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姐抢亲,她转身嫁王爷夺江山》 第207章 砸了场子就想走? 谁知卫咏兰突地眉梢扬起,笑了起来,“我刚才好像听见你说你要喝酒,好的,反正我也呆闷了,到甲板上去走走,这位置就让给你吧。” 说完,她就真的站起了身,又笑看了云揽月一眼,然后就往船舱外走去。 云七夕一直在不远处当观众,她总觉得卫咏兰的笑容里仿佛藏着些什么。女人生气是常态,但她刚才的笑容却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一场撕逼好戏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一群吃瓜群众不仅有些失望。 虽然卫咏兰的突然让位让云揽月有些愕然,不过更多的是一种交手得胜的得意。还有一种一肚子气没发泄出来的憋闷。 春桃端了几次盘,上了几次茶,刚开始还手抖,慢慢地就得心应手了。 她正将一壶刚沏好的茶送到其中一桌,那桌上坐着三个男人,其中一个小眼睛男人抬起头来,却是一愣。 “春桃,是你?” 春桃听他唤自己的名字,看了他一眼,顿时一惊。下意识地就要后退,不过小眼男却及时地抓住了春桃的手,笑道,“春桃,我说我怎么好几次到翠柳居都不见你人呢,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怎么?从良了?” 春桃使劲想要挣脱,不过那小眼男手拉得紧,还站了起来,企图将春桃拉入怀中。 “不要这样。”春桃挣扎。 “哟,你这是干什么?现在装不认识?还是人太多了,所以记不住?人家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喊着哥哥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现在给我装清纯?说,是哪个小白脸儿给你赎的身?” 小眼男的一对小眼睛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下流无耻的话让春桃又难堪又委屈。 一只手突地扣住抓住那只拉住春桃的手,一声大喝响起,“放开。” 小眼男看着二鬼眼睛愤怒喷火的样子,似是明白了什么,眼睛轻蔑地眯了眯,嘲笑道,“不会就是他吧?春桃,你的眼光还真他妈差啊?看上这么个跑堂的穷小子?” “你,你再说一遍?”二鬼的脸涨得通红。 而春桃更是羞愧得无地自容,想不到这人不但羞辱她,连带着把二鬼也羞辱了 此时,云七夕正呆在雅间里望着江面。七夕号开业,估计全京城的人都该知道了,如果说他不知道,她真的不相信。 “云姑娘,不好了。”翠翠急匆匆跑进来。 “怎么了?” “一个客人跟春桃纠扯起来了。”翠翠急急道。 “什么人?”云七夕好奇,春桃是个老实人,绝不会去主动得罪客人。 翠翠低着头,有些难以启齿,半响才道,“看样子是春桃以前在翠柳居的客人。” 说着话,云七夕已经来到大舱外。 二鬼与那小眼男纠扯中,小眼男拉着春桃的手一松,春桃往后一仰,幸好有一双手及时扶住,才没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扶她的是正准备离开,刚好看到这一幕的张沁雪。 张沁雪将春桃扶起来,那人一双眼睛却是闪着精光亮,摸着油光的下巴,目光在二人脸上游移。 “又来一个美人啊。”小眼男盯着张沁雪,不怀好意地笑着,步子一步步地靠近二人。 “你放尊重一点,休要胡来。”张沁雪冷着脸道。 二鬼捏紧一双拳头,气息粗重,立刻就要冲上去,却被云七夕一把拉住了。 因为她看到了从入口处进来的单景炎。 不是说去了皇后宫中么?他还是来了。 突地,一把花生米撒在了小眼男的脚底下,他一个没注意,脚步一滑,就扑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吃屎,当场爆发出了一阵笑声。 小眼男面子搁不住,狠狠瞪向坐在旁边的韦青青。 云七夕也看见了,那把花生米就是韦青青扔的。 韦青青就坐在他们不远处,并未看到单景炎进来,可他们全程纠扯的过程她都看在眼里,以及那人起先说春桃的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语,她也全都听见了。 “你找死吗?”小眼男恼羞成怒地爬起来,捞起袖子,看样子是打算打女人。 韦青青面不改色地站起来,看着扑过来的那张脸,冷笑了一声,一拳对准他的脸就击了过去。 那一拳,打得小眼男头一偏,鼻孔里就流出血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女人揍,他的脸往哪里搁?他跟疯了一样,抹了一把鼻子的血就扑了上去。 “臭娘儿,敢打老子,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老子灭了你。” 说完,他再次向韦青青扑了过去。 “小心。”张沁雪和春桃同时唤了一声。 韦青青看起来面无惧色,在他送来一拳时,她身形一闪,就轻巧地避开了。小眼男扑了个空扑到了桌角,大叫了一声,顿时双面部扭曲痛苦。 再转过身时,更是一双眼睛怒得发红,“老子撕了你。” 话倒是说得有气势,可他根本就没机会粘到韦青青的身,一来二去,倒是自己洋相百出。恼羞成怒下,周围的杯盘全成了他发泄时的牺牲品。 满地狼藉无可避免,云七夕也淡定了,不过她倒是没有想到,韦青青看起来柔柔弱弱,竟然武功还不错。还真是文武双全的美女啊。 那小眼男被韦青青收拾了好几个来回,知道不是她的对手,又不服自己被女人收拾了,指着韦青青,恶狠狠地道,“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不想活了是吧?你给我等着,我早晚找人收拾你。” 转身没走几步却就被一只手臂拦了下来。 “砸了场子就想走啊?”单景炎淡淡问。 “你他妈又是谁?好狗不挡道。”本就一肚子火,谁碰上谁倒霉、 单景炎倒没因他的污语而生气,只淡笑道,“我姓单,在家里排行老四。” “切。”那人满脸不屑,“善人的善?别他妈装了?” 云七夕坚信,他一定是被气昏了头。 在场有一部分人听见单景炎报出自己的姓,都明显讶异了。 小眼男个子矮,比单景炎几乎矮出半个头,单景炎冷笑着低头看他,“莫非你姓恶?恶人的恶?” 此话一出,船舱里又是一阵哄笑。 小眼男正要发难,云七夕已经走上前去,看了那人一眼,低声笑道,“四皇子,京城竟然有人还不知道单姓,这可怎么办呢?” 那小眼男一惊,大概这才回过味儿来,想起起先对单景炎吼出去的粗语,顿时两条腿就直打颤了。 “四,四皇子。” 单景炎面上含笑盯着他,“所以你是哪家的公子,说出来吓吓大家吧?” 此时,小眼男哪里还敢报家门,这不是找死么?不过早就听闻四皇子为人温和,他讨好地连连道歉,“四皇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破坏的东西我赔,我赔。” 说完,他慌忙挑出一张银票,塞到云七夕手里,这才逃也似地跑了。 张沁雪和韦青青两个的目光都落在单景炎的脸上,单景炎垂着眸子,没有去迎上任何一道,云七夕看着他温润的侧颜,她猜他是能感受到的。 自家侄女的心事芸姨一直知道,原本他们是打算走的,看着单景炎来了,芸姨便先告了辞,“沁雪,你们年轻人多玩一会儿吧,我先走了。” 张沁雪知道芸姨什么意思,可是此刻的她却没有留下来的勇气。 韦青青是皇后为单景炎选的人,大家都知道,本以为韦青青只是才貌双全,没想到她还会武功,她那么完美,又有皇后的支持,单景炎的眼里又怎么可能看得到她? 云七夕看着张沁雪兴致不高的样子,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拉着她坐下。 “沁雪,坐下吧,今日我七夕号开业,怎么也要玩开心了再走啊?” 说完,她也将单景炎按坐下来,又看了一眼韦青青。人家刚才见义勇为,她怎么着也要招待一下。 “韦姑娘,坐吧,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家都是年轻人,没什么好拘束的。” 韦青青看了单景炎一眼,脸红了,没想到她没去凤仪宫,还是遇上他了。此刻她柔婉的样子与刚才对付那个流氓时的冷艳完全判若两人。 翠翠很快领着人收拾了战场,又给他们上了些酒菜。 云七夕用七夕号的新酒来诱惑,单景炎还是拿出他随身携带的小酒壶来倒酒。 张沁雪和韦青青虽然都感到好奇,却都没有问出来。而云七夕早已习以为常了。 春桃受了打击,估计这会儿正伤心。云七夕离开去看了一下她,她呆在房间里,眼睛是红肿的,二鬼就站在她不远处,看样子是不知道怎么劝慰。 春桃有过那段经历,便必然会遇到这些事情,这是她需要面对的,别人帮不了她。她要做的不是逃避,而是做好面对的心理准备。 云七夕劝了一阵子,再回去时,桌上已经上了一些糕点,单景炎看了一圈,问道,“没有栗子糕吗?” “你喜欢吃栗子糕?”云七夕问,其他两个姑娘也同时朝他看去。 第208章 他可以死,但不能死在我七夕号上 单景炎笑着摇摇头,“不是,是三哥喜欢吃,三哥他还没来?” “他?”云七夕撇撇嘴,“他那个大忙人怎么会来?” 嘴上有怨气,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原来单连城喜欢吃栗子糕,所以青黎才会经常去买栗子吗? 单景炎知道她的气还没消,笑了笑,“三哥他一定是忙,不过我想等他忙过了,她会来的。” 这边这桌热闹,他们谁也没在意不远处一桌的冷清。 云揽月自坐下以后,真就拿酒当白开,喝了起了。 像她这种女人,平日是很少有机会喝酒的,酒量可想而知。红雨站在一边也不知该怎么劝,只有干着急。 最后,她站了起来,偏偏倒倒地往船舱外走出。 由于去船舱外有几条道,她并没有走这边,一桌子人只有云七夕注意到她出去了。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听到船舱外传来了惊叫声。 “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这一声喊比一道惊雷更刺耳,船舱里的人都听见了,大家立刻往船舱外冲了去。当然大多是为了看热闹。 云七夕与单景炎等四人也快步走了出去。 很多人挤在船边往下看,淡淡的月光照在江面上,此刻的江面不太平静,有两只手在拼命地挣扎着,不一会儿,这两只手也被淹没了。 “啊,落水的是太子妃,救命啊,谁来救救太子妃?”红雨惊慌无助地看着周围的人。 她回船舱里去拿遗留在位置上的披风,在里面便听见了叫喊声,跑出来看不见云揽月,想起她醉熏熏站立不稳的样子,便知道落水的人是她了。 单景炎往江面上看了一眼,当即就要下去救人,云七夕拉住了他,“你不能去,你的身体受不了。我去。” 说完,她就要翻船沿,二鬼拦着她,“云姑娘,还是我下去吧,这个天儿的水冷,我是男人,又皮糙肉厚,不怕冻坏。” 说完,他纵身一跳,便跳进了江中。 船边都站满了人,连包厢里的人都出来了。 身为云揽月丈夫的单子隐姗姗来迟,无夜跟随其后。 “太子殿下,太子妃她,她落水了。不过已经有人下去救太子妃了。”红雨赶紧给他汇报情况。 单子隐眸光沉了沉,走到船边,往下看了一眼,面色阴郁,情绪复杂。 而当大家都围在船边的时候,云七夕的视线却人群里找一个人。 卫咏兰靠在船舱上,表现出对整个事件漠不关心的态度。 云七夕来到卫咏兰面前,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是不是太急了点?” 卫咏兰未有慌乱,淡淡一笑,“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二鬼的效率还是很快的,不一会儿就把云揽月救了上来。可是没有半点儿水性的云揽月已经晕迷了。 红雨拉着单子隐的衣袖,很急,“太子殿下,怎么办啊?赶紧找个大夫救救太子妃吧。” 单子隐身形未动,眼睛朝云七夕的方向看了过来。但他的眼里并没有祈求,淡然无波的目光让人觉得落水的人不是他的人。 云七夕正要往那边走,卫咏兰拉住了她,低声道,“五千两。” 云七夕一愣,看向她,随即又是一笑,“卫姑娘真是大手笔!可是,我还不脑残,她可以死,但不能死在我七夕号上。” 说完,她快步走了过去,对云揽月施救。 在江水里挣扎了那么久,那块面纱早已不知道漂到哪里去了,此刻见到云揽月相貌的人都有些惊讶,但碍于单子隐在场,只能小声议论。 “这真的是太子妃吗?长得也太丑了吧?” “这救人的是晋王妃,听闻太子妃跟晋王妃是姐妹,这怎么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 尽管小声,还是有一些言论传到了耳朵里。 单子隐的面色越来越沉,越来越黑。 二鬼救得还算比较及时,云揽月很快呛出几口水后,就醒了过来。在冰冷的江水里泡了一会儿,酒也醒了一半儿,看到站在一边的单子隐,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嘴巴一瘪,就哭了起来。 “子隐哥哥,子隐哥哥……” 单子隐沉沉的目光盯着她,却没有回应她。自己的老婆被救上来,他从始自终都没近过身,吩咐身边的随从。 “带太子妃回府。” 太子府的马车上缓缓驶离南阳江边。 单子隐坐在一边,云揽月躺在另一边,她在摇晃中有些想吐,就好像起先喝下去的那些酒,此刻全部都要吐出来似的。 她胃里难受,头也痛,身上又冷,好像没有一处不难受。 借着马车里昏暗的光线,她看着坐在一边那个冷漠的男人,试图伸出手去抓他。 “子隐哥哥,我,我冷。” 她抓着他的衣角,一点一点地爬到他的身上,抱着他的身子取暖。 “子隐哥哥,你抱着我,我真的很冷。” 单子隐始终没有抱她,她却是在迷糊中本能地紧紧抱着这具有温度的身体,却看不见那没有温度的眼睛。 “子隐哥哥,我,我不舒服,我真的很不舒服。” 她没撒谎,她确实很不舒服,此时大概是马车路过了一个坑,大大地颠簸了一下,云揽月只觉胃里的东西直往上涌,她控制不住,热热的液体便从她的嘴里涌了出来。 尽数吐了单子隐一身。 “子隐哥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擦。”云揽月抬着混沌的脑袋,断断续续地说。 整个马车里顿时充满了呕吐物的臭味儿和酒味儿交织在一起的恶心味道,单子隐皱紧眉头,嫌弃地将云揽月扯开,放倒在一边。 “揽月,你真是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了。”一直没说话的他终于说了一句话,却是这样的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云揽月听出了他的责怪,又哭了起来,“子隐哥哥,我错了,别生气,以后不会了,我只是怕,怕你被别的女人勾跑了,我真的怕,怕你嫌弃我的脸。” 单子隐没再回答她,回到太子府的第一件事,便是脱掉那一身沾满了呕吐物的衣服,泡进了浴桶里。 雾气升腾,掩去了他的冷,令他的面部线条看起来柔和些许。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殿下。” “进来。”单子隐仰起头,舒服地靠着浴桶。 程奎匆匆走进来,在浴桶不远处停下,拱手道,“殿下。” “查到了吗?”单子隐问。 程奎紧低着头,“没有,会不会那场火灾真的就是一场自然事件?” “不会。”单子隐说得很肯定,眼睛透过雾气盯着某处,目光深遂。 “那接下来属下该怎么做?”程奎问。 “去盯着晋王府的那个青黎。”单子隐道。 “是。”程奎得令,匆匆退了出去。 而此时的七夕号,宾客也都散得差不多了。 二鬼换下了湿衣服,用厚被子裹着依旧冷得发抖,不时地打喷嚏,春桃又去熬姜汤,二鬼等不及的时候,喝了好几口酒,却没有用,最后又将姜汤一齐喝下,才总算热乎了一点儿。 等二鬼喝了姜汤,春桃就去收拾客人走后的残局了。 云七夕叮嘱二鬼好好休息后,便走了出来,正看到春桃在收拾他们起先吃的那一桌。 “等一下,春桃。”见春桃正要把酒杯里剩下的酒倒掉,云七夕叫了一声。 她走过去,拿起起先单景炎喝剩的那一杯,望着里面晃动的酒液有些失神。 “云姑娘有什么问题吗?”春桃问。 是,她早就对单景炎的酒产生兴趣了。 她却摇摇头,“没什么,其他的可以清理了。” “云将军。”她正准备将酒杯拿进房里去细细研究,却突听翠翠唤了一声。 云七夕抬起头,只见云冲正缓步走了进来,脚步有点虚,面色有些红,看样子是喝了些酒。 见大家正在打扫,他问,“怎么?要打烊了吗?看来是我来晚了?” 听着他有些酒气的话,云七夕就更加确定他是喝了酒了。 “不晚,你来什么时候都不会晚,看样子,你是今天晚上有饭局?刚喝了一桌过来的?” 云冲看向她,笑了笑,“是喝了一点,但是感觉还没有喝够,先前听到有些人说七夕号出了一种新酒,味道很好,很香,我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好这一口酒,不知道我尝不尝得到,让我来尝一尝,便尝得出这酒到底好不好了。” 云七夕一笑,“有,当然有了,翠翠,拿酒来。” 他们去了一个雅间里,翠翠拿来了酒。 “看样子,你是有心事?”云七夕给他倒酒的时候问道。 云冲盯着那酒液缓缓流进碗里,突地扯着唇角笑了,“是,是有一件事,一件关于我的大事。” “终身大事?”云七夕也给自己倒了一碗。 云冲微醉地靠着椅背,点点头,“今天皇上已经定下了我与公主的婚期,就是三天后。” “这么快?” 云冲先喝了一碗,擦掉流到下巴的酒,笑得有些苦涩。 “公主被送回了皇宫后,皇上便成日找人看着,不让她再离开。别看公主平日乖顺,性子却很烈,今日她用死来威胁皇上,皇上哪敢不答应?” “既然婚期都定了,就该高兴才是,公主其实挺好的,人也很单纯。”云七夕劝着他,她知道云冲不喜这安排。 云冲迷茫地看着她,摇了摇头,“七夕,我心郁不是因为宝珠是晋王殿下的妹妹,而是……” 第209章 待嫁女儿心 “我知道,而是因为她不是你想要的那个人。”云七夕理解地接口。 这个时候,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恭喜好像不对,劝慰也无用,只有表达出一种理解吧。 这是个婚姻不自由的时代,这大概是身为古人共同的悲哀吧。 她与单连城也是一段被安排的婚姻,可她曾一度觉得这安排还不错,甚至美美地觉得他们是两情相悦的。不知道这是不是叫做被爱情冲昏了头。 虽然七夕号开业很成功,可她自己的心情也并不是有美。她在听到单景炎说单连城喜欢吃栗子糕的时候就在想,那个人是否是已经融化在了栗子糕的温柔里,乐不思蜀了? 与他成婚这么长的时间了,她竟然一直都不知道他喜欢吃栗子糕。 云七夕端起酒,裂唇笑了笑,“既然事实不能改变,就只能乐观面对了。” 随后两只碗相碰,把所有的心事都融进了酒里,再吞进了肚里。 喝了一碗,云七夕问他,“你觉得这酒怎么样?” 云冲都是大口海饮,她这样一问,他就仔细品尝起来,“是很香,可是感觉柔了,力度不够,不适合我。” “太烈的酒对身体并不好。”云七夕说实话。 “有时候就想喝点儿烈酒。”云冲有些固执地笑着。 云七夕似被触动,点点头,很快让东子去取了几坛烈酒来。 “好,想喝烈酒就喝吧,喝过之后,成婚了,好好对待公主,公主是爱你的,她是无辜的。” 不知道云冲听进去了没有,只是酒一来他便抱起坛子来,连倒酒的程序都省了。 看着他抱着坛子,喉结不时滑动的样子,云七夕想起那一夜,也是在江上,单连城喝酒的样子,同样的心情不好,喝酒的姿态就都差不多。 “晋王殿下是你想要的那个人吗?”不知喝了多久之后,两个人都有了醉意,云冲突地问道。 这个问题竟让她一时答不上来。 应该是的!可是她又有些怕! 云七夕不知道该怎么答,而云冲一直盯着她,她只好笑说道,“我不知道我想要的人是什么样子,以前从没有过谈恋爱的想法,当时我只是看中了他手里的那枚玉扳指,他说,那玉扳指只传子孙,所以,我就嫁给他了,你说这个理由好笑不好笑?” 云七夕和云冲都背对着门口,所以他们没有看见此刻正走到门口的那个人在听到她的话后,脚步彻底停了下来,如有一阵寒风卷过,脸上顿时失去了所有的温度。 “玉扳指?为何?”云冲以为只会听到是或不是两种答案,没想到答案竟是这样的。 “因为,因为我贪财嘛。”不好解释,云七夕索性给了个最直接的解释。 云冲笑了笑,看样子是不信,不过他也没有再仔细追问了。 又喝了一会儿,云冲又放空了一个坛子。