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一万年》 1、第一章 …… 铃声响起，林绥睁开眼睛，看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缓慢地坐了起来。他双手被无形的圆环锁在前面，脚腕上同理，行动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动作。 门自动打开，一个穿着制服拿着枪的机器人走进来。与此同时，脚上的圆环自动解开，林绥慢慢站起来，他手腕上的圆环并没有解开，机器人的电子眼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数据也会同步上传到狱警终端。 他属于s级罪犯，危险等级为最高，如果有任何违规行为，可优先击毙。 他现在位于一艘正在运送囚犯的飞船上，这艘飞船的目的地是号称联邦最严密的监狱，名为蓝色死星，只关押刑期一百年以上的重犯。 铃声又响了一次，这是到吃饭的时间了。林绥在机器人的监视下走出房间，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上下左右皆是令人精神紧张的银白色，在灯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十几个囚犯，每个囚犯旁边都跟着一个机器人，大家排成一个长队，默默无声地往前走。 走出牢房区域之后，外面是一个很狭窄的廊桥，两边镶嵌着特殊材质的玻璃，因此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 太空深沉且广阔，漆黑笼罩了一切，偶尔能看到一点璀璨的闪光和深紫色的星云，那些星球可能离他们的飞船距离几万光年，散发的光芒经过漫长的时间落在他的眼底。 林绥侧过头，看到了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看上去大概二十多岁，头发漆黑柔软，发尾扫到了脖颈，穿着一身简单的囚服，普通身材，面容清秀。 这并不是他原来的身体。 他其实并没有想到自己会再次醒来，在《意识蓝图计划》签下名字的时候，他已经抱着必死的觉悟——所有研究所的人都默认，签字等于自杀，从此意识封存，等待几乎不可能的苏醒。 但林绥确实醒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意识为什么会被装进这个陌生的身体，这个世界与他熟悉的世界也并不相同，那么，《意识蓝图计划》成功了吗？ 林绥再一次打量玻璃里的身体，值得注意的是，他脖子上戴着一个项圈，项圈中间泛着蓝光，这是用来监控囚犯身体数据的束缚项圈，包括脉搏心跳激素变化和大脑皮层的电信号。如果囚犯数据有任何异常，它还会释放出大量电流，使囚犯瞬间丧失行动能力。 机器人警卫加上束缚项圈，没有任何人能从这艘飞船上逃出去。 他看外面有些久，机器人发出了警告，林绥回过头继续往前走。穿过廊桥，前面就是饭厅，饭厅很干净，整齐地摆放着十张桌子。 囚犯们走进饭厅，依次落座，机械手臂将食物运送到他们面前。饭厅最前面有一张巨幕，此时巨幕打开，里面正在播放一些案件和法律科普，其他囚犯对此漠不关心，只有林绥看得十分认真。他在这个身体醒来有十天了，对这个世界还是一无所知，每天吃饭的时候看电视是他唯一了解信息的渠道。 林绥适应能力良好，这十天以来，他已经逐渐接受了现实。只是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自己犯的什么罪。 目前为止他在电视上看到的罪行，最严重的也只判了五百年，而他的刑期是一万年。据说这个项圈内有囚犯的所有信息，但唯独囚犯自己无法查阅。 囚犯被禁止和别人交流，除非经过狱警允许，他们不能开口说话，否则同样会受到惩罚。 林绥看得专心致志，旁边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林绥看过去，那是一个金发蓝眼睛的少年，身形羸弱，四肢纤细，皮肤苍白，脸上因为剧烈的咳嗽而显出病态的红晕，看上去像漫画里的美少年，漂亮得有点失真了。 美少年好像有哮喘，每次吃饭的时候都会咳嗽很久。四个囚犯一桌，桌子上另外两个人对他投去不满的眼神，金发少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歉意的表情，身体缩了缩，努力让自己存在感更小一些。 林绥的注意力又重新放在电视里的案件上。然而巨幕忽然被关上，一个穿着棕色制服的狱警走出来，戴着帽子，制服笔挺，眉毛高高扬起，嘴角勾着笑。 整个飞船只有一个狱警，他掌握着所有权限，具体工作都交给了机器人。 “吃着呢。”狱警说：“光吃饭多无聊，我给你们找了点乐子。” 他说的并不是林绥知道的任何一种语言，但林绥能够听懂，仿佛这是他的母语一样。 全副武装的机器人把一个囚犯扔进来，囚犯已经被折磨过，身上带着伤，萎靡不振地跪倒在地上，脖子上的束缚项圈变成了红色。 “这个愚蠢的家伙趁外出的机会想要逃狱，我们在出舱口抓住了他，他当时那副表情，哦，你们真该看看。”狱警的语气带着寒意：“逃狱罪加一等，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你们永远不会被处死，但我们必须对这种行为进行处罚。” 逃犯的束缚项圈忽然闪了一下，他发出不似人类的惨叫声，狱警对他的双腿不断开枪，很快，那双腿就变成了一团烂泥。 不少囚犯的束缚项圈变成了黄色，代表他们的情绪正在剧烈波动。 狱警高声喊道：“给我记住，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下，包括你们那些可笑荒谬的想法！老老实实待着，你们这群垃圾！” 他说完之后，又露出一个笑容：“继续吃饭吧，希望你们能开心地度过抵达蓝色死星前最后这段时间。” 那个逃犯被拖着带走了，林绥低头看了眼衣服，他的位置在最前面，刚才狱警射击的时候，蹦开的血肉溅在了他的身上。 一场杀鸡儆猴的戏码结束，所有囚犯坐下来，然而他们已经无心进食。电视上经常会播放蓝色死星上的相关信息，没有人能从那里逃出来，他们对此充满恐惧。 但是在这座飞船上，也没有逃跑的办法。 林绥慢慢吞咽着营养膏，旁边又传来惊天动地的咳嗽声，他转过头，那个金发少年也正看着他，大概是因为受到了惊吓，几乎咳得要喘不过气了。 林绥收回目光，虽然只有一个狱警，但最麻烦的其实是脖子上这个束缚项圈。他观察过这个项圈，完全没有任何解开的线索，说到底，他对这个世界本身就了解甚少，要在这种情况下逃走，实在是不可能的事。 要老老实实去死亡蓝星吗，那他在这幅身体苏醒的意义是什么，总不能真去思想改造吧。 囚犯们吃完饭又排队往回走，路过总控室的时候，林绥往里看了一眼，机器人因此对他发出了警告。十几个囚犯依次跨越廊桥，气氛比之前更加沉重，林绥还在想着逃跑的方法，在他走出连廊的瞬间，背后突然被金发少年撞了一下。 林绥：“……？” 金发少年也露出意外的表情，旁边的机器人还没来得及发出警告，林绥就敏锐地察觉到地板正在轻微地晃动。 或者说，飞船正在晃动。 几乎就在一瞬间，飞船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囚犯们茫然地看向周围，越来越剧烈的摇晃让他们站立不稳，东倒西歪，紧接着，伴随突兀至极的尖啸，一块银色铁片擦着林绥的脸飞过去。 狱警的声音在广播中响起：“囚犯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禁止交谈，禁止滞留，三分钟内还没有回到房间的囚犯按逃犯处理，三分钟内——！” 广播声戛然而止，消失在剧烈的嗡鸣声和警报中。有的囚犯在往回走，有的迟疑地站在原地，束缚项圈的红光此起彼伏。在廊桥这个狭窄的位置，因为没有狱警的总控，机器人的行为出现了停滞，迟钝的机器人和心思各异的囚犯卡住了通道，场面一片混乱。 林绥猛然间意识到，这是唯一的机会。他飞快地朝自己的机器人看过去，因为束缚项圈始终是绿色，机器人并没有做出警戒行为，只是盯着他。 “你好。”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开口。 林绥抬腿踢飞了机器人手里的枪，然后一个侧滚，把枪捡起来抓在手里。手腕上的圆环并没有解开，他无法开枪，但枪在自己手里总会好一些。这时机器人已经反应过来了，口里一边发出警告，一边朝林绥走过去，林绥举起枪托朝机器人脑袋上狠狠一砸，正好砸中了核心中枢，机器人卡顿了一下，与飞船核心失去了联系。 林绥的行为让飞船更加混乱，另一些囚犯见状也开始试图反击，只是他们的运气要差一些，与此同时，广播又一次传来狱警的声音，命令林绥立刻回到房间，否则将会采取强制措施。 林绥充耳不闻，直直地朝着一个方向跑过去，他记得那里有救生舱。 从狱警的语气中他判断这是意外非同寻常，这种飞船一般不会出事，他必须把握唯一的逃生机会。 狱警在总控室内，焦头烂额地看着机器人处理各种紧急情况，他在这行干了四十年，第一次遇到这种意外。 “机器就是他妈的靠不住！” 廊桥上的场景他在监控中看得清清楚楚，当林绥朝救生舱跑过去的时候，狱警咬牙切齿地准备给这个狂妄愚蠢的囚犯一些惨痛的教训，然而当他打开束缚项圈的权限时，飞船核心提醒他，对方并未有任何异常与违规行为，如果要强行进行处罚，必须通过人工通道进行申请。 什么？！ 这他妈还叫没有任何异常与违规行为？！ 狱警这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从头到尾，那个囚犯的束缚项圈都是绿色的。 他心里涌起一丝怪异的感觉，难道是束缚项圈坏了，但没听说过有这种事啊……他飞快地翻开那个囚犯的个人信息，在这之前，他并没有怎么关注过这些人的具体情况。 编号：sss032 姓名：林绥 刑期：一万年 犯罪记录：…… 他尚未看清，飞船核心陡然响起尖锐的警报声，飞船被巨大的力道猛地撕开，狱警连同整间总控室，被炸成一团盛大而寂静的烟花。 2、第二章 林绥并不知道总控室发生的事，他用最快的速度跑到救生舱所在的地方，这里有三架救生舱，林绥本以为开门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救生舱的门是打开的，他毫不犹豫地钻进去，关上舱门的那一瞬间，他看见那个金发少年气喘吁吁地撞进旁边的救生舱里。 所有囚犯之中，只有金发少年跟着过来了。嘀嘀不停的警报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救生舱启动的瞬间，林绥感受到一股极为强烈的撞击感，五脏六腑在体内翻山倒海，大脑一阵眩晕，片刻之后，救生舱喷出大量白色的气体，他下意识屏住呼吸，但还是眼前一黑，彻底昏迷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林绥从昏迷中醒来，他感觉脑子昏昏沉沉的，无法形成完整清晰的思绪。他给自己出了几道题，在心里默默算出答案之后，思维终于逐渐清晰，情绪也稳定下来。 林绥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状态，因为进入救生舱十分及时，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手上和脚上的圆环不见了。那些圆环并没有实体，是由飞船核心控制的，现在飞船被毁，圆环自然也消失了。 但脖子上的束缚项圈还在，不再闪烁着光芒，只是个不明材质的环而已。 救生舱已经用尽能量报废了，林绥打开救生舱的门，发现自己落在一片茂密的树林之中，树荫遮蔽了阳光，周围大大小小的丘陵错落分布，远处可见高山浓厚的阴影，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一头类似麋鹿但体型更大的动物站在远处看着他。身体微微发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气温大概在二十度左右。 他走出去，除了身体因为救生舱内的麻醉气体有些迟钝之外，并没有什么不适。 他天生记忆力很强，尤其是对说明性文字和数字极为敏感。在飞船上，林绥往总控室看的那一眼，记住了他们路过的这颗星球，名为环梦—c103星，重力和温度都在适合生物生存的范围内，不隶属于任何势力，是中立混乱地带。 逃出来了……不知道飞船情况怎么样，如果飞船上的意外处理好了，那狱警肯定会来抓他的。 林绥摸了摸束缚项圈，虽然项圈和飞船核心断开了链接，只要有这个在，通过飞船核心要找到他很容易。 现在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林绥拿着枪以救生舱为中心往四周走，十分钟后，身体的迟钝感便消失了。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谨慎地行走在藤蔓灌木交错的土地上。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冠投下细碎的光斑，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绝于耳，叶子时不时摆动，这里有很多动物生存。 只是出现的每一个动物都无法和林绥记忆里的动物对上号。 他来到了一个和原来不同的世界，虽然在飞船上就已经知道了，但林绥心里还是失落。 不过，为什么会在这个世界，在这个身体里醒来，实验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还有其他实验人员醒来了吗？ 这些疑惑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 绕周围一圈后，在大约两百米外的地方，林绥看见了另外一个救生舱，救生舱的门紧闭着，他观察了一会，并没有贸然上前，而是举起了枪，藏在树后。 过了一会，舱门从里面打开。 舱内的正是那个漂亮的金发少年，手里同样拿着枪，麻醉气体缓慢散去，他睁开眼睛，眼神还有些迷茫。 大约十分钟之后，金发少年眨了眨眼睛，在舱内活动手脚，直到身体恢复自如之后才缓缓离开救生舱。 环顾一圈后，金发少年忽然持枪指向林绥所在的方向，轻声道：“出来。” 林绥没动。 “我看见你了，朋友。”金发少年偏了偏头，继续道：“或者叫您sss032比较好？” 林绥从树后走出来，但没有放下武器，虽然大家都是从飞船掉下来的，但彼此之间算不上同伴。 金发少年虽然拿着枪，神色倒是很放松，一副友好的样子：“整座飞船上，只有咱们两个活着了，对吗？” 林绥：“不出意外的话，是的。” “在这个陌生的星球，有一个朋友比一个敌人要好得多。”金发少年露出一个羞涩纯良的笑容：“你觉得呢，朋友？” 话是这么说，但他也没有放下枪。两人对峙片刻，金发少年手指动了动，说：“或许你有更好的想法？” 林绥抬起枪口，金发少年神经紧绷，虽然拿着枪，但他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他在飞船上观察过林绥这个人，感觉对方并不是冲动无脑充满攻击性的类型，是可以合作的，否则他刚出救生舱就先下手为强了。 砰！的一声，林绥扣动了扳机。金发少年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他居然来真的”这个念头，但躲开已经来不及了，然而片刻之后，他并没感到疼痛。子弹没有命中他，金发少年心想难道是打偏了，这人的枪法和自己一个水平？紧接着，他就听见身后传来闷声一响，地面震了震，回头一看，一只很像熊但体型小一点的野兽倒在他后面，脑门上有个血洞，还在往外冒血。 他刚才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林绥身上，竟然没听到后面的动静。 金发少年顿时头皮发麻，不止是因为这头野兽，而是林绥的枪法实在是令他心惊。野兽虽然被射中，但并没有立刻死，嘶吼着又站起来，一掌朝金发少年拍过去。金发少年身子一矮顺势绕圈躲到救生舱另一边，野兽全力一掌拍在救生舱上。救生舱被砸得陷下去半边，这时林绥补了一枪，命中野兽的右眼，金发少年立刻绕到右边，朝着心脏一刀捅下去，野兽捂着眼睛哀嚎了一会，终于倒在地上。 林绥这时候才收起枪走过来，说：“这里有很多野兽。” “谢谢。”金发少年甩掉刀上的血，笑嘻嘻地伸出手：“我是亚萨·艾比尔……咱们配合还不错嘛。” 林绥笑了笑，他五官都十分漂亮，睫毛纤长，线条干净明朗，但总体看来便有种过于平淡温吞的感觉，在人群之中并不显眼。 但如果看到了他，就很难移开视线。 “林绥。”他伸出手和亚萨握了握。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勉强知根知底的他们选择合作更容易活下去。 亚萨松了口气，问：“接下来怎么办？” “救生舱已经毁了，我们要在夜晚来临前找个容身之所才行，附近暂时还没有看到人类的踪迹。”林绥说：“我们先四处走走，看能不能找到食物，然后找地方休息一晚。” 林绥本来想的是两个人分开走，能探查的面积更大一些。但亚萨觉得周围随时可能会出现危险，最好还是一起走。而且现在他们没有通讯手段，就算其中一个人出了意外，也无法把消息传递给另一个人。 对于林绥来说，有个本地人在身边也能提供更多信息。 他们往东走了大约一公里便走出森林，看见了一片草原，这里土壤肥沃，有很多植物生长。林绥不确定哪种是能吃的，这里的植物和他认识的都不太一样。他看到有一种低矮的灌木，上面挂着鲜艳的红色果实，有个形似兔子但一看就很凶残的动物在啃食红果。林绥问那是什么，亚萨看了一眼，说：“这是一种莓果，我以前见过，可以吃，这里气候温度还不错……你是从黄金星系来的吗，黄金星系应该没这个东西。” 林绥含糊过去，心里记下了黄金星系这个概念，他看亚萨抓了一把莓果塞进口里，过了一会还活得好好的，便也吃了一颗。莓果酸酸甜甜的，带着鲜明的果香味，水分很足，但这个东西不能充饥，吃完了肚子也空空荡荡的。 临近天黑的时候，林绥和亚萨不敢继续往外探索，便回到了亚萨救生舱所在的位置。 这里有颗大树，他们就在树下坐着休息。 到了晚上，周围迅速变得漆黑，天色昏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风不停地刮，虽然现在是春天，但夜风也十分刺骨。这种情况下肯定难以入睡，不过林绥还是强行让自己闭上眼休息了一会。 恍惚之间，风声忽然远去，他仿佛置身于夜空之中，周围是一片密集的星，形成辽阔无边的星图。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回荡，但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林绥试探着伸出手，碰到一颗星星。 星星黯淡无光。 林绥忽然感到一阵寒意，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一条蛇从树干垂下身体，双眼闪着莹莹的寒光，张开大口朝亚萨扑过去。 林绥举枪射击，他一直没有放下过枪。此时亚萨也睁开了眼睛，很显然他根本没睡，一直保持着戒备。看到林绥的动作，他愣了一下，正要开口的时候，枪声响起，子弹从他头顶穿过，亚萨感觉头皮一凉，浑身汗毛竖立，紧接着就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 他转过头，便看见一条蓝紫色花纹的蛇落在身后，脑袋被一枪精准贯穿，溅出的血是深蓝色的。 亚萨深吸了口气，心思几番变化，惊魂未定地说：“吓死我了——你枪法真厉害，之前练过？” “摸过几次。”林绥点了点头，问：“这是什么蛇？” “不知道，没见过。”亚萨也不是百科全书，他嘟囔着：“这些东西怎么老是偷袭我？” 可能是因为亚萨看着就很弱，那些动物挑软柿子捏罢了。不过林绥是个委婉体贴的人，所以他说：“也许只是运气不好。” 天还黑着，因为刚才的枪声，他们暂时是安全的。林绥再一次闭上眼睛，心想刚才那片星空是什么，绝不是一个毫无意义的梦。 亚萨本来就没睡，现在更是提心吊胆，很佩服林绥还能睡着。他犹豫了一会，把蛇的尸体用枪挑到一边，坐在林绥身边，顿觉安全了不少。 第二天林绥在天亮的时候准时醒来，虫鸣鸟叫清脆悦耳，阳光洒在周围，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看到朝阳。愣了一会，他叫了亚萨一声，亚萨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下意识伸手拉住林绥，借了把力站起来。 林绥默默地看了一眼他的手，提议今天再四处走走。经过昨晚的事，两人的距离近了不少，他们换了个方向，走了整整一天，采摘了不少莓果。又过了两天，他们找到了一处天然山洞， 凹陷进去的地方宽敞干燥，足以容下两人休息。 这个山洞十分隐蔽，正面是一片几乎垂直的山，山上树木稀疏，砂石累累，是一座石头山。外面则是茂密的森林，山洞前的地形勉强算是平坦，不远处有条小溪，林绥掀开石头的时候，还看见了几只小螃蟹。 “有水有树有山，也没人来过的样子，暂时就住这里吧。” 经过商量之后，他们决定将这里作为定居点，毕竟晚上一直睡在外面太危险了，这里好歹能遮风挡雨，躲避一下野兽。采摘的莓果和他们找到的其他能用的东西都放在了山洞角落，莓果十分丰盛，但光是堆在角落里，随着时间流逝会逐渐干瘪，周围的莓果都被他们采摘完了，这样下去的话，他们很快就没吃的了。 这天他们以山洞为起点，往西边走。林绥远远地就闻到了一股异样的味道，他们走过去，一个庞然大物映入眼帘，赫然是之前那艘坠落的飞船。 没想到飞船居然落在离他们这么近的地方，只是他们从来没往这个方向探索过。 飞船坠落，说明飞船核心也毁了，林绥摸了摸自己的束缚项圈，至少短时间内他不用担心帝国把自己抓回去了。 亚萨高兴地说：“里面应该还有点能用的东西！” 两人拿着枪小心地走过去，飞船的外壳大部分都已经被毁了，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息。整个飞船斜着插进地里，头部完全被斩断，舱门摇摇欲坠。林绥他们没费功夫就走进舱内，里面的所有设施都被彻底毁掉了，机器人失去飞船核心的控制之后全部成为废铁，有些在高温下融化成水，囚犯和狱警更是连尸体都不剩。 林绥和亚萨一点点搜索过去，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最后在厨房的冰柜里找到了大量营养膏，在医务室里找到了一些完好的医药。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不知道有用没用的工具，只要看着还是好的，就全都带上了。 林绥甚至干脆拆了个箱子出来，把所有东西一股脑扔进去，装了满满一箱。 “林，你过来看看！”亚萨的声音透露着紧张，判定飞船内没有危险之后，他们就分开搜刮了。 亚萨在飞船后翼，也就是之前放救生舱的地方。林绥端着枪走过去，这里大部分救生舱都在撞击和高温中被毁坏了，亚萨正站在一个打开门的救生舱前。 里面趴着一个人，生死不知。 3、第三章 这个救生舱没能脱离飞船，受损程度比他们俩的严重多了，那个人趴在门口，看样子是想出来但没来得及，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还活着。 林绥搭在他的手腕上，触感冰凉，脉搏已经消失了。 距离他们坠落到这个星球上已经过去了七天，就算这个囚犯当时还活着，七天不吃不喝，现在肯定也死了。林绥收手转身离开，就在这时，忽然感觉脚腕处传来一股微弱的力道。 他转身看去，本已经死去的人伸手抓住了他的脚腕，缓缓抬起头。 这人浑身沾满血污灰尘，披头散发，看不出模样，但从杂乱脏污的头发里露出来的那只眼睛却很亮，是一种宝石般的红色。 林绥内心一惊，他又不可能是死是活分不清，刚才这个人绝对是死了，而且死了至少三天，虽然表皮还没腐坏，但肌肉已经冰冷，血液也早就停止流动了！ 那人只清醒了两秒，便再一次失去意识，但他还用五根干枯的手指死死地抓着林绥的脚腕。 诈尸还是回光返照了？ 林绥倒是不害怕，半蹲下来仔细检查了一番，这人的脉搏奇迹般地恢复了，虽然很微弱，但他确实是活着的。 亚萨倒是毫不意外的样子：“他居然是个血族，难怪之前觉得他哪里不对劲……现在怎么办，要救他吗？” 这个世界存在人类之外的智慧种族，林绥在飞船上就见过一些和长得人类不太一样的囚犯，不过血族又是什么。林绥回忆了一下飞船上的场景，这个人从外表上看并没有特殊的地方，但他很高，虽然身陷囹圄之中，但有一种天然高贵的气质，站在囚犯中格格不入，堪称鹤立鸡群。 林绥说：“带回去吧。” 亚萨没动，说：“我们的食物并不多，而且万一遇到了危险，他就是个累赘。” 林绥解释道：“飞船落下来的动静这么大，但直到我们来为止，都没有其他人过来查看，说明其他势力距离我们还很远，短时间内我们不会遇到太大的危险。” 不止是因为这些，林绥对血族本身也很感兴趣。 亚萨嘟囔着说：“……血族可靠不住。” “为什么这么说？” “那可是血族啊！”亚萨强调说：“你难道没有看过《论血族的本性》这本书吗？” 林绥：“？” “哦，好吧，它还登上过帝国书籍畅销排行榜呢……”虽然这样说，亚萨还是妥协了。在这段时间中，大部分时候都是林绥在拿主意，亚萨身体羸弱，枪法极差，如果不是林绥，恐怕活不到现在。 最重要的是，现在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而且他们身份特殊，血族是唯一可以信任的同伴。 两人把收集的物资和昏迷的血族搬回山洞，折腾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山洞如今比他们刚来的时候拥挤了一些，挂着一些肉干，除了蛇肉之外，还有兔子肉和鸟肉，里面堆着莓果，用来补充水分。 这片地区的动物种类丰富，和林绥认知中的不太一样，它们大多体型高大威猛，脾气也很暴躁。那种类似兔子的生物有着强健的后腿和尖锐的牙齿，体型很大。那天他们在一片区域分开探索，过了一会，亚萨一边喊救命一边朝他跑过来，两只兔子红着眼睛追在后面。亚萨边跑边开枪，十几发子弹，除了让两只兔子更愤怒之外，没造成任何伤害。 枪在亚萨手里，威慑性比实用性更大，他直接用枪托砸下去造成的伤害都更靠谱一些。林绥这才知道，当初亚萨和拿着枪对峙的时候完全是色厉内荏，虚张声势。 兔子被林绥两枪解决了，亚萨忍不住问：“你这是怎么做到的？移动中的靶子，哪怕练过也不可能每枪必中吧！” 林绥心里也很纳闷，他确实练过，但绝对达不到这种水平，可能是这幅身体自带的天赋，他也不太明白。 他们手里的枪是从机器人手里抢来的，使用能量子弹，子弹无限，附带麻痹效果，但伤害极低，主要是用来限制囚犯行动的。这里的动物非同寻常，有着厚实的皮毛和坚韧的外皮，除非一枪命中关键弱点，很难造成致命伤。 山洞最里面堆着兔毛，杂草和鸟毛的地方就是他们晚上睡觉的床褥，林绥在山洞外面拉了一层藤蔓当门帘，勉强可以遮风，还可以做简单的隐蔽，但没法防雨，雨水顺着藤蔓飘进来的时候很糟糕，林绥一直想要一扇真正的门。 两人把那个血族放在地上，这时候血族的脉搏和呼吸又停了。亚萨说这是血族的假死状态，不需要提供食物，只要保护好他的身体不被毁坏就行。林绥把血族的衣服扒了，背上有一大片烧伤，有些地方已经化脓，情况看起来十分糟糕。 “这些地方也会自愈吗？”他问。 “要把坏掉的部分割掉才行。”亚萨说，他拿出了一把刀。 林绥记得这把刀在亚萨刚从救生舱出来的时候就带在身上了，这几天也经常用。不过救生舱里没有刀，说明是他自己的，不知道亚萨从哪儿弄来的。 那是把长约二十厘米的合金短刀，一边开刃，通体银色，质感很轻，具体材料不明，有一种冰冷危险的气息。 林绥问：“你会吗？” 亚萨点头，比划了一下，嘟囔着说：“好久没动手了……” 林绥：“……？” 他话音未落，亚萨直接下刀沿着边缘滑进去，他的动作十分干脆，手腕没有丝毫颤抖，刀口也利落极了。 这手法堪称惊艳，林绥忍不住问：“你是医生？” 亚萨含糊地说：“我在一家地下医院工作过。” 林绥在旁边看了一会，想起来箱子里应该还有酒精可以用来消毒，便去翻了翻，结果还找到了一些药物。他把酒精和药物拿过来，问什么时候用，亚萨瞥了一眼，很随便地说：“放回去吧，血族假死状态下恢复力非常强，省着点给我们自己用。” 林绥看他飞快地割完腐肉，然后用绷带缠了两圈，手法简单粗暴，不愧是地下医院出来的。 他应该是个做过手术的医生，可是亚萨看起来才十七八岁，怎么会有这么年轻的医生。 处理好血族之后，两人围坐在箱子前，开始整理从飞船上拿出来的物资。飞船很大，他们只带走了完好无损的一小部分。酒精和药物是从医务室里拿出来的，医疗舱和自动医疗机器人都彻底报废，但里面还有一些药物，绷带和注射器，这些东西都装在专门的密封箱里。 飞船上的药物都是打包成一个小盒子，上面也没有标签，亚萨说这是一种混合制特级药物，可以用于治疗绝大部分疾病和伤口，效果极佳。但这种特级药物的配方牢牢掌握在一家医药公司手里，在黄金星系是常见的东西，但出了黄金星系，则被炒上了天价。 除了药物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在厨房仓库找到的营养膏了，这些营养膏虽然味道很烂，但一份就可以顶一天，他们拿了大概六十多份，两个人的话，足够他们吃一个月了。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必须找到稳定的食物来源。 箱子里还有一些万能工具，可以用来砍树，掘地，挖矿，切割，完全够他们用了。 林绥拿着万能工具打量了一下，以前的世界可没有这种黑科技，他身上的枪也是。 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远超他的认知，可惜他一来就是在飞船上，现在又落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以至于能接触的始终有限。 总的来说，这一趟收获颇丰，林绥和亚萨的心情也好了不少。第二天林绥决定再去一趟飞船，血族还处于假死状态，血腥味会引来一些大型动物，亚萨只能留在山洞里照看他。 “我和他看起来有什么区别吗。”亚萨可怜巴巴地说，他更想跟着林绥一起走：“如果真的有大型动物，我也是猎物啊。” 这倒也是，反正现在有了万能工具，留在山洞也有很多事干。林绥他们把山洞挖深了一点，扩大了居住面积，然后又出去砍树，把树干切割成一段段相同长宽的木板，两人都不是木工，期间浪费了很多木材，但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大树。 有工具之后，他们的效率突飞猛进。林绥把一部分木板支起来，用来支撑山洞，充当大门，另一部分用来做床。木板床比之前的杂草要舒服多了，他们还铺上了厚厚一层软毛。 但木材很少，空间也很狭窄，所以他们三人必须睡在一起，亚萨不愿意靠近血族，只能由林绥睡在中间。 亚萨说和血族躺在一起将会是他最耻辱的回忆。 林绥：“你还可以选择睡在地上。” “大丈夫能屈能伸……唔……”亚萨躺上去，柔软的毛包裹着身体，几乎不想起来了。 山洞里有零碎的岩石，把救生舱里的玻璃拆下来，打磨之后做成凸透镜，便有了火种。他们垒了个火堆，不仅可以用来照明取暖，还能做烤肉吃。到了晚上，林绥在山洞周围打猎，附近各种动物特别多，不只有兔子，还有野鸡，牦牛，鹿，野猪等等，当然这些动物肯定有自己的名字。它们大多群居，晚上睡觉的时候围在一起，林绥几乎每天都能有所收获。 自从知道亚萨是医生之后，割皮剥肉的工作就交给他处理了。 皮毛晒干，肉大多用来烤着吃，虽然没加任何配料，但有单纯浓郁的肉香味，配上香甜多汁的莓果，吃起来也津津有味。 那种营养膏保质期很长，他们优先吃的是肉和莓果，但烤肉吃多了也很腻，林绥用工具磨了个石锅出来，架在火堆上，把肉扔进去煮，但味道十分寡淡，还有点发腻。 亚萨的味觉十分灵敏且挑剔，说：“这是我吃过倒数第二难吃的食物，也就比营养膏好一点。” 4、第四章 血族假死状态十分有迷惑性，林绥有时候都感觉他真死了，但伤口确实在逐渐恢复，虽然身体还是冷冰冰的。 因为白天有一些野兽会在山洞附近游荡，林绥和亚萨在山洞前做了个陷阱，在地面挖了个浅浅的坑，坑底填满木刺，再在上面铺一层草和树叶用来遮掩。陷阱有些粗糙，但这里的动物看起来都比较莽撞，如果有用的话，他们会考虑做更多陷阱，把山洞外围起来。 两人干完活回去的时候下了点小雨，衣服都淋湿了，只能脱下来架在火堆上烤。他们穿的还是飞船上的囚服，幸好这种衣服十分耐磨耐脏，大概还有自动清洁的功能。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科技水平很高，所谓人道主义也贯彻地很彻底，连囚犯都可以穿这么好的衣服。 之前他们做了扇非常简陋的门，用铁丝连住门框。关上门之后，山洞内就形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火堆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热量，跳动的火焰将灰白的山洞映成橘红色。 林绥和亚萨围坐在火边，闲聊之后的规划，又说起在飞船上的日子。 “其实我之前就注意到你了。”亚萨说：“sss级编号太少见了，而且你还这么年轻，看上去也不像罪大恶极的样子，你到底犯了什么罪。” 林绥自己也挺想知道的。 在一般的监狱里，刚进去的新人很快就会被围着问犯了什么罪，判几年等等，经验老道的前辈还会帮忙分析有没有减刑的可能，但他们这些人显然待遇不同，在飞船上甚至没有说话的权利。 这代表这些囚犯对帝国来说很危险，必须慎之又慎地对待。 亚萨笑了一下：“最重要的是，你看上去太冷静了，不像一个即将被投入蓝色死星的囚犯。果然，在飞船失事后，你是第一个做出行动的人。” “毕竟是难得的机会。”林绥耸了耸肩。 事实证明，如果当时选择听从狱警的命令，结局也只能是和飞船一起被彻底摧毁。 亚萨双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你真的觉得那是个意外吗？” 林绥偏头看他。 亚萨分析说：“飞行器意外失事的概率是13%，飞船意外失事的概率是0.8%，而像这样用来运送囚犯的专用型飞船，还没有发生意外的前例。” 林绥：“你的意思是有人暗中操纵，那他的目的是什么。这种情况下，飞船上的人基本都有死无生，他是为了杀掉某一个人吗？但送到监狱，和杀了也没什么区别吧。” “也许是因为那个囚犯有必须要死的理由。”亚萨的语气随意起来：“一些私人恩怨什么的……谁知道呢。” 不过谁会下这么大功夫要杀死一个无限刑期的囚犯呢，他想杀掉的人又是谁，能在飞船上做手脚的人，恐怕很不一般。 但这些都只是猜测而已。 “飞船失事，帝国一定会调查吧。”林绥问：“他们会来这里？” 亚萨指着自己的束缚项圈：“项圈失效，他们无法得知我们的消息，可能会以为所有人都死了。” 不过就算死了，发生这么大的事，帝国也会来看看的。帝国的人如果来了，他们还是会被送进监狱。 两人沉默了一会，后面忽然传来细微的声音。林绥回头看去，那个血族已经醒来了，肩膀动了动，缓慢地撑着胳膊坐起来。 亚萨立刻拿过旁边的枪，林绥走过去，站在床边，打量着血族。 之前的伤口都已经自动愈合，他的身体焕然一新，四肢修长，皮肤冷白，肌肉线条精美流畅，如同大理石一般的质感。这血族有一头银灰色的齐腰长发，长着令人印象深刻的脸，气质十分独特，像被关在封闭的匣子里不能轻易示人的贵重物品，还带着古老腐朽的气息。 血族低低地咳了两声，第一时间摸向自己脖子上的束缚项圈，他刚刚从假死状态中醒来，动作有些迟缓。 “它已经失效了。”林绥说：“但现在还没有办法取下来。” 血族抬眼看他，红色的眼球这时候变成了深灰色，只有偶尔会露出晦涩的红，确实有一点非人族的异样感。 血族声线冰凉平缓：“这是哪里？” “喂。”亚萨拿枪比划着：“态度好点，血族。如果不是我们把你带回来，你早就被野兽吃掉了。” 血族眯起眼睛，将目光移到亚萨身上，亚萨带着讥诮的笑意，枪口也对准了他。 空气凝滞片刻，血族面无表情，亚萨则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林绥压下亚萨的枪口，平静地说：“飞船遇到意外坠毁了，其他人都死了，只有我们还活着。我和亚萨在飞船残骸里发现了你，就把你带回来了。” “这个星球并不安全，我们最好团结合作才能活下去。当然，如果你想离开的话，请自便。” 虽然这样说，但林绥并不打算放血族离开，放任对方乱走的话，如果被其他势力抓住了，可能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这里虽然是混乱中立地带，但考虑到帝国的庞大势力，林绥暂时还不想暴露他们的存在。 血族环顾四周，沉默了一会，片刻后，他微阖着双眼说：“看来先祖又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既然我还活着，那当然一切都好。” 血族不信仰神灵，信仰先祖，权力集中在宗族世家手中。 血族站起来朝林绥伸出手，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我是阿诺·奥斯丁，很高兴能加入你们。” 林绥握住他的手，像握住了一块冰冷光滑的石头。 “我是林绥，他是亚萨·艾比尔。” 亚萨嗤笑一声，说：“是我们救了你，要记得报恩啊。” 当天晚上是奥斯丁在守夜，亚萨并不放心他，把枪和刀都放在身边。林绥倒是不以为意，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很快便又一次坠入星图之中。 黯淡的星星从掌心穿过，这是第二次梦见星图，和上次比起来没有任何变化。 他能感受到，有一个秘密正在等他揭开。 林绥并不着急，秘密总会有解开的一天。现在最重要的对他来说只有一件事，在这颗星球活下去。 第二天林绥和亚萨醒得都很早，亚萨的状态比奥斯丁这个守了一夜的人更差，眼底挂着两个黑眼圈，说话也有气无力的。林绥决定去飞船上再搬一些物资回来，他们吃了一顿简单的早饭，奥斯丁将肉干撕成细条，慢条斯理地嚼了几口，就说不吃了。 他们走出山洞，昨天下了雨，空气中还带着湿气，土地泥泞，走得十分艰难。不过之前的那个陷阱有动静了，里面躺着一只体型硕大的野鸡，亚萨一看就高兴极了，他认得这是彩羽鸡，肉质鲜嫩，十分可口。 那只鸡还活着，亚萨留下来负责重新布置陷阱，把鸡带回去处理，说今晚就能喝鸡汤。林绥和奥斯丁两人去飞船，从山洞到飞船大概要走两个小时，算上回来的路程，他们能用来搜索搬运的时间并不多。 飞船这里仍然没有人来过，还是他们上次离开时的样子。林绥和奥斯丁分开行动，这次不管是不是完好无损的，只要能带走的都拿上。路过那些被烧毁的机器人时，林绥想了想，把机器人比较完整的部分带上了。 奥斯丁则把制作营养膏的机器搬过来了，林绥问他：“还能用吗？” 奥斯丁说：“回去看看。” 林绥又在厨房里翻了几圈，他想找一些种子之类的东西，可惜一无所获。但他在储藏室发现了一个非常隐秘的角落，外面封了一层又一层。林绥出于好奇，想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东西，打开一层层的锁，最里面装着一个黑色的盒子，手掌大小，方方正正，浑然一体，没有任何凹陷和开口的地方。因为被保护得很好，所以外表没有任何破损。 林绥没有贸然拿出黑盒子，而是把奥斯丁叫过来。 这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东西，但不一定危险，毕竟它是放在厨房储藏室而不是武器储藏室里。 奥斯丁走过来，难得语气有些诧异：“看来我们运气不错，飞船上还有完好的能量块，应该是放在这里备用的，我们找找还有没有剩下的。” 林绥嗯了一声，他很想问问能量块是什么，但忍住了。 两人翻箱倒柜地寻找剩下的能量块，只可惜最后也只在中央电源找到一个没有被破坏掉的。林绥把它拆出来，奥斯丁小心地放在箱子里，夹杂着其他七零八碎的东西，两人推着箱子往回走。 昨天下了雨，路上泥泞难行，箱子差点陷进土里。他们只能抬着箱子走，好不容易把箱子搬回山洞，刚打开门，迎面就飞来一道花花绿绿的影子。 林绥走在前面，下意识一躲，影子擦着脸飞到后面去，落下几根彩色的鸡毛。他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那是早上落进陷阱的彩羽鸡，扭头一看，彩羽鸡跳到箱子上，翅膀又扑腾一下，顶着一堆炸毛朝奥斯丁冲过去。 亚萨大叫道：“抓住它！” 奥斯丁面不改色，微微偏头便躲开了，听见亚萨的声音，反手一抓，彩羽鸡的扑腾便戛然而止。 室内飘散着彩色羽毛，亚萨头发乱糟糟的，手里拿着绳子，尴尬地看着他们。 “谢谢啊。”亚萨挠了挠头。 林绥挑眉：“我记得你说今晚喝鸡汤？” 亚萨抹了把脸，嘿嘿一笑：“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给你们看个东西。” 他转头从草窝里拿了个东西，郑重其事地给两人看。 那是一颗圆溜溜的蛋，比林绥记忆中的鹅蛋还要大一些。 亚萨解释说：“只要养着它，咱们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蛋！”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在外面做个栅栏专门养鸡也不废多少功夫，外面草够多，甚至不需要他们喂养。 当天晚上，那个鸡蛋就被煮熟了三个人分吃，林绥用莓果煮了汤，喝起来是酸酸甜甜的果汁味，配上干肉条，丰富可口，连亚萨这么挑剔的嘴都没多说什么。 5、第五章 吃饱喝足后，三个人围着箱子，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分门别类。 “能量块！”亚萨一眼看见了两个能量块，双眼放光：“你在哪儿找到的，还能用吗，剩多少能量，如果是完整的能量块，足够让小型飞船航行一个月！” 他叹了口气，又黯然道：“……可惜我们目前用不上它。” 亚萨小心翼翼地把能量块搬出来，充满爱意地摩挲了几下，郑重地放在一边，继续翻找箱子。其中最占地方的就是那台报废的营养膏机，林绥和奥斯丁把它搬出来，亚萨上前好奇地摸了一圈：“你们居然把这东西带回来了，这让我想起了营养膏恶心的味道。哦，它是不是还坏掉了？” 奥斯丁说：“破损并不严重，可以修好。” 亚萨扬起眉毛：“你会修这个？” 奥斯丁淡定地说：“只要有工具和零部件就行。” 亚萨：“这鬼地方哪去给你找零部件……” 奥斯丁微微皱眉，他现在已经摸清了林绥和亚萨的处境。虽然是救了自己，但其实他们也还过着堪称茹毛饮血的日子。获取食物仅仅靠打猎和采摘野果，只能居住在简陋狭窄的山洞里，连生火都靠的是木材，唯一能和高科技扯上关系的只有从飞船上带下来的两把枪。 在他们对话的过程中，林绥还在整理箱子，他把废弃的机器人抱出来，问：“这里面有能用的东西吗？” 奥斯丁眼睛一亮，声音也轻松起来：“可以试试。” 当天晚上，奥斯丁就着手开始修理营养膏机，林绥和亚萨又做了张小桌子和凳子。之前他们勉强可以围在火堆边吃饭，但还是有张桌子更方便一些。忙完之后，天已经很黑了，亚萨把彩羽鸡绑在门上，免得它晚上乱跑打扰人睡觉。 临睡之前，奥斯丁终于修好了营养膏机。 “真能修好啊。”亚萨兴致勃勃地说：“快装上能量块，看看里面还剩多少能量。” 奥斯丁把能量块装进去，开机之后，显示屏亮起来。两个能量块剩余能量分别是25%和47%，他们把25%的能量块放在营养膏机里，另一个小心地放在床头。这东西太宝贵了，即使现在用不上，也容不得任何损耗。 奥斯丁把莓果和肉干扔进营养膏机，设置好数据，机器响起来，大概十分钟后，便吐出来三份营养膏。 奥斯丁把营养膏拿过去，亚萨面无表情地说：“婉拒了哈。” 林绥吃了一份，和飞船上的一模一样，总的来说就是没有任何味道的糊状物，人类在心理上确实不太容易接受这种食物。但营养膏的优点在于能够直接抽取食材中的营养，易于储存，物美价廉，更适合现在这种物资匮乏的情况。一般的营养膏机能够设置口味，但他们这个不行，可能是型号太老的原因。 不过林绥发现奥斯丁好像更喜欢吃营养膏，也许血族的口味和人类有些区别。 话说他需要吸血吗？ 奥斯丁问：“味道怎么样？” 林绥平淡道：“有一种仿佛死了的超脱感。” 晚上奥斯丁主动提出守夜，亚萨照旧把武器放在身边入睡，虽然林绥觉得这没什么用。从今天的表现来看，奥斯丁身手不错，两个亚萨也不够他打的。 奥斯丁坐在火堆旁，亚萨睡得四仰八叉的，林绥打了个哈欠躺下去，脑袋忽然撞上什么东西，咚得一声，后脑勺传来鲜明的痛感。 奥斯丁回头：“嗯？” 林绥捂着后脑勺，另一只手摆了摆示意没事，回头看去，床头的阴影处放着正正方方，棱角分明的能量块。篝火能照亮的地方有限，这个角落又过于昏暗，所以他没看见这东西。 林绥无语地把能量块往后面放了一点，然后小心地躺下来。可能是因为大脑受过撞击，今晚入睡十分困难，并且脑海中出现了很多光怪陆离的画面。 一个洁白的房间，摆放着各种高大而复杂的设施，一个面容模糊的人站在门口，他觉得对方很熟悉，但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耳边响起一些忽远忽近的声音，各种画面一闪而过，毫无逻辑，也无法拼凑出完整的情节。 这感觉让林绥非常难受，他想要醒过来，但身体异常沉重，不受意识控制。那些混乱的杂音落进他的耳朵，像丝线一样将他的意识层层包裹起来。 “……时间到了，离开这里。”那个人说。 这句话犹如巨钟在耳边敲响，林绥猛地抬头，看见了那片熟悉的星图。 他伸出手，星星在他掌心闪烁着微弱的光。 …… 那只彩羽鸡并没有让人失望，昨天晚上又下了一个蛋，鸡蛋被他们烤了分吃。之后亚萨去外面围栅栏做鸡窝，林绥想做个小推车，这样以后运送物资会更方便一些。奥斯丁和他给箱子装上木轮子，中间插一条横杠，固定在箱子底部，加上把手，这样箱子就变成了一个小推车。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但进展很快，在中午的时候就完工了，这样以后在路程上甚至可以节省一半以上的时间。 之后林绥和奥斯丁每天去飞船上拆点东西回来，最开始他们拆的还只是报废的机器人，后来飞船上那些大型机器也被拆下来分装在小推车里被送回来，就连内部的电缆线都没有放过。等飞船内部被拆完了，林绥突发奇想，问能不能把飞船外壳拆下来运回去，只可惜飞船外壳是用特殊材料制作的，他们手上的工具和武器无法对外壳造成破坏，林绥只能放弃这个计划。不过内部的钢铁和任何能拆下来的部件，他都一点不留地带走了。 这些东西堆满了山洞，导致他们连吃饭的地方都没有了，于是只能把一部分物资放在山洞外面。不过放在外面很危险，损耗更快，而且有野生动物会过来叼走，损失了一些零部件和营养膏之后，他们决定扩展空间。 挖山洞是个体力活，亚萨不擅长干这个。栅栏已经做好了，里面养着六只彩羽鸡，每天都会下蛋。亚萨沉迷于用陷阱抓动物，每天都忙着挖陷阱和收获猎物，山洞外面一圈都是坑，他贴心地在上面插上了木标，写着“小心陷阱”，以提醒林绥和奥斯丁。 亚萨做的养鸡场现在是主要食物来源，光是鸡蛋的产出就够他们三人吃，加上打猎的肉和采摘的莓果，暂时不用担心食物问题。但奥斯丁宁愿把食物扔进营养膏机，如今山洞里存储了不少营养膏，虽然只有奥斯丁愿意吃这个。 林绥剥开烤鸡蛋的外壳，他想吃点其他东西了。任何作物都好，土豆，玉米，大米，蔬菜，但哪怕他把飞船拆成一个空架子，也找不到任何作物或者种子。 他们忙了大概一周，又把山洞挖深了一些，用木板隔开，当做仓库用，还给食物单独划分了一个区域。如今空间大了一些，大家终于不用在一张床板上睡觉，而且天气逐渐变热，挤在一起也越来越难受。 为了节省空间，三张床还是只能放在一起，只是中间多了两个床头柜，可以方便他们放些小东西。 如今的山洞已经和之前截然不同，不仅空间扩大了很多，还被划分为工作室，休息室和仓库，互相之间用木板隔开，四周搭建了支撑柱用来支撑房顶。他们从飞船上拆下来的电缆也有了用处，飞船上用的是一种可以埋在墙体内发光的灯光，虽然完好的很少，但完全够他们这个小山洞用。连上电缆，温和的白色灯光亮起，晚上终于不用再靠火堆照明。 外面的栅栏里除了彩羽鸡，有时候陷阱还会收获一些小型动物，例如兔子和鼹鼠之类的，如今这里基本上是一个虽然狭小但很完整的小型基地。 他们还用飞船拆下来的原料做了一台大型切割机，挖山洞导致很多石头堆积在里面，用切割机可以把它们切成形状大小相同的石块。灯火通明的山洞也能延长工作时间，天黑之后，他们就在山洞里做些小东西，整理物资或者打扫卫生。 在挖掘山洞的时候，他们还发现了一些白色的岩石和少许的铁矿。经过检验，那些岩石里含有丰富的碳酸钙，林绥记得碳酸钙只要经过高温煅烧，就可以制作出石灰来。石灰是一种胶凝材料，将石灰，水，铁矿石等材料一起破碎煅烧研磨可以制成水泥。 水泥用处就很多了，但煅烧岩石需要至少能承受一千度的窑炉，林绥用现在的材料试图仅凭自己的记忆和想象力做一个土窑炉出来，耗费了许多时间，结果最后做出来一个只能用来生火做饭的灶台。 林绥在灶台上惆怅地煮了锅肉汤，分成三份，坐在桌前端着碗问：“有没有稳固快速产生高温的方法？” 亚萨想了想：“源反应器应该能很轻松做到吧，听说它能爆发出和恒星相等的能量呢。” 奥斯丁缓缓道：“高级炎息。” 好吧，一个科技侧，一个魔法侧，没一个靠谱的。 6、第六章 随着山洞的扩建，活动范围也越来越广。以山洞为圆心，不断向外探索，终于对周围的环境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他们目前所处的地方是一片温带丘陵地形，土地肥沃，野生植物蓬勃生长。山洞面朝南方，背靠一座面积广袤的高山。在北方大约二十里的地方，还有一座巍峨的大山，即使花上一整天的功夫，他们也无法绕完整座山脚。山脚下植被密布，形成一片幽深的森林，里面光线晦暗，难以行进，林绥和奥斯丁没有贸然闯入。 在东北方向，有一条奔涌宽阔的大河，河水是从大山流下来的，一路朝东，在地势平坦处形成了一片湖，又分成了几条溪流，延绵不绝，一直到他们看不见的地方。 整个地形西高东低，除了北方的大山，四周都隆起了一个个小丘陵，这里有各种岩石和矿石，矿产资源十分丰富。飞船落在西边，那里砸了个大坑，下过两次雨之后，积成了一个水坑，周围长出了杂草，很快就成为了一群小动物的栖息地。 东南边是一片沼泽地，有些大型动物，牛，狼，羊之类的，林绥甚至见过两头巨熊。 随着他们探索的深入，一张详尽的地图在林绥脑海中形成。 那天林绥和奥斯丁来到了南边，他们之前探索的时候，发现这里有一些废弃的大型机械，外壳和里面的结构经过长年累月的风雨侵蚀，已经只剩下一个空架子，连是什么东西都看不出来了。这些报废的机械毫无用处，但数量太多，形成一片钢铁丛林，各种植物在它们的缝隙中疯狂生长。 奥斯丁轻轻一跃，踩着石头轻盈地跳上一个钢铁架，环顾四周，说：“这些东西被扔在这里至少三百年了。” 生锈的钢铁架摇摇晃晃，奥斯丁轻巧地站在上面。他高而修长，却十分灵巧，一举一动有种浑然天成的艺术感。 这里可能曾经是一个基地，可能发生过一场战斗，也可能是基地的人们搬走了，总之这么长时间过去，除了这些废弃的铁疙瘩，什么都没剩下。远处几只羊和一头独狼正在水坑边喝水，鸟类飞过天际，虫子趴在腐烂的尸体上，菌类在阴影中生长。在文明消逝的地方，生态圈仍然进行着生命的循环。 “天快黑了，我们先回去吧。”林绥说，野外的夜晚对他们来说还很危险。 奥斯丁应了一声，正要跳下来，眼睛一瞥，忽然看到了什么。与此同时，林绥感觉脑袋里猛然传来一阵剧痛，仿佛被狠狠地砸了一榔头。 一股令人烦躁的不安迅速在他心里蔓延，林绥为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感到茫然，紧接着，他看到刚才在水坑边的动物们齐齐抬起头，尾巴不停地甩动，口里发出低吼声，眼神变得狂暴而痛苦。 【探测到动物精神错乱器已启动。】 【区域内动物陷入无差别攻击状态。】 这句话是直接在脑海中响起的，林绥微微皱眉，问奥斯丁：“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奥斯丁没有听到，他更在意自己刚才看到的东西：“对了，你看那里……” 他话音未落，就见刚才还在喝水的动物忽然朝他们这边转过头，发足狂奔，地面震动，脆弱的钢铁架发出吱呀一声。 林绥很快做出了判断，举起枪说：“冲我们来的。” 两条腿显然跑不过四条腿，如果在逃跑中把体力用掉，被追上了只会更惨。林绥计算了一下速度，这个距离，三只羊和一头狼，如果每枪命中，能在它们冲过来之前解决。 跑在最前面的居然是羊，这种羊和林绥记忆中的不太一样，脸部黝黑，双角弯曲，红色的瞳孔凸出，毛发是一种奇异的淡红色，体型极大，撞过来的时候像一座小山，反正不是什么柔弱的食草动物。 林绥瞄准了最前面的一只羊，扣动扳机。 砰！ 能量子弹命中了羊的前腿，羊趔趄了一下栽在地上，发出哀嚎，不断抽搐。林绥皱了皱眉，他瞄准的其实是头，但关键时刻，那只羊躲过去了。 另外几只动物跳过它的身体，受血腥味刺激，速度变得更快。 林绥手里的枪子弹无限，但充能需要三秒的时间。平时没什么问题，面对这种多目标的情况就有些吃力了。 “太近了。”奥斯丁皱眉，从旁边掰断一条钢架握在手里：“我帮你引开它们。” “不用。”林绥全神贯注地盯着目标，简短地答道，这些动物在发狂状态下更加危险，奥斯丁贸然上去，很可能会受伤，受伤的同伴带来的麻烦更大……说话间，林绥扣动扳机，又解决了一只发狂的羊，但另外的两只动物几乎已经跑到了他们面前。这个距离太近了，同时也意味着更容易瞄准，奥斯丁就在这时候突然跳出去，很快吸引了两只野兽的注意力。 林绥微微皱眉，保持着呼吸的频率，转移目标，瞄准更具威胁的狼。奥斯丁很快被追上，他极其灵敏，动作不疾不徐，却恰好能躲掉了狼的扑咬。林绥想要射击，但那头狼非常聪明，有意跳到奥斯丁的身后，让血族的身体挡在它和枪口之间。正焦灼的时候，奥斯丁做了个手势，示意林绥开枪，林绥迟疑了一下，狼的身躯完全被奥斯丁遮掩，这个角度太差了，他无法扣下扳机。 奥斯丁没听到枪声，心生犹疑，就在这时，狼抓住时机扑上来，奥斯丁只来得及用钢架挥过去，狼咬住钢架，上下颌猛地用力，钢架像根树枝一样被咬断，它发出一声低吼，朝奥斯丁扑过去！ 砰得一声，能量子弹命中了狼的头颅，血花在奥斯丁面前炸开，他顾不得抹掉脸上的血，那只体型硕大的羊冲过来低头用角撞上来。这个距离绝不可能躲开，而巨大的冲击力足以撞碎奥斯丁的五脏六腑。林绥微微移动枪口，瞄准了羊，子弹还在蓄力…… 林绥在这个间隙中想，如果奥斯丁的身体被彻底撞烂了，还有机会陷入假死状态吗。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奥斯丁一个跨步侧身，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贴着羊角躲过去了！ 时机转瞬即逝，子弹蓄力完毕，林绥立刻扣动扳机！ 【爆炸羊(雄性成年)】 【特性：濒临死亡时爆炸。】 【意识状态：受动物精神错乱器影响，处于发狂状态】 【护甲：18-25（d级）】 【精神阈值：6（e级）】 【移动能力：125%】 【操作能力：100%】 【视觉能力：100%】 【听觉能力：100%】 【血液循环：125%】 …… 密密麻麻的大量文字瞬间出现在林绥的视野之中，猝不及防之下偏斜的子弹贴着爆炸羊的身体飞过，在地面上溅起一串火花。毫发无损的爆炸羊将奥斯丁顶飞，奥斯丁落在地上无力地抽动了一下，爆炸羊继续冲刺，他忽然暴起，用断裂的钢架从眼眶直直地插进爆炸羊的脑袋！ “小心！” 那些信息转瞬即逝，林绥知道那枪无法命中，奥斯丁凶多吉少。他下意识跳出去，紧接着就看见奥斯丁用钢架扎穿了爆炸羊的脑袋，爆炸羊停在原地，林绥立刻想起了刚才瞥过的信息。