将手放到迪克的胳膊上,对于一个不擅长肢体接触的人来说,这是极限了。 幸运的是,对方接受到了她的暗示,温柔、甚至是有点暧昧的回握住她的手。 和变小时候的那几次牵手完全不同,他将指尖放进她的手心,拉住她的手,放在他左边的胸膛上。 皮肤接触到他衬衣的一瞬间,即便隔着胸骨和血液,拉文德也能感受到他清晰有力的心跳,那节奏强劲而稳定,连同肌肉一起一下一下地撞击她的手心。 “在这种状态下,我不可能和你面对面坐下来聊天。”迪克的眼睛变成暗蓝色,按住她手掌的力道又加强几分,“就算这样也可以吗?” 拉文德突然觉得手心有点发烫,但这一点点陌生的感觉很快被抛在脑后,她轻轻点了点头。 * 廉租公寓也是有好处的,因为沙发离卧室走几步就能到。 尽管两人已经拥抱过好几次,拉文德从未如此对两人的体型差距感到震惊。 她需要两只胳膊才能绕住迪克后背,而对方一只手就可以完全把她环在怀里,还能腾出另一只手关上卧室门。 她不是没有经验,但她是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 自己有点跟不上节奏,是因为太久没有做这种事,还是因为这段关系和以往的都不同? 触摸?亲吻?爱语?她之前是怎么做来着?不对,她真的会做这些吗? 拉文德一边笨拙地配合,一边在脑子里晕晕乎乎地想道。 迪克看见一向干脆利落的她竟然做出小猫踩/奶似的动作,又好笑又怜爱。 “请睁开眼睛。”他轻轻将她额前的长发拢到耳后,语气是与之相反的强硬,“不要逃避,这也是为了帮你尽快熟悉接触。” 骗她的,其实是希望她的每一个感官都能记住这一刻。 已经完全被迪克带着走的拉文德不疑有他,乖乖照做。 眼前的景象太有冲击力,几乎将她压倒。 肩部的宽厚,紧绷的肌肉轮廓,每一寸肌肤都蓄满了力量,她甚至能听到血液在其中涌动的声音。 她隔着布料接触过迪克的身体,义警们的紧身制服也能勾勒出曲线,但完全无法与亲眼看到的相提并论。 衣物是文明的产物,在褪去这层包装后,这种力量变得有些吓人,尤其对象是与自己朝夕相处、已经习惯他谦和礼貌样子的那个人。 拉文德突然被一阵恐慌感吞没。她感觉自己正站在沙滩上,海水正在涨潮,并且会将她卷进深海。 那片深海让从未放纵过人性一面的她感到恐惧。 她推了推迪克的胳膊:“那个,今天可不可以让我来?” 迪克也感受到身下人的瑟缩,知道自己的急切可能吓到对方,捡起被放在一边的部分理智,顺从地和拉文德交换位置,任由她用有点生硬的动作、按照自己的节奏将情/事进行下去。 至于结果如何? 这么说吧,曾经有社会学家做过调查,在丈夫感到满意的体验中,有七成的妻子表示其实自己完全没被满足,只是装作很高兴的样子。 迪克·格雷森,超越了性别,深深和那些妻子们共情了。 第66章 电话 清晨微弱的光线在房间投下柔和的阴影, 空气中还带有夜晚的凉意,寂静在其中流动。 拉文德看向墙上的挂钟。 现在是四点五十分,离上班还有三小时, 但她必须快点行动起来。 她想在不惊扰身边人的前提下起身,但迪克的胳膊将她整个圈住,不可能不吵醒他。 并且现在的任何肢体接触都会引发限制级的回忆。 哦不。 好像已经在回想了。 昨晚的眼神,还有肌肤的触感,拉文德越是强迫自己不去在意, 大脑越是强硬地在她眼前强制播放。 为什么脑子在这种时候不听使唤!这下别说起床了, 今天在工作中和迪克见面的时候也会不好意思的吧! 拉文德深切体会到了美/色/害/人一词的深意。 “我要变成在野党老法官那种沉溺于欲望的白痴政/客了吗?”想到这个可能性,拉文德毛骨悚然, “绝对不要!拿出当年在山泥寺修行的气势来, 不能丢掉理性啊!” 她努力回想起当年在瀑布下被冷水冲击的体验, 总算消除了一点心中的邪念。 等脸上的热度褪去,她也终于鼓足起身的干劲,有点无情地从迪克的怀抱中抽身, 赤脚站在地毯上, 捡起散落一地的衣服。 这让早就醒来却悄悄装睡, 期待能和恋人温存的迪克失望不已。 慵懒沙哑的声音在拉文德背后响起:“现在走会不会太早了?” 拉文德僵住了。 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好不容易赶走的限制级画面又回来了! 她转过身,回避和迪克的狗狗眼视线相交,尽量不去看他精心调整过角度的V形领口, 以及下面露出的延伸至腹部、像是在邀请她继续昨晚的健硕肉/体。 她拼了命地维持无情的冷淡表情:“不早了。我需要回市长宅邸换衣服, 把今天会议要用的资料再看一遍。最重要的是, 我们不能在相近的时间点出现, 否则会惹人怀疑的。” “虽然是地下恋情, 但这种对话怎么那么像私会情人。”迪克见色/诱不管用,在心里啧了一声, 于是起身靠在床头板上,“需不需要我的外套?” 拉文德的衬衣经过昨晚的折腾已经布满褶皱。夜不归宿,衣衫凌乱,路上碰见任何一个人都是社会性死亡。 眼下也只有按迪克说的做。 她叹了口气,将皱巴巴的白衬衫套在身上,在迪克进衣柜翻找的间隙系好扣子,心中默念清心咒梵文,把眼前只穿了一件内衣的某人当作是没有生命的无机物。 身高一米八、体重175磅的高大男性翻来翻去,最终只略带嫌弃地找到一件卫衣:“将就穿吧,还是那次我在路上临时买的。” 他拿出来的是“我爱哥谭美术馆”均码纪念卫衣,还是那次体育场生化炸/弹事件中的纪念品,当时谁都没想到会有穿到拉文德身上的一天。 她套上后有点不满地拉拉衣服的下摆。 这令人嫉妒的身材比例。明明她只比迪克矮十公分,这件衣服在他穿着是快要撑得爆开,到了自己身上却是松松垮垮,垂到大腿中部。 迪克眼神闪烁,声音里的睡意消失无踪。 “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亲爱的恋人为了工作早上五点起床,把他扔在冰冷的床铺上,就没点表示? 穿了男友卫衣,总不能白白浪费对吧? 拉文德的回答不出意外地让他期待落空了。 “下次我买几件衣服放在你这里。” 好吧,至少没把话堵死,但不是迪克想听的。 他从身后将拉文德拦腰搂住,将头靠在她肩上,低头看向衣服空隙处露出的那一点春光。 他一眼就看出昨天留下的红痕,还是他克制后的结果,按照拉文德说的,不能在被人看到的地方留有痕迹,所以他在不会被人看到的地方尽可能多地做上标记。 他轻声道:“还有呢?” 这下哪怕是单细胞生物都能听出他声音中隐秘的期待。 拉文德将手与他交叠,沉默一会儿,还是狠下心肠:“还有,今天上班的时候我们最好保持距离。恋人之间有一种微妙的磁场,不经意的眼神或者笑容,都有可能会被旁人察觉到。我没有自信能时刻保持演技。” 她是个好市长,但却无法成为理查德·格雷森警员的好恋人。 迪克知道自己的计划必须快点推进了,再这样过几个月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得了。 心中若有所思的迪克有些不舍地停止撒娇,只故意在她耳边暧昧地长长叹息一声,报复性地为拉文德颤抖的反应感到愉悦:“好吧,听你的,市长女士。” 等到他做完那件事后,现在这种隐秘的关系说不定还会成为日后的乐子,回忆里的情趣。 但迪克没想到拉文德不仅说到做到,还做的那么彻底。 等上班时间她坐进车内,她礼貌疏离的动作,还有毫无起伏的声调,差点让迪克怀疑现在才是他们今天第一次见面。 要不是看她换了身衣服,身上还散发着刚洗澡的味道,他都要以为昨晚发生的都是他的幻觉。 不是,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 迪克心中的郁结之气直到他去GCPD要员保护部门开月度例会都没有消散。 表面上嗯嗯啊啊点头称是,其实在内心劝说自己要硬气起来,不能在这段关系里如此无条件让步。 他要变得比拉文德更冷漠,更无情! 哪怕要花上一个月,他也得让某个迟钝的工作脑知道,这种被冷落的滋味不好受。 会议结束,他跟在嘈杂的人流末尾,边走边打开手机。 最新的消息推送是拉文德的未接来电。 刚下定决心的迪克发挥蝙蝠家的体能特长,迅速闪身到无人的角落回拨过去。 手指的动作几乎是条件反射,又是一次不过脑子的行动。 身处后悔和矛盾之间,接通的那一刻他酸溜溜地来了句:“不是说要保持距离吗,直接发消息不就好了,连说话的功夫都省了。” 拉文德并未听出恋人话中的怨念,一板一眼地解答:“因为实时通话更有效率,并且一旦手机丢失,留存的文字记录会十分危险。” 可能是无力感濒临爆发,也可能是昨晚变亲密的关系让他恃宠而骄,迪克直线攻击道:“你就不能说一句想听我的声音,真不懂风情。” 他知道以拉文德那种心如止水的自制力,是不可能像情窦初开的高中生那样无时无刻都想粘着他,但哪怕是说些恋人间的客套话骗骗他也好啊。 闪避能力堪比闪电侠的拉文德完美躲过他的直线攻击:“我没有不懂风情,想听你声音的时候我会找录音出来听的。” “你在录音?” “不,是GCPD官网上的要员保护部门内部会议的宣传视频,2分30秒开始有你出场。”拉文德有些得意,“我可是很关注你的,不可以说我不懂风情!” 比刚才更令人疲惫的无力感让迪克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已经是有点可怜的程度了。 想说的话在舌头上打了几个转,还是被咽回肚子里:“算了,我们还是聊工作吧。尊敬的市长找我这个安全顾问有什么事,紧急到需要立刻联络?” “唔,其实我昨天就和你说过了,关于那几个绑匪背后的大鱼。”她用意料之中的语气说道,“那些人直接去找索菲亚了。” 根据索菲亚的转述,企鹅人昨天派信使去见索菲亚,提出一笔极富诱惑力的交易。 他可以提供这些年和哥谭的达官显贵们做的全部交易记录,只要有他的证词在手,那些害怕鱼死网破的议员们会乖乖奉上选票,几乎是稳赢的局面。 条件只有一个,放弃拉文德·托伊。 