而云七夕也已经越来越迷糊了,她自认酒量不错,可跟云冲这样的酒罐儿怎么能比,她渐渐觉得脑袋支不起来,就将脑袋放在了桌子上。脸颊上因为酒意而发烫,贴着冰凉的桌子倒是让她舒服了一些。 “七夕,其实我也能给你那个玉扳指。”一直没说话的云冲突地这么说了一句。 云七夕强撑着抬起头,迷离的眼神看着他,笑了,“你开玩笑。”说完,头又磕了下去。 云冲苦涩一笑,他知道,云七夕已经喝到了极限了。他盯着她已经意识不清的样子,说道,“七夕,你可知道,无论是如今的你,还是从前的七夕,都不是我的妹妹,我也从未把你当成妹妹,你可知道?” 云七夕好像是模模糊糊听清楚了,又抬起头来,双手撑着下巴,盯着他,“那我是谁?不不不。”她又摇了摇头,“我要问的是,那二小姐是谁?” 翠翠不知道为何,这晋王刚来就又离开了,在包间门口,看到云七夕与云冲喝酒谈天正高兴,也就没有打扰他们。 走出七夕号,站在南阳江边,单连城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面色比这割脸的江风还冷。 七夕号此刻依然亮着灯,它是今晚南阳江面最耀眼的存在。 戈风站在他身后,把今晚在七夕号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汇报了一遍。 听完,单连城半响没说话,戈风立在一边,也不敢作声。 好一会儿,单连城突地转身上马,道,“你可以回去了。” 戈风忍不住追问,“那王妃呢?那幕后黑手应该还没有放弃对付王妃呢。” “与爷无关。”单连城的语气说不出的烦躁,拉紧僵硬就冲了出去。 可刚冲出一段距离,又骤然勒马,马儿的长嘶声划破了夜空。 “你留下吧。”他的声音尤远远地传来,带着一丝无奈。 听见那一声马嘶,云七夕惊醒了一下,心里有总模糊的感觉,总觉得单连城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要来早来了,已经这么晚了,怎么可能还会来? 想到此,她又脑袋一沉,趴了下去。 最后,是翠翠和春桃合力将她转移到了床上。而她也不知道云冲是何时走的。 第二日,她是被脑袋的涨痛给刺激醒的。 宿醉的滋味儿并不好受,真的,身为医生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实属不应该。 云七夕没想到开业第二日,惠妃和单宝珠来了。 记得上一次见惠妃的时候,她还病得比较重,如今看来倒是好多了,只不过脸色依然有些差。 她说她是特意来看她新开的酒楼的。身为皇妃,惠妃应该是做到了对自己儿媳妇最大限度的放纵和理解。对她开酒楼的事,不但没说什么反对的话,还反而赞赏七夕有头脑。 单宝珠一来就新奇地在船上里里外外地看,在甲板上跑来跑去,看起来特别地兴奋。 云七夕和惠妃坐在船舱里说话,惠妃提起自己去见过单连城了,她说,“始终是自己的儿子,能气到什么时候?” 云七夕趁势问道,“母妃为何如此生气?是连城做错了什么吗?” 惠妃叹了口气,“也许是我错了。” 其实有时候,错错对对,哪有那么明显的界限呢,不同的立场,心中的是非也是不一样的。 后来云七夕找机会和单宝珠单独说了一会儿话。 单宝珠站在船边,望着江面,一脸红扑扑的。待嫁女儿的兴奋全写在脸上,而云七夕知道,待嫁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将要嫁的是自己喜欢的人。 云七夕说出不出什么恭喜的话来,因为她想到了昨夜云冲的失落伤感。 这场婚姻,在她这个旁观者看来,多少有点儿讽刺。 她一直认为单宝珠无错,她真心希望她能幸福。 “宝珠,以后我也要改口叫你嫂子了。”云七夕笑着对她说。 “不要吧。”单宝珠羞涩地捧着脸颊,“就叫我宝珠好了,你叫我嫂子,我又叫你嫂子,不是怪怪的吗?” “嗯,那好吧,其实我也觉得怪怪的。”云七夕笑了出来。 单宝珠突然认真地盯着她,眼里缓缓蓄起了泪光,但唇角是弯着的。 “嫂子,你想抱一下你,行吗?” 云七夕愣了一下,随即便张开怀抱,展了个自以为最真诚的笑容,“当然可以。” 单宝珠开心地一下子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 “嫂子,你知道吗?从小,这世上只有一个女人对我好,那就是母妃,如今多了一个对我好的女人,那就是你。父皇和母妃总说我不懂事,但是谁对我是真的好,我是知道的,谢谢你,嫂子。” 果真是要嫁人的姑娘了,好像是突然间就长大了不少。虽然原来的二小姐是跟她差不多的年纪,但云七夕本人实际上要比她大上好几岁呢,而她的心理年龄比她的实际年龄还要大,世间万象,真善美,假丑恶,她已经看得太多了。 单烨那些年安排单宝珠住在望岳山庄是对的,远离了尔虞我诈的皇宫,她成长得足够单纯,不蛮横不霸道,只有一份纯真。当纯真遇上挚爱,她情窦初开了,因为纯真所以执着,因为纯真所以勇敢。 云七夕的心里被这小妮子的一番话触动着,笑着说,“你一口一个嫂子地叫,我能不对你好吗?” “嫂子,可是我总觉得云哥哥他不太喜欢我。”单宝珠闷闷地说。 原来,她都知道,只是有时候假装不知罢了。 云七夕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她,“宝珠,我哥他虽然不善言辞,但他其实是一个善良正直的人,你很有眼光,你的心他总有一天会看得到的,加油!” 单宝珠松开她的怀抱,诧异地看着她,“加油?” 云七夕尴尬了一下,解释道,“加油,就是努力去做你想做的,总有一天,你的努力都会得到回报。” 听完,单宝珠灿烂一笑,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一定会加油的。” 她笑起来很美,虽然年龄小,可是她完全继承了惠妃美貌,五官精致又充满了灵气,只是没有惠妃的成熟韵味而已。可是她还年轻,年轻就是资本,就会有无限的可能。 “嫂子,我成婚之日,你会来吗?”单宝珠拉着她的手,满心地期待。 会吗?一直都没有见到单连城的人,他不来,她怎么去? 第210章 竟敢挡着晋王殿下的道? “应该会吧。”看着单宝珠充满希冀的目光,云七夕不忍让她失望。 “嗯,我等着你和哥。”单宝珠十分开心地说。 直到和惠妃一起离开,她一直是开心着的,笑容总在脸上不曾消失。 七夕号自开张以后,生意一直不错,可已经两天了,云七夕还是没有看到身为她老公的单连城过来。 而因为生意忙,翠翠也竟然一直忘了把开业当晚单连城来过的事情告诉云七夕。 云七夕不愿去想,可又忍不住想,他真的有那么忙吗? 第三天晚上,小路子来了,可他只是一个人。 小路子放下一套衣服,说道,“王妃,明日是公主与云将军大喜的日子,爷让奴才把衣服给您送过来了,爷明儿来接您一起去宫里。” “他很忙?”云七夕问道。 小路子看她脸色不好,也不敢多说话,只点点头,“是,爷一直都是很忙的。” 说完见她不再说什么,便匆匆退了下去。 盯着那套衣服,云七夕心里有不小的怨气。 用得着她的时候倒是想起她来了?她要是不去呢?或者,让别人去好了。 不过,她只是这样想想心里痛快一下罢了,先不说她这晋王妃的身份不出席不合适,另外,云冲是她哥哥,单宝珠也很想她去,她自然要去。 她只是为了云冲和单宝珠的两个人,绝不是为了某人。 嗯,是的!她在心里再次坚定了一下这样的想法。 次日,小路子来了。 “王妃,爷来接你了,您若准备妥当了,咱就走吧。” 云七夕在窗边看到晋王府的马车停在南阳江边,某些人没下来,说道,“急什么,女人出门,总要穿衣打扮好,你去传个话,有些人若是等不及,就不要等吧,我也并不是很想去呢。” 小路子自然不敢去传这样的话,这不是挑起矛盾么,只好赔笑道,“王妃您慢慢准备,爷和奴才在外面等着便是。” 云七夕慢吞吞地回到房间去换衣服,其实她是个急性子,向来干不了慢活儿,大多时候做事都跟军训一样赶。她是故意的,她就是要让他等。凭什么他想来就来,想让她走,她就要上赶着立刻走? 小路子在七夕号的门口一会儿望望里面,一会儿望望那辆静止的马车,这不算热的天气,愣是给急出了一身汗来。 要说,换十身衣服也该换好了,可却愣是不见人出来。 还好自始至终,马车上的爷都没有开口催过,所以小路子也就按捺着尽量不去催另一位。身为奴才,得有眼力见儿,瞧着这情况,他心里估摸着这两个人可能正在闹脾气,奴才被主子间的战火波及,是很正常的事。 两边都不能得罪,唯有自己扛着! 云七夕换好衣服,无意间看到桌子上放着的那杯酒,想起来了一件事。那是那天单景炎喝剩的那杯酒,她特意留下来的。这两天竟然都一直忘了这回事了。 她走过去,拿起了那杯酒来。 一个温润如玉,为人亲和,还体弱多病的年轻皇子,却总是随身带一个小酒壶,她一直感到很奇怪。那日在迷华宫里,她想要尝上一口,单景炎却执意不给。他不是一个吝啬的人,甚至在很多时候还称得上是慷慨豪爽,唯独这酒却不肯与他人分享,这让她就更是对这酒感到好奇了。 此刻这酒就在她的眼前,这让她既兴奋又有些紧张,俨然已经忘了某人已经等了她很久了。 “王妃,您换好了吗?好了咱就走吧。”小路子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他在外面搓着手不知道来来回回走了多少遍,终于决定硬着头皮来催一声。他真怀疑她在里面是不是睡着了。 正准备细细研究一番的云七夕经小路子一提醒,终于回过了神来。 要研究出这酒的成分不是一时半刻的事,算了,等回来了再说吧。 看到房间门终于开了,小路子松了口气,迎了上来。 “王妃,咱走吧。” 小路子为她打开马车门,云七夕一眼看到某人端坐在里面,却让她小小地意外了一下。 以为会看到一张因为等得不耐烦而极度阴沉的脸,却不想在开门的那一瞬间,她只看了他神情里的茫然,眼睛不知道在看着哪里,整个人仿佛处于放空状态。不过当门打开,照进的光线吞噬了里面的昏暗,他很快就回过了神来,淡然地盯着她,却并没有冷脸。 上了马车,小路子关好门,把马车赶得挺急,车颠簸得挺厉害。云七夕特意坐在离某人比较远的侧面,但那垫子较硬,颠来颠去,她只觉屁股腚子被咯得生疼。 “干嘛跑这么快?”赶着投胎啊? 后半句她没说出口,一是因为她不能诅咒自己,二是因为今天是单宝珠和云冲的大喜日子,这话不吉利。但她的不爽却是写在了脸上。 单连城扫了她一眼,突地一把把她拽了过去,按在他的身边坐下。 他动作来得突然,力道又大,她在惯性下一头就栽进了他的怀里,不过很快,她就立起了身子,坐直了。 动了动屁股,话说,对比之下,此刻屁股下这张榻可真软,妈妈再也不用担心咯屁股了。 “去晚了,宝珠就被接走了。” 单连城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云七夕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她前面“干嘛跑那么快”的问题。 是哦!今日是单宝珠出嫁,云冲肯定会一早去皇宫接亲的。 走了很长的一路,两个人再未开口。 云七夕隐隐觉得单连城有些不对,说生气吧,可看着又不像他一惯生气臭脸的样子。他看着不像气,倒更像是对万物都失了兴致的样子。 谁招惹他了?该气的是她好吗? “咦,你今天怎么找到地儿的?我还以为你找不到地方呢。”云七夕终是忍不住,阴阳怪气地问道。 比谁更稳得起,她发现她真比不过他。 “小路子带路。” 就这样?没了? 这回答好像没什么问题。可,他难道不觉得他有必要解释一下开业这几天一直不出现的原因吗?还是他根本不觉得他老婆的酒楼开业他不现个身会有什么问题? 本来心里就堵,问完之后就更堵得她透不过气了。 为了不再给自己添堵,她也紧闭嘴巴不再开口。 马车有限的空间里里,有种让人缺氧的沉闷气氛! 因为今天是公主出嫁的日子,所有百姓都涌到街上来看热闹来了。 马车穿入集市时,因为拥挤而放慢了速度。 缓慢地走了一阵,突地,马车来了个紧急刹车。 猝不及防地,云七夕差点一跟着栽出去撞在马车门上,还好一只手臂有力地拉住了她。 “何事?”单连城沉声问。 “爷……”小路子欲言又止。 只听外面原本喧闹的环境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安静得有些诡异。 云七夕下意识看了身边的人一眼,走上前去打开了马车门。 此刻人群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的马车前,确切地说是他们那匹马的的马肚子下。 云七夕走出马车才发现,马肚子下竟然躺着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穿一身打着几处补丁的破衣服,双手捂着头,紧紧闭着眼,表情痛苦地哎哟直叫唤。 “哎哟,我的头好痛啊,这马真不长眼睛啊,正好撞到我的头。” 云七夕乐了,抱着双臂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人,问小路子。 “怎么了?” 小路子小声回道,“奴才也不知,我们刚刚走到这里,他就突然从人群中窜了出来。然后,然后就这样了。” 真是想不到啊,古代也有碰瓷儿这一行啊! 戈风走上前,冷冷对那人道,“还不起来吗?你可知你挡的是谁的道?” 那人抱着头大叫,“不管是谁也总得讲王法吧?撞了人难道就这么算了吗?还有没有天理啊?哎哟喂,痛死我了,起不来了。” 单连城也随后从马车里走了出来,看着眼前这番情景,脸色再次恢复了以往的阴冷。 云七夕看了他一眼,笑了半声,跳下了马车,朝那人走了过去。 “是晋王殿下啊!”人群里有人认出了单连城。 于是大家铺天盖地地跪了下来,“参见晋王殿下,晋王妃。” “平身吧。”单连城平静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那马肚子下的人听见这么大的动静,也愣是稳住没动,只是叫唤的声音不知不觉小了不少。 “这人可真是大胆,竟敢挡着晋王殿下的道。” “就是,还想不想活了啊?” “大家可不能这么说啊!”云七夕淡定含笑地打断了群众的议论。 围观的群众立刻禁了声,纷纷看向她。 云七夕神色从容,未有半点儿慌乱。 “这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既然是我们撞到了他,我们自然是应该负责的。” 那马肚子下的人明显愣住,连叫唤都忘了。听见这话没有多兴奋,反倒是神色突然变得复杂。见云七夕犀利的目光朝他看过来,他心肝一颤,才又叫唤起来,继续自个儿断掉的剧情。 他不太正常的表情变化让云七夕的眸子越眯越深。 难道…… 第211章 不要银子要公道 戈风将马拉到一边。 单连城下了马车,站在不远处,眉头紧皱,神情明显烦躁。 不行!云七夕暗自琢磨着,无论这人是出于什么目的来挡他们的道,都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你要多少?”云七夕盯着躺在地上的男人开门见山地问道。 那男人看了她一眼,又愣了一会儿,不知是不是在想该要多少银子。 “五十两。”云七夕先开了个价。 “我不要银子。”那人这一次反应倒是很快,几乎是没经过思考就回答了,还继续一边叫一边道,“哎哟,我的头痛死了我,不知道是哪里撞出了毛病,草民贱命一条,不值几个钱,草民只想要个公道。”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公道是吧?好啊。”云七夕的眼睛狡黠地眯起,笑容很深。 那人看着她的笑容,不懂为什么,竟觉得有点心悸,起先还底气十足,此刻却是一颗心惶惶然,不安地在跳动。 “你确认你不要银子,要公道是吧?”云七夕走到那人身前蹲下,再次问道。 越问,他心里越不踏实,飞快朝人群里看了另一人一眼,才又仿佛重新找回了底气。 “是,是啊。” “很好。”云七夕含笑点点头,说道,“我想有很多人都知道,晋王妃是会医术的,撞到了你是我们的错,在还你公道之前,还是让我先帮你治治你的脑子吧?若是撞残了可不就麻烦了?” 在周围的一阵窃笑声中,云七夕从身上抽出一根银针来。 她笑拿着那根银针,在针尖上吹了口气,含笑的眼神儿瞟向那人,“像你这种头痛我也是见得比较多的,扎几针就好了。” 那人脸上的肌肉狠狠抽了两下,一脸紧张不安地盯着那根银针。 云七夕捻着那根银针一点点凑过去,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声音极其温柔地安抚道,“不要怕,这扎针是疼了点儿,可是效果却是很好的。” “扎,扎哪儿啊?”那人的眼睛里写满了惧怕。 云七夕展露了一个天使般的微笑,耐心地回答他,“像你这种情况的话,我估计得扎上好几针,头顶两针,后脑勺三针,最关键的……”她凑得很近,用极低的声音说,“还有一针得从你的眼角扎进去,那痛法,可能跟刮骨取肉的滋味儿差不多,不过你是大男人嘛,忍一忍就过去了,是吧?” 那人的瞳孔因为害怕而放大,两排牙齿拼命打颤。 云七夕纤细的指尖擦过那又亮又细的针身,笑眯眯问道,“你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吧,可能得快一点,我们还赶时间呢。” 说刚说完,一股骚味儿袭来。 垂眸一看,那人双腿颤抖,胯下竟湿了一片,而且那湿的面积正在一点一点扩大。 “嗯,先扎哪个位置呢?你选还是我选?”云七夕忍着笑举着银针一点点凑近他。 看着那根银针在眼中一点点放大,那人如蠕动的蛇一般一点一点往后挪,最后崩溃地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冲进了人群里。 云七夕站起来,听着他如逃命般鬼喊鬼叫的声音,叹了一声,“哎,怎么就跑了呢?脑残可不好治呢。” 而大家也都看到了地上的一片潮湿,哄然笑了起来。 有人早已看穿了这戏码,说道,“晋王妃不用担心,刚才这马并没有撞到他,我们都看见了,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云七夕当然知道不会有问题,有问题也顶多是心里有鬼。 单连城盯着她,脸色已不如之前那么难看了。 “走吧。”云七夕走回去,路过他身边时说道。 而她在说这两个字时,已经没有了起先逗耍那个人时的嘻笑。 马车重新上路,起先是嫌走得太快,这会儿云七夕却是催了好几次。 那个人以这种方式拦住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对于一个普通老百姓来说,五十两是一笔巨款,可以够他花好多年了,很明显他不是为了钱。 可不为钱,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阻止或拖延他们去参加单宝珠的婚礼? 为什么要这样做?越想不明白她心里越不安,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在一点点地扩大。 匆匆入了宫,却被告知单宝珠已经被接上花轿离了宫。 他们到底是没有赶上。 可,不是什么巳时吗?巳时还未到,为什么会提前? 今天出嫁的是大燕唯一的公主,宫宴空前地热闹。整个皇宫都布置得十分喜庆。 入席后,云七夕却一直没有看到惠妃,倒是看到了皇后。 皇后看到她与单连城一起进去,竟然淡淡笑了笑。 这特么太不正常了好吗?这老巫婆对她恨之入骨,又怎么会对她笑? 据一个宫女说,单宝珠被云冲接走以后,惠妃就称身体不太舒服,皇上便准她回怡月宫里休息了。 云七夕离开席位,匆匆来到怡月宫,与正从里面出来的惠妃撞了个正着。 云七夕还没来得及开口打招呼,惠妃就一把紧紧抓住了她的手,“七夕,你来得正好。” “母妃,怎么了?”云七夕问。 惠妃秀眉轻蹙,焦躁不安地说道,“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这心一直跳得很快,我记得上一次连城受伤,我也是一直心神不宁地,你说今天是宝珠出嫁,是喜事,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吗?” 云七夕没有回答,她不敢告诉惠妃,其实她也有相同的预感,只是劝道,“母妃,也许是宝珠要出嫁,您有些不舍,所以才会这样吧。” 这解释明显不对,惠妃叹了口气,像是安慰自己一般地说道,“也许是吧,希望是吧。” 云七夕又道,“也许是因为宝珠的婚事,您这些日子没有休息好,您好好进去休息一会儿吧,我呆会儿去国公府看看宝珠。” “那也好。”惠妃疲惫地点点头,在丁香的搀扶下又回了怡月宫。 