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他已经记下来了。 特性：濒临死亡时爆炸。 “让开！”林绥一边叫着，一边朝奥斯丁跑过去，奥斯丁也发现了端倪，但四肢无法动弹，刚才被撞那一下，他受了很重的伤。 爆炸羊的血越流越多，红色的眼睛变得更红。奥斯丁只来得及扭身趴下，最大程度减少受到的伤害，就在这时，一道影子飞过来，紧接着他被抱着滚了两圈，砰得一声巨响，他感到一阵剧痛。 身体不知磕到哪儿，一阵疼一阵麻，但他还保持着清醒。奥斯丁抬头一看，很快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林绥把那头爆炸羊撞开，然后抱着他远离了爆炸中心，但两人仍然受到了冲击。 林绥撑着手臂站起来，他背后火辣辣地疼，碎裂的石头割破了皮肤，爆炸时裂开的火焰舔舐着伤口，传来尖锐的刺痛感。 奥斯丁抬起头，并没有感谢林绥的出手相救：“幸好我没相信你的枪法。” “你忽然冲出去，我还以为你想在它们临死前给它们吃顿饱的。” “你失误了两次。” “如果不是你冲动行事，我不会失误，那头狼应该感谢你挡在它前面。” 两人对视一眼，奥斯丁没有接林绥的手，硬撑着站起来，林绥表情淡淡地收回了手。之前那几只受伤的爆炸羊依次炸开，形成一个个小火堆，这里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危险，他们最好快点回去。 林绥走在前面，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如果是亚萨的话，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亚萨和他是一起掉下来的，尽管只提前了几天，但亚萨和他度过了最初的茫然和恐慌，已经形成了更深的信任和默契。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奥斯丁身手敏捷，反应快速，是强大的战力，他们至今没有给奥斯丁提供任何武器，这显然很不公平。 他们可以维持表面上的和平，却还无法真正的相互信任，否则刚才的战斗不至于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或者说，他和奥斯丁相性不佳，他们都更相信自己的能力和判断，想让事情按自己的想法走。 这样下去可不行。 ……还有最重要的是，刚才出现在他眼前的文字信息究竟是什么。 林绥正思考着，后面忽然没动静了，他回过头一看，奥斯丁趴在地上人事不省，彻底昏迷过去。 7、第七章 奥斯丁又高又瘦，背起来十分费劲，还咯骨头，幸好他比林绥想象得要轻一些。林绥本来也受了伤，到后来整片背部都麻木了。亚萨见到他们这样回来十分惊讶，挑眉问：“他这是死了？死了直接埋外边呗，背回来多占地方啊。” 林绥说遇到动物袭击了，亚萨帮忙把奥斯丁放在一边，哦了一声，拿出草药给林绥处理伤口。 “他伤势更重。” “又还没死。”亚萨将酒精倒在伤口上，剔除背后残留的碎屑，虽然看上去皮肉一片模糊，但好歹没伤筋动骨。 奥斯丁并没有进入假死状态，只是昏迷了，亚萨简单地为他处理了伤口。一直到第二天，奥斯丁都没有醒过来，但伤势也没有恶化。林绥白天的时候只在外围探查了一圈就回来了，还经历了一场战斗，带回来一头受伤的小狼犬。 小狼犬刚刚出生不久，有一只眼睛是瞎的，在独自流浪，大概是被抛弃了。它饥饿难耐下竟然意图攻击林绥，林绥很轻易地制服了它，这次战斗之中，并没有出现之前那样的信息。 林绥把小狼犬带回去，亚萨倒是很高兴，他出乎意料地喜欢小动物。小狼犬刚刚到山洞的时候很害怕，色厉内荏地躲在角落，压低了身体弓起背嘶吼，只是叫声还很稚嫩，连亚萨都不以为意。亚萨给小狼犬拿了个生鸡蛋放在面前，它竟然比鸡蛋大不了多少。过了一会，小狼犬趁人不注意，狼吞虎咽地吃掉了鸡蛋，连蛋壳都没放过。 如此过了三天，奥斯丁一直没有醒。小狼犬已经认亚萨当了主人，帮忙看管鸡笼，运送物资，并被起名为小约克。亚萨的调教方法很简单，听话了就奖励，不听话就惩罚，奖惩分明。小约克挺聪明，很快就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对待山洞里的三个人。它听从亚萨的命令，躲着林绥走，把奥斯丁当成空气。 天气越来越热，空中总飘荡着若有若无的水汽，让人感觉湿漉漉的。到了黄昏的时候，风已经很大了，树叶刷刷作响，疯狂摆动，天空堆积着沉重的铅块，林绥加快脚步往回走，那些乌云几乎要将他吞没。 林绥刚进山洞不久，暴风雨就来了。滂沱雨水瞬间将整片天地掩盖，无比猛烈的风像一只大手粗暴地拂过森林，粗壮的树干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天黑得让人感到恐怖，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在黑暗中。 林绥和亚萨死死地抵住木门，雨水从缝隙吹灌进来，两人满脸满身都是水。小约克不安地低吼着，亚萨叫了它一声，狼犬便伏低身子过来帮忙抵着门。 他们把仓库内的树干搬运过来挡在门口，斜撑在地上，木门总算是稳固了一些，避免了雨水更多地灌进山洞。又紧急抢救了一些靠外的家具，埋在山壁内的灯被雨水侵蚀，闪了两下，熄灭了大半。忙完之后浑身都湿透了，衣服也没法穿，只好寻找干燥的木材架起来，点燃了火堆。 两人围坐在火堆前，脱了衣服架在旁边烤，手里拿着营养膏默默咀嚼。 外面的风雨咆哮着，猛烈地拍打着石壁和木门，轰隆隆的雷声不绝于耳，闪电划破天空，乍然撕开夜幕，将两人的脸照得雪亮。风声，雨声，轰鸣声，到处都在訇訇作响，形成一首浑厚激烈的风雨乐章。小约克趴在亚萨的脚边，火堆把周围染上了一层红色的光晕。 亚萨的金发耷拉在脸上，被水洗过之后，显出更深一点的金色，他吞咽着黏糊糊的营养膏，郁闷地说：“我的鸡笼……” 这场暴风雨来得太急了，外面的鸡笼连个屋顶都没有，还不知道会被摧毁成什么样。更糟糕的是，过了一会，山洞内传来啪地一声，电路泡在水里发生了小爆炸，所有的灯都熄灭了，火焰摇摇晃晃，和外面飘摇的风雨一唱一和。 亚萨看了一眼沉睡的奥斯丁，啧了一声：“年轻人睡眠质量真不错。” 林绥：“他都睡这么久了，没事吧？” 林绥背上的伤第二天就好了，但奥斯丁却迟迟没有好转。 亚萨把营养膏放到一边，翘着腿说：“血族的身体其实比人族脆弱，更容易受伤，但如果戴上盔甲，则会有损灵巧和速度。所以，他们虽然身手敏捷，速度很快，但并不适合近距离战斗。” 近战却脆弱？刺客型的？ 亚萨接着道：“很久以前，血族和人族之间发生过一场战争，最后是血族赢了。他们的优势主要在于能假死复活和一种特殊能力，可以控制自己的血液。” 林绥好奇地问：“怎么控制？” “例如当受到重创时，血族可以瞬间凝血，避免血液大量流失，继续战斗或者等待救援。” 原来真是魔法侧的啊，虽然说是血脉能力更为妥当。林绥问：“血族靠这种能力赢了战争？” “不不不。”亚萨连连摇头：“血族之间的能力天差地别，并非每一个血族都很强大。他们不擅长近战，人口数量又少，最开始是人族的优势。” “后来呢？” “血族研究出了更高级的机械技术用于战争。”亚萨耸耸肩：“没办法，血族比人族的科技要更先进一点。” 这完全出乎林绥的意外，更高级的技术？他还以为血族是一种更古老固执的种族。 当天晚上入睡的时候，林绥总感觉脑子里闹哄哄的，身体时冷时热。他做了一个梦，自己站在纯白色的房间里，里面布满了大大小小悬在空中的白色方块，那些方块被粗细不一的线连接着，形成一个整体，这让他想到了神经细胞和连接细胞的突触。 房间内空无一人，但他感觉自己被一股莫名的视线注视着，仿佛任何秘密都一览无遗，这让他感到紧张。 这时，门开了，一个人站在门口，说：“你该走了。” 又是这句话。 林绥回过头，没看清那个人的面容，梦已经醒了。 暴风雨是在凌晨的时候停下来的。林绥和亚萨把挡在门口的障碍物搬开，打开木门，外面的世界笼罩在一片浓厚的雾气之中。石壁，树木，土壤，所有的一切被雨水浸透，颜色比以往更深，天空仍然是阴沉的，乌云还没有散开，森林缄默，连风声都消失了。 鸡笼比他们想象得更糟，扎进土壤的木桩被狂风连根拔起，里面的动物大多不见了，剩了两只不知道怎么死了的彩羽鸡。雨水积在坑里，形成了一条浅浅的水沟，有一些树干被风吹到，横亘在他们面前，挡住了外出的路。 林绥和亚萨对视一眼，两人脸色都不太好，因为这场暴风雨，他们之前的积蓄损失了大半。 “先把山洞里的雨水排出去，清点一下损失，看有没有重要的物资坏了。”林绥说。 亚萨嗯了一声，两人把山洞里的水扫出去，又把坏掉的电缆线拆出来，免得再次爆炸发生意外。 忙了一会，亚萨出去拎着两只彩羽鸡的尸体回来，一阵风吹过，木门晃了晃，哐的一声砸在他头上。 经过一晚上的风吹雨打，这两扇门已经摇摇欲坠，现在终于彻底坏了。林绥听见声音连忙过去把门搬开，扶起亚萨。亚萨眼神呆呆的，双目无神地盯着前方，还没从撞击中反应过来。 “……你怎么样？” 亚萨脑子嗡嗡作响，缓了好一会之后，他狠狠地朝木门踢了一脚，口里骂了句脏话。 “这个地方太糟糕了。” 林绥安慰他：“总比蓝色死星好一些。” 两人点燃火堆，亚萨把两只彩羽鸡都烤了，这够他们吃上两天的，剩下的骨头全扔给小约克，小约克快乐地叫了两声。 吃饱之后，亚萨精神好多了，问：“有什么好消息吗？” 林绥：“这个山洞还能住，两个能量块都没有坏，营养膏机和切割机还好着。” 工作间和卧室离得近，都在山洞里面，没有被风雨侵蚀，就是电缆爆炸的时候造成了一些损坏，但都能修复。 “太好了，我们可以吃营养膏吃到饱，哈哈。”亚萨夸张地笑了笑，然后还去专门检查了两个能量块，终于松了口气。现在山洞的一切生产都依赖于这两个能量块，它们没坏就一切都好。 总比刚从飞船上落下来的时候好一些。 亚萨心想自己真是个乐观的人。 下午的时候，他们挖了个水沟把山洞外面的积水排出去。亚萨仍然准备做个养鸡场，毕竟养殖动物是稳定的食物来源。但这里的天气变换不定，那种只用栏杆围起来的鸡笼太脆弱了，林绥提议干脆建一个更宽阔更稳固的养殖场。 仓库里还有些营养膏，食物暂时不用担心，而且林绥可以重操旧业，每天出去打猎。他们绕着山底走了一圈，选定了一个平坦的地形，靠着山体开始搭建养殖场，这回打了地基，准备做一堵结实的木墙。 山里唯独石头和木材取之不尽，只是要把木材切成能用的木板，需要切割机。虽然切割机没坏，但电缆都被雨水泡坏了。 林绥和亚萨都不会修电缆，他们只好暂时放下这份工作。 打地基就需要几天的功夫，在这期间，奥斯丁终于醒了。 他已经完全恢复，只是脸色仍然苍白冷峻。看着乱成一团的山洞，奥斯丁问：“发生什么了？” 林绥正在干活，亚萨耸了耸肩，说：“在你做美梦的时候，前天来了场暴风雨。” 奥斯丁走出山洞，那些东歪西倒的树木和鸡笼残骸，被扔掉的废弃物资清楚地显示这里曾经遭遇过什么，就连那两扇木门都没了，这两天林绥和亚瑟只能轮流守夜。 “我睡了多久？”奥斯丁问。 亚萨：“五六天吧，睡眠质量不错。” 奥斯丁对他的冷嘲热讽没有应声，看了眼林绥，林绥正在检查枪械，目光专注，为晚上的狩猎做准备。 两人都对那天的事避而不谈，林绥想找更合适的时机和正确的谈话方向，奥斯丁则觉得行动和事实更重要。 奥斯丁直截了当地问：“现在要做什么？” 亚萨看了眼林绥，又看了眼奥斯丁，用微妙的语气说：“原来的鸡笼毁了，我们准备建一个更坚固的养殖场。” 要干的活还有很多，不容他们闲聊。奥斯丁很快便开始着手修复电缆。黄昏的时候，林绥外出打猎，回来的时候背了只长相奇怪的动物，长得有点像鹿，但体型更小，毛发稀少。 这动物的肉并不好吃，只好塞进营养膏机里，机器嗡嗡响了一阵，吐出七份营养膏。 “之前没吃过这个。”亚萨问：“在哪儿发现的？” 林绥：“就在东边那个小丘陵里。”那片小丘陵林绥之前也常去，但从未见过这种动物，它是在暴风雨之后才出现的，五六只成群。 吃饭的时候，小约克趴在亚萨旁边啃骨头，亚萨朝奥斯丁那边使了个眼色。这小狼犬聪明极了，明白主人的意思，低吼着朝奥斯丁走过去。 奥斯丁端坐在椅子上吃营养膏，动作斯文，细嚼慢咽。听见声音后低头看了一眼，小约克和他对上视线，血族灰色的瞳孔在火光下闪烁着晦暗的红光，片刻之后，小狼犬僵硬地垂着尾巴退到亚萨身边。 亚萨：“……” 奥斯丁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哪儿来的？” 亚萨摸了摸狗头，翘着腿说：“林送我的。” 奥斯丁侧头沉思片刻，评价道：“挺聪明的小狗。” 8、第八章 奥斯丁很快修好了电缆线，切割机重新启动，有条不紊地把原木切成同样大小的木板。 除了建造养殖场之外，他们还需要更换木门，整理剩余物资，加固山洞内的支撑柱，搬运门口的树重新开路等等，三人各司其职，缓慢地推进建设。 好在食物够吃，暂时也没有别的危险。 “你和奥斯丁之间发生什么事了?” 林绥和亚萨在扎木桩的时候，亚萨忽然问道。 “你们之前不都是一起行动吗，最近打猎你都不叫他了。” 林绥动作不停：“现在要干的事太多，打猎我一个人就可以。” 亚萨挑眉，兴高采烈地说：“你是不是终于认识到血族是不值得信任的种族，虚伪的合作者，傲慢的贵族佬，自以为是的异族了！” 林绥咳了一声：“……倒还没到这种地步，只是发生了一些小意外。” 他大概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亚萨撇了撇嘴：“看起来他也并不相信你嘛，下次要是还遇到这种事，你干脆拿他当诱饵好了，血族的血肉可是相当诱人的。” “就算是诱饵，也太脆弱了。” 随便一碰就会受伤，一受伤就要躺几天的血族，就像玻璃人一样，之前林绥没想到血族的身体这么脆弱。 不过亚萨对血族的厌恶简直毫无保留，即使在奥斯丁面前也懒得遮掩，偏偏他对血族又十分了解，林绥比较好奇这个：“你为什么这么讨厌血族？就目前来看，除了战斗，他算是个不错的同伴。” 亚萨沉默了一会，长叹口气：“这事说来话长，我就是因为血族才被送进监狱的——在被送进审判庭之前，我在做一些造福人类，但不被帝国法律所允许的事。本来我是很安全的，直到一个血族贵族找上门来。” “你在做什么？” “……造福人类的事。”亚萨强调了一遍。 林绥：“但不被法律允许？” 亚萨一副欲言又止，高深莫测的表情：“只能说懂的都懂，你也别问，利益牵扯太大，说了对你没好处，这里面水很深。” 林绥：“……你脑震荡还没好？” 基地重建过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他们趁这次优化了内部空间结构，让不同的区域划分更加明显，空间也宽敞了很多。虽然工作量很大，但有能量块和切割机在，其实远比他们刚降落的时候效率更高，相当于从农耕时代升级到工业时代。切割机全天候运转，能量块的余量很快从38%降到了34%。 他们目前只用了一块，另一块还是存放起来。能量块的外形十分简单，但其中的原理很复杂，亚萨和奥斯丁都说不上来。但亚萨说，以如此小的体积储存巨大的能量，正是开启新航行时代的钥匙。 能量块的出现，让帝国将整个黄金星系揽入怀中。 林绥摸了摸脖子上的项圈，帝国对他来说仍然是个模糊的概念。 暴风雨之后，夏天来临了，烈日晒干了残存的积水，森林由原来的浅绿变成了深绿色，出现了很多春天没有的动物和植物。山洞西南方有一片嫩芽冒出头，但不知道是什么植物，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他把亚萨叫过来，亚萨也是一知半解。 林绥心里总是想种点什么东西用作冬天的粮食储备，他们对这颗星球还很陌生，谁知道冬天会怎么样呢。而且这里土壤肥沃，水源充足，不种点什么实在是浪费。 他聚精会神地盯着嫩芽，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文字。 【仙馐果（成熟度12%）】 【一种柔软且稀有的水果，可食用。有奇妙的香味的味道，并产生软性化学亢奋。】 【特性：有很低的概率成瘾。】 【饱食度：0.7】 【营养值：0.2】 【药物浓度：50%】 【浓度降低速率：5%/天】 【有效浓度时间：0.7天】 【成年安全服用间隔：1.6天】 【主要化学物质：xxg-h3】 …… 信息只出现了一瞬间，林绥微微一顿，在爆炸羊之后他再没有看到过这样的信息。这种信息出现的契机到底是什么，他皱起眉，旁边的亚萨问：“你怎么了？” “头有点疼。”林绥不动声色，他这句倒也没撒谎，最近他经常感觉头疼欲裂，仿佛有什么要长出来一样。 亚萨打量着他的脑袋：“我可以帮你打开看看。” 林绥面无表情地说：“婉拒了哈。” 当天晚上，林绥头疼到一种难以忍受的地步，好像有人在用铁锤不断地砸太阳穴，尖锐的疼痛仿佛将他的大脑劈成了两半，甚至真的忍不住产生想让亚萨打开帮忙看看的想法。他紧紧闭上眼睛，却看到了一片雪花般的彩色斑点闪烁，明明寂静无声的夜晚，耳蜗里却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嗡鸣声，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胀痛感。 这本来是一个极难入眠的状态，嗡鸣声越来越响，耳道仿佛被针刺入，林绥几乎怀疑自己要聋了的时候，眼前闪过一道耀眼的白光。 所有的彩色斑点和嗡鸣声都消失了，林绥猝然陷入昏迷。 …… 【哔——】 【意识重载开始】 【星网数据连接中】 【智能核心已激活】 【基础模块搭载完成】 【星网数据连接异常】 【连接异常——警告！连接异常——】 【哔——】 【切换至本地离线版本】 一连串的电子音在林绥脑海中响起，在播报了三遍网络数据连接异常之后，电子音停下来，停顿三秒，说： 【宿主您好，我是全能型ai辅助模型001，现已激活部分功能，很高兴为您服务。】 林绥又一次站在了星空之中，但这一次，他面前的星星闪烁着光芒，点亮了周围的星网。 这个声音冷淡，低沉，毫无起伏，在林绥的上辈子，ai已经普及到人们的生活之中，他对ai并不陌生。 “……你在我的大脑里？” 【是的，001以宿主的大脑为载体。】 自己脑子里居然还有这么个东西，在林绥活着的那个年代，ai还无法做到这种地步，人工智能技术日益发展，人们对大脑的认识却陷入瓶颈。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001有问必答：【001第一次进入宿主的大脑，是在黄金星历0331年，也就是三年前。之前因为能量消耗殆尽而被动关机，检测到宿主附近有少量可用能量，我吸收了其中一部分，才得以再次激活。】 他穿越过来还不到两个月，所以这个ai是身体自带的，而且已经存在了三年之久。 到现在为止，林绥还不知道这副身体的真实身份。 “他”是一个刑期一万年的囚犯，但“他”这么年轻，看上去也没有特殊的地方，到底会犯下什么样的重罪呢。 001一直在这个大脑里，那么它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 “你知道我是谁吗？” 001并不为这个问题感到诧异，或者说ai程序中并没有情绪和情感的存在，它完整地提供了信息：【林绥，23岁，人类未成年雄性，皇家军事学院二年级学生，机甲设计专业。】 林绥终于得知了原主的身份。 【你有一段不属于这个身体的记忆，并且失去了原来的记忆。】001毫无起伏地接着道：【而我为您服务，不管宿主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只是一种变化？ 在001的视角里是这样的吗？林绥挑眉，试探性地问道：“我当时为什么会把你放进大脑？” 【这样做的人是你的母亲，林源博士，她也是我的创造者。】001的回答出乎意料，它以平稳冷淡的音调说：【她给我的命令是保护您。】 林源？创造者？ “那林源……我的母亲，现在在哪里？” 【她失踪了。】 “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在我的神经网络搭建完成之后，她就将我放进了你的大脑，很快，我就失去了和她的联系，并且陷入休眠。】 信息量太大了，林绥思考了一会，001安静地等待着。 “我到底犯了什么罪？”林绥问，他现在的身份还是个逃犯，帝国对他来说是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您没有犯罪。】 林绥怔住了。 001继续道：【您从未触犯过帝国法律中的任何明面上的条文。】 林绥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那我为什么会被送进监狱？” 001：【我不知道，那时候我已经休眠了，否则，我会保护好您的。】 虽然全能型ai还是平稳冷淡的音调，但林绥从中莫名地感受到一丝愧疚的情绪，连眼前的星网也黯淡了一些。 问了这么久，谜团反而越来越多了。 他面对一个强大的敌人，能够把无罪的原主送进监狱并背负一万年的刑期，林源的失踪也可能和此事有关。他必须找到这一切的真相，那个敌人不知道何时又会再一次注意到他。 林绥静下心来，既然事情已经发生，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当下，毕竟目前他还是个在山洞里艰难求生的落难者。不管这幅身体的母亲如何将001放进原主的大脑中，之前经历了什么，现在001就是他最大的后盾。 “你能帮我什么？” 【任何事情。】 “我要离开这颗星球。” 【抱歉，不行。】 “……”林绥看着闪烁的星星：“001，请诚实一点。” 【很抱歉我不能达成您的预期，因未激活全部功能，我现在能做的事有限。】 “你能做什么？” 【基于本地资料库进行检索，为您提供信息。】 林绥想起来那头爆炸羊和仙馐果，合着现在的001就是个百科全书：“还有呢？” 【当吸收足够多的能量，我可以激活更多功能。】 “足够多是多少？” 【……】001少见地犹豫片刻：【之前吸收的能量只足够我激活最基础的功能，当前余量为1%，当储存能量耗尽，我将再次进入休眠状态。】 这么说，连001也不知道它需要多少能量。话说，它吸收的能量是哪儿来的？怎么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醒了之后怎么联系你？” 【只要您集中精神对我说话，我就会出现。在沉睡状态中，您也可以随时进入这里。】 “这片星空是什么？” 【是我的神经网络。】 在离开之前，林绥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这个世界还有其他像你这样的ai吗？” 001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不可能，林源博士只创造出我一个成品，而我完全属于您。】 9、第九章 林绥是被争论声吵醒的，001的话还在他脑海中回荡，外面已经大亮，刺目的阳光将石壁照得雪白，他很少醒得这么晚，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他走出卧室，看见亚萨怒气冲冲地对奥斯丁说：“这里就咱们三个人，除了你还能是谁。” 亚萨在和奥斯丁对峙，他手里拿着一个能量块，但不是正在使用的那个，而是之前存放起来的。 奥斯丁冷淡地说：“我什么都没做。” 亚萨愤愤道：“那你说这里的能量是怎么消失的，血族果然靠不住，当时我们就该把你扔在那里……” 奥斯丁面无表情：“当时救我的人也不是你。” 林绥打断他们的争执，走过去问：“怎么了？” “林！”亚萨急切地叫了他一声，把能量块递过来：“里面的能量全部消失了！” 林绥拿着能量块放进旁边的切石机里，切石机无法启动，显示剩余能量不足。这原本可是一块剩余69%的能量块，现在光是用手拿着，也能隐约感觉轻了不少。 他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之前001说什么来着——检测到附近有少量可用能量，它吸收了其中一部分，才得以再次激活…… 林绥尝试集中精力呼唤001，001回应得倒很快，大脑微微眩晕半秒，就像一滴水落入水潭。 林绥问：【这里的能量是你吸收的吗？】 【是。】 【你为什么这么做？】 【激活系统处于最优先级。】 【你至少应该先问问我。】 【这是001处于无意识状态下的本能行为。】 听上去001是在辩解，这个ai还没有开始发挥作用，就给他惹了这么大麻烦。林绥看向另一个能量块，忽然有了一个更糟糕的想法：【等等，难道你还在吸收另一个能量块吗？】 【是的，目前只吸收了一部分，吸收能量需要宿主和能量来源有直接物理接触，您和能量块接触时间太短了……】 难怪之前他们用了那么久，能量块一直消耗得很少，但自从重建基地后，消耗忽然变多了，他们还以为是因为各项机器联合运转消耗太大。 还有，001这话的意思是怪他没给机会把剩余能量全吸收了吗。 【立刻停下来！】 【……好的。】 001虽然没有任何语气，但还是微妙地感受到了一点心不甘情不愿。林绥和001直接通过精神交流，现实中只过去了几秒的时间，亚萨和奥斯丁争执得越来越激烈。 “你欺骗我们的地方太多了，血族中根本没有奥斯丁这个家族！” “你恐怕不止名字是假的，你的血有一种刺鼻的气息，这幅身体……” 亚萨悍然拔出枪打断他的话：“要不你自己走，要不我送你一程。” 奥斯丁不为所动：“你恐怕没有权利这样做。” 亚萨冷笑一声：“那你要不试试？” 奥斯丁扯了扯嘴角：“动动脑子，你觉得我能用什么方法瞬间抽空69%的能量。哦，说不定是你贼喊捉贼呢。” 亚萨暴怒，眼看就要动手，林绥伸手把他的枪按下来：“能量块的事，确实不是奥斯丁做的，这对他没有好处。” 亚萨还是选择了相信林绥：“那总不能是凭空消失的吧。” “也差不多。”林绥嘟囔了一声，很愁怎么解释这件事，他暂时并不打算暴露001的存在，这个身体的母亲在创造001后不久就失踪了，而他也锒铛入狱，它绝不是一个简单的ai，他必须保护好这个秘密。 “……这也许只是个意外，现在最重要的是接下来怎么办。”对林绥来说这真的是个意外，他转开话题：“另外一个能量块还能用，根据现在的消耗速度，预计还能用三个月，我们需要尽快找到其他能源。” 亚萨意有所指：“那这事就这么算了，万一再出现一次意外呢？” 奥斯丁毫不退让：“我也同意调查清楚。” “好。”林绥沉思片刻：“在有结果之前，能量块交给我保管，如果再出了问题，就是我的责任。” 亚萨还在思索，奥斯丁看了林绥一眼，率先点了点头。 林绥觉得他也许看出什么了，奥斯丁总是非常敏锐。 “好吧，我也同意。”亚萨耸了耸肩：“那就交给你了，林。” 林绥点了点头，指着自己的项圈，面色认真地说：“我们来自不同的地方，在从飞船落下来之前，可能永远都不会有交集。但终究只有我们活下来了，虽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但在这个地方，我们能信任的只有彼此。” 信任和合作是他们生存下去的基础。 亚萨和奥斯丁都没再说什么，算是同意了他的话。林绥知道这件事算过去了，但大家心里仍然心怀芥蒂，只是暂时压制了而已。 信任是需要时间的。 希望他们能有那么多时间。 到了夏季之后，暴风雨就变得频繁起来，空气总是湿漉漉的，闷热又潮湿，幸好他们住在山洞里，坚厚的石壁遮挡了阳光，能感觉稍微阴凉一些。山洞周围出现了一些没见过的植物和动物，目前养殖场的范围变大，又加固了木墙，完全可以圈养一些中小型动物。林绥抓到了一些类似于羊和獐的小动物，有柔软的皮毛，还能产奶，它们需要和彩羽鸡分开饲养。 虽然001现在只是个百科全书，但对林绥来说已经非常好用了，尤其是他对这个星球，乃至整个黄金帝国一无所知的情况下。 自从有了001之后，林绥便将附近的生物全部扫描了一遍，001提供的信息非常详细，包括动物的肉质和营养价值等等。林绥还在隔壁的山洞发现了一种虫胶，口感很差，有一种令人不适的黏腻感，但营养十分丰富，很适合做营养膏。 001说这种虫胶是由特殊生物壁虫生产而成的，它们将岩石和矿物吞下，吐出来的就是虫胶。壁虫平时隐藏在山壁上，大约食指长，受惊发光，速度极快，逃跑的时候会钻进石壁里。 根据001提供的信息，壁虫的外壳是一种极为特殊的材料，在黄金星系那边卖得非常昂贵，但在边缘星系，其实是一种相当普遍的生物。不过它们生活在隐秘的山洞中，抓捕难度也很高。 砰！ 看到壁虫的一瞬间，林绥举枪便射，子弹早已经充能完成，枪口微微一闪，子弹命中壁虫，壁虫的身体震了一下，受惊亮起，扭头一钻，就和石壁融为一体了。 壁虫外壳十分坚硬，除非命中头部，否则很难造成伤害，但这种昏暗的环境下即使是他也难以一击毙命。 就在这时，一点微光忽得亮起，刀尖刺入石壁的声音干脆利落，反射的银光照在奥斯丁的脸上，红色的瞳孔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奥斯丁拔出刀，刀尖插在壁虫的脑袋上。 林绥看过去，那是把银灰色的短刀。 奥斯丁把壁虫摘下来放在袋子里，擦干刀上的液体，轻描淡写地说：“我自己做的。” 以基地现在的条件做把刀绰绰有余，奥斯丁用工具的时间又特别多，给自己做把刀是理所当然的事。 林绥并没有多问，自从那次说开了之后，他们又恢复了以往的工作模式，亚萨守在基地里，而他们则外出探索。现在出现了很多新的物种，他又有了001这个百科全书，探索效率比以前更高，仓库里也堆积了一些新的物资，例如壁虫，虫胶，仙馐果之类的。 现在的探索重点放在周围的小山丘，在这种情况下，刀比枪好用。这把枪的局限性越来越大了，林绥盯着自己手里的枪，集中注意力，伴随着大脑极其短暂的刺痛感，眼前很快出现了这把枪的详细信息。 【量产型警卫枪（耐久度45%）】 【特性：稳定耐用携带方便发射缓慢缺乏火力和射程附带轻微麻痹效果（机器警卫专用枪）】 【质量：3.2kg】 【长度：15cm】 【精度：30%—70%（随距离变化）】 【充能时间：3s】 【伤害：18-25】 【射程：23m】 【护甲穿透：20%】 …… 之前林绥查过壁虫的数据，壁虫身体的护甲为25，也就是说，即使加上破甲能力，这把枪能对壁虫造成的伤害也微乎其微。 而外面随便一只兔子或者鸡之类的动物，护甲都在5以上，难怪这把枪一直用着那么难受。也就是林绥射得准，大部分动物的弱点护甲为0，他才能靠这把枪活到现在。 监狱飞船上的警卫之所以用这种枪，也不过是起威慑作用，控制囚犯的主要还是脖子上的颈圈。 外面天色渐暗，这座小山丘也探索得差不多了，两人准备回去。刚出洞口，天空忽然阴沉下来，狂风大作，顷刻间，雨水如柱，倾盆而下。 夏天的暴雨总是说来就来，林绥和奥斯丁只能加快步伐，这里离基地有些距离，他们必须尽快赶回去。 两人脚步匆匆，奥斯丁忽然停下来，林绥看向他，他指了指旁边的地面，脸色凝重。 “什么？”林绥看过去，地面出现了一连串的脚印，被雨水冲刷得有些变形，但依稀能看出来，这并不是动物的脚印。 两人对视一眼，这串脚印笔直地指向山洞所在的位置。 10、第十章 山洞内灯火通明，自从最开始那场暴风雨之后，林绥他们将里面完全改造了一遍，严密的门将风雨彻底抵挡在外，各种电缆也做了防水保护，暴风雨再也不会对基地造成影响。 门口亮着一盏灯，是用来指路的，有时候林绥和奥斯丁会回来得比较晚。亚萨正在整理仓库，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心想林绥他们今天回来得还挺早。正要开门，外面忽然响起了轰轰雨声，仿佛谁在耳边拍了一巴掌似的，亚萨打了个冷战，开门的一瞬间，寒风夹杂着暴雨落在他脸上。 外面站着一个陌生人。 这人五官粗粝，短小身材，一头褐色浓密杂乱的短发，腰间别着一根粗壮的狼牙棒，身后背着木弓和一个小包裹，衣服上还有红褐色的斑点。他惊讶地盯着亚萨看了几秒，口里说了几句话，亚萨完全没听懂，应该是这颗星球上的方言。 亚萨悚然一惊，虽然早就预想过这里会有其他智慧生命存在，但没想到会这样猝不及防地碰上面。 亚萨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很多念头：这人从哪儿来，是敌是友，这颗星球上的原住民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林绥和奥斯丁还没有回来…… 枪在休息室，刀在工作间，他身上没有任何武器。 这时小约克闻到了陌生的气息，从仓库冲过来，压低了身体，发出低吼声。 褐发矮个子吓了一跳，随后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用带着奇怪口音的帝国通用语说：“你好，外面下雨了，能让我进来躲一会雨吗？” 不知是不是暴风雨的关系，尽管对方显露出善意，亚萨还是感受到一丝寒意，他伸手放在小约克的头上，眯着眼睛打量对方片刻，问：“你从哪儿来？我之前没见过你。” 矮个子说：“我之前也没有见过你。” 小约克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喘息声，亚萨又和矮个子聊了几句，但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 雨越来越大。 矮个子往里探头瞥了瞥，忽然问：“这里看上去真不错啊……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亚萨的手放在石门上，一边说：“当然不，还有一些同伴在附近……” “我来的时候没看见任何人。” “他们很快就会……”亚萨忽然抬头，看向后面：“哦，他们回来了。” 矮个子回头看去，黑暗中的暴风雨将一切景象揉成混沌的线条，什么都看不清。亚萨猛地关上门，矮个子反应很快，转身用狼牙棒插在门缝之中，双手抓住缝隙，手臂青筋暴起，一点点打开木门。 “果然只有你一个人。”矮个子扯开嘴角，眼里闪烁着狰狞的笑意，他的力气非常大，木门渐渐裂开一条宽缝。亚萨果断转身就往休息室跑，就两人的体型对比，他拿刀和这人对砍肯定没有胜算。小约克冲上去咬住矮个子的腿，矮个子顿时惨叫一声，用棍子狠狠砸向小约克的脑袋，直到狼犬晕过去，然后提着粗棍一瘸一拐地钻进山洞。 他打量了一圈，惊异地盯着墙上的灯，但最吸引他的还是桌子上的兽肉和营养膏。此时亚萨已经从休息室中拿着枪出来了，矮个子看见枪，不由得后退一步，亚萨冷冷道：“滚出去。” 矮个子眼睛一转，反而挥着棍子冲上去，亚萨只好咬牙开枪。 ——砰！ 枪声和惨叫声同时响起，矮个子半跪在地上捂住大腿，血腥味迅速弥漫，亚萨比他更惊讶，他明明瞄准的是脑袋来着，但射中腿也是个奇迹了……这时奥斯丁出现在门口，轻轻喘息着，右手还保持着投掷的状态。 “你终于回来了，林呢？”看到奥斯丁出现，虽然两人之间仍有间隙，亚萨终于还是松了口气。 奥斯丁说：“我们在外面发现了一串脚印，是直接朝这里过来的，所以我先赶回来了。” 亚萨看着从矮个子大腿里穿出的带血的刀刃，默默抠了抠手里的枪。 过了一会，林绥带着其他物资也赶回来了，看到当下的情形便明白了一切，问：“你怎么样？” “我没事……奥斯丁回来得很及时。”亚萨检查了一下狼犬的情况，脸色凝重：“小约克还帮我拖延了一会，它伤得很重。” 林绥和奥斯丁把矮个子绑起来，他两条腿都受了伤，瘫坐在地上，口里咕噜咕噜地叫着。 林绥问他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怎么发现这个基地的，矮个子一概不答，只用含糊怪异的地方方言叫骂。亚萨在一旁给小约克处理伤口，过了一会走过来，用脚尖踢了踢矮个子腿上血肉模糊的伤口，他顿时惨叫一声，亚萨低下头打量了一会，双手交叉抻了个懒腰，悠然道：“你们去忙，让我来问吧。” 林绥给他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他俩是冒着风雨赶回来的，浑身上下湿透了，便进休息室擦干身上的雨水，把收集的壁虫和采摘的蘑菇都放进仓库，又喝了点热汤，吃了点食物。他们忙完出来的时候，哈鲁浑身赤/裸，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三人围坐在一起，亚萨说着自己的拷问结果：“这人叫哈鲁，来自犰狳部落，算是个斥候，他之前就发现了我们的踪迹，想趁暴风雨的时候过来试探一番。” 林绥的心沉下来，在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对方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这是最可怕的事。 奥斯丁问：“他为什么会攻击你？” 亚萨：“他以为我只有一个人。” 林绥接着问：“犰狳部落在哪里？” 亚萨把两块小石头放在地上，在中间划了条线：“这是犰狳部落的位置，位于我们的东南方向，大概步行七天的路程。”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部落？” “大约三十人左右，靠打猎和抢劫为生，他们会经常派人出去探索。”亚萨说：“其他的就问不出什么了，他撑不住了。” 林绥：“现在有一个问题，在过来试探之前，哈鲁是否把这里的消息传递给犰狳部落？” 三人沉默片刻，如果哈鲁把消息传回去了，犰狳部落迟早还会再派人来袭击。如果他没传回去，也只是来得慢一点而已。 哈鲁的出现只是一个开始，既然已经被发现。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他们迟早会接触更多本地势力。 好消息是，幸好这次只有一个人，让他们有时间做准备，最好能在袭击来临前，建好防御设施。 天已经很黑了，暴风雨渐渐平息，三人却一点困意都没有。哈鲁的出现和犰狳部落的存在让林绥对这颗星球的危险度有了更深的认知，他们商量了很多关于防御和战斗的事，目前的武器还是只有两把枪，一把合金小刀和奥斯丁自制的刀。直到临近黎明，林绥和亚萨才准备去睡一会，奥斯丁说他守着那个人。 看着林绥和亚萨离开，奥斯丁摩挲着手里的刀。他最开始有些疑惑，为什么哈鲁会选择直接攻击，在他看来，陌生的双方至少应该有一个接触试探的过程。他不能理解哈鲁这样莽撞而粗暴的行为，但随着林绥和亚萨对话的深入，他渐渐打消了这个疑惑。 这里和黄金星系不一样，行为和欲望都更加直接。 奥斯丁出生在一个稀有而高贵的家族中，从小便拥有一个令人艳羡的姓氏，他所见到的都是矜持的微笑和优雅的举止，礼仪和教养深入骨髓，哪怕身边仍然暗流涌动，至少没人会上来就明晃晃地捅刀子。 这样的行为被他的同族所不齿，认为这是野蛮的，低俗的，粗鄙的，只会发生在未开化的野人身上，尽管他们做的事更加残忍阴险，令人不寒而栗。 “喂，想什么呢。” 奥斯丁想得入神，一抬头发现亚萨拿着枪慢吞吞地走出来，然后把枪放到奥斯丁旁边的桌子上。 奥斯丁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这枪我拿着也没用。”亚萨说。 奥斯丁点点头：“确实。” 亚萨啧了一声，又叹息道：“它在你手里能发挥更好的作用。” 奥斯丁笑了一下，把枪收起来：“那你怎么办？” 亚萨捡起那根木棍，这原来是哈鲁的武器：“我用这个。” 光木棍当然是不够的，但除了刀，他们现在没有武器来源，这不是一个能够短时间内解决的问题。 奥斯丁问：“你是怎么让他开口的？” “审问也是一项技能，只要先摧毁身体，他的意志就像纸一样薄弱。”亚萨挥了挥木棍，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十分漂亮，年轻的血在其中流淌，但是太年轻了，所以力量不足。 他打了个哈欠，又说：“今天谢谢你了……虽然我不擅长战斗，但略懂一点医术，尤其擅长治疗血族，所以如果你受伤了，尽管放心吧。” 第二天，林绥发现枪在奥斯丁手里，亚萨和奥斯丁之间的氛围也松动了很多。 他并未多问，这总归是件好事。 吃完早饭后，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是，哈鲁怎么处理？ 放和不放都不太合适，他们也不可能养着这个人。林绥走过去晃了晃哈鲁的肩膀，忽然沉默下来。 亚萨探头问：“怎么了？” 林绥：“他死了。” 11、第十一章 哈鲁是在晚上悄无声息地死去的，亚萨检查了一下尸体，大概是因为昨天晚上的暴风雨，导致伤势恶化。 这个意外让人猝不及防，亚萨嘟囔了一声：“我明明还包扎了伤口的。” 他只是没有用药，目前的药品存货都是从飞船找出来的，剩下的就是亚萨在周围采集的草药，没有经过炼制，效果一般，聊胜于无。 不管哪种药物，都是用一份少一份。 现在他们倒是不用烦恼怎么处理哈鲁了，亚萨和奥斯丁挖了个坑，把尸体埋进去。他们打开哈鲁的包裹，包裹里装着一点肉干，不知名动物的牙齿，还有几枚大小不一的硬质圆片。 圆片大小不一，边缘有轻微磨损，上面还刻着图案，类似一条口尾相接的蛇。林绥将精力集中在上面，大脑轻微的刺痛后，眼前出现一行字。 【旧环币：环梦—c103星及周边行星通用货币。】 根据重量，材质和大小不同，环币有不同的价值，其组成本身是一种适应性很强的金属。 林绥把这些东西收拾起来，随后便和奥斯丁出去了。按照昨天晚上的计划，他们今天要在山洞外布置陷阱，虽然效率低且看运气，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受材料和技术限制，他们现在能做的太少了。 他们围着山洞挖了条沟做陷阱带，里面填铺一种长满尖刺的植物，上方铺上用以伪装的草。陷阱带后竖起一道矮墙，中间开着门，仅容两人并排通过。 林绥当初选择这个山洞安置只是机缘巧合，但这确实是一个易守难攻的防御基地。高山作为天然屏障，守护着后方和左右两侧。只要建起这座矮墙，敌人便只能从大门突袭，最大程度减少双方的人数差距。当然，这是建立在敌人没有大规模杀伤武器和针对防御建筑的轰炸武器的前提上。 根据哈鲁的装备和他的描述，犰狳部落的科技并不发达，部落成员大部分使用刀剑和弓箭作为武器。 防御设施缓慢推进中，尤其是矮墙，进展得很慢，他们毕竟只有三个人，所有人的精力都在这上面，导致食物也在飞快地消耗。 林绥蹲在一颗大树上，浓郁的树荫遮住了他的身影。他今天要抽出时间打猎，补充一下食物库存。 他盯着树下正在吃草的一头公鹿，那头公鹿丝毫没有注意到他，林绥正准备开枪，公鹿忽然抬起头，朝后面机警地看了一眼，迈开腿飞快地跑了。 林绥正纳闷着，紧接着便听到了脚步声。 他心里一凛，朝声源处看去，很快，两个人出现在视野之中。 犰狳部落这么快就来了吗？ 那两人身上背着厚重的包裹，穿着粗布上衣和长裤，都带着蓝色的头巾，一前一后行走着。前面那人棕色短发，身材魁梧，动作敏捷，正在用手里的木棒开路。后面那人身量更高，背着弓箭，腰间还别着一把小刀。 这里离山洞很近了。 现在奥斯丁和亚萨都在山洞里面，林绥也没法出声叫他们，到现在为止，他们都没有远距离通讯的手段。 不过两个人的话，他自己就足以应对。 林绥抬枪瞄准后面那个人，对方有远程攻击的能力，威胁更大一些。 林绥放缓呼吸，看着他们越来越近。再往前一步，刚好就是布置了陷阱的位置。 高个子忽然做了个手势，两人突兀地停下来，开始交谈。他们说的是语调奇怪的当地语言，林绥只能通过语气判断他们正在商量什么。 【需要开启翻译功能吗？】001忽然开口。 林绥心里一个激灵，无语片刻：【……开启。】 片刻后，下面的对话清晰地传入耳中。 矮个子：“怎么了？” 高个子：“有陷阱。” 矮个子：“……等等，这个地方我们之前来过吗？” 高个子：“来过。” 矮个子：“这是什么，一堵墙？我没看错吧，这里有人了？！上一个夏季还没有的！” 高个子：“你没看错。” 矮个子：“金，我看到了动工的痕迹，这是刚建起来的！还没有完工……” 他们上一个夏季来过这里？看来这个地方并没有那么人迹罕至，只是在他们来之前没有势力定居在这里罢了。 下面的对话还在继续，被称为金的高个子拿出弓箭，矮个子按住他的手，说：“先等等，这个基地看上去很完整了，他们甚至还修建了防御设施，里面的人实力不弱，我们没必要起冲突。” 矮个子清了清喉咙，朝里面大喊道：“有人吗？！” 这句话用的是通用语，而且矮个子的通用语说得居然还不错。 过了一会，奥斯丁从山洞走出来，戒备地看着两人。矮个子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并无威胁，大声道：“你好，我们路过这里，无意打扰。我们来自蓝沙部落，我叫琥珀，他叫金。” “你知道蓝沙部落吗？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打个招呼。”琥珀冲奥斯丁喊，并指了指自己的蓝色头巾，一边低声用本地语言道：“他手里拿的枪没见过，八成是个外来客，他们经常会带来些稀奇的好东西，看来我们可以做笔生意了。” 奥斯丁还在犹豫的时候，林绥从树上跳下来，刚好落在琥珀身后。琥珀吓了一跳，金则立刻抽出小刀，反手刺过去，林绥闪身躲开，颔首笑道：“你们不是想打个招呼吗，跟我来。” 琥珀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林绥从他们旁边绕过去，轻描淡写道：“这边有很多陷阱，请跟着我走，小心脚下。” 琥珀和金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跟上去，一边窃窃耳语：“他一直在那里？！你一点都没察觉吗？如果他从上面攻击怎么办？！” 金：“你会死。” 琥珀：“……” 林绥假装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奥斯丁在一边投以疑惑的眼神，林绥做了个让他先回去通知亚萨的手势，奥斯丁半信半疑地走了，等林绥终于将两人领到山洞内，亚萨已经带着狼犬严阵以待。 这两人曾经来过这里，哈鲁却说他是第一次发现这个地方，足以说明两方来自不同的势力，他们的行事方式也有很大的区别。 不过林绥还是决定再试探一下。 琥珀一进山洞，便隐晦地打量起来。划分清晰的空间，桌子上的食物，角落堆积的物资，墙上挂着的衣物和弓箭，嗡嗡作响的机器，基地比他想象得还小一些，但该有的都有了。 尤其是角落摆放的那台营养膏机，让琥珀眼前一亮。 营养膏对于他们这种经常在外长途跋涉的商人来说，是最好的食物。 亚萨：“林，这两位是？” 琥珀主动介绍说：“我们来自蓝沙部落，我是琥珀，他是金。” 林绥：“蓝沙部落在哪里？” “就在距离这里大约五六天路程的西北方向，那里有一些蓝色的山丘，蓝沙部落就定居于此。我们每年的夏季都会前往南方的阿卡帝联合部落做生意，当然，如果途中路过其他部落，也会交换些彼此需要的东西。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吗？” 林绥说：“你似乎对我们的出现并不惊讶。” 琥珀笑了：“当然，这颗星球每年都会有新的外来者，我也碰到过几次了，我们本地人将你们称为外来客。蓝沙部落不在乎外来客的来历和身份，我们只是想做生意而已。” 每年都会有新的外来者？这颗星球居然还挺热闹。不过琥珀说得应该是实话，他没有对林绥他们脖子上的项圈表露出任何好奇。 林绥问：“你们都有什么东西？” 琥珀把包裹拿出来，通过观察，他已经发现这里只有三个人，需要的东西并不多。 “我身上带的东西并不多，你们可以先看看。” 包裹里就是一些肉干，干果，旧环币，火石，五件衣物，一堆箭头，几颗颜色各异的石头，还有三包种子。 琥珀重点介绍了那些漂亮的石头，说这是蓝沙部落的特产，非常稀有且漂亮，可以作为饰品，其硬度和密度也使其成为一种很好的钝击武器材料。 那两块蓝石确实很漂亮，但价格十分昂贵，而且目前也用不着。看出林绥他们没有购买的意向，琥珀也不在意，转而介绍其他东西。火石用来打火，衣物有不同程度的破损，那三包种子分别是小麦种子、玉米种子和啤酒花种子。 林绥只对种子感兴趣，琥珀说一包种子的价格是五十片旧环币。没有那么旧环币的话，可以用十份营养餐换。 就是说一份营养餐价值五片旧环币，一包种子五十片旧环币？这个价格显然不对，尽管三人都没有种植的经历，但也知道作物种子不该值这个价。 琥珀的笑容十分真诚：“在某些地方和某些时候，种子是很昂贵的。” 林绥试图讨价还价：“十片环旧币怎么样？” 琥珀略作思考，一阵风吹过，他看到桌子上的牙齿和角落的血迹，忽然问：“你们碰到犰狳部落的人了吗？” 12、第十二章 哈鲁的尸体就埋在外面，亚萨和奥斯丁一下戒备起来，林绥略一点头，算是承认了。 这个琥珀看着五大三粗，倒是出乎意料的细心敏锐。 琥珀脸色微变，沉思片刻之后，说：“我们第一次做生意，让点利就当交个朋友了。不过既然犰狳部落已经发现了你们，他们很快就会发起进攻的，不如多买点武器和装备吧，对你们来说，这些更加实用。” 他打开金的包裹，里面装着一把重剑，一个木质头盔，一套胸甲，和七个小玻璃瓶。 琥珀介绍说，这个头盔能提供一定利器攻击防护，但是要小心别被铁锤一下砸中脑袋，那样脑浆会和碎木混在一起。胸甲则可以保护上半身，基本等于别人多了条命，只是比较厚重，穿上之后难免动作会变得迟缓。两个小玻璃瓶里装的是一种受到冲击会爆炸的岩石，对着敌人直接扔出去就行，效果惊人。 林绥大致扫了眼这些东西的属性。 【简易头盔（耐久度99%）】 【提供一定利器攻击防护的简易头盔，只提供头部的局部防护。】 【护甲：利器（-70%）钝器（-5%）】 【装备：-5%移动速度-10%视野范围+10%温度感应】 【简易胸甲（耐久度97%）】 【胸口和背部插有木板的背心，主要用于保护躯干和主要脏器。】 【护甲：利器（-70%）钝器（-10%）】 【装备：-20%移动速度-5%操作能力+20%温度感应】 【爆炸瓶（耐久度100%）】 【装有红石的玻璃瓶，受到剧烈撞击后爆炸。】 这些武器和装备都非常实用，正是林绥他们目前缺乏的，而且琥珀给的差不多就是他们刚好能够支付的价格。 林绥问：“我可以试试吗？” 琥珀非常大方地同意了。 林绥测量了一下胸甲的防御效果，护甲那行属性指的是能减少利器造成的70%伤害，匕首的一般伤害是15，属于利器伤害，击中胸甲能造成4-5的伤害，同时胸甲的耐久少了9%，差不多能抵挡十次攻击。 琥珀出价是200旧环币，很良心了。 至于那把重剑，琥珀放在了最后介绍。 “这把剑我本来是打算带到阿卡帝联合部落去的，它的来历非同一般，拥有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只有在合适的人手里才能激活。但即使没有激活，这也是一把足够强大的剑。” 林绥的目光一开始就被这把重剑吸引了，他试着抓住剑柄想把剑拿起来，但剑身比想象中的更重。 001给出的信息也非同寻常。 【▆▆重剑（耐久度32%）（未激活）】 【虽然是一种古老的武器，但在合适的人手里非常致命。】 【特性：人格武器▆▆】 【质量：23.4kg】 【长度：17cm】 【伤害：钝击（剑柄）50-77】 【伤害：刺（剑尖）125-132】 【伤害：割（剑刃）140-148】 【护甲穿透：70%】 林绥手里的量产型警卫枪最高伤害也才18，这把剑能造成的伤害几乎是枪的十倍。这确实是一把非常强大的武器，而且它的护甲穿透效果也十分卓越，除了重一点，几乎没有缺点。 001给出的信息中，名字和特性都被隐藏了，也许是因为这把剑并未被激活。不过还有一个词引起了林绥的注意，人格武器是什么意思？ 001：【代表这把剑只能拥有一个主人，并且拥有专属能力。】 林绥问：“这把剑怎么卖？” 琥珀露出意料之中的微笑：“五千旧环币。” 林绥：“……”看来这把剑的缺点不只是重。 琥珀：“您可以用其他东西换，看在初次交易的份上，我这边也可以便宜点。” 亚萨开口道：“你真的要买这把剑？咱们也没有谁能拿得动啊。”刚才他和奥斯丁也尝试拿动这把剑，但它实在太重了，放下来的时候亚萨还被砸到了小拇指。 林绥并没有表现出明确的意向：“我就问问。” 问问又不要钱。 “最低四千五……”琥珀带着热情的微笑还要再说什么，金忽然把他拉过去，低声问：“你确定要卖那把剑吗？” 这把剑本来是他们为了在阿卡帝联合部落打响名声准备的，而且对方很明显买不起。 那些其他装备和武器也卖得太便宜了。 琥珀把声音压低，在他耳边解释道：“他们很快就会面临犰狳部落的攻击，你觉得他们能活下来吗？” 金默默地摇了摇头。 “那就对了。”迎着金疑惑的眼神，琥珀继续说道：“如果他们输了，犰狳部落自然会带走所有战利品，不如我们现在先换一些好东西，否则这些营养膏和皮毛，不全都便宜犰狳部落了么。” “如果他们赢了，那我们就会有一个长久的贸易对象。” “最重要的是，犰狳部落也是我们的敌人。”琥珀语气缓缓道：“我们把武器卖给他们，他们能给犰狳部落造成的麻烦自然越大越好。” 琥珀说话又轻又快，而且用的方言，不过有001翻译，林绥将这些话一字不漏地收入耳中。 既然琥珀考虑得如此全面，他就没必要客气了。林绥和亚萨他们商量之后，用五十份营养膏，少量肉干，哈鲁的弓箭，所有的皮毛和货币换了琥珀的武器和防具，以及三包种子。琥珀还送给了他们三套衣服，当做添头。 林绥他们终于有了换洗的衣物，真是可喜可贺。 那把重剑林绥并没有买，用不上的武器没有意义。不过林绥心里还是很惋惜，这是目前见过最强大的武器，而且第一次有001都无法提供的信息，他很好奇那些隐藏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达成交易之后，双方都心满意足。琥珀对切割机和营养膏机也很心动，但奈何他们这次轻装出行，实在带不动那么多东西，只能尽量换点轻便的货物。 琥珀伸出手，诚心诚意地说：“希望下次还能和你们做生意。” 林绥握住他的手，并没有放开，微笑道：“能给我们讲讲犰狳部落吗？” 这并非一个过分的要求，琥珀十分乐意：“犰狳部落是一个臭名昭著的强盗团伙，他们每年夏季和秋季频繁出没，不仅侵略屠杀一些小部落，还会打劫商队。部落里大约三十多人，都是青壮年，至今为止，他们已经毁灭了不少外来客。” “他们会先试探几次，然后大规模出动，虽然使用的都是些简单武器，但他们人多势众，而且擅长战斗。总之，你们要小心。” “除此之外，你们还要注意另一个非常重要的气象——热潮。”琥珀郑重地说：“你们也许还没见过，热潮会在夏季任何时候出现，到时候务必谨慎外出。” …… 琥珀离开之后，林绥他们分配了武器和准备。头盔和胸甲给了亚萨，因为奥斯丁戴这些东西会影响灵敏度，配上那根狼牙棒，亚萨还挺像一个战士。 事实上，他身为一个医生，精通人体的各个弱点，近战比远程武器更适合他。 奥斯丁拿了两个玻璃瓶，带着枪和小刀，不论什么类型的战斗都能够应对。 林绥拿了五个玻璃瓶，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热潮他们从未经历过，也无从防备，只能暂时放在一边，他们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卖掉了不少营养膏之后，食物再次短缺。种子暂时储藏在仓库里，现在没有时间播种，而且等犰狳部落的人打过来，田地也许会遭到破坏，林绥只能继续出去打猎，现在猎物的肉不仅可以用来吃，皮毛和角也可以存起来以后交易。 有了之前的经验，他们堆砌木墙的时候已经熟练了很多。切割机和营养膏机不停地运转，为了节约能量，林绥把其他电器都关掉了，所有资源都向战备倾斜。 亚萨一边吞下营养膏一边喃喃道：“我还从来没有这么勉强过自己，这就是战时经济吗，好难吃啊。” 小约克趴在他腿上叫了一声。 林绥问：“你在飞船上不也吃的营养膏吗？”这还是一个营养膏机做出来的，味道也没有差别。 “其实我偷偷给狱警塞钱了，在房间的时候可以吃点好的。”亚萨惆怅地把营养膏放下：“说是好的，其实也就是一些廉价工业速食而已……咱们什么时候把那些种子种下去？” 林绥：“等解决了犰狳部落吧。”他们要做的事太多，人手却不够。 亚萨抬手遮住阳光往外看去：“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来？” “该来的……” 就在这时，一声哨声传来，这是他们最近使用的远距离沟通手段，哨声代表的意思正是——有敌人出现！ “……总会来的。”林绥说完，将枪别在身后。 亚萨立刻站起来，顺手把剩下的营养膏塞到小约克口里，穿上头盔和胸甲，拿着狼牙棒走出去，小约克紧紧跟在他的身边。 林绥攀爬上了山洞外的一颗大树，这里的视野范围极广，而且茂密的树叶遮蔽了他的身影，可以当成临时瞭望塔使用。 