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我伺候渣总和白月光入洞房》 第230章 真的自由了 许念初的心跳仿佛在此刻停滞了。 她看着倒在她面前的陆景琛,刚刚过分激烈的情绪令他哪怕是躺在地上,依然能看出他醒时心情是有多恶劣。 许念初没想到他会毫无征兆地倒在自己面前,头脑都空白了一瞬,身体的本能让她情不自禁地朝前走几步,手已经做好了准备,迫不及待地想要拨打120救人。 可摸遍了全身,也没有找到手机的踪迹。 许念初已经跑远的理智这才被拉回来一点。 “啊!” 琛哥哥,你怎么了?” 顾宁情绪激动地跑过来,明明是那么宽敞的一条路,她非得绕路到自己这边,狠狠将自己推开,跪在陆景琛面前大声叫喊。 许念初看着眼前这滑稽的一幕,心想,我要是陆景琛,此刻就算死了,也得被活活吵醒。 于是她退开一步,转头望向了老爷子。 老爷子对自己宝贝孙子发生的状况仿佛并不意外,只平静地说:“喂了点药,睡一觉就好了。” 电光火石间,许念初想起一个小时前顾宁多次劝服陆景琛喝下的那杯水。 原来他早在那时候就已经铺垫好了现在的结局。 “那杯水还是我让他喝下的,这样的话,我也算是自救了。” 许念初在心里想,只觉得世间的缘分都妙不可言。 “把陆文叫进来,让他这个狗腿子把自己主子带走。” 老爷子轻飘飘地说,这场战局从一开始就已经定好了胜负。 由陆文带领的一众保镖仍在外面同老爷子带来的人对峙。 他们同是陆家人,逢年过节甚至还会在酒桌上畅饮,只是如今却成了剑拔弩张的局面。 不过是各为其主。 正当气氛仍僵持不下时,老爷子的心腹出来,只冲着陆文耳语几句,他当即脸色一变,不管不顾地冲入室内。 他进门时,在众人的遮挡下,先是看到了一双修长的腿,那双腿从来都是直挺挺地站着,从来不会这样无力地垂在地面。 陆文不可置信地缓慢向前走几步,看到了躺在地上安详闭上眼睛的陆景琛。 “陆总?” 他走上前,怕扰人清梦似的轻轻唤他。 直至看清陆景琛的模样后,一股火气猛地从心头蹿出。 这到底是谁干的! “把他带回去,大概率睡一觉就好了,保险起见,叫个医生过来看看。” 老爷子许是看出了他的情绪,及时开口。 这一开口,是谁将陆总弄成这样的已然明了。 陆文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总之来日方长。 他径直上前,像根本没看到顾宁似的,直接将人撞开,将陆景琛扶起。 主仆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到了许念初面前,陆文停下来脚步。 “许小姐一起走吧,陆总醒来没看到您,恐怕不太好。” 陆景琛半躬着身站在她面前,许念初甚至能看到他紧闭着的眼睛。 男人刚刚的吼声仍清晰地在她耳畔响起,许念初没有任何犹豫的拒绝。 “还是不了。” 陆文没有立场,也没有能力强行把许念初带走,也只能点头,带着陆景琛离开了。 许念初其实没想过会这么顺利。 她看着陆景琛的身影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她眼前。 那群由他带来的保镖也因主人的离开而如潮水般退去。 局势已定。 陆景琛在她的生命中就此退场,那些兀自纠缠的日日夜夜也仿佛随着他远去的身影而从她生命中消失不见。 “你可以走了。” 老爷子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宣布了她最后的结局。 许念初很想笑又笑不出来,她其实应该高兴的,她终于实现了自己想要的自由。 “他不会再来找我了,对吗?” 许念初在做进一步的确认。 “你以为你是谁?” 顾宁率先站出来,俨然一副已经是女主人的姿态,“琛哥哥怎么可能还会去找你?” “他不过是一时的鬼迷心窍。” 许念初点点头,看起来很是赞同顾宁的话。 “我能保证他两个星期内不会有所动作,你可以放心地去你任何想去的地方。” “至于两个星期后,”老爷子看着她的眼神中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轻视,“大概率也就忘了你了。” 老爷子近乎笃定的回答让许念初顿时哑口无言。 原来和陆景琛三年多的纠缠,在自己心里造就的阴影,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一时的鬼迷心窍,两个星期后他就能彻底忘记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念初这个人存在了。 她兀自轻笑一声,什么也不想计较了。 好吧,就这样吧。 “希望如此,毕竟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跟你们有任何接触了。” “那很好,要去哪里?需要我找司机送你吗?” 老爷子状似好心地询问许念初。 “不用了。” “那请便。” 俨然是一副赶客的姿态。 许念初迈开步子,在踏出大门时,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老爷子杵在拐杖安稳地站在正中央,眉眼都舒展了不少。 而顾宁站在他旁边,控制不住兴高采烈地笑。 大家都为扫清了自己这个障碍而表现得欢欣鼓舞。 他们不是出于同情而向深陷泥潭的自己施以援手,仅仅只是觉得自己动摇了他们对未来继承人应有的规划。 许念初其实应该庆幸的,如果不是自己足够努力,让陆景琛一步一步对自己动了真感情,恐怕不会有人注意到被关在他身边的自己。 她毫不犹豫地走出了大门,快速地朝前走,越走越快,直到最后迈开步子奔跑。 寒风凛冽,冬日的风刮在脸上总是会将脸刮得生疼,可许念初却痴迷于这种疼痛,这样的疼痛让她意识到了这里是现实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真的自由了。 许念初忍不住地,在宽阔的马路上,迎着路人惊诧的目光,肆意大笑。 她竟然真的自由了。 第231章 曙光路 左岸所在的地理位置还算优越,几乎是刚从里头走出来,就一头扎进了繁华的闹市区。 许念初像个刚被大人允许放出来的小孩子一样,对这世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明明是几十年来已经看得厌倦的建筑,仍在此刻焕发出了迷人的光彩。 城市霓虹闪烁,远处各式各样的高楼大厦都在夜晚闪动着流光溢彩的光,而近在咫尺的是热气腾腾的人声,铺天盖地地朝她涌来,许念初看着眼前的景象,恍惚了一瞬,很想一个猛子扎进这热火朝天的人间烟火气中。 于是她也这样做了。 她将自己隐于市井之中,和同样裹得鼓鼓囊囊的路人一同体会到了摩肩接踵的拥挤,像一滴水汇入了江河,她也因此变成了庸碌众生中的一员。 没有人知道她的故事,在这个热闹的街道中,众生达到了表面的平等。 不用再担心会有人突然抓住她,无穷无尽的人墙变成了最天然的保护罩。 耳边传来了无数小摊贩的吆喝声,他们纷纷凭借自己热情洋溢的声线吸引着顾客的注意,许念初听到了食物下油锅的“滋啦”声,听到了“咕嘟咕嘟”的炖煮声,听到了“刷刷”的翻炒声,繁杂的香味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鼻子,俗世的欲望被勾起,她切实地感受到了真实。 这样的真实是在太过稀有,像寒冬腊月里一壶热腾腾的汤,让人止不住想靠近。 原来这就是自由,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梦,原来自由自在地走在大街上是如此简单又容易满足的事。 她几乎要哭出声来。 许念初漫无目的地跟着人群走,哪里人多她就走到哪里去,哪里热闹哪里就有她。 就这样走着走着,走到了一个公交车站旁,也逐渐远离了喧嚣,许念初看到了好几个站在那里等公交的路人。 她走上前,鼓起勇气,向路人借用手机。 打开拨号界面,许念初迅速打出了那个她已然烂熟于心的号码,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这个号码了。 按下拨号键的时候,她瞄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嘟嘟嘟”,许念初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林辰没有让她等太久。 “喂?” 熟悉的声音传来。 许念初本以为自己可以冷静地和林辰分享自己已经逃离掌控的好消息,像个真正成熟的大人一样,可没想到仅仅只是听到他的声音而已,就顿时绷不住了,一直被极力压抑着的情绪在猝不及防的一瞬间奔涌而出。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已经在脑海里演练几万次的语言说出口,就被涌上心头的委屈激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手机对面的林辰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也奇异般地沉默了,过了一会,才用许念初有些陌生的语气试探着问:“念初,是你吗?” 许念初站在寒风中,抽噎声清清楚楚地进入林辰耳中,他的语气顿时变得激烈起来,“念初,你在哪?你怎么了?” “哥,我在曙光路的公交车站,”林辰听到了许念初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一如当年陈姨忘记去接她放学那样委屈,自然地朝着自己撒娇。 说:“林辰,你来接我吧。” 林辰没有丝毫犹豫,当即驱车前往。 许念初打完电话后,简单地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将手机还给了借给她的好心人,真诚地冲人家说了声“谢谢”。 也许是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看起来实在难过,于是路人自然地安慰她,“没事的,小姑娘,一切都会过去的,你看你长得这么漂亮,要多笑笑,以后肯定能越过越好的。” 也许是太久没接受过来自旁人的善意了,许念初先是讶异,而后一股暖意涌入心间,她抬头,冲这个好心人灿烂一笑,“谢谢你,我会好好过的。” 