云七夕离开怡月宫,一边走一边想,是真的有事情将要发生还是自己太敏感?若说她一个人敏感她还说得过去,难道惠妃也是太敏感? 而且今天在途中发生的事十分蹊跷! 可皇宫里是一片太平和喜庆,似乎没有什么不对。 除了原本巳时接亲的花轿提前离开了,其他真的没有什么不对了。 因为想着事情,所以云七夕没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人,直到他在她面前站定,她才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这么认真?”单景炎笑问。 云七夕看着他,诚实答道,“我在想宝珠。” 经她一提醒,单景炎也想起了这个妹妹,“宝珠她好像突然之间长大了不少。” “你这几日有见过她吗?”云七夕看着他问。 单景炎点点头,“昨日,我还去看过她,她问了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什么问题?” “她问我人死了真的会有灵魂吗?真的会投胎吗?真的有下辈子吗?这辈子未了的缘份下辈子还能继续吗?” 云七夕皱起眉头,“她为什么要这样问?为什么要在结婚前一天说什么死不死的?” 单景炎摇摇头,“我不知道,就是觉得宝珠跟以前不大一样了,不,不是跟以前不大一样,是昨天跟前天都不一样,前天,她还很开心的。你知道她,天性活泼,尽管要嫁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可是昨天我见到她,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她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话变少了,像是有心事。我问一句,她答了一句,她唯一主动说的话就是问我的那些奇怪的问题,眼睛里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一点也不像她。” 越听,云七夕心里越慌。 单景炎又道,“她与云将军的婚事,是她跟父皇逼来的,按理说是达成所愿了,她应该高兴才是,可她的状态变得那么奇怪,你今日就是不问宝珠,我也准备跟你说这件事的。” 有事!一定有事! 云七夕很快找到了单宝珠出嫁前服侍她的宫女。 她的贴身宫女有两个,其中一个作了她的陪嫁丫环,留了一个在宫中。 今天是宫里的热闹日子,所有的人都在蹭着这份喜庆,而云七夕找到那个宫女,却是在单宝珠宫中的角落里。 当那宫女在她的逼问下颤抖着说出实情时,云七夕只觉如被当头灌了一桶冰水,一瞬间从头冻到了脚。 她是从单宝珠的宫中跑出来的,一直跑,一直跑,穿着端庄的服饰,她却跑得像个疯子。一路上的太监宫女们见到她都惊讶不已。 入到太和殿,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她跑向单连城,紧紧拉住他的手。 见她脸色发白,惊慌失措,单连城眼神划过一丝诧异。 “怎么了?” 云七夕颤抖着嘴唇,可见宴席上的人都盯着她,“我,我……” 单连城当即起身,牵着她大步往外走去。 “快去追花轿,我担心宝珠出事。”一出太和殿,云七夕便急急地说。 单连城瞳孔一缩,猛地看向她。 不一会儿,一匹俊马载着二人,撒开蹄子奔出了皇宫。 第212章 命悬一线 照太监的说法,婚轿不会走得很快,可能还没有到国公府。 云七夕坐在单连城身前,寒风刮着她的脸,她却全无所觉,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前面,只希望在下一个拐弯后,就看见大红的花轿。 “快点。”她催道。 单连城紧紧抿着薄唇,用风衣将她裹紧了些,将僵绳拉得更紧。 眼见着就快要到国公府了,迎亲的队伍也终于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云七夕望着那顶花轿,心脏却是猛地一缩。 “停轿!”云七夕的这一声喊,几乎喊破了嗓门儿,伴着单连城猛然勒马时,马儿划破长空的一声嘶叫。 轿夫们诧异地看向旁边突然窜上来的这匹马上的人。 骑在前面高头大马上的云冲也是回过了头来,看到二人,神情诧异。 喜娘自然认识他们二位,不好得罪,却也不得不赔笑道,“晋王殿下,晋王妃,这出嫁的花轿在路上可是不能随便停的,停了不吉利。” 云七夕下了马,双眸充血红地瞪着喜娘,“我说停轿。” 喜娘本已被她的神情吓到了,紧接着领子就被单连城的一把大手给提了起来,丢开了一丈远,怒吼一声,“滚。” 几个轿夫吓傻,单宝珠的陪嫁丫头水灵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惊惶地紧低着头。 只听云冲说了一声,“放轿。” 几个轿夫立刻将花轿放了下来。 虽然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可是一打开轿门,云七夕还是差点儿晕了过去。 “公主……”水灵不能自己地尖声大叫。 单连城眉心狠狠地跳了两下,双拳顿时握紧。 “这……”云冲不可置信地盯着花轿,赶紧下了马。 花轿里,单宝珠穿着一身火红的嫁衣躺在血泊中,那一滩鲜红比那嫁衣更红得刺目。手腕处,那道极深的伤口还在涓涓地往外冒着鲜血。她紧紧闭着眼睛,如睡着了一般安静。 “宝珠。”她走进花轿,颤抖着把上单宝珠的脉。 身为医生,见多了血腥的场面。身为盗墓者,见惯了各种的死尸和白骨。她淡定不了是因为这人不是别人,而是单宝珠,是前两天还抱过她,喊她嫂子的少女。 看到大家凝重的神色,喜娘忍着浑身的疼痛爬回来,好奇地往花轿里看了一眼,只一眼,她就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公主的迎亲队,一路都有百姓夹道欢送,围观的人群有人看见了花轿内的惨状,有人只是瞧见花轿底部渗出的鲜血,一滴滴地落在了地面上。 于是,有人吓晕,有人尖叫,有人逃窜,有人壮着胆子还在看热闹,议论声四起。 云七夕把着脉面色凝重,单连城紧紧盯着她,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紧接着,她飞快抽出几根针,扎在了她的几大要穴处,抬头对单连城说,“我暂时稳住了她的心脉,现在要必须马上把宝珠放到床上,要快。” 最近的地方,无疑就是国公府了。 “起轿吧,马上就要到了。”云冲说。 云七夕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轿夫犹犹豫豫地,都有些不敢再碰这花轿。 云七夕走出来,盯着他们目光凌厉,冷冷道,“怎么了?公主只是受伤了,还没有死,若是耽误了公主的治疗,出了什么大问题,你们哪一个担当得起?” 大家一听,都慌了,无疑,这个罪名谁也担当不起,谁也赔不了公主的命,赶紧把花轿重新抬了起来。 早已得了讯了苏玉婉从府里面匆匆出来,见花轿走过处全是血迹,而轿底部还仍然有血在不停地往下滴,她身子一软,就靠在门边,旁边的的丫环及时扶住了她,她才勉强站稳。 “冲儿,这,这是怎么回事?”她颤抖着问道。 云冲没有回答,让花轿落地,伸手入轿将单宝珠抱了出来。 “冲儿,天哪,公主她,冲儿,你不能……”苏玉婉试图拦着他。 云冲横抱着公主在门口站定,看着苏玉婉,不容置疑地说道,“娘,公主今日既然坐上了我的花轿,就是我云家的人了。” 说完,就大步抱着公主走了进去。 云家今天也是大摆宴席,此刻正是高朋满座,看到云冲突然抱着一个血淋淋的人正进去,大家都吓坏了,原本热闹喜庆的宴席现场变得尖叫声四起。 云风烈看着这个场景,也是震惊不已。 云冲没理会这一切,径直将单宝珠抱进了新房。 “我来给宝珠治伤,让人把药箱送来,另外,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紧紧跟进去的云七夕语速极快地说。 云冲看着躺在床上已经没有一丝生气的单宝珠,点了点头,“好。” 说完,便走了出去。 单宝珠已经失血过多,若她及时稳住了她的心脉,恐怕她此刻早已没命了。 单宝珠的血管很细,比一般人的细,已经有些寒冷的天气,云七夕为她接上断裂的血管,竟然整个衣服都湿透了。 当她把她的伤口完全缝合好,几个时辰就过去了。 期间,云七夕听见外面有了好过动静,苏玉婉来过,云风烈来过,好像惠妃来过,但都被单连城和云冲给拦住了。 单宝珠贵为大燕唯一的公主,生命危在旦夕,云七夕却不让任何人参与她的救治工作,这是危险的,这意味着如果单宝珠有什么事,所有的责任她都必须一个人扛下。 但她必须这样做,抢救单宝珠是争分夺妙的事情,她不能让任何人来打扰她。 公主出嫁日,在花轿上割腕自杀,这一惊天消息简直震惊了整个大燕。 大街小巷,家家户户,人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情,唯有国公府是一片死气沉沉。 这间满眼大红的新房里,云七夕一直守着单宝珠,安安静静,她不喜欢这种安静,她多么希望此时单宝珠能醒过来,说句话。 紧闭了几个时辰的门打开了,云七夕疲惫地看着门外的两个男人。 “宝珠失血太多,我已经做了我能够做的一切,她应该会醒过来吧?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已经尽力了。” 单连城走到床前,轻轻拂掉单宝珠额头的一根乱发,盯着她苍白如纸的脸,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云七夕完全能够理解他的心情,这个世界上他在意的人不多,单宝珠是一个。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云冲望着静静躺在床上的单宝珠,到现在还不能相信这个结果。 没人能回答他,云七夕也许可以回答他,但她不能说,她不能代替单宝珠本人去说。 单连城和云冲分别坐在两把椅子上,尽管房间里多了两个人,可是依旧死一般地沉寂,等待一个人醒来的过程显得特别地漫长。 云七夕坐在床边,看着单宝珠静静地躺在那里,如……死了一样,火红的嫁衣穿在她的身上,鲜艳的红色衬得她的脸色越发苍白。 她握着她冰凉的手,无力地扯动唇角。 “宝珠,嫁给你的云哥哥不是你最大的愿望吗?今天,你已经实现了,等待着你的是跟心爱的人每天相处的日子,以后的日子都是美好的,你为什么要这样?还是你想以这种特别的方式,让云冲一辈子都记得你?” “你如果还不快点醒过来的话,你的云哥哥会恨你一辈子,真的,你别以为他做不出来,他真的会恨,恨那个完全不顾后果的你。宝珠,你敢不敢给我醒过来?你要是不醒过来,云冲转眼间就会去娶别人,你以为除了你没人喜欢他吗?他英姿飒爽,玉树临风,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没有你这个公主坐镇,那些女人排着队地等着嫁进云家来。” 她一直说,一直说,也不知道单宝珠听见没有,倒是一边坐着的两个男人,默默地做着她的听众。 宾客早就散了,大概看到那个血腥的画面的时候,就跑得差不多了。 国公府派人送来的饭菜,没人动过一口。 苏玉婉几次进来,看样子想说点什么,大概是碍于单连城在场,最终也是忍了下来。 不过即使她没说出口,云七夕也知道她要说什么。 她不喜这场婚事,即使媳妇是尊贵的公主,她也不喜欢,云七夕知道。 宝珠,你快醒来吧,不喜欢你的人,你不是应该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活得更精彩才对?云七夕在心里呐喊。 入夜,掌起了灯,整个房间都被映得通红。 单宝珠躺在床上,被染红的床单被褥已经换下,火红的嫁衣也已经脱下,白色的袭衣衬出她的脆弱。 云七夕一直坐在床边的矮凳上,不时地去观察她的脉象。尽管她一直很虚弱,但至少表示她还在。 离床不远处,两个男人,依旧坐在那里,好像坐成了两座雕塑。 夜,宁静得连风声都没有。 “不……要,不要,不要过来……” 微弱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依然格外清晰,云七夕麻木地抬头,看向床上的人,以为产生了幻听。 只见单宝珠正轻轻皱着眉头,失了血色的双唇似张不张,极轻的呓语声溢了出来。 “云哥哥……” 第213章 一个男人的担当 “宝珠。”云七夕紧紧抓住她的手,“宝珠,你醒过来。” 两个男人听见动静,也立刻起身走过去。 “哥,你叫她吧。”云七夕对云冲说。 云冲点点头,走近,唤道,“宝珠,宝珠,你醒醒。” 单宝珠双睫颤动了两下,缓缓地困难地睁开了眼睛。 “云哥哥……”她的声音气若游丝,仿若还在梦中。 “宝珠,你终于醒了。”云七夕激动不已。 却不想单宝珠盯着云冲的目光突然充满了痛苦,她没有多少力气,却是挣扎着将脸别向里面。 “我为什么还活着?” “宝珠,你当然活着,你必须活着,你阳寿未尽,阎王爷怎么敢收你?”云七夕的语气很激动。 单宝珠轻轻摇头,闭上眼睛,“让他走。” 云冲紧蹙眉头,不解地盯着她。 单连城立在一边,眸光深遂,“宝珠,为什么?” 云七夕回头,与单连城对视了一眼,“你们先出去吧,宝珠已经醒过来,就该放心了。” 单连城沉吟了一瞬,点点头,“宝珠既然已经醒过来了,我也就放心了,我先回一趟大营,那边还有一些事。” 云七夕点点头。 等他们都退出去之后,云七夕用自己温暖的一双手去搓着单宝珠冰冷的手,“宝珠,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这里是国公府,你已经嫁过来了,你是国公府的人了,你是我哥的新娘,今天是你们的洞房花烛夜。你睁眼看看,这新房布置得多么喜庆,多么漂亮。” 有两行泪从单宝珠的眼角落了下来,她轻轻摇着头,“为什么不让我死?” 云七夕抓着她的手紧了紧,心口堵得难受,“单宝珠,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有什么非得用死来解决?有什么比你与心爱的人厮守到老更重要?” 单宝珠泪如泉涌,痛苦摇头,“嫂子,你……别说了,我已经配不上云哥哥了。” 云七夕有那么一瞬间忘了呼吸,好一会儿才吐出了闷在胸口的一口气,“宝珠,没什么大不了的,真的,你刚醒来,别说太多话,多多休息吧。” 单宝珠的贴身侍女水灵也进来了,跪在床头哭得眼睛红肿,“公主,您真是吓死奴婢了,您,您都不怕疼的吗?奴婢都替你疼。” 云七夕早已吩咐水灵去熬好了人参鸡汤来,可单宝珠拒绝进食,也不再说话,一双眼眼空洞无神,若说她什么都没想,又总是会时不时地流下泪来。 这还是几天前那个活泼开朗的单宝珠吗? 云七夕有些生气地重重放下碗,“行,你不吃,你想死,可以,但是请你不要连累我哥,刚刚嫁给我哥就死了,你想让他背上什么样的罪名?” 单宝珠麻木地看向她,眼底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声音低微地道,“嫂子,你不该救我的。” 云七夕没好气地哼了哼,“我本来也是不想救你的,你以为救你这活好干?救活了还好,救死了公主是个什么罪名,当时那么多人看着是我一个人在救你,我是拿着自己的脑袋在救你。” 单宝珠望着她不说话,眼底忍着一种委屈和痛苦。 “你知道你做的这件事有多么地惊天动地吗?你倒是走得潇洒,人家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有多么不愿意嫁给我哥呢,你说我哥他冤不冤?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好怕的,黄泉路上,后面有一大帮子人陪着你呢,首先就是我和我哥。” “嫂子……”单宝珠两片苍白的嘴唇颤动,泪光盈盈。 云七夕故意冷着脸,“跟你说实话,我平生最瞧不上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凭什么?” 单宝珠咬着唇,泪却还是涌了一遍又一遍。 “嫂子,我,我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我已经配不上云哥哥了。”说完,她就失声痛哭了起来。说出这个事实,让她几乎崩溃。 “我知道。”云七夕很平静。 可单宝珠平静不了,云七夕又何尝不能理解她。 这是一个贞洁比命还重要的年代啊。 “哭吧,哭够了就振作起来。”云七夕道 突地,门打开了。 云冲立在门口。 单宝珠的哭声戛然而止,惊慌地别过脸去,她若是有力气,她一定能缩到角落里去。 云冲缓步走到床前来,望着单宝珠。 “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宝珠,既然你进了我云家的门,就是我云冲的人,只要你不觉得委屈,我都会护你一辈子。” 单宝珠紧紧咬着唇,却是彻底崩溃了,泪水忍不住,她只是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这大概是她认识云冲以来,他对她说过的最动人的话。 云七夕赞许地看着云冲,这也是她从云冲口中所听到的最动人的话。 她很感谢他,在一个弱女子最无助无望的时候,给了她力量和勇气。也许这不是爱情,但这是一个男人的担当。 云七夕将手中的粥递到云冲手里,站起身,“哥,交给你了。” 云冲接过碗,坐在了床头,云七夕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站在院子里,她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原本是个大喜的日子,处处张灯结彩,充满喜气。 可是,如今看着处处大红的喜字,却稍显讽刺。 这是一个无眠之夜,国公府的每个院子都会点灯到天明,可能,皇宫里也是一样,单烨,惠妃,即便他们已经第一时间得到了单宝珠醒来的消息,恐怕也根本不能入睡。 为什么单宝珠要这样做?他们应该会十分想不通。 而另有一些人,恐怕更是睡不着,精心策划好了每一步,结果阴谋却没有得逞,怎能甘心? 永台大营那边呢?他能睡得着吗?还是依然在忙碌?他还能心无杂念地去忙吗? 云七夕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毕竟是快入冬了,夜露深沉,有些冷。 她轻轻将房门推开一丝缝隙,看见云冲正在给单宝珠喂粥,这画面太难得,她终是不忍打扰,想了想,又重新将门合上了。 她决定走动一下,可能会暖和一点。 刚走出院子,却正好遇到苏玉婉朝这边走过来。 见到云七夕,她面色几经复杂地变幻,才平和地问道,“公主怎么样?” “她很好,终究是没有如了有些人的愿。”云七夕声音凉凉地答。 苏玉婉看了她一眼,“七夕,大娘可不懂你这是什么意思,公主她的手腕可是自己割的,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云七夕冷笑一声,“说得对,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是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但是至少跟一个人有关系。” “谁?”苏玉婉谨慎地问她。 云七夕冰冷的目光迎视地着她,“她今天要嫁的人是谁就跟谁有关系,要知道,单宝珠的身份是尊贵的公主,她若真的死在了花轿里也就罢了,虽然对国公府也有一定的影响,倒还不是那么严重。但如今她已入了府,而且皇上和惠妃娘娘都知道公主已经醒了,国公府的每一个人最好是能每天烧香拜佛期待她能尽快恢复健康,如果她在国公府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云家能脱得了干系?” 苏玉婉一惊,拿在手里的绢帕紧了紧,沉吟了一会儿,便提步往院子里走去。 云七夕又道,“你最好是这会儿不要进去,人家新婚小两口好不容易到现在才单独呆一会儿,做娘的是存的什么心思想要去破坏?” 苏玉婉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来,走向云七夕,稳住语气,“七夕,你今天晚上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感觉你句句都带刺呢?是大娘哪里得罪你了吗?” 云七夕瞅着她的表情,觉得她已经到了撕下那层伪装表皮的边沿,笑了笑,“没有,如您这般深谙为人处事之道的人,又怎么会得罪人呢?