奥斯丁翻身躲进墙内，木墙至今没有完成，但可以用来当射击用的掩体。 五个人影出现在视野尽头，身后背着弓箭，手里拿着狼牙棒，铁棒还有匕首之类的武器，最开始他们还聚在一起，很快便分散开，朝基地走来。 13、第十三章 五个人一边交谈一边往前走。 “哈鲁说的就是这个地方？” “口信上说的是毫无防备，刚坠落不久的外来者，怎么看上去不太一样？” “这面木墙是怎么回事？” “管他呢，哈鲁办事向来不靠谱。” 林绥通过001的翻译倾听着他们谈论的内容，确定他们就是犰狳部落的人。 “最近运气真差，希望这个基地里能有点好东西。” “老大这不让你来了嘛，老规矩，谁抢到就是谁的！” “哈鲁到底去哪儿了，不会摔到沟里去了吧？” “谁知道呢……怎么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说不定在我们来之前就被哈鲁解决了，那小子就他妈的爱吃独食！” “上！一个活口都别留！” 犰狳部落完全没有隐藏自己的意图，他们并不把这个基地放在眼里。 正如琥珀所说，犰狳部落已经摧毁过好几个外来客。这个星球因为各种各样原因坠落的外来客并不少，有的死于天灾，有的死于疾病，有的就死在他们这样的本地部落手里。这个星球过于偏僻，不会有太强大的势力专门前来，剩下的那些可能有高端的武器或者最新的技术，但他们一旦落地，就只能从头开始，而且，往往只有两三个人，有时候甚至只有一个人——当然，有时候也会有硬茬子，他们自然是看人下菜碟。 这个基地就属于好下菜的，人数的优势不可忽视，犰狳部落把他们当成天上掉下来的礼物。 这支小队领头的人名叫哈特，他一声令下，其中两个人分别躲在大树后隐藏起身形，拉开弓箭在后方支援，哈特则戴着头盔，手持铁棒走在最前面，另外两个人准备绕过矮墙。 他们虽然冲得快，但也有明显的战术规划，不愧是擅长战斗的犰狳部落。 哈特走在最前面，这道木墙还没有彻底修好，直接走进去就行。他心想就算要建造防御设施，现在也来不及了，而且区区一堵木墙根本挡不住他们。就在这时，一声惨叫忽然响起，哈特刚过了墙，下意识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同伴陡然落进墙脚下的坑。 有陷阱！ 哈特停在原地，在犹豫继续往前还是后退，就在这时，一道阴影从头顶落下，狼牙棒挟着风迎面而来！ 哈特反应极为迅速地闪开，只见一个戴着头盔和胸甲的人举着狼牙棒劈头盖脸地砸过来。 “就特么你们让我只能吃！营！养！膏！是！吧！” 虽然攻击毫无章法，但亚萨气势如虹，又占了先手的优势，还有条小狼狗助阵，哈特一时被打懵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大喊着让同伴朝这边攻击。 另一个正在绕墙的人听见了同伴和哈特的叫声，知道旁边有陷阱，灵机一动，选择从墙上爬过去。这墙修得并不高，他双手一撑，半身刚刚过墙，就看见了一双灰色的眼睛。 奥斯丁用刀抹了那个人的脖子，那人从矮墙上落下来。奥斯丁看着他捂住脖子发出空洞的嗬嗬声，慢慢擦拭着刀上的血。 哈特被亚萨缠住，一个打前阵的都死了，另一个困在陷阱里，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两个弓箭手神情紧张地盯着墙角，哈特的位置刚好挡住了亚萨，他们无从下手。 一声清越的口哨声从林中传来。 与此同时，一个身影从墙角显现出来，两个弓箭手几乎下意识同时射箭，箭矢轻易地穿透衣角，他们才发现那是一件衣服。 哈鲁的衣服！ 就在他们愣神的时候，奥斯丁飞快地闪身开枪。 砰！ 其中一个弓箭手的手臂被命中，另一个立刻还击，奥斯丁已经反应迅速地躲回去了。弓箭手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身形完全隐藏起来。 对面看起来只有两个人和一条狗，双方都有遮蔽物，哈特队长正在缠斗，他这边还有两个人，并非没有胜算。现在应该先帮哈特队长，只要哈特队长腾出手来，解决那个枪手很容易。 弓箭手大喊一声，林绥听到他让哈特队长把敌人引出来，哈特反应很快，只一个侧身，就将亚萨的身形显露出来，另一个受伤的弓箭手吸引了对方枪手的注意，弓箭手心里一喜，立刻拉弓瞄准。 就在他准备放箭的时候，忽然打了个寒战，紧接着，手腕一阵剧痛，这时候，他才听到枪声响起。 枪声来自头顶。 他下意识抬头看去，仿佛慢动作一样，一颗能量子弹钻进他的眼眶，直直地穿透大脑。 ……还有一个人。 然而他已经无法给同伴任何提示了，另一个弓箭手见他死了，还以为是奥斯丁射杀的，转身就逃，完全没管他们的小队长哈特。 林绥隐藏在阴影之中，枪口微移，放了三枪。 三颗子弹仿佛拉成一条直线，追着那个逃跑的身影，第一颗子弹命中大腿，第二颗子弹命中心脏，第三棵子弹命中脑袋。 逃跑的人倒在地上，林绥跳下树，奥斯丁已经和亚萨一起解决了哈特，只剩下那个困在陷阱里的人。他刚才想爬出来，被小狼狗咬中肩膀，落下去再次受到重创，已经昏迷过去了。 …… 这场小冲突很快就结束了，林绥收拾了战场，获得两对弓，二十多支箭，哈特队长的头盔和铁棒，两把小刀和一根狼牙棒。除此之外，还有入侵者们身上随身携带的肉干，药物，旧环币，绳子，打火石等等，林绥还在哈特身上发现了一个小扁瓶，他打开盖子，一股酸涩的酒味扑面而来。 林绥这边损耗一般，亚萨的胸甲和头盔耐久度都掉到了50%，他不擅长战斗，后来被反应过来的哈特压着打，还是奥斯丁过来帮忙解决了战斗。 最幸运的是他们三人都没有受伤。 那个昏迷过去的人被脱光衣服绑起来扔到角落，亚萨简单地做了止血处理，他很幸运地醒过来了。 他一睁开眼，就看见两个人坐在面前，一个黑发黑眼，温和秀气，看着没什么攻击性。另一个年龄更小些，无论是闪亮的金发还是漂亮的蓝眼睛都十分引人注目，旁边趴着一条小狼犬。 他们穿着常见的灰布上衣和长裤，但和这颗星球的土著还是有明显的差别，而且两人脖子上都有一个显眼的项圈。 这个俘虏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开始用本地方言大骂了几句，见林绥和亚萨没有反应，又转为含糊的通用语：“你们这些该死的外来客，首领会为我们报仇的！等死……！” 亚萨一脚踢在他的下颌，俘虏的咒骂声戛然而止，变成一串断断续续的惨叫。 “别激动。”林绥站起来，随手拿起酒瓶灌进他口里：“喝点酒冷静一下。” 俘虏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等他终于平复下来，林绥才问道：“你们首领就派了五个人过来？” 俘虏惊恐地反问：“哈鲁也是你们杀的？” 亚萨：“现在是我们问你——约克！” 小约克叫着冲上去，俘虏一看这条狼犬就浑身疼，连忙回答道：“是，是！” 这个俘虏的反抗意志相当薄弱，亚萨都没有出手的机会，基本上林绥问什么他就一股脑回答了。 犰狳部落存在有十年之久，最开始是从一个大部落分离出来的，之后迁徙到了这附近。这片地方名为塔纳诺森平原，像犰狳部落这样以掠夺和抢劫为生的存在还有三四个，但更新迭代很快，旧的消亡了，新的又再次出现。这些部落维持着微妙的平衡，既不是敌人，也不是同盟，散落在不同的地区。 像犰狳部落这样的存在算是小中型的，最少的只有十几个人，最大的则有上百人。犰狳部落大部分使用木棍和弓箭做武器，但有些小队长的武器装备更好，甚至有枪和合金刀，□□之类的。 哈鲁早就把消息传回去了，那时候犰狳部落正在和别的部落战斗，还收获了不少俘虏，找商队卖了俘虏之后才抽出人手来这里。他们本来没把外来客放在眼里，所以只派了五个人。至于下一次进攻是什么时候，他也不知道，毕竟他们全灭了，消息传到部落还要一段时间。 俘虏说完之后瞥了眼林绥，林绥斜靠在桌子上，把玩着那个扁平的酒壶，浑浊的酒液贴着皮肤顺着手指流下来，他垂下眼，带着一点柔和平静又难以言明的笑意。 从俘虏见到这个人开始，就没在他身上见到任何激烈的情绪，说话慢条斯理，动作不疾不徐，还长了一张让人容易产生好感的脸。 但就是这个人，悄无声息地解决了两个弓箭手。 “这里还有奴隶贩子？”林绥问。 俘虏说，奴隶商人有很多，不然那些俘虏怎么处理呢，全杀了不如换点钱。这里有各种大大小小的商队，什么都买什么都卖，有的会收购活体内脏和四肢，而且价格相当高昂。一个奴隶直接卖给奴隶贩子可能只值四百旧环币，但单是一个活体大腿就价值二百旧环币，双手一百，肾啊肝啊什么的五百多，质量越好越贵。犰狳部落倒是想卖活体器官，但只有极少数祭司才拥有能够把内脏完整取出来并保存这种高超的手艺。 林绥注意到，对方说这些的时候，亚萨在旁边微微挑了挑眉。 14、第十四章 等所有问题都问完之后，林绥便准备杀了俘虏。虽然目前很缺人手，但他们没有人能看着这个俘虏，食物也不充足，连牢房也没有，实在是得不偿失。 而且等犰狳部落再打过来，他也是个潜在的风险。 但林绥被亚萨拦下来了，亚萨说既然要杀，不如交给他好了。 俘虏被打晕，亚萨把他拖到山洞外面很远的地方，林绥和奥斯丁都没有跟出去。过了大概一个小时，亚萨独自回来了，领口沾了一点点血迹。 林绥随口问道：“干什么去了？” 亚萨微笑道：“锻炼一下手艺。” 林绥没有再问，犰狳部落的人手上沾满了鲜血，无论什么样的下场都是罪有应得。其他几个尸体都被挖了个坑埋起来，就埋在哈鲁旁边。天气太热，放着尸体不管的话，很容易传播疾病。 战斗结束之后，林绥他们立刻继续加强建造防御设施，陷阱重新布置在更合适的位置，矮墙快建设完成了，将山洞口围起来，只留了大门口和两边的小缺口作为进出的通道。如果有敌人来袭，到时候关上旁边两个缺口，就只剩一条通道，能最大限度地平衡双方人数差距。 但这只是最理想的状态，实际上的战场千变万化，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林绥他们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等待犰狳部落的到来。 …… “射偏了，哈德，你行不行啊！” “哈哈哈，给钱给钱！！” “我还赌下一箭射偏！” “哈德，说好的三次机会，最后一次了啊。” “加油啊哈德，我可是把全部身家都压在你身上了！” 临近黄昏，天边一抹血红。 广阔的草原之中，一群人围成一个圈，神情亢奋，手舞足蹈，一边喝酒一边大声吆喝。在最中间的位置，一个身材高大，毛发浓密，戴着软帽，浑身疤痕的男人正拉起长弓，当他用力时，双臂肌肉隆起，极具压迫感。而他的目标，则是十米外一个木桩，木桩上绑着一个俘虏。俘虏身材瘦小，头发花白，在哈德的注视下瑟瑟发抖，张着嘴却喊不出声来。 这是犰狳部落上次抓到的俘虏之一，因为年龄太大身体不好还是个哑巴，奴隶商人不愿意买下，他们干脆用来取乐。 “就是因为你乱动我才射不中的。”哈德闭上一只眼睛：“不要害我输啊。” 老俘虏身体一僵，哈德拉开弓弦，就在这时，有人跑过来喊：“哈德，首领叫你！” “诶，知道了——”哈德回应了一句，随后搭箭松手，收起弓转身离开。 在他身后，箭矢穿透老俘虏的喉咙，血混着肉狠狠地钉在木桩上。 “老大，你找我？”哈德走进帐篷，扶了扶软帽。 帐篷里面坐着一个脸上带着伤疤的男人，他说：“哈特还没有回来，距离他们出发已经过去十五天了。而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根据哈鲁的消息，那只是一个刚建立起来的小基地而已，也许是路上耽误了时间。”哈德分析说：“也许是他们又去了其他地方。” “不管怎么样，你带人去一趟。” 哈德对老大的命令没有意见：“老大，我带几个人去？” “七个。” “老大，太多了，这么多人对付几个外来客，说出去会被笑话的。”去的人越多，分战利品的人也越多，哈德自然不乐意。 “再把那两个异种也带上。” 哈德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首领一眼，对方阴鸷的表情让他心里一惊，有必要慎重到这种地步吗？ “热潮就要来了，干完这票，我们就往北走。”首领道：“如果哈特真的被他们全灭，那就把他们带回来，不管活的还是死的，我们必须给兄弟们一个交代。” …… 哈德带领着手下在森林中悄然穿梭，茂密的树和阴影遮蔽了他们的身形，在距离矮墙两百米的地方，他一个手势，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这支队伍共有十个人，除了哈德带领着七个犰狳部落的成员，还有两个异种族。其中一个身高二米，黑灰色皮肤，下身仅用一条长布包裹着。另外一个体型瘦小，身后长有双翅，提着长弓，他们的神情都是一样的麻木呆滞，全凭哈德的指令行动。 哈德观察片刻，木墙里面的情形看不清楚。他之前派出斥候，斥候说一直没见有人出来。 难道是外来客已经逃跑了？这倒是有可能的，这么个小基地怎么抵挡犰狳部落的袭击，早点逃跑反而是正确的选择。 不过这样的话，哈特他们呢？哈德始终不相信哈特会输给外来客。 “你从左边进去，你从右边进去，其他人冲正门，你们两个守住出口，别让他们跑了。”哈德面色阴鸷，压低了声音：“现在这个点他们没有防备，用你们的武器砸碎他们的脑袋，只是几个外来客而已，能抢多少东西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哈德看了眼那两个异种族，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绿瓶，给他们灌进去。 “……好好表现，首领会记得你们的贡献。” “冲啊！” “杀光他们！” 所有人立刻按照计划冲出去，黑灰色皮肤的异种族速度最快，硕大的脚掌每一次落在地上，地面都会传来一阵颤动。另一个背生双翼的异种族飞上挥动翅膀飞上天空，双眼俯视战场，手中弓箭蓄势待发。 群鸟惊起，野兽奔逃，犰狳部落的进攻者离矮墙越来越近。哈德站在后面，冷静地观察着局势。他虽然向来瞧不起哈特，但也知道哈特作战能力不差，五个人全都折在这个地方，这几个外来客不容小觑。 黑灰色皮肤的异种族率先冲进矮墙，紧闭的大门对他没有造成任何阻拦，其余人也跟在他身后陆续冲进去。过了半天，哈德也没有听到任何厮杀声和惨叫声，就算里面的人反应再慢，也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哈德握紧武器，谨慎地走进去，里面确实空无一人，只剩一团尚未燃尽的篝火。山洞石门大开，里面的陈设一览无余，空荡荡的，地上散落着零星的营养膏，旧环币，衣物和血迹，一片混乱的景象。 难道是真的逃跑了？看上去像起了冲突分散逃跑的样子，那这篝火是怎么回事？ 一个身形敦厚的矮子骂了一句，一脚踢开篝火，哈德心里总觉得不对，他刚要制止对方，忽然只见一阵白光炸裂，火焰冲天而起，剧烈的爆炸直接将矮子炸成两半！ 砰——！ 近在咫尺的爆炸声让哈德耳鸣片刻，碎石四溅，他只来得及挡住飞来的火花和碎石，于此同时，身后木墙大门咚的一声猛然关上！ 哈德顾不上被碎石割开的伤口，大喊道：“撤！” 是陷阱！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哈德不明白对方究竟是什么时候布下的陷阱。就在这时，听从命令的那些人忽然惨叫起来，后撤的他们纷纷落进陷阱中，埋在坑里的尖刺扎透皮肤，剩下的只顾踩着同伴的身体往大门冲过去。 犰狳部落此时已经陷入混乱，纷纷朝矮墙的出口涌过去，出口极其狭窄，只容一人通过。当第一个人撞开大门的时候，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记铁棒。 亚萨穿着整套胸甲和头盔，手持铁棒，在门口守株待兔，第一个跑出来的人被他一棒砸晕，连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就倒在地上。 这根铁棒是哈特队长的，比他之前用的狼牙棒伤害更高。亚萨天时地利人和占尽，轻松地解决了一个敌人。 关门打狗的战术是林绥提出来的，他们前两天就着手准备，火堆下埋的是爆炸瓶，受到撞击后爆炸，除此之外，里面还在山洞门口和左右两个门都放置了爆炸瓶，就算他们不去碰，在远处直接射击爆炸瓶也是一样的。亚萨负责在门口挡住他们，而奥斯丁则在站上矮墙射击，打乱他们的阵脚，林绥在树上纵观全局，随时支援。 爆炸声接连响起，被矮墙包围的犰狳部落已经是瓮中之鳖，亚萨甚至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能解决掉他们。他挥了挥手里的铁棒，忽然被一片阴影遮蔽了视线，抬头一看，一个身逾两米，毛发茂盛，双眼凸出，浑身黑灰色皮肤的巨人一步跨过了矮墙，跳到自己面前。 异种族！ 亚萨一棒子挥过去，铁棒砸中了异种族的大腿，巨大的力量反弹回来，亚萨虎口震裂，手掌发麻，几乎拿不住铁棒，而异种族几乎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他倒退一步，异种族结实硕大的手掌挥下来，眨眼之间就落到亚萨面前，不仅力量极大，而且速度很快！亚萨根本反应不过来，只下意识往旁边躲开，避开了脑袋，手掌砸在胸甲上，胸甲瞬间发出脆响，表面裂开密密麻麻的细缝！ 亚萨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这时异种族的手掌又朝他拍下来，而胸甲已经承受不了再一次攻击！ 就在这时，一柄岩石锤子狠狠砸在异种族的胳膊上，使它的动作顿了顿，从高处射出的能量子弹命中异种族的眼睛，亚萨才得以仓皇躲开。 岩石锤子是奥斯丁在地上捡的武器，他的小刀对皮糙肉厚的异种族毫无用处，刚才他看到这边的情况，立刻放弃了里面那些敌人赶来支援。 异种族蛮横地挥开奥斯丁，抬手揉了揉被射击的左眼，当它放下手的时候，蓝色的鲜血从眼眶流下来，而它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到痛。 林绥在高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在亚萨第一次被击中的时候，001显示胸甲的耐久度瞬间从50%掉到2%。 他凝神观察黑灰色皮肤的异种族，大脑一阵轻微的刺痛后，001给了他对方详细的信息。 【异种族岩族(雄性20岁)】 【特性：一种历史久远的生物，经过漫长的进化，能适应大部分环境。异种族有多种类型，其身体素质和智商区别较大。其中岩族生性温和，但被激怒后极其危险，大多数凭本能行事，□□力量极为强悍。】 【意识状态：受药物影响，处于混沌状态】 【护甲：50-75】 【精神阈值：3】 【移动能力：125%】 【操作能力：60%】 【视觉能力：30%】 【听觉能力：100%】 【血液循环：125%】 最大数值高达75的护甲！难怪亚萨和奥斯丁的武器都没有用，林绥所想到的唯一能对这个岩族造成实质伤害的就是那把他没有买下来的重剑！ 犰狳部落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受了伤，已经陷入混乱，没想到最大的威胁是这个岩族，奥斯丁和亚萨在岩族的攻击下左支右绌，只能勉强应对。其他还活着的犰狳部落也意识到自己机会来了，朝两人缓缓逼近。 林绥抬起枪，虽然这个岩族皮糙肉厚伤害极高速度还很快，但它的攻击动作非常单一，时间久了就能掌握规律。而且，既然可以一枪命中它的眼睛，说明它至少还是有缺点的，并非无法战胜。 矮墙内的人已经抓住机会跑出来了，拿着武器就朝亚萨两人冲过去，一颗能量子弹悄无声息地击碎他的头颅。 先解决那些小麻烦再说。 15、第十五章 能量子弹如同死神的呼吸，眨眼间带走犰狳部落幸存者的生命。 量产型警卫枪本身绝对没有这样的杀伤力，但林绥的命中率已经达到可怕的地步，他发现自己无论是瞄准的速度还是精度都比刚开始有了很大的进步，也许是因为熟能生巧，提升了技能熟练度。 他上辈子很少会用到枪，毕竟只是文职人员，从来没有参与过战斗。 以前真是浪费了这样的天赋。 ……不对，还少一个人，那个领头的呢？ 林绥的目光在木墙内迅速巡视，里面一片死寂，只有爆炸燃烧的火光，难道是刚才爆炸的时候一起炸死了？然而他没有更多时间放在最后一个人身上，奥斯丁和亚萨已经快撑不下去了，林绥再次瞄准异种族的眼睛，这里是它唯一的弱点。他屏住呼吸，身形几乎和树叶的阴影融为一体，异种族速度很快，但行动规律，当他扣下扳机，子弹飞出——！ 咻——！ 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兽族的右眼炸开蓝色的血液。与此同时，林绥的左肩被箭矢命中，他没穿任何护甲，箭头深深陷入肉里。 林绥猝不及防，左肩剧痛，失去平衡从树上摔下来，他闷哼一声，立刻闪身躲到另一颗大树后面，敛住呼吸，将自己再次隐藏在阴影中。 林绥抬头往天上看去。 一只巨大的鸟正在天空徘徊。 不，那并不是鸟。 他集中注意力，一行字幕在眼前闪过。 【异种族羽族(雄性25岁)】 【特性：一种历史久远的生物，经过漫长的进化，能适应大部分环境。羽族能够借助双翼在天空飞行，目力极佳，能观察到远处和细微的动静，擅长远距离射击。】 【意识状态：受药物影响，处于混沌状态】 【护甲：5-7】 【精神阈值：6】 【移动能力：86%】 【操作能力：83%】 【视觉能力：100%】 【听觉能力：100%】 【血液循环：125%】 和人族一样的身躯，背后却长着硕大的双翼，手持弓箭，这是林绥今天看到的第二个异种族。 他之前就在防备着这个异种族，但对方飞得太高，在射程范围之外。 羽族还在搜寻他的位置，这个角度刚好能遮住羽族的视线，但林绥只要稍微有一点动静，就会被羽族发现。 藏在这里寻找机会反击是最好的选择，但羽族的目标也许会转移到奥斯丁和亚萨身上。他们俩光是应付岩族已经很吃力了，奥斯丁和亚萨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羽族的攻击对他们来说是致命的。 就在这时，哈德从木墙内踉踉跄跄走出来，右手无力地垂在一边。刚才的爆炸炸断了他的右手，哈德用衣服绑住断裂处压迫止血，目光紧紧盯着林绥坠落的地方。 这里居然有一个神射手！他迅速将对方列为首要威胁，至于另外两个人，交给岩族就够了。 哈德一步步走进树林，现在他和对方都受了伤，他没法射箭，但对方如果冒头的话，必然会被羽族狙击。 他要逼对方出来！ …… 羽族还在虎视眈眈，哈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奥斯丁和亚萨的情况也不乐观。 林绥紧贴着树干，甚至连呼吸声都消失了。越是这种情况，他反而越发冷静。 他必须要先解决哈德和羽族，但现在已经没有远程的优势了，近战的话，他身上只剩最后一个爆炸瓶和枪——自从飞船坠落以来，他都是依靠手里的枪战斗，几乎没有近身作战的经验。 哈德一边盯着树林，一边观察脚下的血迹，他知道每一个优秀的神射手都擅长隐藏自己。血迹延伸到一颗粗壮的树后面，哈德盯着大树看了一会，用一块布在箭头擦拭了一下，然后搭弓射箭。 箭头落在地上，猛烈地燃烧起来！ 树后面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果然是个聪明的对手，在紧急情况下居然还隐藏了血迹。哈德缓步走过去，避开火焰，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在哈德从树后面走出来的一瞬间，林绥拔出肩膀上的箭，反握住箭身，狠狠朝对方心脏插进去。哈德反应很快，反手咬牙箍住林绥的脖子，拖着对方往外走，想让对方暴露在羽族的视野下。同时一拳拳狠狠打在左肩伤口上，逼迫林绥放开手里的箭。就在两人缠斗的时候，他听见一声轻微的脆响。 一支箭如流星般疾射而来！ 箭矢命中爆炸瓶，巨大的力道击碎瓶身，轰的一声，哈德首当其冲，上半身几乎被炸碎。爆炸的白光包裹着他的身体，羽族看不清这里的情形，往下飞想凑近一点。在进入射程的一瞬间，一颗能量子弹迎面飞来，在他瞳孔之中越来越大！ 子弹命中了羽族的翅膀，他在天上勉强维持着平衡，但终究还是歪歪扭扭地坠落下来。林绥没有再去管他，解决了这两个麻烦之后，对付岩族就轻松多了。 他跑回山洞，拿了两根又粗又长的绳子，所有武器都无法对岩族造成伤害，但他们可以困住对方。林绥招呼了一声，奥斯丁负责吸引岩族的注意力，他和亚萨在前方布下简单的陷阱，合力将岩族绑在几颗大树上。 岩族剧烈地挣扎着，但那几颗大树根深冠高，树干足有三人环抱那么粗，即使是岩族也无法撼动，渐渐的，岩族失去了力气，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 这场战斗到此终于结束，林绥，奥斯丁和亚萨都受了伤，林绥的情况都还算好的，奥斯丁和亚萨直面岩族的攻击，奥斯丁勉强撑到回山洞后便陷入昏迷，亚萨浑身是伤，还是林绥把他抱回去的。 解决犰狳部落那些人并没有费多少功夫，但这两个异种族却让他们损失惨重。 奥斯丁已经进入假死自愈状态，亚萨躺在床上，林绥从箱子里拿出药物和绷带，那箭有倒刺，拔出来的时候撕裂了大半的血肉，林绥先给自己上了药，单手绑上绷带，算是勉强处理好了。 亚萨的情况更严重，他之后又被岩族击中一次，胸甲彻底破碎，木头碎片扎进身体里。 正因为剧烈的疼痛他才能勉强维持着清醒，喘气声像破旧的风箱在嗡鸣，浑身动弹不得，只能用嘴指导林绥为他治疗。 “肋骨大概断了五根，还好没有大出血，现在别、别动我……找胸带固定一下，绳子也行，也行吧。” “把腹部那块木板拔出来，别害怕，慢点，小心血……卧槽，止血！压住压住！你怎么下手这么快！” “直接缝吧……” “嘶，不行了不行了——有止痛剂吗？酒精、酒精也没有啊，那个啤酒——嘶！” “右臂脱臼了，你帮我扶一下，我自己来复位……” 林绥说：“这个我会。” “等等，你——” 在亚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林绥已经拖着他的手臂怼了上去。只听嘎嘣一声脆响，尖锐的疼痛让他失声片刻。 “呼……还好我命大。”亚萨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勉强低头看了一眼，说：“你怎么缝得这么丑？” 林绥正在给他上药，用的是从飞船带下来的黄金星系混合制特级药物，总共只有二十份，用完就没了。 现在不是省吃俭用的时候，必须尽快恢复过来，否则遇到任何意外，他们没有任何应对能力。 林绥终于处理完了，靠在一边闭眼休息，闻言道：“你再来几次，我多练练手，自然就缝好看了。” 亚萨：“哼哼，区区一个岩族，要是以前的话，这些人别想站着出现在我面前……” 他嘟囔着，又是什么一声令下莫敢不从，又是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林绥敷衍地点头：“嗯嗯，知道了，嘴强王者。” “你说什么？”亚萨睁大了眼睛。 “没什么，好好休息吧。”林绥把手放在他额头上，自己也靠着石壁闭上了眼睛。 亚萨还想说什么，一阵剧痛袭来，他面目狰狞地倒吸一口凉气，尽量放慢呼吸缓解疼痛，慢慢地就睡着了。 …… 林绥休息了一会，扛着几根粗绳走出山洞查看情况。 矮墙之外几米处，岩族还被困在几颗大树之中，他的信息从【受药物影响，陷入混沌状态】变成了【受药物影响，陷入昏迷状态】。 林绥又加了几根粗绳，将岩族牢牢地固定住，这样就算他醒来也不会有麻烦。忙完之后，又往羽族坠落的地方搜寻过去。 羽族硕大的双翼在森林中还挺显眼，林绥找到他的时候，羽族的情况已经非常糟糕。羽族的护甲非常低，能量子弹轻易地撕开一个血洞，整个翅膀和地面都被血染红了，羽族在失血和药物的双重影响下奄奄一息，哪怕林绥用绳子把他绑了一圈，又单手拖回山洞，也没任何反应。 “咦，你把他带回来了？”亚萨转头问。 “你怎么又醒了。” 亚萨是疼醒的，尖锐的痛感把他从睡梦中硬生生扯出来。他打量着羽族，感慨道：“还活着呢，真不容易，羽族一般来说很脆弱的。” “另一个也还活着。”林绥找到了些草药，给羽族用上，包扎的时候，他发现羽族的身上本来就有很多伤，遍布全身，层层叠叠，双翼尾端被粗暴地剪断了一部分，伤口甚至还没有完全恢复，断裂处血肉模糊。 亚萨随口道：“他们应该是被控制的奴隶，异种族不可能和人族一起作战。” 林绥问：“犰狳部落是怎么控制他们战斗的？” “八成是用药吧，那些贵族也是这么控制异种族的。特别是羽族，养的人还挺多，我见过一些，他们会人为培育体型更小外表更精致的品种，只有这种边缘星系还有体型这么大的原始羽族，看起来年龄也很大了。” 亚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在黄金星系，饲养异种族当宠物是很常见的事，羽族只是其中一种而已。 处理好羽族之后，天边已经是一片深蓝色。林绥走出山洞，空气中漂浮着刺鼻的血腥味，染血的地面在黑暗中呈现出浓郁的阴影。 拿走所有战利品之后，他把所有的尸体都拖到一起，然后放了把火。 天气太热了，这些尸体放在外面容易滋生细菌，而且血腥味会引来大量的野兽。 火焰先是点燃了衣物，很快，伴随着滋啦的声音，猩红的焰火越蹿越高，一阵怪异的香味弥漫开来，钻进鼻孔。那些被鲜血吸引而来的野兽望而却步，围在矮墙外面徘徊，幽暗的瞳孔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有些胆子大的野兽在食物的诱惑下竟然直接越过矮墙冲进来，零星几点枪声响起，周围又安静下来，其他的野兽为枪声所惧，夹着尾巴逃跑了。 林绥拿着枪，坐在山洞口，一直守到天亮。 16、第十六章 第二天羽族还没有醒来，亚萨一晚上时睡时醒，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忽然的疼痛惊醒。 林绥吃了份营养膏，又给亚萨喂了一份。他拿营养膏的时候清点了一下数量，剩余的营养膏大概够吃十天的。虽然他要去打猎采摘的话能供应得上，但现在奥斯丁昏迷不醒，亚萨身受重伤，基地里困着两个异种族，剩下的犰狳部落不知道什么时候打过来，还有很多事要做，林绥不可能离开基地去打猎。 他先把昨天晚上的那几只野兽的尸体放进营养膏机，启动机器，等待新的营养膏吐出来的时候，他先整理了一下这次的战利品。 这次进攻的人多，战利品也相当丰盛。除了小刀，狼牙棒，铁棍，弓箭，简易盔甲这些常见的武器和装备，还有一把突击步枪以及配套的子弹，两个没来得及用的□□。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一包鱼线、尼龙绳、火折子、打火石、两个木哨子、小刀片、一些旧环币，肉干和干面团，绷带，简单加工过的草药，散发出浓厚酸味的啤酒，几颗打磨过的矿石等。 那个干面团是灰色的，里面还有很多黑色杂质，凑上去能隐隐闻到一股微弱的麦香。 “这些物资远比他们在战斗中消耗得要多，而且还有很多林绥没见过的东西。 其中比较特殊的是一支装着浅绿色液体的玻璃瓶，里面只剩下一小半了。 林绥首先查看了一下那把枪的属性。 【突击步枪（耐久度37%）】 【特性：古老的制式军用武器，用于野外或城市作战。拥有良好的射程、火力和精度。】 【质量：3.5kg】 【长度：25cm】 【射速：360rpm】 【连发数量：3】 【充能时间：1s】 【伤害：30-37】 【射程：31m】 【护甲穿透：20%】 【精度：35%—77%】 不知道哪个倒霉蛋带了把枪，但还没来得及用就死了。林绥手里的通用型警卫枪伤害才18-25，这把枪的伤害和破甲都要更高，精度也有所提升，但它耐久度有点低，还需要特定的子弹，从尸体上搜刮出来的子弹只有十七颗。林绥决定先把枪放起来，有需要再用。 当他看向玻璃瓶的时候，001将浅绿色液体的信息显示在他眼前： 【迷幻剂（仿造品）】 【一种合成药剂。迷幻剂能够让使用者陷入混沌状态，经过长时间重复可植入幻觉内容并下达简单命令。重复的大量使用会降低效果并且引起精神崩溃。】 【特性：有较低概率成瘾。于黄金历259年被录为社交禁用品——法律意义上禁止在公共场合使用】 【药物浓度：45%】 【代谢率：150%/天】 【疲劳+80%】 【血液循环+50%】 【感官知觉-50%】 【移动能力-10%】 【操作能力-15%】 …… 这应该就是犰狳部落用来控制羽族和岩族的药剂了，值得注意的是，迷幻剂居然还有轻微的成瘾性。 林绥将战利品分门别类地整理起来，亚萨招手示意想看看迷幻剂，林绥给他拿过去，他打开盖子，观察片刻，又闻了闻，道：“是迷幻剂没错，不过杂质太多了，应该是仿造品。真正的迷幻剂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星球上，这是专门为控制异种族研发出来的。” 看样子这完全是黄金星系上层人物流行的玩意，犰狳部落怎么得到的？他们既然有这种好东西，能够控制异种族参战，实力比之前预估的要高得多。林绥正想着，亚萨忽然叫了他一声，眨了眨闪亮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说：“帮个忙。” 林绥：“？” 亚萨：“扶我去方便一下。” 他倒是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林绥过去托起他的肩膀，亚萨立刻叫了一声：“疼疼疼——” 林绥只好换个位置，亚萨又叫起来： “胸也不能碰啊！” “腰也不行伤口裂开了裂开了！” “小心我的腿腿腿——” 林绥站直了，关切地问：“你是要我拎着你的脖子带你去吗？” “我也不想啊。”亚萨摇摇头，认真感受了一下身体状况，伸出手臂。林绥蹲下来让他把手臂搭在肩膀上，亚萨借力勉强站起来。 亚萨受伤太重，只能借力行走，在把全身力量都压在林绥肩膀上的时候，林绥趔趄了一下，左肩传来的剧痛让他皱了皱眉。 “你能不能行啊！” “我就一只手，凑合一下。” 两人好不容易歪歪扭扭走出山洞，林绥还帮亚萨脱了裤子，亚萨一脸感动地说：“谢了兄弟，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林绥背过身去，真诚道：“那就不必了，我对你不感兴趣。” “啧啧，没品味！我这副身体很漂亮好吧。”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过了一会，就听亚萨说：“林，你好像总是对异族很感兴趣。” 林绥随便找了个借口：“以前没怎么接触过。” 实际上，林绥上辈子参与过一个项目，名为生物进化工程，目标是想要探索生物进化方向，只可惜最后也没有结果。如果当初实验成功的话，应该就会诞生羽族或者岩族这样的存在。 当时这样的工程和实验很多，生物进化工程只是其中一个而已。正因为此，林绥对异族的来源和存在方式很感兴趣。 亚萨问：“你不是从黄金星系来的吗，听说那里很流行养异族宠物。” 他的语气很随意，好像只是随口谈起以前的事。他们之间虽然现在都已经同生共死过几次，但很少谈起过关于过去的话题，只有亚萨半真半假地说过几句。 林绥已经从001那里得知了这个身体的过去，此时应付起来也不难：“我一直在上学。” 亚萨已经方便好了，戳了戳他的手臂，示意扶一下：“你还真是学生啊？我还以为你只是看着脸嫩，奇怪啊……” 他忽然啧了一声，沉默下来，一个学生能犯什么罪，以至于要送到死亡蓝星上，甚至还是最高级别的sss编号，刑期至少一千年以上了。亚萨在飞船上观察过所有囚犯，林绥看上去是最无辜最人畜无害的。 当然，亚萨深知外表的欺骗性，他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而且，在面对犰狳部落的时候，林绥不像是一个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学生。 林绥不置可否，扶着他回去。刚把亚萨放到床上，他就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亚萨伸手去摸旁边的刀，林绥按住亚萨，示意他躺着就行。 林绥走到隔壁工作室，果然是羽族醒来了。 他们刚才回来的时候，岩族还躺在那里保持昏迷状态。两个异种族都是受迷幻剂影响，羽族的精神阈值比岩族高，所以醒得更早。 羽族被绑在石柱上，两只断翅无力地下垂，他有些迷茫地看向四周，直到看见林绥，猛地反应过来之前发生了什么，脸色瞬间煞白，努力往后靠，紧贴着石壁，身体微微发抖，不敢抬头。 林绥：“？” 他看上去很可怕？ 这个羽族的表现和战场上差别有点太大了，林绥还记得他精准的射击和广阔的视野带来的压迫力。 林绥挪了个椅子，坐下来，盯着羽族，过了一会，羽族忍不住偷偷抬头瞥他，撞上林绥的视线，又立刻偏头避开。 林绥便开口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羽族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 “你在犰狳部落多久了？怎么落到他们手里的？” 无论林绥问什么，羽族都一言不发。林绥自认为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友好，但羽族的恐惧越来越深，也没有任何回应。林绥心里纳闷，沉默了一会，羽族又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 林绥缓声道：“你射了我一箭，我还你一枪，之前的事算是扯平了。我问你，犰狳部落还有多少异种族，还有多少迷幻剂——” 林绥把浅绿色的药剂拿出来，羽族看见迷幻剂的一瞬间，顿时发出极其凄厉又尖锐的叫声，林绥微微皱眉，只见羽族将自己双手环抱，头深深地埋进去，身体痉挛似得抽动，因为缺氧而剧烈喘息着，几乎恐惧到了极点。 面对危险的时候，这是一个完全放弃反抗，把自己封闭起来，代表逃避和自保的姿势。与此同时，他听见羽族在不断地低声喃喃，并不是通用语和任何一种他听过的本地语言，而且音节十分含糊，即使001的翻译也是一些毫无意义的呓语，经过多次尝试，001终于翻译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001：【他说的是羽族语。】 林绥没想到迷幻剂对他的影响这么大，沉默片刻，把迷幻剂收起来，拿了一份营养膏放在羽族能够得到的地方，离开了工作室。 即使林绥走了，羽族还在不断重复着同样的音节。 17、第十七章 林绥最开始以为羽族是不愿意回答他的问题，现在看来，可能羽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会说通用语。 可是通过身上那些旧伤，可以判定羽族在犰狳部落至少一年以上了，他难道还没学会犰狳部落的语言或者通用语吗，即使是求饶，用的还是羽族语。 亚萨见林绥出来，问情况怎么样。 林绥把过程和自己的疑问说了，亚萨倒是见怪不怪：“迷幻剂用多了是这样的，迷幻剂会对使用者的大脑造成损伤，又有成瘾性，时间久了甚至可能会永远陷在幻觉里，所以说是专门给异种族宠物用的嘛，主人并不喜欢宠物太聪明。” 除了专门给宠物用的，那就是说还有用作其他用途的，这玩意不是社交禁用品吗——黄金星系似乎和他想象得不太一样。 亚萨又问：“你准备怎么安排那个羽族和岩族？” 林绥：“再看看吧。”羽族现在精神状态不佳，无法沟通交流，但直接杀了也很浪费，林绥想通过他们了解更多异种族的事。 亚萨提醒他说：“我们剩下的食物不多了哦，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估计已经对迷幻剂成瘾了。” 根据001给出的资料，只要连续使用迷幻剂三个月就会成瘾，羽族肯定超过三个月了。如果他真的对迷幻剂成瘾，那就不好办了。 岩族还没有醒来，一动不动，他的呼吸非常微弱，胸口不见起伏，林绥担心他快死了，但经过001的扫描，岩族正在缓慢地自我恢复。 林绥又多缠了一圈粗绳，将岩族的四肢牢牢固定住，岩族是个大麻烦，他得以防万一。 到了晚上，林绥去工作室看了一眼，羽族睡过去了，营养膏还摆在原来的位置，一点都没动。如果犰狳部落长期用迷幻剂控制羽族，羽族如此恐惧也是正常的。 如此又过了两天，有黄金星系特级药物，亚萨现在体表的伤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能够自己下地，但不能走。每天林绥给他上完药之后，他又帮林绥包扎。岩族一直没醒，羽族保持自闭状态，不吃不喝，无法交流。为了防止羽族不知道那是食物，林绥还在他面前吃过一次。 林绥拿起那盒营养膏，营养膏能保存很久，但天气太热了，营养膏已经到了变质的边缘。 现在食物这么紧缺，怎么可能白白浪费一份营养膏。林绥走过去，掰开羽族的下巴，把营养膏塞进去。 羽族不断挣扎，拼命往后躲避，瞳孔紧缩，喉咙里挤出微弱的嘶吼，他没有休息也没有进食，伤势恢复极慢，毫无反抗之力，被林绥按着硬吞下营养膏。 “唔——！” 营养膏是黏糊糊的稠状物，无需咀嚼就能直接顺着嗓子咽下去，羽族下意识想呕吐，被林绥捏着下颌堵住了嘴。 等一整份营养膏被全部吞下去，林绥才放开手。羽族已经是脸色煞白，双眼发红，浑身大汗淋漓，捂住喉咙拼命地呕吐，看上去极为凄惨。 吃个饭而已，林绥并不想搞成这个样子。尽管羽族听不懂，他还是说了一句：“这是营养膏，你再不吃点东西就要死了。” 林绥指着空掉的盒子，一字一顿地说：“营、养、膏。” 羽族心如死灰地趴在那里，没有动静。 林绥啧了一声，如果羽族一直这样的话，他就得想想办法了。现在要做的事太多，一个人撑着整个基地，没太多时间可以浪费在羽族身上。 他离开之后，又过了一会，羽族忽然动了一下，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露出疑惑的表情。 刚才那是什么？ 没有恶心的气味，吃完肚子也不疼…… 之前那些人经常让他吃奇怪的食物，羽族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们从不与他交谈。但那些吞下去的东西让他很恶心很痛苦，身体本能地在排斥，他知道那些并不是能吃的东西。 羽族打了个寒颤，预想中的痛苦没有出现，他的肚子很充实，有一种被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 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 他的目光移到桌子上，空掉的盒子被放在桌子上，林绥忘了拿走。 天黑的时候林绥才回到山洞，他现在每天下午出去打猎补充食物，但天气越来越热，温度到了某种临界点，在外游荡的动物变少了，他又只能在山洞附近打猎，因此收获不丰。回来之后，他先是打开营养膏机，自己吃了点东西，然后给亚萨换药，观察奥斯丁的情况——血族还在沉睡，他一般要一周才会醒来。 奥斯丁浑身肤色苍白冷硬，看上去跟死人似的，虽然他沉睡的时候都是这种状态，但林绥觉得他好像比之前还虚弱一些。 不过林绥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问亚萨：“奥斯丁看着不太对劲。” 亚萨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头顶，有气无力地说：“他能有什么事，只要不碰他，恢复好自己就醒过来了，而且……”他忽然兴奋起来：“而且，强行唤醒会有不可预测的后遗症，你要不试试，我还没见过呢。” 林绥：“……” 亚萨：“试试呗，我又不能动，真是太无聊了——” 他话音未落，旁边忽然传来轻微的动静。林绥回头看去，看见奥斯丁撑着手臂缓缓坐起来，亚萨惊讶地诶了一声：“怎么这时候就醒了，你刚真叫他了？” 林绥没应声，一种微妙的危险感觉在心头浮起。 奥斯丁半天没有动，保持着坐起来的姿势，银灰色长发垂下来遮住了脸，看不清神色。 林绥：“奥斯丁？” 奥斯丁没有反应。 林绥皱眉，往前走了一步，听见奥斯丁急促的呼吸声。奥斯丁总是敏捷轻盈，无声无息，从未有过这么重的呼吸声，林绥反应非常迅速，立刻身体后撤，劈手抄起旁边的木棍。 奥斯丁动作比他更快，只见银光一闪，奥斯丁已经飞扑而至，将林绥压倒在地，膝盖用力抵在他胸口，一只手按住右手手腕，一只手死死扼住林绥的脖子。 林绥：“……！” 他之前就知道奥斯丁速度很快，但从来都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判断出来的，他从未和奥斯丁正面对抗过。现在被奥斯丁彻底压制，才知道双方差距有多大，就算他不擅长近身作战，但奥斯丁的速度太快了，根本不是正常人类能反应过来的。 奥斯丁的手越来越用力，林绥挣脱不了，渐渐无法呼吸，面色发紫，叫他的名字也毫无反应，林绥胸口剧烈起伏，怀疑自己的脖子都要被掐断了。 砰——！ 枪声响起，林绥偏过头，是亚萨拿起床边的枪，拖着身体开了一枪。 虽然很感谢他的努力，但这颗子弹擦着奥斯丁的身体飞过去，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奥斯丁因枪声受惊，偏头看过去，亚萨又开了一枪，奥斯丁动作一顿，林绥趁机挣脱，捡起地上的木棒，朝奥斯丁后颈砸下去。 然而就在他举起木棒的时候，注意力还在亚萨身上的奥斯丁已经反手攥住他的手腕，银灰色长发散开，露出猩红的眼睛和尖长的獠牙。 林绥毫无反抗之力，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他看见奥斯丁垂下头，冰凉的呼吸刺痛脖颈的皮肤。 最后他听见亚萨的惊呼声：“这是——！” …… 林绥醒过来的时候还很茫然，洁白柔和的光落入眼睛，这让林绥想起了刚从飞船醒来的日子。 他还活着？ 头顶的壁灯散发着雪亮的光，山洞里的壁灯坏了，这两天都是靠点燃火堆照明。这里唯一会修壁灯和电缆的就是奥斯丁。 奥斯丁……对了，是奥斯丁忽然失去理智，到底发生什么了？ 林绥眨了眨眼，听见亚萨的声音：“哟，这么快就醒了！” 亚萨坐在床上，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别急着起来，你现在应该很虚弱。”他指了指脖子那个地方，问：“感觉怎么样？” 他的态度有点奇怪，过于好奇和兴奋了。林绥感觉不太好，他盯着亚萨看了半天，仍然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林绥的视力从来没有出过问题，而且亚萨离他这么近——他怀疑自己简直瞎了。除此之外，骨缝里也始终一抽一抽地疼，呼吸沉重艰难，四肢无力，整个人有一种仿佛大病初愈的虚弱感。 “我昏迷了多久？” “就一晚上而已。”亚萨说。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被奥斯丁攻击了，那现在是什么情况，亚萨怎么看上去一点事都没有，一般来说比较倒霉的都是亚萨才对……奥斯丁呢？ 正想着，奥斯丁便推门进来，他手里拿着修理工具，银发扎在脑后，灰色瞳孔在灯光下显得透亮有神，很明显他已经清醒过来了。 奥斯丁显然没想到林绥会醒得这么早，那一瞬间脸上浮现出尴尬，歉意，纠结种种神色，甚至还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林绥：“你清醒过来了？” 奥斯丁抿了抿嘴，没有说话，难得露出无措的表情。 亚萨噗嗤笑了一声，打破了寂静。 “林，你肯定很纳闷吧。”亚萨笑着说：“事情很简单，其实……” 奥斯丁打断他：“还是我来说吧。” 18、第十八章 血族，顾名思义，是一个生于血液，操纵血液，依赖血液的异种族。血族需要定期吸食新鲜血液维持生命，但这其中也有微妙的区别。现在大部分血族吸食的是血原质——一种将原始血液通过复杂加工制成的成品，质量更高，干净卫生，方便快捷——说到这里，林绥微妙地想，这不就是和营养膏一样的东西吗。 但并不是每个血族都用得起血原质，血族之间的阶级差异显然比人族更甚，那些底层血族只能使用原始的方法吸血，就像奥斯丁之前做的那样。 但其实像奥斯丁这样的血族已经能够最大程度压抑吸血的欲望，对新鲜血液的需求也很少。之所以发生昨天那样的事，是因为最近消耗太大了。每次死眠状态对血族来说都是巨大的消耗，而他最近受伤的次数太多。 以至于在死眠状态下，奥斯丁的身体被强行唤醒，寻找最近的新鲜血液。在补充足够的血液之后，奥斯丁才得以清醒，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但与此相对的是林绥大量失血以至于昏迷过去，而且还有一段时间的虚弱状态。 “非常抱歉。”奥斯丁瞥了眼林绥的脖子，又迅速地移开目光，说：“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除了愧疚之外，奥斯丁还有些尴尬。自从有意识以来，他还没有干过趴在别人脖子上吸血这件事。虽然这对血族来说完全是正常的行为，但还是让奥斯丁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无所适从。 亚萨在一旁用看热闹的语气说：“其实不用这么慌，每一个血族在出生的时候都会接受血源洗礼，就是让血族婴儿趴在精挑细选的奴隶脖子上吸血，为了不让血族忘了汲血的本能——你当然也不例外。” 这种事连奥斯丁都不知道，亚萨却了如指掌。奥斯丁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对不起，其实我之前就有预感。但当时抱着侥幸心理，如果之前给你们说过就好了，也许能有所防备……” 林绥摸了摸脖子，伤口倒是已经愈合了，也没有疼痛的感觉，奥斯丁的牙齿下面长有可分泌速凝化合物的腺体，能够快速凝结伤口，并且附带麻痹效果。 “还好，现在知道也不晚。”林绥的目光移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亚萨：“我倒是有个很好奇的问题，为什么你当时没有选择亚萨呢？” 亚萨离他更近，还没有反抗能力，怎么看都是更合适的目标。 “因为他的血……”奥斯丁这回倒没像之前那样直接，斟酌半天，选了个委婉的词：“可能不是很合适，所以……” 亚萨微微眯了眯眼睛：“要我提醒是谁阻止你把林吸干的吗。”意识到奥斯丁在汲血而且林绥可能撑不住了的情况下，亚萨很快采取了措施，强行中断了这个过程。 这两人互相揭短的样子倒是一如既往呢。 奥斯丁醒来之后，林绥终于可以休息了。到现在距犰狳部落进攻已经过去了四天，两边来回一趟要十四天的路程，也就是说犰狳部落至少要十四天之后才会有下一步行动。 也就是说，没有等到哈德回去，哪怕犰狳部落立刻准备下一次进攻，他们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准备。 林绥去看羽族的情况，他要尽早了解犰狳部落还有没有更多的异种族，这将决定如何准备下一次防御。 羽族还是缩在墙角，看见林绥进来，把身体蜷缩得更小，低下头盯着地面，假装自己并不存在。 林绥还是第一次和这种性格的人打交道，交流也没有用，因为对方甚至听不懂他说话。 “我是林绥。”林绥指了指自己，考虑到对羽族来说这个发音太复杂了，他又强调了一遍：“你可以叫我林。” 羽族没有反应。 林绥走过去，把手里的营养膏放在地上，羽族对营养膏比较敏感，立刻抬起头，林绥又强调了一遍：“我是林，这是营养膏。” 羽族看他靠近，又往后躲了一点，林绥发现他的姿势有点奇怪，不仅是害怕，还有点仿佛在遮掩什么的样子。林绥掀起他的翅膀，看见下面藏着一个空掉的营养膏盒，里面被舔得干干净净，锃光瓦亮。 “这里面没有了。”林绥拿起空掉的盒子，说：“我给你拿了新的。” 羽族神情紧张地一直盯着盒子看，连新的营养膏都顾不上了。林绥思考了一会，把空盒子放回去，新的盒子也不打算收走了。 羽族把两个盒子紧紧地抱在怀里，看着林绥离开的方向，很久之后才放松下来，开始进食。 就这样过去了几天，林绥被吸血的后遗症逐渐好转。但他和羽族的交流完全没有进展，林绥没有花更多时间在这上面，加上食物短缺，他继续出去打猎了。 现在天气热得有些异常，白天几乎没有动物在外面，天上连只鸟都看不见，林绥只能挖挖蘑菇之类的，然后在黄昏的时候寻找猎物。经历了两次和犰狳部落的战斗，现在野外那些动物对他来说已经不足为惧。奥斯丁还做了个能绑在头上的头灯，他能在外面呆到深夜再回去。 那天晚上的温度稍微低了一点，林绥想趁机多打点猎物，回去得格外晚。基地里有奥斯丁守着，他倒是不需要担心。 不过一回去，亚萨就如释重负地对他说：“哎呀，你终于回来了。” 林绥：“怎么了？” “那个羽族，我今天给他带饭的时候，状态有点奇怪。”亚萨领他去看，林绥走的时候让亚萨帮忙给羽族拿营养膏，亚萨虽然不在意羽族的死活，但林绥让他做的事还是想尽力做好的。 工作室里，羽族紧紧地靠在石壁上，双手抱着脑袋，身体痉挛似地抽动，林绥走过去的时候，听见他在用羽族语不断重复“对不起”。 羽族的绳子早就解开了，林绥发现哪怕不绑着他，他也不会逃跑，不会反抗。 林绥：“发生什么事了？” 亚萨莫名其妙：“我也不知道啊……对了，我看他这儿有很多空盒子，就拿走了，然后他对我说了点什么，我又听不懂，给他新的营养膏他也不吃，就忽然这个样子了。” 林绥揉了揉眉心，试图安抚羽族，但意识混乱的羽族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只好强行掰开羽族的手，捏着下颌强迫羽族抬起头来。 把空盒子当成精神寄托，林绥虽然能理解这种行为，但在他的眼里，这实在是有些过于脆弱了。 在他原来的世界中，精神脆弱的人甚至活不到在《意识蓝图计划》上签字。 那是一个时刻伴随着绝望，人类末日近在咫尺的世界。 “那些只是空盒子而已。”林绥将面无表情地说：“只要你听话，每天都可以吃新的营养膏。” 亚萨闻言挑了挑眉。 羽族没有听懂，他频繁看向林绥，但每当触及林绥的眼睛，他就匆忙避开视线。 “吃。” 羽族从林绥的语气中明白了这个词的意思，他害怕林绥，又隐隐不想让林绥失望，便埋头努力吃起来——他没有借助任何工具，也没有用手，而是直接把头埋进去啃。 林绥：“……”他这也是第一次留下来看羽族吃饭。 就连亚萨都露出有些意外的神色，想也知道，羽族不可能是这样吃饭的，在犰狳部落太久，他被迫只能这样进食。林绥制止了他的动作，让亚萨拿了个勺子过来。刚好林绥也没有吃饭，便直接在旁边吃了份营养膏，顺便教羽族怎么用勺子。 吃完之后，林绥对羽族说：“我最近回来得很晚，以后都是亚萨给你送营养膏。但你最好早点学会交流，早点恢复，我不能一直白养着你。” 羽族很认真地看着他，努力听清每一个发音，虽然林绥知道他八成没听懂。 林绥离开的时候没有拿走羽族的空盒子，只把自己的带上了。走出工作室的时候，他听见羽族叫了声：“林”。 后面又跟着是一连串的“对不起”。 林绥回头看了他一眼，怀疑羽族就算会羽族语，也只是会说“对不起”而已。 …… “你准备让那只小鸟留下来？”亚萨斜倚在石壁上，指了指脖子上的项圈：“你确定吗？” 他们三人来历特殊，在收纳新成员这件事上，必须十分谨慎。 林绥说：“他不知道这个代表什么。” 亚萨摇了摇头：“他是个傻子——犰狳部落毁掉了他的大脑和意志，你应该能看出来，他的精神状态也有问题。” “但他战斗力很强。”林绥的肩膀还在隐隐作痛，他忘不了羽族在天空上的压迫感：“这只是我的想法，你们觉得呢？” 奥斯丁：“我没有意见。” 亚萨：“我其实也同意，毕竟多一个劳动力嘛。但是他身上还有很多麻烦要解决，林，你打算对他用迷幻剂吗？” 林绥微微摇头：“我有更好的选择。” 19、第十九章 羽族学会的第一次词是“林”，第二个词是“营养膏”。 再之后，他认识了亚萨和奥斯丁，还有小狼犬约克。 他虽然听不懂通用语，但渐渐地看懂了林绥他们的态度。总的来说，他们总是十分忙碌，并没有空闲专门过来折磨他一番。大部分时候都是亚萨给他送饭，并且会留下来和他聊几句。奥斯丁偶尔会来工作室，他很少说话，目光极具压迫感，看起来很不好接近。 但羽族最害怕的反而是总笑眯眯的亚萨。 过了几天，羽族发现他们三人都不见了，他在山洞里等了一会，但一直没有人回来。羽族又是惊慌又是茫然，心里充满恐惧，脑子里也乱七八糟的。在长期被灌进迷幻剂之后，他就很难再有连续清晰的思维，脑子里总是出现一些荒诞恐怖的幻想。 发生什么事了，犰狳部落又打过来了吗？但是没有听到任何动静，直到天快黑了，羽族内心越发焦灼，要出去看看吗，但外面很危险，按照他的经验，这时候最好躲起来…… 但如果林——林死了呢？ 