在路人离开后,许念吃药看着她的背影,脑子又控制不住想到了陆景琛。 “其实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的,离开你,我本来就可以过得更好。” 她又想起男人在她面前倒下时那双狠厉的双眼。 已经暖和起来的身体又被寒风钻进来了,许念初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此时公交车来了,站台上的人纷纷上了这趟末班车,原本空旷的站台顿时变得更加冷清。 也许是刚刚走了太久,也许是外头的寒风实在太过冷冽,许念初逐渐站不住了,慢慢蹲下来,仰头看着路灯投射下的暖黄色的灯光,看着看着,在灯光下不断漂浮的灰尘在这一瞬间竟然逐渐幻成了一个高大的背影。 许念初的心不由自主地揪了起来,她不会看错的那个人的,宽肩窄腰,连背影都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慢。 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许念初努力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脑子该是不太清醒,不然怎么会出现幻觉? 陆景琛不会在这里的,他现在人大概率在医院吧。 许念初轻笑一声,如果不是他倒下了,自己大概率不能如此顺利地出来。 擒贼先擒王的说法还是很有道理的。 许念初如今还是不能想起他,一想起他,还是会忍不住地哆嗦,那些声嘶力竭的怒吼又抓住一切机会无孔不入地入侵她的耳朵了。 “哔哔”,一阵响亮的喇叭声响起,将她拉回了现实世界。 她猛地抬头看,迎面而来的是车头刺眼的灯光。 她抬头遮住眼睛,适应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光线。 在放下手的刹那,看到了从光中朝她狂奔而来的林辰。 “哥!” 许念初立即站起来,一颗心剧烈跳动。 第232章 新的开始 林辰却在距离她几米的地方突然停下,就像在确认眼前的场景是不是一场梦。 “林辰,你找到我了。” “你还是这么没大没小,怎么不叫哥?” 熟悉的开玩笑方式,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对视,相视而笑。 林辰走过去,难掩心中的激动,有千言万语要跟她讲,可话到嘴边,就只剩下,“出来了?” “嗯!”许念初点头,轻轻地说:“我自由了。” 林辰看着自家妹妹,始终有些不敢相信,明明早上刚经历了那样惨痛的分别,却在时钟即将指向下一天的时候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想哭的情绪了,作为铁血铮铮的好男儿,作为向来信奉流血流汗不流泪的人,他竟然在这种时刻看着许念初,红了眼眶。 这已经是比任何言语更有力的证明了。 林辰心中有千言万语,有无数问题想问,但也只是轻轻地在寒风中给了她一个拥抱,说:“你辛苦了。” “我们念初真厉害,不用别人帮忙也能自己把自己救出来呢,是哥哥小瞧你了。” 林辰的话像是给了她内心最后一击,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颗稻草,许念初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 她突兀地后退几步,背对着林辰,失声痛哭。 她可以一个人挨过漫漫的看不到尽头的长夜,可以一个人坚强地周旋在各种人之间,可以一次又一次地承受周围人的恶意,可以在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中重新站起来。 许念初自认为自己是个多坚强的人呐,自认为在无数次的伤痛过后,已经戒掉了情绪,不再是从前那个爱哭鬼,变成了一个无坚不摧的铿锵玫瑰。 可她居然还是会在亲人寥寥几句安慰下击溃自己所有精心建造的防线。 真的很委屈,很委屈。 风在此刻仿佛都察觉到了女人的痛苦,不再肆无忌惮地扫荡世间,而是温柔地拂过女人的秀发,又悄悄地离开。温暖的路灯轻柔地洒在她颤抖的脊背上,试图给每一个内心痛苦的人一些微薄的安慰。 林辰站在一旁,听着许念初从最开始压抑着的无声哭泣到最后的放声痛哭,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走到她身边,将身上的外套退下,披到了许念初身上。 她心里太苦了,太需要发泄了。 林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恨不得将陆景琛碎尸万段。 * “陆总没事吧。” 澜悦。 林医生结束了问诊,将仪器收好,面对陆文担忧的问题,安抚性地笑笑。 “没什么事,陆总不过是服用了一些让人昏睡的药物,加上下午喝了太多酒,才会突然倒下。” “这要睡多久?” “不好说,大概得睡一整天,最好的情况是明天晚上醒来,大概率得等到后天一早。” 林医生诚实地说。 “让他好好休息吧。” “谢谢医生,我送你。” 陆文将人送走后又折返,看着安然躺在床上的陆景琛,无声叹了口气。 直觉待到男人醒来,又是一场恶战。 他无声叹了口气,刚想关灯,却敏锐地听到床上男人的动静,好像在说什么。 陆文走过去,看到陆景琛的嘴唇微张,却始终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于是整个人凑近听。 “许念初,你不许走。” 犹如遭到电击,陆文猛地弹开,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又觉得这秘密似乎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他默默在一旁站了一会,最终还是走到门口把灯关上,然后轻轻掩上房门。 晚上发生了什么他比谁都清楚,摇了摇头,心里想:“老爷子的手段实在太过强硬。” 又想“陆总这么理智的一个人,不过一个女人而已,大概率是拌不住他的”。 完全黑暗的房间里,男人紧皱眉头,似乎陷入了极大的痛苦,冷汗涔涔地往下流。 就像被困在一个怎么也走不出的梦境里,醒也醒不来。 * “念初,先到我那里将就一晚,最早一班飞到美国的飞机在明天中午十二点。” 两人不约而同地决定抓紧一切时间逃离国内,不再给陆家人一丝一毫可以反悔的机会。 “温修远留下的保镖还在国内,明天会护送我们上飞机的。” 林辰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就好像类似这样的路线他早就在脑中演练了千百遍。 车辆在宽敞的大路上高速行驶,许念初靠在车窗上,打起精神应了声“好”。 “哥,今晚好好休息,辛苦你了。” 林辰的住所很快就到了,许念初简单收拾了一下,躺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情绪的过度释放让她整个人的头脑都疲惫至极,本以为自己一闭上眼睛当即倒头就睡,却没想到一闭上眼睛心脏就突突突的跳。 条件反射一般,无法适应眼前的平静祥和,在陆景琛日复一日的训练下,许念初果然如他所愿的不相信自己真的能够逃离男人的手掌心。 她晃晃脑袋,强迫自己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许念初默默地告诉自己,“大局已定,陆景琛现在醒不过来,也不可能忤逆老爷子的意见。” 这样想着,心里才逐渐变得平静,此刻强烈的疲惫感涌上心头,许念初终于支撑不住悄然入睡。 终是一夜好眠。 第二天。 她是被一阵“咚咚”的敲门声吵醒了,许念初以为自己会睡得不踏实,却没想到这是她这一个月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次。 “念初,起床了,我们要走了。” “走”这个词在她心里产生了极大的触动,许念初当即坐起身,意识也变得清醒。 “好。” 她一边回答林辰,一边刷牙洗漱。 她没有行李,林辰也只是提了一个背包就走了,两人在江城好像都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白天的街道依旧是热闹的,今天又是崭新的一天,人们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工作,没有人会记得昨天。 昨天已然成为了过去。 只有沿途街上的洋桔梗还在明晃晃地昭示着昨日的婚礼,许念初盯着这些花看了许久,直到彻底看不见了才错开眼。 这次再也没有阻拦,再也没有突发状况,两人很顺利地到达了机场,很顺利地过了安检,很顺利地进了飞机。 许念初全程都很平静,直到听到飞机上响起的“女士们先生们,您所乘坐的飞机即将起飞……”后,心才掀起波澜。 飞机已经飞了一会了,许念初转头看向窗外,在巨大的轰鸣声中,她看见了近在眼前的云朵,不再需要仰望,因为它们就在眼前。 泪水情不自禁地从双颊滚落,在最飘忽不定,最不脚踏实地的空中,她真实地触摸到了自由。 再也没有人能将自己抓走。 她即将来到一个新的国度,一个陆景琛怎么伸长手也够不到的地方。 第233章 M城 飞机降落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哪怕体感温度同国内相差不大,但许念初一出机场,还是被这满地金灿灿的暖阳吸引了目光。 满地跳动着的金光就好像在代替这个城市对她表示热烈欢迎似的。 作为一个和国内有着十三小时时差的陌生国度,这里的人长得不一样,说话方式不一样,生活习惯也与国内截然不同,在这里,她才是那个一眼就看出的外来人。 可她的心仍旧无比畅快。 “M城”,许念初反复咂摸着这个城市的名字。 环顾四周,心里只想着:“这回,陆景琛再神通广大也找不到我了。” “林辰,来了!” 远处有人高喊,许念初转头一看,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带着墨镜,正遥遥地冲自己这边招手。 “这是……” 许念初开口。 “温修远。” 