但是我吧,跟您想比就差远了,不会做人也不懂说话,也许有些话让您听了心里不舒服,不过您这么有休养,识大体,应该是不会跟我一般见识的。” 经过一番心理建设,苏玉婉还是压下了那口气,“我明天再来看公主。” “不用。”云七夕回得干脆。 苏玉婉有些忍无可忍地盯着她,只见她笑了笑,说道,“不用看,您又不是大夫,不会因为您看了两眼,公主就是立刻痊愈,也不会因为您不看,公主的身体就一直好不了。您的这杯儿媳妇茶,等公主好了以后再去讨也不迟。” 既使只有月光,云七夕还是看见苏玉婉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紧紧攥着手中的绢帕,不再说什么,快步往回走去。 当晚,云七夕回到了自己原先住过的院子去住了一晚。 虽然有许久没住了,但大概还是有人经常打扫,所以一切都还是很整洁。 其实她只是躺了一晚,根本就睡不着,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她怎么能睡得着呢? 回想白天发生的一幕幕,就觉得有一种阴谋缠身的感觉。 在皇宫里,那个侍奉过单宝珠的宫女在她的逼问下终于将所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她。 头一天,单宝珠心情特别好,她们陪着她在花园里玩,可是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单宝珠就不见了。 第214章 去跟殿下告个别吧! 她们在附近找了很久,最后见到单宝珠从迷华宫里走了出来。 她当时衣衫不整,发髻松散,脸上挂着泪,她们问她,她什么也不说。一回去,单宝珠就说要洗澡,她们伺候她洗澡的时候,发现她身上有多处淤青。她洗了很久,边洗边哭。两个宫女都觉得不对劲,所以一整夜都守着她,一直到上花轿,她的身边都没有离过人。 能从迷华宫里走出来的人并不多,云七夕只记得两个人,一个是单连城,一个是单景炎。 而有迷华宫地图的却不止他们两个人,其实,是谁不愿意让云冲娶单宝珠,这个问题很明白。因为不乐意,所以要阻止。 次日,云七夕一早就起床去看单宝珠。 过了一夜,她的情绪已经要平静很多,吃了一些东西,也服了药,脉象趋于平稳。这让云七夕感到很安慰。 她那么爱云冲,如今已经成了云冲明正言顺的正妻,又得到他从未有过的呵护,她就算舍得她的命也舍不得云冲对她的好啊。 单连城一早就过来了,看到单宝珠已经开始进食,明显松了口气。看了单宝珠一会儿,他的目光朝云七夕看过来,云七夕也正好在看着他,他双眼的血丝可以证明,他也是一夜无眠。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视线都很平和,好像是经历了这场变故,两个人都累了。 没过一会儿,单烨和惠妃来了。 惠妃一来便扑到床前来,哭得肝肠寸断,“宝珠,这是为什么啊?你想要了母妃的命吗?” 单烨盯着面色苍白的单宝珠,以及她手腕上厚厚的纱布,也是一脸的心疼。 “宝珠,你要父皇拿你怎么办?你的要求父皇都答应你了,你,你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见惠妃哭得伤心,单宝珠的眼泪也跟着滚了出来,眼中充满了内疚,“父皇,母妃,对不起,是宝珠让你们担心了。” 惠妃抹着眼泪,将单宝珠的手捧在手心里,带着哭腔道,“是,母妃都担心死了,如果你有什么事,让母妃可怎么活?” “对不起,母妃,是宝珠的错。”单宝珠愧疚地说。 以前在现代的时候,云七夕就听过这样一句话,即使你什么都没有了,你也还有你的父母,这世上,只有父母是会永远心疼自己,原谅自己,爱自己一辈子的人。 虽然她有父亲等于没有父亲,可她的母亲为她付出了半辈子是真的。所以人在心灰意冷的时候,对这个世界绝望透顶的时候,如果还有什么值得留恋,成为自己唯一活下来的理由,那也只能是给过自己生命的父母了。 相信今天单宝珠跟单烨和惠妃见了面,看到了他们对自己的担心和在乎,便会知道,这世上还是有很多值得留恋的东西的。 “七夕,是你救了宝珠的命,朕该赏你。”单烨冷静下来时,对云七夕说道。 云七夕笑着摇摇头,“父皇严重了,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做每一件事情,都希望得到回报的,我救宝珠,并不想得到什么回报,因为我也很舍不得她,我觉得她这么年轻,刚刚坐上花轿当新娘,嫁给自己想嫁的人,还有大好的光阴在等着他呢。所以救她也可以称得上是我的私心吧。”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屋子里几乎所有人都盯着她。 单宝珠听到这一席话,本就充盈着泪水的眼中还有了一些感动和感激。 云冲似乎也因她的话有一丝动容。 只有单连城是最平静的,只是望着她的眸色很深。 单烨赞许地点点头,“七夕,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不,她不善良,她只是不大奸大恶,其实她有些时候也是一个有点小邪恶的人。云七夕在心里这样回答。 云冲和单连城知道她不是单烨口中的那个七夕,只不知他们对单烨的夸词有什么想法。 云七夕决定留在国公府好好照顾单宝珠,一是因为她的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好好调理,二是因为她不放心她的安全,觉得她身边的黑手太多。至于七夕号,有东子他们打理着,她很放心, 单宝珠的身体底子还是不错的,恢复得也很快,只是失血太多,恐怕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补得起来。 只要心中有生念,就不怕!来日方长! 有些时候,云七夕怕水灵对熬药把握不好,就会亲自动手。那天无意间在厨房里看见厨娘买回来的栗子,有些失神,问了厨娘打算用来做什么。厨娘说是用来做栗子糕的。 然后云七夕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就决定跟着厨娘学做栗子糕了。 她一旦决定学什么东西就不会半途而废,学得很认真。每当有空她就去学,没过多久,倒也做得有模有样了,厨娘尝过之后都夸做得不错。 看着自己做的栗子糕,云七夕心中升起了小小的成就感。她不知道她在跟谁较劲儿,也许她只是在跟她自己。 而单宝珠的伤口很快就愈合了,可以在天气好的时候在院子里走一走了。除了因为贫血时而有些头晕,其他的都已经恢复正常。 单连城原本是每天都要来看单宝珠的,然后突然有一段时间,连续三天都不见他来了。而云冲也是三天没回来了。 云七夕敏锐地意识到,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终于见到云冲回府时,他面色很凝重,见到云七夕也只是匆匆点了个头,便往云风烈的房间走去,不知他们父子二人谈了些什么,只是觉得他们谈了很久。 后来云冲回房来看单宝珠,云七夕就一直盯着他,他知道她心中有疑问。 询问过单宝珠的情况之后,他走出房间,云七夕也跟了出去。 走到花院里,云冲停下来,背对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晋军又要出征了。” 云七夕一时有些懵,久久地说不出话来。在脑子里把他这几个字辗转过滤了好几遍。 又要出征了是什么意思?又要打仗了?可,不是很太平吗? 云冲似乎知道她的疑问,说道,“前两天,收到了边境传来的八百里加急,前些日子败在我军手里的乌尔丹好了伤疤忘了痛,又在我大燕边境恣意挑衅,已经趁我军不备攻破了大燕与乌尔丹交界的要塞。今日朝堂之上,皇上已经下了旨,由晋王殿下领兵前往,把贼人赶出大燕。” 云七夕记得她住在大营的时候,有很多次都看到单连城在主帐中与几位重要将领讨论到深夜。所以,其实这件事应该已经是早有苗头了,而晋军也一定是早已做好了随时出战的准备。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日,只有在战争中才能体现军队的价值。 “你们什么时候出发?”云七夕问得还算平静。 “明天!” “这么快!远吗?” “远!”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其实云七夕知道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云冲回头看着她,“去跟殿下告个别吧。” 云七夕也盯着她,“你呢,你跟宝珠才刚刚成婚。” 云冲眯着眼,大义凛然地道,“个人的事遇上国家的事,什么事就都成了小事。” “云哥哥,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单宝珠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云冲看向单宝珠,云七夕看向云冲,她也很想知道答案。 能不能?能不能带上家属一起去? “不能,宝珠,如果战况顺利的话,我们很快就会回来。”云冲安慰她说。 单宝珠低下头,若是以前的她,她一定会扑上来缠着他,任性地要求他带她一起去,可是她没有,她只是低着头,咬着唇,低声问道,“很快是多久?” 云冲没有说话,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 云七夕特意托厨娘去买了栗子回来,做了一份栗子糕,这一次,应该是她做得最用心的一次。 交代了水灵好好照顾单宝珠,她便提着那份她亲手做的栗子糕,跟着云冲一起坐上马车回了大营。 小路子远远看见她,激动得很,小跑着过来,“王妃,您回来啦。” “嗯。”云七夕点点头,看了一圈。 并没有离开很久,却好像有种久违的感觉? 此时已近黄昏,将士们还在练兵,刀剑摩擦的铿然声里,已经可以感受到战前的紧张气氛。 单连城没在练兵场, “他这些天很忙?”云七夕问。 小路子点点头,“是,爷有很长一段时间休息不好了。”说完他小心地看了云七夕一眼,低下头道,“自您走了之后,爷就没有好过,这两天又出了公主的事情,爷哪里能好得了,总是很晚才睡,很早又起来了,有时一整晚都不睡,胃口也很差,每一顿都没吃多少东西。奴才是在担心,爷这样消耗自个儿的身体,怎么上得了战场?那战场上的刀枪可都是不长眼睛的。” 回到营帐,放下手中的栗子糕,云七夕一会儿坐,一会儿站,一会儿从这个凳子坐到那那个凳子。说不出是为什么,总之就是心情复杂得很,思来想去,觉得自己竟有点儿像小说中描述的那种与恋人约会时等待过程中的忐忑的小女人心情。 这心态不对!她还是她么? 她屁股还没坐热,就又站了起来,在营帐里走来走去。 第215章 军法伺候自己的老婆,真够男人! 云七夕想起了向飞,马上要出征了,不知道向飞的伤恢复得怎么样?恐怕这一次是不能跟着大家一起出征了。 来到向飞的营帐里,小蛮正在喂向飞吃东西,一见是她立刻站了起来。 “王妃,你,你来啦。” 小蛮竟然有点怕她的感觉,这还是那个当初敢背着说她坏话的那个姑娘么? “向总兵,你感觉怎么样?”云七夕笑问。 “多谢王妃关心,已经好很多了,这些日子多亏了小蛮姑娘的照顾。” 向飞此刻半靠在床头,看起来精神确实好了很多,提到小蛮时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小蛮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红霞,略带羞涩地低下了头。 “没有,奴婢什么都不懂,是向大哥教了奴婢很多东西,他还教了奴婢识字呢。” 云七夕明了地点头笑了笑,看来他们两个人很投机,她没选错人。 看了一下向飞的伤势,他的肌肉已经基本长好了。听小蛮说也能在她的搀扶下走上几步了,这是好的现象。练武之人,体质好于一般人,恢复得确实快,这应该也跟小蛮的细心照顾有关,相信在不久之后,他就能行动自如了。最关键的是,他的精神状态恢复得不错,不再像上次她见到的那般死气沉沉,心灰意冷。 再回到营帐时,小路子已经把晚膳备好了,可据说单连城还在忙。 坐在桌前继续等待,等的过程中,她将栗子糕拿了出来放在眼前,如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欣赏着它。 360度无死角地欣赏了一圈儿,时间也过去了,小路子又进来了。 “王妃,也不早了,要不,您,您先吃吧!”他有些吞吞吐吐。 “他不吃吗?”云七夕皱眉。 “爷说他跟几位将军在主帐里简单吃些。”小路子答。 云七夕狐疑地盯着他,“他知道我来了吗?” “爷,他,该是知道的。”小路子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云七夕沉吟了一会儿,突地笑了笑,“好吧,那他应该是很忙,这样,你把这个栗子糕给他送过去,我亲手做的。”一边说,她一边拿出食盒来,小心地栗子糕放了进去,递到了小路子手里。 小路子接过,躬下身子,“是。” 等小路子退出营帐,云七夕一直满心期待,不知道他看到那个栗子糕会是个什么反应?高兴?惊喜?还是会多少觉得温暖和感动? 其实在她得知战事将起这件事后,她就已经原谅了他一直没来七夕号这件事了,怎么着国家大事自然也比她个人酒楼开张重要得多。 没过一会儿,小路子回来了,手里提着那个食盒。 “怎么样?他吃了没有?好不好吃?”云七夕急问他。 小路子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回道,“爷说他收下了,他也有礼物送给您。” “哦,什么东西?”云七夕好奇。 小路子将食盒往好面前推了推,“爷放在这里面了。” 云七夕迫不及待地打开食盒,脸上的笑容却是一僵。 食盒里面只有一只玉扳指,正是她特别想要的那一只。 “他,什么意思?”云七夕死死盯着那枚玉扳指。 小路子见她脸色不对,赶紧低下头,“奴才也不知。” “你先下去吧。”云七夕道。 小路子如蒙大赦,飞快退出了营帐。 云七夕盯着静静躺在食盒里的那只玉扳指,忆起一个场景来。 那时,她求他将玉扳指卖给她,他不肯,说了一句,此物无价,只传子孙。 她还记起另一次,是在这个营帐里,他问她,要玉扳指还是要爷。 这些记忆在她的脑海里还那么清晰,就仿佛还发生在昨天一样。 可今天,她不过给他做了一回栗子糕,他就把玉扳指给她了?且不说玉扳指本身的价值自然不可能与一盘栗子糕相提并论,聪明如他应当明白,最初她嫁给他时,多数原因也是因为这枚玉扳指。所以他此刻直接给她是什么意思? 突地,她一把抓起那枚玉扳指,冲出了营帐。 主帐门口,戈风拦住了她。 “王妃请留步,爷正在与各位将军议事,不得打扰。” 微风掀了一下门帘,云七夕匆匆瞥见单连城坐于主位上,其他几位主将分坐两边,里面的气氛看起来比较严肃。 她看见单连城似乎往门口处扫了一眼,门帘就落下了,不知道他是否看见了她。 “不行,我必须马上见到他。” 云七夕也是一旦脾气上来,八头牛也拉不回来的人。 “王妃,请不要为难属下。”戈风面色为难,却仍很坚持。 云七夕冷冷一笑,盯着戈风,“戈风,除非你用武力把我丢开,不然,我,非进去不可。”她不再似往日那般嘻笑,目光笃定且不容置疑。 戈风无奈,只好说,“王妃请稍等,容属下去请示请殿下。” 云七夕沉吟一瞬,点点头,“好啊,我等着。” 而她的心里却想的是,请不请示都是一样,她非进去不可。 不一会儿,戈风出来了,面色更加为难。 “爷说了,此时正在商量战策,任何人不得打扰,否则……”他特意将任何人三个字咬得极清楚,这任何人自然也包括她在内。 “否则怎样?”云七夕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 “否则军法伺候。”戈风硬着头皮说完。 云七夕笑得发凉,“好啊,军法伺候自己的老婆,真够男人!我今天还就非进去不可了,我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见识见识晋军的军法呢。” 刚走出两步,只感到后颈猛然一痛,她便很快失去了意识。 戈风接住她的身子,叹了一声,“王妃,对不住了,属下都是照着爷的吩咐行事。”说完,他便把她扛回了营帐里,放在了床上。 “云七夕,要玉扳指还是要爷?”单连城冷冷地问她,眸光冰寒。 云七夕捏着手里的玉扳指,心情复杂,却是故作轻松地一笑,“怎么?玉扳指给我又后悔了?想要回去?你不是挺慷慨么?堂堂晋王殿下也有后悔的时候?” 单连城眸色发凉,死盯住她,一字一顿道,“爷不后悔。” 说完,他猛然转身,决然离去,黑色的披风迎风飘展,他冷漠的背影比这寒冷的天气还冷。 “单连城,你有种!”云七夕盯着他冷漠的背影,心里抽痛。 突然,他的背影顷刻间便在她眼前消失了。眼前的画面变成了兵荒马乱的战场。 马嘶声,喊杀声,刀剑相撞的铿然声,混乱一片。 云七夕搜寻到了那道黑影,他立于马背之上,周旋于敌人的包围中,他神色凌厉,招招发狠,浑身散发着血性男人的阳刚魅力。 可局势不容乐观,虽然他勇猛过人,武力高强,可寡不敌众,晋军已经渐渐败下阵来,只剩下他还在孤军奋战。 云七夕只觉一颗心都被揪了起来。 “单连城,小心。”她想喊,可发觉竟然喊不出声。 她眼睁睁看着一支红樱枪刺向了他的背,紧接着,无数只枪刺穿了他,他立于马上,再不能动弹。 “单连城……”云七夕张嘴呐喊。 可喊也不喊不出声,想跑过去,可是发现双脚笨重,跑也跑不动。 她看着他落下了马背。 “不要,单连城,单连城……” 当她猛然惊醒时,一只手指正在温柔地替她擦去眼角滑落的泪水。 “单连城……”在醒来的那一刹那,她还痛喊了一声。 营帐里没有掌灯,但坐在床边的那道身影很清晰,他的气息如此熟悉。 她猛地坐起,紧紧抱住了他。 单连城的身体僵住了。 虽然此刻已经明白那只是一场梦,可是它那么真实,真实得不像是梦,它带给她的痛感那么清晰,清晰得到现在都还痛得不能呼吸。 “是一个什么样的梦?”单连城的声音低沉暗哑。 他的声音让云七夕的情绪渐渐从那个梦境中抽离出来。 她猛地推开他,依然噙着泪水的眼睛瞪着他,“单连城,你真有种,你什么意思?”她抓起那枚玉扳指质问他。 “给你想要的。” 单连城望着她,喉结轻滚了一下,哑着嗓音道。 “什么时候这么慷慨的?是不是后悔当初欠考虑?当初我让你卖给我的时候你若点头答应,还可以小赚一笔。如今您都失了您冰清玉洁的身子才这样做,是不是挺得不偿失的?”云七夕极尽讽刺地说。 话刚落下,她便被他一把搂了过去。 没有掌灯的营帐里,光线极暗。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看见他黝黑的暗瞳里情绪复杂。 “你不是说你嫁给爷就是为了这玉扳指?” “我什么时候说的?”云七夕下意识反驳,说完又觉得不对,她为什么要解释,随后嘴硬道,“是啊,我就是为了这玉扳指,你不是说只传子孙么?我就指望着生个儿子之后,好得到这枚玉扳指。” “爷给你了,你怎么不走?”单连城盯着她的眼睛问。 “我自然要走,我马上就走。”云七夕说着就挣开他的怀抱准备下床。 他却一把将她按倒在床上,霸道的唇压了下来。 第216章 她已彻底被他征服 “喂……”云七夕紧咬牙关,不给他探入的机会,使劲儿想要推开他。 她想说,他凭什么啊?凭什么想吻就吻?说翻脸就翻脸?不是还说要军法伺候? 越想她气,越气她就越抗拒,完全半点儿也不配合。 单连城始终翘不开她的唇,却又不忍心用过于强~硬的方式对待她,无奈地松开她,黝黑的暗瞳借着昏暗的光线近距离凝望着她。 “爷不信你只是为了这玉扳指。”他哑着声儿说。 “哈,”云七夕笑了半声儿,“想不到堂堂的晋王殿下也喜欢自欺欺人,当事人都明明白白告诉你了你还不信?” 单连城略显粗糙的双手捧着她的脸,手指的老茧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七夕,不要这样。”他的语气突然间变得特别无奈,原本复杂的眼神此刻只剩下怜惜和心痛。 这样的眼神让云七夕心里微微震撼,一颗心脏也一下子就柔软了下来。 “你的心里是有我的,你起先梦里在喊我的名字,我都听见了,为什么偏要说伤人的话来伤我的心?” 他的大拇指一遍又一遍地抚着她的脸颊,此刻他突然放低了姿态,变得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这个男人他不高冷霸道,他不会将什么都压在心里,他也会心痛,也会无奈,也会柔声跟恋人说话。 