这个想法在羽族脑海中挥之不去，他终于走出工作室，又走出山洞。外面一片平静，他的视力极好，很快就看到了远处的林绥他们。 羽族脸色微微一变。 …… “这个才是完全无法沟通啊。”亚萨叹息道：“怎么办，要带回去吗？还是放在这里让他自生自灭算了。” 岩族躺在地上，绳子仍然绑在他的身上。今天中午林绥发现岩族醒来了，于是叫来亚萨和奥斯丁严阵以待，和他们想象的任何反应都不一样，岩族只是躺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就像一块真正的石头。 他双眼空空看向天上，蓝色的液体堆积在眼眶周围已经干涸，林绥在之前的战斗中击穿了他的双眼，但岩族对此好像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亚萨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岩族即使坐着，居然也比他高了一个头。 “岩族都是这样吗？” 亚萨摇了摇头：“岩族虽然性情比较温和迟缓，但绝不是现在这样。” 他拿出小刀在岩族手指上划了一会，蓝色的血液流出来，他观察了一会，又闻了闻味道，忽然对奥斯丁说：“大哥，要吸这个吗，蓝色的，味道不一样哦。” 奥斯丁隐晦地翻了个白眼。 亚萨叹了口气：“……这都没反应，看来还是受了迷幻剂的影响，他身体倒是没什么问题，这些伤会缓慢恢复的。” 林绥：“有什么办法吗？” 亚萨：“一般来说切开大脑做个手术就行，或者用其他疗法配合药物治疗，不过咱们没这个条件。” 林绥皱了皱眉，难道只能把岩族放在这里吗，毕竟他们三个人也不可能把他带回去，但是这样是不是太显眼了。 亚萨想了一下，又说：“或者直接给他一个比较大的刺激，你带迷幻剂了吗？拿出来给他看看，也许会有反应。” 林绥倒是带迷幻剂了，但他觉得这个方法很不靠谱：“你确定他的反应是咱们能应付过来的吗？” 毕竟胆子那么小的羽族看见迷幻剂就跟发疯了一样，要是岩族发疯，就不是处理羽族那么简单的事了。 不过现在岩族被绑着，他试一下倒也可以，林绥从身后拿出迷幻剂。 就在这时，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林绥和岩族中间。 羽族半跪在地上，双翅挡在岩族前面，哀求道：“林！” 而一直没有反应的岩族，在看到羽族的时候，忽然动了动脑袋，开始挣扎起来。 粗壮的树干被巨力拉扯，树叶簌簌落下，群鸟惊飞，地面不断震动。三人都戒备起来，羽族见状更加紧张，他偷偷看了一眼浅绿色的液体，心惊胆战地又叫了一句：“林！” “不……不要……”这几天林绥和亚萨一直在教他说话，但羽族学习成果不佳，现在想说说不出来，情急之下，他用埋在记忆深处的羽族语喊道：“不要伤害他！……他不会攻击你们的。” 林绥诧异地看着他。 有001的翻译，他完全听懂了羽族的话。就算听不懂，羽族的维护之意也很明显。令他吃惊的是，胆小怯懦的羽族会为了岩族站出来。 此时岩族已经用蛮力扯断了绑在手臂上的绳子，挣扎间发出了石头摩擦般的声音。 林绥想了想，把迷幻剂先收起来，然后退后了一步。 “我不会伤害他。”林绥摊开双手，用平静的语气说：“让他先冷静下来。” 他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看向羽族，这个眼神让羽族知道，林绥听懂了他的话。 羽族回头安抚岩族，白色的翅膀垂下来，上面伤痕累累，鲜血淋漓，下半部分更是被粗暴地斩断了一截。亚萨摸了摸下巴，凑到林绥旁边说：“想不到啊，他们居然是朋友，两个完全语言不通，习性不同的异种族……” “他们处境相同。”林绥说：“我们不也是这样么。” 亚萨闻言笑了一下，如果没有飞船失事，他们确实几乎永远也不可能有交集。 岩族逐渐安静下来，他确实没什么攻击的意向。林绥指了指山洞，对羽族说：“我们先带他回去。” 他们解开岩族的绳子，带岩族回到山洞。岩族又高又壮，一进去就把山洞显得十分逼仄，其他人连走动的空间都没有了。 就算不是为了羽族和岩族，他们也该扩展基地了。奥斯丁画了张图纸，扩建休息室不如再多建两个房间，再改造一下工作室和仓库，如今他们储存的物资越来越多，仓库也应该划分不同的区域。 当天晚上制定好计划，第二天就开始干活。羽族拿着工具挖了半天山洞，岩族除了挖山洞之外，还则负责帮忙搬运废弃的石料和切割好的石块，他无需借助工具就可以搬动一平米的石砖，力量十分惊人。但他做不了任何精细工作，那双手比一般人的脑袋都大，而且边缘是硬的，有石头般的粗粝感。 晚上大家一起围在大厅吃饭，羽族坐在桌子前，柔和的灯光将山洞照亮，林绥他们偶尔交谈几句，但不是很要紧的事，因为他们的表情都很松弛。岩族坐在角落也分到了一份营养膏，直接倒进嘴里咽下去了，锅里还煮了一锅肉汤，此刻正冒着热气。 他恍惚间有一种我是谁，我在干什么的迷幻感，难道这也是在做梦，他一时无法理解，自己怎么就坐在这儿吃营养膏了。 直到晚餐结束，亚萨和奥斯丁回去休息了，林绥叫了他一声，羽族才回过神来。 “你们的房间还没建好，所以今天还是暂时睡在工作室吧。”林绥说。 羽族愣愣地点头，忽然发现自己可以听懂林绥在说什么了，他猛地一愣，才反应过来，林绥居然说的是羽族语！ “你……你怎么……” 在001那里加载了语言系统的林绥默默捏了捏耳朵——他发现羽族还是会说话的之后，就去问001能否让他说羽族语，001说本地资料库里有语言系统，包括了361种异种族语言，然后在林绥脑内加载了羽族语。林绥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一整天他的脑子都被陌生的知识塞得满满的，一种语言就代表了一种文明，他借此对羽族有了更深的理解。 这算是意外之喜，001也确实十分强大，从这一件小事上就可以窥见一二。 林绥示意他冷静下来，然后问：“你叫什么名字？” 羽族回想了一会，小声说：“……柏翠。” 他说得犹豫不决，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已经十分陌生。林绥重复了一遍，羽族听着，半晌才呐呐地应了一声。 “虽然我会说羽族语，但你还是必须尽快学会通用语。”林绥说：“今天情况特殊，我们得先解决马上到来的麻烦，现在，来谈谈你和犰狳部落的事吧。” …… 这颗星球每年有寒潮和热潮，羽族会在固定的时间迁徙。两年前，柏翠在迁徙途中落队，然后就被犰狳部落围攻抓走，从此沦为奴隶，被圈养在犰狳部落中。 岩族则是一年前被抓来的，柏翠也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不过这个岩族一开始呆呆的，后来被灌了迷幻剂后就更傻了。 犰狳部落抓到的俘虏很多，异种族也不止他们两个，能卖的就卖了，剩下的则被用各种方法处理掉。柏翠硬撑着一口气没死成，在这个过程中，他双翅被砍断，性格也发生了变化。后来犰狳部落得到迷幻剂，就经常借助迷幻剂让俘虏们参与战斗，打头阵或者当炮灰。最后只有柏翠和岩族还活着，但他们的大脑也受到了严重的损毁。 一般只有比较难缠的对手首领才会把他们派出去，迷幻剂毕竟还挺贵的，这次犰狳部落的首领会把他们派出来挺令人吃惊的，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输了，除两个异种族外，其他犰狳部落成员一个活口都没留。 由此可见，林绥绝对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 但这样的人，偏偏又把他们留下来了。 那么，他的行事准则是什么呢。 20、第二十章 犰狳部落剩下的人不多，也没有异种族了，这倒是个好消息。 那天晚上，林绥和柏翠聊过之后，还是用通用语和他对话。不过加载了语言系统之后，林绥教起来效率更高了。随着迷幻剂药效过去，柏翠的脑子也清醒了一些，逐渐地能说一些日常用语。 有了柏翠和岩族的加入，一下多了两个劳动力，他们的工作进度突飞猛进，终于将因上次战斗导致破坏的木墙和陷阱修缮完整，柏翠和岩族的房间也建造出来了。 林绥准备给柏翠做一张床，给羽族做床还要考虑翅膀的大小，林绥把柏翠叫过来，在对方懵逼的眼神中量了一下尺寸。 羽族身高一米六，而且极轻，那双雪白的翅膀比他的身体还大，张开之后更是长达近两米。但拉弓需要力量，柏翠的手臂肌肉其实十分明显，比亚萨看上去还能打一些。 林绥看到翅膀下面断裂的伤口，问：“还能长出来吗？” “我也……”羽族的通用语说得很勉强：“……我也、不知道。” 林绥：“断了之后影响飞行吗？” “会慢，但还能、飞……”羽族脸色涨红，怕林绥无法理解自己的意思，双翅一拍，顿时生出一股强大的气流，林绥被气流推得后退一步，抬头看柏翠已经上天了。 林绥手搭凉棚，看着柏翠越飞越高，想着倒是很适合用来侦查巡逻，战斗的时候有这双眼睛在天上，就能掌握全局了。 这和雷达有什么区别，他还能超远距离射箭，要是给他提供一堆重型武器，不就是个轰炸机。 羽族大概想展示究竟能飞多高，一直往上蹿，就在林绥担心他的翅膀会被太阳融化的时候，他忽然回来了。 白色的大翅膀骤然收拢，柏翠的脸色有点紧张：“有、有人来了！” …… 此时距离犰狳部落上次攻击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如果对方仍然打算报仇的话，也该打过来了。然而当林绥问是不是犰狳部落的时候，柏翠摇了摇头。 他描述不出来那三个人的样子，但对方是笔直地朝这边过来的。 林绥叫来亚萨和奥斯丁严阵以待，对方很快就来了，其中两个人戴着蓝色头巾，非常眼熟，正是之前卖给他们装备的蓝沙部落，琥珀和金。他们看起来收获颇丰，牵着一匹驮马，马背上装着沉重的袋子，后面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双手被绑起来，低垂着头，神色萎靡。 林绥便露出身形。 远远地，琥珀看见了他们，高高举起手示意，林绥也打了个招呼，示意他们过来。 琥珀一路走进大厅有些讶异，外面有战斗过的痕迹，说明犰狳部落输给了林绥他们。而且这里变化挺大，不仅是外面那道木墙，山洞东边清理出了一片空地，放着石块和废弃石料。山洞里的结构也发生了变化，大厅更加宽阔，工作室里也增加了一些工具。 比起打败了犰狳部落，更让琥珀惊讶的是在角落一坐一立的岩族和柏翠，他知道犰狳部落有两个异种族俘虏，他们却出现在这里，看起来还已经加入了林绥的基地。 没有锁链，没有项圈，他们居然没有逃跑。 琥珀按捺住自己的疑惑，笑着说：“真高兴看见你们，看来你们已经解决了犰狳部落这个麻烦。” 他倒是真的高兴，犰狳部落对商队也是麻烦，解决了最好，而且林绥他们的实力比看上去强，说明这是一笔成功的投资。 林绥却摇了摇头，平静地说：“不，犰狳部落还剩一些人，我正在等他们来。” “在冬天之前，他们不会再来了。热潮会从夏天持续到秋天，他们已经出发去北边了。”琥珀想了一下林绥的话，微妙地补充了一句：“就算没有热潮，他们也不一定会来。既然知道你们的实力更强，犰狳部落不会主动找死的。” 亚萨咦了一声：“居然不会吗？” 他感到非常惋惜，犰狳部落每次进攻，他们收获还挺多的呢。 琥珀笑了笑，把自己的包裹打开：“你们需要做好准备应对热潮，这次在阿卡帝部落买了点东西，你们看看有什么想要的吗？” 林绥问：“你们一般是怎么应对热潮的？” “呆在地下或者山洞，还有准备蒸发制冷器放在室内。”琥珀环顾一圈，这个山洞倒是天然的避热场所：“到时候人不能在太阳下面呆太久，食物也会坏得很快。” “蒸发制冷器我们没有，但我可以给你画一张图纸，这玩意只需要木头就可以造，你们用正好合适，价格的话，按三百旧环币算。” 林绥他们现在的资产买张图纸倒是绰绰有余，不过他并没有马上点头，而是说：“我再看看。” 最后林绥买了必备的材料和工具，图纸也买了，又把上回的战利品卖给了琥珀，例如铁棒弓箭之类的武器，虽然琥珀他们也用不上，但自然能高价卖给需要这些武器的人。 交易完成后，琥珀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让这个岩族加入你们的？” 林绥琢磨了一下，说：“给他吃饭。” 而且岩族吃得可多了！ “……”琥珀显然并不相信，但他没有深究，而是说：“我想买下这个岩族。” 林绥早发现琥珀在暗中关注岩族，但这个交易显然出乎林绥意料之外，他思忖之后，缓慢地摇了摇头。 岩族的战斗力也是他们需要的，到现在为止，他们还没有一个真正擅长近战，能打能抗的战士呢。 琥珀以为他是嫌价格不合适，又道：“像这样的奴隶，差不多是四百旧环币，我出六百怎么样。” 林绥：“他不是奴隶。” 琥珀愣了一下，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他想了一会，换了个说法：“其实我并不是要把他买回去当奴隶。蓝沙部落和岩族有些来往，他们曾经像我们提出请求，只要把失踪的岩族带回去，他们会为帮我们开采一条特殊的矿脉。” 琥珀之所以如此坦率，一是为了让林绥放手，二是因为林绥找不到岩族所在的位置，而且岩族的报酬对蓝沙部落有很大的好处，对林绥他们就未必了。 林绥回头看向岩族和柏翠，他虽然不愿意把岩族当奴隶卖了，但既然是送岩族回家的话就另当别论了，不过也要考虑岩族和柏翠的想法。 柏翠紧张起来，他隐约感觉到那个陌生人在和林绥谈论关于岩族的事，却听不懂具体在说什么。 “这样吧，我出六百旧环币，外加这个奴隶。”琥珀指向那个中年男人，说：“在阿卡帝部落的时候，这个人偷了我们东西，被金抓住了。按照阿卡帝部落的法律，他就是我们的奴隶了。” “这样差不多就是一千旧环币了。” 琥珀本来不想表现得这么着急，欲望表露在外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坐地起价，但岩族的友谊对蓝沙部落来说确实非常重要，他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林绥给他做了个稍等的手势，然后过去对柏翠用羽族语将事情讲了一遍。柏翠愣了一会，有些不可置信。 “真的吗……太好了！”柏翠说，如果不是留在这里，他们永远不知道岩族还在找这个失踪的同族。 林绥没有再加价，和琥珀这样的商人保持良好关系显然比一些蝇头小利更重要。 达成交易之后，琥珀也松了口气，他和林绥握手：“你们总是能给我惊喜，期待之后我们之间能有更多的来往，回去后我会像首领汇报这些事，对了，你们这个基地叫什么？” “……”林绥沉默了一会，琥珀一看就明白了，笑着说：“看来你们还要在这里呆很久，之后免不了要和其他势力打交道，总要有个名字吧。”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林绥，亚萨，奥斯丁，三人围着冥思苦想一阵，亚萨以拳击掌，说：“叫人类至上部落吧！” 林绥和奥斯丁联手否定，奥斯丁面无表情地说：“虽然我早就知道你有严重的种族歧视倾向，但至少不要在这里暴露，会被打。” 亚萨：“那高等基因呢？” “生命进化？” “黄金精神？” “……” “好了，我放弃了，随你们吧。”亚萨双手一摊：“我很难过，你们不懂我的品味。” 奥斯丁：“这种名字说出去别人会怀疑我们所有人的品味。” 亚萨不服气：“那你起个名字。” “我没有想法。”奥斯丁转向林绥：“你呢？” 林绥托着下巴想了想，说：“叫九七号基地吧。” 亚萨：“咦，这个数字是什么意思？” “对我来说比较有意义的数字。” 亚萨露出微妙的表情：“这个数字和我也有点关系，真巧。” 奥斯丁像往常一样：“我同意。” 亚萨：“我也同意！” 在他们商量出结果之后，柏翠也把岩族安抚好了，琥珀把那个中年男人的绳子解开，交给林绥他们，然后带着交换的物资和岩族离开。 “那就这样了，九七号基地，蓝沙部落是你们的第一个朋友，但绝不是最后一个朋友。” “祝一切顺利。” 21、第二十一章 《孤岛号第九十七号文件——意识蓝图计划》 林绥拿着一张薄薄的文件行走在昏暗的走廊之中，微弱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投在光滑的地板上，舷窗外一片漆黑，色彩斑斓的星云在远方闪烁。 那是他们的目的地。 那份文件只有一张纸，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内容简单，行文干练，林绥只看过一遍，但记得里面的每一个字。后文明时代早已经不需要纸质文件，这是唯一一次，也是送给他们最后的仪式。 他一路走到自己的房间，刚好有个同事出来，看见他打了个招呼，又看见了他手里的文件，犹豫片刻，问：“组长，你决定签字了吗？” 林绥笑了一下，朦胧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浓墨重彩的阴影，朦胧温和的声音仿佛隔着水传过来的：“我已经决定好了。” 同事不敢看他的脸，低声说：“也许下一次就成功了……” 林绥保持着微笑：“希望如此吧。” 他走进房间，关上门，身后的同事小声喃喃：“为什么会选中你呢？” 林绥心想，因为是我主动申请的。 房间很小，只放了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他在桌子前坐下，旁边的舷窗隐约透露出他的轮廓。 模糊的轮廓与远处的玫瑰色星云融为一体，这张脸用漂亮来形容就过于浅薄了，他有一种更加内敛深重的气质，沉默坚忍，不可逾越。 林绥看着总觉得这张脸有点陌生，然后他猛然想起来，一切都结束了。 他早已经签了字，进入休眠仓，《孤岛号第九十七号文件——意识蓝图计划》就像前面的九十六个计划一样失败了，他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陌生的身体里醒来，然后飞船坠落…… 林绥慢慢睁开眼睛，周围一片黑暗，但并不安静，蒸发制冷器嗡嗡作响，热量孜孜不倦地包裹着身体，让人呼吸困难。 梦到了以前的事让他情绪有些低落，林绥坐起来，下床准备去工作室做点东西打发时间，刚一打开门柏翠就冲过来，紧张地对他说：“逃、逃跑了！” 虽然他没说清楚，但林绥也知道，是那个中年男人逃跑了。 中年男人叫巴德·贝克，被琥珀送给了他们，他这几天都老老实实的，现在看来只是想让他们放松警惕。 大门敞开，巴德已经逃跑了有一段时间。林绥站在门口环顾一周，森林地形复杂，巴德又不熟悉，加上视野不佳，他跑不出去。 “把他带回来。”林绥说。 柏翠振翅飞出山洞，在昏暗的夜色中搜寻，他视野范围极广，森林的一切动静都映入眼中，很快，他就发现了在河边意图渡河逃跑的巴德。 跑得倒挺远的，而且运气也不错，这座森林远比看起来危险。 他俯下身，抓住巴德的胳膊把人提起来，在对方的叫骂声中飞回基地。 直到巴德被扔进山洞，还在骂骂咧咧的，不过他看见坐在一边双目微合的林绥，就像被掐住脖子一样闭了嘴，老老实实缩成一团，不敢动了。 “你跑什么。”林绥说：“我们也没亏待你。” 他们还把岩族的房间分给了巴德，要知道到现在为止，他们三都还挤在一个屋里。想到这里，林绥觉得该多建几个房间了。 亚萨也醒了，正在旁边看热闹，闻言道：“逃跑的奴隶，按这里的规矩，怎么处理都可以吧。” 巴德眼里闪过一丝恐惧，但他已经无法再忍受这样的日子，愤然道：“我不是奴隶！” “这也不是我们说的。你偷了琥珀的东西，按法律被判为琥珀的奴隶，琥珀又把你送给我……” “帝国根本没有这种法律！”巴德面红耳赤地说：“你们这群野蛮人……！” 亚萨呦呵一声，露出有趣的表情。林绥也微微坐直了身体，慢条斯理地说：“但你偷了野蛮人的东西。” 他们现在穿的都是买来的衣服，风格已经完全本土化。加上这几个月来的劳作，也没太注重自身的形象，确实挺像野蛮人。 “只是一块面包而已……”看到亚萨讽刺的目光，巴德心里又怒又急，一咬牙，说道：“只要你们放我走，等我回家之后，多少个面包我都可以赔！我可以送你们一个面包工厂，我甚至可以送你们一颗星球！” 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并不抱希望，在这之前，每一个听到这话的都把他当成了疯子。 林绥却问：“你家在哪里？” 巴德眼前一亮，惊喜若狂地说：“白银星系双生星！我是贝克家族的次子，只要联系上我父亲，也就是贝克伯爵，他一定会来接我回去的！” 亚萨和林绥微妙地对视一眼，巴德期待地看着他们，林绥也没表明信还是不信，只说：“你为什么不自己回去？” “……我没有钱。”这里的人只认旧环币，不认信用点，而身上能用来证明身份的东西早被他弄丢了。巴德尝试过了，无论是坐飞船还是通过卫星站联系都需要高昂的费用，而他甚至没有联络飞船和卫星站的渠道。 “我们也没有。”林绥慢条斯理地说：“无论如何，巴德，你不该逃跑。你是我们换过来的，至少价值四百旧环币，在为我们创造四百旧环币的价值之前，你不能离开。” 巴德神色灰败。 “我们并不是一定要把你留下当奴隶，也没有要虐待你的想法。无论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在你攒够了钱离开之前，最好还是留在这里，至少在九七号基地你不用偷面包才能活下去。” “仔细想想，如果从这里逃跑了，你又能去哪里呢？你甚至还是一个奴隶，连阿卡帝部落的范围都跑不出去。” “留在这里，你甚至可以攒足够坐上飞船或者使用卫星站的钱——只要你努力工作。” 虽然林绥根本不知道阿卡帝部落的范围是多大，但他猜巴德也不知道。 巴德被说得神思恍然，越发沉默，每一字都沉沉地落在心里。他无论怎么想都觉得林绥说得很有道理，以至于自己之前逃跑的行为看起来实在太愚蠢了。 逃走之后他又能去哪里呢。 林绥漫不经心问道：“对了，坐飞船要多少钱？” “……一百万旧环币。” 林绥心想着这价格真坑，淡淡道：“那就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吧。” 他站起来，此时天也快亮了，气温逐渐升高，晨曦的光均匀地洒在大地上，为他的轮廓抹上一层淡金色的微光：“今天就从种地开始。” …… 自从确定犰狳部落暂时不会再来了，林绥便决定把重点放在基建上。 他戴上帽檐宽大遮蔽阳光的帽子走出山洞，养殖场比之前范围更大了，划分为不同的区域，还加盖了屋顶。前两天几只彩羽鸡在露天的养殖场里因中暑去世，当亚萨发现的时候彩羽鸡的内脏已经被烧熟了。当天温度直达五十六度，代表着热潮正式来袭。 按理说这里的气候哪怕是在夏天也不该有五十六度的高温，但柏翠说这里每年会有热潮和冷潮，羽族还会因此迁徙，也许是这颗星球独有的气候特征。 亚萨他们含泪吃了彩羽鸡，便加盖了屋顶，并且关上栅栏防止有家畜再跑出去。 在西边再往西是一片刚清理出来的空地，被砍伐的树木倒在外围，树桩也被连根拔起，大约两亩地大小。 这块地是林绥精心选过的，土层深厚，结构良好，有利于蓄水保肥。当然，他完全不懂如何挑选土壤，上辈子他吃的是二氧化碳合成的淀粉，这些都是001提供的信息。 林绥当时没抱什么希望，就随便问了一下001，没想到001连如何种地的攻略都有，它本地资料库究竟都存了些什么东西。 这么热的天气林绥本来还担心小麦无法种植，但001说这里的小麦可以耐六十度的高温，包括玉米种子和啤酒花种子，这里的作物似乎为了适应环境发生了某种基因变化。 前两天他们已经将整片地都进行过一次深耕，今天是第二次细耕。林绥从001那里现学现卖，给大家示范过一次后，每个人都拿着工具干活去了。 巴德干活尤其积极，而且出乎意料地比其他人更有经验。林绥问起来的时候，他说他热衷于培育新型观赏植物，在家里有一座独属于他的花园，花园里的每一颗植物都是他亲自打理的。 说到这里，巴德十分怅然。 当然，即使如此，他也没有用锄头下地翻过土，所谓的打理是指他亲自用手按下全自动农用机械的开关。 两天之后，地终于都处理好了，林绥用的是水田自然免耕的半旱式栽培。这片地离水源很近，他们挖了条沟，将河水引入田垄里，然后用沟中稀泥覆盖肥料之后，再撒入小麦种子。 小麦成熟需要四个月，如今已经到了夏季尾声，再三个月的秋季，也就是入冬之后这批种子才会成熟。001说这种小麦耐热却不耐寒，到了冬天如果不能收割会冻死，所以必须尽快播种。玉米种子的成熟期是三个月，啤酒花的成熟期是两个月。他们种了大半亩地的小麦，剩下玉米和啤酒花各占五分之一的地。 等所有种子都撒进去之后，过了三天又浇了一遍水，从上方看过去，整个土地比周围的颜色深了一度，种子深埋在土壤里等待发芽，仿佛在酝酿一场生命的浩荡。 林绥心里生出了一些奇异的感觉，他听说过很久以前人们通过在土壤里种植获得食物，但上一辈他只见过中央飞船的作物培育舱，那些晶莹剔透干净整洁的培养皿内堆积着翠绿色的蔬菜，只有少数人有资格食用。 为了防止外面的野兽踏入这片田地，他们还在外面建了一堵木墙。整个工作量极大，天气又热得异常，每天只有清晨和晚上的时候可以出去种地。剩下的时候，他们只能呆在山洞里工作。 22、第二十二章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吃晚饭的时候，亚萨说：“咱们剩余的食物不够了。” 随着热潮来临，大部分动物也躲起来了。林绥他们几乎没有时间外出狩猎，种子还要很长的时间才会收获，这段时间只出不进，而且随着柏翠和巴德的加入消耗也变多了，现在的食物储备在肉眼可见地减少。 几个人沉默了一会，柏翠小心翼翼地举手：“我、我可以少吃点。” 众人看向他，羽族缩了缩肩，双翅收拢，面色窘迫地试图把自己藏起来。林绥虽然早就发现这个羽族有点傻，但柏翠还是时不时给他一点惊喜。 亚萨翘着腿，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拍在他肩膀上：“这个啊，不是你少吃点能解决的问题，重点是怎么开源，小鸟，你有什么头绪吗？” 柏翠：“小、小鸟？”亚萨语速太快，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那到时候就只能把你们当备用粮吃掉了。”亚萨笑眯眯地说。 巴德睁大眼睛：“你们还吃人？！”他心想工作赚钱什么的果然是骗他的，这些野蛮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亚萨认真地说：“不吃啊，但是放进营养膏机一绞，出来的营养膏都一个味，谁管往里面放了什么，对了，你知道你现在吃的这份营养膏原材料是什么吗？” 巴德的表情简直像是被人掐住脖子挂在悬崖边还被脱了裤子一样惊恐扭曲，林绥淡淡地警告了一句：“咽下去，别浪费食物，原材料是野荞。” 野荞是一种野生的荞类植物，长得像狗尾巴草，吃起来也像。 亚萨哀叹：“我都开始吃草了……” 玩笑归玩笑，问题还要解决，就在这时，奥斯丁忽然说：“有个地方我想去看看。” 他看向林绥：“你记得我们之前遇到动物袭击的那个地方吗？当时我在那里发现了一个隐蔽的入口，也许里面有东西。” 林绥很快想起来了，当时有发狂的动物袭击他们，后来事情太多，他们再也没去过那个地方。 第二天清晨，林绥和奥斯丁带齐装备前往位于东南方的沼泽地。 随着热潮来临，湿润的土地变得干涸，到处不见动物的影子，只有日头照得一切白花花的。 那片钢铁丛林并没有发生变化，林绥还记得他和奥斯丁在这里发生过一次冲突，不过两人都没提这事。奥斯丁拉了拉帽子，朝之前发现的入口走过去。 越往里走，废弃的钢铁越多，破损度也越高，几乎只是钢渣而已。它们挡在路上，如同一片猩红色的丛林，林绥和奥斯丁用木棍一敲就碎了。 入口处被草木遮掩，只有半米高，大门已经腐朽，有一条往下的通道。如果不是奥斯丁眼神好，很难发现这个地方。他们清理掉入口周围的藤蔓和荆棘，再挖深了一点，林绥扔了一颗发光的石头进去，石头一路碰碰撞撞，然后落在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 “金属材质。”林绥摸了摸布满铁锈的大门，指尖满是钢渣：“里面似乎比上面要完整，应该不会忽然塌了。” 他们把绳子的一头系在外面的大树上，另一头绑在腰上，戴着口罩，弯腰走进了入口。连接入口的是一条通道，氧气有些稀薄，越是往里走光线越暗，林绥打开便携式手灯，照亮了周围的空间。 通道是用某种金属材质建成的，在灯光的照耀下有些刺目。走了大概三十步，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扇门，但门已经被损坏，边缘还有焚烧的痕迹。 如他们之前所想，这里确实经历过战争。 进去之后，他们便看到一个极其广阔的空间，约一个足球场大小。林绥和奥斯丁并没有分开探查，而是一起从左手边开始摸索过去。走了大概二十多步，前方是一堵金属墙，同样被破坏了，边角漆黑，依稀可见原本简约干练的风格。 跨过这道墙之后，林绥举起手灯照了一圈。里面呈三角形，并不像之前一样空洞无物，而是放满了整齐划一的金属床，总共二十架，每架床旁边都有柜子，柜子上还摆着衣物，就像是个集体宿舍，居然还挺有生活气息。 除了柜子上和床上，地上也有一些衣物。林绥拿起一件仔细观察，这些衣物都是款式统一的上衣下裤，纯白色，有一种很特殊的手感，质量很好，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还没有毁坏。 贴着墙再走二十步，又是一堵墙。林绥和奥斯丁跨过墙，里面又是一间集体宿舍。 同样的床，同样散落的衣物，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就这样，他们一共跨越了六面墙，五个房间，回到了最开始的入口。 “这是一个等边六边形的建筑，类似蜂巢，我们刚才绕着外壁走了一圈。”林绥在地上画出轮廓图：“除了入口处，其他五个房间都是集体宿舍，每个房间有二十张床，说明以前至少有一百人聚集在这里。” 奥斯丁说：“但他们现在都死了。” 发生了一场战争，基地的人们想守护这座基地，但敌人还是冲进来了。 林绥提出疑惑：“他们是死在基地里的，但我们没有看到尸体。” 奥斯丁想了想，说：“有一种能够只毁灭生命体但对无生命物质不造成伤害的武器。” 林绥思忖片刻，恍然大悟，几乎和奥斯丁同时开口：“那些衣物。” 那并不是原来的主人留在房间的衣物，而是他们穿在身上的。被某种武器杀了之后，尸体消失，只剩下质量极佳经过上百年也没有损坏的衣物。 两人沉默了一会，这里只有床和衣物，床是焊在地面上的，柜子里什么都没有，衣物虽然很好，但也不能解决食物问题。 林绥心情有些沉重，从这里找食物的愿望显然是落空了，要就这么回去吧，他们来一趟不容易，从九七号基地走到这里要半天的时间。 反倒是奥斯丁先开口说：“我们回去吧。” 林绥把手灯扫到左手边的墙面，安慰他说：“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我们可以把那些衣物打包卖给蓝沙部落。” 奥斯丁：“他们会接受这种来源的衣物吗？” 他实在不太想碰那些衣物，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奥斯丁的某种道德观念。 “只要不告诉他们就行，反正扔这儿也是浪费。”林绥随口说，倒也没去拿。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脑子里一阵嗡鸣，001忽然说：【这里有能量块。】 林绥：“……” 林绥：【在哪里？】 001：【地下四层。】 001直接给了他一张地图，将基地的透视图完整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整个基地共四层，001只能扫描出大致的轮廓，每层都分为了六个同样大小的扇形区域，最中心是一道中央垂直电梯。 001在第四层最里面的位置做了个标记，说那里就是放置能量块的位置。 这座基地居然有四层，看来他们还有很多没探索的地方，下面既然有能量块，说明还有其他好东西。 标记闪闪发光，十分诱人，能量块这种东西在这颗星球上极为罕见，错过了这次，之后恐怕就再难遇到了。 奥斯丁见他停下来，问：“怎么了？” 林绥继续往前走：“我们回去吧。”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感受到大脑微微眩晕。 林绥接着道：“……明天再来一次。” 奥斯丁十分敏锐：“你有什么发现吗？” 林绥说：“我只是忽然想到，这里之前发生了一次导致原住民全灭的战斗，明明已经打进来了，对方为什么还要使用那么麻烦的武器，他们的目标也许是这座基地里的某样东西。” 林绥不能暴露001的存在，只能自己找一个继续向下探索的理由。 “我们可能还有一些没发现的地方。” 奥斯丁没有说话，林绥偏过头看他，奥斯丁才说：“好……为什么不干脆继续探索呢，天还没黑，我们可以晚上再回去。” 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晚上的森林不再是危险。 “回去再准备些东西。”林绥说，而事实上，他正在和001对话：【你很想让我现在就去找能量块。】 那个闪闪发光的标志是一种无声的催促，001对能量的感应范围有限，在发现能量块之后，001才给了他地图。 本来可以一开始就给他的。 001非常坦率：【激活系统处于最优先级，我现在只拥有最基础的功能，只要激活更多模块，我可以为你提供更多帮助。】 鉴定，翻译，扫描，001现在能使用的功能已经非常强大，而这些对它来说都是最基础的。 但001对能量的强烈渴求让他不安，身为人工造物，它过于主动了。 欲/望，这是林源博士植入的设定，还是它自身诞生的欲/望。 林绥想，他应该更慎重地看待这个来自原主母亲的礼物。 23、第二十三章 离开基地再次踏上外面的土地，林绥和奥斯丁立刻被一股猛烈的热浪所包裹，基地里远比外面要凉快很多。 第二天准备好之后，林绥和奥斯丁再次来到这片蜂巢形状的遗迹。从入口下去，根据001给的地图，在整个蜂巢的中心有一条垂直电梯。 以垂直电梯为中心有一个小型圆形广场，可以直接通向其他五个区域。林绥用手灯扫过一遍电梯，旁边的墙壁上有五个按钮，分别写着地上-防空层，b1-住宿区，b2-生活区，b3-生产区，b4-核心区。 电梯并没有停在这一层，奥斯丁按了一下b2的按钮，意料之中的没有动静，有可能是总闸没开，电缆破损，能源耗尽——竟然001说这里有能量块，那就可以排除最后一个选项了。 林绥说：“咱们分开找一下总闸。” 这一层没有危险，两人分开也没关系。奥斯丁走了后，林绥对001说：【标记总闸的位置。】 很快，一个新的标记出现在地图上。 林绥径直按照001给出的标记前往目标位置，总闸就在他们进来的入口处，旁边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小门。推开总闸室的门走进去，黑暗顷刻间包裹了他，手灯一晃，林绥在地上看见了一件纯白色的衣服。 发生战斗的时候有一个人在总电闸室里，他来这里是为了关上或者打开电闸？这种行为有些奇怪啊。 不过这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和现在的他没有关系。 林绥拉下总闸，伴随着嗡鸣声，所有的灯陆续亮起来,整座基地微微摇晃着，仿佛一头沉睡已久的巨兽醒了过来。 林绥又看了一眼001给的地图。出去之后，外面也是一片明亮，奥斯丁已经回到电梯旁边，他再次按下b2按钮，电梯震了一下，终于动了起来。 沙—— 随着电梯缓慢上升，他们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林绥和奥斯丁对视一眼，奥斯丁右手拿着盾牌，左手拿着一把小刀挡在电梯门口，林绥则后退两步，举起了枪。 沙沙声越来越大，电梯来到b1层，在林绥和奥斯丁的注视中，电梯门无声打开。 一群地鼠蜂拥而至，它们的个头足有一米大，灰色的毛，红色的眼睛，又细又长的尾巴盘成一团，不算扭动，令人毛骨悚然。门一打开，它们就像流水一样哗啦啦倾泻而出，奥斯丁举起铁盾，地鼠们撞在上面，发出刺耳的吱吱声。 奥斯丁一手举着铁盾，一手闪电般刺出，轻巧地贴着腹部往上，划过喉管然后斩首！鲜红色的血飞溅而出，奥斯丁偏头躲开血雨，同时又反手斩断了另一只地鼠的脖子。 与此同时，林绥在后方连开三枪。这些地鼠在地下呆的时间太久，眼睛已经退化，对声音更敏感。它们听见子弹出膛的声音，朝林绥这边冲过来，林绥纹丝不动，站在原地瞄准开枪，而奥斯丁迅速向前，看上去优雅轻盈，实际上速度极快，在那些地鼠碰到林绥之前，将它们全部斩杀。 “这下食物够吃了。”林绥跨过尸体堆走进电梯，转身笑了笑，说：“配合不错。” “感谢信任？”奥斯丁走进去和他并肩站立，盾牌上的地鼠尸体滑落下来，被他踢到一边。 电梯门关上，林绥盯着前面，他一直想把上次的冲突彻底解决，这倒是个好机会。 他斟酌语气道：“之前那一次，主要是因为咱们还不太熟，我不清楚你的实力究竟怎么样，所以会基于自己的判断做决定。” 现在林绥可太知道了，毕竟他还亲身体验过，作为奥斯丁的对手。 “是、确实是不太熟……”奥斯丁应和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主要是因为他并没有把那件事放在心上。 奥斯丁对别人的情绪有着敏锐的洞察力，仅仅通过倾听血流的声音，他就可以猜测对方的想法。 电梯内洁白的金属壁光可鉴人，映出了两人的身影，奥斯丁隐晦地看向林绥——尤其是在吸食过林绥的血之后，林绥的情绪波动对他来说更鲜明了。 他知道林绥的谎言，也知道林绥的真诚。 林绥闻言笑了笑，拿了两个爆炸瓶握在手心：“那再来一次？” 电梯停下，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人紧盯着电梯门，地鼠撞击金属外壁的声音一刻不停。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奥斯丁向前一步，守住电梯门口，举起铁盾。 无数地鼠撞在盾牌上，疯狂扭叫，尖锐的吱吱声穿透耳膜。林绥从后面扔了一个爆炸瓶，轰隆的火光炸开一个空洞，但很快又被扑过来的地鼠填满。 林绥看好位置，又扔了一个爆炸瓶。 火焰迅速蔓延，空气中漂浮着烤肉的香味，那些地鼠被火和灯光刺激地更加疯狂，奥斯丁抵挡不住，铁盾被硬生生冲出几道凹痕。 “奥斯丁！” 奥斯丁立刻顺势后退了几步，林绥适时按下b1的按钮，电梯门关上，一只地鼠被卡在电梯门中间，被硬拖着半边身体向上。林绥给了它一枪，冲到电梯里的两只地鼠则被奥斯丁很快解决了。 电梯回到b1层。 “应该不剩多少了。”林绥等了一会，按下按钮，电梯再次下去，打开门之后，外面都是地鼠被烤熟的尸体。这里都是金属制品，烧了一会之后，火焰渐渐自己平息了。 这座基地应该有通风设备，烟雾很快消失，林绥和奥斯丁走出去。这里是生活区，他们面前的第一个区域就是洗浴区。顺着电梯往右走，分别是厨房，食堂，娱乐室，医疗室，还有一间祈祷室。 厨房里剩下了一些营养膏，不过这么久过去早已经腐坏，储存的原材料自不用说。那时候制作营养膏还不是直接用营养膏机，而是一条完整的流水线。食堂就在厨房的隔壁，这里也有零星几件白色的衣物。 林绥他们在厨房和食堂又遭受到零星地鼠的攻击，这里应该就是它们的大本营。 娱乐室倒是内容丰富，墙上挂着近一米长的光屏，旁边有一些操纵台，除此之外还有飞镖，轮盘，台球桌，健身器材等等，这里也是唯一放着观赏性植物的区域。 此时娱乐室的电源打开，这里连不上信号，光屏上只有一行闪闪发光，版型端正的大字：祝您心情愉快。 林绥看了，总觉得十分微妙。 医疗室里放着十张病床，每张病床旁边都有一套仪器组，分别是生命检测仪，呼吸机，自动配药机之类的。这些仪器只有少部分还能用，但已经十分令人感到惊喜了。而且剩下的仪器还可以拆开，那些零部件总会有用的。 最后一个区域是祈祷室，林绥是看到讲台和长凳，还有一个类似祭坛的圆形平台后作出的判断。之前所有的区域都是非常简约干练的风格，唯独这里在墙边摆放了很多形状怪异的木雕，地板和墙壁画着八足六翅四眼双角的巨型昆虫，大概是某种并不存在于自然界的动物。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那只巨型昆虫都仿佛在注视着祈祷室内的人，林绥感到脊背微微发寒。 林绥问：“他们信仰什么宗教？” 奥斯丁：“不知道，但应该不是现在的主流信仰。” 001回答说：【超凡机械。它的核心理念是机械飞升。】 第二层探索完毕，最大的收获就是医疗室里那些机器。此时时间已经临近黄昏，如果要留下来的话就只能在这里过夜。他们带了足够的营养膏，倒是不缺食物，经过商量，他们还是决定留下来。 睡觉的地方倒是很多，林绥和奥斯丁直接在医疗室的床上睡了。基地里温度恒定，通风凉快，比九七号基地还舒服点。林绥很快入睡，半夜他听见细微的动静，一边摸枪一边睁开眼睛，几只地鼠的尸体躺在一边，奥斯丁正坐在床边擦刀上的血。 林绥觉得他的身手比之前还要厉害一些，频繁的战斗让血族变得更强了。 “吵醒你了吗？”奥斯丁抬起头，他灰色的眼睛显出隐晦的红色：“继续睡吧，还很早呢。” “你都不用休息吗？”林绥实在是很好奇，白天的战斗，怎么看都是奥斯丁消耗比他大，白天不睡，晚上也不睡，这难道是血族的基因特性？ “血族更喜欢夜晚。” 高等血族在白天也能行动自如，只是比晚上要累一些。奥斯丁不会暴露自己的虚弱和疲惫，他摇了摇头：“我还好。” 林绥干脆坐起来，盯着他看了一会，拉开旁边的柜子，里面放着一盒注射器，因为保存得很好，所以还能用。 “需要吗？”林绥拿出盒子里的注射器。 “不、不用！”奥斯丁果断拒绝。 林绥并没有把注射器放下，而是拿在手里玩弄着，过了一会，奥斯丁忽然问：“你为什么会被送进那艘飞船？” 说完他就后悔了，不过林绥的反应倒是很平淡：“我不知道，我没有犯罪。” 虽然听上去很离谱，但奥斯丁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你呢？”林绥又问。 “我轻信了他人，因此付出代价，失去了一切。”奥斯丁将擦拭干净的刀放到一边，说出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比想象的更加平静：“其实很简单，家族斗争而已，我是失败的一方。” “应该付出代价的不是你。”林绥躺下来，闭上眼睛，声音轻柔缓慢：“而且，你并没有失去一切。” 24、第二十四章 第二天他们继续向下探索，b3层是生产区，在电梯里的时候两人就全神贯注地戒备着，但电梯门打开，他们并没有遭到任何袭击。 就连地鼠也没有了，只剩下大型机器不断的嗡鸣声。 顺着电梯往右走，对着电梯的第一个区域是供水区，里面有一个有许多过滤层的透明容器，只不过现在是空的。第二个区域是供电区，一台巨大的机器嗡嗡作响，各种管道被埋进墙壁里，依旧是简洁一体化的设计。这座基地所有的电都是从这里产生并运输出去的，下面还放着一排蓄电池，不过余量很少，估计很快就会消耗殆尽。 第三个区域是生产车间，林绥看到了炼钢炉和大型车床，还有一些小型的工作台，设备十分齐全。奥斯丁眼前一亮，上前检查许久，说：“损失了一些关键的部件，如果能修好的话，咱们就可以自己造很多东西了。” 生产车间旁边则是一间作物培育室，他们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天花板上有一盏极亮的大灯，下面全是机械育秧塔。育秧塔像超市货架一排排地摆放着，每排十层，近两米高。但此时里面并不是作物，而是浑浊的污垢，霉菌和飞虫。 机械育秧塔需要电力或者能量供应，这里断电许久，里面的作物早就没了，营养液也蒸发得一干二净。 林绥用001扫了一遍： 【全自动机械育秧塔（耐久度13%）】 【集全自动播种流水线，育秧全营养基质，暗化出苗处理，温控大棚为一体的育秧模式，能够快速培育作物，并保证出苗质量与营养价值。】 【特性：在人工培养液中快速种植植物，需消耗大量能量】 【发芽率+150%】 【病害率-50%】 【成熟时间-70%】 短短几行字让林绥心动不已，减少70%的成熟时间，就是说需要四个月才能成熟的小麦只需要一个月就可以收获，再也不用担心粮食短缺问题。林绥用001扫描过去，大部分育秧塔都在漫长的搁置中损坏了，但还有少数耐久度比较低的，仅仅是这些产量，也完全够了。 “这是什么？”奥斯丁问，他发现林绥忽然非常高兴。 “种植用的，全自动机械育秧塔。”林绥问：“有些坏了，你能修吗？” 奥斯丁：“我没见过这种东西，可以试试……如果有图纸的话就没问题。” “之后再说。”林绥和奥斯丁前往下一个区域，这里居然是一个仓库，里面放着很多堆叠的金属材料，包括铜，铁，钢，镍等等，还有许多稀有金属。 这绝对是一次大丰收，但林绥反而更加疑惑和慎重，这里曾经被敌人入侵，如果连这些稀有金属都不带走，那他们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最后一个区域，即使林绥有心理准备，进去的时候也大吃一惊。 里面全都是武器和装备。 林绥一个个看过去，武器和装备都分门别类地放在箱子里，虽然有很多武器，但种类并不多，枪械类的只有emp发射器和速射机枪，电荷步枪，旁边几个箱子里放着不同类型不同规格的子弹，□□，破甲弹，高爆弹等等。 另外一边放着冷兵器，还有几件看着就非同一般的盔甲。和机械育秧塔一样，这里的大部分武器都损坏了，只留下一部分还能用的。 林绥看到了一把相当夺目的锤子，001很快给出信息： 【宙斯锤（耐久度79%）】 【一把内置emp装置的战锤，被它击中时，除了会受到物理伤害，同时还附带emp冲击。】 【特性：能够使机械体短暂失去行动能力】 【质量：15.4kg】 【长度：27cm】 【伤害类型：钝击（锤头）70-85】 【护甲穿透：50%格外机械体穿透70%】 这可真够重的，林绥可以拿起来，但想要挥舞它就不可能了。同时，它的战斗力也相当高，完全碾压了他们目前所拥有的武器。林绥所见过的武器中，只有那把神秘的人格武器比它伤害更高。 此时奥斯丁在旁边拿起了一把暗灰色的剑，林绥看过去： 【量产型单分子晶金剑（耐久度68%）】 【它的单分子刃部依靠自身附带的纳米机械进行维护。可以轻易的洞穿任何重型盔甲，而且轻便灵活，攻击速度很快。】 【特性：极高破甲自我修复】 【质量：2kg】 【长度：35cm】 【伤害：钝击（剑柄）30-67】 【伤害：刺（剑尖）55-62】 【伤害：割（剑刃）63-73】 【护甲穿透：90%】 这把量产型单分子剑比宙斯锤的伤害低一些，奥斯丁把它带在身上，又拿了一把合金小刀。林绥在装备那里搜索一阵，找到了适合奥斯丁的装甲。 【斥候装甲（耐久度80%）】 【轻量化的动力装甲，相较于其他动力装甲具备更优越的机动性，配置的轻型玻璃钢装甲可以在不影响穿戴者灵活性的情况下提供可靠的防护。】 【特性：自动化覆盖全身，提供全身防护】 【护甲：利器（-92%）钝器（-40%）】 【装备：-5%视野范围+45%温度感应】 这简直是为奥斯丁量身定制的装甲，林绥自己则找了一个动力装甲穿上，经过之前的战斗，他觉得自己还是挺需要装甲保护的。 林绥还拿了把电荷步枪，这种枪以能量束作为子弹，但伤害比他之前用的警卫型高多了，只是充能时间更长。里面配备有一个小规模的能量块，能量耗尽的时候需要充电。 根据这些装备，林绥对这个基地有了更深的了解。这是一个能够完全自给自足，生产消耗一体化的基地，科技水平明显比这颗星球高一个时代。而且这里的管理完全军事化，那些一模一样的制服，统一配备的武器，他们的战斗力也一定相当强大，不太可能是被那些本土势力打败的。 b3已经探索完毕，他真正的目标，能量块在最下面的一层，也就是核心区。这三层其实已经囊括了一个基地需要的所有区域，核心区里究竟又会有什么。 光凭手里这些东西，林绥就觉得核心区不是那么好进的。 准备进电梯的时候，林绥想了想，又把那个emp发射器带上了，还有两枚emp弹，要不是因为身上能带的东西太少，他其实更想搬空整个武器库。 两人准备妥当之后，走进电梯，林绥按下b4层的按钮。 …… 电梯门在b4层打开，林绥和奥斯丁等了一会，外面没有任何动静。他们对视一眼，小心翼翼从电梯走出去。 b4层没有分区，而是一个整体的圆，显得整个地下空间更加广阔空荡。而在他们的正前方，放着一台巨大的机器，中心是一个圆筒形的容器，足有成年人个头高，周围有许多管道连接在容器上，下面的操控台十分复杂，使用的是林绥从未见过的符号。 这台机器现在并没有运作，林绥让001扫描，感受到大脑轻微刺痛后，机器的信息出现在他眼前： 【机械体培育器（耐久度30%）】 【此仪器用于激活或是复活机械族，使用时消耗微械液体，基础机械材料与营养物。所制造的机械体包括生产用机械体与战斗用机械体。】 【特性：使用材料制造不同规格机械体，需消耗大量能量】 001：【能量块就在培育器里面。】 培育器需要消耗大量能量，恐怕光靠上面的发电区无法满足用量，这个能量块就是专门为这一层的机械体准备的。 光是这一台机械体培育器就占据了整个空间的六分之一，在培育器两侧则分列摆放着一个个透明的椭圆舱体，名为机械体休眠舱。机械体休眠舱围绕着整个基地，大概有五十个，中间放着两个机械体专用充电站。 每一个机械体休眠仓里都有一只机械体，林绥走近仔细观察，所谓的机械体就是用培育器制造出来的机器，可以用于生产或者战斗。这些机械体都长一个样，类似螳螂，但身长足有一米，前臂是一对细长镰刀，足底两侧是充满冲击力的锯齿形利刃，边缘平滑，银白色镀层，整体有一种机械式的美感。 【机械飞螳（耐久度100%）（剩余能量100%）】 【由机械体培育器制造的机械作战单位，依靠双镰作战，迅速敏捷，擅长群体攻击和近身作战，免疫火焰，寒冷，毒素伤害。】 【特性：消耗微械液体可进行修复】 【战斗状态消耗能量10%/时】 【警戒状态消耗能量3%/时】 【休眠状态消耗能量1%/时】 【质量：60kg】 【带宽占用：2】 【精神阈值：5】 【伤害：割（镰刃）40】 【伤害：钝击@#%*……】 【护甲：￥@￥*%&……】 眼前的文字忽然出现乱码，林绥感觉有些头晕。 25、第二十五章 林绥揉了揉眉心，头晕目眩的状态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甚至开始头疼起来，脑袋像是要裂开了一样。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还没等林绥回想起来，就听到奥斯丁大喊了一句：“小心！” 本来在休眠舱里安睡的机械飞螳忽然动了，细长镰刀猛地撞上休眠舱的玻璃，咚！咚！仅仅两下，玻璃就出现了裂缝，更可怕的是，周围所有玻璃都同时发出了破裂的声音！ 哗啦——！ 玻璃彻底裂开，机械飞螳锁定了林绥，飞身扑面而来，镰刀在耀眼的灯光下闪烁着寒光。林绥早已经后退，同时一发能量弹击中机械飞螳，他视力模糊，这一发并不确定能否击中，脚下动作一点没停，飞快朝电梯方向撤退。 就在这短短几秒间，所有机械飞螳蜂拥而出，瞬间挤满了整个空间，视线所及之处全是银白色的镰刀。一只机械飞螳从后面朝林绥冲过去，被一剑劈下，镀银外壳出现一道平滑流畅的缺口，露出里面正在运转的零件。 奥斯丁早已经穿好斥候装甲，浑身被一层白色护甲包裹，这层护甲相当贴身，对他的速度也没有影响。 “快走！”奥斯丁用单分子剑劈开一条路，两人快速朝电梯那里移动。刚才那个被一剑扫开的机械飞螳发出低沉的嗡嗡声，片刻后，它融入机械群中再次进攻。 砰！林绥扣动扳机，能量束凝成的子弹击中一只机械飞螳，命中的瞬间发生爆炸，如果只是普通的生物在这种攻击下至少会皮开肉绽，但机械飞螳只是因为受到冲击而停滞了一下。 而且，这些东西不是生物，他找不到致命点。 林绥穿着盔甲，动作更慢一些，身后的机械飞螳越来越多，将电梯门死死堵住。林绥和奥斯丁想要开条路过去，但围过来的机械飞螳反而越来越多。 “我有两颗emp弹。”林绥换上emp发射器，emp对机械体有额外伤害和麻痹作用，而他们只需要一点时间。 “这些机械体会优先攻击距离更近的人。”这是林绥刚才观察出来的，奥斯丁环顾一圈，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去引开它们！” 轻便的斥候装甲不会影响他的速度，奥斯丁如同风一般在机械飞螳中穿梭，逐渐将所有机械飞螳引到电梯的反方向。林绥则跑到电梯口，叫了一声：“奥斯丁！” 奥斯丁闻言朝他这边跑过来，林绥扛起emp发射器，毫不犹豫地发射。 emp弹落进机械体群中，所有机械飞螳停顿片刻，奥斯丁抓住机会往前跑，外围受到影响较轻的机械飞螳已经恢复过来，再次冲上去，将奥斯丁的身影团团围住。 第二发emp弹如约而至，将机械体群炸开，奥斯丁飞身跃出，此时距离电梯只有一步之遥。 刚才头昏眼花的症状已经过去了，林绥心里松了口气，就在这时，他看见奥斯丁脸色剧变！ “躲开——！” 这句话林绥并没有听清，他只看见奥斯丁张开嘴，然后一股剧痛袭击了他的右臂，那一瞬间林绥失去了听觉，仅凭本能反应往旁边滚过去，一道寒光贴着他的身体划过，重重地砸在地上。 林绥抬起头，看见一个一米左右的机械体贴在墙壁上，通体黑色，形似蜘蛛，红色电子眼，身下八足，足底寒光闪闪，全是细密的刀刃。 他集中精力盯着蜘蛛型机械体，这次经历了比以往更长的眩晕和更激烈的刺痛感，001给出了信息。 【机械暗蛛（次首领级）（耐久度47%）（剩余能量20%）】 【由机械体培育器制造的机械作战单位，作战方式多样，能够通过光学迷彩隐蔽身形，迅速敏捷，擅长暗杀和近身作战，免疫火焰，寒冷，毒素伤害，具有初级emp抗性。】 【特性：消耗微械液体可进行修复初级emp抗性】 【战斗状态消耗能量20%/时】 【警戒状态消耗能量5%/时】 【休眠状态消耗能量1%/时】 【质量：20kg】 【带宽占用：5】 【精神阈值：20】 【伤害：割（足刃）100】 【伤害：绞（蛛丝）80】 【伤害：喷涂毒液（口器）70】 【护甲：@￥#%……】 他刚才就是被这玩意砍了一刀，如果不是穿着动力装甲，现在半边身体已经没了。 后面的信息又开始出现乱码，不过这次林绥已经冷静下来，剩下的信息不影响他做出判断。奥斯丁在看到机械暗蛛的时候加快了速度，具有高破甲的单分子剑划过机械暗蛛的身体，只在上面留下了一道白痕。 机械暗蛛牢牢守住电梯口，现在他们不可能通过电梯逃走了。 奥斯丁速度很快，但机械暗蛛更快，它足下的刀刃看上去细小，实际极为锋利，只不过短短交锋数秒钟，奥斯丁身上已经出现了细密的伤口。他手里的单分子剑已经出现了裂痕，尽管剑身附带的纳米材料在不断修复，但比不上消耗的速度。 林绥现在已经没有了emp弹，就算有，用处也不大，他的右臂受到剧烈冲击，几乎快要断掉了。 之前被麻痹的其他机械飞螳逐渐清醒过来，正在加入围攻。机械暗蛛剩余的能量只有20%，但他们撑不了一个小时。 现在怎么办？ 林绥：【001，怎么才能控制机械体？】 既然这些机械体是在这座基地的核心区，还有台培育器在这里，说明它们是这里的原住民制造并控制的。 【一般来说，成为机械师要经过长久的训练，但也有快速的方法。】001的回答也很迅速：【破解程序，植入机控中枢，用精神力覆盖控制。】 地图上的培育器闪闪发光，001说那里可以植入机控中枢。 林绥忍着一阵又一阵剧烈的头痛，看了奥斯丁一眼，喊道：“奥斯丁，撑住！” 说完转身就跑。 动力盔甲拖慢了他的速度，林绥干脆卸掉动力盔甲，全力朝机械体培育器跑过去。巨大的仪器散发着微弱的光，一路上有零星的机械飞镰朝林绥冲过来，林绥仅凭身体尽量躲避，很快就被划了几道。 林绥顾不上那些伤，很快找到了培育器里的能量块。 能量块剩余能量75%。 【我需要能量。】001说。 林绥握紧了能量块：【……我知道。】 001飞快地吸收了能量块里的所有能量，这是林绥第一次亲眼目睹，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动静，但手里的能量块变轻了，剩余能量以匀速下降。 75%——55%——35%——15%——5%—— 吸收完之后，001的语气并没有变化；【控制台上面有个手环，戴上它。】 林绥照做。 在一阵剧烈的晕眩之后，眼前的屏幕亮了起来，各种字符飞快地滚动，大约一分钟之后，001说已经机控中枢植入成功，可以开始控制机械暗蛛了。 林绥除了头疼之外其实是没什么感觉，他注视着战斗中的机械暗蛛，凝神片刻，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仿佛进入了一片浓郁的夜色，周围沉重的淤泥包围着他，然而在这样的黑暗之中，他看见了飘在空中的一个紫色光点，紫色光点想要逃跑，但林绥抓住了它。 