拉文德和索菲亚猜测,大概是企鹅人听说拉文德和索菲亚弟弟的绯闻,忌惮两人成为一家人后拉文德的势力更加壮大,才急着先一步出手。 如此慌不择路,大概企鹅人是真的没剩多少资源可用了。 甚至连他派来的信使都是个沉不住气的小混混,看见索菲亚没有第一时间答应,竟然对着在白宫厮杀过的前副总统放狠话,让她在哥谭这段时间小心点。 要是他们真的想在这次交易中掌握话语权,就该拿出点实质性的东西,而不是两手空空全凭一张嘴。 是智商不够?还是企鹅人可支配的东西不多了? 索菲亚相信是后者。她看出来这位旧日教父已是强弩之末,三言两语把小混混打发走,转头一五一十地告知拉文德,让她好好想想和企鹅人有什么仇怨, “在哥谭小心点,这个地点状语真有意思。”迪克和拉文德得出相同的结论,“看来企鹅人和他残党的影响力也就只有哥谭了,他们的安全活动范围也就只有这个城市。” “知道了操盘手和大概位置,终于不是一明一暗的被动局面。下一步就是把企鹅人找出来。” “杰森这几个月来一直没有放弃搜寻下落,参考你安全屋的地址,连墓地都找过了。”迪克有些烦躁地看向窗外连绵不断的城市天际线,“我今晚和其他人一起想想线索。” 拉文德有些犹豫:“那个,其实我有一个猜想” 她在刚竞选上市长的时候就对某个地方产生过一些想法(虽然被幕僚们竭力阻止),时隔许久还能立刻回想起来。 “你说,企鹅人会不会藏在阿卡姆?那里防止越狱的措施是比较到位,但阻止外人进入的手段相对较弱,更不会想到有疯子在那里藏人,对吧?” 第67章 是兄弟就下阿卡姆! 风在黑暗中嘶吼, 像是某种被关押了太久的野兽在囚笼中挣扎。月光昏暗,冷冷地洒在阿卡姆疯人院的高墙上,给这座肮脏罪恶的堡垒披上了一层死气沉沉的外衣。 阿卡姆疯人院坐落在城郊的荒野之中, 四周无垠的沉寂让人感觉仿佛被世界遗弃了一般。 拉文德站在楼顶,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充满了霉变的气味,以及潮湿的地下室长久不见阳光的那种腐臭。哪怕这栋建筑已经在韦恩集团的赞助下翻修过多次,这种腐臭的气味依然无法消散, 像是诅咒一样牢牢笼罩在这片土地上。 这是她第一次以非正式的方式访问这座哥谭人人闻之色变的建筑。 搜索企鹅人的行动只能她亲自上场, 市长和蝙蝠家的联系已经有被人猜到的迹象,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再出现什么“蝙蝠侠夜闯阿卡姆逮捕想要谋害市长的犯人”, 等于是坐实谣言。 在安全屋训练了一段日子, 拉文德已经学会控制力道, 并且这次又韦恩家青少年们提供后援,确保她的首次夜间义警行动没有任何致命危险的因素。 至于蝙蝠侠本人,则是在她“只是搜索想要谋害她的企鹅人, 绝不多事”的保证下, 勉强同意她越俎代庖。 “根据阿卡姆近几次的施工设计图, 一共有两处可疑的地点。”夜翼通过耳边的通讯器和她对话,“二层的普通治疗区,以及地下一层的强化治疗区。烟雾弹和闪光弹都准备好了吧?” 罗宾受不了某人的过度操心:“你出发前不是已经亲自检查过一遍了, 还要在这里啰里啰唆?而且我觉得需要担心安全的是那些囚犯, 不是托伊。” “我尽力不制造事端。” “最好这样。”罗宾的语气里充满不信任, “总之, 祝你首次任务顺利, 小心别一巴掌把他们拍死。” 疯人院的暗门在她眼前缓缓开启,金属转动的摩擦声如同野兽的低吼, 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拉文德压下内心的不安,俯身一跃而下,悄无声息地落在门廊的死角。 监控已经被神谕骇入,需要注意的只有几名例行巡逻的守卫,光束偶尔与拉文德的藏身处擦肩而过。几轮下来,拉文德大概推算出他们的节奏和定点,在目光转移的空挡,果断抓住走廊一侧的钢管,轻盈地顺着墙壁滑了下去。 感谢夜翼的训练,感谢米花市战斗之神假发片的加持。 她掠过典狱长办公室和治疗室的楼层,在二层的窗口稳当停下,单手撑住身子,翻身跃进走廊。 普通治疗区关押的大多是一些不入流的小反派,调味王或者风筝人之流,还有一些危险系数较高的下属打手,享受的待遇和一般牢房无异,都是装有金属门栏的多人间。 不速之客的到来引起了这些居民的注意。 被锁在囚室里的犯人们起先以为又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惹到了蝙蝠侠,不成想是个戴着口罩、头上顶着帽子——还是犄角的女人?她甚至连战衣都没有,穿了件西装衬衣就敢夜袭阿卡姆,不要命了? 拉文德不算强壮的体格,还有蹑手蹑脚的动作,让囚犯们产生了错误的认知,以为来的是个不自量力来劫狱的小毛贼,或者是给哪家大佬来送信的监狱员工。 “是谁喊的应/召女郎?” 许久未见的女性刺激让这些囚犯们来了精神,朝她发出嘘声,伴随着口哨声和下流的玩笑。远处值班室的看守听见了,懒得去管,只要他们不打架斗殴,逞点口舌之快也没什么。 拉文德没有理会他们的污言秽语,躲过栏杆后伸出的手——尽管她可以轻易将他们折断甚至撕下,但她和蝙蝠侠约定好了不生事端——按照夜翼的指示,来到靠近走廊的最后一间囚室前。 这里是上次双面人越狱时的受灾区之一,重新装修后的管道图表明后面存在一定体积的空间,用来越狱或是藏人都再合适不过。 “热成像仪的结果显示,没有人藏在墙壁或者天花板里,但不排除是使用了反侦查材料的可能。”红罗宾通过拉文德领口的探测仪,实时汇报结果。 拉文德在通讯器上敲击摩斯密码,示意自己知道了。 她转身走到囚室的栏杆前,蹲下身子,凑近了和地上的犯人说话。 “你好,请问你在这里见过企鹅人吗?” 正在挖地道的囚犯们吓了一跳,手里的工具掉落在地,发出金属落在水泥地上的撞击声。 他们还以为是和狱警交易换来牢房的罪行被上头发现了,看清来人是一介女流后,放心之余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他吗知道我们在干什么吗!” 拉文德点点头:“你们在像肖申克的救赎里那样挖地道。”但她今晚的任务只有搜寻企鹅人,抓越狱犯的事情等之后交给蝙蝠侠处理。 波澜不惊的声调在犯人听来就是不屑一顾,他们脆弱的自尊心受到侮辱,猛地将手中的武器挥向拉文德的头颅。 拉文德直视他们狰狞的双目,丝毫没有要躲开的意思。这些武器比起夜翼的卡里棍差远了。 她只是抬起一只手,稳稳地抓住刀刃和撬棍,像钳子一样牢牢固定,接着稍微用力,那些坚硬粗重的金属在她手中迅速变形卷曲,仿佛只是柔软的卫生纸。 等她摊开手心时,那些金属已经完全变成一团废铁,被她扔进不远处的垃圾车内。 她语气平静,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力量给附近一片的囚犯们带来多大的恐慌。 “请不要把我变成罪犯。我再问一次,你们有谁见过企鹅人奥斯华尔德·科波特吗?”她的嗓音在变声口罩的作用下沙哑阴暗,唤醒了囚犯们内心深处对某个相似的声音的恐惧。 这次不再有人敢瞧不起她了。 离她最近的越狱犯脸色苍白:“真的没见过!这里的施工工人是我叔叔,我确信这里只有水管!” 他在心中疯狂地祈祷,但凡是叫得出名字的神祗,甚至是撒/旦,都被他求了个遍,希望这位疑似来自氪星的神秘人能相信他说的是实话,别拿他杀鸡儆猴再问第三遍。 拉文德瞥了他一眼,慢慢站起身。 “就先当作这里没有吧。”万一地下一层的特殊治疗区同样没有,她再回来也不迟,“晚安,先生们,你们明天还要早起去劳动改造呢。” 这话比幼儿园老师的号令还管用,囚犯们逃也似地飞奔回床上,盖好小被子,闭眼疯狂数羊。 * 拉文德抛下被制得服服帖帖的混混们,从安全通道向地下走去。 疯人院外的同伴们已经准备好安保门的密钥,镇压系统在她进入的那一刻被暂时关闭,伴随着几声轻响,员工通道的几扇安保门缓缓滑开,穿过光滑冰冷的灰色墙壁后,特殊治疗区的警示标志出现在她面前。 “重刑犯特殊治疗区,注意危险!” 她跨过门槛,门后的长廊如同一道深无底的深渊,关押着暂居于此的恶魔们。 每一间单人牢房上都挂着耳熟能详的名字,每个囚犯手上都有至少一位哥谭市长的性命。谜语人,稻草人,双面人,贝恩,萤火虫,急冻人 全是刑期几百年起步的老熟人。 拉文德的目光扫过一间间牢房。墙壁和天花板由厚重的强化玻璃和合金构成,像是一个封闭的棺材,冷酷压抑得令人窒息。 看得出来布鲁斯·韦恩是花了大力气将这里打造成密不透风的牢笼的,奈何这些犯人们就像细菌一样,总能找到缝隙和空子钻出去。 在拉文德审视疯子们的时候,疯子们也在审视她。 会是蝙蝠侠的又一个同伴?还是他们中哪一人的同伴前来营救? 疯帽匠最先开口:“我还以为是缺了一只耳朵的蝙蝠侠,怎么是只独角兽?” “蝙蝠侠不存……”拉文德猛得打住,这话已经被她说出条件反射来了,真是危险,“蝙蝠侠和我没关系。按照管理条例,不是应该有防止你们和外界交流的屏障吗?” “关了。”疯帽匠发出刺耳的笑声,“和守卫们稍微谈了一下,他们同意让我们保留一部分的社交自由。” “行吧,反正我也不是稽查组的。”拉文德耸耸肩。 她的用词使疯帽匠若有所思:“但你也不是我们这一边的。那就得来点见面礼了。” 拉文德身后关押双面人的牢房门底端,用来传递餐盘的小门被打开,从里面伸出一只银色的枪管。 数生闷响,接连不断的子弹破空而来,显然是想置她于死地。 在即将触碰到她后背的瞬间,拉文德迅捷地抬手,精准捕捉到飞来的子弹,动作轻松熟稔,仿佛抓住的不过是几只飞虫。 金属子弹在她手心里咔咔作响,她突然想到什么似地,转过身面向哈维·丹特。 “检察官先生。”她诚恳问道,“你说这些弹壳是算可回收垃圾还是不可回收垃圾啊?” 她不清楚在美国子弹壳被归类到哪一种,只是按照在米花市的习惯放进可回收垃圾车,万一丢错了,真是大大的不讲公德! 