云七夕承认自己嘻嘻哈哈的时候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但有时候也会像一只刺猬,让人不敢近身。其实刺猬的一身刺并非是用来保护自己,大多时候是用来武装自己的,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铠甲勇士,无坚不摧,谁也别想轻易地伤害了去。 但她此刻无法再竖起满身的刺来面对这样的他。 “你不也同样做了伤人的事?你觉得你这礼物送得对?你是想讽我还是想撵我?”虽然句句都是质问,可语气却明显已经软了下来。 单连城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再吻了一下她的眼睛,修长的手指插进了她乌黑的发丝中,鼻尖对着她的鼻尖。 “七夕,我不想讽你,也不想撵你,我只是怕你心里没有我,我怕在你的心里这玉扳指比我更重要。” 他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脸上,热热的,痒痒的。 云七夕没想到他能这般诚实,竟能亲口告诉她一个怕字。 “栗子糕好吃吗?我亲手做的。”她突然没头没脑地问。 单连城没回答,却是侧头吻住了她的唇,在她的唇~瓣上温柔地研~磨。 “问你话呢?”云七夕一边脸颊发烫,一边又不死心地问。 他依旧没有说话,却是抱得更紧,吻得更深。 “唔……”云七夕轻轻捶打着他的脸膛,在他强烈的男性气息下脑袋空白的时候,他伸手去解她的盘扣。 云七夕红着脸抓住他的手,紧紧盯着他,“你是不是压根儿一口都没尝?” “因为是你亲手做的,所以我舍不得吃。”单连城耐心回道。 “你骗人!你一定是根本看不上我做的,是不是吃青黎做的吃惯了?再吃别人做的就再吃不出任何滋味儿来?”云七夕不依不饶。 单连城眸色渐暗,“不是,是吃惯了你,便再吃不出别人的滋味儿来。”他极度暗哑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你,你不要转移话题,是不是嫌我做得不好?”云七夕一边不可抑制地脸红心跳,一边有些闷闷地问。 耳旁突地传来一声轻笑,没错,他竟然在笑。 “你笑什么?”云七夕红着脸瞪着他。 他含笑挑起她的下巴,邪魅地瞅着她,这表情配上这优秀的五官,简直魅惑众生。他轻笑道,“你是做得不够好,那是因为你太嫩,不过没关系,爷可以教你。” 听到最初一句,她还生着闷气,可听到最后,她的脸就跟烧着了一样。 丫的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我才不是那个意思。”云七夕恼羞成怒地推他,他却将她环紧,同时认真地盯住她。 “别闹了,七夕,你知道你突然离开的这些日子,爷特别想你,真的,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明天爷要走了,山高路远,不知道得有多少个日夜见不到你,让爷好好要你一回。”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已经哑得不像话,吻很快落了下来。 云七夕真的不再闹了!听完他的话,反而觉得心里酸酸地。 她本就是因为两人即将分别,所以才带着自己的心意来见他的。来之前,她真的没想过要在临行前一夜还跟他闹什么别扭。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把宝贵的时间花在闹别扭上。 她总是在性子一起时,就忘了自己的初衷了。 “单连城,我想跟你一起去。”云七夕趁机提要求。 她希望他在被某种东西冲昏头脑的时候爽快答应她。 “不行。”他是很爽快,只不过却是很爽快地拒绝。 “为什么?我不是随军太医?” “你是晋王妃,所以你便做不了这随军太医了。” “为什么?”云七夕不懂,大不了她不要两份俸禄。 单连城轻点了一下她的唇,稍正神色。 “征战沙场的男人,上战场杀得痛快,下了战场谁没有点儿背井离乡的孤苦寂寞?谁不想夜夜软~玉~温~香?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骄奢淫逸最是消磨人的意志,对行军打仗的人来说,是大忌!军有军规,晋军上下都看着,爷不能带头破了规矩。” 他所说的,云七夕自然懂,闷了一会儿,她突地笑问,“你在战场上的每个夜晚,也有这样的想法?” 单连城看着她,“以前没有,有了你之后,自然会想,不正常的男人才不会想。” 兴许是觉得她的问题太多,他只好再次堵上~了她的嘴,用行动告诉她他有多想她。 也许因为是分别前夜,所以他特别地专注卖力。云七夕得承认,单连城无论是在战场还是在床上,都是一个很强悍的男人。她很快便沦陷在了他的攻势里,再无心去考虑其他。 且不说明天,不说以后,此时此刻,她已彻底被他征服。 当一切平息,他轻轻搂她在臂弯,怜惜而不舍地亲吻着她被汗湿的额头。 云七夕紧紧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 都累了,却都没有睡意,只是彼此都不说话,享受着此刻难得的温存。 “近日有人赠了我一种好酒。”不知过了多久,单连城突然说。 “什么酒?”云七夕好奇抬头。 能被他夸为好酒,想必不一般。 只见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瓶来。 “本来一直舍不得喝,眼见着就要出征了,还是喝了吧。”单连城盯着那瓷瓶叹息道。 “我也要喝。”云七夕噘着嘴。 单连城将小瓷瓶拿远了一些,防备地盯着她道,“这酒稀贵,本就不多。” 他越是这样说云七夕心里越是痒痒,央求道,“我只尝一小口,一小口而已。” 单连城没理会她,兀自打开瓷瓶,将酒液倒入了自己口中。 “你!小气鬼!”云七夕瞪着他。 单连城松开她,眸子里波光一片,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什么好酒,也不怎么样嘛,跟普通的酒也没多大区别,跟我酿的新酒相比,可差远了。”云七夕咂巴了两下嘴,语气里故意带上了丝丝嫌弃。 单连城倒也不在意她的评价,将她重新揽回臂弯,“你的新酒给爷留一坛,等爷从战场上回来时,拿来给爷接风。” “好啊,到时你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好酒了。”提到自己的新酒,云七夕就自得得很。 也许是单连城的臂弯给她一种特别踏实的安全感,所以她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当云七夕醒来时,天已大亮,只觉脑袋沉重得很。 走出营帐时,才发现大营已经空空了,只有少数几个小兵还在驻守。 “什么情况?”云七夕懵了。 “晋军已经出发了。”戈风从一边走来,回答了她的疑问。 “什么?”好歹告别一下吧?就这样走了? 关键是,看天色可能确实不早了,她平时不会睡到这么晚才醒的。 回想起单连城渡到她口中的那口酒,云七夕心中暗骂某人阴损,也恨自己这么容易就着了道。 她飞快地跑到马厩,解下了“闪电”。 第217章 单连城,你要活着回来! “王妃,你要去哪儿?”戈风肩负着保护她的重任,不敢由着她任性。 云七夕却已经跨上马,赌气般地说道,“他不让我送,我偏要去送送他,驾!” 她手中僵绳一拉,双腿一夹马腹,闪电便带着她奔了出去。 戈风不敢拦她,无奈下只好骑着马跟上。他早就知道,他的任务比上阵打仗更加艰巨。 大战在即,朝野震动。 战场虽然远在大燕边境,而在大燕晋王的护佑下,战火应该永远也不可能烧到京城来。 虽是如此,战争的阴影却依然笼罩了大燕的京城,百姓们的脸上多是不安,也有即将反打的兴奋。 云七夕骑得很快,目光紧紧盯着前方。 她不知道大部队走了多久了,但她认为,大部队的速度一定没有她一个人骑马的速度快。 “王妃,您停下吧,爷已经走了一个时辰了。”戈风试图劝说她。 谁知云七夕一听反而信心倍增,勾着唇角,“一个时辰而已,我最多用两个时辰,必然追上他。” 路过七夕号时,云七夕想了想,勒马停下,跑了进去。 “云姑娘,您这么急是做什么?”大家见她心急火燎地冲进去,都很好奇。 翠翠则说道,“云姑娘,起先我看到晋王殿下带着军队路过了,好威风啊!” “路过多久了?”云七夕立刻拉住她问。 “您不知道这事儿吗?”翠翠不明白她怎么这么激动,心里就有些忐忑了。晋王殿下出征,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啊,难道这一次又一次七夕楼失火一样,晋王殿下唯独将晋王妃蒙在了鼓里?要是因为自己的在嘴巴引起两人的矛盾,岂不是很糟糕? “我知道,我是问晋王路过多久了?” “大概半个时辰吧。”翠翠不安地回道。 云七夕点点头,松口气般地笑了,看来,距离是越追越近了。 “拿坛新酒给我,快!” “哦,好!”翠翠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不过看她很急,也不敢耽误,赶紧去取了一坛桂花酒来。 将酒挂在马背上,她重新上马,继续赶路。 她已经将一个时辰的差距缩短成了半个时辰,这个看来,不到半个时辰,她就可以追上他了。 看了眼马背上挂着的酒,起先心中恼怒的心情完全被一种小兴奋取代了。 他一定要让她在出征前喝到她的酒,一定! 她执着地追,戈风也就执着地跟着。即便她要冲向刀山火海,在他阻止不了的情况下,他也只能紧跟着。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他恐怕也只有提头去见爷了。 走出京城边界一段,路过一个小镇,百姓们都在讨论。 “晋王殿下可真威风啊!” “是啊!乌尔丹狗贼,竟敢再次挑衅我大燕,真正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啊!” “咱大燕怕什么,晋王殿下一出马,肯定打他个落花流水。” “就是就是,打得他再也翻不了身。” 看大家讨论得这么激烈,想必晋军是刚刚路过不久,云七夕搓了一下被风吹得有些麻木的脸,再次拉紧僵绳,加快了速度。 山脚下,有一条笔直的长长的官道,威风八面的晋军队伍正浩浩荡荡地在官道上蜿蜒前行。一面面三角大旗在风中呼呼飘动,只旗帜上一个霸气的“晋”字,便足以让人闻风丧胆。 单连城端坐于马背之上,凤翅溜金的头盔下,一张冷俊的脸刚硬酷烈,黑金的铠甲外,一件黑色的披风迎风而展,这样优秀的男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焦点。 突听一阵马蹄声自身后传来,越来越近,不多时便有两匹马越过队伍,在前方不远处停下,调转马头。 马上的女子正静静地凝望着他,就好像是参加某项比赛打破了世界纪录,光彩熠熠的眼睛十分夺目。 而凤翅溜金的头盔下的这双黑眸却是在女子出现的那一瞬,暗沉了几分。他一抬手,前行的队伍停了下来。 “爷,王妃她,她一定要来送您一程,属下……”戈风惭愧地低下了头。 呼啸的北风自山脚穿过,两人对视良久,女子始终含着几分得逞的笑意,而男子原本的几分怨怪最后都化作了无奈。 他哪能不懂这女子什么脾性,性子一上来,连自己都拿她没有办法,又岂是戈风能阻止得了的? 其他人也都是诧异地看着云七夕,而云七夕在看到队伍中的一人时,也是愣了一下。 韦正卿怎么会在这一次讨伐乌尔丹的队伍中?他与云冲一左一右紧跟在单连城身后,看样子在此处出征中还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们。 不再想其他,云七夕翻身下马,从马背上解下酒来,抱着酒坛子望着单连城一展笑颜。 “别紧张,我不是来搞破坏的,我只是来送你一程,请你战前尝尝我的新酒。” 戈风从她手中接过酒坛子,大步走过去递给马背上的单连城。 单连城低头看了一眼,接过,又抬头望向云七夕。 云七夕摸着闪电油滑的鬃毛,笑意盈盈地望着他,看样子是很期望听到他亲口赞美。 韦正卿看了云七夕一会儿,突地缓缓地笑道,“既然是晋王妃千辛万苦送来的心意,晋王殿下又怎能拒绝?咱们行军打仗之人,战场上要有勇气,战场下也不能失了一份豪气,此去乌尔丹路途还远,晋王殿下此时喝酒,还不算犯了军规。” 云七夕愣了愣,她送酒来时,倒没有想到军规这一条。 她是不是又做错了? 还没想明白,便听“砰”的一声,单连城已打开酒坛,在她的注视中抱起酒坛子,仰起脖子。云七夕只看见他的喉结不停地滚动,酒液顺着他的下巴流下,不一会儿就将一坛子酒都喝了下去。 单连城将空坛子往地上一丢,坛子应声而碎的同时,他已经翻身下马,大步朝云七夕走来。 穿上铠甲的他比平日里更加高大威风,看着他快步走近,她的心跳突然间就加快了。 当他已经站在眼前,云七夕刚看清了他微红的眼角,下一瞬,她便被他紧紧抱住,低头吻了上来。 所有人大概都没有想到平日里冷静自持的晋王殿下会突然间这么失控,纷纷低头,非礼勿视。 云冲没低头,却是别开了目光,眼底难掩落寞。 韦正卿看到这一幕,嘴角淡淡噙了一丝笑,像是一种过来人对年轻人的理解。 单连城身上的铠甲坚硬而冰冷,隔离了他火热的胸膛,她触碰不到,可是她能感受到他的贪恋和不舍。 他的唇齿绕着酒香,云七夕更品出了一丝苦涩。 离别苦!恨别离!当是如此! 吻了不知道多久,虽然不舍,可云七夕是个懂得大是大非的女人,她不能耽误了他们的行程,更何况,让整个大部队观赏他们的吻戏,这着实是一件令人尴尬的事情。 双手撑着他冰凉的铠甲,她轻轻推开了他。 “酒不错!” 单连城捧着她的脸,难得温和地凝视着她说。 听着他的夸赞,云七夕很是满意地弯着唇,“那当然,你老婆我酿出来的酒怎么可能差?” 单连城也是柔和地勾了勾唇。 “你不准在孤苦寂寞的时候去找别的女人!”云七夕突地盯着他,下命令一般,但又似乎害怕别人听到,所以音量很小。 “不找!”单连城脸上柔和不减。 “单连城,你要活着回来。”云七夕觉得鼻子有点酸。 单连城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坚定点头,“一定!” “走吧。”云七夕一狠心推了推他。 再不走,晋军的将士们该怎么想他?她不能让他的手下觉得他是一个儿女情长的人。 单连城点点头,转身大步回去,跨上了马。 “走!”他已正了神色,沉声道。 于是,大部队再次走了起来。 云七夕将马拉到一边,让开了路。 路过她时,单连城的目光再次从马背上投来,云七夕朝他灿然一笑,挥了挥手。 鬼知道她现在的心里有多么不是滋味儿! 单连城终于收回目光,专心看着前面。云七夕还立在原地,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看。有着这样一个威风帅气的背影的男人,竟然是她老公,想想都跟做梦一样。 直到整个大部队都消失在了官道的尽头,云七夕才恋恋不舍地跨上马往回走。 来看时候风风火火,回去的时候却是无精打采,走得极慢。回到七夕号时,已经是响午了。 见她情绪不佳,大家心头也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都默契地不再提及晋王出征的事。可他们可以管不住自己的嘴,却管不了客人的嘴。晋王出征是整个大燕的大事,成为热点头条是必然的,大家茶余饭后谈论谈论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虽说大家说的大都是夸赞单连城的话,可云七夕听着还是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儿,索性就回到房间里去。 本来做什么都失了兴致,可是一看到放在房间里的那杯酒,她又满血复活了。 她花了两个时辰的时间闭关研究,真相浮出水面时,她早已手足冰凉,就好像是突然掉入了冰窖之中。 第218章 这世上哪有永远的太平? 云七夕突然有些后悔,她实在不该去好奇这壶酒,真相太过残忍! 虽然没有多少胃口,还是在七夕号勉强吃了一顿午饭。才回到国公府去看单宝珠。 房间里,单宝珠呆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又或者她什么也没有看,只是一种放空的状态。看样子是大概已经坐了很久,连有人进去她都没有发现。 “宝珠,你在想什么?”云七夕的手轻轻搭上她的肩。 单宝珠麻木地转过头,幽幽地望着她。 “嫂子,哥和云哥哥他们已经走了吗?” 此时的单宝珠,跟从前完全判若两人,哪里还是原来那个活泼开朗的她呢?云七夕知道,原来的她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是,他们今天一早已经走了。”云七夕道。 单宝珠转过头,又继续保持刚才发呆的那个姿势。 云七夕搬了个凳子坐到她身前,为她把脉。她的纤细的手腕触感很凉,亦如窗外突然转寒的天气。 她手上的伤口愈合了,可她心灵上的伤口只能交给时间了。 一次惨痛的经历,毁了这样一个花季少女!若让她知道那个杀千刀的是谁,她必定会亲手缴了他的作案工具,让他永不能人道。 “宝珠,你不要想太多了。”她柔声劝着她。 单宝珠望向她,突地柔弱地牵起了唇角。 “嫂子,我只是在想,我如果也会武功该多好,如果我也能上战场该多好。云哥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这样就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云七夕认真点头,对她此话表现出了深厚的兴趣。 “你这想法倒是不错,不过前提是你得让自己的身体好起来,有好的身体底子才能习得一身好武艺,那样才能达成这个愿望,你说对吗?” 单宝珠望着她,眼中有些迟疑,又有无限憧憬,“我可以吗?” “你当然可以。” 回答的不是云七夕,是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一个声音。 她们齐齐回头,只见单景炎立在门口,正含笑地望着她们。 “四哥。”单宝珠唤了一声。 单景炎朝二人点点头,走了进来。 找他一出现,云七夕就一直望着他,他的脸色略微有些病态的苍白,可苍白的脸上却始终挂着笑,关切地望着单宝珠。 “宝珠,我是特意来看你的,好些了吗?” 单宝珠轻轻点头,“好多了,多谢四哥关心。” 单景炎大概也感觉到了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转头看向云七夕。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他问得认真。 “你呢?身体好些了吗?”她没回答他,却问了他同样一个问题,只是问出口的时候,喉咙有些发紧。 单景炎含笑点点头,“我没什么不好的,一直都是这样,不好也不坏,不必担心。” 云七夕突地也是一笑,用双手搓着单宝珠的冰凉的手,试图传递给她一些温暖。 她撇了单景炎一眼,故意用不着调的语气笑道,“我是什么人?我是人称妙手回春的小神医,什么症状能逃得过我的火眼金睛?” 说此话时,她的一双清透的眼睛带着点些许犀利。单景炎望着她一会儿,笑了,“是,小神医,我们的生命中有你这个小神医是我们的福气,是吧,宝珠?” 单宝珠柔柔地笑了笑,“是,我的命也是嫂子帮我捡回来的。” 又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单宝珠心里的阴郁大概也散了不少,脸上也有了些笑容了。 单景炎离开的时候,云七夕也追了上去。 “景炎,我正好要进宫看母妃,跟你一道吧。” 单景炎点头说好。 两人坐上马车,一路往皇宫方向走,戈风则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即使是去皇宫里,他也必须跟着。 “这世道真是变幻无常,还以为天下从此就太平了,结果战事说起就起。”轻轻摇晃的马车里,单景炎感叹道。 云七夕无奈地轻轻一哼,“这世上哪有永远的太平?” 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她了解得太多了,大唐鼎盛时,想必老百姓们也认为自己生到了好时代,天下安定了,结果还是免不了战火。努尔哈赤称霸中原后,代代帝王都是能人,结果还不是依然有落幕的一天。