林辰拍了拍她的肩膀,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走吧,你们还没见过面呢。” 许念初跟随着林辰走过去,碍于陆景琛留给她的阴影,她对这些所谓的权贵子弟没有什么好感,只觉得他们自私又冷漠。 可是见到温修远的第一眼,就打破了她这种狭隘的偏见。 温修远见她走近,就主动摘下墨镜,此刻刚好有微风拂过,吹动他额间半掩着眉毛的碎发,露出了完整的眉眼。 那是一双无比温和的眼睛,整个人像被玉浸过一般温润,透着一股子平易近人的气息。 许念初很少在这些富家公子哥里见过这样的与众不同的气质。 对他的戒备在一刹那松懈了许多。 “许念初,终于见面了。” 男人含笑的声音顺着风传到了她耳边,温修远主动朝她伸出手,“你好,我是温修远。” 许念初心中的惶恐不安在男人亲切的语气中如冰雪般消融不见,她反手握上了他的手,虚虚握上,一触即分。 “久仰大名。” 在许念初观察温修远的同时,男人也在观察她,他微微有些惊讶。 本以为能搅动风云,和陆景琛纠缠不休的女子应该是美艳不可方物的,没想到是这副温婉清丽的模样,微微一笑,江南水乡的气息扑面而来。 “心旷神怡”,这个词语是温修远见到许念初的第一眼所能想到的最具象化的描述。 她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短暂的寒暄过后,一行人来到了温修远早就安排好的住所。 “念念!” 许念初甚至还没来得及进门,就听到那个刻在她心里永远也无法忘怀的嗓音。 “咚”的一声,是手上提着的背包落地的声音,许念初的心跳到了嗓子眼,站在最后方的她穿过前方重重的阻碍,来到了最前面。 看到了阔别已久的母亲。 泪水潸潸而下,自此她空洞的内心彻底被填满。 * 一个月后。 “最近还做噩梦吗?” 明亮的房间里,到处充斥着消毒水令人安心的气味,许念初坐在椅子上,耐心地倾听医生的问题。 已经是不需要思考就能回答的问题,“没有那么频繁了,大概一周三四次。” 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响起,医生闻言低头记录着什么。 “昨晚梦到他了吗?” 医生状似不经意的问题,却让一直以来流畅对答的女人卡壳了。 许念初围着厚厚的围巾,整个人穿得厚厚的,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面色红润了不少,气色也好多了,看得出是被人精心照料过的结果。 医生见她不回答,抬头看她一眼,近乎肯定地说:“梦到他了。” 许念初顿了一下,轻轻点头。 昨晚她又梦见陆景琛了。 自一个月前回来,她只睡了几天好觉,就在以为生活即将步入正轨的时候,陆景琛又无孔不入地侵入了她的生活。 像是远在万里之外的他看不得自己好过,冥冥中一直在做法,不愿切断两人之间的联系似的。 许念初开始频繁地做噩梦,总是会频繁地梦见陆景琛掐着自己的肩膀,恶狠狠地说:“许念初,你别想逃,我就算是做鬼也得拉你跟我一起下地狱!” 许念初常常在半夜被他在梦里的吼声惊醒,醒来后便怎么也睡不着了。 陆景琛在那段时间几乎每日都会造访她的梦境,一些她以为早已经随风飘散的往事其实并没有在她心里结束。 她甚至在某个睡不着的深夜,鬼使神差地在手机上搜索框里搜索他的名字以满足自己畸形的窥探欲。 许念初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一在搜索框里打出“陆景琛”这三个字,紧挨在他后面出现的就是“陆景琛顾宁离婚”这个劲爆的标题。 许念初的心不可避免地颤了一下,呼吸一窒,像发现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般抬起头环视房间一圈,然后才颤颤巍巍地点下搜索键。 新闻标题上那行硕大的黑色标题瞬间掠夺她的视线。 “陆氏继承人陆景琛公开宣布和顾家长女不存在婚姻关系。” 许念初被这样的标题冲击到了,着急忙慌地往下滑,看到了一张陆景琛坐在台上向台下的众多媒体宣布这一消息的照片。 许念初在那张照片上停留许久,男人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甚至比之前更冷漠,像是在宣布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自如。 他向来都是如此心狠的。 许念初想。 她很快退出页面,在即将关闭手机的刹那,又看到了另一个同样令人大跌眼镜的标题。 “陆氏掌权人公开否认陆景琛继承人身份,大名鼎鼎的陆总疑似被放弃。” 许念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刚想点进去看,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别的,屏幕上突然一片空白,白色的界面上赫然写着“该帖子不存在”,她压根无从得知消息的真实性。 应该是假的吧,怎么可能呢?这些媒体惯会弄虚作假的。 许念初将手机合上。 除了这一晚实在被折磨得睡不着在手机里搜索陆景琛消息,许念初没有再主动找寻任何有关他的信息。 刻意地想将这个人的痕迹彻底从自己生命中抹去。 可说得容易,做到何其困难。 第234章 PTSD 在白天她又变成了曾经那个阳光明媚的许念初,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放下了,所有人都告诉她新的生活已经开始了,许念初也常常告诫自己不应该被困在过往的牢笼里。 她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可还是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被陆景琛扰得不得安宁。 许念初每次从梦中醒来的时候,一抹脸,已然是泪流满面。 于是她开始瞒着所有人,找到了心理医生,想要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陆景琛不要再来打扰自己的生活,将他从自己的梦境中驱赶出去。 当时医生是怎么说的? 她说:“你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就是人们常说的PTSD。个体在面临异常强烈的精神应激后出现的应激相关障碍。” “你所说的做噩梦也是主要症状之一。” 许念初听到医生这么说,一直悬着的心反而放下来。 原来这是一种病啊,既然是病,那就一定能治好。 “医生,那应该怎么治?我一定全力配合。” 许念初这辈子从来没有如此积极地跑过医院。 瞒着所有人积极吃药,终于在两个星期后的今天有了好转,她好像能够真正克服陆景琛这个心魔了。 昨晚梦到他,自己也没有醒过来,依旧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药要坚持吃,这个病主要还是得靠自己调整。” 医生叮嘱道。 “好。” 许念初快速结束了这次复诊,今天有个更重要的事,那就是言可被公司调到M城上班了。 时间好像又转到了五个月前,那时自己同样兴高采烈地跑去接机。 言可又一次来到了她的城市。 许念初坐在车上,望着车窗外熟悉又陌生的建筑,心中暖洋洋的。 哪怕一个月过去了,她仍时时刻刻为这样幸福的好日子感到惊诧不已。 许念初到了机场,没等多久,就看到言可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 “可可!” 许念初飞奔而去,失联了整整三个月的好友再一次在异国他乡重逢。 好不容易见面的两人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言可刚把行李安顿好,就立马拉着许念初来到旁边的一家咖啡厅聊天。 两人从天南聊到海北,分别介绍了各自的近况,却又不约而同地绕过了那个最关键的人物。 不知不觉一个下午过去了,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许念初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可可,我带你去吃一家巨好吃的西餐厅,我去他家吃完饭后的第一反应就是以后一定要带你去吃。” “你肯定会喜欢的。” 许念初仍在絮絮叨叨地描述那家餐厅究竟有多好吃,言可却欲言又止,脸上是像有什么话憋了许久实在憋不住想说出来,但又觉得这种话题不好提出来的憋屈感。 许念初早就感受到了她的异常,暂停手上的动作,“可可,有什么话就说吧。” 言可这么大大咧咧的性格,是藏不住事的。 她迟疑地看了许念初一眼,最终还是说出口。 “念念,你知道陆景琛的消息吗?” 许念初此刻低着头漫不经心地用勺子搅动着杯中的咖啡,异常忙碌的模样。 闻言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没关注,怎么了?” “你不知道他和老爷子闹得有多僵!他这人,我向来是讨厌的,但在这件事上,我敬他是条汉子!” 言可刚从国内过来,说起这件事,同江城人民一样,激动不已。 许念初一直规律逆时针搅动咖啡的手突然停了,不知想起了什么,神游天外一会,才说:“是吗?他怎么了?” 言可沉浸在讲八卦的激动中,没有在意闺蜜反常的表现,许念初的一点点回应都像是油入热锅,顿时让她沸腾起来。 “按照时间推算,应该是在你走后第三天,陆景琛在晚上八点,就是大家都没事干,刷手机的刷手机,出来闲逛的出来闲逛的悠闲时间,毫无征兆地开了一场新闻发布会。” “我当时在商场外面闲逛,突然听到旁边有很大的动静,转头一看,大屏上出现了他的脸!” “你别说,陆景琛的手段确实厉害。我后来才知道,那晚上的新闻发布会不仅在占据了江城所有的电视频道,同时所有商场大屏都在同步直播!” “你知道他宣布什么吗?” 言可激动非常,盯着许念初的一双眸子都发亮。 许念初低着头没看她,发出的是漫不经心的语气,“宣布什么?” “宣布他和顾宁根本就没领证!那场婚礼就只是做戏而已。” “这不是当众打顾家的脸吗?” “也绝了顾宁的后路,她以后怎么着也不能和陆景琛牵扯到一丝一毫的关系了。” “哈哈哈哈,这简直是大快人心!” 