哈维呼吸一滞,这种无力感他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感受过? “你把它吃了吧!”憋屈的犯人只能想出一句强飘飘的回击。 看来是得不到回答了。拉文德只好把子弹——叫破铜烂铁更合适——装进口袋里,继续向前走去。 等她走了有一半时,突然有一个声音叫住她。 “氪星人,尝尝这个!”一个散发着绿色荧光的石头被丢到她脚边,在她周围转了几圈。 拉文德眨巴眨巴眼睛。 走廊安静了有一分钟。 无事发生,囚犯们预想中的痛苦倒地并没有出现在她身上。 “这是氪石?”她将地上的石头捡起,“这种东西是怎么带进来的是谁的?” 自然无人应答。 拜托,一个不怕氪石的战斗力接近超人的女武神,谁想不开要找她麻烦! 拉文德只好把氪石装进另一边的口袋,继续朝深处走去。 通讯器另一头,红头罩已经笑得停不下来了。 “还得是你啊哈哈哈哈哈!你要不要考虑到阿卡姆当清洁工,老蝙蝠肯定给你开十倍工资!” “等我市长退休了会考虑的。” 她停在一扇铁门前。这扇门比之前见过的更加厚重,门口的告示牌写着“仅限高级职员进入,危险等级:最高!” 第二个可能的藏匿地点就在门后。 她将手放到指纹识别器上,“滴”一声后,最后一道门也被打开。 中间突兀地矗立着一件单人牢房,依然是厚重的合金墙壁,但这里的气氛与之前的完全不同,狂乱,血腥。 拉文德看到里面关押着的那个男人,他的脸上涂满了白色的油彩,嘴角血红色的颜料夸张地抹向两边。 说真的,他是怎么在疯人院搞到这些颜料的?不,双面人都能带木仓进来了,一点化妆品好像也不难? 哇哦!”小丑的声音像是破旧留声机中的刺耳笑声,充满了扭曲的愉悦。“看看这是谁来了?一个新玩具,哦不,应该是——女英雄!伟大的瓦尔基里!你是来救我的吗?” 他扭曲着身子,假装天真地问道,声音里盈满病态的兴奋,“让我猜猜,外面的人终于受不啦?还是说,他们需要我?哈!可惜我找不到托管宠物的地方,没法一个人独自出去玩呢!” “企鹅人在这里吗?” “你找我的宠物什么事?” 拉文德心下了然:“带他回去接受审判。” 小丑的嘴角耷拉下去:“我给他提供了庇护所,给他活下去的机会,他同意效忠我,你不能入室打劫!” “那你就是不同意咯?”拉文德懒得废话,“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找。” 小丑的特殊牢房能隔绝各种信号,她无法与同伴们联络,干脆使用最简单粗暴的原始方法。 地毯式搜索。 幸好她把这里的设计图背下来了。 “企鹅人先生,你在吗?” 她用力跺了一脚,地板上足以抵挡爆破的合板崩裂开来,仿佛被撕开的塑料薄膜,下面的电线和管道全部暴露在空气中。 “科波特先生,配合我的工作好吗?” 她将拳头挥向墙壁,一块块钢筋混凝土轰然倒塌,飞溅的碎块如雨点般坠落。小丑大笑着为她鼓掌,像是一种诡异的伴奏。 “奥斯华尔德·科波特先生,我这也是为了不弄伤你!” 她拿起一块混凝土,在手里掂量两下,琢磨着怎么样不会破坏建筑的结构。 在她找准瞄点前,一阵细小的摩擦声传来,天花板放下一张梯子,一个身影连滚带爬地从上面摔了下来,一个没站稳直接扑倒在地板上。 拉文德眯起眼睛,注视着眼前昔日呼风唤雨的哥谭霸主。阿卡姆疯人院的藏匿生活显然对他造成了巨大的打击,他那张圆胖的脸颊已经凹陷下去,皮肤松弛而苍白,衣服也已不再合身,袖口和裤腿因为瘦下来而显得过于宽大,像是从别人的衣柜里随便抓来的。 企鹅人狼狈不堪地撑起身子:“听着,没必要这么粗暴地对我吧?好好看看你的力量,不如我们合作如何?你把我们都放出来,我们能提供的——” “是我拖着你走,还是你自己走?”拉文德打断他的话。 “我自己走。”企鹅人整整衣服,尽量维持住最后一点体面,像是个输得起的赌徒,将屈辱咽下,昂首阔步地走在前面。 二人原路返回,路过关押重刑犯的牢房,囚室里的犯人们一个个紧贴着玻璃,或是发出嘲笑,或是拍打玻璃让拉文德也带他们出去。 “哒——哒——哒——”一阵有节奏的敲击玻璃声在这片噪音中格格不入。 拉文德目光转动,里面坐着一个熟悉的绿西装男人。 他目光中闪烁着戏谑:“亲爱的女士,真高兴这个城市里能与我们游戏的朋友又多了一位。礼尚往来,何不告诉我们你是谁?” 拉文德停下脚步,周围嘈杂的声响渐渐减弱。 “我是谁?”她喃喃自语。 这似乎是个不错的机会。像蝙蝠侠那样留下名字,让这些恶棍们听到她的名号就会唤醒这一晚的记忆。 恢复通讯的搅局者大声道:“快说你是独角兽骑士!” 罗宾反对:“还不如叫小马宝莉的紫O公主。” 红头罩跟着道:“对,不如叫24601!” “冉阿让吗?!” “干脆叫紫色战士?市长女侠?” “喂这等于是在说真名吧?” 通讯器里吵作一团,拉文德微微蹙眉。 不,说到底,她真的需要一个名字来让人产生恐惧吗? 蝙蝠家不是已经有很多这样的战士了吗? 她想到以前学过的神道教知识,忽地灵光一现。 没有名字的存在是无法被控制、理解或定义的。无名之物往往更难以捉摸,正因为没有名字,人们才无法掌握其本质,未命名的事物没有被束缚在语言的框架内,有着更加原始且强大的力量。 拉文德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了。 她微微一笑,嘶哑的声音充满力量,穿透这条深渊似的长廊。 “我只是哥谭市随处可见的人。我是你们最熟悉、也最容易忽视的人,一个你们自以为能掌控我生死的人。也许哪天在你们犯罪时我恰好就在场,而你们最好祈祷不要碰见我。” 她微微鞠躬,背影在牢房灯光的投射下沉稳有力:“晚安,朋友们。早睡早起有助于精神病的治疗。” 恶徒们的笑声和叫骂消失在她身后,带着不甘和好奇。 * “当人间之神的感觉如何?” 把企鹅人押送到蝙蝠车上后,夜翼开玩笑似地问拉文德。 其他人也很好奇她的答案,说不定这次的实战能让她转变心态,开始加入他们的事业呢? 拉文德思考一会儿:“这个嘛,我大概有点理解那些恶棍们为什么喜欢制造混乱了。用绝对力量将他人的生死玩弄于股掌间,确实很愉悦,也确实很危险。” 就像甜美的毒,一旦过了量,或是心智不坚定,容易一发不可收拾。 她话锋一转:“但是当我回头看到那片废墟的时候,比起陶醉在力量之中,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哦天呐修这间屋子要花多少预算,这些钱本来可以用在更有意义的地方上’。 “企鹅人摔在地上的时候,虽然有一种恶有恶报的快感,但我更在意他疗伤要花多少钱——精神病人在疯人院里受伤,医院要负全责的,全都是公共财政拨款。” 拉文德叹了口气:“果然我不适合做夜间义警。” “没关系的,你很适合当义警。”夜翼一边忍笑一边说道,“说真的,我没见过比你还适合当市长的人了。” 第68章 终章 数周后, 新泽西州州长竞选的首次电视辩论如期举办,本次的焦点议题是备受民众关注的公共安全问题。斯托克顿主张应当通过军事手段干预新泽西州的治安,克里斯提认为应当先推动立法, 徐徐图之。 上半场,执政党的斯托克顿显得有些不在状态,面对无党派人士索菲亚·克里斯提的咄咄逼问,他几次试图通过模糊表态和转移话题来缓解局面,但都没有成功。 克里斯提紧抓不放, 一次次将问题推回原处, 逼得斯托克顿陷入被动的防守状态,大有退缩之势。 中场休息时, 斯托克顿推开工作人员递给他的水, 径直走向后台休息室, 房门一关上他便迅速掏出手机,打开社交媒体。 选民们对他的表现颇为不满,不用细看也能看到铺天盖地的“难以招架”“令人失望”“局面不利”用词无不尖刻严厉。 斯托克顿盯着手机上的白底黑字, 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恼怒或焦躁的神色。 相反, 他的嘴角轻轻扬起, 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风评下滑只是暂时性的,只要时机一到,他的杀手锏将彻底逆转局势。 就在他思索下半场的布局时, 一阵细小的敲门声打断他的思考。 助手上前开门, 站在门口的竟然是他的竞争对手。 索菲亚无视了屋内斯托克顿团队成员们脸上不满的神色, 面带微笑, 仿佛根本不是刚刚在演播厅激烈交锋的对手, 而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 她靠近了些,站在沙发的不远处。 “部长先生的心理素质真是令人羡慕。”她瞥了一眼助手笔记本电脑上的页面, “如果是我的话,根本没有上社交媒体看恶评的勇气呢。” 斯托克顿回以假笑:“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已经完蛋了似的。” 索菲亚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难道您还在心存期待,以为会有奇迹降临在您身上?” 她抱起双臂,微微抬头,做冥思状:“比如,我们的老朋友拉文德·托伊会在前往电视台的路上遭到黑/帮袭击,不幸身亡?而她今天恰好没有出现在听众席里,这一事实又助长了你的妄想?”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打破了斯托克顿的自信。 他眼中的得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躁动不安。 索菲亚有点想笑,但她很快压制住:“如果你真的抱有这种幻想的话,那么很遗憾,拉文德今天没法前来的原因并不如你所想——事实上,她正在GCPD探视企鹅人呢。” “刚才她还和我分享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呢。”