那些一路辛辛苦苦打下江山的始祖,若是知道终有一天,自己的江山还是落在了别人的手里,想必在地下也不会安息吧? “是,凡事都是物极必反,一切都始于一种欲,没有欲,也就没有争斗了。” 云七夕突地一瞬不瞬地看着单景炎,看得他都有些不自在了。 “怎么了?今天总是这样奇怪地看着我。” 云七夕瞄了一眼挂在他腰间的那只汉白玉酒壶,那只酒壶随着马车的晃动一晃一晃。 她淡淡抬眼看他,“你说得没错,没有欲,也就没有争斗,可是,人的想法始终都是不一样的,你没有欲不代表别人也没有欲,你谦让不代表别人会感激你,相反别人可能会认为你傻。” 她的表情那么认真,甚至还隐隐有那么点怒气。 迎上她的目光一会儿,单景炎轻轻别开眼,笑道,“人呢,只能管得了自己,别人想怎样做,自然管不了,自己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听他这一席话,云七夕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是不是真的是她自己修炼得不够?所以才不能做到他所说的这样,对什么事情都很看得开? 入了宫,下了马车,单景炎说送她去惠妃的怡月宫,云七夕却挑了挑眉头。 “不急,我想去你宫中看看,我发现我还没去过你宫里呢,特别好奇,不知道心性儒雅的四皇子住的地方像什么样子。” 看单景炎愣了愣,云七夕打铁趁热,“怎么?不欢迎我?” 单景炎随即爽朗一笑,“欢迎!当然欢迎!请吧!” 单景炎所住的永和宫离皇后的凤仪宫不远,想来应该是单景炎常年身体不好,皇后不放心他,所以才让他一直住在自己身边的。 男人住的地方就是跟女人住的地方不一样,女人的花园里,大多都种着各种各样的鲜花。尤其是皇宫里的女人,什么都比,即便是自己花园里的花,也不能别宫的差了。从女人爱什么花也能看出一个女人的品性。而永和宫里,没有多余的花花草草,只是种了很多的翠竹,整个环境看上去清爽却也不失雅致。 云七夕与单景炎往永和宫内走,戈风则止了步,在院子里等着。 永和宫内,满眼都是字画,浓浓的书香之气。想来单景炎大多时候,都用写字画画来打发时光。 一个高圆凳上,放着一盆吊兰,藤蔓几乎及地。 见她看着那盆吊兰,单景炎笑着解释,“这是母后硬要放在这里的,说是永和宫里缺少了点儿生气,放盆吊兰点缀一下。 云七夕点点头,表示理解。 环顾四周,心中感叹,这永和宫的也和他的人一样,清淡儒雅。 若永和宫不是处在皇宫里,倒是一个清幽别致的好地方,它不该属于皇宫,就好像它的主人,它本也同样不该属于这个皇宫。 装作对他所住的地方十分好奇,云七夕到处转悠。单景炎也似乎是君子坦荡荡,由着她到处看。 “你随处看吧,我让人去沏茶。”他说。 云七夕应了声好。 单景炎离开后,云七夕入了内殿,眼睛四处看,床头不远处的一个小桌案上的大个大瓷坛子很快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个普通的坛子,没有丝毫起眼之处。 云七夕一步步走近了它,隐隐闻到了一股酒味,正准备将坛盖打开,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手一按。 “这是酒,没什么好看的,我这里没什么好招待你的,我带你去品一品上一次父皇赏给我的顶好的西湖龙井。” 他的神情很坦荡,很自然地牵着她的手从内殿里走了出来。 临出去时,云七夕还回头望了一眼那酒坛子。 品过了茶,云七夕便离开了永和宫,去了怡月宫看望惠妃。 儿行千里母担忧,儿子出征在外,做母亲的必然也是担心的。一见她去,就拉着她说话,问长问短,完全心神不宁的样子。 云七夕笑着宽慰她,“母妃,你放心吧,连城一定会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平安回来的。” 由于单连城出征了,惠妃在宫里也是孤单,眼见着天快黑了,惠妃索性就留云七夕在宫中住一宿,这正合云七夕的意,所以她也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她留下,戈风自然也只能留下来。宫女将他安排在客房里,让云七夕与自己同住。 惠妃本是想让她陪她好好说话的,结果没说上一会儿,困意就来了。 三更过半,云七夕偷偷看了惠妃一眼,见她睡得很沉,便轻轻地掀开被子,下了床。 她清楚惠妃一时半刻应该是不会醒来的,因为她白日趁惠妃不注意在香炉里加了点料。 外间的两个宫女也睡得很熟,云七夕轻步出了门,再缓缓将门合上。 出了怡月宫,一路避开宫中的侍卫往永和宫的方向走,为了万无一失,她没有走正门,而是翻墙进去。 永和宫里的人没有都没有亮灯,应该是都睡了。 她拿起随身携带的小刀,拨开了门栓,打开了永和宫的门。 第219章 原来四皇子这么小气! 关上门,云七夕靠着门站了一会儿,借着浅浅投入的月光,打量了下过分安静的永和宫,待狂跳的心脏稍稍平复,才轻步往内殿里走去。 深夜的永和宫安静到落针可闻,云七夕每走一步都小心谨慎。 内殿里,传来了单景炎均匀的呼吸声。 他,应该睡得很沉了吧?而且,白天她也在他的香炉里加了料的。 云七夕一向对自己的东西有信心,更何况内殿在没有掌灯的情况下,比外殿的光线还要暗几分,稍微定了定神,她便大着胆子猫着腰走了进去。 路过床前时,她又特意抬头看了一眼床上。 单景炎静静躺着,双手放在被子外面,胸口均匀地一起一伏。 暗暗吸了口气,她继续往前走,走到那个放酒坛子的桌案前。 站直身子,她伸手缓缓接近那酒坛子。 “七夕!” 安静的内殿里突然响起的声音差点儿让云七夕跳起来。 猛然回头,刚才还静静躺在床上的单景炎此刻却站在她的身后。 云七夕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刚才唤她那一声还算平静。 来不及多想,她咬了咬牙,迅雷不及掩耳地伸手猛地去推那酒坛子。 “不要!”单景炎阻止不及,那酒坛子从桌案上滑落,掉在地上时发出很大一声脆响。 听着这一声破坏的声响,满室酒香浓郁,云七夕却是暗暗舒了口气。 她还呆在原地,却被单景炎拉住手臂退后几步。 “当心湿了鞋子。”他温和地说。 即便她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他却仍然如此温和,在意的是她是否会湿了鞋子,云七夕觉得心头好似被一块大石头堵着,眼睛酸涩难受。 “景炎,对不起!” 单景炎没说话,只是走到一边掌起了灯。 当灯光照亮了整个内殿,他们看清了彼此,也看清了地上的一片狼藉。 “四皇子,有什么事吗?”殿外响起了敲门声以及宫女关切地询问。 单景炎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望着云七夕,朗声回道,“没事,只是打翻了酒坛子,你们去休息吧,明天再来打扫。” “是。”只听殿外的宫女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见她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闷闷地低着头不说话,单景炎轻笑一声,走到她的面前来。 “没关系,不就是一坛酒,不必内疚。” 云七夕猛然抬起头,紧紧盯着他。 “它不是一坛普通的酒。” 单景炎垂眸,面不柔和地说道,“是,它不是普通的酒,是药酒,有活血补气的功效。” 云七夕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朝床前不远处的一张小几上走去。 在内殿里亮起灯的那一瞬间,她便看见了放在小几上的小酒壶,就是他惯常带在身上的那一个,应该是睡觉前取下的。 她拿起桌上的酒壶,摇晃了一下,确定里面还有酒,回头看着单景炎隐隐变白的脸,笑了笑,“既然是这么好的酒,四皇子应该不会介意与朋友分享吧?” 说完,她就拔开了瓶塞,准备喝下去。 单景炎眉心一沉,一个箭步冲上来,想要从她的手中夺过,不过云七夕闪了一下,避开了他。情急之下,他只好一下子打掉了她手中的酒壶。 酒壶飞出老远,碎得清脆。 云七夕看着那一地的碎渣,以及还在满地流淌的酒液,轻笑了一声,“原来四皇子这么小气,喜欢吃独食。” 单景炎面色苍白地淡然道,“这酒虽好,可是味道不好,你应该不会喜欢,下次请你喝好喝的。” 云七夕像是再也忍受不了,一把抓紧他的胳膊,几乎咆哮了出来。 “它是药酒,也是毒酒,单景炎,你是不是傻啊?” 单景炎却不再迎上她的眼睛,“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云七夕双眼赤红的盯着他,说不出的心痛和难过。 “你懂的,只有你最懂,你骗得过其他的太医骗不了我,这药酒里有一种不易被人发现的慢性毒药,它的毒素不旦会慢慢沉淀在你的身体里,还会对你服用的其他药的药效产生抑制作用,所以这就是你为什么一直服用治疗心疾的药不见成效的原因。而这些,你都是知道的。你真的很傻,你没有欲望不代表别人没有欲望,你谦让不代表别人会感激你,你可以谦让,但是你不必伤害自己的身体啊,你为什么这么傻?” “七夕,别说了。”单景炎一声无奈地叹息。 云七夕忆起初次见他时的场景,那时,她救了他一命,直到在太和殿的宴会上,她才真正看清他的面目。她认为他有着这世上最干净纯粹的一双眼睛,她认为他是这个皇宫里最没有心机的人。却不想他把他所有的心机都用来对付了自己。 正当两人沉默的时候,殿门口响起了细微的动静。只听一声落锁的声音,紧接着便是脚步声跑远的声音。 二人互看了一眼,快步走出内殿,来到外殿。 云七夕伸手去拉门,门拉不开,却只能听见门锁的声响。 “小莲!小莲!”单景炎拍着门唤了两声,却没人应答。 “看来是有人想要制造点儿绯闻了。”她冷笑了一声。 “七夕,你不该来的。”单景炎在她身侧叹道。 云七夕放弃开门,回过头,看着他,苦中作乐地笑道,“明天四皇子与三嫂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整个皇宫,既而传遍整个京城。四皇子,你的清白没了?” 单景炎苦笑着摇摇头,“我更在意你的清白。” 云七夕浑然不在意地耸耸肩,“我不怕,身正不怕影子斜。”说完她干脆一屁股靠着门坐了下来,“反正现在想走了走不了,我们来好好说说话吧。” 单景炎点点头,也在她身边坐了一起,和她一样靠着门板。 其实她虽然气单景炎太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可是她打碎了那坛子酒,心里也就好受多了。 由单景炎的事情,她又回想起单连城伪装双腿残废的事情来,这一切其实都只不过是为了示弱!所以身在帝王家真的很悲哀!即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也过不了平静的生活,因为即便你不犯人,人也防着你,唯有你不再有竞争的本事,兴许才会念在一份亲情,放你一马。 “景炎,以后不要再喝这种酒了,如果你喜欢喝酒,我给你泡一种好酒,对你身体真正有益的。”云七夕道。 单景炎点点头,“好,听你的!” 不多时,永和殿外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同时门外有亮光透了进来、 “皇后娘娘,仔细脚下!”院子里响起了人声。 云七夕浑身一震,没想到皇后来得这么快,看向单景炎。 单景炎担忧地看着她一眼,突地捂紧胸口,神情极其痛苦。 “景炎,你怎么了?”云七夕抓住他的手。 脚步声很快来到了门口,此时他们与外面的人不过一个门板之隔。 “把门打开。”皇后沉怒的声音响起。 “是。” 紧接着便是迫不及待开锁的声音。 当永和宫的殿门终于敞开,两只明亮的灯笼举起,光照了进来。皇后及一个太监两个宫女都惊呼了起来。 “四皇子!” “景炎!” 此时的门里面,单景炎静静躺在地上,云七夕则是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坐在他的身边。 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踉跄地走进来,痛心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单景炎,等再把视线转向云七夕时,立刻变成了疾言厉色,颤抖着手,呼吸不稳地指着她。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 云七夕消极的表情抬眼看她,“四皇子的身体皇后娘娘也是知道的,经常会突然感到不舒服,今天晚上四皇子感到身体不适,知道我的宫中,就让宫女找了我过来。我虽不是太医,但却有过多次救治四皇子的经验,对四皇子的状况也比较了解。可不知道为什么,等我看完,准备出门去给四皇子拿药的时候,门就被锁上了,不知道锁门的人是安的什么心,是不是存心想耽误救治四皇子的时间?还是特意想给四皇子难堪?” 对于这一番说辞,皇后非常不愿意相信,可单景炎的状况摆在眼前,她也没有理智的心思才去深入思考。 “谁?谁想害四皇子?” 云七夕盘着腿坐姿悠闲,冷笑道,“谁锁的门谁就想害四皇子,换言之,是谁三更半夜把皇后娘娘从床上叫起来看戏的?” 皇后揉了揉了眉心,有些烦躁地摆摆手,“此事容后再追究,先救景炎要紧,你既然救过数次,这一次,你也务必要把景炎给本宫救醒了,否则,本宫定然饶不了你。” 求她救人竟然还能这么嚣张?云七夕在心里呵呵了两声。 “皇后娘娘,我想请闲杂人等都离开,这么多人杵在这里,我就是有救人的洪荒之力也施展不出来。” 听着她阴阳怪气的话,皇后直皱眉头,眼睛瞪了又瞪,现在找太医又来不及,为了单景炎,她还是让其他人都退了下去,只有她和她的贴身宫女留了下来。 “现在可以开始了吧?” 第220章 我对他问心无愧! 云七夕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拍拍屁站起来,“等着,我现在去拿药。” “王妃,属下把药送来了。”戈风竟然诡异般地出现在了永和宫的门口,手中的药瓶递了过来。 暂时没时间去思考戈风怎么会突然出现,接过他手中的瓷瓶,云七夕拿出一颗药,迅速让单景炎服下了一颗。 然后她便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 看单景炎依然没有醒过来,云七夕却跟没事儿人一样坐了下来,皇后又气又急,“你坐下来做什么?还不赶快救?” 云七夕扫了她一眼,故意不急不缓地道,“皇后娘娘急什么?药入体总要有一个过程的,又不是仙丹,哪能那么快就发挥作用?” 被她呛了一声,皇后本就难看的脸色此刻就更难看了,可虽然是生气,却也暂时拿她没有办法,单景炎一直没醒,她心里急。 等待的空档,云七夕又拿出手中的药瓶来仔细端祥,然后突然想起来了。那时她坐上了楚凌云的花轿,要嫁到西凉去的时候,曾经让翠翠将一份治心疾的药送到单连城的手里,让他保管着的。只不知他是何时把药交给了戈风的。 可是云七夕记得自己从怡月宫里出来的时候,并没有人跟踪,戈风应该也不会发现自己离开了。他的突然出现有一种很大的可能性,那就是惠妃发现她不见了。 哎,回去该怎么向惠妃解释呢?这真是一个伤脑的问题。 “云七夕,你是在戏弄本宫吗?景炎若有个三长两短,本宫定要你陪葬。” 见云七夕一直在玩药瓶,未曾去看单景炎一眼,皇后彻底怒了,竟然如个波妇一样地咆哮了起来,惊得云七夕下巴都快掉了。 咳咳! 她用手掩着唇,忍住笑,轻咳了两声。 神奇的是,躺在地上的单景炎在这一刻终于幽幽醒转,缓缓睁开了眼睛。 “母妃……”他轻唤。 皇后一看,顿时惊喜万分地扑向单景炎,“景炎,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母后了。” “母妃,儿臣让您担心了。”单景炎略带歉意地看着她的母后。 云七夕揉了揉鼻子,站了起来,说道,“既然四皇子也已经醒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等等!”她刚迈出步子,皇后就冷喝了一声。 就知道,即便她救了她的儿子,她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她。 皇后缓缓站起来,缓步来到云七夕面前来,借着灯笼的光犀利地打量她。身为一国之母,她应该是惯常用这样的气场来压人。最好是在开口之前就能把人吓得屁滚尿流。 可面对这不善的目光,云七夕却并不畏惧,不卑不亢地回视着她。 眼神打压够了,皇后昂了昂高贵的头颅,才终于开了尊口。 “晋王妃!今日是晋王带兵出征的日子。上阵打仗,最忌心有旁物,若是让他知道他不过刚刚离开,你就半夜来到皇弟的寝宫里,不知道他会怎么想?你可以不在乎你自己的名声,不在乎景炎的名声,难道你也不怕晋王在战场上乱了心神,出现不测?” 不得不说,皇后的心思还是缜密的,她虽然很想直接指责她不要脸,可是大概在打量她的时候她就理清了思绪,一句话就说到了她在意的点子上来。 可云七夕只是淡淡一笑,“皇后娘娘说得极是,就算我说我是来救四皇子的,您会相信,别人也不会相信。可我不在意别人相不相信,只要连城相信就好,我知道他会相信的。多谢皇后娘娘对我和连城的关心。” 她轻轻抬眸,淡然地凝视着皇后,语气又沉了沉,“我知道很多人都巴不得他一去就回不来了,可是他是大燕的不败战神,每战必胜,恐怕不会如了某些人的愿。” 说完,她没再看皇后一瞬间极为难看的脸,只看向单景炎,温和说道,“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跨出永和宫,云七夕感受得到背后那一道恶毒的目光,如有芒刺在背,可她却偏偏背脊笔直,走得格外理直气壮。 皇后的出现是今晚的意料之外,不过她不在乎,毁了那坛酒,她心里就舒坦了。 “戈风,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走在路上,云七夕问戈风。 戈风走在她身侧,沉吟道,“属下听见惠妃娘娘在让宫女出来找人,因为白日里改正跟你一起来过永和宫,所以,属下只是猜测。” “你有什么想法?”云七夕淡淡问。 戈风垂着眸子,想了想,回道,“属下不敢妄加揣测,爷曾经说过,有时候眼睛也会骗人的,即使亲眼所见,也不一定是真的。” 他竟然还说过这样的话? “那你说他会相信吗?” 戈风这下子沉默了,爷的心思他哪能猜得到?更何况自爷娶了王妃以后,时有反常,更是让人捉摸不透了。 云七夕吸了口气,说道,“无论他相不相信,我都对他问心无愧。” 说话间,已经回到了怡月宫。 怡月宫里亮着灯,惠妃果真已经醒了。 她确实顾忌怕伤到惠妃的身体,所以药量放得比较轻。 戈风看着她走进了怡月宫,才回到了客房。 云七夕在珠帘外定了定神,才掀开珠帘走了进去。 惠妃靠坐在床头,看起来有种失眠的疲累感。 听见珠帘响动,她抬眼看了过去,没有说话。 云七夕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的眼神平静,不像是责怪,也不像是质疑,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母妃,你怎么起来了?”云七夕往床边走过去。 “七夕,你去哪儿了?”惠妃终于问道,声音亦如往常地温和。 云七夕坐到床头,直视着她的目光,说道,“母妃,我去了永和宫。” 其实在回来的路上她就已经想好了,惠妃是个精明的人,与其编谎言来让她识破,还不如对她说实话。反正,她也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也未做过什么对不起单连城的事。 “去四皇子那里?” 惠妃几不可察地轻轻皱起了眉头,可下一瞬又伸过手来握她的手。 “手这么冷,赶紧到床上来再说吧。” 秋末初冬的夜里,确实冷,出去走了一圈,自己倒是没察觉,只是碰到惠妃温暖的手,一对比,才发现自己的手真的是冻得僵人。 云七夕脱了鞋子,爬上了床,惠妃早已往里面挪了挪,给她腾出了位置来。 钻进温暖的被窝,周身一下子就热呼了起来。 “母妃,我到永和宫去,其实是因为……” “不必解释,母妃相信你!” 云七夕讶异地侧过头去看她,却见惠妃已经带上了温和的笑容。 “为什么?” 她自认如果跟惠妃交换角色,她一定会胡乱猜忌。因为她确实是一个不太容易付出信任的人。 惠妃笑着轻轻摇头,“不为什么,就是相信!本宫觉得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也是一个做事坦荡的孩子,所以本宫相信你。” 