言可没顾上看许念初的反应,自顾自地笑出声,“你根本不知道当时跟我一起看的那些人有多惊讶,接下来一个星期的头条都写的是顾宁被陆景琛抛弃了。念初,你知道我在那时候多想去看看她吗?” “想看看她的脸色究竟有多难看。” “那确实挺值得庆祝的。” 许念初一想到那时顾宁气得发绿的脸色,心里还挺高兴的。 “不过就因为这事,老爷子气得不轻,好像要彻底放弃陆景琛了。” 许念初动作一顿,抬头看着言可。 “你知道,老一辈最忌讳有人忤逆他了,更何况还是像现在这样全球直播,这不就是明晃晃地打人家的脸吗?” “现在那边还闹得沸沸扬扬的,你说陆景琛这是何必,放着好好的继承人不做,非得整那么多幺蛾子,之前对顾宁不还是爱得要死要活的,现在竟然这么狠。” 言可感叹道,而后又变了脸色,“不过我看他也是活该,谁让他之前那么对你的!” 言可覆上许念初的手,对着好友说:“念念,你也算是自由了。” 许念初没怎么听清言可后面的话,只是敷衍地冲她笑笑。 心里却在想:“你不是说要再等等吗?再给你时间就能彻底同老爷子分庭抗礼了?为什么现在等不下去了?” 许念初摇摇头,没有再想。 陆景琛失势了才好了呢,权力这种东西,注定不能交到三观不正的人手里。 他现在应该很痛苦吧。 第235章 不如忘了他 三个月后。 天气回暖,又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了。 温度虽然始终维持在一条平衡线上,但偶然间瞥见路边大树迸发出的一抹嫩绿,还是会觉得很惊喜。 生活彻底步入正轨,恢复到了它本应有的模样。 言可彻底在M城安顿下来,而许念初也成功被温修远赏识,在他的公司任职,又恢复到了兢兢业业的打工人状态。 林辰更不必说,他原本就一直待在这里,从江城回来后,更是像鱼入大海般自由自在。 许念初也是到这才知道林辰和温家还有如此这般千丝万缕的联系。 原来林母当年和许崇明离婚后,独自一人远赴他乡,来到了美国。 机缘巧合下认识了温修远的舅舅,两人在相处中渐渐互生情愫,也算是成就了一番佳话。 林辰当年来美国既有考上了这边大学的缘故,同样也有林母在这里生活的原因。 只不过许崇明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也因为母亲的这一层关系,他因此与温修远的关系好了起来。 许念初听到他和温家还有这番渊源后,第一反应是想起来顾宁当初嫌弃他穷而离开的往事,忍不住开口问:“那顾宁怎么还有嫌弃你穷,毕竟你和温家还有这层关系在呢?” 林辰如今提到她,脸色还是很不好看。 “我没跟她说这些事。更何况,像她这种人,就算知道了实情又怎么样,单单一个连温家本性都入不了的外人,又怎么能配得上她金枝玉叶的顾大小姐?” 许念初听着他十足阴阳怪气的语气,讪笑一声,没有再说话了。 * 此时许念初坐在前往公司的出租车上,大数据再一次给她推送了有关陆景琛的新闻。 哪怕已经明确点了许多次不感兴趣之后,这个人的信息还是无孔不入地侵入自己的生活。 许念初看也没看,捕捉到关键人名后当即将新闻划走,像是在避让什么瘟神一般。 陆景琛现在的势头可太猛了。 她不仅能在手机上频繁地刷到有关他的消息,也能从言可赤裸裸的眼神里读出她想跟自己分享八卦的迫切心情。 “就当是脱敏训练。” 许念初在心里对自己说。 “想说什么就说吧,不用憋着。” 于是在言可一通噼里啪啦的输出中,知道了陆景琛现在的势头有多猛,堪称王者归来。 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被陆家放弃,自己又主动斩断了顾家这个强有力的助力,江城的商业版图怕是要易主了。 可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没有人会知道。 都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命里有时终须有,这东西有时候不服不行啊。 陆逸之所研发推进的医疗机器人越做越大,不仅已经在全省铺开,甚至已经有了向全国扩张的趋势。 就在他春风得意,正准备让陆氏也乘着这股东风扶摇直上时,“啪”的一声,自高空摔了个粉身碎骨。 一直被宣传确诊率百分之百的机器人因为一次误诊导致病人错过最佳抢救时机宣判死亡。 一时间引起轩然大波,议论纷纷。 人命关天呐。 有时候,雪中送炭之所以动人,往往是因为多数人都热衷于雪上加霜。 陆景琛和顾宁的婚事虽然黄了,可老爷子和顾烈的交易仍在继续,毕竟那二十亿也不是小数目。 但哪怕有顾烈的保驾护航,政界也不是说闯就能闯的。 老爷子自负了一辈子,当然不愿意伏低做小从头开始,强硬要分这块大蛋糕的姿态成功惹得众人不快。 恰好这时陆氏出了这样的事,立马有落井下石的人抢着向上头举报他们的税务有问题,直直撞上了国家一直倡导的“诚信交税”的风口。 陆氏从此陷入风雨飘摇之际。 有时候大厦将倾就是一瞬间的事。 众人纷纷议论老爷子让陆逸之坐镇陆氏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他那样的性格只能当冲锋陷阵的兵,却万万成不了坐镇后方的将。 听言可在国内的朋友跟她说,彼时的陆景琛还因为宣布和顾宁的婚事而被老爷子勒令禁止参与公司内部所有的事务。 也就是说,他甚至还来不及动作,老天就将他最大的敌人再一次打败了。 许念初听到这里,唯余感慨,有些人果然天生就是上天的宠儿,舍不得他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后来发生的一切就像陆景琛的出生一样耀眼又充满奇迹。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复出,不仅主动配合政府工作人员自查自纠公司的税务问题,同时在浩如烟海的不利证据中成功找到真正导致受害者意外死亡的真正原因。 众人哗然。 所有人都没想到,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竟然还能有反转。 而另一方面在整个市场全面撤下了陆逸之的机器人,而推出了他所谓改良版的医疗机器人小C。 自此完成他对亿安科技的承诺,将产品推向更大的舞台。 许念初记得清清楚楚,哪怕自己已经到了国外,那几天一打开手机就疯狂地给她推送陆景琛的新闻。 媒体称呼他“天降紫微星”,他的每一次出场,都如同不可思议的奇迹一般反败为胜,将劣势转变为更上一层楼的优势。 他实实在在变成了陆氏名副其实的太子爷,不论将来有多少后起之秀,也丝毫无法动摇他的地位一分一毫。 言可慷慨激昂地对着许念初讲完这一大段话后,最后的总结陈词就是,“有时候你还真不得不服,有些人就是命好啊。” “希望他抱着事业过一辈子,当个孤独终老的老光棍,一辈子都不要来祸害别人!” 言可看着许念初暗自发笑的模样,忍不住问:“念念,你不恨他吗?” 许念初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思纣了一会才回答,脑子里又浮现出了过往的恩怨,奇迹般地变得模糊,远没有之前回忆时那样清晰。 她为自己的转变感到高兴。 “怎么可能不恨?如果换你被这样对待,怕不是早跟人家同归于尽了吧。” “那肯定的!” 许念初淡淡地笑了一下,眼中依旧有着藏也藏不住的忧伤,“但是后来我发现,如果我还恨他,那我就会时时刻刻被他绊住,所以呢,不如……” “不如什么?” 言可追问。 许念初璀璨一笑,“不如忘了他。” 第236章 念初,你变漂亮了 “Thank you.” 到达公司附近,许念初礼貌性地朝司机说了声“谢谢”后,转身离开。 公司正门正对着一个美丽的公园,样子有些像小时候母亲经常带自己去的那家,于是许念初每次都会特意在这里下车,看一眼里头波光粼粼的湖面后,过个马路就到了公司。 此时她像往常一样往湖边望,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心跳声率先震透耳膜。 浑身沸腾的血液在此刻猛地停止流动,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甚至都不敢回头看一眼那人是不是他。 许念初没有勇气回头,她不敢确认。 于是硬生生把头扭回来,后脑勺像被人打了一拳一样嗡嗡作响。 血液在她急速的召唤中终于重新在身体回流,僵硬的身体终于能动弹了,许念初迅速往前迈一步。 “许念初。” 那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嗓音自后方传来,心神俱震,无端的噩梦竟然成真了,许念初同梦中的自己一样,头也不回拔腿就跑。 “许念初,你再敢往前一步试试?” 陆景琛的音调猛地拔高,带着他惯常的命令语气,压迫感沿着他的声音如万斤巨石将许念初压垮,无法再向前一步。 没办法,她已经成为了那条巴甫洛夫的狗,一听到主人的命令就会条件反射般停下。 许念初慢慢回头,再一次看到了那张阔别四个月之久的脸,其实也不算没见面,手机上铺天盖地都是他的照片。 “你怎么来了?” 等到真正看到人站在眼前后,许念初的心顿时跌落到了谷底,当下有许许多多的情绪,可唯独没有震惊。 对啊,像陆景琛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地放任自己的玩具平白无故从自己身边溜走,还是以那样不耻的方式,所以许念初笃定他一定会过来找她。 那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她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晚,晚到她甚至出现了侥幸心理,觉得陆景琛是不是已经把她淡忘在过去了。 可惜没有。 “是等我太久了吗?” 陆景琛轻轻开口,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许念初,向她逼近一步。 他似乎清瘦了不少,在屏幕上看着还算正常的面庞,来到现实一看,有些过分消瘦了。 于是那原本就锋利的面部线条衬得整个人的更加凌厉不可接近。 许念初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后,心底里的恐惧被他一朝唤醒。 “我前天就到了,一直忍着没来找你。” “那就别来找我啊,为什么不能一直忍着?” 许念初接受不了他的靠近,一连后退好几步,说话的声音已经泄露出了她此刻的惶恐。 “这不是很好回答吗?因为忍不住。” “念初,你变漂亮了。” 陆景琛认真地看着这张脸好久,在自己水深火热的这几个月,许念初显然过得很好。 整个人都圆了一圈,气色比起之前好了不少。 她一直都是个怕冷的人,一到冬天,就像冬眠的熊一样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只露出那双圆溜溜的杏眼,警惕地看着他,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你知道我当时醒来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 “许念初,你又一次抛弃了我。” 陆景琛无悲无喜地看着她,声声控诉。 许念初最怕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她四下环顾一圈,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你想干什么?” 许念初一边警惕地看着来人,一边悄悄后退,往包里摸索着什么一样。 陆景琛看着许念初一副把他当成仇人的模样,心里其实是有点受伤的。 一开始,他对许念初的离开非常愤怒,又正好撞在了老爷子紧盯着他的风口浪尖上,于是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叫人暗中查看,等了整整两天,只等来了许念初已经飞往国外的消息。 陆景琛很难描述自己当时的心情,大抵是在极端愤怒下理智反而回笼,他开始思考许念初会跑到哪去,又为什么要跑。 在他宣布和顾宁解除婚姻关系的当天,就被老爷子整整囚禁了一个星期,其实那远远算不上囚禁,只是大门外有专人把守,去哪里都要汇报罢了。 可这依旧让他感到非常憋屈,整个人也会变得异常暴躁。 陆景琛在事业情场双失意的境地下,竟然透过重重保镖把守的大门隐约体会到了许念初当时的崩溃。 这样的思考就像是一个密不透风的墙上突然有了点小裂缝,风顺着这些裂缝灌进来,陆景琛没有再急着寻找许念初,而是在“无所事事”的当下开始思考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从来不是一个会回头看的人,但因为许念初,他开始重新思考他与她的来时路。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陆景琛看到了许念初一脸的不相信,掩去了眼中的失落,强压住要把她抢回来的冲动,继续说,“我承认我之前做的是有些不对。” “给你造成的伤害,我道歉。” 这根本不可能是陆景琛会说出来的话,但却又切切实实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许念初不太明白他的转变,只是看着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就知道他的道歉也算不上诚心。 一些已经被她逐渐淡忘的回忆又在此刻朝她汹涌扑来,几乎要把她淹死了。 许念初觉得自己这几个月的治疗又白费了,陆景琛一来,把什么都毁了。 此时有风吹来,唯一能挡住陆景琛眼睛的碎发被风吹得扬起,许念初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眼中隐秘的期待。 他在期待什么呢? 期待他用这些狗屁不通的话收买我,我就能乖乖跟他回去吗? 许念初冷冷地盯着他,包里面的东西已经拿出来,被她背手放在后面。 “我知道了,然后呢?” 此刻她好像变成了曾经的陆景琛,将他脸上三分冷酷三分不屑四分愤怒学了个十成十。 “你不会以为你说完这些有的没的后,我就会心甘情愿地跟你吗?” “陆总这白日梦怕是找错人了。” 第237章 不死不休 “呵”,陆景琛轻笑一声,“那你想怎么办?” 许念初攥紧了身后的东西,死死地盯着他,“我要留在这里。” “我不可能跟你走。” 陆景琛闻言,只是摇了摇头,目光沉沉,“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 “你想要自由,你觉得那里太憋屈,想要透口气,我忍着几个月不来找你。” “现在陆氏有那么多事等着我处理,我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却还是腾出空来找你。” “这意味着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 “你用脑子想想,当初顾宁走了,我有这么费工夫来找她吗?” 陆景琛越说越激动,几乎要把心撕碎了给她看。 许念初眼睫微动,她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不太明白,她心里一直有个埋藏许久的疑问,趁着现在终于能问出口。 “为什么?” “什么?” 陆景琛不解。 “为什么是我?” 许念初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抬头看他,“你能跟我说实话吗?你现在对我是什么感觉?” 她迎着陆景琛疑惑的目光,接着往下说,“或者换个说法,你爱我吗?” 这话一说出口,还没等男人回答,许念初率先被自己笑到了,怎么有胆子问这种爱不爱的问题? 她连忙摆摆手,“不好意思啊,我凭什么让你说爱?” 陆景琛刚想说话,却又被许念初堵回去了。 她近乎自言自语地说:“说爱还是太沉重了。” 然后抬头看着陆景琛,迟疑了一瞬,才说:“你现在是喜欢上我了吗?” 看着许念初水汪汪的眼睛,心跳漏了一拍,陆景琛这次没有再逃避这个问题。 是因为心态变了吗? 他已经没有精力再使用之前那种强买强卖的手段,不想再和她互相伤害了,因为这样只会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无限期倒退。 脸上涌现出类似于追忆的神情,在静谧的公园里,只有男人低沉的声音,像讲故事一般娓娓道来。 “我不想否认这个事实,这也确实没什么好否认的,我肯定地告诉你,许念初,我确实喜欢上你了。” “我不是傻子,这样简单的事实不可能会分不清。” “在你离开的这四个月内,过分遥远的距离和长时间的不见面让我冷静了不少,想了很多东西,在永远只有我一个人的房子里,我逐渐变得不适应。” 陆景琛的目光投向许念初,她竟然在男人的目光中真切地探寻到了一丝深情。 “如果你想听得更明白一点,这种不适应说得更加笼统一点,那就是想念。” 许念初低着头,听到这番可以称之为表白的话,她的心却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手指微微蜷缩。 陆景琛注意到了她蜷缩的指尖,视线长久地停在那里。 抑制住心里飞速增长的渴望,再一次撕碎自己的内心,给许念初下了最后的判决。 “念初,玩够了也该收心了,跟我回去吧。” 许念初听到这里,缓慢地眨了眨眼,五脏六腑都卸了力,无力感在身体里每一个部分逐渐蔓延。 他们好像从来就没有在一个时区里。 “陆景琛,你喜欢的不是我。” 如同男人笃定地为她下了最后的判决一样,许念初同样笃定地为他的那番表白做了全盘的否定。 “你说你喜欢我,可是你喜欢的那个人,不是真的我,是我为了迎合你的喜好而为你打造的专属于你的许念初。” 许念初悲哀地摇摇头,“那个人不是我。” “你说你喜欢,其实不是的,你只是喜欢有个人对你百依百顺,予己予求罢了,这样的事情,外头有大把的女人愿意为你做到这个程度,其实没有必要来强迫我的。” “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会喜欢上任何人,更不会爱上任何人。” “这样的事实,我在和你结婚的三年内反复确认了许多遍,不可能出错。” “陆景琛,你现在说喜欢,不觉得可笑吗?” 许念初始终没有看他,也许是怕看到他眼中的鄙夷,也许是怕看到他眼中的愤怒,总之低着头,看样子很像在喃喃自语。 “我用一颗火热的心捂了你三年,三年了都捂不热,现在我不捂了,用那样恶心做作的行为动作来刻意讨你欢心,然后你告诉我你喜欢上我了?” “你是在侮辱谁呢?” “连我都恶心那样的自己,结果你告诉我你想念,这比你明晃晃说恨我更让人无法接受。” 许念初自顾自地说了一大通话,并没有期望陆景琛能听进去多少,她更多的是想把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说出口,毕竟这世间实在荒谬得让人无力。 陆景琛从头到尾都静静地听着许念初这番近乎自我剖析的话,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被绕进去,怀疑自己了。 “我还没有那么蠢,我知道我喜欢的是谁。” “你跟我回去,我们好好过日子。” 陆景琛上前一步,想要拉住许念初的手,却被她敏锐地闪躲过去。 这完全就是鸡同鸭讲的游戏,陆景琛丝毫没有抓住两人之间的根本问题,而仅仅只是抓着那些细枝末节不放。 “我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想回去!你是聋了吗?” 许念初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一夕之间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彻底崩溃了。 也许是她早就崩溃了,刚才的镇定自若都是强装的。 她根本不可能镇定自若地面对陆景琛。 可为什么在两人之间,最先崩溃,最先发疯的那个人,永远都是她呢? “为什么一定要逼我?你是三岁小孩吗?离开了娘就活不下去?” “你说什么?” 这句话无疑猜中了他的雷点,陆景琛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许念初却不管不顾地叫嚷,内心极力压抑着的情绪彻底被释放出来。 “我明明已经过上崭新的新生活了,你为什么还要一次又一次地逼我回到最糟糕的起点!” “我跪下来求你行吗?