索菲亚目光深邃,“企鹅人这个疯子竟然说他和您有一些‘业务往来’,谎称绑架她的绑匪,还有今晚试图袭击她的罪犯,都是您一手策划。” 团队的成员们一齐低下头装聋,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总比听见老板丑闻的现场直播要好。 斯托克顿双手颤抖。 他此前人生的每一步都是精心规划的,从没有尝过失败的滋味,总是自信地掌握局面,可今晚这份傲气似乎正在土崩瓦解。 他在同一个女人手上栽了三次跟头:他搞垮在野党对手的成果被窃取,他提拔的哥谭市长被挖墙脚,他的黑/帮盟友被逮捕。 斯托克顿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失败的寒意。 屋内的沉闷空气让索菲亚神清气爽:“当然咯,我作为您忠诚的朋友,当然是坚决维护您的声誉。号称要用军/事手段铲除罪恶的部长先生怎么可能和企鹅人之辈同流合污呢?一个疯子说的话,没人会信的,您说是不是?我和拉文德才不会让这种疯言疯语传进记者们的耳朵里呢。” 说罢,她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将手放在胸口,低头致礼:“您就把这当成是中场休息的笑话来听吧,下半场的辩论我们彼此都加油。希望这消息不会影响发挥,也请放心,我和拉文德才不会让这种疯言疯语传进记者们的耳朵里呢。” 她们只会把这个把柄打造成达摩克里斯之剑,让斯托克顿至少在这几年里都寝食难安。 州长选举还有两场电视辩论,距离正式投票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但这间屋子里的人们心知肚明,胜负在此刻早已分出结果。 * 同一时间,在GCPD的审讯室内,拉文德和企鹅人面对面坐下。 理论上来讲,奥斯华尔德·科波特此时应该在转移至阿卡姆的路上,因此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事不会被任何官方文件记录在册,是一次不存在的对话。 根据企鹅人的描述,他买通了阿卡姆疯人院的设计师和装修工人,并且在藏身夹层的那段时间里听到了很多有趣的对话。 比如哈莉·奎因在越狱时和毒藤女抱怨,他们绑架市长那次夜翼等人怎么会那么快就及时赶到,市长又为什么会和蝙蝠家那么熟稔地对话,明明她都不承认蝙蝠侠的存在。 这是拉文德仅有的一次失误,而就是这个小小的失误,为她招来了如此多的麻烦。 哥谭市长真是份高危职业,一刻都松懈不得。 企鹅人自知大势已去,不再用那种装腔作势的语气说话,粗声粗气道:“这下你可满意了?现在的你有权有势,还有黑蝙蝠跟那个长角的神秘人做你后盾,下一步你想做什么,加冕为王吗?” 拉文德对这个曾想谋害她性命的人并无多少怨恨。 她也很奇怪为何自己能如此平静。 因为她已经有了非人的力量?因为这种人太多了,她恨不过来? 又或者 她的眼里只有自己接下来的目标,容不下这些渣滓? “我想实现我的政/治理想。” 企鹅人觉得滑稽,发出吸了小丑笑气的那种大笑声:“你?认真的?那我还说我要当海洋学家呢!” “没错,我是认真的。” 她把企鹅人仅仅当作是一名哥谭市民,认真回答他的问题。 “我希望在新泽西州恢复死刑。索菲亚竞选州长为我开路,等我市长任期结束之后,我打算去竞选参议员,让一度被废止的死刑制度重新建立起来。” 拉文德的语调让企鹅人意识到她是真的打算这么干。 美国现在只有三个州还在沿用死刑——出于“不人道的野蛮刑法”这样道貌岸然的理由。 让曾经被废弃的法律再次启用,更是难上加难。 企鹅人的笑声里多了几分讽刺:“女士,你还不如说你想当韦恩集团的总裁呢,起码这个更有可行性!” 她会遇到更多的世家,更多的老顽固,更多和犯罪分子有瓜葛的利益集团。 这些人奉行只要不做就不会出错的理念,她几乎已经听见狂风呼啸般的反对声,大概还会有人通过抨击她来给自己博一个人道主义者的好名声。 但她还是想去做。 “这个嘛,在我们哥谭市,传说有一位穿着黑衣的义警,选择以凡人之躯对抗整个城市的黑暗。他有着强大的力量,但从不僭越,将审判和司法的部分留给我们这些凡人,避免成为独裁者。 “尽管我们这些腐朽的官员一次次让他失望,但他还是选择相信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等待我们能完成他工作的后续部分,用代表民意和公理的程序将恶棍们绳之以法。 “这么多年过去了,总该有人回应他的期待吧?” 她停顿一会儿,继续说道:“在他战斗的初期,他想消灭哥谭市罪恶的想法也被当做异想天开,但到了今天,都市传说里他的追随者们已经一双手都数不过来了。我相信我们的事业也会如此发展。 “哪怕在我有生之年无法达成这个目标,我也希望能开一个好头,让更多的人意识到我们作为普通人的责任。 “不能什么都靠超级英雄,真正实现正义,还得靠我们自己。” 企鹅人不再笑了。 “至于为什么我们选择的是死刑倒也很简单。杀人偿命,不把他们送上刑场,难道等他们出狱越狱之后再夺走别人的生命吗? “原谅我在道德方面的研究不够深入,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斩断罪恶的方法,只有这一种了。” 其实她还有更多想说的。 比如她想用这种方式清扫自己血脉中犯罪分子的基因,比如她想用这种方式弥补自己在米花市未能降低犯罪率的遗憾。 比如其实是索菲亚先提出这个构想。 索菲亚·克里斯提,尽管相关的线索都已经被销毁,但其实她的曾祖父是哥谭市在禁酒令时期的市长——昵称是“吉姆胡安”的那位乔凡尼·约翰逊·巴特市长,不知道为什么之前一段时间好像很受年轻人欢迎。 这位臭名昭著的市长在禁酒令时期和黑/帮合作,纵容走/私生意,公开买卖官职,犯罪都市哥谭如今的种种乱象由他而起。 随着禁酒令解除,和他合作的黑/帮日益衰落,这位市长在退休后终于被送上绞刑架,他的家人们纷纷远走高飞,尽力和他撇清关系。 索菲亚就是他的后代之一。 她看中拉文德,也是因为两人一样,身负父辈留给她们的罪恶。 想要摆脱诅咒,最好的办法是亲手斩断这片土地上的罪恶——用她们最擅长的政治家的方式。 讨厌的理想主义者,企鹅人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厌恶。 在谈话时间临近结束时,他恶狠狠地打击拉文德,试图击垮她可笑的自信心:“你以为有了死刑就万事大吉了吗?!告诉你,阿卡姆有的是手段用精神病逃脱死刑,小丑那家伙还是伊/朗的外交大使呢,你真觉得你能改变什么?那些有死刑的州就很和平吗?” 拉文德并未如他所想,她的神色没有丝毫动摇:“您说的对,现有的制度还不够完备,我们需要新的评判标准。谢谢你,科波特先生,我会把你说的这些手段纳入考虑范围的。” 企鹅人噎住了。 他在也想不到其他能反击的手段,只好低下头,骂骂咧咧地离开审讯室。 他的愤怒不止来源于这次的失败,更多的是出于恐惧。 那种和面对蝙蝠侠时有点相似、但又不尽相同的恐惧。 * “真可惜刚才那段演讲只有我们几个听见。”当晚在市长宅邸,迪克有些遗憾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蝙韦恩先生也听到了?也对,你们家的传统特色。” “怕企鹅人对你不利而已,没想到能听到那么棒的东西。” 根据提姆的描述,布鲁斯有一瞬间把头转了过去,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表情。 最不能承认蝙蝠侠存在的人,却是他最好的意志继承者之一,换谁都会眼眶湿润的。 尽管某个嘴硬的人大概到死都不会承认。 迪克为自己的恋人感到骄傲,同时也愈发庆幸,自己在去年的冬季作出了留在哥谭市的决定。 他选择加入布鲁德海文警局,是想用不同于夜间义警的方式接触这个城市的真实面,在白天也能帮助这个城市变得更好,而拉文德帮他看到了另一条路。 这些日子一直萦绕在他脑海中的想法,他决定将之变为现实。 “我打算辞职了。” “你要回布鲁德海文了?我会在评语上”拉文德慢了几拍才反应过来,“等等,你说你要?” “辞职,递交辞职信,不再当警察了。” 迪克有些窃喜,终于能在拉文德脸上看到如此震惊的表情,终于不是他一个人被她的奇妙发言耍得团团转。 他眼角含笑:“我打算把信托基金里的钱拿出来,办一个公益基金会。像你一样,用程序和制度帮助自己的城市。” “这可真是,很不错的选择。” 迪克微微弯腰,宝石蓝的双眸目不转睛地与她对视,将她的眼睛也牢牢吸住,不给任何蒙混躲闪的机会。 “你会想我吗?” 拉文德不好意思直接说出口,只能拐个弯:“呃,这个,相比较现在每天都有十个小时呆在一起的情况来说,肯定是会有孤独感的。” “原来如此,得每天至少有十个小时呆在一起才能满足你。” “?!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唉,其实你可以早点和我说的。等你搬出市长宅邸之后,我们可以有一间自己的房子,至少晚上能呆在一起——我尽力和你呆满十个小时,不够的分量可以在休息日补回来。” 迪克后退一步,放过了脸色涨红的恋人:“当然咯,要是你需要我提前和你住到一起,当好参议员的贤内助基金会主席的话,把计划提前我也是很乐意的。” 基金会主席,最适合政/治家伴侣的职业之一。 迪克话中的深意让拉文德瞪大眼睛,信息太多,她一下子没法处理过来,表情甚至有点呆愣。 今晚大获全胜的迪克·格雷森,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愉快。 “没人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了吧?” “对,没错,但是”拉文德磕磕绊绊地说道,“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就算我能一次当选参议员,也得是三年之后,何况我还未必能——” “去夏威夷那次,你和我说过,要是哪一天良心承受不住,可以找你谈谈。”他牵起她的手,在掌心落下一吻,“那么,我也希望能成为你的安全网。你只需要向上爬,朝你的目标前进就好。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下面接住你的。” 他眷恋地把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明明是普通的温度,拉文德却觉得莫名的滚烫。 “那就,万事拜托你了。我会努力在32岁之前竞选成功的。”她用另一只手掩住脸,不然她的脑子要爆炸了,“谢谢你了,迪克。在各种方面都很谢谢你。” 迪克·格雷森和拉文德·托伊,在尘埃落定的夜晚,于市长宅邸内做出了约定,几乎等同于订婚的一半进程。 顺带一提,当他满面春风地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家人们时,大家都是一副意料之中的反应。 女生们:“真棒,你要做好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啊,迪克。” 男生们:“真是可喜可贺,祝你们能在退休前把订婚仪式办了。” 老父亲:“你们是成年人了,相信你们会做出理智的判断。” 阿尔弗雷德:“老爷,您应该更直白地说出您的祝福。没记错的话,今天我在您面具的生命指征上看到了您的泪腺——” 老父亲:“恭喜。” 阿尔弗雷德:“我也是一样的心情。相信二位会用你们独特的方式获得幸福的。” 第69章 if线 0. 作为一名成功的商人, 莱克斯·卢瑟喜好在工作之余巡视自己的领地,检查这些年来取得的成就和荣誉。 这种心态大概类似于老葛朗台或者史高治叔叔打开保险柜一遍又一遍地数金币,只不过没那么粗俗。卢瑟的金币是被文明包装过的, 大学的名誉教授,标有他名字的图书馆,刊登他照片的学术杂志,如是种种。 比如今天,他一时兴起, 决定接受普林斯顿的邀请参加一场交流会, 享受一下他在几千英里之外的新泽西州的影响力。 交流会本身乏善可陈,无非是学者之间的互相吹捧, 以及对像他这样的赞助者们的巴结讨好。 只不过, 在那些千篇一律的谄媚笑容中, 卢瑟发现了一点儿有价值的东西。 负责主持会议的那个女学生,姓什么来着?托克?托伊?他一时有点想不起来,但能清晰回忆起这位法学院代表机智幽默的演讲。 就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学生而言, 她称得上是佼佼者。 更不用说她出身低微, 身上背着助学贷款, 急需进入上流圈层的门票,是权贵们最喜欢赞助的那种寒门学子。 在回大都会的飞机上,卢瑟吩咐了秘书一件事。 “打电话给那个学生, 给她发一份法务部门的实习offer。” 他相信这位年轻的女士会和阿曼达·沃勒相处愉快的。 1. 布鲁德海文警局的迪克·格雷森警官最近有点糟心。 事实上, 整个蝙蝠家族最近都有点糟心。 正义联盟的老朋友, 阿曼达·沃勒, 或许还有卢瑟在背后指使, 大概是看他们打击罪犯的事业还不够坎坷,决定给他们添点堵。 国土安全部的长官女士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文件, 联合联邦法院一起,要求将布鲁德海文的超级罪犯、巨汉戴斯蒙德,以及阿卡姆精神病院的几个疯子,引渡到路易斯安那州的贝尔里夫监狱去。 表面上的理由是这些恶棍们和几件国际刑事案件有关,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是为了给天眼会的X特遣队补充战力。 给犯人们合法犯罪的权利,用以暴制暴换取减刑,这种事情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蝙蝠侠给天眼会寄出了警告信,但对面决定无视他的抗议,甚至派出沃勒的心腹作为回敬。 迪克站在安保队的末尾,利用身高优势透过缝隙观察从飞机上下来的官员们。 国土安全部的法务专家,贝尔里夫监狱的执法人员,FBI的心理医生,行业有名的精神病专家 以及走在他们最前沿,挂着标准的职业假笑的女性。 沃勒的助理,拉文德·托伊。 2. 贪生怕死,这是蝙蝠家的成员们对拉文德的统一评价。 她对暗杀的警惕已经到了病态的程度,甚至连法院门口的草地小路都不肯走,理由是“怕有凶器或者炸/弹埋在下面”。 连美国总统的防范意识都没这么高吧?虽然哥谭市是很不太平,但有必要警惕到这个程度吗?你不也是土生土长的哥谭人吗? 为了防止意外事故,沃勒的助理甚至带了四个助理的助理,专门帮她排除这些潜在的危险因素,听到雇主开口,竟然真搞来了探测器,比GCPD的警犬们还尽忠职守。 感到荒诞之余,迪克也察觉到了另一件事。 是谁在帮这位年薪只有平均水平的公务员承担这些额外的花费,雇佣的助理还是如此高水平的专业人士,答案昭然若揭。 3. “既然如此,就由你来负责监视拉文德·托伊好了。”蝙蝠侠对夜翼下达指令,“找到卢瑟行贿的证据,抓住他们的空隙,万一法院和阿卡姆那边谈判落了下风,我们还有后手。” 找到犯罪的证据,用以审讯,就像他们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4 个鬼啊! 夜翼站在拉文德下榻酒店对面的大楼楼顶,崩溃地在心里呐喊。 每天除了上班加班就是回酒店吃饭睡觉,你没有私生活吗!你没有兴趣爱好吗!你都不跟同事喝酒聚餐的吗! 就连模拟人生NPC的生活都比这丰富吧?! 凌晨五点,苦闷的夜翼结束了第四天的蹲守任务。 今天依然是一无所获,他只能在报告中写上“目标人物正常入睡,无事发生”,发回给蝙蝠洞,垂头丧气地回去准备接受罗宾的嘲讽。 5. 看不下去的红头罩决定帮自家兄弟一把。 “托伊那边没动静,你就不会主动出击?” “你的意思是?” “去色/诱啊!”红头罩拍拍迪克的后背,“用你的身材和脸蛋迷倒她吧,漂亮男孩!” 6. 信了自家兄弟鬼话的迪克决定回去和红头罩打一架。 第二天夜晚的酒店餐厅,他想办法更改了安保队的排班,还穿了新衬衫凸显充满力量感的肌肉线条,甚至特意挽起袖口,露出下面筋骨分明的手臂。 迪克换上自认为最有情调的微笑,调整过角度,确保自己的眼睛会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才走到拉文德身边,寒暄几句后暗示道:“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和您谈一些更加深入的话题?希望您不要觉得我冒昧。”要是能要到她的私人联系方式就好了。 他看到拉文德的脸上露出些微的不屑。 无情如机器人的女性尽力克制住翻白眼的想法:“警官先生,我这话可能有些不讲情理,但你这样的人我见太多了。”她叹了口气,“但你都这么努力了,我也不好让你白费功夫。我也是从小角色过来的,知道这种机会有多么难得那我们赶紧开始吧,不要浪费时间。” 迪克震惊:“就,就在这里吗?!” 拉文德点头:“就在这里。” 耳机里,红罗宾夸张地“哇哦”了一声,意思是让他自求多福。 决心再也不用色/诱术的迪克结结巴巴:“我想我可能有点、没准备好——” “拿出自信来,你可以的。” 拉文德目光如炬,她接下来的话断绝了迪克拔腿就跑的想法。 “在联邦引渡法中,若满足程序要求,庇护州需在多少天内将嫌疑人转交给请求州?” 迪克懵了。 红头罩爆笑如雷。 红罗宾甚至打翻了手里的咖啡。 “搞半天她以为你是来面试晋升机会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7. 懵归懵,迪克还是凭借法学博士的实力对答如流,接连几个问题都应对自如,让拉文德很是满意。 “想来国土安全部工作的话,理论知识这一关算过了。至于你的实际工作水平,我会在考察后联系布鲁德海文的。”她伸出手,用力和迪克握了握,“希望之后能在华盛顿见到你,警官先生。” 迪克低头看向两人交叠的手掌,心中翻涌着说不上来的情绪。 是因为自己的思想太肮脏,感到羞愧? 因为自己引以为豪的外表被无视,感到羞耻? 还是因为,拉文德·托伊其实和他们想象的不同,其实并不是个唯卢瑟马首是瞻的坏人? 8. “托伊小姐,我能问您一个私人的问题吗?” “如果我能回答的话。” “能和我说说沃勒小姐是什么样的人吗?” “嗯,如果你要来我们部门的话,确实要和沃勒女士打声招呼。” 拉文德思考了片刻工夫。 “我认为沃勒女士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事实上,在沃勒女士上台前,国土安全部掌权的都是一些无所作为的中年白人男性,比起履行职责,他们更害怕自己会从现在的位置上掉下来,害怕会犯错降职。 “而不犯错的最好办法就是什么都不去做。只要不做就不会错,华盛顿的大部分官员都是这么干的,整个体系成了一滩死水。 “而沃勒女士?她比那些老僵尸们加在一起还要了不起。大家惧怕改变,而她有着前所未见的改变现状的魄力。 “她的出发点是想保护这片土地上的绝大多数人,为此她甚至不惜和那些脑子不正常的不好意思,是精神存在缺陷的犯人们打交道。这份勇气也很了不起,在我也成为一名官员后,这份感触愈发深刻。 “她不能露出弱点,否则会被那些野兽反咬一口。”拉文德微微蹙眉,“但因为一直和他们打交道,沃勒女士她——” 说到这里,拉文德猛地回过神来,止住了话题:“这些完全是我发自内心的评价。