这一席话让云七夕的心里涌起丝丝感动来,“母妃,谢谢你!” 惠妃再次伸过她温暖的手来,握住了她冰冷的手。 “七夕,本宫活的这半辈子,也领悟了一些道理,相信会让人变得很快乐,相反,猜忌则会让人忧愁,痛苦。流言蜚语都是别人说的,为什么要相信别人,而不相信一直都信任的人?多一点信任就会少一点伤害。” 云七夕心里明白,惠妃当年也是从流言蜚语过来的,所以她才有如此深刻的感悟吧? 可是,单连城到底是不是皇上的儿子呢?此时此刻,她想问却又不敢,面对惠妃的理解和关爱,她问不出口。 惠妃今天跟她说这些,不单单是为了表达她相信她吧?是不是察觉到她与单连城之间的信任不够,所以才来开导她? “母妃,如果信任到了最后,发现是欺骗,怎么办?” 惠妃笑了,“那有什么?至少在不知道真相的时候,是快乐的,若是一直猜忌岂不是一直痛苦,从得不到快乐?毕竟人生苦短。” 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惠妃拍拍她的手,“睡吧!别想太多了!” 两人缩进了被子里,惠妃一直握着她的手。 云七夕却是有些睡不着,不知道晋军到了哪里了?他睡了吗?睡得着吗?到后来大概是想累了,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早,在怡月宫里用早饭,云七夕诧异地看着桌子上的糕点。 “母妃也喜欢吃栗子糕?” “也?”惠妃笑眼看向她,明白过来,点点头,“是啊,连城也喜欢,不过连城是受了我的影响。你尝尝,这是青黎做的,青黎这孩子有孝心,手艺很不错。” 云七夕本想尝上一块的,看看自己做的差在哪里,一听说是青黎做的,就连碰一下都不想了。 吃过了早饭,她与戈风一起离开了怡月宫,却没急着出宫。 路过御花园,凉亭里的对话传了过来。 “听说晋王妃昨儿半夜去找四皇子呢!” “真的?怎么可能?” “真的!听说还被皇后娘娘亲眼瞧见了。” “还真是不要脸啊!这晋王殿下才刚走,就按捺不住要红杏出墙了。” “就是,据说这四皇子对晋王妃也是有意的呢!还画了不少晋王妃的画像,你说这孤男寡女两个人在一起能干出什么好事儿来?” 云七夕倒是没想到,一大早这新闻就传开了。 往凉亭那边瞟了一眼,只见几个宫女正津津有味地议论八卦,而被宫女们围着的那个珠环翠绕的女人,却没有半点儿阻止的意思。 云七夕明白了,好歹她是晋王妃,若不是有人撑腰,宫女们怎么敢在这里乱嚼舌根? 好在她从来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正准备不理会地离去,却不想凉亭里的人却是叫住了她,看样子是早就看到她了,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呢。 第221章 更年期综合症 “这不是晋王妃吗?这一大清早的走这么急是要去哪呢?”一把柔媚的声音在凉亭处响起,凉亭里一干人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云七夕停下脚步,无奈地了吐了一口浊气。 罢了!既然人家大清早的这般无聊,她就陪着过上几招吧。 云七夕扭过头去,朝凉亭里的人淡淡一笑。 “容妃娘娘真早。” 容妃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涂了蔻丹的修长手指虚扶鬓角,一步一步从凉亭里走了出来,笑意盈盈地朝她走来。 “不及晋王妃早,听闻昨个半夜晋王妃还在为四皇子诊病呢,今个儿竟然这么早就起来了。毕竟是年轻啊,晋王妃的精神就是好。” 自皇后生辰宴那日,容妃当众挑开了单景炎画她画像的事,她就知道此人并非善类。她并不知道她哪里得罪了这位容妃娘娘,宫中女人的仇恨有时候就是来得莫名其妙。 云七夕淡淡一笑,“是啊,昨个半夜我确实在为四皇子诊病。” 见她面不改色地承认,容妃有几分讶异,不过很快又浮起了一丝掩藏不住的嘲弄。 云七夕不以为意,笑道,“不过容妃娘娘的消息倒是很灵通,昨个半夜发生的事情,容妃娘娘一大早就知道了。” 容妃玩弄着手里的帕子,窃笑了一声,“宫中都已经传开了,本宫不想知道都不行了呢。” 看着她那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云七夕真想抬手煽她一巴掌,但她克制住了。 见云七夕不吭声,容妃更是得意,笑得眉飞色舞。 “据说晋王妃医术十分了得,甚至赛过了太医院的太医,本宫就是在想,晋王妃如此年轻,竟有如此了得的医术,可见那太医院里那些老头子可真真都是白活了,一点用也没有。” 云七夕盯着她的笑颜看了三秒,突地一弯唇,“我看容妃娘娘今日似乎脸色不大好啊,是不是近日失眠多梦,食欲不振?容妃娘娘若是相信我,不如让我来给您看一看?” 容妃轻皱秀眉,深看了她一眼,沉吟了一瞬,突地一笑,“好啊。” 两人一起回到了那个凉亭中,容妃坐下来,将自己是纤细的手腕伸了出来,挑衅般地笑看着云七夕。 云七夕坐在一边,面色淡然地为了把脉。 起先还聒噪的亭子里,此刻倒是安静得很,先前聊八卦的那几个宫女见此情形,有种要看戏的小兴奋。容妃的眼神里划过一丝轻蔑,似乎是不相信她能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戈风没有入凉亭,而是站在凉亭外静静地等候。戈风虽不擅言辞,不过长得倒不差,习武之人,都是自带威风光环的。身量颀长,手握一把宝剑,往那静静一站,也是格外夺人眼球。几个宫女不仅八卦,还很花痴,大概平日里接触的异性多是太监,所以见着个男的就发一春,眼神儿不时地往戈风身上瞄。 然而戈风只是静静立在一边,看着云七夕为容妃把脉,对落在自己身上的几道火热目光完全无动于衷。 过了一会儿,云七夕收回手,深吸了一口气,却是欲言又止。 容妃倒是好奇了,问道,“不知晋王妃得出了什么结论?” 云七夕将手拳在鼻端,轻咳了两声,意味深长地看了容妃一眼。 “真要我说?” 见她这神情,就像是她有什么隐疾不能对人言似的,容妃正色道,“本宫倒很想听听晋王妃的说法。” 云七夕点点头,心想,是你让我说的啊! “其实容妃娘娘的身体也说不上有什么大问题,至少身体的硬件上是没什么问题,若硬说是有什么问题,那应该是精神上的问题吧。容妃娘娘可能是更年期综合症。” 当然!像这样吁回的骂词,身为古人的容妃自然是听不懂的,什么硬件,什么更年期综合症,更是听都没有听说过,倒是勾起了她的兴趣。 “晋王妃不妨说详细一些。” 云七夕轻笑了一声,瞟了容妃一眼,“容妃娘娘月事不太规律吧?” 容妃是万万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顿时尴尬无比。可见云七夕面色坦然,似乎不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什么。又见戈风将脸别向一边,假装自己没有听见,犹豫了一下,才轻轻点了点头。 她好奇她的下文。 “容妃娘娘恐怕常年失眠比较严重吧?到了大半夜还睡不着也是常有的事?”云七夕接着问。 容妃神情明显一怔,显然是又说中了。 后宫不得宠的女人,夜夜独守空闺,不失眠才叫怪。 云七夕继续道,“失眠严重的时候可能还会梦游吧?” “梦游?什么是梦游?”容妃何曾听过梦游一词。 而此时凉亭里的几个宫女却是被她的说辞给吸引了过去,纷纷好奇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云七夕讳莫如深地笑着解释道,“所谓梦游,从神经学上来说,是一种睡眠障碍,就是在睡眠中自行下床行动,而后再回床继续睡眠的怪异现象。严重的可能会离开房间,做出一些危险的举动来。我就听说过不少人在梦游的状态下杀死了自己的枕边人的例子。” 话题突然变得灵异,在场的人顿时感到毛骨悚然。 容妃的脸色也是顿时白了几分。 “这,这怎么可能?晋王妃这说法真是太可笑了,本宫怎么就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梦游?” 谁知云七夕又是一笑,“看容妃娘娘此刻的状态,就更有几分像了,梦游的人呢一般第二天都不会记得自己梦游过,即便手上还拿着沾满血的刀,也绝对不会相信是自己干的。” 容妃恼怒地拍案而起,“晋王妃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云七夕紧跟着站了起来,平视着她笑道,“容妃娘娘,易怒也是更年期综合症的表现之一,焦虑,烦躁,易怒,紧张,失眠,月事紊乱,我看容妃娘娘条条都符合,而且恐怕已经病得不轻了。不过这病呢也没什么可怕的,说来说去它是一种心病,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而至于容妃娘娘你有什么心病,想必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为免有打探人隐私的嫌疑,我也就不问了,你自己对症下药吧。” 说完,她优雅地转身离去。 还未走出凉亭,她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凉亭里的主仆几个。 “对了,你们刚才是在讨论我昨夜为四皇子诊病的事吧?我现在又要去永和宫了,如果你们真的对我和四皇子的事十分感兴趣的话,我不介意你们跟着我一起去看看。” 听出她话里的弦外之间,宫女们一个个都红着脸低下了头,虽然有容妃撑腰,但晋王妃在她们面前,毕竟也是不敢得罪的。 “走吧,戈风!”说完,云七夕昂首阔步地走出了凉亭。 只余容妃立在凉亭里,气得浑身发抖。 一大早就送一张脸来给她打,打完真爽。 走在路上,云七夕心情愉悦地对戈风道,“戈风,你难道没发现那些宫女看你的眼神不一样?” 戈风轻咳了一声,道,“属下只负责王妃的安全,别的东西属下看不见。” 云七夕先是摇头,后又理解地点了点头,“那种货色你自然也是看不上的,没关系,以后我给你介绍好的。” 戈风汗颜,不知如何作答。 王妃有时候也是挺热心的! 到了永和宫时,单景炎已经起了,永和宫的两个宫女们正在打扫寝宫里狼藉的地面。 见她进去,忙得停住打扫,福了福身。 “奴婢见过晋王妃。” 云七夕点了点头,“起来吧。” 宫女站起身,继续打扫,一边却偷偷地打量她。 早上宫里的传闻她们也听见了,想不到今天一早这晋王妃又来了,竟然丝毫也不避嫌。 但,主子们的事又哪里是奴婢管得了的事。 两个宫女继续打扫,其中一个宫女说道,“四皇子这酒壶如此精致,怎么就碎了呢,真是怪可惜的!” “是啊,多漂亮的酒壶啊!”另一人也感叹。 单景炎尴尬地看了云七夕一眼,与她一起走出了外殿。 “四皇子,今天身体觉得怎么样?”云七夕倒没在意宫女们的话,笑问。 单景炎伸展了一个筋骨,点点头,“很好,神清气爽。” “其实我一早来是想麻烦你带我去一趟迷华宫。”云七夕开门见山地说。 单景炎怔愣了一瞬,没问为什么,只笑着点点头,“好。” 待单景炎用过了早膳,他们便往迷华宫的方向走去。 “昨天晚上把你母后急坏了,你心疼了吧?”云七夕笑问。 单景炎尴尬地笑了笑,“从小到大,我还没干过这样的事呢。” 云七夕灵动的大眼睛转了转,笑嘻嘻地道,“不过你倒是挺配合的,真的就等到我咳嗽你才醒,演技不错嘛,以前我怎么没看出来?” 单景炎无奈一笑,“既然答应了你肯定要做到,不然我怕你会生气。” 关于两人的绯闻已经在皇宫里满天飞了,可两人却一早便并肩行走在皇宫里,还有说有笑的。从一路走过的宫女太监们的神情里,都可以看得出他们的惊愕与诧异。 但,二人都是内心坦荡之人,自然也不会在乎这些。 来到迷华宫门口,想到单宝珠便是在这里面遭了玷污,云七夕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拳头,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单景炎。 “进去吧!” 第222章 迷华宫的线索 入迷华宫,是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来找线索。 但事实上,能在守卫森严的皇宫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害了公主,还选在迷华宫这样的神秘的地方,要么是身份不一般,要么是思维不一般,一定不会轻易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交待戈风在迷华宫外等候,云七夕便和单景炎一起走了进去. “等等!”刚踏进迷华宫,她便立刻拦住了单景炎,同时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入口处的地面。 由于迷华宫的神秘构造,能走得出去的人很少,所以平时连打扫的人都不会有。也正是因为如此,长年累月,地面上积了厚厚的灰尘。 所以此刻地面上能很清晰地看到脚印,有进去的,也有出来的。 仔细回想,近段时间,进去过的,只有几个人而已。 首先是皇后生辰宴那晚,进去的有三个人,她与赵家班的刺客,还有单景炎。而单宝珠出事时,想必只有宝珠和那歹人两个人。 而距离皇后生辰宴有一段时间了,那一天的脚印被灰尘蒙盖,一定会比后来的浅。 再仔细看,错乱的脚印中间明显有一条拖拽的痕迹。 “景炎,靠着墙走。”她道。 单景炎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还是按照她说的去做,跟她一样一步一步靠着墙走。 这样能最大限度地不破坏原来的脚印。 沿着一路拖拽的痕迹,他们一步步越走越深。 这一路,脚印虽然有些乱,但是可以看得出来,除了那两道拖拽的痕迹以外,有两个脚印十分清晰。 弯弯绕绕地走了一会儿,云七夕停下,问道,“景炎,这路走得对吗?” 单景炎点点头,“对的。” 那也就是说,那歹人也是很熟悉迷华宫的。 继续往前走,在一个岔路口,云七夕依旧沿着拖拽的方向走,而单景炎却说,“错了,七夕,应该走这边。” 云七夕望着脚下,虽然越往里走光线越暗,可是她视力好,那拖拽的痕迹飞明是朝着另一个方向的。 “先往这边走试试。”她对单景炎说。 单景炎点点头,跟着她往那个方向走。 没走一会儿,便是死角了,死角处大略有两三平米的空间。 云七夕盯着地面,心里阵阵发凉。 拖拽的痕迹到这里为止,地面痕迹凌乱,有脚印,也有手印,清晰可见地上有一团血红,已经凝固。 看着这些痕迹,云七夕在脑海里基本可以还原现场。 想必单宝珠便是在这里被歹人凌辱的,她可以想像她的挣扎,她的无助,她的眼泪。 云七夕手扶着墙,手指狠狠地用力,恨不能在墙上抓出一个洞来。 见她神色不对,单景炎忙握住她的手,避免她伤害自己,柔声问,“怎么了?” 云七夕闭上眼睛,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才蹲下身去细看。不忍去看那一团血迹,她的眼睛沿着进来的路仔细寻找,终于找到一个足够清晰完整的脚印,她用手指丈量着那脚印,将那脚印的大小形状深深地印在自己的脑海里。 量完,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单景炎的脚印,那脚印明显比单景炎的脚印要大一些,而且,身为皇子所穿的鞋,鞋底都有精致的花纹,而这个鞋印却像是普通的布鞋底子。 她知道她不该去比较单景炎的脚印,但能够走进这里的人实在太少,找不到答案,她只能一一用排除法。 “难道有别人来过这里?”单景炎从她的举动中,也看出了一些明堂来。 云七夕站起身,凝重地点点头,“对,我很好奇,还有谁能够走出这迷华宫。如果没有地图,或者说没看过地图,有可能走得出去吗?” “不可能!”单景炎答得很坚定,“迷华宫的复杂程度超出人的想像,有八十八个分岔口,即便是我和三哥,也是因为记下了地图才能走得出去的。” “谁还有这地图呢?”她问。 单景炎想了想,道,“当初父皇把地图给了我,二哥,三哥,还有五弟一人一份。” 这跟单连城当时的说法是一样。 “父皇还有没有可能把地图给别人呢?” 单景炎摇摇头,“应该不会,因为当时我听说地图只有五份,父皇自己手里应该还有一份。” 单宝珠是单烨唯一的女儿,平日里也看得出他十分地疼她,他不可能会害自己的女儿。 “你的地图呢?”他们一起往外走,云七夕问道。 单景炎笑着说,“父皇当时把地图分发给我们,又给了我们一盏茶的时间,我看过之后就当着二哥三哥的面烧了。我只是想告诉二哥三哥,我不需要那帅印。” 剩下的几个人,排除掉单连城和单景炎,便只剩下单子隐和那个一直没见过的五皇子单聪,可是据说单聪早已被发配边疆,又怎么可能在皇宫里生出事端来? 其实,她早已想得很明白了,谁想阻止这门婚事,谁的嫌疑就最大,今日到迷华宫来,她只是希望能找出更多清晰的证据来。 告别了单景炎,她与戈风一道准备出宫,却不想正好遇到官员下朝。 大家都正从太和殿出来,往太殿广场走,准备出宫。 巧不巧地,云七夕就看见了正从长玉石阶上走下来的单子隐。而正与另一人边走边交谈的单子隐也轻易看见了站在广场上的女子。 与身边的人简短说了几句,那人便当先告辞先走了。单子隐这才缓步朝云七夕走来。 单子隐身着一身朝服,明黄玉带,胸佩朝珠,头发束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倒是人模狗样的。 但云七夕却一直盯着他的脚看,直到他已经站定在自己面前,她才终于抬起头来。 “你在等我?”单子隐语气里有些不确定。 云七夕抬起头,露了个友好的笑容,“是啊,太子殿下。” 单子隐大概很少见过她这么和蔼可亲的笑容,愣了一愣,声音也是十分柔和。 “七夕,上一次我本是有心来捧你的场,却不想揽月会跟来,还出了那样的事,我很抱歉。” 云七夕无所谓地笑了笑,“没什么,喜欢七夕号的人,不会将这点小插曲放在心上的。” 单子隐赞同地点点头,“这倒是。” 想了想,云七夕又轻笑道,“其实也怪不得姐姐,太子殿下若是出门的时候带上姐姐一路,不就没有这场事了?太子殿下不会是嫌弃姐姐容貌毁了,带出来丢人了吧?太子殿下可不能这样,姐姐虽然不如从前漂亮了,不过好歹是对你一往情深呢。” “我自不会因她的容貌而嫌弃她。”单子隐似笑非笑,语气难辨真假。 眼神扫了一眼站在云七夕身后不远处的戈风,他微微倾过了头来,讳莫如深地轻声道,“女人可以不漂亮,但不能不聪明。” 这不明摆着说云揽月又丑又笨? 云七夕哼笑了一声,也不想再与他瞎扯下去。 “其实今天我是想问太子殿下借一个东西呢。” “哦?”单子隐颇为意外,“我有什么东西你看得上,旦说无妨。” “我想问太子殿下借一下迷华宫的地图。” 云七夕说这话时,一直紧紧盯着单子隐的神情。 他听罢,只是微愕了一瞬,便笑问,“要这个做什么?我记得三弟也有一份的。” 云七夕故意在他毫无防备地情况下突然提出,她相信人伪装得再好,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也是会露出破绽的,但她确定并未从他的眼中看到半分紧张。 “没什么,我就是感到好奇,所以想看看,连城他出征了,我才想到来问太子殿下借看一下,不知太子殿下是否方便一借?” “没什么不方便的。” 云七夕倒是没想到他能答应得这般爽快。 “那不知道太子殿下什么时候方便给我?” “如果急要的话,就跟我回太子府去取吧。”单子隐神情坦然,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要么单宝珠的事真与他无关,要么就是他的演技太好? “好啊。” 不管事实如何,看他拿不拿得出地图再说。 于是云七夕坐上了太子府的马车,戈风依旧一路跟随。 单子隐从车窗处看了一眼骑马跟在马车边上的戈风,笑着说,“戈侍卫是三弟的贴身侍卫,功夫了得,这一次三弟竟然没让他一起出征,却让他护你左右,可见三弟对你还真是细致入微。” “那当然。”提到单连城,云七夕心中一暖。 单子隐又是抿唇一笑,“看来三弟跟你果真伉俪情深,瞧着真是让人羡慕。” 不知道他是真羡慕还是假羡慕,总之云七夕觉得他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有些让人捉摸不透。就好像他知道什么她不知道的事,而他却故意不说。 “有什么羡慕的,太子殿下跟姐姐不也是一样,经历了不少的波折,排除万难,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相信一定是情比金坚。” 