放过我,放过我!” 许念初再一次被逼得泪流满面。 陆景琛似乎被她这副模样吓到了,一时间沉默了。 这样的沉默在许念初看来无疑是谈判失败的征兆,她急促地喘了一口气,侧过头看着陆景琛淡漠的面容,心中的阴影面被无限放大。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陆景琛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又发展成了如今这般模样,他原本想着跟她好好道歉,哄她几句,两人回去好好过日子。 陆景琛什么都安排好了,许念初如果舍不得自己的家人,他都可以将他们接到江城,让她毫无顾虑地和自己生活在一起。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一定要把许念初强留在自己身边,这就像是个根深蒂固的执念一样,不论到了何时何地,他都不会允许自己放手。 可是为什么在他决定定下心来生活的时候,她又不要了。 陆景琛看着许念初崩溃的模样,全然没有了刚刚的自如,在一瞬间变了一个人,如同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茫然。 现在的他已经做不到像之前一样铁石心肠,不管不顾地把人强留在身边,只为了满足自己让她痛苦的欲望。 现在他有了更多的欲望,也多了更多的顾虑。 陆景琛的脸上是少见的茫然无措,他原本以为自己向她道歉,跟她说开之后,两个人就能和和美美地在一起,可惜那只是他想象的画面,但这是现实。 “为什么你会这么痛苦,我们明明是相爱的不是吗?为什么不能好好在一起?” “谁说我们是相爱的!” 许念初尖叫着反驳了他,“我已经不爱你了,我从很早之前就不爱你了!” 像是一把一直悬在头顶的刀猛地落下,陆景琛怔愣在原地,觉得自己的心被从天而降的利刃割了个七零八落。 “你不爱我?那你爱谁?温修远吗?” 第238章 终章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许念初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失望和不耐,眼神中的疲惫就像是给学生讲了无数遍一道很简单的题目可他还是不懂后的疲惫。 她缓慢开口:“这根本就不是我现在爱谁的问题,现在最关键的是我已经不爱你了。” “我不爱你了,你能明白吗?” 陆景琛混沌的大脑终于在许念初一遍又一遍的强调中彻底清醒过来了,满心期待地拨开迷雾后,发现迎面而来的是惨不忍睹的真相。 陆景琛直直地站在原地,第一次不敢看许念初的眼睛,也不想再听见她说的话,自顾自地说:“没关系,不爱我了是吧,这种东西我们回去慢慢培养。” 哪怕男人的音量已经刻意压低了,可许念初依旧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啪嗒”一声,心底最后一丝期待被掐灭,她站在原地摇头苦笑。 陆景琛低着头看地上的草坪看了好久。 再一次抬头的时候,刚刚一直围绕在他身上的那种颓唐失意的情绪蓦地消失不见,整个人陡然变得危险,就像走入死胡同,明眼人都知道要掉头走另一条路,而他却要亲手把这面墙拆掉。 “你跟我回去。” 陆景琛抬眼看着眼前人,半眯着眼,唇线绷直,“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 许念初的心猛地下沉,飞速后退几步,彻底绝望了,她知道自己跟陆景琛从来不存在平等的对话。 在陆景琛即将迈步的刹那,许念初从身后拿出她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一直放在包里的水果刀。 原本以为自己不会有用上的那一天,没想到陆景琛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一直都是那个恶劣至极的人渣。 电光火石间,她什么也想不到,满脑子只是自己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又要被毁了的绝望,为什么上天留给她的从来不是光明的坦途,而是一条荆棘丛生的黑暗之路。 许念初双手持刀,恶狠狠地指着他,眦目欲裂,什么都管不着了,“你敢靠近我一步,我就杀了你!” 阳光下,水果刀锋利的刀面发出粼粼的白光,陆景琛被闪了一下,果然停下了脚步,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他轻声开口,“你想杀了我?” “没错,你去死吧!” 许念初被他刺激得神志不清,这几个月一直坚持吃的药物在这一刻全部丧失了作用,她不仅想到了从前痛苦的往事,也同样想到了将来落到陆景琛手上会发生的一切,她已经想到了最糟糕的情况,并且信以为真。 她已经抛弃了从小到大所信奉的“与人为善”的信仰,许念初自认从来都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公民,在她贫瘠的精神世界里,从来不会出现“杀人”这个念头,可她现在在干什么? “陆景琛,都是你逼我的,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内心的痛苦已经到了极点,唯一勉强维持着她正常行动的那根理智之绳“啪”的一声瞬间断裂。 她拿刀指着陆景琛,步伐却在一步一步后退,明明是最凶神恶煞的模样,却比任何人都脆弱。 陆景琛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眼前这一幕,在那一刻,他坚不可摧的心房轰然倒塌,他看着许念初的模样,第一次感觉到了心痛的滋味。 “和我待在一起就那么痛苦?” 他微拧眉头,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哀伤,陆氏太子爷杀伐果断的眼睛里是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绪的,可陆景琛会,他是个人。 “痛苦到你恨不得杀了我?” 陆景琛像是在对她说话,又像是在心里深处一遍又一遍地拷问自己。 “是!我就是想杀了你!” 许念初握着刀的手都在颤抖,整个人已然破碎不堪,可还是执着地表达她那些伤人的话。 “你为什么不放过我?” “你知不知道,这几个月我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我一闭上眼睛,全是你那张暴怒的脸,强行拉着我,要把我带走,说要和我一起下地狱。”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许念初已然泪流满面,自从遇到陆景琛,就快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 “我已经说服自己不恨你了,不报复你了,你为什么又要一次又一次地招惹我?” “啪嗒”一声,许念初紧握着的刀毫无征兆地掉下,她也跟着跌坐到地上。 陆景琛站着目睹了许念初崩溃的全过程,脸上像被扇了一巴掌一样火辣辣的疼,他蓦地转过身,不敢再看。 身后的许念初脆弱的哭声仍在他耳边不断回响,陆景琛狠狠闭上眼睛,他的心,从来没有一刻这么痛过。 在他二十多年的生命中,从来没有过心痛的感觉,就在今天,就在许念初身上,他的心像被一刀一刀凌迟一样有着蜿蜒不尽的痛。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恨我的? 陆景琛始终不明白,他以为自己一直走在光明的康庄大道上,可就在他即将走到终点的时候被人告知从一开始,他走的就是一条错误的路。 爱这种东西,果然像砒霜一样,一丝一毫也沾不得。 都变成这样了,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再纠缠不休。 陆景琛最终回头,“可以抬头看我一眼吗?” 许念初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始终低着头,只是她没有再哭了。 陆景琛悄悄走近一步,再次说:“可以抬头看我一眼吗?” 许念初不知道是听到了他的话,还是感受到了他的走近,猛地抬头,手又快速握住那把刀。 陆景琛恍若未觉,哪怕是对着许念初恨意滔天的眼神,他也看得入迷。 大约过了三分钟,他才回过神来,望了望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确实是个适合告别的好天气。 低头看着许念初,生怕她听不清一样,一字一句慢慢地说:“许念初,你给我听好了。今天是我放弃你,是我抛弃你了。” “从此以后,你和我之间再也没有任何瓜葛。” “是你主动斩断了我们之间的一切。” 陆景琛死死盯着许念初,忍着痛生生将一半的心剜下来。 “我们没有以后了。” 说完,没有丝毫留恋地,转身就走。 许念初看着他越走越快,依旧是那个挺拔的背影,风将他的风衣吹得扬起又落下。 陆景琛彻底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真好。 第239章 我们在一起吧 两年后。 “怎么大老远的,专门跑到这吃饭?” 许念初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外头是一望无际的海洋,只不过晚上的海,属实看不到什么,哪怕有氛围感十足的路灯,也是乌漆抹黑的一片,只能听到“哗哗”的浪声,一阵又一阵的。 “这家餐厅最近很火,好奇过来看看。” 温修远慢条斯理地吃完盘子里最后一点东西,才抬头望向面前的女人。 饶是相处了两年,许念初还是不太能适应他这种看狗都深情的眼神,不太自然地偏头闪躲一下。 这家海边餐厅确实是这几个月才火起来的,不仅是因为它位于海边自带的氛围感,自身的装饰也足够有情调,更重要的是不久前爆火的甜宠剧就是在这里取景拍摄的,里头矢志不渝的爱情故事羡煞旁人,更是吸引了不少情侣前来。 大多是为了讨个喜气,希望自己的爱情也能与片中的主人公一样长长久久的。 几乎要成为情侣间的约会圣地了。 想到这里,许念初更是觉得别扭,半开玩笑地说:“温总怎么想到跟我来这里,不太合适吧。” 