一瞬间，林绥从幻觉中回过神来，他手上的手环也发生了变化。 手环有一厘米宽，金属光泽，紧贴在手腕上。此时手环上方浮现出一行信息。 【操控单位：机械暗蛛（次首领级）（耐久度40%）（剩余能量17%）】 【状态：警戒中】 剩下的信息和001给的差不多，在林绥拿到控制权的时候，机械暗蛛的动作就停下来了，此时它正站在一边原地待命。 林绥尝试控制其他机械飞螳，他用精神力全部扫过去，却只控制了两只机械飞螳，剩下的并不是精神力不足，而是手环显示：【带宽占用9/10】 林绥想起来了，机械飞螳的带宽单位是2，机械暗蛛的带宽单位是5，所以他不能再继续控制剩下的机械飞螳。 不过这也够了，林绥让自己能控制的三个机械体挡住了剩下的机械体，走过去拖着遍体鳞伤的奥斯丁，走进电梯，按下按钮。 机械暗蛛和另外两只机械飞螳跟着进了电梯，奥斯丁浑身紧绷地盯着它们，片刻后放松下来，偏头问：“你做了什么？” “成为了它们的新主人。”林绥拍了拍他的肩，安抚道：“我和你的疑惑一样多，先休息一下，我们回去再说。” 他的疑惑确实很多，太多了，机械师，精神力，带宽单位，金属手环，还有他频繁的头疼和眩晕感。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 走出电梯之后，奥斯丁没撑多久就昏迷过去了。林绥心里挺愧疚，他觉得奥斯丁频繁受伤是因为他有一部分没有做好。 他想了想，把奥斯丁放在两只机械飞螳上。临走前还关掉了总闸，基地再次陷入黑暗和死寂。 机械飞螳只是战斗用机械体，本来是不能用作搬运的，但如果用精神力直接操控的话就可以完成机械师的命令。 比起自己背，还是这样更轻松一点。 两只机械飞螳背着奥斯丁，林绥坐在机械暗蛛身上，朝九七号基地缓缓移动。 26、第二十六章 【机械师，是指植入了机控中枢的人类，能够使用精神力控制产生链接的机械体。】 【机械师数量稀少，地位崇高，从不单独行动。但因频繁的战争，机械师已经消失两百多年。】 【机械师操控机械体最基本的要求是精神力，只有当精神力达到最低阈值，才能操控机械体。】 【而当机械师的精神力足够强悍，精神阈值足够高的情况下，可以操纵成千上百的机械体。】 【所谓，一人成军。】 在回去的路上，001就在向林绥解释机械师的存在。 关于精神阈值，林绥之前就见过很多次了，机械暗蛛的精神阈值是20，就代表林绥的精神力需要超过这个数值才能与机械暗蛛产生链接并操控它。 林绥问：“我的精神阈值是多少？” 001：【35。】 林绥猜这个数值应该是偏高的，因为他记得柏翠的精神阈值是6，岩族的精神阈值是3。 精神阈值并不代表聪明或者反应灵敏，这是一个和身体素质无关的数值。不过操控一只机械飞螳就需要精神阈值达到10以上，难怪机械师相当稀少而高贵。 林绥问：【带宽是什么？】 001：【这和您佩戴的手环有关，那个手环名为操控手环，它决定您能控制多少机械体。每个手环的基础数值为10带宽，您可以通过加载控制芯片提高带宽上限，或者修炼精神力提高精神阈值，也能解锁更多带宽上限。】 林绥打量着自己手腕上的手环，试图把它摘下来，但操控手环纹丝不动。 001：【在植入机控中枢的时候，它已经与您融为一体，只能通过手术剥离。】 林绥：【怎么修炼精神力？】 001：【冥想。】 这个世界既然存在血族那种特殊能力，有魔法侧也是正常的。 不过林绥还没有接触过魔法侧，冥想？怎么冥想？ 001：【您可以尝试一下，盯着某样物品看，拼除杂念，心无旁骛，会逐渐进入冥想状态。某些姿势能够帮助进入状态，例如双腿盘坐，手心向上。这很难，大部分机械师第一次都无法直接进入……】 001忽然停下来。 林绥坐在机械暗蛛上，目光直视着前方，但里面已经空无一物。他的身体随着机械暗蛛的移动而微微摇晃着，保持绝妙的平衡状态。 001：【……】 它安静下来，保持警戒状态。 一个小时后，林绥醒了。 他环顾四周，之前给机械体下了命令，倒是没有走偏，也没有遇到任何意外。冥想之后，林绥感觉精神确实比之前好点，这和一觉睡醒的感觉还不一样，仿佛脑子被洗了一遍似的，之前头疼的症状也有所好转。 林绥：【我现在的精神阈值是多少？】 001：【35。】 林绥叹息道：【没提升吗？】 001：【……如果要提升精神阈值，需要更长时间的冥想。而且，冥想一般需要灵媒。】 林绥：【灵媒是什么？】 001；【您用来冥想的媒介即为灵媒。任何物品都可以是灵媒，常用的灵媒有树木，雕塑，法石，坟墓，祈祷室，圣殿等，选择适合自己的灵媒，能够提升冥想的效率。】 这么说，那间祈祷室也是原来的机械师用来冥想的。 林绥：【既然那个基地的核心是一个机械师，其他人是干什么的？】 001：【机械师很少单独行动，那些人是他的联勤保障部队，为他提供制造机械体，收集能量，医疗救助，物资运输等服务。越是强大的机械师，跟随他的人越多。】 完全以一人为核心的团队啊，不过也很正常，毕竟那些机械体的制造和保养不可能由一个人完成。 林绥大致了解机械师是什么样的存在了，不管怎么说，有这三个机械体还挺方便的，虽然距离一人成军还有很大的距离。 他挺直身体，问：【我很早之前就想问了，为什么每次你查询信息的时候，我都会头晕。】 001：【ai需要硬件才能运作。】 林绥：？ 001：【您的大脑就是我的硬件，每次运行的时候有头疼眩晕等反应是正常的，说明硬件功能有些许不足。】 林绥：难道你以为自己说得很委婉吗？？？ 001：【在基地的时候，您频繁查询信息，消耗过大，硬件跟不上，所以出现了一些问题。其实我也有一些担心，只是最基础的功能就出现了这些问题，以后要使用更高级的功能，您可能无法承担……】 林绥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当初林源博士把001放在这个身体里，原来是这么个放法啊。林绥本来对001的存在并不感到奇怪，毕竟在原来的世界中ai也发展到了一定高度，但也没出现过能以人类的大脑作为载体的情况。 林绥并非这方面的专家，所以并不清楚这究竟代表了什么，只隐隐觉得这才是林源博士失踪，原主被关进监狱的原因。 【你既然吸收了那么多能量，现在又解锁什么新功能了？】 001：【之前吸收的能量还不能够激活新的模块。】 足以为一个机械师创造机械体并维持运转的能量居然还不够吗。 结果到了最后还是没能拿到能量块。 …… 回到九七号基地之后，亚萨已经对重伤状态的林绥和奥斯丁见怪不怪了。他熟练地腾了个位置让奥斯丁躺着，又给林绥处理了伤口。 “这是什么东西？”忙完之后，亚萨蹲在角落，打量着休眠的三个机械体问：“也不能吃啊……你准备养机器小狗了吗？” 小约克在旁边叫了两声。 如今小狼犬已经有三个多月大了，虽然还是幼犬，但体型有半米多长，腰细腿长，身姿矫健，初步显出野兽的獠牙。 平时小狼犬能帮他们搬运些东西，来来往往的，比其他人还勤快点。 “机械体，我们在那个废弃的基地发现的。” 林绥并没有多做解释，反而是亚萨惊讶地说：“机械师？那居然是机械师的基地。” 林绥：“你知道？” 亚萨：“我小时候听过机械师的故事，他们带领机械体为帝国战斗，但最后却被帝国抛弃了。机械师是一群孤僻的怪物，而且越是强大的机械师越性情古怪，大概是天天搁那儿冥想所以爱钻牛角尖吧。对了，他们还信仰超凡机械，那完完全全就是邪……” 亚萨忽然顿住，看了看机械体，又回头看了看林绥手腕上的控制手环：“你不会成为机械师了吧。” 林绥让其中一个机械飞螳把镰刀举起来，并在头顶比了个心。 亚萨：“哎呀，这可麻烦了，如果让帝国知道还有机械师在，一定会来抓你的，帝国必须把机械师掌握在手里，当初的机械师们就是因为反抗帝国才被屠杀的。” 林绥摊了摊手，眼皮都没抬一下。 债多了不愁。 和001比起来，这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去这一趟虽然两人都受了重伤，但收获也很大。休养了两天之后，林绥带着亚萨和巴德去了机械师基地，两人见了里面的发电机和生产车间都是一副震惊的样子。林绥去了b4的核心区，打开电梯看了眼，里面的机械体早已经能量耗尽，都在充电站自动充电，不过能量块已经被吸收完了，所以它们只是站在那里而已。 尽管如此，林绥并没有进去，他重新回到b3，巴德在培育室里，林绥问：“用过这个吗？” “用过。”巴德说：“但用培育塔养出来的植物没有灵魂，没有经过风吹雨打和漫长的生长过程，那样的植物无法展现生命的美丽……” 林绥拍了拍他的肩：“把还能用的育秧盆整理出来，然后你可以自己选择吃没有灵魂的小麦或者充满生命力的野荞。” 亚萨在医疗室里，林绥走进去的时候，他正在调试其中一台生命检测仪，听见林绥的脚步声，他感慨道：“好令人怀念的地方，虽然设备老旧，空间太小，也没有一群乖巧懂事跟前撵后的小助手……但我喜欢这里。” 林绥：“喜欢就好，你整理一下，看看有哪些机器能用。” 等亚萨和巴德的兴奋劲过了，又忙完之后，他们回到九七号基地，讨论要不要搬到机械师基地去。 机械师基地更宽阔，更凉快，各种设备都很齐全，但核心区还有没处理掉的机械飞螳。九七号基地目前来说足够满足需求，还有一片刚种好的田地需要照料，但他们现在就要用上育秧塔，才能保证一个月之后能够收获。如果要把育秧塔搬到九七号基地，就只能消耗能量块里的能量了。 最后他们决定，奥斯丁和亚萨留在九七号基地，林绥，柏翠和巴德前往机械师基地，用育秧塔培育作物。 而在这之前，林绥需要去一趟蓝沙部落，买新的种子和备用粮。 27、第二十七章 “柏翠，你试试这个。” 林绥拿了一把电荷步枪交给柏翠，在教了他如何瞄准射击计算冷却之后，让他去试试。 柏翠练习了一会，很快就摸索出其中的原理。林绥发现他平时呆呆的，唯独在这方面天赋异禀。 羽族振翅而起，瞬间拔高，身影越来越小。 枪声陆续响起，柏翠飞着飞着就不见了，林绥也不着急，在原地等着，过了一会，柏翠落在他身边，双翅收拢，手里拿着电荷步枪，眉头微蹙。 “射程太短了。”羽族说。 林绥点点头，电荷步枪的杀伤力远比弓箭和手枪高，而且附带非凡的破甲效果，但射程确实比较短，算中近程武器。 羽族的优势就是无与伦比的高度和视野，用电荷步枪不合适，最好的还是狙击枪。 但是他们目前还没有制作枪械的能力，不知道蓝沙部落有没有卖的。 林绥和柏翠正在前往蓝沙部落，他们准备了一些机械师基地的衣物和武器，准备卖到蓝沙部落，用来换种子和粮食。 琥珀当初给了他们路线图，从九七号基地到蓝沙基地需要五天时间，现在走了一半多的路程。 他们走这一路，风景也有所变化，树木越来越少，丘陵越来越多，大大小小的山延绵不绝。因为天气太热，只能晚上赶路，白天就找个阴凉的地方休息。 到了第五天，林绥看到了周围的山有被开采过的痕迹，继续往下走，便看到了零星几个带着蓝色头巾的人，他们用戒备的眼神打量着林绥和柏翠。 远远的，林绥看到了一座用石头垒起来的围墙，当他们走过去的时候，瞭望塔上的守卫大喊道：“站住，你们是谁？” “我们是九七号基地的人，来这里做生意。”林绥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我认识你们部落的琥珀。” “那你等等！”瞭望塔上的守卫走下来，过了一会，大门打开，出来的竟然是琥珀和金。 “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琥珀笑容爽朗：“我刚好在这附近，听见你来了，就出来接你。” 他朝那个守卫挥了挥手，领着林绥进去，问：“过来的路上还顺利吗？” “一切顺利。”林绥他们遇到了看他们人少就来打劫的队伍，不过都被林绥和柏翠解决了，还因此多了一些用来卖的货物。 琥珀带着林绥一边往里走，一边说了些蓝沙部落的事。 蓝沙部落大约有一百来口人，面积不大，路面和房屋都很粗粝，年轻人都在采矿或者搬运，老人和小孩在家里打磨石头，人们的表情疲倦但平静。 琥珀说他们这里的特色就是花岗岩和那种蓝色的石头，蓝沙部落的人以此为生。 蓝沙部落并不富裕，这里除了石头没有其他资源，他们只能靠挖石头然后出去交易，换取其他生活物资，琥珀就是主要负责买卖的。 蓝沙部落的年轻人虽然身强力壮，但并不擅长战斗，不过他们经常和其他部落交易，达成了互不侵犯的协议。犰狳部落之类的势力也不会专门来这边抢劫，毕竟没什么东西，蓝沙部落的人也不好对付，不过遇到商队的话，那群强盗也不会客气。 林绥把自己的货物拿出来，提出想换一些种子和粮食。 琥珀面露难色：“粮食我们一般是不卖的，除了阿卡帝部落这种地方，没有哪个部落的粮食是充裕到可以往外卖的。” “我需要的份量很少。”林绥说：“而且愿意出高价购买。” “不是价格的事。”琥珀敲着桌子，默默地想了一会，问：“你们种下那些小麦了吗？” “是。” 琥珀笑了笑：“你们那个地方倒是不错……你是不是很疑惑，为什么我们不种粮食。除了地形和土壤条件之外，不利于种田的因素太多了。寒潮，强盗，病虫害都比你想象得更可怕，而且会占用大量的人力和时间。” 林绥想着育秧塔，说：“我们有独特的方法，可以保证出苗率。” 琥珀缓缓道：“这样吧，这次的价格就按市价来，我为你们提供两个月的食物，种子也可以送给你们。但我有一个要求，如果你们成功了，之后卖粮食的时候，优先考虑蓝沙部落。” 琥珀这个人倒是很会做交易，考虑得更是深远。 林绥无法拒绝这个交易，琥珀总是能提出双赢的方法，他伸出手算同意了：“你对我似乎非常信任。”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的未来远不止于此。”琥珀和他握了握手：“现在我们去看看粮食吧。” 两人前往仓库，计算一番后，发现林绥带的货物价值超过了要买的粮食，林绥直接买了匹挽马。 挽马体型极大，跑得不快，但耐力极高，适合用来运送物资。交易完成后，林绥问：“这里有狙击步枪卖吗？” 琥珀摇了摇头，无奈道：“当然没有……如果你想买更好的枪械，会有专门出售武器装备的商队和部落。” 林绥倒不是很失望，顺便问了一下专门卖武器装备的部落在哪里。 几人从仓库离开的时候，有个人跑过来，对琥珀说：“长老，矿场那边出事了，岩族和我们的人起了冲突……” 报信的人看了一眼林绥他们，声音渐渐变小。 琥珀微微点头，嗯了一声，对林绥说：“抱歉，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不能送你们了。” 林绥摆摆手示意不用，牵着挽马和柏翠离开了。走出蓝沙部落之后，林绥才说：“看来他们和岩族达成协议了。” 柏翠关切道：“这么说，他果然被送回家了……刚才要是能去看看就好了，说不定我的朋友也在……” 林绥：“琥珀不想让我们知道矿场的事。” 柏翠吃惊：“为什么？” 林绥摇了摇头。如果是普通的矿石，蓝沙部落肯定不会避讳，如果是一些好东西，琥珀甚至会主动推销，但琥珀将它藏起来，就说明他们在挖非同一般的东西。 五天之后，林绥和柏翠回到九七号基地，来回十天的时间，基地发生了不少变化，之前那些埋下去的种子长出细嫩的绿芽，整整齐齐的，看着心情格外舒爽。 休息一晚后，林绥和柏翠，巴德带着营养膏前往机械师基地，巴德总共整理出完好的十个育秧盆，叠起来就是一个育秧塔，种出来大概有两亩地的产量，但育秧塔只需要一平米的空间。 育秧塔工作需要电力，发电机工作需要人力，柏翠主要负责发电机，巴德负责照料育秧塔。 林绥做一些其他的杂活，有空的时候，他会去祈祷室冥想。 001说每个机械师对灵媒的偏好不同，林绥暂时还没找到特别适合自己的灵媒，他盯着任何物体进入冥想状态的效果都相同。 “我现在的精神阈值是多少？”林绥又一次从冥想中醒来，问道。 “37。” “精确一点。” “37.432。” 只增加了两点吗，林绥有些失望，他觉得自己冥想的时间很多了。他计算了一下，大概冥想一百个小时能增加一点，但如果他操纵机械体的时间太多，或者命令太精确，也会降低精神阈值。 林绥对机械飞螳做了几次试验。如果给它一个命令，例如攻击某个敌对目标，机械体就会自动前去攻击，但也可以选择更具体的命令，例如用左前爪三秒后在某个位置往下划，也是可以做到的。但命令越精确，机械体消耗的能量越多，林绥的精神阈值掉得也越快。掉到30的时候，他会有头晕目眩的感觉，掉到20的时候，就会开始头疼，掉到10以下，他就不能继续操控机械飞螳。 但他也发现，如果精神力用得越多，之后再冥想，精神阈值会涨得快一些，更容易突破上限。 在精神力提升到38的时候，控制手环的带宽变成了9/11，于是林绥去b4层，随机选择一个幸运机械飞螳进行绑定。 但机械飞螳没有能量，他无法控制，最后还是自己把那只机械飞螳抱上去的。 经过之前的折腾，原来的机械体能量也全部耗尽了。 拥有强大的武器却不能用，林绥深刻地了解到一件事：他需要能量块！ 一个月安稳地过去，气候上已经入秋，但热潮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而育秧塔里的小麦终于可以收获了。 成熟的小麦密密麻麻地堆在育秧盆里，金黄色的麦穗饱满干净，气味清香，摸上去有种沉甸甸的厚重感。 他们收割了小麦，经过晾晒，去皮，泡水，研磨几道程序之后，就变成了洁白细腻，散发着香味的面粉。小麦的用处不止如此，再经过发酵之后，就可以制成酒精，酿造啤酒或者白酒，还可以用作生物质燃料。 只不过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解决粮食问题。 完成收获之后，林绥便把面粉带回九七号基地。面粉的做法就多了，林绥按照001的教程做了效率最高最简单的馒头。那些面粉做成馒头之后，香软可口，哪怕什么佐料都没有，浓郁的麦香味就让人回味无穷。 “怎么会这么好吃……”反应最大的是亚萨，他觉得这甚至比入狱前吃的那些珍馐佳肴更美味。 林绥同样惊讶，他之前也就是个吃合成淀粉的悲惨后文明人类罢了，实在没见过这种好东西。 28、第二十八章 上一批小麦刚刚收割完，巴德就迫不及待地种植第二批。有所收获之后，人总是更有动力。 九七号基地的工作量不多，奥斯丁经常来机械师基地，长时间呆在那间生产车间里。 “这是一间专门为机械师存在的车间。” 奥斯丁斜靠在一个深灰色机器上，说：“这是一个电熔炼器。” 它的顶端有一个入口，前方有一个出口，奥斯丁拍了拍电熔炼器的外壳，发出清脆的声音：“能够从钢渣或者废弃的机械，任何含有金属的物体中提取出有用的金属。” 他又指了指一个蓝色的工作台，旁边还有台显示器：“那是一个机械加工台，可以将金属加工成需要的形状和大小，也就是各种部件和素材。” “这是精密装配台，可以把各种素材进行装配，制成成品。”精密装配台上的工具和仪器最多，结构也最为复杂。 奥斯丁：“从原材料到零部件，从零部件到半成品，从半成品到成品，这是为了制造机械体而存在的一条完整的生产线。” 这里的机械体做好之后再送到培育器里面泡，泡完了就放在休眠舱里备用。 奥斯丁在显示器上划拉了几下，说：“目前设定好的程序都是机械体的零件，如果我们要用来做其他东西的话，需要新的蓝图来做程序。不过这台机械加工台的体型有限，只能做点小东西，做不了大的。” “大东西是指？” “做不了飞船。” 嗯……这个考虑得就有点长远了。 有了这个生产车间总归是件非常好的事，他们甚至可以自己手搓枪械和装备，只是目前缺少图纸，只能做点简单的东西。 这个基地还有很多彻底坏掉的设备，都被奥斯丁扔进电熔炼器里熔了。奥斯丁自己琢磨着，用现在的材料花费很多时间做了个电动力车，体型很小，刚好适合一个人坐上去，他说这样来往九七号基地和机械师基地就方便很多了。 他一个人做这些效率很低，等奥斯丁终于把生产车间摸索清楚之后，育秧塔的小麦又收了一茬。 这一次，九七号基地的啤酒花也成熟了，现在他们不缺粮食，林绥便决定用一部分小麦酿成啤酒。 根据林绥从犰狳部落屡次收获的啤酒来看，这里的酒类饮品还是非常有市场的。 要酿酒就必须先做酒曲，酒曲的原料也是小麦，做起来倒是很简单。 林绥将小麦平铺在地面上，等待太阳晒干，旁边的亚萨，柏翠，奥斯丁也在忙活，因为没有人酿过酒，所以都来凑热闹。巴德带回来在外面采摘的兰香草和辣蓼草，辣蓼草是一种叶片细长卷曲的植物，兰香草搓一搓之后则带着一股好闻的兰香味，这两种草都是用来增香的。 所有原材料晒干之后，以1：13的比例放进容器了，一边搅拌一边加水，等能捏成团子又不会粘手为佳。等一切准备好了，便将它们用力捏成丸子放置在阴凉处，大概48个小时后，就可以看到酒曲长出了细长的白色绒毛，这就是发酵好了。之后把酒曲又拿到太阳底下晒，因为温度极高，晒了三天就成了。 小麦之前用水泡过，戳洗之后沥干水分，放进锅里蒸。蒸好之后取出来散热，再加入用水化开的酒曲搅拌化开，并且加入啤酒花，等温度降下来之后，便倒进玻璃容器里。表面压平，中间挖孔，然后在温暖处保存发酵。 一般发酵时间是36到48个小时，亚萨总忍不住去看，接二连三地问：“好了吗？好了吗？可以喝了吗？” 林绥给他指：“你看里面的小孔冒出酒就可以了。” 又过了半天，亚萨终于等到酒冒出来，便忙不迭打开，将啤酒倒出来。啤酒是淡黄色清亮的液体，闻起来倒是挺香。 每个人都分到了一些啤酒，奥斯丁浅尝了一口，柏翠端在手里没敢喝，巴德一口下去大半，亚萨喝得最为痛快。 林绥尝了下味道，酒香味挺浓的，略苦，微涩，不像之前犰狳部落那些有很浓的酸味，喝起来感觉倒是不错。 他看亚萨喝得兴致勃勃，问：“你很喜欢喝酒？” “只是很久没喝了。”亚萨惊讶地问：“你不喜欢吗？” 林绥放下杯子：“不喜欢。”他已经有了很轻微的眩晕感，反应也慢了一些，这种微妙漂浮的感觉其实挺舒服，但他不喜欢自己的思维受到干扰，哪怕一点点也不行。 亚萨诶了一声，又问其他人：“你们呢？” 奥斯丁：“偶尔会喝一点。”他喝酒的场合都在宴会上，喝的自然也不会是啤酒。这是他第一次喝啤酒，感觉还行，但他不会再喝了。 面对亚萨紧迫的目光，柏翠稍微抿了一口，觉得又苦又涩，一点都不好喝，立刻放下了，还摇了摇头。 巴德早已经喝完了自己的那一杯，他朝柏翠伸出手，柏翠立刻把自己那份给他了。巴德一杯灌下去，脸皮已经微微发红。他以前不喜欢喝酒，现在却很喜欢，尤其是这样粗糙爽利的啤酒。 “酒可是个好东西啊。”亚萨靠在墙壁上，微微眯着眼睛，撑着头说：“只要喝得足够多，就能睡得着了，身体也不会再疼，那些烦人的事也都不记得了……” 他又喝了一口：“不过这个啤酒的味道好像和其他的不太一样……巴德，你觉得呢？” 巴德点头：“确实，有种独特的清甜味，而且口感醇厚，比这里本土的啤酒好喝多了。” “这样吗？”林绥之前没有经验，如此才确定道：“那到时候可以挂个高价了。” 林绥酿酒是为了去市场上卖。从琥珀那里得到的消息，阿卡帝部落会在冬天开集市，到时候会有很多部落去做交易，很多东西只有在那里才能买得到，例如林绥想要的狙击枪。 林绥准备带上小麦，啤酒和那些衣物去卖，换点他们需要的东西。 时间很快过去，小麦收了一茬又一茬，他们存下足够吃到明年春天的粮食，剩下的都用来酿酒了。秋季第二个月的时候，玉米成熟了。 玉米蹿得极高，柏翠站进去都看不见头，只能露出来一双翅膀。整片地绿油油的，小臂长的玉米沉甸甸地挂在枝干上，随手掰下来一个，掀开绿色的叶片，露出里面金灿灿的饱满的玉米粒，用指甲一掐，能直接掐出水来。 当天晚上他们便吃的是煮玉米，仅仅只是用水煮熟，咬下来就是一口清甜至极的味道。 把玉米收了之后，他们就种了点空心菜，空心菜喜欢温暖湿润的气候，耐高温，是巴德在野外找到的。除此之外，他还找到了一些野生的豌豆和土豆，只是不适合现在种下去。林绥当初留下他的时候只是想多个劳动力，没想到巴德还有这种技能。 他们的食谱越来越丰盛，就算是吃营养膏现在也有玉米味的营养膏和小麦味的营养膏可以选。就这样又过去了几天，热潮终于结束了。 此时正值秋意最浓的时候，森林还是郁郁葱葱枝繁叶茂，但也有很多树叶变色落在地上，地面便变成黄的、红的、橙的，花团锦簇，热热闹闹的一片。动物并没有变多，因为温度骤降，它们开始迁徙。 冬天即将来临。 这个温度差确实有点极端了。 林绥昨天出山洞的时候还要避着阳光，不敢在外面停留太久。今天穿着同样的衣服出门就感觉有点冷，风吹过的时候带走皮肤的温度，整个世界好像瞬间蒙上了一层苍白冰冷的滤镜。 “阿卡帝部落的集市在冬季第一个月月末开始，我们要去阿卡帝部落，要走十天的路程。”林绥说：“考虑到第一次去路上也许会发生意外，也就是说，我们十天后出发最合适。” 琥珀送给了林绥一张地图，地图非常简陋，只划了几个大部落的势力范围，但对林绥来说已经够用了。 他们将准备要卖的粮食，衣物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摆在外面的箱子里。为了这次的交易，奥斯丁打造了一套重型挽具和用来装货物的车斗，连人都可以坐在里面。 林绥考虑过要不要带上机械体，最后还是放弃了。他目前已经有了五只机械飞螳和一只机械暗蛛，但是都没有能量，摆在那里就是模型玩具而已。 “咱们装的东西是不是变少了。”亚萨清点了一遍数量，问道。 他们每天都往车斗里装点东西，小麦粉，玉米，啤酒，衣物等等，亚萨偶尔数一下，今天就发现不对了。 “少了什么？”林绥问。 这个实在不好算，因为他们没有称重的工具，亚萨是仅凭肉眼发现的。 “玉米和啤酒，衣物也少了两件。”亚萨笃定地说。 他这么一说，林绥也发现不对劲，但没有道理啊，内部肯定没人会偷，最近又没有发现外人的踪迹，难道是什么野生动物偷走的吗？ 29、第二十九章 林绥决定再观察一天，这次他特意把玉米放在靠外显眼的位置，到了第二天，那两根玉米果然消失了。 此时巴德和柏翠还在机械师基地，林绥问了奥斯丁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他知道奥斯丁是这里感官最敏锐的人，结果奥斯丁说他没注意到。 看来这贼本领很大嘛。 林绥决定晚上蹲守这个贼。 当天晚上，林绥便一直守在山洞口，用门挡住自己的身形。月亮升起来，又慢慢往下落，就在林绥觉得对方不会来了的时候，他看见玉米地外一个影子动了动。 轻微地就像一阵风拂过玉米叶，如果不是林绥全神贯注地盯着，根本无法发现。 那道影子飞快地跑到车斗旁边，林绥凝神看过去，只觉得是个体型很大的家伙，漆黑的毛发覆盖全身，弓着腰，看不清是个什么东西。而此时对方已经伸手拿了放在外面的玉米和啤酒，转身就跑，速度极快，像道隐秘轻盈的影子。 林绥没有出声，直接抬枪射击，今晚月色明亮，并不影响他瞄准。 砰！枪声突兀地在夜间响起。 那个身影顿了顿，加快速度，眨眼间便消失在树林中。 林绥惊讶地收起枪，居然没有打中？ 他确信自己是瞄准的，他瞄准的目标从来不会射偏，是对方躲开了。 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林绥对自己的枪是绝对信任的。 林绥走到车斗边，就只拿走了玉米和啤酒，一点都没多拿。那真的是野兽吗？可是如果是人类或者异种族，每次只偷一点点也很奇怪。 天亮了之后，林绥把这件事和亚萨，奥斯丁说了，他们都对有人能躲过林绥的子弹非常感兴趣。奥斯丁晚上决定和林绥一起蹲守，他在夜间的视力更清晰，也许能看清对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一天就这么过去，晚上那个贼果然又来了，照旧拿了两根玉米和一小份啤酒。这次林绥开枪更早，但仍然被对方躲过去了。 林绥收了枪，问：“你看清楚没？” “好像是个人，没有明显的异种族特征。”奥斯丁的语气有些迟疑：“他动作太快了，而且有意把自己隐蔽起来。” “即使是我在这种情况下也不可能躲过你的子弹，他比我反应更快。” 天亮了之后他们讨论这件事，林绥说：“他为什么只拿一点，反而要冒着风险每晚来一次？” 亚萨啃着玉米：“也许是把这儿当自助餐厅了。” 奥斯丁：“他有那样的身手，也许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风险。” “嗯哼，我好歹开了两次枪。”林绥撑着下巴想了想：“今天晚上，我们藏得近一点。” 这次至少要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吧。 当天晚上，林绥和奥斯丁守在车斗后不远的位置，林绥还在车斗前布置了一个陷阱。然而他们等了一晚上，对方都没有过来。临近清晨，林绥撑不住去睡了，早上八九点的时候，亚萨把他叫醒，兴奋地说：“林，他又来了！” 林绥醒过来，准备好的玉米和啤酒又没了，陷阱也没有被触发。看来对方是发现他们这次藏得近，等他们离开之后才来的，而且巧妙地避开了陷阱。 无论是警觉性还是耐性，都十分惊人。 “有这种本事，他把我们三个悄无声息地全杀了也有可能。”亚萨兴致勃勃地说：“但他只是来偷玉米，这事多有意思！你们说，他会是什么人？” 林绥平静地说：“他的行为不太像人。” “这倒是，人都有最基本的贪欲，没有贪欲，人类是活不下来的。”亚萨：“或者说，生物都有想要更多的欲望。” 奥斯丁：“今晚再来一次，我提前在他逃跑的路线拦住他。” 亚萨：“要不，我在啤酒里下毒？” 奥斯丁惊讶地盯着他，不过这确实是亚萨能想出来的办法。林绥摇了摇头，说：“还没到这种地步。对了，你哪儿来的毒药？” 亚萨：“最近不是没什么事嘛，我就自己琢磨着配了些。别这么惊讶嘛，我本来就有药学博士的学位，虽然是很久以前拿的了。” 当天晚上，奥斯丁和林绥各自准备好，天一黑，四周寂静无声，今天的星星格外多，闪烁着星光，天空辽阔而深远。 只可惜等了很久，对方也没有出现。果然位置还是太近被发现了吗，但这里是最佳射击距离。林绥并没有放弃，一动不动地蹲守着，比起偷东西这件事，林绥更好奇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到了后半夜，对方终于出现了。 他动作很快，匍匐着身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跑到车斗边拿了东西，这次他迟疑了一下，又进去拿了件衣服，这反而给了林绥机会。 林绥屏住呼吸，借着星光瞄准，果断扣动扳机。 在开枪的瞬间，林绥就知道这枪射中了。 对方的身体向左边倒了一下，头也没回地继续逃跑，因为左腿中弹而变慢了一点。 林绥没想要他的命，所以瞄准的是左腿。 这个速度的话，奥斯丁就可以追上了。然而对方好像知道奥斯丁在蹲守，所以换了个方向逃跑。奥斯丁反应很快，立刻追上去，只是那个人还很熟悉森林，拐了几个弯，很快便消失了。 “没事。”林绥对奥斯丁说：“明天再说吧。” 亚萨得知两人还没有抓到那个贼，十分惊讶：“这么厉害？我就说还是下毒管用，要是不想弄死他的话，小剂量就可以……” “没必要。”林绥：“他受伤了，跑不远的。” 当天收割了最后一批空心菜之后，林绥和奥斯丁走进森林里。断断续续的血迹为他指明了方向，那个贼不会遮掩血迹。 他们跟着血迹走到另一座小山的山洞里，山洞口还有明显的脚印，对方没有穿鞋，确实是人类的脚印。 里面还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林绥把枪扣在手里，奥斯丁也拿出小刀，两人小心翼翼地走进去，随后微微一怔。 里面没有人，只有一只怀孕的母鹿，它的后腿受伤了，不过已经用布条包扎过。母鹿身体下面垫着着杂草和两件白色的衣服用来保暖，旁边放着啃了一半的玉米，正是从九七号基地那里偷的。 母鹿见到他们，惊慌又暴躁地发出低吼声，想站起来，但又使不上劲。 母鹿成精？这是林绥的第一反应，不过他很快听到山洞外面的动静，转身跑出去，就看到一个人站在山洞外，盯着他们。 确实是个人类，之前看到的覆盖全身的毛发是他的头发，又长又多，杂乱地披在身上，里面插满了野草和树枝。他大约近两米高，体型健壮，上半身赤/裸，显出极为鲜明的线条，宽肩窄腰，双臂有力，结实的肌肉随着呼吸起伏，上面布满陈旧的伤痕。下半身穿着破破烂烂的裤子，左边裤腿还有个洞，能看到里面泛红模糊的血肉。 正是昨天林绥的那一枪，伤口还未愈合。 他赤脚踩在地上，静静地看着林绥和奥斯丁，茂密杂乱的头发遮住了眼睛，看不见他的表情，不过从动作和姿态来看，他没有丝毫慌乱和紧张。 “你是谁？”林绥问。 那人目光转向他，盯着他手里的枪看了两眼，忽然转身就跑。 那一瞬间，林绥看见了他的眼睛——一只碧绿色的眼睛。 林绥举起枪瞄准，片刻后又放下，喃喃道：“算了。” 几个玉米和啤酒的损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这人不知道是敌是友，还那么强，他马上要去阿卡帝部落，就算抓到也是个麻烦。 之后两天，那人也没再来偷过东西，就此消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等到了出发的时间，天气已经很冷了。田地空置下来，九七号基地没什么事干，奥斯丁也去了机械师基地。林绥在山洞口留下几个玉米和一些啤酒，便准备出发前往阿卡帝部落。 所有的货物都装上车斗，这次决定去阿卡帝部落的是林绥和亚萨两人，其他人去机械师基地，那里还有很多活要干。林绥和亚萨多穿了两件衣服，还用那些衣物改了斗篷和口罩戴上，主要是为了遮住脖子上的项圈。 这是他们第一次出远门，也是第一次出去认识和接触新的势力，蓝沙部落那次不算，毕竟大家都是熟人了。林绥和亚萨做了万全的准备，如果想发展下去的话，他们迟早要走出这一步。 阿卡帝部落位于南边偏东一点的方向，之前琥珀就是从他们这边路过然后往阿卡帝部落走。最开始的那几天，他们在路上什么人都没碰见，越是靠近阿卡帝部落，遇见的其他部落的商人就越多。 而且不止是人类，异种族的存在比他们想象得更多，大家打扮各异，互相戒备，护着自己的货物，林绥他们在其中丝毫不显得突兀。 就这样，在集市开始的前一天，林绥和亚萨抵达了阿卡帝部落。 第30章【VIP】 第30章 阿卡帝部落大约有十个蓝沙部落那么大，大约两千多人口。临近集市，阿卡帝部落开辟出了一片空地，为外来的商人们提供摊位。 要领摊位就要先登记，亚萨留着看管行李，林绥去登记。登记处一大早就在排队，林绥挤在中间，前面和后面都是异种族。 前面是土鼹族，比柏翠还矮一些，灰色皮肤，耳朵很尖，戴着很厚的头巾。这是一种生活在地底的种族，擅长挖掘、采矿和锻造，但移动速度慢，且畏惧强光。他们带来的货物是各种矿石和自己打造的各种小玩意。 后面是尼人族，强壮结实，肌肉隆起，满脸络腮胡，□□着上身，身上还有一股奇异的味道。这是一种□□强度很高，且具有强免疫力的异种族，相对应的，他们行事粗暴，不擅长社交，而且脾气十分暴躁，喜欢战斗。 “瞅什么瞅？” “瞅你咋滴！” 林绥听见尼人族和后面的异种族吵起来了，他回过头，双方已经到了互相推搡的环节。就在林绥以为他们要打起来的时候，双方居然偃旗息鼓，默契地停下了手，站在队伍里一声不吭。 一支阿卡帝部落的巡逻队路过。 他们大部分是人族，穿着统一的皮质软甲，手持长枪，头戴盔甲，步伐整齐。林绥有些惊讶，要训练这样一支部队的成本可不低，难怪阿卡帝部落拥有如此高的声望，连尼人族也能压制本性遵守规则。 登记处很快排到林绥，一个老人坐在桌子后面，问：“哪个部落的？” “九七号基地。” “卖什么东西？” “粮食和啤酒，还有一些衣物。” 老人埋头在桌子上挑挑拣拣，拿出一块木牌，说：“三百旧环币，集市三天后结束，不准侵占别的摊位，不准打架斗殴，巡逻队会全天巡逻，有问题就去找他们。” 这么贵！林绥愣了一下，他这次就带了差不多价值一千旧环币的货物，光是摊位费就占了三分之一。 老人见他没拿，抬起头说：“不要就让让，别挡着其他人。” 后面传来不满的声音，林绥交了钱，拿走那块木牌，后面写着南区23号位。 林绥拿着木牌回去，亚萨见状问：“哪个位置？” “南区23号。” 亚萨哎呀一声：“我刚打听过了，那是最差的位置啊。” 林绥感慨道：“那个位置价值三百旧环币，我算知道那些皮甲钱哪儿来的了。” 但除了阿卡帝部落，没有其他势力能提供这样的场所。它没有选择收交易税，而是一口价赚摊位钱，这对生意不好的商人来说，损失就太大了。 偏偏他们还拿到了最偏僻的位置。 林绥和亚萨驱着驮马把车斗挪到摊位上，这边确实非常偏，他们坐了半天，也只有零星几个人来。反正没生意，亚萨出去溜达了一圈，过了很久才回来，说：“东区和西区的人最多，每个区域卖的东西不一样，东区卖奴隶，西区卖武器装备和原材料，北区卖日常用品，咱们这儿是专门卖粮食的。” 琥珀说过这里种地的人少，卖粮食的更少，大家勉强自给自足。粮食不好储存，以这颗星球的混乱程度，买粮食不如买两把枪。 半天过去，旁边来了个卖肉干的商人，对方轻车熟路地坐下来就开始喝酒。 “这样下去要亏本啊。”林绥看着摊位上的面粉和啤酒沉思。 他也是第一次做生意，之前还没考虑过要怎么把东西推销出去。 亚萨心态比较好，随手拿起啤酒就喝：“还有两天呢，不急，来点？” 林绥摇摇头，亚萨便自顾自喝起来，口里还乱七八糟地哼着歌。过了一会，旁边那个商人忽然凑过来，问：“你喝的是什么呀？” “啤酒。” “啤酒哪有这样的……”商人说着，目光紧紧盯在亚萨手里的酒杯上。他手里的酒是灰色浑浊的，而林碎他们卖的啤酒呈金黄色，晶莹剔透，还散发着清香。 林绥注意到他，这个商人是异种族中的毛绒族，浑身上下布满毛发，体型高大，五官有点偏向于毛熊。毛绒族居住在高山地带，靠养殖雪山羊和雪山牛为生，嗜酒如命。 毛绒族在旁边定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道：“能给我尝尝吗？” 亚萨十分大方，直接给他倒了一杯，毛绒族先凑近闻了闻，又尝了一小口，睁大眼睛露出奇异的表情，他连忙灌了几口，只觉得口舌生津，回甘悠长，有一股醇厚的香味，后劲十足。毛绒族克制住自己想喝得慢点，但手上动作完全停不下来，一口接着一口，低头一看，杯子已经空了。 毛绒族捏着空酒杯，问：“能不能再……” 亚萨没等他说完，便大方地直接把酒桶推给他：“尽管喝！” 林绥没有制止他，如果啤酒真卖不出去的话，他们喝也就喝了，再运回去毕竟也要成本的。 毛绒族倒是不好意思了，说：“你们这啤酒怎么卖，我买！” 林绥：“十片旧环币一斤。” 这个价格有点贵了，毛绒族迟疑了一下，指着自己的摊位，说：“要不我用那些肉干换？” 林绥还在考虑，亚萨已经点头，毛绒族兴奋地把肉干搬过来，认真地和林绥计算了价格之后，差不多用一斤肉干换一斤啤酒。林绥微妙地觉得毛绒族好像吃亏了，但他乐呵呵的，很快便和亚萨开始喝了起来。 林绥很好奇毛绒族这样不担心亏本吗，毛绒族说：“你们是第一次来吧，其实很多人来这里，不是为了卖，而是为了买东西。但阿卡帝部落有规定，要不交两百旧环币的进城费，要不交三百旧环币的摊位费，还不如带点东西来卖呢。老兄，你这酒真好喝，我还想给族里的兄弟们带点……” 毛绒族和亚萨越聊越高兴，浓郁的酒香味飘散在空中，引来了巡逻队。巡逻队走过来，警告说：“不准聚众饮酒，否则收回你们的摊位。” 毛绒族老老实实地坐着，嘟囔说：“我们就喝了一点……兄弟你要来点吗？”他把酒举起来，清亮的酒液散发着香味。 “……不准贿赂巡逻队！”巡逻队说完便离开了。 到了晚上，林绥都准备收摊回去了，忽然有几个人走过来，他抬头一看，正是白天那几个巡逻队的成员。他们脱掉了软甲，看来是到了换班的时间。 “这啤酒怎么卖？” 林绥说了价格，巡逻队成员顿时目瞪口呆，迟疑起来，毕竟巡逻队工资也不高。林绥也不着急，几人讨论一会，买了半斤啤酒，分发着喝掉了。 “奇怪，怎么没有酸味……” “也不涩……” “以前那些啤酒，和这个比起来差远了吧。” 几人很快便将那半斤喝完了，又合力买了两斤带走。为感谢他们是第一个照顾生意的，林绥还额外送了他们半斤。 之后陆陆续续有人过来问，但因为价格没买，直言：“你疯了吧，抢钱呢！” 亚萨盘腿坐着：“要不咱们降价？” 林绥摇头：“不。” “只要他们喝了第一口，就会买更多的。”亚萨：“便宜一点也可以吧。” 林绥：“你以前买东西，是不是只买最贵的？” 亚萨摸着下巴想了想，笑眯眯地说：“是啊，你怎么知道，真了解我。” 林绥：“总会有人愿意买最贵的。” 亚萨：“哎呀……不过这种地方，不会有那种人吧。” 林绥：“慢慢来吧。” 亚萨就不再说了，毕竟他也不是很在意这些东西怎么卖。到了第二天，又零星有人来问，问得多，买的少。但到了下午，人便越来越多，买过的都是赞不绝口，没买的也对那新奇的颜色和干净的液体产生了兴趣。 直到两个穿着灰色长袍的人过来，其中一个买了点酒，当场喝完之后，皱了皱眉：“你这酒怎么有股怪味？” 林绥：“……” 亚萨站起来，撸起袖子：“想讹钱？” 灰色长袍一脚踢飞摊位上的酒：“就你们这酒，送我都不要。” 林绥看着碎掉的酒桶，眉头一跳。 亚萨跨过散落的酒液，抓住他的领子：“别特么浪费粮食知！道！吗！” 这酒都是用小麦酿的，而每一粒小麦都是他亲自种出来的。 “找死，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来了巡逻队，巡逻队上来就要把亚萨和林绥抓起来：“在集市打架斗殴，关押十天，罚金二百旧环币！” 亚萨指着灰色长袍说：“是他们先惹事的。” 巡逻队队长转过去，看到灰色长袍之后，脸色微微一变：“两位贵客，你们怎么在这里？” 灰色长袍冷哼一声：“听说集市难得一见，我们才来凑凑热闹，谁知道这么倒霉！” 巡逻队队长说：“放心，他们违背了部落的规则，一定会受到严惩！” 巡逻队不由分说地要把林绥和亚萨带走，亚萨指着那两个灰袍人说：“到底是谁倒霉啊，为什么不抓他们，这不公平吧！” “闭嘴，跟我们走！” “他们是什么人？” “这不是你能问的，别动，否则我不客气了！” 亚萨往后一躲，打量着那两个灰袍人，忽然说：“他们是医生？” 30-40 第31章 “你叫他们贵客，说明是外地请来的，部落的医生看不了，谁生病了，领主？还是领主的孩子？” 巡逻队队长皱起眉要去抓他，林绥站在亚萨面前，抬手挡了一下。 亚萨接着问：“看来是领主的孩子，什么病？” 巡逻队队长忍不可忍，拿出武器：“和你没关系，你是要违背阿卡帝部落的规矩吗！” 场面越发混乱起来，有一个昨天来买过酒的巡逻兵小声说：“是叫卡多……尼……什么征。” “亚卡多尼斯综合征。”亚萨准确地把名字念出来，看着巡逻队队长，一字一顿道：“症状是发烧，唇紫，幻听幻视，精神萎靡，长时间昏睡，最开始只是昏睡两天，假愈，然后继续昏睡，每次醒来的幻听也越来越严重，直到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病人这次睡了多久了？” “两个月……”他每一个字都说中了，巡逻队队长目瞪口呆，下意识回答了他的问题，又回过神来，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亚萨清了清嗓子，微笑道：“我也是医生，而且，这个病只有我能治。” 那两个灰袍人打量着他浅金色的卷发，碧蓝色的双眼，还有过分年轻漂亮的脸，嗤笑道：“胡说八道！狂妄自大！只有你能治，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谁……”亚萨看着他们，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哦，那我来猜猜你们是怎么治的，昏睡症状和幻听你们以为是神经系统和大脑的问题，所以重点都放在脑神经上。但病人已经昏睡两个月，所以要先强制唤醒，你们准备怎么做，疼痛刺激？应该没什么效果吧。” “强制唤醒病人，然后呢？切除脑神经？”亚萨继续道：“如果你们真是医生，应该知道亚卡多尼斯综合征是基因病。” 灰袍人面红耳赤道：“我们当然知道……那你说该怎么治！” 亚萨睁大眼睛：“我为什么要说给你们听……啊，对了，我还要去关禁闭呢。” 他把双手伸到巡逻队队长面前：“请吧。” 巡逻队队长早已看出来这位比那两个重金请来的顾客更有本事，一时为难地站在原地，如果能把这位带给领主，他就不再只是个巡逻队队长了。 但是他刚才又得罪了这人……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一个裹着黑色长袍，戴着绒帽的中年男人驱马走进人群中，黑色短发，面带疲倦，他下马走到亚萨面前，缓缓道：“阁下，还请救救我的孩子吧。” “……首领大人。”亚萨微笑道：“只能说，你孩子运气真好。” …… 亚萨被请进首领府邸，那两个灰袍人也被带过去了。首领不一定完全相信亚萨能治病，毕竟他看上去就很不可靠，只是他不愿意放弃任何一点希望，才下马邀请亚萨。 林绥也被带到首领府邸，安排在一个偏僻的客房里，有守卫看管着他，想必如果亚萨那边情况不好，他也要倒霉。林绥倒是毫不担心，左右无事，他干脆在房间里冥想，等到了晚上，他睁开眼睛问001精神阈值涨了多少， 001说加了0.03 ，效果显著，请继续努力。 “怎么涨得越来越慢了。”林绥：“这速度不对劲啊。” 001也想说确实，但不对劲的地方在于，林绥的精神阈值涨得太快了。 更离谱的在于，其他机械师都在为精神阈值发愁，而林绥在为能量块发愁。 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林绥打开门，看见亚萨正往这边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守卫，毕恭毕敬地送他进来。 看来是没问题了。 “和我预想的一样，亚卡多尼斯综合征晚期，首领需要一段时间准备手术要用的器材和药，这期间只能先缓解。”亚萨一进来就开门见山地说：“没想到的是，生病的是他的次子。” “为一个次子，花大价钱发布委托，你知道他为那些庸医花了多少钱吗——这个数，都够把我们基地买下来了！”亚萨做了个手势：“一般来说，首领不会选择花这么多钱为次子治病，毕竟再生一个的成本低多了。” 林绥想到他的孤岛号飞船和九七号文件，心里默默地想，生命的延续是很难的。 亚萨接着说：“这个手术要花很长时间，看来咱们得在这儿呆一会了。” 林绥：“手术有把握成功吗？” “毕竟这里的条件太差了，也不能说完全成功。”亚萨思索片刻，比划了一下：“80%吧。” 林绥有些惊讶：“这么确定？” 亚萨微笑着说：“因为这个病叫亚卡多尼斯综合征。” 亚萨之后每天都要去为首领的孩子治病，那些货物也全都搬进了首领府邸，由首领全部买下来，后来林绥就看见有守卫在闲暇时喝酒，看来是首领分发给大家了。 林绥每天除了冥想，就是在外面到处走走。自从亚萨那边的治疗有起色之后，他的活动范围就越来越大。可惜的是集市已经结束了，他本来想去西区看看有没有狙击枪之类的武器卖。 在城里走了一圈，林绥对阿卡帝部落的了解更加深刻，这里的区域划分非常清晰，人们各司其职，产业链也比较完整，林绥还看到了学校这样的地方，人们晚上什至还有休息娱乐的场所。 根据他打听到的消息，阿卡帝部落已经在此伫立一百多年，最开始只是个小部落，渐渐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它的影响力辐射到周围近三十多个部落，跨越面积极广。 如今的首领名为沉渊，是阿卡帝部落第五任首领。 过了半个月，手术器材终于准备好了。那天林绥在首领府邸里转了一圈，有个守卫恭恭敬敬地请他回屋里休息，在手术结束之前不能离开房间。手术马上要开始，首领紧张也很正常。他点了点头正要离开，001忽然说：【这里有能量块。 】 【哪里？ 】 001打开地图，在前方做了个标志，正是临时改造的手术室。 林绥：【这不好拿啊。 】 他在守卫的注视下默默离开，这个能量块应该是首领为手术准备的。就算手术结束后他要买，首领八成也不会同意，而且他也没那么多钱。 【再想想办法吧。 】林绥并没有放弃，无论是给自己的那些机械体充能还是激活001的新功能，他现在都急切地需要能量块。 …… 沉渊站在房间外面，距离手术已经过去了三天。 他是结束了今天的工作之后才来的，站了一会之后，有个手下拿着一份文件过来。沉渊打开文件翻了一遍，上面是关于近期周边调查的结果。 这样的报告以前每个月交一次，现在是每周交一次。 兴起和衰败的部落，新发现的遗迹和尚未被挖掘的资源，暗中的交易和明面上的战斗，所有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的目光停留在九七号基地，如果没记错的话，亚萨医生就来自于这里。 才建立不到一年，还住在山洞里，而且只有五个人。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居然打败了犰狳部落。 沉渊思考了一会，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一个灰袍人疲倦地说：“手术结束了。” “成功了吗？” 灰袍人点了点头，用一种微妙的口吻说：“让亚萨医生来说吧。” 那两个灰袍人确实是医生，不过是那种在帝国星网上自己收集资料，然后靠坑蒙拐骗积累经验，自学成才的医生。他们最开始只是想来阿卡帝部落骗点钱就跑路，亚萨听了他们的经历后，反而把他们留下来当助手了。 两个助手跟着亚萨做了三天手术，态度已经从怀疑变成了钦佩和恐惧，整整三天，他们俩还轮流休息了一会，亚萨则一直保持高度清醒的状态，一步都没离开手术台。 亚萨很快走出来，除了脸色苍白之外看不出异常，他面无表情，飞快地说：“手术成功了，病人十二个小时内会醒，我先回去睡一觉，等他醒了叫我。” 他说完就直直地朝客房走过去，沉渊叫人护送他，然后进屋看孩子的情况。 大概过了十一个小时，沉渊的次子清醒过来，他正准备叫人去喊亚萨，亚萨已经自己来了。 睡了一觉，亚萨看起来反而更加糟糕，眼睛底下挂着重重的黑眼圈，走路也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倒下。 做完后续检查之后，亚萨确信病人没问题了，又开了点药。考虑到这颗星球物资匮乏，他尽量用了可替代的低端药物。 忙完之后，亚萨坐在那里发呆。他身体很累，但又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无法入睡。 沉渊坐在他对面，诚恳地说：“医生，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亚萨缓缓抬起头，微笑道：“对于我来说，一切都可以用金钱来衡量。” “您的智慧和技术无法用金钱衡量。委托上的报酬我会双倍付给你，除此之外，您有什么需求也可以尽管提出来。” “因此，我有个请求。”沉渊认真道：“希望你能加入阿卡帝部落。” 第32章 “阿卡帝部落能给你的，远远超过九七号基地，你这样的才能不应该在小部落埋没，而且我们更需要你。” “如果你放不下同伴，可以让九七号基地所有人加入阿卡帝部落，身为你的朋友，他们一定也非常出色。” “我会尽自己可能给你想要的，亚萨医生，请您认真考虑一下。” 一个技艺高超的医生，是一种极其稀有的资源。如果这个资源在沉渊手上，阿卡帝部落可以获得更多的话语权。 亚萨最终还是拒绝了，沉渊虽然很可惜，但并没有强求。他还表现出了十足的友善和诚恳，以建立和亚萨的友谊。 亚萨回到客房，没有说沉渊想让他加入阿卡帝部落的事，只说：“那个首领说什么需求都可以满足我，所以我问他要了个东西。” 林绥：“什么？” 他没听到回答，亚萨已经趴在床上，睡死过去。 不过林绥很快就知道了，有个沉渊身边的护卫敲门，他送来了两样东西，一个是能量块，一个是通讯仪。 亚萨要的东西应该就是能量块，护卫指着通讯仪说：“这是首领送给你们的礼物，有了通讯仪之后，就可以在上面收到整个信号覆盖范围内的消息，还可以和其他使用者进行私下通话。” “之前寻找医生的委托，就是在通讯仪上发的，希望能对你们有所帮助。” 那个护卫走了之后，林绥就开始研究通讯仪。 通讯仪可以直接戴在手腕上，里面有三个界面，一个是个人界面，一个是公共界面，一个是私聊界面。公共界面上有一张地图，上面有各个部落的位置，点开部落之后，可以看到部落自身的特产，需要的物资和发布的委托。整个地图上有三十多个部落，中心位置是阿卡帝部落，这就是阿卡帝部落的影响范围。 这对他们这种新生的势力来说，是个很好融入原住民的工具。 上面同样有九七号基地的位置，林绥可以选择将自己拥有的物资填上去，其他有需求的部落就会派商队前来购买。 林绥添加了【九七号小麦】【九七号啤酒】这两个特产。 亚萨睡了一晚上，第二天就醒来了。林绥说了通讯仪和能量块的事，亚萨揉了把脸，说：“你那几个机械体不是都没能量了吗，我就想着要个能量块，没想到还送了个通讯仪，他人还怪好的咧。” 收拾妥当之后，亚萨和林绥就向首领告别然后离开，首领微笑着送别，没有提让林绥他们加入的事。等走出城墙外，他们忽然听到后面的叫声，林绥回过头去，看见那两个灰袍人追着跑出来了。 两个灰袍人是一对兄弟，他们诚恳地看着亚萨，说：“医生，请让我们跟你离开吧，我们希望能成为您的学生。” 亚萨：“我不收学生。” 灰袍人说：“那就让我们跟着你也行，我们什么都能做，求求你。” 亚萨：“首领不是邀请你们留在阿卡帝了吗，这里可比我们那儿的条件好多了。” 灰袍人：“但除了你之外，我们再也遇不到您这种水平的医生。哪怕让我们端茶倒水打杂也行，我们不想错过这一次机会。” 亚萨坐在车斗上，悠悠一笑：“我对助手的要求可不止是端茶倒水，要把一切奉献给我，包括尊严，生命，财产和未来，你们真的能做到吗？” 灰袍两兄弟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他们俩一时没有回话，亚萨摇了摇头，准备离开。 “……请等一等。”灰袍兄弟下定了决心，说：“我们愿意，请让我们追随你。” 亚萨看向林绥，林绥耸了耸肩：“看你的意思。” “那就跟上来吧。”亚萨的语气没变，依旧很平静，问道：“你们叫什么？” “卡恩·博德尔。” “诺亚·博德尔。” 灰袍兄弟都是棕色短发，长得很相似，亚萨懒得区分他们，直接都叫博德尔。 回去的路上没什么事，他们充分表现了对亚萨的尊重，基本指东不往西，亚萨使唤起来也非常顺手，看得出来已经很习惯这种事了。 回去之后，他们先去了机械师基地，奥斯丁看到两个新人，问：“你们买奴隶了？” “他们自己送上门的。”亚萨把当时的事讲了一遍，说到博德尔兄弟买酒那段，两人窘迫地站在一边，脸色又青又白。 林绥问：“基地这边有什么事吗？” 奥斯丁：“没有，那个贼又出现过一次，不过他什么都没有拿就走了。” 林绥眼前闪过那个人的样子，谁也不知道那个绿眼睛家伙在想什么。聊完之后，林绥迫不及待地去下面给自己的机械体充能。 他现在拥有一只机械暗蛛和五只机械飞螳，当充能结束，六只机械体齐刷刷地睁开眼睛。 目前没什么事，林绥让它们保持休眠状态。 这一来一回，冬季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在林绥他们回来后不久，寒潮来临了。 育秧塔虽然还可以种植，但外面那些没来得及收获的作物一夜之间全部冻死。幸好机械师基地里面不太冷，只需要多穿两件就能行动，但基地外面已经零下五十多度，举步维艰。 这里的气候真够离谱的，明明热潮刚过去没多久。野生动物彻底绝迹了，偶尔能看到冻死的尸骸，应该是还没有来得及找到藏身之处的动物。 亚萨一直留在机械师基地，他带着博德尔兄弟在重建医疗室，现在那个房间更多用于研究而非医疗，缺少的工具他们就去找奥斯丁，软磨硬泡地让奥斯丁做出来。奥斯丁完全没接触过医疗器材，只能靠亚萨的描述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幸好冬天没什么事，他们有充足的时间。 林绥带着一只机械飞螳回了趟九七号基地，他穿了很多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把自己裹得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但依然感觉寒意刺骨。 营养膏机已经被搬过去了，山洞这里剩的东西不多。他们的重点已经逐渐偏向了机械师基地，林绥是来看看有什么要紧的东西需要搬运过去的。 他刚走到山洞口，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林绥屏住呼吸，拿出枪，放轻脚步慢慢度过去，探头一看，一个毛茸茸的黑影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吃。 林绥一愣，是那个绿眼睛……这样冷的天气，他仍然是光着上身，赤脚踩在地上，只穿了一条破破烂烂的裤子。他蹲在那里，仿佛完全感觉不到冷一样。 他举着枪，还在想怎么处理的时候，对方忽然抬起头，发现林绥出现在山洞口，还看见了他手里的枪，愣了片刻后，夺路而逃。 “——等等！” 林绥试图拦了一下，没拦住，对方的敏捷和速度完全不是他能应对的。那人一溜烟跑了，瞬间消失在树林中。 林绥：“……” 林绥猜测他不属于任何部落，看上去也没有定居点和固定的食物来源——其实用一个词可以概括，野人。 但这位野人兄的战斗素养也太高了，林绥刚才看到了他的左腿，之前的伤口已经愈合，但又多了一些新的伤口。 林绥走进山洞，野人兄刚才吃了一半的玉米还落在地上。他看了一圈，山洞里还有些肉干、营养膏和衣物，养殖场的动物冻死了几只，之前积攒的木材和石材都没有搬走。 冷潮已经来临，那些野生动物都藏起来过冬，连树叶都没得啃了。野人兄应该是发现这里的人都走了才进来寻找食物的，然后刚好被他碰上。 他曾经在山洞外留下了一点食物，但现在还原封不动地留在远处，玉米已经彻底风干，啤酒也早就变味了。当时奥斯丁还在这里，他也许是察觉到这里有人所以没来。 倒是没什么敌意，只是寻找食物而已，野人兄的行为和思维无限接近于野兽，他也和动物更加亲近——当初那些玉米和衣服，是为那只受伤的鹿偷的。 山洞里留存的食物还挺多，林绥拿了份营养膏放在外面，距离山洞大约二十米左右的位置，这个距离在对方的安全区。 一般情况下，林绥是不会做这种麻烦事的。 但他喜欢新生的生命。 野人兄没有再出现，林绥并不着急，自己在山洞里整理了一番，天很快变得漆黑，能量块被带走了，山洞里一点光亮都没有，于是林绥点起了篝火。 篝火为山洞增添了一丝热量，明亮的火光摇晃着，林绥用灶台煮了锅肉汤，香味在黑夜中飘远。 过了一会，林绥看见野人兄出现了，他站在二十米的地方，拿起营养膏迟疑地闻了闻——野人兄没见过这种东西，他在山洞里偷吃的是玉米。 营养膏本身是一点味道都没有的，野兽不会吃这种东西，不过大概是肉汤的香味传过去了，野人兄迟疑了片刻，吃下了营养膏。 吃了第一口，他就知道这是某种事物，而且是某种转化效率相当高的食物。 吃完之后，野人兄朝这边看过来。 林绥盘腿坐在山洞口，一边吃肉汤，一边对他笑了笑。 第33章 林绥在山洞里睡了一晚，半夜忽然闻到一股湿意。第二天早上醒来一看，地面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堆，天空还在下雪，白茫茫的世界望不到尽头。 林绥走出山洞，积雪已经堆到了小腿，举步维艰。 他本来打算今天就回去，但这个路实在不好走，好在山洞里食物够吃，木材也很多。 林绥直接在外面抱了堆雪回来，开锅煮沸，又把玉米和肉干扔进去煮。放在山洞里的玉米还挺新鲜，煮出来清甜香软，配上肉干别有一番风味。他吃完之后就开始冥想，对着无垢空旷的雪地，进入忘我境界。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林绥问001 ；【现在我的精神阈值是多少？ 】 【47.013。 】 林绥：【这个阈值只能操控一个机械暗蛛和五个机械飞螳，其他机械师是怎么做到一人成军的？ 】 林绥想要尽快让自己操控的机械体拥有足够的战斗力，这样的话，以后战斗就不用奥斯丁和亚萨他们出场了。而且，虽然每次都涨得很少，但只要经过冥想就可以提升精神阈值，这种规则明确，有所为就有所得的事，其实非常少见。 毕竟大部分时候，做出种种努力，结果还是一场空的情况更多。 001：【他们更多是通过加载控制子链提升带宽。 】 林绥之前听过，但他觉得控制子链应该是个很难搞的东西，所以把重点放在精神阈值上：【怎么获得控制子链？ 】 001；【只有原来的机械师知道，本地资料库里没有。 】 林绥：【……】果然很难搞。 001：【帝国的保密资料库里，应该有相关的信息。 】 林绥：【好啊，那你带我去帝国。 】 001：【……】 偶尔调戏一下001令人心情愉悦，林绥拍了拍衣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白雪覆盖的大地有一种静谧之美，他回头在仓库里拿了一份营养膏，放在山洞外十五米的位置。 这个距离有轻微的压迫感，如果林绥攻击的话，野人兄虽然能跑掉，但也有可能会受伤。 林绥其实想过，如果野人兄选择跟他战斗，在没有机械体的情况下，还是自己会输。他唯一的优势是远距离射击，而野人兄想拉近这段距离太容易了。 林绥看着那块营养膏，笑了笑，但现在是自己在拉近距离。 下午林绥接着冥想，等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营养膏也不见了。 第二天雪还没有化，林绥并不急着走，难得有这样没什么事，不需要赶进度的时候。除了冥想之外，他就在看通讯仪，距离这里最近的部落就是蓝沙部落，其他的都更远一些。他们偶尔会发一些委托，例如批量购买某种物资，寻求人力帮助，聘请商队保镖之类的。有些部落也不仅仅是售卖原材料，还会出售图纸，奴隶，举办一些特殊文化活动，例如天祭等。 早上吃饭之前，他会放一份营养膏在外面，野人兄出现得越来越早，那份营养膏也越来越近。 十米，这个距离在林绥的绝对命中射程之内。 五米，这个距离对林绥更加危险。 三米，野人兄过来拿营养膏的动作越来越轻车熟路了。 林绥从不打扰他吃饭，任他来来去去，只做自己的事。 林绥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戒心正在降低，看来即使是强大的野兽也不会拒绝免费的午餐。 一米，这个距离只要伸手就能碰得到对方，野人兄这次犹豫了一会，他拿了营养膏并没有在原地吃，而是走到旁边大概三米的位置，才开始进食。 林绥在山洞里升起了一团火，把玉米串起来烤，烤玉米的香味迅速弥散在山洞内，并且飘到外面。野人兄吃完了营养膏，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开，他走到山洞口往里看，目光盯在玉米上。 林绥把烤好的玉米递给他，野人兄没拿，林绥只好放在地上。 过了一会，野人兄进入山洞，谨慎地拿起玉米。林绥发现他身上的伤口都已经愈合，但关节处都被冻得通红，还长了冻疮，他毕竟不是真正拥有皮毛保暖的野兽。 “你不冷吗？”林绥说。 他乍然开口，野人兄吓了一跳，看了他几眼，拿着烤玉米跑了。 第二天野人兄来得比往常晚一些，然而并没有营养膏摆在外面等着他，野人兄在山洞外徘徊了一会，动作能看出来几分茫然。林绥把煮好的肉汤分出来一份，放在旁边，自己吃着另一份。 野人兄犹豫了一会，走进山洞，端起肉汤，像他一样坐下来吃。 林绥发现他直接用手吃，这到底是哪里来的野人，除非他从出生就离开了人类群体，否则怎么可能连餐具都不会用。 不过很快，野人兄就停下了动作，在桌子上找到了餐具，学习林绥的动作，用勺子将食物送进口里。 他的头发很长，完全没有打理过，一低头就垂下去，只有在遮蔽视野的时候，他会随手撇到一边。 林绥观察着他，过了一会，野人兄也开始观察他。 像处于探索和学习的婴儿一样，对周围的一切既恐惧又好奇。 篝火不断燃烧着，偶尔爆出啪的一声脆响，山洞石壁蒙上一层淡淡的橘红色，两人坐在山洞内，外面不知不觉又下起细雪。 林绥从仓库里拿了两套衣物出来，这些白色衣物并不是很厚，但聊胜于无。他做了个手势，示意把这些衣物套在身上，说：“穿上，会暖和一点。” 这些衣物都是上身长袖，下身长裤，完全统一的样式，林绥拿了最大的两件。野人兄把上衣举起来，林绥就发现这两件还是小了。野人兄真有一米九以上，而且身体比例达到了极佳的平衡，仿佛是拿着尺子按照黄金比例定制出来的，每一根线条都在最合适的位置，每一块肌肉在恰到好处。去除身上的那些伤疤，他的身体可以直接拿到某些人类美学的教科书上做例图。 野人兄努力想穿上上衣，但他的动作十分笨拙，衣服都要被他撕烂了。林绥上前一步，伸出手帮他。 野人兄紧绷着身体，但没有躲开。 林绥帮他穿上衣服，下摆无奈地露出了腰身，又拿另一件绑在腰上，这样看着还行，起码都遮住了。林绥抬起头，顺手帮他把头发捋开，露出整张脸。 野人兄低头看着他。 林绥愣了一下。 那双绿色的眼睛，与其说是干净纯粹，不如说是一种近乎无机质的空洞。 林绥又产生了那个疑惑，他真的是人类？ 【001，扫一下。 】 大脑猛地刺痛了一下，紧接着是长达数秒的眩晕感，野人兄的信息才出现在他面前： 【▆▆人类（雄性▆▆岁）】 【意识状态：正常】 【护甲：30-75】 【精神阈值： 10 】 【移动能力：150%】 【操作能力：150%】 【视觉能力：150%】 【听觉能力：150%】 【血液循环：110%】 年龄扫不出来是什么情况……不过除了身体素质超过普通人之外，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嘛，精神阈值也在普通水平。 而野人兄仿佛察觉到什么，戒备地看了他一眼。 “把裤子也穿上吧。”林绥后退一步，有柏翠的前车之鉴，他又问：“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出乎意料的是，野人兄点了点头。 林绥这下有些惊讶了，不过能听懂更好，他说：“我等会就要走，你可以一直住在这里，那些东西也留给你了。” 野人兄没有说话，林绥不知道他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林绥走到一边坐下，打开通讯仪，点开织风部落，这个部落一天前发布委托，想要五百斤粮食和五十斤啤酒，为此他们愿意支付两千环旧币以及一件灵质长袍。 灵质长袍可以略微提升精神阈值，并且减少操控机械体需要的精神力，对于非机械师的普通人来说，这件长袍拥有让人头脑清醒的效果，林绥觉得这个生意很合适。 林绥接下了委托，上面显示委托剩余时间二十天。从这里到织风部落要十天，时间并不宽裕，因为下了雪，速度肯定要更慢一点。 “再见。” 林绥激活机械飞螳，当即对野人兄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山洞。 临近晚上他才回到机械师基地，让其他人帮忙搬运了五百斤的粮食，装上车斗。第二天一早，他便和柏翠出发了。 通讯仪上有导航，倒不用担心迷路的问题。柏翠比较怕冷，穿得厚厚的，用翅膀把自己包裹起来，在车斗里昏昏欲睡。 林绥在前面驾马，过了五天，周围的景象便有所变化。此时距离织风部落还有一半多的距离，他们行至一片狭窄的山谷内，两边山峰耸立，多日来无趣的旅程让人打不起精神。 叮——！ 一颗子弹从远方呼啸而来，即将命中林绥脑袋的时候，被保持警戒状态的机械飞螳挡了下来。 第34章 林绥停下来，捡起那颗子弹——破甲子弹，狙击枪。对方一击未中，再没有动静。 柏翠被惊醒，朝斜上方看过去，子弹是从山里飞过来的。 他翅膀一动就要飞起来，被林绥按住：“再等等。” 林绥驱着挽马往前走，在即将穿越山谷的时候，又一颗子弹呼啸而来，这次的目标是挽马。林绥操控机械飞螳挡在挽马面前，子弹被反弹飞出去的那一瞬间，一群人从山上冲出来。 他们有的人手里拿的还是铁棍和弓箭，有的用的是冲锋枪和爆炸瓶。这是专门拦截商队的强盗，他们提前做了侦查，占据有利地形，就等对方踏入陷阱瓮中捉鳖。 此时林绥已经是进退不得，前方和后方都有敌人，远处有弓箭手和枪手在射击，近战则举着武器冲了上来。 林绥没有动，看上去像是吓傻了一样，这样的情况偶尔也是有的，跑在最前面的人已经迫不及待地举起斧头，只要砍下对方的脑袋，里面的货物都是他们的。 不过一个人就敢跑商，倒是很少见…… 他正想着，忽然眼前一黑，只觉得什么东西扑到了脸上，金属质感的细长四肢牢牢抓住了他的脑袋，寒意贴着皮肤深入骨髓，他听到旁边同伴的惊呼声，紧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机械飞螳双臂交叉，便割断了敌人的脖子，紧接着又飞到了另一个强盗脸上。 机械飞螳之所以叫飞螳，是因为它真的会飞。 五只机械飞螳一起飞出，在强盗群中肆意绞杀，它们的外壳十分坚硬，一般的武器无法造成伤害，哪怕是受损，机械飞螳也不会停下动作。 这是什么东西！哪里冒出来的？ ！ 经过最开始的惊慌之后，强盗们很快反应过来，意图绕过它们攻击林绥。就在这时，一道白影冲天而起，悬于高空，双翅展开，亮眼如星，拉弓射箭。 弓如满月，箭矢闪电般射出，拉出尖锐的破空声，转瞬间带走一个强盗的生命。 白色的羽人如同死神降临战场，任何意图靠近林绥的人，都被会一箭带走。很快，地面上便都是强盗们的尸体，剩下的人见势不对，转身就跑。 林绥命令机械飞螳追上去，将剩下的强盗全部解决，然后让柏翠去找那个狙击手。 柏翠在天上飞了一圈又一圈，回来失落地说：“没找到。” 看来对方撤退得非常早，而且擅长隐藏自己的身形，以柏翠的视野都很难发现。 “算了，先离开这里。”林绥收回机械飞螳，心里并没有放松下来，放跑了一个狙击手令人心里不安，但这个峡谷地势对他们不利，还是先离开为好。 他驱马继续往前走，忽然感觉到一丝寒意，猛地趴下身体，同时召集机械飞螳挡在身前。子弹擦着他的脊背飞过，柏翠立刻朝子弹飞来的方向射了一箭，然后飞过去。 林绥激活机械暗蛛，机械暗蛛跳到柏翠身上，林绥可以和机械暗蛛共享视野，他能看到，当柏翠飞到目的地的时候，那里只剩一支染血的箭矢。 林绥知道对方还在，就像幽灵一样飘荡在周围，寻找一击毙命的机会。 柏翠飞在高空之中，不放过任何动静。 就在这时，他们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从远处缓缓走过来，在冰天雪地之中如同一个突兀的黑点。柏翠拉开弓，瞄准对方，但对方好像不知道一样，仍旧走得不疾不徐。 那个黑影离他们越来越近，足以让林绥也看清对方的身影，林绥情不自禁地咦了一声，竟然是野人兄拖着一具尸体，鲜血在雪地上划出长长一条红线。 野人兄把尸体扔到林绥面前，尸体还紧抱着一支狙击枪，他的脑袋以诡异的角度歪到一边，脸上的表情是茫然的平静。 看起来是一击致命，在狙击手伏击他们的时候，野人兄从后面扭断了他的脖子。 林绥知道野人兄擅长隐匿，能从狙击手背后悄无声息地接近也很正常，但是他怎么知道狙击手在哪里的，毕竟以柏翠的超级视野都没有发现。 而且，最重要的是，野人兄怎么会在这？ “……谢谢？”林绥看了看尸体，又看了看野人兄，问：“你一直跟着我吗？” 野人兄不说话。 林绥继续道：“要不你上来和我们同行？” 野人兄指了指那个尸体，转身离开了。 柏翠看得莫名其妙，呆呆地问：“他是谁呀？” “大概是一位路过的好心人吧。”林绥说。 “湖中精灵之类的？” “比那个要凶残一点。”这是羽族的传说，湖中精灵是一位善良美丽，喜欢小动物的仙女，会帮助迷路的羽族。 林绥在那个狙击手身上搜寻一阵，找到了一盒破甲子弹和一盒高爆子弹，他把这些和狙击枪一起给了柏翠。 之后他们走出峡谷继续前进，又遇到过几次偷袭，都被林绥和柏翠解决了，还得到了不少战利品，这些强盗们看着比林绥还有钱。在第十五天的时候，林绥终于抵达织风部落。 织风部落比蓝沙部落稍微大一些，这里的特产是各种织物和皮革，从外面就可以看到遍布部落的彩色布料挂在竹竿上。人们在布料下穿梭，他们穿得比其他部落更多彩一些。 部落的首领接待了林绥，说：“一路辛苦了，报酬已经为你们准备好，请让我们先看一下货。” 林绥打开车斗，小麦的香味顿时弥漫出来。部落首领仔细检查，又称了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打开啤酒桶。 醇厚的酒香味顿时飘出来，一群小孩子围过来，吱吱哇哇地吵着要喝酒，首领把他们轰开，尝了一口后，惊讶地睁大眼睛。 “真是难得……”首领说：“我从来没喝过这么美味的啤酒。” 尽管林绥带来的货物超过了市场价值，但还是按照委托上的报酬付费。首领带林绥去了仓库，然后搬出一个箱子，将灵质长袍和环旧币交给了林绥。 灵质长袍是一件通体漆黑色的大衣，袖口有银灰色细线装饰，长至脚踝，质感类似皮革，但更软一些。 【灵质长袍（耐久度99%）】 【特性：由特殊材质制成的长袍，为使用者屏蔽少量精神攻击】 【护甲：1-3】 【装备： +5%精神阈值-5%精神消耗】 林绥现在的精神阈值是47 ，穿上灵质长袍后就变成了49 ，稍微冥想一段时间就可以提升到50 ，再控制一个机械飞螳。 机械体的强大不容置疑，林绥这一路上遭遇了不少偷袭，人数都在十到二十人左右，而且装备比犰狳部落那些人要好得多，他已经能凭借机械体轻松应对。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为了对付犰狳部落的一部分敌人，还需要收集情报，设置陷阱，还付出了不少的代价。 机械体唯一的缺点就是消耗能量太多了，有时候对方不是很棘手的话，林绥宁愿让机械体休眠。 离开的时候，林绥和织风部落的首领添加了联系方式，这样他们就可以在通讯仪上直接私聊联系。 一路无话，林绥和柏翠赶回机械师基地，此时寒潮已经结束，冬天也快过去了。 然后他离机械师基地不远的地方，看到了一具尸体和五个小孩。那五个小孩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团团围成一个圈，实在是太显眼了。 林绥：“小孩？” 他下马走过去，那五个小孩年龄大概在十岁左右，最大的那个挡在尸体面前，紧张地不让林绥靠近。 这个组合太奇怪了，林绥问：“他死了吗？” 最大的小孩眼睛通红，大声说：“没有！你不准过来！” 他表现还算镇定，其他小孩要不已经哭出来，要不就缩成一团不敢说话。 “再这么躺下去，他很快就会死了。”林绥手里拿着啤酒，说：“让一下，我可以帮他。” 最大的小孩狐疑地看着他，但毕竟只是孩子，拿不定主意，很容易被大人牵着走。林绥直接越过他，把趴在地上那个人掀过来，才发现对方是个女人。 她脸色青白，有些地方出现了青紫色斑，有的创面甚至变成了黑褐色。不过她确实没死，林绥搓了搓她的脸，把僵硬的皮肤搓软，又灌了一瓶啤酒下去。 “她叫什么名字？”林绥问。 其他小孩都面面相觑，那个年龄最大的孩子说：“……苏娜，她叫苏娜。” 林绥继续揉搓对方的脸和手，一边不断地喊她的名字。 过了一会，苏娜醒来了，她睁开眼看见一个陌生人，第一反应是拿腰上的刀。但她动作很慢，而且很明显不擅长战斗，林绥适时放下她，并后退了两步。 “不用紧张，我只是路过，看你倒在那里才帮忙的。”林绥说。 苏娜愣了一会，几个小孩已经兴高采烈地一拥而上，差点把她扑倒。苏娜连忙收起了刀，叠声问：“没事吧，你们没事吧，罗斯，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追上来？！” 那个被叫做罗斯，年龄最大的小孩说：“我们都没事，那些人没追上来。刚才你昏倒后不久，这个人就出现了，是他把你叫醒的。” “不用客气。”迎着苏娜感谢的目光，林绥直接了当地问：“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些人出现在机械师基地附近，那就得弄清楚了。 第35章 苏娜打量着林绥，他穿着黑色修身长袍，白色内衬，戴着软乎乎的毛绒帽子和围脖，漆黑的发尾扫到脖颈，看上去十分柔软。 他看上去没什么攻击性，虽然冷淡但又温和，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冷静的理性，使人相信他值得依靠，永远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且不会被情绪和冲动左右。 “请帮帮我们。”苏娜恳切地说：“我们正在被追杀。” 林绥：“……追杀？” “我们已经摆脱了那些人，大雪遮掩了痕迹和气味，他们找不到我们。但是，我们已经没有食物和干净的水了，这样下去坚持不了多久的。”苏娜不知该说天真还是聪明，就这么把希望寄托在一个路人身上。 孩子们躲在她身后，穿着单薄的衣物，裸露出来的皮肤全是青红交叠的伤斑，而且面黄肌瘦的，眼里全是惊恐和不安。 林绥：“你们被谁追杀？” 苏娜低头看着那些孩子们：“我们来自南方的部落，他们是用来举办祭天仪式的奴隶……在仪式开始之前，我带他们逃走了。” 南方部落更加野蛮混乱，但距离这里很远，难以想象她们走了多远才过来的。 林绥：“你准备带他们去哪里？” 苏娜：“找个安全的地方定居下来，或者离开这颗星球。” 林绥：“你又是谁？” 苏娜微微一愣，黯然道：“我是那个部落的祭司……但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从这些孩子的表现来看，确实是苏娜把他们带出来的，他们对苏娜非常依赖和信任。 “好心人，希望你能让我们在你的部落休息一段时间，我会努力工作换取食物的。”苏娜恳求道：“只要等冬天过去，我们就会离开。这些孩子吃得不多，只需要一个地方能让我们歇歇就好，以后我一定会回报你……” 那个叫罗斯的小孩忽然说：“我也可以工作。” 林绥多看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我可以帮你，但你必须说实话。” 苏娜茫然地看着他：“我说的都是真的……” “只有一部分是真的。”林绥已经骑上马准备离开，苏娜趔趄地追上来几步，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之所以不说，也是为你们好……” 林绥静静地看着她。 “我们是从实验室逃出来的。”苏娜低声说：“基因工程实验室。” …… 林绥让苏娜她们坐上车斗，这群小孩子一共三女两男，她们非常拘谨地缩成一团，好奇地看着柏翠。 柏翠窘迫地动了动翅膀，想把自己藏起来。 翅膀一动，小孩子们就更好奇了，她们盯着柏翠，甚至还想去摸一摸他的羽毛。柏翠越来越紧张，干脆翅膀一扇飞起来逃跑了。 “哇，他还会飞——”一个小孩惊喜道。 罗斯一板一眼地说：“小声点，这样不礼貌。” 一行人很快抵达机械师基地，林绥带着她们从入口下去，苏娜的表情相当惊讶，显然没想到林绥居住在这样的地方。 奥斯丁看见林绥带着人回来已经见怪不怪了，但小孩还是第一次见。 “现在连小孩都不放过了吗？” “她们只是暂时呆一会。”林绥问：“亚萨呢？” “在实验室忙，他最近好像陷入了瓶颈。”经过亚萨的整理，医疗室已经改成了半实验性质的研究室。 “等他有空了来一下，我先带她们去吃点东西。” 在奥斯丁说出实验室之后，苏娜的表情就有点紧张，几个小孩紧紧地跟在她身后，她隐晦地打量着四周，显然这个地方和她想象得部落完全不一样。 干净整洁的走廊，简约精准的线条，白色的灯照亮每一个角落，一切都井然有序，比起外界，这里面要暖和得多。 林绥带她们去了食堂，刚把营养膏拿上来，就听到一阵低沉的叫声。小狼犬从外面跑进来，身后跟着脚步匆匆的亚萨，他一边摘手套，一边说：“找我什么事？” 林绥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说：“他们身上的冻伤很严重，想让你看一下。” 亚萨上下打量着那几个小孩还有苏娜，苏娜连忙说：“不用了，我会处理的，不用麻烦您……” “有吃的吗？”亚萨打断了她的话，看到桌子上排列的玉米味营养膏和小麦味营养膏，嗤笑一声，踱进厨房拿了份排骨玉米汤和热乎的馒头出来，坐在旁边开吃。 “这是谁做的？”基地里居然谁居然有这等手艺？ “博德尔。”亚萨慢悠悠地说。 几个小孩看着他的汤咽了咽口水，苏娜咳了一声，小孩们便乖乖地开始吃营养膏。等亚萨吃完之后，就带着小孩们去检查。苏娜还想再挣扎一下，半推半就地跟着去了实验室。 她进去之后，发现这个实验室要简陋地多，很多仪器都没有，只有一些最基础的工具。里面有两个长相相似的青年，正对着仪器和实验报告冥思苦想。 亚萨让博德尔兄弟把医疗床清理出来，然后让孩子们躺在上面。苏娜站在旁边，小声说：“不用了，我会想办法的……” “你有什么办法？” 苏娜支支吾吾半天，亚萨接着说：“你也躺上去。” 苏娜：“啊？” 亚萨：“你的小拇指冻死了吧，还不处理吗？” 苏娜：“可是……” 亚萨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苏娜心里顿时惶恐起来，她本来也不是很强硬的性格，而且如果对方要害她们的话，扔到那里不管就好了，或者直接武力镇压……本性天真的苏娜默默地躺上医疗床，等待亚萨处理。 亚萨很快处理好了冻伤，苏娜和小孩们的伤口被包扎起来。之后林绥让柏翠又领他们吃了晚饭，去宿舍区分了床，六个人睡在一个隔间里。 虽然晚上吃的还是营养膏，但她们很久没有这样吃饱喝足，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睡觉了。在确定孩子们都睡着之后，苏娜默默地坐起来，离开房间。 外面走廊的灯还亮着，她在隔壁生产车间找到了林绥。 “多谢您的好心收留，请问我能做点什么？”这个地方给了她意想不到的待遇，她迫切地想做点什么回报大家。 林绥问：“你能做什么呢？” 苏娜：“打扫卫生之类的……” 林绥：“看来你还没考虑好，明天再说吧，晚安。” 苏娜只好回去了，她摸黑走近自己的床，忽然发现罗斯坐在床边。 “罗斯，你怎么了？”苏娜轻声问。 “我也可以工作。” “你还只是个孩子。” “我已经十二岁了。” 十二岁，苏娜想自己十二岁的时候在做什么，那时候以为自己已经长大，想要去探索世界，但实际上是什么都做不到的年龄。 “睡吧，罗斯。”苏娜摸了摸他的头，让他睡下去，温声说：“不用害怕，我会带你们离开这个星球的。” 罗斯闭上了眼睛，就在苏娜以为他睡着的时候，他说：“谢谢你，苏娜博士。” 第二天的早餐出乎意料的丰盛，博德尔不知道哪个兄弟用现在的食材做了顿大餐，每个人都吃上了鲜嫩的蔬菜和浓郁的肉汤。大家聚在餐厅里，林绥，奥斯丁，亚萨坐在一起，柏翠在林绥旁边，博德尔兄弟跟着亚萨，巴德在稍远一点的地方，苏娜和五个小孩子们围在一起。苏娜发现虽然大家都在吃美味的食物，但只有奥斯丁在吃营养膏。 林绥：“他是血族，人类的食物对他来说都是一个味道。” 奥斯丁对苏娜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吃过饭之后，大家都各自回去工作。林绥问苏娜：“你考虑好了吗？” 苏娜还在纠结，林绥说：“我带着你看一圈你再做决定吧。” “一层全都是住宿区，二层是生活区，这里是洗浴区，这里是厨房，食堂，娱乐室，祈祷室，医疗室，这里你来过，被亚萨改成实验室了。地下三层是供水区，供电区，柏翠在这里工作，作物培育室，吃的食物都是这里种出来的，那是巴德，巴德，好久不见，你该出去晒晒太阳了。这是生产车间，奥斯丁。那边是仓库，暂时就不带你去看了，地下四层很危险，禁止靠近，记得告诉你的小朋友们。” “我不在乎你从哪里来，只希望你能为基地创造最大的价值。”林绥顿了顿，说：“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是……” 林绥：“那你想做点什么？” 苏娜很想随便选点什么，但她的目光总是忍不住看向实验室，犹豫地说：“也许我可以帮上亚萨的忙……” 林绥也没多问，直接带着她去了实验室，亚萨坐在实验台前沉思，博德尔兄弟噤若寒蝉地站在一边，气氛冷凝。 苏娜一看这种气氛就有点腿软，心里直打退堂鼓，但林绥已经指着她说：“亚萨，她说她可以帮你的忙。” 亚萨抬眼。 博德尔兄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苏娜鼓起勇气，小声说：“你们是在做基因融合实验是吧，其实我也是学基因学的，我的老师是最高生命科学院的杜博士，您也许听过他的名字……” 博德尔兄弟倒吸一口凉气，他们到处搞来的盗版教材，有些封面上会有杜博士的名字。 “杜勒？” 苏娜反应了一下，才想起这是杜博士的全名，呐呐地应了一声。 亚萨站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苏娜，露出微妙的笑容：“那还真是不错啊。” 第36章 林绥带着苏娜走了一圈后，唯一的感想就是，基地真缺人啊。 到现在为止，供水区都没有人工作，厨房也只有博德尔兄弟去一下，供电区只有柏翠一个人，柏翠不在的时候由奥斯丁帮忙看着，巴德光是忙育秧塔就抽不开身了。更别提还有日常的清洁和搬运工作，这些小事都很耗费人力。 一旦出什么事，人手就更加捉襟见肘了。 林绥正想着，祈祷室的门被敲响，那个叫罗斯的小孩就找上门来，说：“我也想要工作，请为我安排工作吧。” 其他几个小孩子偷偷地跟在他后面，苏娜不在，年龄最大，性格沉稳的罗斯就是她们的支柱。 林绥并没有拒绝他，而是问：“你能干什么？” “所有的工作我都可以尝试。”罗斯其实比苏娜放得开，或者是一种小孩子的无知无畏，他更加勇于表现自己。 正在这时，走廊传来一阵规律轻盈的脚步声，高挑的奥斯丁出现在门口，他径直走进来，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几个小孩子敬畏地看着他，罗斯也紧张起来。 林绥问：“什么事？” “我想找你帮个忙……”奥斯丁看向罗斯，他的目光非常有压迫力：“我打扰你们了吗？” 林绥：“他想在基地找一份工作。” 奥斯丁：“你会认字吗？” 罗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问他，立刻道：“我认字，而且我会帝国通用语、南方部落语和白银星系语。” 奥斯丁挑了挑眉：“那你跟我来吧，我正好需要帮手。” 罗斯看向林绥，林绥点了点头，他才跟着奥斯丁离开。走出门的时候，他对那几个小孩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进去。 于是林绥又一次被小孩们包围了。 她们最小的才八岁，做不了任何需要专业技能的工作，林绥让她们负责搬运和清洁，还有个小女孩给巴德去打下手了。 虽然忙碌辛苦，但这样的日子和当初被追杀的时候比就像梦一样。那些小孩子虽然年龄小，但并不娇气，在冬日逃亡的那段时间，无法坚持下来的小孩子们都已经死了。 苏娜并不止带了五个小孩逃跑。 …… “我们需要在基地前面做一个监视塔，这个基地目前没有任何防御设施。”祈祷室里，因为这里暂时没什么用，林绥就把它暂时当会议室使用。 周一早上吃完饭后，大家并没有立刻去工作，而是聚在祈祷室里开会。现在基地的人多了，不可能再像之前一样他们三个人相互讨论一下就能定下来。 “我也有这个打算，以前的地上一层本来是防空层，但之前的设备都被摧毁了。”奥斯丁说：“我需要人帮忙，否则进度会很慢。” 监视塔的技术含量并不高，但要建起来得花不少功夫。 罗斯已经在帮奥斯丁做事了，剩下的其他人又各有各要忙的，实在腾不出人手来。 “那就先慢慢做吧。”林绥琢磨着去哪弄点人来，要说起来的话，其实最简单的就是买奴隶。 亚萨直接了当地说：“我缺设备。” “基因融合是我以前就在做的课题，主要方向是功能基因之间的相互融合与构建融合载体。”亚萨说：“实际应用就是，我可以把人类在稳定的情况下变成血族，也可以变成羽族，或者变成带翅膀的血族。现在稍微有一点进展了，但受到设备限制，很多想法无法实现。” 有些大型实验设备比这整个基地都值钱，而亚萨需要的东西甚至在这个星球上都不存在。亚萨现在主要把智慧用在如何用最最少的设备达成最好的效果。 他说着说着，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 巴德见状，举起手说：“奥斯丁帮我修复了一个育秧塔，现在可以再多种点东西了。目前仓库里小麦的储存量足够我们用半年，暂时不用着急。啤酒花可以在育秧塔里种了，我还在野外发现了百香果的种子，还有仙馐草，我想都种一点。” 百香果果实芬芳，是一种调料，仙馐草是一种能够提供轻微精神愉悦的野生药草，最重要的是它能提供活性精神物质，用于麻醉，或者其他方面。 育秧塔能种植的作物有限，例如玉米就不能种在里面，像这样高效率高出苗率的工具，最好还是种植经济价值更高的作物。 林绥的目光移到柏翠身上，柏翠紧张地说：“我这边没什么事……” 散会之后，其他人都离开了，亚萨留下来，问：“那个苏娜，你从哪里捡来的？” 林绥把当时的情景讲了一遍，问：“怎么了？” 亚萨：“没事，她挺好用，尤其是和博德尔兄弟比，但是性格太怯懦了，没有一点攻击性。” 林绥：“……你们搞研究的要攻击性干嘛？” 亚萨认真道：“攻击别人，放过自己。” …… 林绥去了一趟B4 ，又操控了一个机械飞螳。他后来查过机械体，发现除了机械飞螳和机械暗蛛之外，还有机械炽蚕，机械卫螽，机械冥蛇，机械死卫，战争女皇，炼狱魔王等种类，结构用处都有所不同。 林绥给机械飞螳充满能量，然后带着机械飞螳回到B2层，正好撞见博德尔兄弟其中一人从厨房出来，亚萨虽然分不清他们，但林绥知道这位是弟弟，诺亚。 诺亚还穿着围裙，林绥问：“你在这儿干嘛？” 诺亚撞到他本来就很尴尬，他这么一问，更是恨不得原地消失，勉强道：“老师饿了，我给他弄点吃的。” 林绥点了点头，绕过他离开，心里想着亚萨说的话，看来苏娜的出现对博德尔兄弟造成了影响。 柏翠在发电区内值班，他的主要工作内容是巡检。这里的发电机用的是地热发电，这附近有个地热喷泉，足以为整座基地提供所需的电力。需要柏翠具体操作的地方不多，但不能离开人。 每天柏翠很晚才会离开，到了晚上十二点，柏翠关上灯，他正要去B2层，忽然看见一个小女孩抱着一堆金属块往电梯方向走，小女孩走得踉踉跄跄的，加上过道灯光灰暗，她深一脚浅一脚，眼看就要摔倒。 柏翠连忙上前扶了她一把，小女孩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是他，小声说：“谢谢。” 小女孩才八岁，是年龄最小的那个。小孩子差了四岁区别很大，罗斯能跟着奥斯丁参与一些技术方面的工作，她却连说话都慢吞吞的。 “你怎么大半夜还没睡觉？”柏翠把金属块接过来，居然还挺沉。 “我要把这些运到地上去。”小女孩说。 “明天再运呗，怎么这么晚还要干活。” 小女孩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我白天没运完，罗斯哥哥说不干完活不准睡觉。他说我们不是这座基地的人，别人不可能白养着我们。” “……搞得我们好像在虐待儿童似的。”柏翠带着小女孩走进电梯，然后直接按了B1层：“这些我帮你搬上去，去睡觉吧，今天晚上到此为止。” 小女孩：“可是……” 柏翠：“小孩就该多睡觉，好好吃饭长身体。” 小女孩不敢违抗罗斯的命令，又实在是很累，犹豫了一会，小声说：“谢谢，柏翠哥哥。” 柏翠是她们在这座基地里最喜欢的人，以小孩的直觉，她们知道柏翠是这里最好接近的人。 也有可能是因为柏翠才一米六左右，面容清秀，还有双大翅膀，看起来很像神话里的天使。 柏翠把小女孩送到B1 ，看着她去自己的房间睡觉了，才抱着东西往地上走。 监视塔如今只是个雏形，塔身由钢铁混泥土构建而成，塔顶计划建一个监视眼，直通地底，可以在下面将地表的情况一览无余。柏翠刚刚放下东西，就听见后面的废弃钢铁架那边传来声音。 “……不过一个书呆子而已。” 柏翠心里一惊，这声音他很熟悉，正是博德尔兄弟。 他悄悄走过去，看到博德尔兄弟正在密谈。 “老师确实太偏向她了。”博德尔哥哥说。 “如果不是我们出生在这个星球，怎么会比她差。”博德尔弟弟一脸不甘，一想到今天亚萨直接把他赶去厨房，说厨房的工作更适合他，他就格外愤怒：“凭什么，明明是我们先来的。” “老师并不是因为她是名师之徒才偏向她。”博德尔哥哥说：“她不只是个书呆子，就是因为她来了，第一阶段才有所突破，她脑子挺灵活的。” “哥，你也向着她说话？” 博德尔哥哥摇了摇头：“她只是个外人，很快就会离开，不用担心。” 博德尔弟弟面色阴郁：“万一她不走呢，以后我就去厨房，你就给她当助手？” 博德尔哥哥：“不需要做什么，她一定会离开的，而且，她的表现到此为止。那种人我们见得多了不是吗，软弱怯懦，不敢争取，止步于此，一旦面临外部的压力，就会亲手放弃难得的机会。” 第37章 林绥在通讯仪上接受了一个任务，黑角部落要运一批货物到南方部落，整段商路要走一个月，还要上船过河，他们希望找人一路保护他们以及他们的货物。 黑角部落的货物是奴隶。 林绥现在要先赶往黑角部落和他们会合，然后再一起往南走。黑角部落为这次任务提供了非常丰厚的报酬，除了足够的旧环币之外，还有两个奴隶。 林绥找来柏翠，让他收拾收拾行李就准备出发。柏翠比平时沉默，看上去有些心事。 就在这时，苏娜来找林绥。 “你好，林先生……”苏娜看了柏翠一眼，没想到反而是柏翠反应更大一些，避开了她的视线。 林绥示意她继续说。 苏娜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但面对林绥却不知道该怎么说，犹豫了一会，她说：“我想换个工作。” “为什么？”林绥问：“我听说你在实验室做得很不错。” 苏娜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里更加惶恐：“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亚萨先生对我的期待太高了，我可能无法完成他的要求。” 亚萨并不是一个宽容温和的领导者，他在实验室里堪称独裁的暴君，即使对苏娜比较满意，他也只是骂的时候选择了更加婉转的词而已。苏娜天生对任何攻击更加敏感，殴打，辱骂，不友好的眼神和气氛的凝滞，哪怕只是旁观，都让她坐立难安。 她难以从自身的成功中获得自信和成就感，却很容易受到压力的影响。 “你可以让他调整预期。”林绥说：“亚萨他是一个接纳度很高的人，他会做出更好的选择。” “啊？”苏娜茫然，以至于不小心说出声，接纳度很高？亚萨？这两个词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 林绥又问：“如果不在实验室，你还能在哪里创造最大的价值？我说过了吧，我不在乎其他的事。” “但是……” “你准备继续逃下去吗？” 苏娜沉默，心脏微微收紧。 林绥看了一下通讯仪上的时间，站起来说：“我还有些事要出去，等我回来再说吧，如果你一定要离开实验室，直接对亚萨说，他应该不会拦着你的。” 苏娜顿了顿，默默地看着林绥离开。 收拾好行李之后，林绥对奥斯丁打了个招呼，就和柏翠离开了基地。 在这种地方最好的出行工具还是马，大部分地方都没有路，有的也是破破烂烂的，车行不便。但他们之中没有擅长驯服野马的人，林绥和柏翠只能步行。 林绥心想，必须要改善一下交通工具了。能开车当然是最好的，或者一些更适应地形的交通工具…… 柏翠一路上欲言又止，林绥：“有什么事，说。” 柏翠便将之前晚上听到的关于博德尔兄弟的事告诉了林绥，说：“会不会是博德尔兄弟欺负她了？他们毕竟来得比较早……” 林绥：“我知道。” “我们是不是应该帮帮苏娜……？” “这是她自己的事，只有她自己能解决。”林绥见柏翠实在放不下，解释了一句：“是她对博德尔兄弟心怀愧疚。” …… 林绥和柏翠很快便抵达了与黑角部落约好的地方，黑角部落这个任务并不是单一委托，所有人都可以接，只要黑角部落同意就行。所以到了之后，他们发现还有两支来当保镖的队伍，他们两算是人数最少的。 三支队伍互相打过招呼，另外两支队伍多看了柏翠一眼，然后很快便见到了这次贸易的负责人。负责人名叫黑齿，这次要把一百多个奴隶卖到南方部落去，再从南方部落购买当地特产，带回北方部落卖。沿途中也会做些生意，可见这一趟虽然漫长且危险，但收益极高。 黑齿自己就带了十多个人，加上几个保镖，总共二十人左右。那些奴隶双手被捆绑着，脖子上戴着项圈，脸上刻着黑色刺青，一个牵着一个，眼神麻木，慢吞吞地往前走。 黑齿的人用鞭子驱赶着他们，每天只给他们提供能勉强维持生命体征的食物。其他人都骑上了马，林绥和柏翠也各分到了一匹。 白天赶路，晚上休息，每天停下扎营的时候，那群奴隶围在一起，其他人则聚在篝火边喝酒，聊天，娱乐，他们并不会碰奴隶，奴隶一旦受伤或者有了缺损，价格都会大打折扣。 同样的，有专精技能，或者长得格外出众的奴隶会卖出高价。黑齿身边的人说，有一个奴隶手很巧，准备卖一千旧环币，有一个奴隶擅长辨别各种植物，准备卖一千两百旧环币，还有一个奴隶是个神枪手，而且会自己制作枪械和子弹，准备卖两千五旧环币。 林绥问：“为什么不把他留下来做枪械卖呢？” 黑角部落的人说：“哈哈哈，总会有人会问这种问题，我们一没设备，二没资源，就算有技术又拿什么做呢。这些投资太大了，而且早已经有其他部落在卖，何必放弃自己的优势和经验去和其他领域的部落竞争。” “而且一个奴隶能做的事太少了，如果真要做下去，必须要有更多的人力和资源投入进去。” “最重要的是，我们不能保证奴隶的忠心。” 这些奴隶来自战争的失败者，以及那些被摧毁的部落的幸存者。大部分时候和大部分地方，部落之间的战斗很频繁，除非他们中间出现了一个最强大的部落，其余所有部落都遵从他的规则，例如阿卡帝部落。在这种情况下，纷乱和战争会少一些，但仍然避免不了犰狳部落之类的存在。 这支商队已经出发了十几天，路上遇见的强盗并不算多，毕竟二十人的守卫队也不好对付。林绥在其中并不出挑，他没有招出机械体，大家只觉得他的枪法特别准而已。 林绥和他们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和适当的距离，大家就是临时搭个火，不必深交，也没有起冲突的必要。 “再走一天，我们就到了南方地界。”黑齿打开地图，说：“你们有的人可能第一次去南方部落，那边和我们这儿规矩不一样，大家少说少错，谨慎一点比较好。” 苏娜就是从南方部落逃出来的，林绥知道那边更加混乱。 散会之后，大家还留在篝火边讨论南方部落的事。 “南方部落以前和北方打过仗，那可真是血流成河，我亲眼见过一条河水里面流的全都是血，还有残肢断臂顺着河水淌下来。” “很久之前的事了，大概三十年前，我刚出生的时候，我父亲和叔叔，还有舅舅都去打仗了，再也没有回来。” “附近的部落都死得差不多了，就合并成一个新的部落。” “他们那边的人很喜欢嚼精神叶。” “为什么打起来？……不记得了，但以前也打过。”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上一次的战争给大家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但年轻一点的就插不上嘴了，毕竟是三十年前的事，而且现在北方部落还会和南方部落做生意。 林绥静静地听着，大家讨论了很多战场上的传奇和自己的故事，却没有人说这场仗为什么而起。 进了南方地界之后，他们这浩浩荡荡的一行人非常引人注目，护卫队的人都打起了精神。周边的风景和气候也有所不同，温度越来越高，植被更加茂盛，还有一些没见过的动物。 黑齿按照路线图，先去了第一个目标，银香部落。这边的建筑风格和北方部落也有些许不同，他们用的是木栅栏，前面挖了壕沟，临水而建，里面的房屋更加精巧，人口更多。 银香部落大门紧闭，黑齿说明了来意，银香部落开始并不打算让他进去，后来又有一个地位比较高的人出来，和黑齿讨价还价之后，买了三十个身强力壮的奴隶。 银香部落给黑齿付了一部分旧环币，剩下的用银香叶支付。银香叶是一种被晒干之后，散发着奇异香味的叶子，有轻微的成瘾性，能让人产生快乐的幻觉。 离开银香部落之后，黑齿说：“他们处于战备状态。” 有人说：“南方部落之间战争不是很频繁么，也不奇怪吧。” 黑齿摇了摇头，说：“不一样，他们这次买的奴隶特别多，应该是准备投入到战斗中的。这种规模肯定不只是两个部落打打闹闹。” “那我们还继续往前走吗？” 如果这边真的准备打仗，就不是个做生意的好时候，不小心卷入战争的话，只会血本无亏。 黑齿经过思索，还是决定继续往下走，毕竟他来这一趟也是要成本的。走到第二个部落，他又卖出去三十个奴隶，但那些准备高价卖的具有额外技能的奴隶倒是一个都没卖出去，毕竟大家现在需要的是战场上的炮灰。 黑齿觉得轻松了一些，又想把那些高价奴隶卖出去，所以决定继续往下走。如果真的打起来的话，黑齿以最乐观的角度，觉得还能再趁乱搞点奴隶卖出去。 然而事与愿违，他们很快就遭遇了一场战斗。 第38章 现在只剩下五十个奴隶，在长途跋涉中有的人受伤，有的人生病，质量参差不齐。 黑齿想尽快脱手，所以深入了南方边界，那天在他们休息的时候，柏翠小声对林绥说：“有点不对劲，前面有声音。” 为了不引起误会，柏翠一直没有上天侦查。 没过多久，一支部队从树林中跑出来，将他们团团包围，这些人穿着黑色的软甲，黑色头盔，装备比阿卡帝部落更胜一筹，而且明显经过训练，大约有三十人。 黑齿也不知道这是哪个部落的部队，但对方显然是把他们当成敌军了。他让大家不要反抗，就这么被带到对方的营地。被抓起来之后，黑齿申请见对方的首领，他是一个人去的，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后，他才垂头丧气地回来。 林绥心想难道是对方不打算放他们，然而黑齿说：“收拾一下准备走吧。” 过了一会，有个穿着盔甲的人过来挑了二十个奴隶，黑齿在旁边咬牙看着，敢怒不敢言。 看来对方虽然愿意放他们走，但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不过对方既然没有把所有奴隶都要走，甚至把他们也直接抓起来当奴隶，已经非常文明守礼了，所以黑齿什么都不能说，还得谢谢对方大度。 经过此事后，黑齿手里就剩下了三十个奴隶，还是老弱病残。他心想这些奴隶也卖不出价，不愿意再冒险，便决定打道回府，离开南方部落。 离开南方地界倒是比较顺利，按照委托的内容，到这里任务就结束了。毕竟多送一段路就要多付一点报酬，剩下回部落的路黑齿带的那几个人就够了。 南方边界有一条大河，过了河就是北方，在船即将停下来的时候，黑齿就召集了雇佣来的保镖们。 “就到这里吧。”黑齿按照约定好的价格轮流付了报酬，让他们各自挑了两个奴隶，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了一点银香叶，说：“送给大家的，就当交个朋友吧。” 这玩意具有轻微的成瘾性，免费的吃完了，自然就要去找他花高价买。林绥倒是收下了，回头给亚萨看看有没有用。 “唉，这趟算是白跑了。”黑齿叹息道：“没赚到钱不说，还白白损失了那么多奴隶……” 剩下的这些奴隶带回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还是只能想办法卖出去，但养着他们也是要花钱的。 船慢悠悠地停下来，黑齿他们正要下去，柏翠忽然神色一凛，大声叫道：“小心！！” 密密麻麻的箭矢从远处飞来，夹杂着几声零碎的枪响。船上的奴隶顿时倒了一片，其他护卫都各自躲起来或者想办法挡住，反应不快地还是受了伤。 黑齿朝箭矢飞来的方向看过去，又是一片箭雨，这次大家借着船当掩体，倒是没有被命中的。 一行大约四十人组成的强盗团朝他们冲过来，穿着七拼八凑的护甲，各种各样的武器，正是那种专门抢商队的标准配置。 但这个人数比之前的都要多，林绥能明显看出来，他们是不同队伍拼凑起来的，很明显划分了三个小团体在进攻。 “杀了他们！”黑齿已经是怒不可遏，他身边带了十多个人，藏在船后面对着强盗们射击。不过那些雇佣来的护卫就没那么听话了，毕竟钱已经付清，雇佣关系已经结束，强盗们人还那么多，当即溜之大吉，连奴隶也不要了。 黑齿气得要命，骂了那些人几句。十几个人抵挡得十分艰难，损失惨重，强盗们眼看就要冲过来了，就在他也准备逃跑的时候，忽然看见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毫无预兆地倒地，眉心炸开一朵血花。 他抬头看去，柏翠已经飞上高空，手持一支狙击枪，在空中瞄准射击，几乎每一颗子弹都能带走一个强盗的生命。 林绥架起电荷枪，能量子弹在强盗群里穿梭。 “别退，咱们跑不过他们。”林绥对黑齿说：“河边太宽阔了，他们一旦过来就是我们的劣势，远程压制住。” 尽管有了林绥和柏翠的帮忙，形势依然不容乐观。强盗后方还有几个拿枪和弓箭的，黑齿他们一旦冒头，就会被远程狙击。只有柏翠飞在天上，明明是那么显眼的靶子，却没有人能击中他。 他虽然在空中，却灵活得不可思议。 林绥在心里大致计算了一下，这样下去还是能赢的。他从腰间拿出两个爆炸瓶扣在手里，看准时机扔出去，人群中砰得一声，炸出了两个空白区。 优势逐渐向他们倾斜，就在这时，空中的柏翠顿了一下，然后直直坠落下来。 两只机械飞螳闪电般飞过去，在空中接住了坠落的羽族，林绥的大脑里顿时感受到一股极强的重力砸下来，精神力迅速消耗。 柏翠的胸口受伤了，他捂着胸口，鲜血从指缝中流出来，他的表情不仅有痛苦，更多的是恐惧。 “你看见什么了？”林绥直接用了黄金混合制医药，迅速包扎伤口。 他每次出门都会带一些药物以防万一，除了黄金混合制医药，还有亚萨自己配置的一些药物和简单处理过的草药。 “……犰狳部落。”柏翠挣扎着想站起来：“抱歉，我……” 犰狳部落对柏翠来说仍然是难以抹去的心理阴影，以至于看到犰狳部落的人出现后没有躲过下面的攻击。 柏翠倒下之后，黑齿这边的人溃败得更加严重。 林绥说了句没事，让他躺着好好休息。 六只机械飞螳一起飞出。 一只机械飞螳的战斗力远超过一个普通人类，除非那个人类手里拿着EPM宙斯锤或者更厉害的武器，显然这些强盗还没有这些武器，他们很快就死在机械飞螳的双刃之下，包括那些犰狳部落的人。 看来果然是不同的部落联合而成的，当时犰狳部落离开的时候就剩十几个人，现在加入其它部落也很合理。 “唉，等等！”黑齿看着他把所有强盗都杀了，可惜道：“怎么都死了，带回去可以卖的嘛。”正好弥补一下他的损失。 不过他也就是说一句，看到那些飞来飞去的机械飞螳，这些东西从外观上就给人冰冷可怕的感觉，看着林绥把机械飞螳装回控制手环，他的态度比之前恭敬了一些：“谢谢兄弟！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刚才那些是什么？” 他不认识机械飞螳，其实林绥能够想到，一个东西消失二三十年可能就没人记得了，更何况是两百年前就灭绝的机械师。 “一些小玩具。”林绥说。 黑齿便不再问了，他看着遍地的尸体和伤员，更加头痛。 奴隶都受了伤，价格大打折扣，把他们带回去还很麻烦。但如果把他们就留在这儿也很心痛，毕竟都是钱呢。 要不就只能干脆都杀了…… 黑齿正要动手，林绥忽然说：“如果老板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话，要不把这些奴隶卖给我。” 黑齿惊讶地看着他：“你真的要买吗，他们看样子也活不了多久。” 在他的观念里，给奴隶治疗是很划不来的，毕竟这里的药物都很贵，也很稀有。 “那就麻烦你便宜点了。”林绥微笑着说。 黑齿思考过后，说：“这样吧，谢谢你刚才没有扔下我逃跑，这些奴隶我就送给你了，咱们交个朋友。” 林绥还是坚持付了钱，以二折的价格买下这些受伤的奴隶，黑齿非常感动，连林绥问他借马车运送奴隶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黑齿带着剩下的护卫就这么离开了，林绥把那些奴隶召集起来，大概检查了一下。 总共二十七个奴隶，死了四个，七个重伤，十五个轻伤，就剩一个勉强算完好无损。有的人陷入昏迷，有的人甚至没法行走。 林绥并没有立刻出发，他把草药给那个健康的奴隶，让他负责为轻伤者敷药。然后他给那七个重伤的奴隶用了亚萨合成的药物，比草药的治疗效果要好一些。 等所有人都用上药，林绥让那七个重伤的和无法行走的伤员上了马车，还留了两个轻伤的照顾它们，剩下的人的就只能步行。 林绥把那个健康的奴隶叫过来，问他叫什么名字。 “水康。” 水康年龄有近五十了，所以一直没有卖出去，但这一路颠沛流离，遭遇了各种意外袭击，只有他没有受过伤，也没有生病。 而且他敷药的时候动作也挺熟练。 “这些人你都认识吧？” “是的。”水康恭敬地点头。 “那就暂时由你管理他们。”林绥说：“有任何情况都来告诉我。” 水康微微一愣，然后点头。他心里充满了疑惑，黑齿从来不会让奴隶管理奴隶，就不怕他带着那些人全都逃跑吗。 “如果有谁需要药，你也可以来找我。”林绥又嘱咐了一句。 水康怀里其实还揣着一点草药，是他刚才治疗的过程中昧下来的。 这个人会买下他们就很奇怪了，毕竟大部分人极有可能会死在半路上。 更奇怪的是，他居然把珍贵的药物用在奴隶身上。 第39章 尽管林绥用了药，但回去路上，还是死了三个人。 林绥让人埋葬了他们，然后继续往回赶，越早回到基地，他们治愈的希望就越大。柏翠用的是最好的药，伤口早已经愈合了。 回到基地之后，那些奴隶一个一个慢慢走出来，他们早已对自己的命运麻木，无论去哪里做什么都无所谓，但看到地下基地的时候仍然感到震惊。 光可鉴人的地板清清楚楚地映出他们憔悴疲惫的脸，雪白的灯将所有角落照得纤毫毕现，他们的存在如此格格不入，使他们生出了更加茫然的惶恐。 他们该去哪里，该做什么，会被怎样对待？ “重伤的直接送到亚萨那里。”林绥说：“其他轻伤的先去食堂吃饭，然后到宿舍休息。” 这么多人忽然进入基地，可谓是兵荒马乱。博德尔兄弟将重伤奴隶一个个抬到医疗室，林绥则带着水康，还有剩下的奴隶去了食堂。他们站在食堂里茫然无措，一个小女孩把营养膏搬过来，她看见这么多陌生人很害怕，搬完就躲到一边去了。 林绥对他们说：“去拿，然后坐下吃。” 水康犹豫片刻，问：“……这真的是给我们吃的吗？” 林绥淡淡地瞥他一眼：“快点。” 水康连忙去拿了一份营养膏，其他人看他拿了，也陆陆续续地去拿。水康以前吃过这个东西，口感诡异味道寡淡，但非常顶饿，是他这几年难得一次能有吃饱了的感觉。 他吃完之后，看到林绥的表情略有些不满，他揣测了之后，让那些站着的人全部坐下来吃，还必须用餐具，他做完之后偷看林绥，果然缓和了很多。 吃完饭后，林绥又带他们去了B1层。 B1层五个区域全是宿舍，目前林绥他们住在第一个区域，苏娜和孩子们住在第二个区域，这些奴隶就安排在第三个区域，刚好二十个人和二十张床。 他们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的，基地里已经没有多余的衣服穿了，林绥第一次在通讯仪上发布委托，购买五十套衣物。 奴隶们进入宿舍之后就呆站在那里，林绥让水康给他们分床，水康问：“……您是让我们在这里休息吗？” “这一路你做的不错，所以我准备让你继续当管理者。”林绥看了看时间：“希望下次你不会再问这种问题。” 安排好这些人之后，林绥去了实验室，四个重伤者躺在医疗床上，他们看上去状态很不好，博德尔兄弟忙来忙去，神情紧绷，满头是汗，亚萨正在给一个人做手术切除坏死的手臂，苏娜慌慌张张地打下手，看见林绥来了，她张口想和林绥说点什么，被亚萨厉声催着又去忙了。 手术室应该保持恒温通风干净，他们没这个条件，只能凑合。 博德尔兄弟比苏娜更适应这种混乱的情况，他们按照伤情严重顺序为那些奴隶治疗，林绥看了一眼，发现此时不应该打扰他们，就又退出去了。 通讯仪响了一声，有人接了委托，林绥点击查看，是织风部落。 这些衣服要怎么发呢…… 林绥在思考一个问题。 这些人都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干活的时候肯定也不会卖力，他们仅仅是为了不受到惩罚而工作。 以前的黑齿部落把奴隶当成货物，一个货物不该有自己的想法。 但无论如何，人就是人。 林绥找来巴德，说基地增加了二十个人，库存的食物够用吗。 “不够啊！”巴德崩溃：“我上次刚说食物库存够我们用半年，现在多了二十个人，那就只够两个月了！咱们之前才卖过一批小麦，现在又过去了一个多月，虽然一直有补充库存，但只是维持平衡而已。” “如果修复更多的育秧塔呢？” 巴德：“育秧塔修复要花很长时间，只能慢慢来。” 那就只能让他们去种地了，现在倒是不缺种子和肥料，还刚好是适合播种的春天。 到现在为止，基地还实行的是配给制，以前人少的时候无所谓，多了就不能继续这样平均分配了。 林绥想来想去，这事只能找奥斯丁帮忙。 “你说你想给大家发工资？”奥斯丁：“但以后睡觉，洗漱，吃饭都要花钱是吧。” 林绥：“重点是数值的平衡，假如一个人一天可以耕种一亩地，耕完之后他获得十枚旧环币，他需要花费九枚旧环币支付一天的生活所需。但如果他再努力一点，就可以获得十二枚旧环币。” “这样可以激励他们做更多的工作。” 资产的诞生，转移和消耗，这是一门庞大且复杂的学问。 林绥和奥斯丁都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林绥以前就是个拿工资的，奥斯丁没接触过钱，他过着一种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生活。 “也许是应该这样……”奥斯丁说：“我们需要制定更详尽的规则，保证公平，要是有个这方面的人才就好了。” 他们彻夜商量出一个初步的方案，然后不断细化修改。那些人还有伤，暂时不能上工，每天就只是养伤吃饭，只有水康一直跟着林绥到处看，到处认人。 一周之后，他们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林绥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宣布从今天开始，实行新的分配制度。 一份营养膏两枚旧环币，洗漱一次五枚旧环币，床位每天需要支付三枚旧环币，或者花费两百枚旧环币直接买下一张床。 除了这些基础的之外，生病受伤治疗需要花钱，进娱乐室需要花钱，加餐要花钱，购买工具也需要花钱。 不同的工作工资也不一样，林绥尽量保证数值平衡，现在大家都是给整个基地打工，所以由林绥发工资，如果有问题的话，以后再调整好了。 等内部资金流转起来，就可以给个人打工了。 基地的构成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混乱无序，林绥任基地首领，亚萨和奥斯丁为副首领，不需要举手表决，他们三人内部决定的。 林绥还额外给那些新来的算了笔账，他们已经在基地生活了一周，包括床位费和营养膏费，加上医药费，每个人欠了五十枚旧环币，去干活吧，先还上欠款再说。 他们呆愣愣的，还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是听懂了，也不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林绥并不着急，就这样实施下去，他们总会知道的。 只有水康知道林绥说的这些代表着什么，他们等于直接被免去了奴隶的身份，成为了这个基地的成员之一！五十枚旧环币算什么，按一天十枚旧环币的工资，他们五天就干出来了，接下来只要继续干，那些钱都是自己的！只要努力，就可以过上吃饱喝足的日子。 奴隶是什么，奴隶就是，他的一切，灵魂，身体，家人，财富，未来，都属于主人。 前提是林绥说话算数。 水康心里忐忑，他又一次久违地感受到心跳的感觉。林绥看了他一眼，招招手说：“我给你一个特别的工作，每天统计他们的工作，为他们发放工资，收取费用，再统计出来……对了，你认字吗，会数数吗？” 水康强行压抑住心里的激动：“会数数，认识一些常用字。” “那就交给你了。”林绥看着那些还不知道干什么的新人们：“至于他们嘛，有的是活干。” 奥斯丁先挑走了几个人去搬砖，巴德挑了几个人去种地，林绥让剩下的人去供水区工作。供水区放那里很久了，因为没有开启，他们洗漱和厨房用水都还是靠自己到野外挑水。供水区开启之后，直接从外面接了水进来净化，洗浴区也终于能用了。 过了两天，织风部落送来了衣服，林绥特意要的统一的灰色套装，耐磨耐洗，一人两套换洗。织风部落给的价是一套三十五旧环币，林簌直接把这钱给他们算到欠债上了。 发衣服的时候，有的人显然知道这衣服要钱，小声嘟囔说：“可以不要衣服吗？” 林绥走到他面前，那人立刻噤若寒蝉，心里极度后悔，过了两天好日子，竟然就忘乎所以了，首领会打他吗…… “可以不要衣服。”林绥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穿久了带着血污的衣服和他自身的味道混合而成的臭味：“从今天起，身上脏污的人，需要每天支付五枚旧环币的清洁费。” 这些人为了省下洗漱费，从来不去洗澡洗脸，该让他们改改习惯了。 但这是一条模棱两可的规定，例如哪种程度叫脏污，规则不清楚就很容易钻漏洞，以后要再细改。 等这些人都各就各位，各司其职之后，苏娜终于找上林绥，说：“多谢首领这些日子的首领，我决定带孩子们离开了。” “现在外面很危险。”林绥说：“你确定要离开吗？” “亚萨老师的实验已经取得初步成功，后面也不需要我。”苏娜说：“我们已经耽误了很长时间。” “为什么，如果你只是想找个定居点，我觉得这里就不错。” “我要带孩子们离开这个星球。”苏娜认真地说：“他们并不属于这里，是我对不起他们，我必须为此赎罪。” 第40章 “那你呢？苏娜。”林绥问。 苏娜：“……什么？” 林绥：“你想去哪里？” 苏娜坐在他对面，沉默许久之后，道：“很抱歉有些事没有告诉你，如果你愿意听的话……” 林绥对她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我家境普通，好在脑子还算够用，靠优秀的成绩一路进入最高生命科学院。为了支持我上学，父母付出了他们的一切，我本以为我能报答他们。” “在一次至关重要的选拔……我落选了。” “我的笔试成绩是最好的，但他们说我不合适。” “我不明白……” “父母很失望，和我切断了联系。我迷茫了很久……就在这时，我收到了一封邀请函。” “人类老化基因逆转实验。” “我想要证明自己，而且他们还许诺了高昂的报酬……对，我确实想要钱。” “但我不知道实验体是孩子。” “简直是一场噩梦……” “我决定带他们逃跑。” “他们大概没想到我会带孩子们一起逃，实验基地的内部防守并不严密，我还有相当高的权限。那天晚上，我带所有实验体逃跑了。只要过了边界，他们就不好追了。” “这些孩子都是被抓来的，他们的家并不在这颗星球上，我要送他们回去。” “现在想想，我已经明白了。大概是因为我太过于软弱吧，从一个三等星系的公民走进黄金星系最高生命科学院，听上去是个传奇，但至始至终，我只是在听从他人的命令，随波逐流而已。” “我不甘平凡，却不敢坚持自己的想法，始终模棱两可，游移不定，害怕冲突，害怕压力，放弃得轻而易举。”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沉默了好一会之后，苏娜说：“抱歉，我说得太多了。” 林绥摆了摆手，拿出一个终端机，说：“我不会阻拦你离开，如果这是你的想法的话。不过如果以后遇到危险，你可以用这个联系我。” 这个终端机是奥斯丁做出来的，用来和基地联系，目前只有少数几个人有。主要是林绥经常外出，这样可以随时和基地联系。 “谢谢……”苏娜收下终端机，再多的感激没有说出口。当她离开实验室的时候，林绥是唯一对她伸出援手，愿意帮助她的人。 “祝你好运，苏娜。” …… 林绥和柏翠一起送苏娜和孩子们离开，孩子们向柏翠告别，柏翠又给她们塞了些干粮。 转过头去，柏翠的脸色有些难看。 林绥问：“你没事吧？” 柏翠精神恍惚，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没事。” 林绥：“但你这几天脸色都不太好，要不去找亚萨看看？” 柏翠连忙说：“不不不，也许只是这几天累了……我休息一下就好。” 这几天确实很忙，他们回去的路上，看见之前的废弃钢铁丛林已经全部清理干净，那些废钢铁渣全部拿去熔了，提炼出有用的金属。基地的东北方向有一片肥沃的土地，那里是平坦的开阔地，大约二十亩。 农田离基地有些远，为了方便来往，另外有人在负责修路。 巴德正带着所有人除草翻土，挖渠灌溉，杂乱的草地正变成整齐的农田，人们在其间忙碌不停，再过几天就可以播种了，两个月之后就可以收获第一批玉米。 基地的入口重新修葺过，加固了周边的结构，比以前更加宽阔。之前的穹顶和大门在战争中被摧毁，奥斯丁正在着手重建。 监视塔即将收工，共三米高，外面做了伪装，从远处看，仿佛只是一颗普通的树而已。监视塔可以监视周围五公里范围内的动静，目前来说是够用了。 监视塔只是第一步，之后四周会建起前哨站，围墙和炮塔，在开垦出农田之后，十分有必要用充沛的武力保卫他们的田地。 又过了几天，那四个重伤的人也清醒过来了，然后喜提大额债务，毕竟在他们身上花费了不少工夫和药物。 “柏翠，等会要不要一起吃饭？”巴德从农田里回来，浑身都是泥土，还带着浓郁的青草香和土腥味：“真不容易，今天终于把种子撒下去了，明天施肥，晚上一起洗个澡吧……柏翠，想什么呢？” 巴德在柏翠面前晃了晃手，柏翠满头是汗，眼神飘忽，巴德嘟囔着：“现在也不热啊，你怎么了？” “我没事。”柏翠摇了摇头，说：“不吃了，我想回去休息一下。” “诶，好，那你早点休息，对了，要我送你吗？” 柏翠闷声摇头，转身就往宿舍区走。 巴德心里纳闷，之前他在这边跟其他人都不太说得上话，奥斯丁太高冷，林绥有距离感，看见亚萨都是绕道走，只有柏翠最好相处，一来二去两人就熟悉起来了。 吃完饭之后，巴德心里还是很纳闷，柏翠这几天看起来都心不在焉的样子，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要不和林绥报告一下？ 巴德洗漱之后，想着带份饭给柏翠，就打包了份营养膏带回宿舍区，然而柏翠并不在床上，巴德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 到了晚上，柏翠才回来，巴德说起中午的事，问他去哪儿了，柏翠笑了一下，说：“躺着睡不着，出去走了一圈。” 巴德的神色忽然认真起来，问：“兄弟，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事，我只是有点不舒服而已。”柏翠脸色划过一丝不明显的阴鸷：“……很快就会好的，很快。” 然而凌晨的时候，巴德忽然惊醒，他下意识往旁边看过去，柏翠的床位就在他左边，但此时上面空荡荡的，被单揉成了一团。 巴德听见外面轻微的脚步声，他慢慢坐起来，林绥他们还在沉睡，巴德放轻脚步走出去，果然在走廊尽头看到了柏翠的背影。 他没有惊动对方，而是悄悄地跟上去。看着柏翠从通道走出基地，绕过监视塔，走到一处隐蔽的角落，才停下来。 走出基地的时候，巴德听见了轰雷声，一道闪电破空劈下，将整个天地照得一片惨白。 开始还只是零星的雨点，不过两三秒后，就变成了瓢泼大雨。被雨水浇灌的泥土变得泥泞难行，柏翠的身影也变得影影绰绰，模糊不清。 巴德一路跟着，身体很快被淋湿，他一点战斗经验都没有，更别提隐藏自己的行踪，如果是以前，听觉灵敏的柏翠早就发现他了，但现在的柏翠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控制自己上，以至于巴德忽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柏翠吓得差点昏过去。 “你这是怎么了？”巴德问。 柏翠蹲在树后，把自己缩成一个团，身体不断地抽搐，浑身是汗，呼吸急促，眼神恍惚。巴德靠近他的时候，几乎能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声。 “你、你不要过来……！”柏翠惊恐地看着他，不断后退。他被雨水淋得湿透了，羽毛全部耷拉下来，身体陷在泥坑里，脸色看着格外苍白。 巴德脑子里闪电般划过一个念头，这不是什么病，而是戒断反应。 难怪这段时间柏翠的状态很奇怪，他想靠自己硬生生撑过戒断反应。 “我去告诉首领，他一定有办法。”巴德说：“你不能靠自己硬撑过去……” 在被布料遮住的地方，柏翠的身体全都是伤，这是他自己造成的。 柏翠流下眼泪：“不，别告诉他……别……” 柏翠早就知道自己迷幻剂成瘾，一直提心吊胆地等待发作。然而一直以来，他的身体都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他从未使用过迷幻剂。就在他以为奇迹发生了的时候，他又一次见到了犰狳部落的人。 那一瞬间，在恐惧之中，他还看到了那瓶浅绿色的液体，一股不安在他心底发芽。 回基地后不久，某天工作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毫无来由的暴躁与愤怒，紧接着便是幻觉与恐惧，他眼前开始出现各种诡异的幻象，同时心里生出了强烈的渴望。 他知道自己在渴望什么。 柏翠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如坠冰窖。 迷幻剂并没有从他体内彻底清除干净。 之后戒断反应时常发作，而且越来越严重。柏翠只能在发作的时候把自己藏起来，等待反应慢慢过去。这个过程无疑十分痛苦，但他唯独不想让林绥知道。 他不想自己的这幅样子暴露在林绥面前。 唯一的好消息是，只要他能忍耐下去，戒断反应会渐渐消失——直到下一次到来。 然而最终，他一定能从身体内部将迷幻剂留下的毒彻底清除干净。 巴德被柏翠的眼泪震住了，他犹豫了很久，说：“我不告诉他，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把我……绑起来。” 这是为了避免柏翠再伤害自己，旁边就有绳子，巴德拿着绳子正要把他绑起来，旁边忽然传来脚步声。 巴德心里一惊，抬头看去，林绥正走过来，雨水砸在黑色外袍上，银灰色衣角随风翻飞，神色在阴影中晦涩不明。 40-50 第41章 他回头再看柏翠，柏翠也发现了林绥，表情一片空白，这是他最不想发生的事。 柏翠正要说话，林绥已经半蹲在他面前，说：“放松一点，没事了……这不是你的错。” 他掰开柏翠用力握住的拳头，指甲深深陷入肉里，出现了血痕，他对001说：【扫一下。 】 【异种族羽族(雄性25岁)】 【意识状态：处于戒断反应中（ 79% ）迷幻剂成瘾（ 40% ）】 【戒断反应结束后，迷幻剂成瘾-10% 。 】 【护甲：3-5】 【精神阈值： 6 】 【移动能力：30%】 【操作能力：15%】 【视觉能力：30%】 【听觉能力：20%】 【血液循环：125%】 当林绥握住他的手腕的时候，不知道出于心理原因还是其他的，柏翠感觉身体好受了一些，那些糟糕的负面情绪也变轻了，好像隔着一层薄膜，无法再直接对他造成伤害。 “请、请不要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柏翠哀求道：“我可以自己解决，不会耽误很长时间的。” 根据001的扫描结果，柏翠还需要经历三次戒断反应，就可以摆脱对迷幻剂的依赖。 林绥确实想寻求亚萨的帮助，不过柏翠这样说，他决定尊重柏翠的想法。 因为柏翠确实做到了——在整个戒断反应中，他尽量没有影响到别人，一个人默默地忍受着一切。 “我也不会说的！”巴德向柏翠保证。 林绥和巴德陪着柏翠度过了这次的戒断反应，天亮的时候，柏翠已经浑身是汗，肌肉疲惫至极，但他感觉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明，之前让他痛苦的根源仿佛一瞬间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虽然下一次还会来。 雨停了，柏翠由巴德扶着回基地，他抬起头，看见清晨的阳光透过翠绿色的树叶投下斑驳的光点，被雨水洗过的世界格外清朗。 …… 下了雨之后，农田的土壤变得松散而湿润，小麦和玉米都需要充足的水分，这是一场恰到好处的春雨。 这么好的天，巴德却愁眉苦脸的，他来找林绥，说农具不够用，开始只是砍树刨土还好说，什么工具都可以凑合一下，现在要播种施肥了，农具却供不上用。 林绥去了生产车间，这里的人前所未有的多，他们围在门口，眼巴巴地往里看。 奥斯丁刚拿出一个锄头，就有人抢着说：“我的！我的！” “明明是我先来的！” 播种的时机就在这几天，而每停工一天就少一天工资，大家自然抢着要农具。林绥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外面的人等得急躁，奥斯丁也忙得脚不沾地，仅靠这里要供应所有的农具生产实在是太勉强了，更何况他还有其他工作。 等到了晚上，那些人才拿了农具散去，奥斯丁疲倦地到餐厅吃饭，发现大家居然都在。 “你们在聚餐？”奥斯丁挑挑选选，拿了份香菜味的营养膏。 林绥：“只是碰巧而已。” 亚萨：“刚做完手术，之前那批奴隶里不是有个断臂的么，我给他接了个假肢。” 巴德：“今天带那批人播种，天实在太暗了，再干下去可能有危险，才回来的。” 柏翠：“我一般都是这时候来的……” 亚萨问：“你呢？” 奥斯丁坐下来：“今天加班做了点农具，原本的工作往后推迟了一些。” 巴德哀嚎：“怎么感觉人越多，我们越忙啊——” 原来在山洞里的时候，明明才五个人，但似乎也没那么大压力，还有空酿酒喝。 林绥：“那时候咱们只需要管五个人吃饭，现在是二十多个人了。” 巴德：“就算那样，靠育秧塔里种出来的粮食也够了吧，只是之前储存的粮食都拿去卖了。” 林绥：“以后种出来的也会拿出去卖，酿成酒再卖的收益会更高。” 巴德：“话说，我们到底为什么需要这么多钱啊——” 林绥：“你应该还没有忘记自己真正的目标是什么吧。” 巴德微微一愣。 林绥抬起头，环顾一圈：“如果只是在这里活下去，有这座基地就够了，但我们始终要离开这颗星球。” 按巴德的说法，这颗星球上有空间站和飞船基地，要离开的话需要支付一百万旧环币。但是，买票就能离开这颗星球，林绥对此存疑。 代表帝国囚犯的圆环还在脖子上，这无时无刻提醒着，他们还未得到真正的自由。 林绥缓缓道：“我想，我们的需求是一致的。” 亚萨微笑起来，双手交叉撑着下巴：“如果只是呆在这里，那和去蓝色死星有什么区别。” 奥斯丁点了点头：“我既已重生，自然要拿回我失去的。” 巴德心里微微震动，没想到大家都准备离开，到时候买船票的时候说不定还有团队票的优惠价……等等，什么蓝色死星？ ！ 巴德震惊地看向亚萨，亚萨对他笑了笑，他很快就领悟过来，这句话是故意说出来的。 完了，这下被彻底绑死在这艘船上了，巴德心里哀嚎，嚎了一会之后，他发现自己好像也不是很排斥。 毕竟如果不是留在了这里，他现在说不定在哪儿当奴隶呢，死了也不一定。 没人管巴德复杂的心理活动，林绥继续讨论今天的问题：“二十亩地，光靠人力耕种，效率太低了。” 这颗星球上的其他人是怎么做的？林绥想起来，他们基本不种地，因为极端的气候条件和混乱的社会秩序，种地的收益极不稳定。 巴德回过神来，说：“在白银星系，人们会改造一整颗星球，用全自动机械化种植，那种星球也叫大农场星。” 亚萨：“黄金星系只有花园，没有农田。” 目前整个帝国分为黄金星系，白银星系和第三星系，他们现在所处的环梦—C103星为边缘星系，并不属于帝国的管辖范围内。 “全自动机械化是必要的。”林绥说：“以后我们需要更多的农田，不可能把人力都用在种地上面。” 奥斯丁：“没有图纸，就算是有，光靠我一个人，无法满足机械化的要求。” 奥斯丁和生产车间目前能做的都是小东西，他带了一批人干活，但真正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只能他来做。 “而且，仓库里的材料总有用完的一天。”奥斯丁说：“如果要建立生产线，就必须要有钢铁厂，如果要用钢铁厂，必须要更多的铁矿。” 林绥沉默了一会，他在问001：【本地资料库里有全自动农用机械的图纸吗？ 】 001：【现在没有。 】 林绥：【那怎么才会有？ 】 001：【需要联网。本地资料库内储存的资料有限，我出生后不久就被放进了你的大脑，在那之前我只接受了少量的信息。 】 要在这颗边缘星系连上星际网络可不容易啊，可能整个星系都没有基站。 001那边暂时指望不上了，林绥说：“我们不是每件事都必须自己做，交易也是生存的方式之一。如果需要矿石的话，隔壁蓝沙部落想必比我们更擅长挖矿。” 林绥拿来一张纸，在上面写写画画：“让我们整理一下，我们的最终目标是拥有一艘能够进行星系间航行能力的飞船……” 巴德愣住，他们的最终目标是这个吗？他举起手，小声说：“我觉得我们只需要几张船票就够了。” 林绥：“那可以作为备用方案，即使只是买票，我们至少也需要很多钱。” 明明造飞船才应该是备用方案吧…… 林绥继续道：“要制造一艘宇宙飞船，必须先拥有雄厚的重工业实力，原材料，技术，人才，缺一不可。” “无论是自己研发，还是通过交易，我们需要用尽各种手段。” “而在这之前，我们需要在这颗星球活下去。” “战争随时会来临。” 这个简短的会议结束了，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巴德才慢慢缓过神来。他走出厨房，发现亚萨居然还在外面。 巴德看见亚萨就忍不住绕道走，但没想到亚萨忽然叫住了他，说：“最近有没有哪里需要我帮忙的？” 巴德：“啊？……没有吧。” 亚萨眨了眨眼：“例如如何帮助别人戒掉迷幻剂。” 巴德腿一软就想坦白，但想起自己答应过柏翠，硬生生忍住了：“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亚萨无所谓地点了点头：“那就好。” 眼看着他就要离开，巴德忽然想起他说的蓝色死星，一时脑热，不知怎么就开口问道：“请问，首领说的是真的吗？你们难道都是这么打算的？造宇宙飞船，多少有点异想天开吧。” 他咬咬牙，继续道：“您应该知道，边缘星系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亚萨：“我知道，帝国驱逐异种族的流放之地。” “这里怎么可能造出飞船呢……”巴德喃喃道：“还是想办法多赚点钱比较实际吧。” 亚萨微笑着看着他，缓缓说：“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愿意跟随他。” “我在等他创造奇迹。” “那个血族也是这么想的。” “现在的一切，都只是个开始。” 第42章 天气越来越热，农田里长出了一小截嫩芽，仿佛柔软的绿色绒毛均匀地铺在地面上。 林绥在通讯仪上收到了一条来自阿卡帝部落的消息，首领沉渊发布了一条关于探索远古遗迹的委托，沉渊标注了这个任务需要多人合作完成，而且极其危险，请充分评估实力后再接受。 阿卡帝部落给出的报酬非常丰厚，但林绥接下这个任务的原因主要还是在于那个远古遗迹。 上一次发现机械师基地，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变化，远古遗迹里说不定也有些好东西。 探索地下的话带上奥斯丁比较好，他更擅长在黑暗和地下行动，但是他最近太忙了，柏翠也不太合适，林绥思考过后，决定这次自己一个人去。 他去了B4一趟，又抱了个机械飞螳上来。现在他拥有八只机械飞螳和一只机械暗蛛，这些机械体都可以直接装进那枚小小的控制手环里。 这种空间折叠技术是机械师独有，并不属于这个时代，随着机械师灭绝，自然也消失了。 机械体也不是普通的机器，它们可以直接通过机械师的意识控制，而其中的机械暗蛛甚至有自己的意识，能够使用简单的战术。 想到机械师有这么多黑科技，帝国无法得到他们就彻底毁掉的做法也是理所当然的。 林绥不由得想，机械师到底从哪儿来的？ 空间折叠技术，其实他们当时是有的。 那时候所有存活的人类都住在一艘飞船里，虽然那艘飞船够大，但它能够带着人类和文明在星际中航行，主要依靠的就是空间折叠技术。 每一个诞生在飞船上的孩子，都会学习到关于后文明时代的起源和发展。 母舰离开家园的时候，带走了生命，文明和能源之心。 以空间站为领航员，母舰带着三艘护卫舰，五艘驱逐舰，以及数艘巡逻舰，寻找新的家园。 在六岁的时候，林绥就开始学习关于星空和母舰的一切，在十二岁的时候进入实验室，直到签下第九十七号文件。 那时候大部分人类的人生轨迹都是如此。 林绥想得入神，门忽然被敲响，柏翠走进来，问：“你要走了吗？” 林绥：“嗯。” 柏翠：“这次真的不带上我吗？” 这是林绥第一次出去没带上柏翠，他心里有些不安。 “地下空间太狭窄，不适合你发挥。”林绥说：“而且，这里更需要你。” 柏翠默默点头，他无法反驳，只是心里忽然有一丝不安。 他送林绥离开，心里有些茫然。这种茫然从那次会议延续到现在，他发现所有人都想离开这颗星球，唯独他不想。 他本来就生在这颗星球上，完全没有离开的理由。 …… 林绥骑着马前往阿卡帝部落，这匹马还是上次黑齿送他的，一匹好马价值不菲，甚至超过一个奴隶的价格。往常前往阿卡帝部落需要十天，这次林绥三天就到了。 如果能通路的话，开车只需要一天就能到，或者某些更快捷的交通工具。花在路上的时间完全是浪费，如果能缩短通勤时间，效率也会有所提高。修路倒是不难，但他们现在没有更多的人力。 在前往阿卡帝部落的时候，林绥还在想着基地的事。他这次是第一个来的，很快见到了首领沉渊，沉渊依旧是那副样子，步履坚定，沉稳可靠。 “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你的孩子怎么样？” “他已经恢复自如，亚萨医生现在如何？” 两人简单寒暄两句，沉渊说现在只有他到了，需要等其他人来了之后再一起出发。 林绥并没有一直呆在首领府邸，而是走出去看看这么大的部落有没有可以学习的地方。之后的时候他都在冥想，目前的精神阈值是57 。 过了五天之后，其他人也来了。其中包括两个土鼹族，一个尼人族，还有三个人类。 人到齐之后，沉渊拿出一张地图，这张比当初琥珀给的可要详尽多了，包括了林地山脉溪流部落甚至资源分布的位置，还有等高线和可供通行的路线。 值得注意的是，这张地图并非以阿卡帝部落为中心，阿卡帝部落在偏西南方向的位置，还有更多的大型部落，最下方是南北边界。 这是一张北方部落地图。 这样的地图绘制起来并不容易，至少证明沉渊的视野并没有局限在以阿卡帝部落为中心的周围。 林绥心里想了挺多，但并没有表露出来。沉渊在地图指向地图北方的一片森林中，说：“这里就是发现了地下遗迹的位置。” 这个位置离阿卡帝部落相当的远，并不在它的影响范围之内。 “我的人并没有深入，在入口位置，他们听见了来自地底的声音。”沉渊说：“需要的装备和物资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其中一个人问：“我们怎么通知你？” “如果有消息的话，直接用通讯仪通知我。”沉渊严肃地说：“请一定要谨慎行事，如果遇到危险先撤退。那片森林是尚未踏足的秘境，连我也不知道里面会有些什么。” 远古遗迹距离太远，沉渊给他们每个人一匹马，这种没有路的地方，骑马过去是最快的。 一路上大家相互认识了一下，土鼹族擅长挖洞，适应在黑暗的地下行动，尼人族身材高大，擅长战斗，而且防御性很高，如果发生战斗，他负责断后。那三个人类来自不同的部落，其中还有一个蓝沙部落的，林绥和他交谈几句，很快便熟悉起来。 骑着马，一行人很快便抵达了地下遗迹的所在地。他们眼前的是一片茂盛的森林，进入森林之后，他们就只能步行了。 按照沉渊给的地图，入口还在森林更深的地方。这里有一座小山，山洞口被炸开了一个大洞，沉渊的人本来在这里挖矿，忽然听到了从山体里传来奇怪的声音，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检测出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只是一靠近山体，就感受到一种充满威胁的寒意。 矿工们将这件事报告给了沉渊，于是沉渊发布委托，请人来调查这座山体。 当林绥他们走进矿洞的时候，这里面的矿灯只能照亮脚底的范围，随着他们越是往里走，越能感受到一股寒意。 好像有一根针贴着皮肤从脚后跟滑到脊背的战栗感。 但他们并没有听到声音，商量过后，林绥他们决定继续往里挖。 这是一座矿山，不过里面的铁矿并不多，阿卡帝部落的矿工们也只是刚刚开工没多久，矿洞还在很浅的位置。土鼹族已经拿起工具开挖，他们体型矮小，但挖矿的动作比其他人高多了，矿洞简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往前延伸。 挖了大概两米之后，黑暗中忽然扑过来一个灰影，尼人族吓了一跳，拿起铁锹严阵以待，土鼹族却说：“只是地鼠而已。” 一只硕大的地鼠从山里不知道哪个角落冒出来，直扑最前面的两个土鼹族，其中一个举起铁锹把地鼠拍下来，另一个用匕首捅穿了地鼠的脑袋。他们的配合非常熟练，几乎可以说是行云流水，眨眼间就将地鼠解决了。 然而两个土鼹族的脸色并没有放松，低声说：“地鼠是群居动物。” 果然，很快便有更多地鼠跑出来，尼人族顶在最前面，其他人趁机攻击，林绥躲在后面放冷枪。 解决这一窝地鼠花了不少功夫，他们把地鼠的尸体清理出去，互相检查了一下，没有人受伤，挡在最前面的尼人族皮糙肉厚，地鼠甚至没划破他的皮肤。 大家商量了之后，决定继续往前挖，这次又挖了五米长，忽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如果让林绥来形容的话，有点像金属摩擦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回响，每一次声音之间间隔大概十秒。 几人都戒备起来，穿上装备，拿好武器。土鼹族在前面继续挖，只是每挖几下就停下来观察，速度比之前慢了很多。 天渐渐黑了，土鼹族看了一眼时间，说：“我们得休息了，明天再继续。” 尼人族不满：“为什么要休息？” 土鼹族斜眼看他：“我们已经很累了，如果这时候遇到意外，反应不过来。” 尼人族：“我看是你们怕了，谁都知道土鼹族胆小如鼠，继续挖，我们可以今天晚上就解决这件事。” 土鼹族抬起头注视着尼人族：“你没资格命令我！蠢货，尼人族的脑仁比你们的蛋蛋还小！” 尼人族立刻就冲上去。 尼人族脾气暴躁，果然名不虚传，旁边三个人连忙上去拉架，然后变成了混战。 林绥站在最后面，一些土粒忽然落在他的身上，他迅速后退两步，然后掏出电荷枪，同时猛地闪了两下头顶矿灯！ 啪！啪！ 刺目的灯光一瞬间闪起又暗下，所有人都不由得闭了闭眼睛，停下了手，与此同时，一只近两米长的深棕色巨大虫子破墙而出！ 就在这一瞬间，林绥看清了它的面目：细小的头，凸出如尖刺的嘴，前端两只巨大的钳子，覆盖半身的前胸甲和棕色的外壳，一双透明的鞘翅，刚才它就这样直接冲进来，凸出的嘴像剑一样扎穿了尼人族的背。 而林绥已经开枪！ 能量子弹在空中划过耀眼的弧线，击中了阔步虫细小的脑袋，它的外壳凹进去一大块，脑袋半垂着，缓缓地朝林绥看过来。 第43章 此时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尼人族大吼一声，没管自己身上的那个血洞，冲上去一拳打在阔步虫的脑袋上，拳头撞击钙质外壳时发出嗡得一声闷响。 另外三人和土鼹族也各自使用武器开始攻击，他们把阔步虫困住，林绥用001扫过一遍，阔步虫的护甲高达40 ，但他手里的电荷枪也不一般，能量子弹再一次击中同一位置，阔步从的脑袋终于掉下来了。 但它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 这看着就有点可怕了，林绥又一枪打在它的腹腔上，这么狭窄的地方其实不利于他发挥，枪的局限性太大了。阔步虫腰间破了个大洞，几个人砍断了它的四肢，尼人族一拳砸下去，阔步虫上半身折断，列成两半，这才停下来，渐渐失去生命气息。 几人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看着阔步虫的尸体。就在这时，附近忽然传来杂乱的哒哒声，更多阔步虫的影子出现在尽头，几人对视了一眼，土鼹族飞快地说：“阔步虫只能在黑暗的洞穴里，跑——” 他们毫不犹豫转身就逃，好在阔步虫的移动速度不算太快，等跑出洞穴，阔步虫在门口徘徊了一阵，便又钻回黑暗中。 此时外面已经天黑，林绥他们住进了原来的矿工小屋，点燃篝火。 尼人族受伤了，之前阔步虫将尖利的口器扎穿了他的后背，在洞里的时候他们还没看太清楚，此时鲜血正不断流淌而出，显然受伤不轻。 沉渊给他们带了药物，有个人上前帮尼人族疗伤，大家沉默片刻，林绥说：“我把今天的事先报告给沉渊首领。” 这里唯一拥有通讯仪的就是林绥。 土鼹族说：“请申请让尼人族退出这次探险，我认为他不合适。” 尼人族缓缓抬起头：“你什么意思？” 土鼹族：“刚才要是听我们的，早点离开就不会遇到阔步虫！” 尼人族：“既然要往里面挖，迟早会遇到，到时候大虫子贯穿的就是你那小小的脑袋！” 土鼹族：“如果不是你，我们早就注意到那条阔步虫了！” 尼人族：“现在说得好听，刚才怎么不见你们挡在前面，警告大家，千万不要把后背交给土鼹族，他们必然会弃你而去。” 他们吵得越来越激烈，不过倒是没打起来。有个人好心去劝，土鼹族大声说：“虚伪的人类，一切战争都是你们挑起来的！” 在场的三个人类：“……” 林绥将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发给沉渊，包括土鼹族和尼人族的争执。他意识到，土鼹族和尼人族的冲突并不是因为今天的行动，毕竟当时处于那种未知而危险的情况下，正常人都知道内部不应该出现矛盾。 他顺便把这个疑惑也发过去，大概半个小时后，沉渊回复了消息。 “抱歉，久等了。” “成群的阔步虫难以应对，你们可以选择就此离开，我也会支付相应的报酬。如果继续向下探索，我会继续提供物资支援，请务必小心。” 林绥挑了挑眉，这句话并没有写明沉渊的态度，他是希望继续探索还是就此放弃？ 后面还有一段话：“关于土鼹族和尼人族的矛盾源于三十年前的南北战争。当时土鼹族和尼人族一同在前线阻挡南方部落的进攻，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土鼹族提前撤退，尼人族损失惨重，之后两族便持续交恶至今。” “出发前，他们向我保证过不会产生冲突……看来要让尼人族和土鼹族合作还是很困难。” 虽然两族有冲突，但他们倒是愿意在沉渊面前暂时忍耐，只不过一旦离开阿卡帝部落，就维持不下去虚假的和平了。 在一片争吵声中，林绥站起来，将沉渊的意思传达给大家，让他们自己选择去留。 “那个奇怪的声音会是阔步虫弄出来的吗？”有人问。 土鼹族：“我们挖洞的时候，偶尔会遭遇阔步虫，它们绝对不会弄出那种声音。” 尼人族：“谁知道呢，毕竟你们唯一的本事就是挖个洞逃走。” 土鼹族正要反驳，林绥看向尼人族：“你觉得那种声音的来源是什么？”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哦，我知道你们这群胆小鬼不敢进去。” 林绥并没有被他激怒：“这里唯一能够和阔步虫正面对抗的就是你，如果你不愿意合作的话，我们只能绕过阔步虫洞穴继续探索。” 土鼹族眼前一亮，确实可以绕过去，只不过再另外挖一条地道罢了，对他们来说很简单。 尼人族愣了一会，皱眉：“你什么意思？” 林绥看着他：“如果你想继续探索，只能大家一起合作。” “区区一个人类，别自以为是地命令我。” 林绥平静地说：“我只是传达沉渊首领的意思。” 这里只有林绥有通讯仪，可以直接联系沉渊，也代表着沉渊给了他管理小队的权力。 尼人族猛地站起来，大跨步走到林绥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尼人族脏话*你激怒我了！” 林绥仰头看他，尼人族体型壮硕，五官宽大粗糙，长得比较随意，此时怒目圆睁，看上去有些可怕。 一个暴躁易怒，崇尚战斗的种族。 但他来这里，想必也是为了报酬。 “既然如此，那我会向沉渊首领报告，你想要退出队伍。”林绥当然不会害怕，毕竟机械飞螳可以在千分之一秒扑到尼人族的脸上，他打开通讯仪，尼人族忽然按住他的手，低吼道：“我没说我要退出！” 林绥飞快地收回通讯仪：“太好了，看来你愿意合作。” 他的意思很清楚，要不合作，要不离开。 尼人族憋着气回去了，林绥也慢慢坐下来。他摩挲着通讯仪，心里已经在想另外一个问题：沉渊为什么让他们这么一支杂牌队伍来探索洞穴，林绥记得他有一支上百人的正规军。 要是军队来，肯定效率更高。 难道是觉得危险，所以拿他们当炮灰？但林绥觉得沉渊好像不是这种人。 沉渊还总是强调，如果觉得危险可以随时退出，看起来也不像是很重视这里。 其他人各自占了个地方，陆续睡着了。林绥走出小屋，在黑暗中打量这座森林，他放出机械飞螳和机械暗蛛，机械飞螳飞到最高处，机械暗蛛拥有极强的夜视能力，和林绥共享视野的情况下，将整座森林清晰地映在林绥眼里。 这座森林的形状大致是个椭圆形，中间微隆的山体弧度平缓，整体差不多就是阿卡帝部落那样的规模。 林绥还想细看，眼前的视野忽然闪了一下，机械飞螳在空中不断摇晃，好像受到了干扰一样。 林绥立刻把机械飞螳和机械暗蛛收回来，他很珍惜这些机械体，害怕出意外，仔细检查一番，但什么问题都没发现，机械体还是操控自如。 难道深入之后机械体会受到影响吗……林绥暂时把疑惑埋在心里，他此时也睡不着，干脆用冥想代替睡眠。 第二天，林绥睁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这里冥想的效率似乎更高。他问了一下001，001给出的数值也证明了这一点。 林绥：【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 001：【也许是因为灵媒的存在。 】 灵媒就是能提高冥想效率的存在，但林绥这么久都没发现适合自己的灵媒是什么，他昨天也就是看着这座山冥想的，这座山？他的灵媒是山？ ？ 林绥：【以前有用山作为灵媒的吗？ 】 001：【资料库中显示没有，大部分是花草树木之类的植物，或者河流，石头。 】 林绥想，难道是我有亲近自然的倾向？他决定回去多看几座山试试。 尼人族的伤势已经好多了，由此可见尼人族确实皮糙肉厚。一行人商量过后，决定今天绕过阔步虫的洞穴。整备好之后，他们陆续进入山洞，挖了十米多，又一次感受到一股极强的寒意。 “不能再继续往前了，要先加固这条甬道，否则随时会崩塌。” 土鼹族很有经验，大家便支起木板加固甬道，一天就这样过去。 当天晚上林绥对着山冥想，又一次感受到精神阈值加速提升的效果。 天亮之后，他们继续往前挖。连续的挖山非常枯燥，不见天日的环境也让人情绪压抑，大家都不怎么说话，直到前方传来叮的一声。 土鼹族一直在最前面，他们这铲子挖下去，却碰到了一个硬物。土鼹族小心翼翼地将周围挖干净，露出来的并不是铁矿或者石头，而是一片深灰色的金属。 大家对视一眼，土鼹族没有继续挖，他们停下来，仔细观察许久，说：“我们没见过这种金属。” 他们以那里为核心，继续往外挖掘，挖出来的全都是那种深灰色的金属，金属表层经过多年掩埋，依旧光滑细腻。后来越挖越大，暴露出来的金属高近两米，宽一米，他们面前都是这些金属。 此时天也黑了，他们回到矿工小屋，林绥报告了今天的情况，沉渊半个小时后回复消息，让他们继续往前挖。 第44章 之后林绥他们继续挖洞，那块深灰色的金属已经展露出两米高三米宽，横亘在他们前面，如同一睹坚不可摧，望不到边的城墙。 但如果真是城墙的话，这些金属完全没有拼接堆砌的痕迹，而是浑然一体毫无缝隙的整体。 而且这种金属十分坚固，他们手里的武器都无法对其造成损害。林绥试图用电荷枪攻击，高温能量在表面留下了一道黑影，但也仅此而已。 林绥他们预感到再挖下去也还是深灰色金属，经过商量之后，他们决定换个地方开挖，也许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这次他们换了个方向，继续朝里挖进去，在十米多的位置，又一次碰到了深灰色金属。 他们又换了个位置，挖出来的还是深灰色金属。 这样看来，至少这座山的南面都是这些金属墙，或者整座山下面都是金属墙。 这样的猜测无疑非常大胆，但事实如此。就算林绥他们想突破金属墙也做不到，至今没看到缺口之类的，武器也无法造成伤害，深灰色的金属墙就这么挡在面前，坚硬而沉默。 而且后来他们也没有再听到那种奇怪的声音。 林绥向沉渊首领报告情况，沉渊让他们回去，表示任务已经完成。 再挖下去也无济于事，林绥想要采集一点回去检验都做不到。他们整理好装备回到阿卡帝部落，只过了大半个月，部落却多了几分肃杀的氛围。 林绥发现，街上的巡逻队更多了，小孩子们不再出来玩闹，大人们也行色匆匆。 他们一行人回到首领府邸里，沉渊过了一会才来见他们，又听了一遍报告。 “墙？……完全无法破坏吗？”沉渊思索许久，就在这时，有侍从走过来，在沉渊耳边低声说了句话。沉渊点点头，对林绥他们说：“我知道了，辛苦了，报酬很快就会送过来，诸位先等待片刻。” 他离开了，其他人等在原地，林绥想了想，追上沉渊的脚步。 林绥在会议室外面被警卫拦下来，沉渊却已经看见他，挥手让他过去。 “还有什么事吗？”沉渊问。 林绥直截了当地问：“是南方部落要打过来了吗？” 沉渊惊讶地看着他：“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目前还没有动静，只是边界出现了一些南方的人……据说是南方商人，来这里做一些小生意。” 林绥：“但你正在为战争做准备。” 正因为要准备战争，沉渊才在大规模挖矿，而阿卡帝部落正在秘密训练军队，所以无法腾出手去处理山洞的事。 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争，那些小事只能暂时搁置了。 沉渊沉默许久，伸手示意林绥坐下，说：“正好你还没走，我正准备通知所有首领——南方部落确实蠢蠢欲动。” “为什么会发生战争？”南北方隔着一条大河，交通不便，除了必要的贸易往来，基本上并无交集。 “你是外来者，所以有些事可能不知道。南方和北方，每隔二、三十年就会发生一次战争，上一次发生战争的时候，阿卡帝部落的首领还是我的父亲。从第一次战争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百五十年，双方有输有赢，南北方之间形成了无法磨灭的血海深仇。” “请做好准备，保护好你的基地。”沉渊：“阿卡帝部落会为你们提供支援，如果到了必要的时候，希望你也能和阿卡帝部落共进退。” “我们必须相互帮助。” 这是一个初步的协议，林绥同意了。他离开会议室的时候，看见两个年轻人正往里走。一个二十多岁，五官端正，充满英气，长得和沉渊有八成相似。另一个十二三岁的样子，低着头跟在后面，明明是春天了，还裹着厚厚的绒衣。 这应该是沉渊的两个孩子，前面那个应该是长子，后面那个就是被亚萨治疗的次子。 长子见到林绥，略微点头示意，然后便带着弟弟进了会议室。 林绥领了报酬，和其他人打了招呼之后就离开了阿卡帝部落。如果南方部落打过来，首当其冲的是阿卡帝部落，而他们距离阿卡帝部落只有十天的路程。 他必须尽快赶回基地，准备开始防御设施。 对于战争来说，一个监视塔远远不够。 然而在路上的第二天，他就收到了一条特殊的消息。 来自苏娜的求救信息。 信息来源在东边，通过这条消息，林绥可以直接定位苏娜的位置。林绥只犹豫了片刻，他将南北战争的消息先发给奥斯丁，然后转到去了东边。 苏娜的位置一直在变动，林绥发现她在小规模地绕圈，这也说明苏娜还没有被抓住。然而就在林绥即将赶到的时候，苏娜的位置不动了，她停在原地，也不再有消息发出来。 当林绥逼近苏娜所在的位置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营地。 此时已经接近黄昏，光线变暗，天地之间轮廓模糊不清，林绥躲在阴影处，放出机械暗蛛，机械暗蛛一路循着阴影爬到营地。 机械暗蛛在阴影中几乎无形，林绥和它共享视野，看见营地里大约有二十个人，他们的装备相当好，虽然林绥无法通过机械暗蛛扫描，也能发现他们的护甲是林绥目前见过最好的，除了机械师基地那些斥候装甲和动力装甲之外。 但他们的装备并不是统一的，看上去相当杂乱，哪怕他们手里拿的是末日火箭发射器，也给人一种杂牌军的感觉。 很像雇佣兵。 这个武器水平，看上去不像是这颗星球上的，这支小队从哪里来的？ 林绥暂时按下疑惑，用机械暗蛛扫了一圈，终于发现了苏娜和孩子们。 苏娜躺在地上人事不省，孩子们被扔在角落。一个人走过去，打量着苏娜和那些小孩：“可真够厉害的啊，居然能跑这么远。” 孩子们瑟瑟发抖，有的已经哭了出来，罗斯挡在孩子们面前，对那人怒目而视。 “哟，胆子还挺大。”那人说：“苏娜博士已经死了，真可惜……” “她没死！”罗斯大声说。 那人一脚踢在苏娜身上，苏娜一动不动，林绥通过机械暗蛛看到她嘴角的血迹。罗斯扑上去，抓住那人的腿，一口咬下去！ 那人大喊一声，其他人纷纷看过来，笑话他被小孩咬了。他一把拎起罗斯，扼住男孩的脖子：“会咬人是吧，再咬啊，狗崽子！” 他把冰冷的枪口硬生生塞进罗斯的嘴里，不断往里塞，罗斯双眼血红，不由得干呕。那人拉开保险，一字一顿地说：“反正死一个实验品也没事，到时候就说是路上不小心死了……” 罗斯双腿不断地挣扎，一脚踢在对方的胸口，那人脑子一热，就要扣下扳机—— 一道寒光闪过，他的身体被/干脆利落地劈成两半，机械暗蛛落在地上，红色电子眼亮起，八足利刃闪闪发光。 罗斯被血溅了一身，他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在基地的时候，他见过林绥的机械体。 机械暗蛛的金属口器发出略带失真的声音：“跑。” 其他人此时也发现了情况不对，立刻叫起来，拿起武器朝这边走过来，有人直接开了一炮，机械暗蛛挡在罗斯面前，指向林绥所在的方向。 罗斯立刻去拉孩子们，让她们朝那个方向先跑。孩子们虽然很恐惧，但她们到现在为止已经经历了很多，至少知道现在该做什么，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林绥的方向逃跑。罗斯则弯下腰，意图把苏娜背上。 以林绥的视角来看，苏娜大概是死了，他没有必要救一个死人，但罗斯不愿意放弃。 机械暗蛛又挡了几次攻击，林绥迅速放出八只机械飞螳，机械飞螳在夜色中如离弦之箭般飞过去，拦住那些雇佣兵的攻击。机械暗蛛则把苏娜放到背上，它的速度比小孩子快多了，罗斯立刻撒开腿跑起来。 机械飞螳的出现让雇佣兵们措手不及，但当他们反应过来之后，就发现这些机械飞螳是纯近战攻击，他们靠在一起，限制了机械飞螳的移动，然后集体射击。 这种战斗素养和本土的战士们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林绥更确定了他们不是这个星球的人。 有一部分人去追孩子们，林绥站在黑暗中开枪，一发能量子弹带走了一个雇佣兵的生命，也暴露了他的位置。 孩子们跑到林绥身边，林绥让她们骑上马继续跑，机械暗蛛会给她们引路。罗斯停下来，说他可以帮忙。 林绥此刻正心疼自己的机械飞螳们，闻言也没心情和他多说：“……快走。” “我不是在捣乱，苏娜博士给了我这个。”罗斯从背后拿出来一个玻璃试管，里面装着粉色的液体：“她说这个可以变身……” 林绥：“……？” 什么变身？谁变身？ 罗斯把玻璃试管扔出去，砸到一个雇佣兵身上，玻璃试管碎了，粉色液体沾染皮肤，迅速消失。 林绥眼睁睁看着那个雇佣兵的身体变大变高，肌肉暴涨，五官扭曲，他的双眼失去神智，一把抓住旁边的队友，连人带护甲撕成两半。 林绥：这东西你不早用啊？ 他的眼神表露出这样的信息，罗斯抿了抿嘴，说：“跑吧，他会杀掉所有人——在他的身体崩溃之前。” 第45章 林绥在带着孩子们逃跑，孩子们之前是被一群人追杀，现在是被一个怪物追杀。 苏娜博士的那瓶药剂效果非同寻常，变成怪物的雇佣兵杀死了所有的同伴，无论是子弹还是刀刃打在他身上，都只能造成轻微的伤害。而且他失去了痛觉，完全不会因为受伤有丝毫的停顿。 他的速度也变快了，林绥带着罗斯骑在马上，眼看着怪物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所以我没有随便用那瓶药！”罗斯大声说：“如果不想好退路，随便用的话，我们也会被杀死！” 林绥心想，这孩子是觉得他来了肯定有办法吗，但那个怪物速度比马还快啊。 林绥试图回头射击，虽然射中了，但对方并没有减缓速度，林绥干脆放弃了。 光逃跑的话，那个怪物会在追上他们之前崩溃吗。 机械飞螳带着那四个小孩，还剩四个机械飞螳，其中两个在刚才被雇佣兵们损坏了。林绥一边握紧缰绳，一边操控剩下的两个机械飞螳朝怪物飞过去，他知道这怪物受伤也不会停下脚步，所以瞄准的是大腿。 如果能砍断腿，至少能延缓一下速度。 两个机械飞螳扑到怪物的大腿上，双刃猛地交叉，怪物的皮肉被划开一道裂口，它如同没有察觉般继续追击，林绥让机械飞螳的四足深深地嵌入肉里，不断切割，几秒之后，怪物的大腿便露出森森白骨。 怪物对生命反应更强烈，此时才看向自己的双腿，它低头去抓机械飞螳，林绥暗叫一声糟糕，让机械飞螳迅速离开，但机械飞螳的四足嵌在肉里，怪物把两个机械飞螳抓起来，用力一撞！ 卧槽！ 林绥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好在怪物的速度终于慢下来，林绥回头瞄准怪物的大腿，能量子弹精准贯穿白骨，怪物一个趔趄趴在地上，在原地抽动。 罗斯扭头，好奇地问：“解决了吗？” 林绥盯着怪物，想过去回收那两个机械体，就在这时，怪物支起了身体，慢慢站起来，一步跳了五米远，朝他们冲过来。 它大腿上的伤正在愈合。 这什么药，还不如当初给他用算了！ 林绥倒吸一口凉气，转头骑马就跑，但这次怪物的速度更快，马受惊侧翻，林绥反应很快，抱着罗斯顺势滚下来，刚刚落地，他就掏出电荷枪给了怪物一枪。 那发能量子弹被怪物硬生生挡下来了。 这哪儿是变身，这是变态了呀。 “这玩意就没有解药什么的吗？”林绥不抱希望地问。 罗斯小声说：“变身是不可逆的。” 怪物再一次冲过来，林绥放下孩子们，所有的机械飞螳一起朝怪物扑过去。但这些机械飞螳造成的伤口很快就愈合了，反而是机械飞螳损失惨重。 林绥还在想办法，罗斯说：“它会先追活动中的生物，我把它引开，等跑远了之后你们再趁机逃跑……” “说得好，下次不要再说了。”林绥跳上机械暗蛛，实在不行，就只能用罗斯的方法了。 怪物带着浓郁的血腥味朝他们走过来，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一拳击中怪物的脸。林绥看见它的脑袋发出咔得一声脆响，发生了明显的位移。 杂乱的垂至腰间的黑发，标准得如精心设计过的腰线……以及赤/裸的上身和半条裤子，他没有穿鞋，赤脚踩在地上，然后上前一步，用手扼住怪物的脖子，一拳拳地打在对方的脑袋上。 野人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绥带着罗斯往后退了两步，给野人兄让开空间，紧接着便又开始担忧，野人兄打得过这个怪物吗？ 怪物身体变异后比野人兄还高了半个头，肌肉隆起如同小山，无论是力量还是防御都堪称变态级别。野人兄在它面前称得上纤细，然而他一拳过去，林绥清楚地听见怪物体内骨头折断的声音。 野人兄的攻击简单而高效，把怪物掀翻在地，按住它的脑袋，在重复的伤口上不断锤击，拳头上很快沾满了鲜血和碎肉。黑色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摇晃，只偶尔能看到那双碧绿色的眼睛。 没有情绪的眼睛。 怪物的伤口能够快速愈合，但野人兄的攻击更快。连续不断攻击了三分钟之后，怪物的身体终于崩溃。 林绥小心翼翼地上前，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野人兄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没有回答，也没有动。 “你……” 野人兄忽然倒在地上，林绥吓了一跳，上前摸了摸，他身上都是血，也看不出哪里受伤了。 …… 林绥就这么带着野人兄和其他孩子回到了基地，野人兄一直没醒，林绥检查过，他身上确实没有伤口。 苏娜博士也没醒。 回到基地之后，林绥立刻把野人兄和苏娜博士送进手术室，过了半个小时，野人兄被推出来，亚萨气急败坏地说：“你是觉得我太闲了所以给我找事做吗？！” 林绥茫然：“嗯？” 亚萨：“他就是饿的！饿晕了！” 林绥连忙去拿了份营养膏给野人兄吃，营养膏这样的粘稠液体刚好能直接灌进去，野人兄吃完后不久就醒来了。 此时野人兄已经被搬到了宿舍里，他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向林绥。 他的眼睛是碧绿色的，瞳孔中心一点神秘的墨色，睫毛纤长浓密，眼尾下垂形成一个略圆的形状，这样看过来本来应该很让人心动，但他的眼神毫无感情，注视着他的时候，能够鲜明地感受到的反而是自己的感情。 他像一面冰冷的镜子。 又像一潭平静的湖水。 林绥看了他一会，越发觉得他的来历不普通。 “你到底从哪里来的？”林绥问，他记得野人兄能听懂自己的话。 野人兄沉思了一会，看向营养膏。 林绥无语，只好去厨房拿了两根玉米回来，现在仓库里剩余的食物不多，新来的那些人消耗很快，田里的小麦和玉米还没收获，他拿的还是之前的存货。 野人兄啃完了两根玉米，林绥也不问他从哪里来了，而是问：“你要不要留下来？” 野人兄默默地看着他，林绥掰着指头给他算：“你留在这里，每天都有饭吃，还有衣服和鞋穿，还可以睡在床上，这里有医疗室，受伤了也会有人治疗……” 而对林绥来说，战争在即，多一个野人兄这样的超级兵器加入，就多一份保障。 野人兄没说话。 “你可以再考虑考虑，对了，怎么称呼你？”林绥伸出手：“我是林绥，你可以叫我林。” 野人兄愣了一会，林绥抓住他的手晃了晃，心里则在琢磨野人兄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是声带有问题。他想抽出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被反握住了。 野人兄的力气有点大，林绥想到那个被锤得血肉模糊的怪物，略微紧张起来。而野人兄抓着他的手，一路向上，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嗯？”指尖触碰到微凉的皮肤，林绥微微一顿，然后顺着野人兄的力道凑过去，看到了他脖颈上的一行字： GR-0213 。 林绥心念急转，一串编号，这难道就是他的名字？ “这样不好称呼。”林绥不动神色地收回手，露出微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默——怎么样？” …… 把默扔进浴室，林绥让他坐下，然后拿着使劲揉搓洗漱一番。那些温水不断冲刷他的身体，显露出其原有的肤色。默显然不适应这样的行为，紧绷着身体，垂头躲避水流。林绥只好按住他的头，放缓了水流速度。默的头发最难洗，早在风吹雨打中乱成了一团一团的死结，林绥慢慢散开，整理，梳直，看着黑发从手心流淌而下。 洗干净后，林绥给他换上了新衣服，然后把那头又多又长又乱的头发绑起来，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 这样的话，默的脸就完全暴露出来了，他的脸型同样标准精致，符合最普遍的审美，反而不会有特别惊艳好看的感觉，唯独碧绿色的眼睛十分夺目。 林绥发现他虽然武力值很高，但并没有展露出任何攻击性，相反，还任人折腾，特别听话，比罗斯那个小孩听话多了。 当林绥把默带出去的时候，罗斯上下打量着他，惊讶地说：“这是救了我们的那个人？” “他叫默。”林绥问：“苏娜博士怎么样了？” 罗斯神色黯淡：“亚萨博士还在治疗，她一定会没事的。” 林绥比较惊讶的是，苏娜居然真的还活着，但他已经费力救回来了，当然还是希望苏娜能醒过来。 她毕竟是一个来自最高生命科学院的博士。 治疗室的门紧闭着，林绥不好进去打扰手术。安排好其他小孩之后，他带着默直接去找奥斯丁，准备商量接下来如何做好面对战争的准备。 一路上很多人盯着默看，倒不完全是因为他的脸，将近两米的身高也非常瞩目。 林绥也没办法，他去哪里默就跟到哪里，只能这么带着。 第46章 奥斯丁在接到林绥的消息之后就开始行动了。 在林绥去阿卡帝部落的那几天，奥斯丁在着手建立地上钢铁厂。所有的宏伟计划都要以生产力为基础，而钢铁厂这些原料加工则是基础的基础。 他们倒是不缺技术，只是缺人。奥斯丁目前需要完成的工作有修路，建立钢铁厂，啤酒厂，寻找矿脉开矿，修复育秧塔，培训一批能使用机器的人，而他们现在甚至还不认字。在林绥发来消息后，他的任务又多了建立防御设施，准备武器，战备整理等。 林绥找到他的时候，擅长熬夜的血族眼睛底下挂着两个黑眼圈，他已经连续工作许久，身体虽然还撑得住，但精神已经非常疲惫。 “还有多久才会打过来？”奥斯丁问。 林绥：“不确定，就算要打，集结兵力，准备后勤，渡河作战，再越过阿卡帝部落，至少要两个月时间。” 他说到这里，补充了一句：“我们需要侦察兵来获取更多信息。” 奥斯丁：“两个月，能做的事太少了。” 