单子隐笑意未减,只是眸色深了几分,“起先在宫里有句话我只说了一半。” “什么话?”云七夕盯着他。 第223章 真相很玄幻! 瞧着她突然警惕的样子,单子隐牵开唇角,笑意很深的目光淡淡落在她的脸上,刻意缓缓地道,“女人可以不漂亮,但不能不聪明,却又不能太聪明,更不可以既漂亮又聪明。” 呵呵! “这是经验之谈啊,听起来太子殿下似乎对女人很有研究?”云七夕淡然而镇定地回视他。 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单子隐不知为何竟笑了起来,笑罢还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其实不然,我并不懂女人,尤其看不懂如你这般聪明又神秘的女人。我一直感到很好奇,这天底下怎么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当年曾有传言说,国公府的二夫人其实是生了一对孪生姐妹的,只不过有一个刚生下来就和二夫人一起去了,如今我倒是宁愿相信这传言是真的,只不过当年的那一个没死,否则真是无从解释。” 孪生姐妹?呵呵!如果二夫人果真生了一对孪生姐妹,而且一个生在大燕,一个生在21世纪,那也是她的本事了。 云七夕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自己的假身份是个敏感话题,尽管单子隐已经知道了,还说过不会拆穿她,她也不打算与他再继续讨论下去。更何况,真相很玄幻,很高深,连她自己都解释不清楚,而且她连单连城还不曾告诉呢。 马车转眼到了太子府,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刚踏入府中,不成想,云揽月迎面便迎了上来。 知道会遇上她的,云七夕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只不过,今天的云揽月似乎与以往有所不同。 “你,你怎么来了?” 第一个你字明显略带怒气,停顿了一下之后,语气却略有变化,变得不如从前那般强硬了。虽然她蒙着面纱,可从那双眼睛还是可以看得出来,她在克制什么。 “我是来问太子殿下借个东西的。”云七夕解释道。 云揽月轻轻“哦”了一声。 云七夕倒是意外了,这还是那个嚣张跋扈的太子妃么? 只见云揽月偷偷看了单子隐一眼,那眼神有些怯怯的。 自那日醉酒掉下江里,后来又在马车上吐了他一身之后,他对她的态度就越来越冷淡了。酒醒后,她明白自己的行为真的惹恼了他了,悔之不及。如今她在他面前变得特别小心翼翼,只希望能得到他的原谅。 “我,我去给你泡杯茶去。” “不必了。”单子隐冷冷地打断了她,“红雨想必已经泡好了。” 说完扭头看向云七夕,那双冷眸才稍显柔和了几分。 “走吧,书房。” 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云揽月委屈地站在原地,眼底很快蓄起了泪水。 云七夕略带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很快从她眼前走过。 不禁感慨,这就是她千辛万苦争抢来的好男人,这就是她付出一切代价换来的婚姻!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让她尝出苦味儿来了! 入得单子隐的书房,戈风等在书房外。 红雨果然很快就端了一碗热茶过来。 透过眼前茶碗里飘出的热气,她猛然瞧见云七夕,好大一愣之后,才微红着脸低下头走进去,将茶碗轻放在单子隐的书桌上,温声道,“殿下,茶泡好了!” “嗯,你先下去吧!”单子隐虽是背对着红雨的,说话的语气却比之前对云揽月时要温和许多。 “是!”红雨乖巧地退了下去。 云七夕其实是有些明白的,身为太子,单子隐压力很大,虽然位高权重,但并不表示他这个位置就坐得稳当,一着不慎,有可能满盘皆输。尤其他缺乏军事才能,手握兵又得民心的单连城是他的最大威胁。所以他才急于想要拉拢军事人才,来壮大自己的军事体系。 先是娶云揽月拉拢云冲,后是东柳村瘟疫事件逼迫向飞,可云冲和向飞都不是随意可以拉拢的人,都没有达成目的。 如果娶云揽月不能为他拉拢云冲,那么她在他面前就只是一个只会撒娇和无理取闹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只会让他头痛,要来何用?他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懂事的女人。 单子隐转过身来,坐在书桌后的大椅上,看着云七夕,有些疲惫地笑了笑。 “让我想一想,放在哪里了,好像有许多年都不曾拿出来过了。” 云七夕审视着他的表情,觉得他不像是在说谎。所以单宝珠的事情真的与他无关? 单子隐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心,似是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目光缓慢扫过周围。 过了一会儿,他站了起来,先是在书桌下的抽屉里翻了翻,而后又转身去翻书架上。最后,他仰起头,看了一眼书架顶部。拖过旁边的一个凳子,站上去取出放在书架最顶上的一个盒子来。 他将地盒子放在书桌上,云七夕可以清晰见到那盒子上已经是一层厚厚的灰了,他手一松开便是几个手指印。 单子隐轻吐了一口气,笑了笑,“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就是在这个盒子里。” 盒子没有上锁,轻轻一扳便打开了,他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来,展开来看了看,顿时笑容爬上了脸。 “找到了。” 接过他递过来的那张地图,然而云七夕此刻的心思已经不在这张地图上。 她又垂眸看了一眼那盒子,盒子上面确实只有他刚才拿过的手印,证明这盒子近来一直都不曾有人碰过。 他本人走不出迷华宫,近期也没有拿过这张地图出来,这样看来,是不是可以排除他的嫌疑了? 可是,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有地图的只剩下五皇子了,可是,他远在边疆,又怎么可能掌控得了皇宫里事情? “有什么问题吗?” 单子隐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 她收回思绪,抬起头,只见单子隐正靠坐在椅子里望着她,眼神带着半分思量。 “没什么,谢谢!我看过之后会还给你的。我先走了!”她一边说一边将地图收了起来。 单子隐轻轻点了点头,不再看她,伸手端起红雨起先端过来的那一碗茶来。 已经晾了一会儿,那茶的温度此刻应该刚好合适。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碗盖鼻,将茶碗凑近鼻端,轻轻嗅了嗅,那神情极为享受。 闻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启薄唇,抿了一口。闭上眼,忘我地品味着口中滋味,就仿佛那是人间最极品的茶。他甚至完全没有察觉到云七夕一直站在门口还没离开。 看了好一会儿了,云七夕才提步走了出去。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知道,那确实是人间最极品的茶。 她与戈风刚拐过长廊,出了拱门,眼前便出现了一道人影。 云七夕停下脚步,淡然一笑。 “姐姐,那天没着凉吧?” 云揽月身子抖了抖,没有说话,低垂着的眸子里似乎隐忍着某种情绪。 “在我的地方出现那种情况我很抱歉,想必该是挺冷的了。想当初我落水差点儿死掉那会儿天气还暖和,如今这天儿啊,哎,姐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云揽月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了头,望着她,“那天你救了我,我谢谢你。” 啥?云七夕以为自己耳朵有问题。 “不用,开业图个吉利而已。” 云揽月却好似突然下定了决心似的,一下子拉住了云七夕手臂。 “七夕,我知道你恨我,以前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姐姐求求你治好我的脸。这张脸好不了,子隐哥哥他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我真怕有一天她会休了我,七夕,姐姐求你。” 看来云揽月真的是很爱单子隐,或者是很爱这个太子妃的地位,以前那么高傲不可一世的一个人,竟然为了恢复容颜,愿意如此低声下气。 可是,她先是为了救李安答应了单子隐不治好她的脸,后又收了卫咏兰一千两银子。如今即便她给她磕头,她也是不能治好她了。 事实上,她烧伤的容貌想要恢复如新,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七夕,姐姐求求你了,只要能让我的脸好起来,让我怎么做都可以。” 云七夕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样吧,我回去做好一些敷料送来,你每天睡前敷在脸上,再配合服用内服的药。不过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你得有耐心才行。” “好,我有耐心,我敷脸,我吃药,只要能恢复我的脸,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云七夕心里不由叹息,看来她已经走火入魔了。 出了太子府,云七夕回了一趟晋王府。 自成婚以后,她在这座府里就没住上几天。如今单连城出远门了,她身为女主人,自然要回来看看。 与巧儿聊了一会儿,问了一下府里的情况。 如她所料,一个巴掌拍不响,如今她不在府中,有人有心也掀不起风浪来。 她回去的时候青黎刚好不在,这样正好,反正她也不想见到她。 谁知正准备出府的时候,她却回来了。 青黎低着头走得极为匆忙,直到差点儿撞上,才抬头看见站在眼前的云七夕。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回来,青黎愣住,惊慌的眼神从她的眼底一闪而过,很快转为平静。 第224章 披着羊皮的狼 “王妃回来了!” 云七夕静静地打量她,越看眉头越是皱得深。 头发有些松散,衣服虽然经过整理,可还是略显凌乱,上面有些褶皱。这完全不像是平时注重形象举止的那个青黎。就算是女为悦已者容,那也总不至于自家爷一出征就开始衣衫不整吧? “王妃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青黎就先告退了。” 面对她直勾勾的打量,她多少有些不自然,匆匆地就要逃离。 “等一下。”云七夕不慌不忙地叫住了她。 青黎脚步顿住。 云七夕退后两步,重新站在她的面前,犀利的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身上。 青黎毕竟是有很好的心理素质,起先的慌乱,紧张和不安此刻都已经不在。拢了拢衣领,她静静地立着,镇定地接受着云七夕的目光如X光一般在她的身上肆意扫射。 “青黎,你为什么要说谎?” 云七夕突然发问,青黎神情一震,低垂眸子,“奴婢不知道王妃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 云七夕冷哼一声,突地抓紧她的手腕,举起来. “你上次不是说你是从马上摔下来伤到了手么?那你倒是解释一下你是怎么摔的,可以在手背上摔出一道剑伤的痕迹?” 上次见到时她手上缠着纱布,此刻纱布拆掉,伤口已经愈合,可那道笔直的疤痕却是不难看得出来是什么所伤。 青黎挣了两下,云七夕加重了力道,她没有挣脱。 有那么一瞬间地,云七夕看见青黎眼中飞快闪过一抹狠厉的光芒,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她惯常的平静。 “青黎只是不想让爷担心。” “哈,哈哈!”云七夕甩开了她的手毫不客气地冷笑了三声。 她本是想问她凭什么觉得他会担心她,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下去。笑眯眯地用温柔到腻歪的声音问道,“那你到底遇到了什么值得让人担心的情况呢?” “青黎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劫匪,劫匪手中有匕首,伤到了我的手。”青黎回得很淡定。 云七夕摸着下巴看了戈风一眼,见他眼中也是划过思量。 她笑了笑,夸张地朝青黎竖起了大拇指。 “你一个弱女子,竟然从手上有凶器的劫匪手里逃了出来,你真是好厉害啊。” 面对她的嘲讽,青黎面不改色,“当时幸好遇到有人路过,救了我一命。” 云七夕理解地点点头,“美女就是不一样,遇到劫匪,就总会有英雄救美。” “王妃还有别的事吗?若是没有青黎就先退下了。”青黎紧紧捏着自己的衣摆,努力维持着自己的休养。 云七夕耸耸肩,“没了。” 青黎垂眸快步地从她身边走过。 云七夕转过身,看着她的背影,她走得极快,比她刚进府时还要快。就像是要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看着她仓皇的背影,云七夕的眼睛越眯越深。 人不可貌相,这真是一个千古不变的真理! 透露的某些信号在告诉她,表面温顺的绵羊很可能不是一只绵羊,而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离开晋王府,云七夕重回国公府。 在路上的时候,她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青黎脖子上的那个吻痕是怎么回事?而她自己似乎都并不知道她身体上的痕迹已经出卖了她。 回到国公府,她才觉得呼吸畅快了一些。 虽然国公府并非她真正的娘家,但她好歹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而且,现在有单宝珠在。至少相比冷清又没有那个他在的晋王府,她更愿意回到这里来。 单宝珠依旧还是那个样子,一坐就是整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许她就是什么都没想。她的身上失去了一种叫作灵气的东西。 晚上,云七夕陪单宝珠睡在一张床上,谁知两人都是辗转难眠。 “嫂子,我睡不着。”单宝珠开口打破了宁静。 “我也睡不着。”云七夕说。 “那我们来说说话吧。” 这是单宝珠自出事以来,第一次主动提出要聊天。云七夕自然是满口答应。别说她本就睡不着,即便她睡得正香,她也必须得赶跑睡意陪她说话。 “嫂子,你说哥他们现在走到哪儿了?他们睡了吗?吃了吗?冷吗?” 云七夕其实也很想知道答案,每当这个时候,她真心怀念那些现代设备。两人相隔再远,也可以听听声音,看看视频,及时了解对方的情况。可是在这个没有电话,没有网络的古代,两地相思全靠苦熬,古人真是过得很辛苦,她如今也已经深有体会了。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他们应该会懂得好好照顾自己吧,毕竟行军需要体力,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出征了,不用担心。” 其实这些都是安慰人的话,安慰得了别人,安慰不了自己。让单宝珠不要担心,可是自己心里还是难免会去想。 “我真的很想云哥哥,可是我知道,无论我有多么想,云哥哥也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但我的心里总是会不自觉地去想。嫂子,如果我还是以前的我,兴许我会干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 听单宝珠这样一说,云七夕顿时来了兴趣,扭过头,看着她。 “什么大事?” 只见单宝珠盯着帐顶,仿佛看到了美好的东西,脸上浮起一丝笑容来。 “我想我会去战场上找云哥哥,我知道没人同意我这样做的,那我就偷偷地跑,不告诉任何人。到了战场上,即使云哥哥发现了,也没有办法了,气我,骂我,却又只能带着我。” 云七夕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心里莫名被她这一席话撩得热血沸腾的。 “可是现在,我不敢这样做,我怕了。” 云七夕懂,从前的单宝珠年少轻狂,什么都敢做,什么都不怕。可是经历了那件事,种在她心里最深的应该就是一个怕字。 云七夕从被子里握住她的手,心里还停留在她起先说的那一席话中。 “宝珠,有什么可怕的?别怕!你想去战场吗?不如我们去吧?” 单宝珠诧异地侧头望着云七夕,“嫂子,你?” 云七夕此刻显然比自己还兴奋。 “怎么样?我是一个行动派,有了想法必须做,等不了,我们明天就走吧?” 这本身只是一种想法,单宝珠觉得自己只不过是想想而已。可云七夕此刻的情绪感染了她,她心里也有了一些小期待。 看到单宝珠的眼中难得地有了一点光彩,云七夕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宝珠,别再犹豫了!我们今天晚上好好计划一下?” 这件疯狂的事确实很诱惑人,单宝珠见她眼中充满信心和希望,备受鼓励,含笑点了点头。 本就睡不着的两个姑娘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更是兴奋得睡不着了。彼此被彼此的情绪所感染,所鼓舞。 她们兴奋了一整夜,也计划了一整夜。 次日,云七夕跟云风烈打了一声招呼,说要带着单宝珠出去逛逛,云风烈自不会往旁的方面想,只是想着单宝珠整日沉闷在家不好,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于是就爽快地答应了。 走出国公府很容易,可是要甩掉戈风却并不容易。戈风肩负着保护她的重任,自然是她去哪里,他就去哪里,寸步不离。 不过也不急,先把该准备的准备好了再说。 按照昨天的计划,她和单宝珠准备先去一趟沉香阁。 云七夕其实很怕她去的时候无夜正好不在,在沉香阁门口她便听见了笛音,她便知道,他是在的。 婉兮迎上来的时候,云七夕朝她微微摇了摇头,婉兮看了眼跟在后面进来的戈风,很快会意过来,只笑道,“两位姑娘,需要买点什么?请随意看看吧。” 云七夕点点头,便挽着单宝珠四处看。沉香阁摆的大多的是女人的东西,戈风明显不感兴趣,只是因为职责所在,不得不跟着。 其实云七夕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些珠宝首饰上,倒是那笛音在耳边十分清晰。 呆了一会儿,单宝珠说,“嫂子,我有些饿了。” “那要不你去吃点东西吧,我自己在这里逛逛?”云七夕道。 单宝珠点头说好。 云七夕又对戈风道,“戈风,你陪着宝珠去吧,保护好她,别出意外。” “可是你……”一个是公主,一个是王妃,都是爷在意的人,谁出意外都不行啊。 “我没事,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哪儿也不去,呆会儿要画花样做首饰,一时半会儿搞不定,你陪公主去吧。” 眼见着单宝珠已经走出去了,戈风犹豫了一下,只好道,“那好吧,那还请王妃不要随意去别的地方。” “你放心吧!”云七夕按捺住急切的心情,一再保证。 戈风这才赶紧走出沉香阁,跟上了单宝珠。 等他们走远,云七夕立刻看向婉兮。 “婉兮姑娘,我想见无夜公子。” 婉兮微笑着点点头,“好的,姑娘请跟我来。” 穿过沉香阁的一道道屏风,婉兮将她带到了沉香阁的后院儿。 “公子,云姑娘来了。”婉兮对着无夜说。 笛音戛然而止,着一袭白衣,坐在紫藤花架下的人侧过身来,丹凤眼眯着柔和的笑意。 “过来坐吧,我一直在等你。” “你知道我会来?”云七夕讶异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