温修远闻言抬头专注地看着她,很认真地问:“哪里不合适?” 用他一贯温柔得要溺死人的嗓音砸向许念初。 许念初一怔,不太自然地转过头,看着空荡荡的餐厅,生硬地转了话题,“怎么就我们两个人,这家餐厅没生意了?” “念初,你不懂吗?” 温修远的声音迫使她转过头,“我包场了。” 男人的目光专注而热切,许念初甚至不敢直视他,生怕一对视就会被烫到。 “看看窗外。” 几乎是温修远话音刚落,她一转头,看到一股冲天惊雷直上云霄,在半空中爆裂出无数绚丽的花火,像无数流光溢彩的流星在空中闪烁,转瞬即逝。 在她还来不及遗憾的时候,“嘭嘭嘭”,无数花火借着外力扶摇直上,在半空中炸开了最绚烂的姿态,点亮了整个夜空。 许念初看得入了迷,等到回过神,才听到了自己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转头,看到了温修远那双亮得惊人的双眼。 五彩的烟火化作明明灭灭的光在他眸子闪动,许念初陷入他那双含笑的双眸中,一时间晃了神。 而在此刻,烟花似乎放完了,刚刚的热闹瞬间消失不见,世界又变得安静下来,安静得仿佛整个世界都处在消亡的边缘,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样。 “念初,我们在一起吧。” 温修远不知从哪变来了一束花,自身后捧到胸前。 “如果你答应,就收下这束花。” 许念初看着他,恍惚的心神被拉回来,灵台在一瞬间变得清明。 这已经不是温修远第一次表白了,准确来说,这应该是第三次。 俗话说,事不过三。 也许这次她应该接受了。 许念初男人温柔到骨子里的眉眼,有一瞬间的触动。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他陷入这种关系中的,也许是从两年前入职公司,两人日益密切的合作开始,也许是从更早之前开始,早到自己向他求救,两人的羁绊就建立了。 长时间的相处确实容易让人产生日久生情的错觉。 可惜这样好的人,值得一个人全心全意地爱他。 那个人注定不是自己。 许念初在这样旖旎的氛围中,迎着温修远微微期待的目光,轻松地笑了。 “我们是朋友啊,朋友不说这些的,你忘了吗?” 许念初亲眼看到了男人瞬间黯淡下来的目光,因为知道爱而不得是什么样的感受,所以有些不忍心。 “修远,你那么好,值得一个更好的人爱你,值得毫无保留的爱。” 许念初再一次明确拒绝了他。 “我们试试?”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不爱我?” 温修远看起来并没有被她的话打击到,反而自然地将那束一直捧在手里的花轻轻放在桌子上。 许念初顿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张了张口,又无措地闭上。 最后总算说了句,“我不值得。” 她摇摇头,像椅子上有钉子一样,一刻也坐不下去,当即站起身。 看着温修远的眼神充满了歉疚,“抱歉,修远,我先回去了。” “今晚谢谢你的招待。” 许念初没等到男人的回应,转身离开。 温修远毫无意外地再次看到她落荒而逃的模样,整整三次了,许念初每次都会在自己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变得坐立难安,最后落荒而逃。 就像觉得自己不值得爱,不配被爱一样。 他坐在椅子上,盯着女人离开了方向,拳头渐渐握紧。 * 夜晚风大,许念初独自一人沿着海岸线走,海风将她宽松的衣服吹得鼓鼓的,看起来像一个充了气的大胖子。 思绪甚至还没从刚刚那场告白中回过神来,许念初望着高悬在天边那轮弯弯的明月,打开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已经七月了。 距离那场决裂已经整整两年半了。 许念初总会在这两年间某一个无关紧要的节点中想到陆景琛当时的那句。 “我们没有以后了。” 他向来说到做到,说断就断,许念初度过了堪称完美的两年。 那几乎像是老天对她人生的前二十几年抱有愧疚,于是把对她的歉意通通在这两年内还给她了一样。 许念初在这两年内拥有了她所想要的平淡安逸的生活,同样实现了小时候所向往的环游世界的梦想。 她给自己放了整整半年的假,只为用脚步丈量世界。 她在这半年内看到了一望无际的草原,攀登了人生中的第一座雪山,见识到了寸草不生的沙漠,同样领略到了她所不曾知道的世界各地不同的美食和文化。 在无数趟奇幻又刺激的旅程中,见了天地,见了众生,也在众生中更好地窥见了自己。 世界之大,实在不该困于囫囵间,也不该拘泥于小情小爱。 耳畔不断传来海浪的拍打声,许念初想到了温修远说的“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不爱我”,禁不住笑出声来。 大概是因为知道自己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才能那么确定自己不爱他。 那些往事早已被她抛诸脑后,时间像个橡皮擦一样,一点点将她的记忆擦拭干净。 可万事发生总有痕迹,世界上没有哪一个橡皮擦能将铅笔痕迹擦拭得一干二净,于是总会在纸上留下若有似无的黑痕或褶皱。 就是这些黑痕或褶皱,让这些往事哪怕随风泯灭后,始终会留下深深浅浅的疤痕在心间,让她无法再毫无保留地爱一个人。 或者可以说,她丧失了爱人的能力。 “哔哔”,耳边突然响起喇叭的声音,将许念初从恍恍然的状态中拉回来,她转身,先是看到两束刺眼的灯光,然后看到一个人挺拔站在车边,遥遥冲自己招手。 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温修远高喊,“念初,过来,我送你回家!” 第240章 不过是难以启齿的前任罢了 “出了什么问题?这个项目为什么会突然换人?” 许念初冲到温修远的办公室,看着男人平静的面容,很难让自己保持冷静。 “念初,你别着急。” 温修远示意她坐下,顺手将早已准备好的水递过去,“项目出了问题,这个问题有些棘手,以后项目由我亲自负责,你不用插手。” “怎么会出问题?” 许念初费解地看着他,地产开发这个项目算是目前她能够到的最大体量的项目了,为了这个项目她费尽心血,熬了好几个通宵,好不容易才在前天晚上同林总顺利谈判,昨天庆功宴上喜气洋洋的一切至今仍历历在目。 却在今天来公司的下一秒被告知项目出了问题,要移交他人。 “怎么会有问题呢?修远,前天晚上你也在场的,大家谈得好好的,就只差把合同签了不是吗?怎么……” “不是还没签合同吗?” 温修远一记有力的反问,打断了她滔滔不绝的话语,办公室内一时安静下来。 许念初皱眉,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林总早上跟我打电话了,有个更合适的合作商要和他合作,”温修远顿了顿说,“那个人你应付不来,从现在开始,这个项目由我亲自负责。” “是谁?” 许念初猛地看向他,语速加快,“我是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温氏的优势,如果要谈判的话,也应该是我出面。” 温修远却丝毫没被打动,不言不语地看着她,似乎轻易动摇不了。 这种一拳打到棉花的感觉实在憋屈,“所以是谁?为什么不能跟我说?” “我是为你好。” “我是为公司好,现在只有林总手上的建筑材料才是最符合公司需求的,环保的招牌已经打出去了,我们没有退路了,修远。” “现在最适合谈判的人选只有我,我们要确保最大概率的成功。” “就算我不是主谈判人,起码也得让我在场吧,你现在什么信息也不告诉我,就把我排在项目之外,你明明知道我为这个项目费了多少心血。” 许念初自认自己已经做到了最大程度上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了,可温修远坚若磐石的态度还是让她的心彻底沉了下来。 于是她果断站起身,看着温修远的眼睛,点点头,“没关系,你不说的话,自然会有其他人告诉我。” 就当她走到门前,手已经搭在门把手上时,身后才传来温修远颇为无奈的声音。 “跟我们竞争的是陆氏。” 许念初拧下门把手的动作凝滞在了半空,她转身,像没听懂一样说:“哪个陆氏?” 温修远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几不可察地轻笑一声,“你觉得还有哪个陆氏?” “江城陆氏。” 随着男人掷地有声的一句,许念初愣在当场,命运的交响曲又缓缓在她耳边流淌。 “是吗?” 许念初将额间不知何时垂落的发丝撩上去,走上前,笑着说:“温总怕了?” “那没有。” 温修远很快反驳了她的话,眼睛仍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林总是怎么说的?有给我们机会吗?” “目前他偏向陆氏,但依旧给了我们公平竞争的机会。” “约了下周一到陆氏总部谈判,那时候你想见的或者不想见的人都会在场。” 像是有重物狠狠敲击了她的后脑勺,许念初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白光,霎时间什么也看不到,顿了一会才回到现实世界。 她看着温修远明显话里有话的样子,笑了笑,只说:“那不是更应该让我去吗?陆氏,”许念初在心里将这个久违的名字咂摸了好一会才说,“谁又能比我更清楚呢?” 许念初迎着温修远欲言又止的神情,说,“这个项目我会拿下的。” “毕竟昨日已死,谁又会揪着这些无聊的小事不放。” 温修远明晃晃地看着许念初眼神中的坚定,心颤了颤。 “准备订机票吧,现在都周五了。” “温总记得带上我啊!” 许念初说完,没顾上看温修远的表情,无所谓地摆摆手,迅速按下门把手,很快地开门又关门离开了。 表面上仍是镇定的,魂却是散的。 她像被放逐到人间的孤魂野鬼一样,记不起前尘往事,脑子空白一片,机械似地重复向人问好的动作,飘忽不定的心直到坐在办公椅上的一瞬间才算落到实地。 许念初看着窗外,脑子里一些她以为早已生锈的齿轮缓缓转动,好像又看到停滞已久的命运摩天轮在她眼中缓缓亮灯,又缓缓转动。 “不过是难以启齿的前任罢了。”