格雷森先生,希望我的回答能让您满意?” “是的,我受益匪浅。” 9. 当晚在蝙蝠洞,提姆看出了迪克的心神不宁。 “心生同情很正常,但可别忘了我们的立场。”他提醒道。 “不要质疑我的专业能力!”迪克像是在反驳,又像是在告诫自己似地,重复了一遍,“我当然记得我们的立场是不同的。” 但在内心深处,他仍是有些忐忑。 在韦恩集团的指挥下,国土安全部和两座城市的谈判已经僵持不下数天有余。 万一真到了那个时候,他要以夜翼的身份和拉文德·托伊敌对的话? 10. 万幸的是,迪克担忧的敌对局面并没有发生。 不幸的是,那是因为阿卡姆的犯人们又又又越狱了。 疯帽匠冒名顶替了拉文德的一位助理,趁周围人不备时将拉文德的脖子掐住,用手持脑波控制器抵住她的脑袋:“我可不想给美/国/政/府打白工,但我对贝尔里夫里面的犯人很感兴趣,尤其是毒藤女被关在了什么地方——是你自己说,还是我帮你说?” 奇怪的是,拉文德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吓得神志不清。 她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犯人,无所谓似地耸耸肩:“我不太建议你用精神控制。” 拉文德的语气轻描淡写。 “你都知道我们有毒藤女了,想必你也清楚,我们给X特遣队的成员们注射了炸弹。” “是啊,纳米炸弹,真是人道主义的做法。” “那玩意儿我脖子里也有。”拉文德像是在说今晚吃了什么似的,语气毫无起伏,“我和沃勒女士都有。为了防止泄密,一旦神经电流产生变化,炸弹就会立刻引爆。你手上的那玩意儿也在我们的防备范围内。” 被认为是贪生怕死的政/府走狗面露苦恼。 “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对我用——飞溅的骨头扎到眼睛里就不好了,对吧?” 这番话被赶来的蝙蝠家成员们一字不落地收入耳中。 11. 当然,因为蝙蝠侠的及时赶到,这种B级片一样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疯帽匠被顺利逮捕,但因为他制造的混乱,原本要被引渡的几名犯人趁乱逃走,谈判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了。市法院松了口气,国土安全部颜面扫地。 “托伊去哪儿了?”罗宾问道。 夜翼注意到他没再用“疑心病晚期”的称呼。 旁边GCPD的警员十分配合:“她说要和上司汇报工作,往靠近电梯的楼梯那边走去了。” 喂,那不是天台吗!!!!! 12. “所以,这就是你用抓钩把我拉下来的理由?你以为我要自//sha?” 拉文德无语地看向夜翼,心虚的犯人正在一言不发地给她的脚腕上药。 她只是在栏杆旁边吹风而已,结果突然来了一钩子,把她吓个半死,还把脚扭伤了。 疯帽匠没把她怎么样,倒是这位夜间义警让她受了今晚最严重的伤。 “虽然我大概会受处分,但还没到那么严重的程度。”拉文德扶额,“沃勒女士又不是小丑,不会把雇员当成一次性消耗品用的。” “呃,我们还不至于有那种程度的误解虽然在理念和立场上有很大的不同,但我想我们在最终的目标上是一致的。” “我可以理解成这是在套近乎吗?” 夜翼笑了:“多一个朋友没坏处吧?” 不等拉文德开口,他把她的西装裤管放下,将没用完的特制伤药递给她:“要是你需要找人倾诉心事,可以随时找我。” 一同递给她的还有一张小纸条。 拉文德接过打开,对着月光看清了上面的一串数字。 她语调颇为不满:“天呐,这怎么可以呢!抱歉,夜翼,联络义警在国土安全部是不被允许的。” 说罢,她干脆地将留有指纹的纸条撕成碎片,丢进天台吸烟处的烟灰垃圾桶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甚至没拿走夜翼给她的伤药。 但夜翼并没有受到打击。 他刚才看见了,拉文德·托伊紫色的眼瞳对着纸条上滴溜溜地转了一圈。 凭她的记忆力一定能把号码背下来。 她造作夸张的语调不正是在向他暗示吗? 夜翼十分期待接到拉文德·托伊来电的那一天。 第70章 另一种if线 1. 因为不知名神秘力量的缘故, 我们亲爱的夜间义警夜翼在某次任务时掉落进邪恶反派的时空隧道,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城市。 根据太阳方位、人行道植被特征、空气温湿度等条件来看,夜翼迅速判断出自己正身处东九区的岛国, 并且大概率是拉文德口中那个在地图上并不存在的“米花市”。 为什么他会做出如此判断呢? 因为小孩子版本的拉文德此刻就站在他跟前,面无表情地盯着躺在她脚边大蓝鸟。 2. 穿着小学生制服的拉文德双手攥住书包带子,抿紧嘴唇,满脸戒备地盯着这位从天而降的陌生人。 这让夜翼很是窘迫。 这个第一印象真是糟得不能再糟了! 他假装不在意地从地上站起身,尽力让脸上的笑容看起来轻松些:“不好意思, 让你看到丢脸的一面了。” 夜翼的日语是很久之前学的了, 和母语者对话的话难免有些生硬,但他自认为能正常沟通。 他在心中盘算, 该怎么向她解释这一切, 要不要告诉她自己是她未来的恋人。 哎呀, 这么一想,好像有点浪漫? 3. 夜翼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一个戴着可疑面具,穿着可疑紧身衣, 身后装着可疑武器, 身材健硕看起来能轻松把人脖子拧断的可疑男子, 在米花市这个相对封闭的地方,简直是把“犯罪嫌疑人”几个字写在脸上。 在米花市,蒙面人只可以有怪盗基德! 优秀米花市民、安全教育知识竞赛第一名的小学生拉文德默默后退两步, 在夜翼反应过来之前, 她如闪电般从口袋里拽出蜂鸣警报器, 利落地拔下开关。 4. 第一次见面就要把未来恋人送进局子, 真不愧是你啊!! 非法黑户夜翼在巡警到来之前立刻闪人, 边跑边在内心疯狂吐槽,但又莫名觉得有种熟悉的安心感。 5. 等到了无人的角落, 夜翼换上随身装备里的便装,确保自己看起来像个普普通通的外国游客。 换装完毕后,他拿出通讯设备逐一检查。 手机还能正常使用,但是里面的联系方式没有一个能打通。 唉,简直像是被丢到了外星球上。 适应能力很好的夜翼很快振作起精神,幸好他随身都有携带数量充足的美元,起码能保证自己饿不死。 拉文德之前和他说过,两个世界的货币是共通的,希望机器不会把他手上的纸钞识别成□□。 夜翼走进街角的罗O便利店,据他所知日本这种大型连锁店都有提供外币兑换的服务。 6. 然后他被里面的销售商品震惊到了。 “哪家便利店会卖氰//化物和摄像头啊??!!” 哥谭都没这么疯狂的! 拉文德你在这种环境里竟然没成长成变态罪犯,真是个奇迹! 便利店店员见夜翼僵住不动好一会儿,心下了然,神神秘秘地走到他后面。 “要看特殊商品的话,请跟我到后面来。” 7. 夜翼没想到能在控木仓国家看见如此琳琅满目的木仓械展品。 这熟悉的硝烟味,这熟悉的金属制品,真有一种回到美利坚老家的感觉。 “客人,您觉得这些怎么样?手木仓二十万日元一把,子弹两万日元一颗,现在买还有买五送一的优惠呢。” 销售员以为夜翼是刚来米花市的外国人,故意把价格往高了报,甚至打算找个机会把他身上的东西偷走,让这个新人领教一下米花市的恐怖之处。 夜翼当然不打算买这些劣质的违禁品,但他确实打算做点不太道德的事。 他转过头,露出一个和煦如春风的笑容。 “其实,我用棍子比较顺手。” 8. 把销售员和屋内的几个黑衣人绑好后,夜翼走到仓库,打开这些犯罪分子的电脑。 他的手机卡在日本不能用,这是他为数不多能使用网络的机会。 这儿的家庭电脑和自己常用的根本不能比,只能勉强用来搜索信息。 夜翼查阅一番,确信这个世界没有哥谭。 希望落空。为了泄愤,心情不好的夜翼破解了几个加密文件。 木仓械交易记录,卖家买家名单,员工们删除的历史浏览记录,这些之后一起交给警/察好了。 在满屏幕的长串数据中,夜翼敏锐地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除了自己,还有一个人远端破解过这台电脑。 电脑性能不足以支持他反追踪,他只能顺着痕迹找到对方的门牌,不抱希望地敲下一行留言。 自己的计算机技术没有红罗宾那样精湛,但也足以引起一位黑客的兴趣了。 9. 夜翼终于遇上了今天第一件好事。 他的漂流瓶没有石沉大海。 “你好,我是诺亚方舟。” 10. 天才少年弘树留下的人工智能程序帮了夜翼大忙,他给夜翼开了信用卡账户,用他带来的钱开了酒店房间,让可怜的异乡人不至于露宿街头。 “所以,你是从类似平行宇宙的地方来到米花市的?”人工智能很快理解了科幻小说中常有的设定。 “没错,我想找到一些平行宇宙通道的痕迹,我在我原来的世界也见过。”夜翼想起那次在夏威夷和康斯坦丁通灵的经历,“还有,当时我和几位家庭成员一起出的任务,我担心他们会不会也来到这里了。” “我会帮你留意最近出现的超自然事件的。至于家庭成员,根据你的描述,我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11. 怪盗基德遇上了比侦探还难缠的对手。 通常来说,他只要打开滑翔翼,从楼顶飞离现场,就能顺利给怪盗表演秀画上句号了。 侦探们不会飞,滑行翼又比直升飞机灵活很多,除了被狙击手打中的那一次,基德还从没被哪个人在天空中追上过。 直到今天。 这个拿着抓钩穿着紧身衣像蜘蛛侠一样在他身后飘荡的蓝黑色不明人员是谁啊喂!!! 12. “所以,你以为我是你弟?” 楼顶上,束手就擒的基德无语地问道。 “住在古堡,有一个老管家,黑发,蓝眼,会借助道具飞行,化妆技术高超,我的同伴根据这些关键词锁定了你。”夜翼略带歉意地解释。 基德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这个找人方法也太不准了!符合以上条件的全世界也没几个吧。” “事实上,我有两个这样的弟弟。”他自己勉强也算一个。 “” 13. 好心的基德说服管家,让某个黑户暂住在古堡里。 当然,带着诺亚方舟一起。 寺井先生对于诺亚方舟想把这里改造成智能一体化家居的想法很不满意:“黑羽宅有我就够了!” 夜翼回想起某位坚持本格派服务方式的老先生。 天下的管家爷爷都一个样吗? 14. 数日后,诺亚方舟带回来了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在我们的世界,最接近超现实的事物应该就是返老还童了。你我都认识APTX4869的受害者,对吧?” “是这个道理。”夜翼警觉,“你不会要安排我去当实验品吧?” “当然不了。”诺亚方舟合成的少年电子音语气开朗,“我帮你在公//安那边留了求职信,他们很认可你的能力。恭喜,你下周就要去当卧底了!” “??!!” 顺带一提,用的理由是“申请人曾是黑衣组织的实验体”。 这是要他cos康纳吗?! 15. 夜翼感觉自己像是过完了新手任务,终于进了主线。 他在这段时间里发现一个有趣的事:米花市有一群人的时间流速和其他人是大不相同的,别人可能已经过了20岁,但他们的时间线才过了半年。 而自己最近好像也成了小部分人,他对时间的感觉越来越不对劲了。 并且还有一件最让他焦虑不安的事。 他找不到拉文德了。 除了即将要去世和即将要成为嫌疑人的倒霉蛋们,其他人在他眼里都一个样。 当他想要努力看清路过人的长相时,世界意志一类的东西会强行打上马赛克,让他无从辨别。 16. 夜翼的烦恼无法对任何一个人倾诉,世界意志不允许他开口。 当波本询问他有什么烦心事时,他也只能含糊不清地说,自己和一位重要的人遇到了麻烦。 “那位重要的人也在米花?” “嗯。” “可不要让其他人看出来。” “我明白。”夜翼下定决心,“为她创造一个没有犯罪横行的城市,是我当下唯一能做的。” 波本为后辈的觉悟感到欣慰,也庆幸有这样一位有能之士加入到他们的阵营。 既当公安又当卧底,白天还在一伊吕波寿司店打工,能跟上他作息安排表的人可不多见呐。 风见,好好人家学学吧。 17 但这个新人好像过于有能了点? 波本有些怀疑:“竟然能把一整车的恐/怖/分/子掀翻,你的战斗技巧是在哪儿学的?” “夏威夷?” “原来如此,那就不奇怪了。” 夜翼成功蒙混过关,脸上笑嘻嘻,心里有点气。 这话轮得到你这个把车开到墙壁上的家伙来说吗?! 18. 不管怎么说,夜翼在米花市的生活算是步入正轨了。 他有了工作(还一下子有了三份),有了朋友(其中一位不是人),只有一点他无法适应。 这里的案件会不会太多了些? 而且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案子:为了让竞争对手的拉面馆倒闭干脆在店铺里杀/人,经营方针不和把人按在红豆沙里闷死,甚至还有光天化日之下在公园里把人用石头砸死 阿卡姆精神病院来来去去就那么几十个人,米花市才是全民犯罪高手啊! 夜翼在心中叹了口气。 光是在这家寿司店里,他就目睹了七起投毒,送外卖的时候基本每天都会有一两起室内凶杀案,搞得他现在得背着急救箱出门。 开始麻木的夜翼如今已经能面无表情地坐到尸体隔壁的房间吃员工餐了。 要是让斯蒂芬妮他们看见,一定会大呼一声“你和拉文德的一脸死相可真有夫妻相啊!” 19. 和夜翼直线下滑的san值成反比的,是他卧底事业的节节高升。 组织对他的武力值和战斗能力很是满意。 二把手朗姆被逮捕,眼下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组织的人才当然是越多越好。 GIN的领导顶上朗姆的空缺,连带着他派系的成员们也一起升职,心情大好的领导难得把大家喊到一起,鼓励大家好好干,一起把组织做大做强。 会议结束后,银色长发的男人叫住了夜翼,眼睛在帽子的阴翳下闪烁着危险的色彩。 “最好不要让我闻到你身上有叛徒的味道。” 夜翼明白,自己因为和朗姆在白天同事的缘故被怀疑了。 有着十几年伪装经验、前罗宾现特工的夜翼满脸无辜,看起来比宗/教/画上的圣人还清白:“连波本都不知道朗姆在白天的身份,低一级的我又怎么可能知道呢?况且朗姆出事后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我,就算我真的知道,也不至于笨到那个地步。” GIN见他的话不像作假,冷哼一声,带着伏特加离开了。 夜翼确实没有说谎。 他只不过是见过拉文德的回忆,通过骨骼结构认出胁田就是朗姆。 至于为什么要冒着风险把朗姆的消息传递出去? 只不过是为恋人报杀母之仇罢了。 20. 在这之后,又过去了一段夜翼无法感知长度的时间。 他做了很多事。 知道了楼上的小学生其实是工藤新一。 认识了某个射击水平能和丧钟一决高下的FBI。 和阿笠博士成了朋友,弄明白了拉文德的几个道具是什么构造。 他甚至还重新拾起了假面,以夜间义警的身份在这个小城市活动,抓获不少犯人。 风见对此十分震惊。 世上竟有比降谷先生还能打工的神人! 难道进化掉睡眠的超人类就要出现了吗! 21. 因为夜翼的加入,黑衣组织的覆灭提前了至少十年。 没办法,米花虽然犯罪数量多,但是上限低呀。 拿直升机扫射铃木塔?病毒在飞机内传播? 和小丑之流比起来简直轻轻松松。 22. 尘埃落定后的某个平常日子,夜翼鬼使神差地没有踏上平时习惯的回家路,换了另一条小道走。 他路过一片社区,其中的某个老房子在其中尤为显眼。 门口摆放着大大小小的花圈,应当是正在举办法事。 夜翼听到悼念完出来的宾客们的窃窃私语。 “户井奶奶能活到这个岁数,在米花真是少见。” “甚至还是寿终正寝,真是佛祖保佑啊。” “只是可怜她的外孙女,小时候父母双亡,长大了又唉。” 户井,toi,托伊。 他在某种神秘力量的驱使下,无意识地逆着人群向前走去。 23. 18岁的拉文德和他熟悉的样子没有太大差别,只是脸庞稚嫩些,还没有沾染上社会的沧桑。 她看见这位身材高大、在一众老人中异常显眼的外国人,礼貌地上前询问:“请问您也是来吊唁的吗?” 陷入时间错觉的夜翼一晃神,这才回到现实中来。 显然,就算是记忆力绝佳的她,也不可能记得小学时候见到的可疑男子——尤其在他没穿紧身衣戴面具的情况下。 “是的。我是,呃,”夜翼不好说自己是公/安,“警/察。以前有过一些交集。” 她心下了然,或许这位警官参与过自己父母的案件。 “感谢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家祖承蒙您照顾了。”她微微鞠躬,“您有这份心意,实在是感激不尽。” 夜翼在她的引导下进入灵堂,按照日本人的习俗焚香供奉。 法事显然是仓促安排的,但该有的布置一样不落,整个仪式流程也都规规矩矩挑不出错处,难以想象是刚刚失去最后一位亲人的女孩子主持的。 她性格中的坚韧之处,真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呢。 24. 夜翼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 在宾客名单上签下自己姓名后,他假装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对了,户井小姐,之后我还想正式送一些东西过来,请问收件人处你的名字该怎么写?” 眼前的少女有点奇怪,但并未多想。 “薰(kaori)。户井薰。” 25. 得知拉文德的本名,是夜翼在这奇妙的穿越体验中得到的最有价值的东西。 26. 但当事人本人似乎不是很能体会他的幸福感。 她还沉浸在昏迷了一小时的迪克醒来突然喊她本名的震惊中,刚刚才消化完这巨大的信息量。 “你在平行宇宙帮了米花市很多,我是很感谢”她有点犹豫,“但能不能不要喊我‘kaori’?” 还在为找到专属昵称欢欣雀跃的夜翼很失望:“为什么?你讨厌这个名字吗?” “因为你们这些英文母语者老是会把‘ri’发成翘舌音,和喊错‘naruto’一样奇怪。”(日语里的ri是平舌音,念li,同理naruto那路透会喊成那入透) “确实,回到英语环境中后就很容易喊错,但真的不行吗?”迪克可怜兮兮。 铁石心肠的拉文德:“不行。除非你想让我按照日语发音喊你‘迪库·古雷宋’。” “那还是算了,请手下留情。” “再说了,过去的名字已经没有意义,现在我只是哥谭市市长拉文德·托伊而已。” 带有生命气息的笑容是8岁和18岁的拉文德都不会有的。 她的话语让迪克的心跳漏了几拍。 他再次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真的回到哥谭来了,以及回到熟悉的人们身边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27. 除了本名之外,迪克还带回来另一件有价值的东西。 “迪克少爷,您什么时候去日本料理店进修过了?”阿福一脸不可思议,“您捏的寿司几乎是米其林三星餐厅的水准!” 迪克有点得瑟:“还好吧?学了不到半年的时间而已。” 按照正常时间流速来算已有十年经验的老师傅迪克·格雷森,用拉文德的家乡料理在韦恩庄园家庭晚宴上收获了全体一致的好评。 女孩子们锐评:“抓住女人的心就要抓住她的胃,不愧是你!” 【全文完结】 第71章 番外 1. 拉文德不是个合格的恋人, 但的的确确是个合格的市长。 迪克觉得她脑子里好像什么机器人一样,存在某种神奇的开关。 