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陆景琛抢走属于我的任何一样东西。” * 巨大的轰鸣声在耳边炸开,她缓缓睁开眼,只能看到眼前一盏盏亮着暖黄色灯光的夜灯,已近深夜,乘客在长时间的飞行中早已疲惫不堪,纷纷陷入熟睡中。 许念初偏头看了一眼,温修远闭着眼睛,在明明灭灭的灯光下只能看清他微颤的睫毛,不知是睡着了没有。 许念初没有细想,彻底闭上了同样疲惫不堪双眼。 …… 在半梦半醒中,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孤绝的背影,她看不清是什么人,只知道那人的风衣被风吹得扬起又落下,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 “念初,醒醒。” 许念初在一阵轻柔的摇晃中醒来,睁开眼就听到温修远对她说,“醒醒,快到了。” 她的心咯噔一下,随即感受到了飞机不断向下滑行的趋势,竟然对这座自己仓皇出逃的城市有一种久违的故土之情。 快三年了,确实是久违了。 “走吧,司机在外面等我们了。” 两人下了登机口,随着众人一同走出去。 两人算是出机场比较快的那一拨,老远就看到两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奔向他们,“温总,我们是负责前来接送的司机。” “嗯。” 温修远礼貌一颔首,两人的行李被接过,踏步就要往前走。 却听到了后头传来一阵骚动,实在令人难以忽视。 许念初止住了前进的脚步,鬼使神差般地转身,看不到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刚刚那段明明算得上宽敞的出口此刻却被人流围得水泄不通。 她看不到里头被重重包围的人,却能从络绎不绝亮起的闪光灯中看出此人的不凡。 “这架势,应该是哪个当红明星吧。” 许念初很久不曾了解娱乐圈的更迭,自然也没兴趣了解这个媒体的宠儿到底是谁。 “走吧。” 温修远拍拍她的肩,低声催促。 “好。” 许念初应了声,转身就走,很快将身后嘈杂的人声抛诸脑后。 自然也就没发现身后媒体那一声声陡然拔高的“陆总”,以及不久后从人群中走出来的人。 陆景琛冷若冰霜的脸得以暴露在众人面前,无视所有媒体刨根问底般的追问,只是长久地盯着出口的方向,过了一会才踏步向前走。 他也在那辆飞机上。 第241章 狭路相逢 实在没有时间留给许念初对着阔别三年的故土展露一丝一毫的伤春悲秋之情,明天就是谈判的日子了。 此刻整个团队的人都在加班加点地研究最能一击即中打动林总的优势,不止是许念初,包括团队的其他人,心里憋着一股劲,没有人愿意将好不容易到手的成果拱手让人。 哪怕对手是陆景琛。 “啪啪”。 突兀的拍打声传来,众人抬头,望着上头站立着的男人。 温修远眸色沉沉,望着不眠不休熬了一整天的员工,开口,“各位,天色不早了,都回去吧。” “温总,这……” 一名资深的女员工率先开口,看着进程缓慢的工作,“明天这场谈判,实在是没有把握啊。” 此话一出,众人刻意压抑着的衰气控制不住地释放出来,一开始的踌躇满志竟荡然无存。 无知者总是无畏的,学问渊博的人往往越谦逊,在毫无胜算的对手面前,不仅会感到自卑,甚至会感到恐惧。 “还是我们太自信了。” 另一位平日里自视甚高的男同事颓唐地垂下了他向来高高仰起的头颅,说:“我们在国外待得太久了,如今陆氏的发展实在远超想象。” “实在难以想象,不过三年而已,陆景琛的势力会扩张得如此之快。” 话音刚落,原本还算祥和的氛围陡然变得冰冷,沉默在众人之中蔓延。 哪怕是刻意远离国内一切人事物的许念初,也知道陆氏在陆景琛的手中扩张到了怎样恐怖的地步。 有些人天生就是天之骄子,这三年来,陆景琛的所作所为同他的出生一样不凡,在众人都措手不及时打破了老爷子掌控陆氏多年的局面,亲手斩断了自己和顾宁的婚姻,摆脱了婚姻大事任凭家族摆布的传统。 像是金庸笔下的主角一样,众人以为他跌落山崖,最落魄无为的时刻,恰恰是他绝地反击的最佳时机。 那段时间,一向不放过一丝一毫热点的媒体,面对陆景琛这近乎大义灭亲的举动,却像死了一般沉寂,无人敢报道,也无人敢再触他的霉头。 在他的铁血手腕下,陆氏的势力不仅有垄断全国的趋势,同样隐隐有了向海外扩张的趋势。 更何况,房地产原本就是陆氏的绝对领域,换句话说,如果陆景琛真的想跟他们抢生意,估计他们也只能乖乖认栽。 “许总监,你说呢?” 在千头万绪的混沌中,许念初突然被叫到,呼吸一窒,望着众人的眼睛,一时语塞。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她和陆景琛那段隐秘的过往,在他们眼中,许总监就只是一个工作能力出众的同事罢了。 “我……” 许念初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以呢?” “现在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想放弃?” 温修远低沉的声音传来,他很少用这样冰冷的语气说话。 “没有没有,”同事汕汕的声音传来,“温总,您误会了。” “不想让我误会明天就给我全力以赴,我养的人,没有临阵脱逃的道理!” “都出去!” 众人纷纷落荒而逃。 原本还算拥挤的房间顿时变得空旷。 许念初看了他好几眼,温修远很少有这样情绪化的时刻,她心里隐约猜得到是因为谁,却不想戳破。 “喝点水。” 许念初将水杯递过去,生硬地打破沉默。 温修远看着她,欲言又止。 许念初将已经草拟完毕的文件简单翻了翻,“资料准备得差不多了,我等会整理完发给你。” “嗯。” 许念初看得出他情绪不好,却下意识地不想嘘寒问暖,就当是逃避吧,她有些害怕自己刨根问底后温修远向自己袒露的答案。 “那我先回去了,”许念初起身,看了他一眼,快速地说:“你也早点休息,别想太多。” 许念初人已经走到门口了。 “你觉得明天,我们会输吗?” 许念初已然握在门把手上的手突兀地顿住了。 空气安静了一瞬,温修远握着刚刚接过来的水,掌心热得发烫,正欲放下水杯之际,突然听到耳边传来清凌凌的一声,“不会。” 第二天。 早晨六点。 许念初睁开双眼,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 房间里的空调正徐徐释放着冷气,外头天光已然大亮。 夏天是这样的。 许念初隔着大大的落地窗,在早晨偷来的时间里,看清了这幅城市的模样。 即使过了三年,江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如果非说有什么变化,无非是路上多了些叫不出名字的商铺,其他的,和她走时没、什么不同。 时间好像并没有在这座城市留下什么痕迹。 在即将回到江城的前一天,她曾经问过母亲要不要回去看看?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江城已经没有了能威胁到她的人,再加上温氏的庇佑,实在不必担心安全。毕竟是母亲生活了五十多年的故土,打断骨头也连着筋,她即使没主动提起,许念初仍怕她心里有遗憾。 哪知母亲没有丝毫犹豫地拒绝了自己,神情竟没有一丝的遗憾。 但她仍对自己回国的事产生了强烈的抗拒心理。 “念念,别回去了,工作上的事你电话沟通就可以了,哪里需要你亲自过去一趟。” “万一又出了什么事,让我后半辈子可怎么活?” “你就当妈妈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别去了,行吗?” …… 回忆到了此处,许念初已经记不清当时自己是怎么说服母亲无需过分担心的,只记得在结束时匆匆忙忙留下的那一句,“早当彼此是陌生人了。” 才七点而已,外头的阳光已经很猛烈了。 许念初眯起双眼,抬手挡了挡正中眉心的阳光,走到办公桌前,再度翻看文件。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就这么看了一个小时,直到有规律的“笃笃”声响起,她才回过神。 “念初?” 门外传来温修远的声音。 许念初过去开门。 “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好了。” 许念初点点头,将批注仔细的文件拿给他,“你看看,我把该注意的都写在上面了,你在车上再看一眼就可以了。” 温修远将文件接过,简单看了看,看向许念初的目光中流露出赞赏。 “可以出发了吗?” “当然。” 许念初点点头。 车辆平稳地在路上行驶,愈发地接近她所熟悉的道路。身旁是温修远与其他员工低声讨论的声音,像天然的白噪音,许念初很快陷入纷乱的思绪中。 她又想起了早上未断的回忆。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对你怎么样?他那样的人,肯定是睚眦必报的。” “妈,你放心吧,他……许念初顿了顿,故作轻松地扬唇一笑,“他要是不放过我,凭他如今的势力,早就带人杀过来。” * 所有的回忆在她看到陆氏大厦时统统戛然而止,车辆缓缓停下,车门被打开,余下的同事陆陆续续的下车,很快,车上只剩下了她和温修远两个人。 双目相接的刹那,许念初看懂了他眼中的欲言又止,抬手拍拍他的肩,“走吧。” 她率先下车。 手腕却被拉住,温修远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要不你别上去了,留在车里,我全程通话,有什么要说的,你在电话里跟我补充就可以。” 许念初很难不承认在一瞬间她的心动摇了,人往往是趋利避害的。 但她最终还是摇摇头,拒绝了温修远的提议。 “总不能逃避一辈子吧,这么多年了,哪怕不能让我赢一次,也该给我正面对抗的机会吧。” “行吧。” 温修远没有再坚持,轻轻巧巧地跳下车,无所谓地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 “他陆景琛到时候敢有什么动作,你身后有我,我不会让他乱来的。” 许念初的目光再一次投向了陆氏大厦的大门,三年过去了,前台的员工已经不是她认识的,这样更好。 直到她被工作人员引入电梯中,看着屏幕上不断跳跃的数字,仍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