市长开关off,她是他熟悉的拉文德, 爱吃他做的奶油鸡肉蘑菇,喜欢听他说在基金会发生的事、这些天又帮助了哪些人,在他从背后环抱的时候身体会下意识僵硬一下,但很快又放松。 市长开关on,她就变成了无情的政/府/机器, 任凭他再怎么暗示或者暧昧都不为所动。铁石心肠, 铜墙铁壁。 最近因为市长连任选举,on的时间比off要多上许多, 这让迪克有点不高兴。 准确来说, 是有点没安全感了。 好像拉文德是和工作结婚, 而他是插入其中的第三者。 2. 平心而论,这不能怪迪克,他对拉文德的冷酷工作脑已经很包容了, 只是最近发生的几件事击溃了他最后的防线。 3. 第一件事发生在他布鲁德海文的家里。 那晚他执行任务回到家, 发现拉文德还坐在沙发上等他。 身心俱疲的大蓝鸟坐到双人沙发的另一边, 皮质沙发深深凹陷下去。他从她手臂下钻过,躺在她的膝盖上,柔软的触感让他有了一点被治愈的感觉。 布料的触感从头部传至心脏, 些微的温热让他十分安心。 他沉浸在这温暖的抚慰中, 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 和拉文德对视上。 对方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心虚的样子让迪克心生捉弄之意。 “你刚才在看什么?”他明知顾问。 “对你可能不太礼貌。” 这种古板的地方真是太可爱了! 彻底被治愈的迪克笑容中带了恶作剧的意味:“但我很在意。告诉我你的想法。” 但他并没有预料中听到他想听的情话。 “我觉得你发际线好像有点后移了是因为角度、吧?”拉文德有点不确定。 30岁·每天熬夜·可能有白人秃头基因的迪克·格雷森, 刚刚还在荡漾的心神被浇了一盆冷水。 在这之后他换了一款据说防脱发效果特别好的护发素。 4. 第二件事也是发生在差不多的情境下。 在迪克连续多次把头埋在她心口, 静听恋人的呼吸和心跳后,拉文德十分诚恳地问道:“你是在做什么?” 一次两次还可以理解成是亲昵, 这么多次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对她不解风情的程度有了新认识的迪克,哼出一声冷笑,讽刺道:“我在听你支气管有没有湿啰音。” 信以为真的拉文德:“喔,谢谢你了,医学博士。” “不客气。”迪克咬牙切齿。 5. 第三件事是最为严重的。 没有从恋人那里得到想要的回应,迪克会在其他地方寻求回来。 比如,在夜色降临时,他会无意识地将拉文德的理智拨弄到崩溃的边缘。 生性克制的她不喜欢尖叫,那他就用深吻,把她下意识想咬住嘴唇的牙齿堵回去,再温柔地把她抓住床单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放到自己后背上。 他喜欢这种感觉。自己的皮肤组织和少许的血液留在她的指甲缝里,好像这样两人的距离能更接近一些,更深刻地融为了一体。 而当这种潜意识里的疯狂过去,恢复理性的迪克又有点愧疚。 在拉文德出发赶早班航班前,他有点不安道:“我应该没做的太过火吧?” 拉文德回想起几小时前的情境,下意识地耳朵一热,但这点情绪波动迅速被她脑袋里的市长开关挡了回去。 冷酷政/治/家言简意赅:“没事,对我的睡眠质量很好。” “啥?” excuse me? what the fxxk??? 拉文德拍拍迪克的肩膀:“要是有不开心的话我会直接说出来的,不用想太多。” 说罢她匆匆离去,留迪克一个人在门口独自凌乱。 天晓得他一个人为此纠结了多久。 在调查了几天后,迪克大概顺着她的思维模式猜到,拉文德的意思是“因为亲密接触让她的精神压力得到缓解,让这几天因为工作压力有点失眠的我能睡个安稳觉”。 但这个表达方式是不是太离谱了点? 这已经有点超过不解风情的程度了吧? 6. “因为她伤透了你的心,所以你要和她搞冷战,一个人回娘家,啊不,韦恩庄园?” 提姆无语地踢了沙发上气哼哼的迪克一脚。 “没错,在她意识到对我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之前,我是不会原谅她的!”迪克发誓。 提姆扶额:“恕我直言,按照她的工作强度,你不主动说的话她大概得过半年才发现你在冷战。” 迪克一骨碌坐起来,眼睛里写满自信:“我早就料到这一点了,所以给她留了线索。” “什么线索?” “我给她做了三天的饭,要是她能在吃完前发现我不见了,我就原谅她。”迪克露出一个自认为很反派的狞笑。 “你是她妈妈吗?”提姆很无语。 顺便一提,他是蝙蝠家最后一个愿意来找他谈心的人,其他人早就意识到自家大哥有多无药可救了。 7. 决定暂时不理拉文德的迪克·格雷森,在单方面冷战的第五个小时就有点坚持不住了。 看监控不算和好!他在心里给自己找了各种理由,手指快速点开监控程序,观察市长宅邸里的情况。 在他卸任安全顾问后,出于保险起见,他给这座宅邸里留下了一些安全设备。 蝙蝠家传统活动罢了。 8. 迪克透过无处不在的电子眼,注视着拉文德的一举一动。 担任安全顾问时,他是亲眼检查过一遍就走,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细致地观察她的生活细节。 打开家门,脱鞋,从冰箱里拿出迪克做的饭,用微波炉热了一下,草草吃完。 来到书房,翻阅没看完的文件,凌晨一点快速洗漱后上床睡觉。 床铺和餐盘会有钟点工在她上班时来收拾,加上定期打扫,这间屋子每天都会恢复成和她刚搬进来时如出一辙的样子。 接连三天,都是如此。 9. 迪克看着整洁如新的屋子,发现了此前被他忽略的一件事。 这里没有拉文德留下的任何痕迹。 喜欢的装饰,和朋友的合照,符合品味的沙发套和抱枕,这些寻常的东西在市长宅邸里没有半点影子。 新的像是样板房一样。新的像是前任市长一家还住在这里一样。 迪克想起拉文德第一次来他公寓时的评价。 像是有活人住的房子。 那并不单单是指不会闹鬼。 她像一只无处可去的鸟,容她暂住的市长宅邸不过是用来短暂歇息的电线杆,她的归处不在这间空到吓人的大房子。 安全屋?能用来常住的地方可不叫安全屋。 或许,自己的公寓曾经是她的巢穴,但现在自己因为冷战,已经好几天没邀请她过夜了。 冷战第五天,虽然拉文德没有意识到他在闹别扭,但迪克还是心软了。 10. 然后,他看见拉文德拿着速冻食品的叉子咣当一声,掉落在盘子上。 她慌乱地拿出手机,查看上面的内容,她和恋人的对话还停留在五天前,她发了他基金会有关的报道,迪克没有回复,她也没当回事儿,就这么晾到现在。 迪克在心里嘲笑某个木头终于反应过来。 刚才差点丢掉底线的人是谁?不认识,不清楚。 11. “拉文德你可算来了,快把这家伙带走吧,我们真的不想每天都看到这张怨夫脸了。” 斯蒂芬妮一脚踹开迪克的房门,屋主只留给他们一个阴暗的背影,没理她们但斯蒂芬妮知道这是故意装出来的,凭他的听力怎么可能不知道拉文德来了。 悄悄翻了个白眼的斯蒂芬妮贴心地帮两人关上房门。 顺便留下了窃听器,美滋滋地到别的房间和大家一起看热闹,但期待完全落空。 “在家里装干扰器,什么人啊!” 在家里装窃听器的人有资格说这话吗? 12. 尴尬。 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拉文德的指甲掐进掌心,用疼痛缓解她此刻的焦虑。 脾气越好的人,生起气来越是恐怖。 迪克从没和她吵过架,只偶尔恨铁不成钢地轻弹她的脑门,说她是不解风情的榆木脑袋。 他们两人都很体谅对方工作的辛苦,都是成年人了,不好的情绪不应该对见面次数寥寥无几的恋人发泄。 迪克从未如此直白地表达他的不满,更糟糕的是自己竟然整整五天了都没发现! 她来得太匆忙,甚至都没准备点道歉的礼物。 拉文德有点绝望。 13. 她不抱期望地开口,试图用诚意稍稍平息恋人的怒火。 “斯蒂芬妮和我说了,你和我沟通一直都有点费劲。”她嗫嚅,“真对不起,我没有尽好恋人的责任。” “来的路上,我思考过了,为什么我会变成这个样子或许是因为,和我这个市长说话的人,都是有所图吧。 “他们的话语,奉承也好,讽刺也罢,本质都是想从我这里得到好处。我也一直是以这个为前提,回应我身边人的。” 他们要她提供方便,以前在米花市有人要她帮忙做不在场证明。员工和她抱怨身体不舒服是想让她批假条,哪怕是那些没有什么恶意的人,也是在期待她能做一个好市长。 说到底,都是些冷冰冰的东西。 她最擅长,也只能给这些东西。 “但是,迪克,你是第一个期望从我这里得到爱意的人。真的很对不起,我不太会回应你的期待——但我保证以后会努力改善这一点的。” 拉文德的声音越说越小。 “你能原谅我吗?” 14. 在拉文德看不见的地方,迪克的表情正在剧烈抽搐。 他发挥了生平全部的坐怀不乱的意志,才没有转身拥抱拉文德,摸摸她的头发,告诉她这并不是她的错。 不趁这个机会讨点补偿,可就再没机会了? 他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道歉的话,诚意呢?” 只要拉文德现在伸出双手,来一个和好的拥抱,他就会立刻带她回家。多日不见的情侣当然要好好温存一番。 “我知道了。”拉文德深呼吸一口气,“我会表现出最大诚意的。” 迪克听到衣服细细簌簌的声音。 等等等等这和他想的不太一样吧??? 他诧异地转过身。 映入他眼帘的是—— 拉文德四肢跪在地上,额头触地,土下座的动作比《半O直树》的大和田还标准。 “这次让你的情感受到伤害,真的是万——分抱歉!!!” 15. 迪克两眼一黑。 趴在门口偷听的家人们扑倒进来。 “够了啊,你们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