林绥：“所以必须有所取舍。钢铁厂这些长线项目只能先停下来，我们必须先拥有能够抵挡敌人的防御设施，还有足以让我们撑下去的物资。” 林绥和奥斯丁都没有经历过南北战争，只能把一切往最糟糕的方向想。就在这时，水康敲门进来了。 林绥来这边之前，就让罗斯去找水康，水康今年五十岁，三十年前的南北战争发生时，他正值青年。 水康穿着干净的衣服，毕恭毕敬地打了个招呼。在基地这段时间，他每天都能吃饱喝足，做着管理和统计工作，整个人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林绥问他上一次战争的情况，水康便回忆道：“那时候我还在津口部落，津口部落在大河边，一开始就遭受了攻击。当时的阿卡帝部落派了人支援，但津口部落还是陷落了。” “那天凌晨的时候，我正在值班，看见河边忽然出现了很多条大船，大概有五百多人，他们举着火把直接冲了进来。我们组织了抵抗，但失败了，只能带着大家逃走。后来更多的南方人从大河那边过来了，我没有数过，但参加战争的人数绝对过万了。” “他们的武器和装备都比我们厉害，有一种能够推着走的炮，每个人都穿着皮甲，普通的武器无法刺穿。” “最后是南方胜利了，他们带着大量的战利品和奴隶回到了南方部落。” “那场战争之后，津口部落毁灭了，我被带到了南方部落成为奴隶。后来有个主人前往北方部落，我又被带回来了……” 水康在南方部落生活过一段时间，对那边有一定的了解，还会说南方部落的方言。 林绥见过南方部落的装备，确实比北边普遍要更好一些。 上万人的战争，他们的基地现在才三十多个人，还有几个小孩子。当然，他们肯定不会面对那么多人，挡在最前面的是阿卡帝部落。 林绥问：“你有什么想法？” 水康没想到林绥会问他，思考过后，说：“我认为我们不必担忧。基地非常安全，如果不出去的话，南方部落攻不进来。” 他偷瞄了一眼两人的神色，继续道：“而且基地内部的设施完全足够我们一直生活下去，我们甚至可以就这样藏起来，等待战争过去。” 奥斯丁已经修复了基地的穹顶，如果隐蔽得够好，南方部落可能甚至无法发现他们。一旦参与战争，便一定会有损失。 听了水康的建议，奥斯丁挑了挑眉，他们之前确实完全没有想过，不过在水康提出来之后，林绥思考片刻，还是放弃了。 然而说话的却是罗斯：“我觉得不行！如果我们临阵脱逃，其他北方部落以后会排挤我们！” 罗斯把水康带过来之后就没走，林绥也没撵他出去，他就这么参与了讨论。 不过罗斯说的没错，他们不能完全逃避这场战争，除了基地，外面还有正在生长的农田，尚未建成的钢铁厂，如果整个北方部落遭受重创，他们不一定会好过。 但是有基地作为后盾，确实能让人安心一点。而且水康的建议，也让他有了一些灵感。 如果能够把基地完全隐藏起来。 林绥和奥斯丁走出基地，在基地东北方向是农田，即将收获一批玉米，一个月后就能收获小麦，这些都能在南方部落入侵前完成，但这一批收完就不能再种了。 基地西边是计划建造钢铁厂的地方，如今已经划出了大概的范围。前面有一条河流，从东到西，从农田流经钢铁厂。这条河流宽约三米，如果南方部落要过河，必须搭桥，或者直接淌水过河。 林绥和奥斯丁商量之后，决定在农田南边埋下足够的地雷，他们目前没有火药，但他们曾经在蓝沙部落买下了爆炸瓶，只要把那些红石从爆炸瓶里取出来，换一种引爆方式，就可以做成简易地雷。 为了增强基地的隐蔽性，也为了减少人力消耗，林绥放弃了设置路障，沙袋，战壕等防御工事，但可以修建几座自动机枪塔，做了伪装之后隐藏在树林中。 林绥当即用通讯仪联系了蓝沙部落，想要购买一千个爆炸瓶。琥珀回复他说：“我们这边存货不够，大部分爆炸瓶都提供给阿卡帝部落了。” 林绥只能买下剩下的爆炸瓶，又直接买了一千斤的红石，琥珀说他会送一个族人过来，帮助他们切割红石。 奥斯丁去手搓自动机枪塔了，林绥则去仓库查看武器和装备储量。当初他们刚来的时候，仓库里存放着许多武器和装备，但有一些因为年久失修而彻底报废的。林绥将还能用的分出来，发现有九把电荷枪，十三把速射机枪，两枚EMP发射器，以及二十多把量产型单分子晶金剑还可以使用。 各种装甲能用的比较多，剩下的那些只能拿去给奥斯丁修了——如果他有空的话。 问题是没有人能够使用这些武器。 战士可不是穿上装备拿上武器就能立刻上战场打仗的，需要长久的训练以维持强壮的体魄和坚韧的精神。 之前那批人种田搬砖还行，不一定能上去打仗。在没有训练的情况下，上了战场，他们很可能就丢掉武器转身逃跑，这是求生的本能。 尽管如此，林绥还是抱着一丝期望。他让所有人集合起来，做了一次简单的筛选，最后只有博德尔兄弟，水康和另一个年轻人勉强过关。 罗斯也想参加筛选，被林绥无情地按回去。 筛选过后，林绥就让那些人赶快回去收割玉米了。收完玉米之后，他们还需要挖坑，蓝沙部落的爆炸瓶和红石即将抵达，到时候他们要把那些红石处理过后再埋进坑里。 林绥望着仓库里的武器发愁，看来以后必须训练一支专门的军队，但目前来说，这些武器怎么才能发挥它们的最大价值…… 林绥正想着，跟在他身后的默忽然动了。他在仓库里走来走去，对所有的武器都不太满意。 默跟在他身后的大部分时间都不说话也不动，完全不愧这个名字，林绥没有出声，很好奇他想做什么。 默拿起了一把量产型单分子晶金剑，但很快就放下了。 林绥想，他要求还挺高，这把量产型单分子晶金剑最高能有73的攻击，在他目前接触过的普通武器中，基本可以说是碾压了。 默最后停在了宙斯锤前。 宙斯锤伤害有70-85，在这个武器库里是伤害数值最高的，但它也是最重的，足有三十多斤，林绥当时试过，只能拿起，但挥舞是不可能的。 林绥眼前一亮，默的话，拿起来应该是很轻松的，这个武器倒是很适合他…… 在他的注视下，默握住了锤柄，然后提起来挥了挥，又随手放下，摇了摇头。在他手里，宙斯锤好像玩具一样轻巧。 林绥：“啧。” 看来是宙斯锤无法让他满意，林绥打量着他，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思索片刻后，林绥给琥珀发了一条消息：“当时那把重剑，还在吗？” 在第一次遇到琥珀的时候，琥珀曾经拿出一把重剑。 一把尚未激活的人格武器。 价值高达五千旧环币。 重量高达四十斤。 绝对很适合默。 第47章 秋野曾经是一个奴隶，现在还是不是，他自己也不知道。 十五岁那边，他参加了部落的战斗，成为俘虏卖给其他部落，他在另一个部落中当了两年奴隶，又被卖出，在颠沛流离的奴隶生涯中，他最后被卖给了黑角部落。 他曾经反抗过，逃跑过，但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之后，他终于认命，接受了自己奴隶的身份。 坐船前往南方部落的时候，他想如果被卖到南方部落，会不会再也回不去了。然而秋野因为身材瘦小，一直没有被选中，后来交易出了意外，黑齿只好带着剩下的奴隶回去。 能留在北方部落总是好一些，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他们遭受了袭击。无数箭矢飞过来，秋野的大腿受伤了，他心想这下要完了，那些强盗们冲过来又被杀死，战斗很快结束，但这些都和他们无关。 受伤的奴隶没有价值，他已经在黑齿的眼神里看到杀意。 然而有一个人买下了他们，买下所有受伤的奴隶，这时候，秋野才注意到那个一路上并不显眼的黑发青年。 他说他叫林绥。 林绥为他们提供了药物，然后带他们回到了一个奇怪的基地。 林绥原来是这个基地的首领，他们在基地里吃了一顿饱饭，在柔软干净的床上睡觉，还安稳地养好了伤。之后他就被拉去种地，每天水康会给他们按照工作量发放旧环币，他可以用旧环币购买食物，水源，床位，衣服，他算了一下，再工作五个月，他就可以直接买下一张床位。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是这样和平而无聊的日子。 水康有时候觉得这样的生活就像梦一样，不是因为美好，而是因为脆弱。 好像某一天醒来，就会回到过去的日子，他仍然是一个朝不保夕，生活在恐惧中的奴隶。 战争要开始了。 当水康这么告诉他们的时候，周围出现了一阵骚乱。如果这里陷入战争，他们又会被当做炮灰拉出去打仗，秋野也十分不安，还带着一丝终于来了的恍然。 之后有一天，他们被聚集起来，首领教他们一些简单的口令，让他们重复，又带来了一堆枪，教他们使用武器。秋野虽然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但直觉告诉他应该表现地更优秀一些。 可惜那种武器的使用方法十分复杂，最后只有一个人学会了，秋野看着那个人被带走，而他们这些人又被放回去，继续种地搬砖挖坑。 秋野不明白挖这些坑是做什么，但干这个每天给的工资会多一点。有一天基地外面来了一辆马车，马车上下来一个人，带着蓝色的头巾，秋野知道他是蓝沙部落的。 马车后面盖着一块蓝色的布，当蓝沙部落的人掀开那块布的时候，一块三米长的正方体出现在大家面前。 它通体红色，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目的光，表面光滑，流动着水一样的波纹。那种红色十分通透，甚至能直接看到最里面。 秋野听到那个蓝沙部落的人把它称之为红石。 首领他们把那块红石小心翼翼地搬到了一片平坦的地面上。然后蓝沙部落的人将红石切割成四块，紧接着，他拿出一些小工具，说用这个可以安全地切割红石。 秋野他们被带到红石那里，首领对水康说了几句便离开了。之后水康把工具发给他们，让他们从今天开始把红石切成拇指大小的石块。 “红石在激烈碰撞或受到冲击后会爆炸，切好之后必须放在固定的地方！小心点！” “你这个太大了！再切小一点！” “每切一百个合格的红石，就给十枚旧环币！” “切好之后装在这个容器里，两个装在一起！” 水康负责指导他们切割红石，并且按照成果发放报酬。秋野每天能切出来两百多个，而且大小一致，形状规整，表面光滑，他因此每天能获得二十三枚旧环币。 有一天，交完红石之后，水康把他叫住，说：“跟我来。” 秋野心里忐忑，捏紧了口袋里的旧环币。水康把他带到了生产车间，打开门之后，他在里面看到了四个人。 副首领和首领正在讨论什么自动机枪塔，他们面前摆着一张图纸。首领身后跟着一个扎着长马尾，绿眼睛的人，只要有首领在的地方，他一定也在。 但这个人从不张口说话，秋野怀疑他是个哑巴。 房间里还有一个小少年，秋野对他并不陌生。这些小孩子们会出现在任何角落，做一些简单的工作，或者旁观大人们干活，学习。 副首领说：“……但他看不懂刻度。” 首领说：“这是最简单的地方，不需要理解，只需要记住照做就行。” 副首领：“他们不识字终究是个问题。” 首领：“就算可以开夜班教课，谁来当老师，大家都没空——说远了，先让他试试吧。” 首领和副首领还在讨论，秋野静静地等在一边，很快，首领就让他过去。 副首领给他演示了一遍机械加工台的工作方法，那上面有许多文字，按钮和刻度，而且还会不停地发生变化。秋野绷紧了神经，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他必须做到最好。 然后副首领让他自己来一遍，秋野小心翼翼地一一照做，然而半分钟后，机器发出了警报声。 秋野心里一片冰凉，他知道自己又搞砸了。 然而副首领处理了故障之后，说：“第一次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不错了。” 然后就听见首领说：“秋野，从今天起，你跟着奥斯丁。” 秋野心里猛地一震，首领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然而说完这句话之后，林绥就离开了。 “我可以教他们认字。”离开生产车间之后，罗斯追着林绥出来，说：“我会三种语言，也会写字和算数。” 林绥回头看他：“你？” 罗斯认真地看着他，说：“在逃亡的时候，我也教过她们。” “那就交给你了。”林绥说：“教室安排在娱乐室，你改造一下，需要帮忙的话就来找我。” 罗斯没想到林绥那么干脆利落地答应了自己，一时有点愣住了。 林绥此时已经按下了电梯，他带着默来到了B4层。之前在战斗中损坏的机械飞螳在培育器里修复，他重新绑定了新的机械飞螳。 林绥看着机械飞螳沉思了一会，他回来之后尝试过对着别的山冥想，但并没有特殊的效果。所以他的灵媒不是山，而是那座山，或者山里的某个东西。 那面灰色的金属墙里到底是什么……只可惜现在他无暇去探索这件事。 要做的事太多，人手还是不够，林绥想起沉渊的承诺，发消息请求他支援一些劳动力。 沉渊在一个小时后回了消息，说现在战备吃紧，他们正在修建堡垒工事，无法提供太多支援。所以他派了二十个劳动力，林绥只需要每天为他们提供食物和住宿，不需要支付额外报酬。 沉渊又说，他可以尝试向其他部落寻求帮助，阿卡帝部落愿意做信誉担保。 林绥对他的慷慨有些惊讶，阿卡帝部落总共就一千多人，在修建要塞堡垒的时候，能匀出二十个劳动力已经非常不错了。 在那二十个劳动力来之前，蓝沙部落先送来了人格武器。 这把重剑卖五千旧环币，林绥之前购买红石的时候就花了很多钱，好在他现在可以直接用粮食换。临近战前，对蓝沙部落来说，粮食储备也非常重要。 不过林绥还是把这笔钱算在了私账上，现在和之前不一样了，基地的钱和他的钱得分开算。 重剑就放在桌子上，林绥算完账的时候，发现默正盯着那把剑。 “就是给你买的。”林绥笑着说：“试试。” 默拿起了重剑，这点重量对他来说不值一提。这把剑通体黑色，残存着一些锈迹，很有历史厚重感。 林绥说：【扫一下。 】 重剑的属性出现在他面前： 【▆▆重剑（耐久度30%）（未激活）】 【虽然是一种古老的武器，但在合适的人手里非常致命。 】 【特性：人格武器▆▆】 【质量：23.4kg】 【长度：17cm】 【伤害：钝击（剑柄）50-77】 【伤害：刺（剑尖）125-132】 【伤害：割（剑刃）140-148】 【护甲穿透：70%】 这数据和他上次看的一样，林绥问那个蓝沙部落的商人：“怎么激活？” 蓝沙部落的商人挠挠头：“我也不知道。” 林绥：“……” 蓝沙部落的商人解释说：“这把武器是我们挖矿的时候，在一个地下洞窟里发现的，那上面的锈迹我们用了很多方式也除不掉。虽然没激活，但它也是一把好武器嘛。” 林绥只好问001 ：【怎么激活？ 】 001：【每把人格武器激活的方式不一样。 】 林绥心里有些失望，对默说：“你凑合用吧，这是我目前能给你最好的武器了。” 默静静地看着他，绿色的眼睛通透而平静。就在这时，那把重剑发出了一道微弱的流光。 重剑的信息刷新了： 【诺言重剑（耐久度30%））（已绑定）】 【这把剑的出现源于一个承诺，它是被赠予的礼物。 】 【特性：温柔（它是温柔且具有支持力的，它会向绑定者传递温暖的思维。）】 【质量：23.4kg】 【长度：17cm】 【伤害：钝击（剑柄）100-147】 【伤害：刺（剑尖）255-262】 【伤害：割（剑刃）280-353】 【护甲穿透：70%】 第48章 没过多久，阿卡帝部落的二十个劳动力来了。林绥简单地介绍了基地的规则之后，就拉着他们去收割小麦。 小麦成熟的时候已经接近夏季，收割之后，田里不再种植任何作物。仓库里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奥斯丁教了一些人专门负责修复育秧塔，能够使用的育秧塔越来越多，巴德带着几个人在育秧塔里工作，确保食物充足。 除了食物之外，武器和装备的储备也提上日程。林绥在之前那批奴隶里还发现了一个会制造枪械和子弹的人才，他因为重伤被截去右肢，所以从未提过自己的能力。在秋野被带到生产工间后，林绥让水康注意有特殊技能的人，水康就把这人带来了。 那人名叫左灰，是个长相普通，但气质忧郁的中年人，会制造□□。 □□能够近距离扫射目标，瞄准和冷却所需时间极短，让敌人无暇反应。因而这也是用于突袭的最理想的武器，尤其是近距离接触敌人的状态下。 而且冲锋枪不需要非常精准的射击，使用更简单，能够大批量应用在战争中。 奥斯丁手搓了两座自动机枪塔放置在基地两侧，还在上面做了伪装。 红石并没有消耗完，剩余的都存放在仓库里。现在仓库分为三部分，一部分专门存放食物，一部分存放武器和装备，还有一部分放置着各种原材料。 亚萨也没闲着，他需要将基地的草药加工制造成药物，只需要能止血，消炎就好，最重要的是能大规模使用。 整座基地日夜不停地运转起来，收集资源，培育作物，制作武器，加工药物。罗斯让那些孩子们帮忙把娱乐室改造成了教室，足以容纳百人一起听课，但很少有人愿意去上课。 罗斯非常郁闷，上课是免费的，他精心准备了课程，从最简单的认字开始，还将此事通告了所有人，上课的时候，下面却是空空荡荡的。 他觉得学习肯定是一件好事，怎么会没有人来。就这么坚持了几天，罗斯每天对着空荡荡的教室，愿意听课的人只有秋野和几个孩子，还有人抗议让他把娱乐室改回来。 他终于坚持不下去，去找林绥帮忙。 林绥去看过他的教室，说：“你先把教室的范围划小，然后收费上课。” 罗斯不解：“为什么？” 林绥笑了笑，说：“因为对方能为你付出越多，你的价值才越高。” 唾手可得的东西很少有人会珍惜。 而且现在处于战备期间，每天的工作都很辛苦，那些人忙碌一天之后，自然更愿意休息或者娱乐。学习的投入周期太长，是否认字似乎也不影响他们搬砖种地，而且南方部落马上打过来了，谁知道他们能不能在这次的战争中活下来，自然不用考虑那么长远的事。 各种因素叠加起来，才造成了现在的情况。 罗斯想了一会，用力地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 他之后果然把教室改小了，剩下的地方仍然作为娱乐室，但他请求林绥颁布了一条规定，上课的时间可以进入娱乐室，但不允许影响上课。每节课的价格是五枚旧环币，先交再上。 这个定价有点高，并没有几个人报名，但罗斯并不着急。 林绥并没有太多时间放在教育事业上，他把这件事安排给罗斯，一是因为确实没有能够教课的大人腾的出手，二是想给罗斯找件事干，免得他整天想去做危险的事。 罗斯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就帮上一把，但并没有放太多心思。 有一天他路过教室的时候，看见里面有柏翠，秋野，那几个小孩子，还有两三个成年人，讲台上放着旧环币，罗斯正在认真教课，他教的除了认字和数学，还有简单的生物知识。 林绥心想，他应该是受到了苏娜博士的影响。 看起来愿意上课的人并不多，不过有几个在娱乐室旁观的，罗斯也没有拦着。 又过了一段时间，教室的人多了两个，但总体还是很少。不过秋野倒是进步神速，在认识文字和算数之后，他在生产车间的工作得到了质的飞跃，奥斯丁甚至单独让他管理一条生产线。 现在秋野的工资是每天五十枚旧环币。 林绥是听那些人闲聊的时候知道这件事的，那些人的口吻不乏羡慕嫉妒，大家最初都是作为奴隶进来的，还一起种了那么久地，其中一个忽然就混到完全不敢想的位置了。 他们不由得就想问，秋野是怎么做到的？ 似乎是因为他在上课…… 现在基地开放了不少新工作，其中很多的基础要求都是认字，那些工作工资更高，只是他们没有资格。 这样一来，事情就简单了。 然后罗斯趁这个机会推出了限时降价，一节课只需要两枚旧环币，多干点活就赚出来了。 林绥和奥斯丁说起这事的时候，奥斯丁说：“小孩子还挺聪明，秋野的事应该是他宣扬出去的。” 林绥：“秋野倒是愿意帮他。” 奥斯丁笑着说：“你不也挺愿意帮他吗。” 林绥：“我没想到他能做这么好，看来完全交给他也可以……对了，南方部落已经打过来了。” 奥斯丁微敛了神色，这个日子和他们预计得差不多。 林绥说：“基地里一切照旧，我们目前能做的就是在他们打过来之前积累更多的物资。不过我们还需要掌握战场的一手情况，免得敌人打过来了还不知情。” 基地里最适合做这件事的就是柏翠。 林绥在教室后面等着，如今教室里的人大概有二十多个人，除了基地本来的人，还有从阿卡帝部落来的劳动力，也愿意交钱进来学习。 罗斯今天讲的是如何在战时集合，躲避炸弹，紧急包扎等，还挺应时的。讲完之后，他让水康上台，讲了三十年前的南北之战。 水康讲了自己的过去，主要核心是南北方之间不存在和解的可能，彼此血海深仇已经积累了上百年。而战争如此残酷，如今的和平安宁得来不易，需要大家一起守护，打败南方的敌人。 下面听讲的人都是心有戚戚然，他们以前也听过南北之战的故事，阿拉帝部落的人更是完全被带动了情绪。 林绥心里咦了一声，罗斯这个课程设置得真有点意思。 等下课之后，林绥叫住柏翠，问他是否愿意前往阿卡帝部落，也就是前线探听消息。 林绥对其他人都是直接下命令，但是从九七号基地出来的人，他会尊重他们的想法。 柏翠说：“当然愿意，现在就去吗？” 柏翠现在的主要工作是确保发电室的稳定运行，如今整座基地功率全开，对电的消耗也越来越大，发电室的稳定至关重要。 然而发电室是没有多少活要干的，柏翠看着大家忙碌，也很想帮上忙。 尽管他畏惧战争，厌恶鲜血。 “准备一下，明天再出发。” 林绥为柏翠做了万全的准备，他可以通过个人终端直接联系基地，除了营养膏，医药，武器，林绥甚至为他准备了红石和相当多的旧环币。 “你只是去探查消息，记住，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柏翠点头。 林绥让他重复一遍，他只好说：“我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他看着林绥身后的默，自从默出现之后，林绥的身后就没有了他的位置。 柏翠离开之后，发电室的工作又找了两个人替补。柏翠的速度很快，三天就到达了阿卡帝部落，然后开始每天向基地报告前线的战况。 “共有一千人渡河，他们带着一种我从来没见过的武器，可以推在地上走，射程很远！他们叫它野战炮。” “南方军队抵达了第一个部落，修云部落搭建了矮墙和栅栏，矮墙被野战炮炸翻了，南方军队穿过栅栏，和修云部落短兵相接。” “阿卡帝部落派了一百人支援修云部落。” “打了两天，修云部落被摧毁了。” “南方军队在继续前进，他们遇到了陷阱，损失了一百多人。” “南方军队抵达擂鼓部落……野战炮对擂鼓部落造成了很大的伤亡。” “擂鼓部落里的人很少，里面的物资也被清空了，他们也许提前逃走了。” “南方军队在擂鼓部落修养了两天。” “他们在等物资运过来。” “南方军队在往阿卡帝部落前进。” “一直有队伍在骚扰他们，但见效不大。他们穿的装备很厉害，一般的长矛和箭矢无法造成伤害。” “南方军队被拦在阿卡帝部落的堡垒外。” “战况胶着，阿卡帝部落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建了一座高墙，还有城防炮，南方军队损失惨重。也许他们只能到这里了。” “南方军队拿出了重炮……我从来没见过那种武器，它摧毁了阿卡帝部落的城墙。” “他们带着很多强大的武器……” “南方军队仍然被挡在外面，但阿卡帝部落的损伤在不断上升。” “阿卡帝部落死了近三百人。” “沉渊首领受伤。” 第49章 在柏翠发来消息后不久，林绥就在通讯仪上收到了来自阿卡帝部落的委托。 “在持续胶着的战斗中，阿卡帝部落损失惨重，预计撑不过十天。阿卡帝部落请求各位的支援！” 这条委托十分简短，却代表着阿卡帝部落陷入了困境，到了非常危险的时候。 林绥当即决定前往阿卡帝部落，他只和奥斯丁说了一句：“阿卡帝部落是唯一挡在基地的前线，而且后勤储备丰富，如果南方部落攻破阿卡帝部落，他们就能以阿卡帝部落为战略支点，在这一整片区域畅通无阻。” 林绥心里还有些疑惑，沉渊早几个月就开始备战，为什么会陷落地如此之快。沉渊是一个思维缜密的人，他对双方实力的评估不会错到这种地步。 奥斯丁也明白阿卡帝部落的战略意义，他说：“你带上资源赶过去，我们至少可以提供武器和装备。” 林绥说：“那样太慢了，时间紧迫，我和默先过去，你再派一支队伍运送物资，必须在十天之内送来。” 委托上说阿卡帝部落撑不过十天，林绥对此非常不乐观。 奥斯丁：“只有你们两个人？……这样恐怕无法改变战局。” 林绥看了眼默，两个人的力量对于战争来说却是微乎其微，但这已经是他们唯一能拿的出手的战力，柏翠已经去了，奥斯丁留在基地主持大局更好。 有奥斯丁做后盾，林绥才能放心离开。 林绥当天就决定出发，他去准备了一些行李，给所有机械体充满能量。回来的时候，他在医疗室门口看见了罗斯。 除了教室，他出现的地方最多的就是医疗室，苏娜至今还没有醒来。 罗斯正在低头看书，基地里没有书，那本是他自己编写的教材。因为经历了太多，这个十三岁男孩比同龄人要成熟得多。 林绥走过去的时候，罗斯抬头对他打了个招呼：“老师。” 自从上次林绥给他出了一次主意，罗斯就这么称呼他。对孩子来说，这个称呼比首领更值得尊敬。 此时天已经黑了，林绥问：“你怎么还不去睡？” 罗斯说：“我想再看看书，准备一下明天教的课程。” 他此时还不知道阿卡帝部落的事，也不知道林绥等会就要离开。 林绥坐下来：“明天准备教什么？” 罗斯：“数学……但是他们不喜欢，他们想学一些更实用的知识，例如战斗和制造之类的。” 更准确地说，那些学生想学习能够快速提高工资，赚到钱的知识。 林绥：“数学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实用的知识。” 他身边的默瞥了一眼罗斯的书，转过头去，林绥微妙地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一丝不爽的情绪。 罗斯笑了笑，在书上写写画画，过了一会，他忽然说：“其实在不久前，我也更想学习如何战斗，如何杀死自己的敌人。” 他陷入回忆之中，声音放轻：“我来自白银星系，那是一个富饶和平的地方，我的母亲是一个数学老师，父亲是一个星际商人，他们都很忙，我住在寄宿学校里，日子过得平淡而无聊。” “在我生日那天，他们都请了假，带我去第三星系旅游。” “我很高兴，我们一家人很久没有在一起旅游了。” “但是，在第三星系，我们遇到了星际海盗。” “那些海盗劫持了飞船，他们把我从父母身边带走，后来我被丢到一个有很多孩子的地方。那些孩子数量很多，我能感觉到我们被转移了很多次，最后一次，就是在这里。” “在苏娜博士来之前，我们已经被做过不少实验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但并没有达成他们的预期，所以苏娜博士来了。” “我曾经试图求救，逃跑，自绝，都失败了，就在我心灰意冷的时候，苏娜博士偷偷告诉我，她要带我们逃走。” “这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毕竟她看起来那么……软弱，老师，我是说她看上去不像是有勇气那样做的人。” “但她成功把我们救出来了，只有她——这也许就是知识的力量吧。” “我以前想成为哈德曼将军那样的人。” 罗斯停顿了一下，看向林绥。 林绥虽然不知道哈德曼将军是谁，不过一听就是个武力派角色，他会意地说：“现在想成为苏娜博士那样的人吗？” “不……” 罗斯刚张开口，医疗室的门被猛地打开，亚萨出现在门口，眼睛从两人身上扫过，飞快地说：“苏娜醒了。” 罗斯猛地站起来。 亚萨继续道：“她暂时只能清醒很短的时间，她要见你。” 他这话是对着林绥说的，林绥有些疑惑，还是走进去了，罗斯则被挡在门外。 默也要跟着进去，亚萨打量着他，笑了一下，反而没有拦他。 进入医疗室后，亚萨说了一句：“她现在变化有点大。” 他拉开帘子，病床上躺着一个人，正是苏娜，但她的左手和双腿此时都被换成了机械部件，胸口贴着电极片，旁边有一堆仪器在监控她的身体状态。 她何止是变化大，这基本上只有四分之一的身体是她原来的部位。 苏娜非常虚弱，她看到林绥，缓慢地眨了眨眼。 林绥走过去，苏娜的手指在键盘上移动着，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 “我去了空间站，那是一个谎言，这里的人根本无法离开这颗星球！这是一座监牢！” 打完这行字之后，苏娜又昏迷过去。 林绥并不意外，其实他更想问问实验室和星际海盗的关系。 苏娜说的话里，更令他疑惑的是：为什么会有这个谎言。 “她现在不能说话，但很快就会恢复的。”亚萨拉上帘子，刚才那句话他也看到了：“看来买团票坐飞船离开这里是不可能了……对了，你这幅样子，等会是要出去？” 林绥说：“我要去阿卡帝部落。” 亚萨：“情况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了吗，其实我有一妙计，制造一种毒药……好吧，看来你不认同，这明明是最快结束战争的方法。” 亚萨耸了耸肩，说：“祝你顺利……如果你需要的话，我随时可以提供，毕竟我不在乎人权，荣誉，战争规则之类的东西。” 林绥走出医疗室，罗斯还眼巴巴的等在外面，林绥摸了摸他的头，说：“她已经醒了，很快就会恢复，先去睡一觉吧，睡觉的时候，时间会过得快一些。” 林绥从基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昏暗的原野上看不到一丝光亮，他和默一人一匹马，朝阿卡帝部落赶过去。 昼夜不停，这次他仅用两天时间就到了阿卡帝部落。在很远的地方，他就已经听到了炮火轰鸣的声音。 阿卡帝部落周围修建的高墙如今已经破烂不堪，阿卡帝部落的战士和南方部落的战士在壕沟里血战，浓郁的血腥味笼罩在整片战场，厮杀声与哀嚎声撕裂耳膜，偶尔有几枚炮弹落到阿卡帝部落的营地，便是一大片伤亡。 林绥的目光集中在南方部落后面的几门重炮上，那就是让阿卡帝部落城墙等同虚设的武器！ 不止是重炮，双方的武器根本不是一个时代的，阿卡帝部落中的战士，有的还是栓动步枪，南方部落前排战士用的是冲锋枪和速射机枪。 南方部落正将阿卡帝部落一步步往后逼退。 林绥进入阿卡帝部落，无论男女老少，所有人都在支援前线战斗，运送火药，治疗伤员，缝补皮甲……他步履匆匆前往首领府邸，大厅内，沉渊正对着图纸，策划下一步行动。 根据柏翠的消息，沉渊受伤了，但林绥没想到他受伤竟然如此之重。 从脖子到胸口的皮肤全部烧伤，左肢断裂，额头包着纱布，偶尔还会下意识捂住腹部。 柏翠说是沉渊在前线指挥作战，被一枚炮弹砸中，才受此重伤。 此时，沉渊的长子，沉郁还在战场上。 林绥心里一沉，上前说：“九七号基地前来支援。我和默先头赶到，后面还有药物和装备在路上，很快就会送来。” “多谢！”沉渊坐在椅子上，并没有起来，他看向林绥和默，说：“现在正缺药物，伤损率太高了。” 实际情况比沉渊说得更糟。 林绥说：“武器差距太大了。” “重点在那几门重炮。”虽然双方有着明显的实力差距，沉渊仍然在想办法解决问题：“如果能解决重炮，前线的压力会小很多。” 他皱眉思索，谁适合做这件事。 就在这时，哨兵前来报告：“前线战事稍歇，敌军退守擂鼓山。我方南线伤一百二十人，亡四十五人，壕沟……被填平了。” “立刻让人修复堡垒和壕沟。” 哨兵领命离开，这时沉渊的长子冲了进来，对沉渊说：“父亲，我愿意带领骑兵团去解决那些重炮！” 沉渊果断说：“你不行！” 沉郁：“我怎么不行？！” 沉渊冷冷地说：“你做不到，没必要白白送死。” 重炮的位置在整个南方军队的后方，且被重重保护，要不避开耳目绕后，要不从正面冲过去，这两个方案都不是那么简单能做到的。 第50章 沉郁还想据理力争，被沉渊下令立刻回去休息。 其实最应该休息的是沉渊，以他现在的伤势，实在不适合再继续指挥作战。如果沉渊倒下了，沉郁还年轻，次子更不用说，阿卡帝部落到时候失去了主心骨，只会溃败得更快。 林绥离开了首领宅邸，前线就在阿卡帝部落两百米外，重炮偶尔还会落到阿卡帝部落的住宅区内。林绥前往前线的时候，一个白色的影子落在他身边。 柏翠见到他很惊讶，目光落在默身上一瞬间，说：“你居然亲自来了。” 林绥：“阿卡帝部落发布了求援信息。” 柏翠摇了摇头，神色黯然：“情况确实很糟糕，他们一直在死守，东线那里埋了近三百战士，南方部落那边还剩七百多人，还有后续队伍在源源不断地赶过来。” 看现在的情况，阿卡帝部落根本撑不到十天。 他们往前线走去，一路上有很多重伤的人被抬在担架上送回来，轻伤的还固守在前线上。地面混杂着砂砾和鲜血，空气中飘荡着愤怒，悲伤，恐惧的情绪。 林绥问重炮的情况怎么样，柏翠说：“总共有五门重炮，装填□□，能够大规模摧毁防御建筑，这些重炮有专门的小队负责控制。” 此时他们在前线已经看见了沉郁，沉郁没有去休息，而是正在和其他战士修复东边城墙。 林绥上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充满英气，干净优雅的青年，如今在城墙后，他半身都是血和灰，左手不自然地弯曲，面无表情，眼神阴郁。 林绥走过去，说：“阿卡帝部落撑不了太久。” “我知道，所以别挡道。”沉郁低声说：“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在下一次战斗前，他们需要尽快修复战壕和城墙，南方部落死攻东线，他们的防线岌岌可危。 林绥直截了当地说：“我去处理重炮。” 沉郁顿了顿，目光落在林绥和默身上，扯了下嘴角：“你们？是在开玩笑吗？” 阿卡帝部落抽不出人手解决重炮，林绥和默时最合适的。 林绥平静地说：“我们准备从后方突入，人数越少反而不会被发现。” 沉郁：“这不可能，你们就两个人，用什么摧毁重炮？” “我有秘密武器。”林绥看了默一眼，说：“时间紧迫，我们现在就出发。但我还需要你的配合，在前线把他们牵制住，特别是我们偷袭重炮的时候，到时候我会给你信号。” 沉郁发现他是认真的，心里觉得十分荒谬，但他心里又抱着一丝微妙的希望：“……什么信号？” 林绥指向柏翠：“他的枪声。” 离开前线之后，林绥带着默和柏翠绕过战场，在山林中隐蔽前行，来到战场的侧面。 等到了下午，南方部落又发起一次攻击。 林绥放出机械飞螳和机械暗蛛，从高处俯视整片战场，重炮位于战场最后方，需要三人协同使用，并且必须放在平坦的位置，每一炮轰完之后，需要三分钟左右的冷却时间。 在这个期间，重炮不能移动，也不能开火。 重炮的护甲很高，在轰炸间期，那些人会躲在重炮后面挡到处飞窜的流弹。 不过默的那把重剑——诺言，激活之后的伤害更高。 为了方便指挥，五门重炮放的位置很近，这给了他们一锅端的机会。林绥问默：“那五门炮，你能解决吗？” 他对默的战斗力其实并没有一个很清晰的认知，能够打败那个怪物确实很强，但这个强大的上限呢？ 默点头。 林绥的计划是，柏翠提供空中支援，他来解决那些重炮周围的战士，默负责摧毁重炮。在默摧毁重炮后，由沉郁牵制前方战场，给默撤退的空间。 “如果情况不对，你要优先撤退。”林绥看准时机，放出十只机械飞螳：“上，我来掩护你。” 他们埋伏的地方距离战场仅五百米，机械飞螳贴地飞行，尖锐的双刃轻盈地在地面掠过，林绥专心操控着十只机械飞螳，操控得越多，对他的精神力消耗越大。 默冲出山坡，他的速度比机械飞螳还快，后发先至。 在距离五百米的时候，就有人发现了他，后方的敌人瞬间调转枪头朝这边开火，仅仅一眨眼的功夫，默就冲到了四百米的位置。 三百米。 二百米。 一百米！ 黑色的身影闪电般冲入敌军后方！越来越多的子弹朝他所在的位置倾泻，然而不论怎么瞄准，都只能打在虚影上。 对方拿着一把黑色重剑，如入无人之地。 “见鬼！这是怎么回事？！” 守在重炮旁边的炮击手甚至怀疑是自己精神叶吃多了产生了幻觉，他打空了子弹，但这个从天而降的家伙竟然毫发无损，更可怕的是，他发现对方是冲着重炮来的。 “保护重炮！” “开火！” “杀了他！” 仅仅一个人，就造成了一片混乱，越来越多的人冲过来，默则毫不犹豫地径直冲向重炮。炮击手慌忙地补充子弹，抬起头时，才发现默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周围的战友死了一片，炮击手看见了敌人的眼睛，一双绿色的，晶莹剔透的眼睛，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嘎达一声，子弹充填完毕，炮击手扣下扳机的瞬间，一道银色影子扑到他的脸上。 他下意识捂住喉咙，鲜血哗啦啦地流淌，他看到更多的银色机械体飞过来，杀死了所有向那个黑发男人开枪的战友。 越来越多的敌人朝这边过来了。 机械飞螳聚在他身边，又再次散开。 默抬手毁掉了第一门重炮，坚硬的钢铁在诺言的利刃下被轻易切开，黑色重剑向他传递着一种温暖而坚定的情绪。 重炮之间距离很近，默快速朝第二门重炮跑过去，黑色重剑流淌着微弱的光。默以前没有用过剑，但他天生会使用各种武器，杀死敌人对他就像呼吸那么简单。 就算有子弹落在他身上，也无法阻止他的动作。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默接连毁掉了四门重炮，后方的敌人已经全部转移目标到他身上。 这样的反应速度其实已经很快了，战场上从获取实际情况，到上传指挥，做出判断，下达到士兵身上，往往要花费很长时间。 机械飞螳应对起来有些吃力，林绥给柏翠发了个信号，柏翠在空中悬停，一声尖锐的枪声响彻战场。 沉郁此时正在墙后和敌人对射，听到枪声之后，他骑上战马，高喊：“骑兵团，冲锋！” “杀！” 剩余的骑兵跟在他身后，如一柄尖刀，插入战场。 在这样的攻防战中，攻击的一方损失往往是防守的几倍，正因为阿卡帝部落处于防守状态，所以才能在对方人数武器装备都占优势的情况下坚持这么久。 贸然出击风险很大。 沉郁看不到后方的情况，在战场上，没有专门的侦查员，情报是很滞后的。沉郁明显感觉到前线压力变轻了，他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一次机会！ 当他冲入中场，看到的正是默举起重剑，切开重炮的场景，银光闪闪的机械体在他身边环绕飞行，形成了一个绞肉机般的漩涡。 黑发高马尾在空中舞动，手持黑剑，鹤立鸡群，他看上去简直像一颗坠入此地的流星。 默得手即走，毫不犹豫，沉郁立刻冲入敌阵，为他争取脱离战场的时机。 …… 解决了追兵之后，默回到之前埋伏的地方，林绥立刻将战斗状态中的机械体全部调整为休眠模式，放进控制手环里。 精细操控下，机械体的能量消耗更快。刚才不过短短十分钟，能量就消耗了百分之三十。 两人迅速后撤，回到后方，他发现默受伤了。 一颗子弹镶嵌在大腿里，其他地方也多多少少被流弹所伤。林绥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在刚才深入敌军的情况下，只是这些伤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此时受伤的人源源不断地送到这里，其他医务人员无暇顾及，林绥直接撕开他的裤子，拿出刀消了毒，悬停在伤口上。 “我必须切开取出子弹。”林绥低声说：“放松一点，很快的。” 刀尖切入皮肤，受到阻力，林绥手下微微用力，他飞快地取出子弹，然后清洗伤口，倒入药粉，这是临走前亚萨给他的药物，适合用于外伤和预防炎症等情况。 包好伤口之后，林绥抬起头，发现默仍然是呆呆地坐着，好像刚才被切开皮肉的不是他一样。 默大部分时候都是面无表情，加上高大的体型和从不开口说话，别人会觉得他压迫感太强，难以接近，他们会尽量避免把目光落在默身上。 林绥观察久了才发现，他其实只是在发呆而已。 默常常发呆，除了战斗之外的事，他都有些迟钝。 “不疼吗？”林绥忍不住问道。 默思索了一会，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是疼还是不疼的意思，而且这种问题还需要思考吗？ 默握着诺言，迷茫地看着林绥，想说点什么，但又沉默下来。 50-60 第51章 因为五门重炮受损，南方部落紧急撤退，沉郁带着骑兵团追击二百米后，回到了阿卡帝部落。 他一回来就到处找林绥，虽然极力压制，但还是能看出很开心的样子，眉毛压都压不住：“太好了！真是没想到……我当时就看着，他一剑就劈开了，那重炮在他面前就像纸一样，还有……！” 林绥已经给默包扎好了，看到沉郁身后那一串的脚印上沾着血，沉郁后背还在流血，他却浑然不知一样滔滔不绝地说着：“那么多人围着他，他一剑下去，咻咻两个人头，还有那些银色小飞虫一样的东西，到处飞，还会扑到脸上，对了，那是什么东西？” 林绥微笑着把手里剩下的药给他，说：“你还是先上药吧。” 银色小飞虫？听上去还怪可爱的。 沉郁坐下来，他伤势不轻，带着骑兵团深入敌阵，他也付出了很重的代价，而且他没有包扎，带着伤又追击了二百米，伤势裂开，现在更严重了。 沉郁一边给自己上药，一边继续感慨：“还有那把剑，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武器……” 他把目光移到黑色重剑上，默皱了皱眉，握紧剑，横放在腿上。 沉郁看出来默不想让别人碰那把剑，哈哈笑道：“但无论多强大的武器，始终是人在用，最重要的还是人啊。” 沉郁对默的强大感到不可思议。 林绥也是。 他发现自己一直在低估默的实力。 南方部落受重创，暂时无法组织进攻。这是他们近日来难得打的一场胜仗，大家的情绪都轻松了一些。 沉渊自然也知道了此事，他没想到林绥刚来还不到一天，就解决了这么大的一个麻烦。之后两天，南方部落一直没有进攻，反而是沉郁跃跃欲试，想要攻击南方部落的营地。 林绥让柏翠去查探消息，发现南方部落在就地挖壕沟建木墙，他们占据了一个山坡，看来是准备长期和阿卡帝部落耗着了。 沉郁说：“今天晚上我就带人去偷袭他们的营地，趁他们还没有站稳脚跟。” 沉渊不赞同他的计划：“之前的战斗中，我们伤亡太高了，承担不起进攻的消耗。” 沉郁：“时机稍纵即逝，他们现在士气不高，而且肯定想不到我们会进攻，就今天晚上，我带骑兵团的兄弟们摸进他们营地……” 沉渊：“骑兵团已经连天作战两周，他们需要休息。” 沉郁：“你怎么畏手畏脚，怕前怕后的！那是我的骑兵团，我知道他们的极限在哪里！” 沉渊皱眉：“我让你当骑兵团团长，不是让你带他们送死的。” 沉郁怒视着他，气氛不断升温，林绥估计如果不是两人都带着伤，可能就要打起来了。这样的争执已经持续了两天，双方各执一词，沉渊想尽量减少伤亡，沉郁想尽量扩大战果。 没有沉渊的许可，沉郁不能擅自带骑兵团出击。 沉郁无法说服父亲，他冥思苦想一阵，忽然转向林绥，问：“林，你怎么看？” 林绥和他年龄相仿，之前又合作过一次，沉郁下意识觉得林绥会站在他这边。 林绥思忖片刻，说：“从目前的情况看，如果南方部落准备硬耗下去的话，最终输的一定是它们，不论我们趁现在是否进攻。” 沉渊的身体向前：“为什么这么说？” 林绥：“虽然南方部落装备更好，人数更多，但他们渡河而来，必然非常依靠后续支援和补给，拖得越久，南方部落付出的成本就越高。” “北方部落比南方部落大很多，一旦拉长纵深，后续支援就跟不上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热潮要来了。” 沉渊连连点头：“只要热潮一来，他们自然会不战而退。” 沉郁皱眉：“到那时候，还有没有阿卡帝部落还不一定呢。” 林绥说：“这也是我所担忧的，他们也知道热潮的事，所以必然会拼尽全力进攻，北方部落能撑过去，但阿卡帝部落不一定能撑过去。所以我赞成主动进攻。” 沉郁扬眉：“父亲，你看，林也这样觉得！” 林绥继续道：“但骑兵团不适合偷袭。” 沉郁：“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力了……” 阿卡帝部落现在仅剩下二百多战士，其实还有一些是临时训练的，无法完成偷袭的任务。 “其他部落的支援不是快到了吗。”林绥说。 …… 又过了两天，南方部落继续发动攻击，阿卡帝部落的人死守在前线，绝不允许敌人踏入阿卡帝部落一步。 他们的身后就是自己的家人，没有任何退路。 战斗，面对侵略，唯有战斗。 战况陷入了胶着，其他部落的支援终于陆续赶来，阿卡帝部落周围大约有四十个部落，最后总共赶来有七百多人。 亚瑟也送来了物资，包括药物和武器等，负责运送物资的居然是博德尔兄弟，比起实验，他们更擅长临床治疗，特别是紧急救护。他们无法提供武力支援，只能在后勤方面提供帮助，正好阿卡帝部落很缺医生。 这批前来支援的战士，除了人类，还有许多异种族，包括土鼹族，尼人族，毛绒族，岩族等等。林绥还问过柏翠，羽族为什么没有来，柏翠说羽族并不在阿卡帝部落的影响范围内，他们在更北边的位置，只是每年寒潮会朝南迁徙。 林绥从那些支援的队伍里选了三十位战士，其中也包括了几个异种族，这些单独被挑出来的战士站在广场上，林绥说：“从现在起，你们就和原来的部队没有关系了，在这里，你们只需要听从我的命令。” 一个尼人族站出来：“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听你的？” 林绥之前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甚至也猜到了冒头的肯定是尼人族，他笑道：“我是林绥，来自九七号基地，你们可以叫我林。至于为什么听我的，当然是为了赢，为了打败南方部落。” 不过这个尼人族也只是被推出来的代表而已，肯定还有更多人不服他。 尼人族走到他面前，即使在尼人族里，他的身高也算是突出的了，他俯视着林绥：“就凭你？” 林绥：“当然。” 尼人族不屑地笑了，伸出手指点了点林绥的肩膀，点第二下的时候，他忽然被一股巨力砸中，倒飞出去，在地上滚了近十米。 默收回拳头，目光淡淡地看着他。 尼人族根本没看清他的动作，不只是他，其他旁观的人都没有看清。那个身材高大的人类一直站在林绥身后，面无表情，貌似神游天外。 谁都不知道他会突然出手，而且出手那样快。 尼人族跳起来，大喝一声，又朝默冲过去。 默把诺言放在身后，又是一拳，那一拳精准而快速，感觉就像是尼人族朝他撞过去，又飞出去一样。 如此重复多次之后，尼人族再也站不起来。 而默至始至终只用了左手，他的右手拿着诺言，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发生变化，默默地回到林绥身后。 他实在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人型暴力机器。 广场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震惊于默的实力。他们心里也在评估，自己能接的下默几拳，又或者用什么方法才能在他手里活下去。 而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听林的？ 林绥朝其他尼人族示意：“去把他扶起来。” 尼人族这才去把那个躺在地上的尼人族扶起来，林绥走过去，给了他一份药。林绥的态度非常温和，他杀鸡儆猴的目的达到了，接下来可以给点糖了。 “一场战争之中，决定输赢的不是个人，即使你再强大，在战场上也只是一粒沙子。” “但所有的沙子汇聚起来，凭借着风的调度，就是一场致命的沙尘暴。” 林绥说完，为他们发放了从基地带来的电荷枪，速射机枪和量产型单分子晶金剑。 “你们手里拿着的是部落现在最好的武器，你们的任务也是最重要的。”林绥说：“今天晚上十二点，所有人来这里集合，不来的，视为自动退出。” “……十二点？” “对，十二点，带上你们的武器。” …… 离开广场之后，林绥和默回到他们自己的房间，林绥关上门，立刻让默坐下，掀起他的裤腿，看向之前的伤。 默之前的伤势还很重，今天这场冲突发生的时候，林绥就在担心他的腿伤。 然而当他打开绷带的时候，默的大腿一片光滑，肌肉结实，线条利落，还很白……总之就是没有伤。 林绥：“……伤呢？” 他到处看看，甚至怀疑自己认错了腿，可是绷带还在这上面。 这才过了几天，就算是恢复了，也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啊。 林绥还上手摸了摸，当温热的手指碰到大腿皮肤的时候，默轻微地抖了一下，眨了眨眼，无措地盯着他的脑袋。 “真是不可思议……”林绥收回手，抬起头看他，笑着说：“无论你来自哪里，我都当你是未知星空送我的礼物了。” 第52章 当天晚上十二点，除了那个受伤的尼人族没来，全员到齐。 林绥当即让他们带上武器，然后夜奔十公里，前往南方部落营地，此时正是天最暗的时候，营帐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偶尔响起的虫鸣声反而更显寂静，有人在巡逻，一边打哈欠一边注视着无边夜色。 夜间巡逻是必须的，但北方部落没有余力偷袭，所以他们也逐渐懈怠了。 “我们已经在这儿拖了十几天了。” “朱南首领说过要在热潮前打赢……” 巡逻的士兵靠交谈强打精神，在角落的阴影处，一只机械暗蛛的眼睛注视着他们。 “那几门重炮都没了，接下来怎么办？” “听说支援刚过了河，正往这儿运呢。” “北方部落这气候真让人难受，赶紧打完回去好了。” “兄弟，要不要来点？” 其中一个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香叶，另一个人立刻咧开嘴，笑道：“谢了，兄弟，正瞌睡着呢……” 他低头伸出手去接，头顶忽然有个什么东西飞过去，温热的红色液体流到他手心。他动作一僵，正要大喊，就感觉一个冰凉的东西贴在他的脸上，嘴巴被堵住，视线被遮蔽，紧接着，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机械飞螳依次解决了几个巡逻的，其他三十人摸进营帐，暗杀了几十个人之后，他们被一个夜醒的士兵发现，所有敌人被惊醒，营地顿时喧闹起来。 一个土鼹族战士在逃跑的时候，顺手放了把火。 第一次偷袭大获成功，他们还顺手捡了几把武器带回来。林绥把那些枪送到沉渊手里，沉渊拆解了其中一支枪，半晌后，说：“这种武器，不是他们自己制造出来的。” 林绥问：“你怎么知道？” “南方部落有一些我的人。”沉渊解释说：“战争迟早会来，我提前做了些准备。” 沉渊居然连情报工作都提前做了准备，但他所知道的也十分有限，例如南方部落这次超乎寻常的武器装备。 这时沉郁走进来，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得益于昨天的偷袭，他们军心大乱，今天的战斗是我们小胜——就这样打下去，他们迟早夹着尾巴逃跑！” 这是个难得的好消息，沉渊的表情却仍然十分凝重，他坐在那里，眉头微皱，嘴角拉平，仿佛陷入了极大的困境。 沉郁转而对林绥说：“林，今天晚上再去夜袭一次吧！” 林绥：“他们吃过一次教训，现在肯定有所戒备了，不会像昨天那么容易成功的。” 沉郁：“但是……” 沉渊忽然开口：“冷静一点，沉郁，今天的伤亡率太高了。” 沉郁发现父亲只要一开口，就会让自己火冒三丈，父亲永远在否认他的想法，即使他赢了，也仿佛是做错了一样。 “敌人的伤亡率比我们更高！”沉郁咬牙忍了忍，直视他的父亲：“对面拿的武器射程是我们的两倍！他们还有野战炮！是我们的战士悍不畏死才把战线往前推动了两米！” 沉渊冷冷道：“身为长官，你应该比他们更珍惜他们的生命。” “珍惜生命有什么用！敌人就在我们面前，难道要转身逃跑吗？！” 沉渊：“这场战斗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沉郁：“够了！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指望鸮首部落的支援吗？他早就抛弃我们了！你什么都做不到，那就让我来！” 沉郁愤然离去，沉渊坐在原地，握紧了拳，半晌后，他叹了口气。 “抱歉，他总是很容易冲动……” 林绥淡淡道：“我觉得你对他太苛刻了。他是一个好孩子，如果你想让他听你的，至少应该把真相告诉他。” 沉渊隐瞒了一些事，林绥能感觉到，连沉郁也不知情。 “也许是吧。”沉渊揉了揉眉心：“我不知道是否该告诉他，他还太小了……” “如果他还小，就不应该在战场上为保护部落而战。”林绥问：“他刚才说的鸮首部落是怎么回事？” 沉渊说：“在北方还有一大部落，名为鸮首部落，大约有两千多常住民。我向他们发出了求援，但他们没有回复。” 林绥：“北方部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为什么拒绝？” 沉渊：“因为鸮首部落和它影响范围下的其他部落，基本都是异种族。他们一直认为，是人类带来了战争。” 他沉默了一会，说：“而事实，也许真如他们所说。” 沉郁之后再也没出现过，他每天带领战士们战斗，直接在前线休息，不再回首领府邸。 林绥有时候看见他坐在壕沟里，身上沾满了血污，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林绥就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沉郁说：“不论我做什么，都无法让他满意。” “他是一个受人尊敬的首领。他在我这个年龄，已经是阿卡帝部落的首领了。” 林绥静静地听着，父子关系是一种特殊的关系，但是他并没有这样的体会——他是从培养舱里出来的，由母舰集中培养，生命中并不存在血缘亲属关系。 “我有时候很羡慕我的弟弟……” 沉郁没有再说什么，捂住了脸，发出一声轻叹。 林绥之后又去试图夜袭，但南方部落果然做了防备。于是他带着那三十个人参与了正面战争，在战场上磨炼久了，他们这支队伍的默契度也越来越高。 优势逐渐向阿卡帝部落倾斜，在后方源源不断的支援下，城墙再一次被修复。南方部落的损失越来越大，士气不断下滑，眼看就要撑不下去了。 胜利似乎就在眼前，在这场战斗中，敌军溃败，林绥回来后找不到沉郁，一问才知道，他带着骑兵团追击敌人去了。 林绥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立刻带着自己的队伍追出去。循着沉郁留下的痕迹，追到一处平坦地形，他看到了许多尸体。 骑兵团的尸体。 林绥心里一沉，仔细辨认之后，在其中没有发现沉郁的尸体。 他们遇袭了？这果然是一个陷阱，但是骑兵团的机动性和战斗力很强，怎么会轻易全折在这里，而且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在得知沉郁追击敌人之后，林绥可是后脚就跟上去了。 “小心！”柏翠忽然从天空直飞而下，他指着远方，说：“有东西飞过来了！” 林绥立刻让其他人趴下，躲在尸体下隐藏起来。 很快，天边忽然响起一阵嗡嗡声，林绥仰头看去，一群黑色的飞行机械如同密密麻麻的蝙蝠悬浮在空中，直直地朝阿卡帝部落飞去。 林绥的目光盯着飞行机械：【 001 。 】 001很快给出信息： 【无人装载机（耐久度55%）】 【特性：可设置目的地，飞行至目标地点，投放装载物（装载物质量需小于10kg ）】 【质量：20kg】 【最远飞行距离：7km】 【内置装载物：□□（耐久度98%）】 林绥立刻在通讯仪上通知沉渊！ 他站起来，拿出电荷枪，空中的无人装载机大概有两百多架，正以设定好的路线飞行。 能量子弹在空中划过一条亮红色的线，一只无人装载机落下来，落在地上，发生爆炸。 林绥走过去，在一片火焰中找到了无人装载机的残骸。 这种东西实在不像是这颗星球上的。 林绥回到阿卡帝部落，前线已经是一片火海，因为有他的预警，人员损失倒是不大。 林绥将无人装载机的残骸放在桌子上，说：“骑兵团全军覆没，沉郁失踪了，我认为他被俘虏了。” 沉渊拿起那枚残骸，上面还有火烧焦的痕迹。 沉郁应该是遭遇了无人装载机的袭击，否则他们不会毫无还手之力。 第二天，无人装载机又飞过来轰炸了一遍，阿卡帝部落对此毫无办法。普通的武器很难命中那些装载机，而占据了空中优势的南方部落几乎势如破竹。 这种装备，和他们之前打的地面战争完全不是一个维度。 机械飞螳可以飞上去解决一些无人装载机，但它们落下来同样会爆炸，对于整个局势杯水车薪。 阿卡帝部落的防线一退再退，三天之后，沉渊收到了一个盒子。 长长的带着血腥味的盒子，是南方部落的使者送过来的。 沉渊看着那个盒子，迟迟没有打开。 南方部落的使者说：“首领不打开看看吗？您应该很想念你的孩子吧，说起来，他的意志坚定实属罕见，我都十分敬佩呢。” 沉渊看着他，说：“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激怒我吗？” 使者笑了笑：“我是来求和的，只要阿卡帝部落愿意投降，我们就把您的爱子还给你。” 沉渊：“投降？然后呢？” 使者：“您放心，我们接管阿卡帝部落之后，领地上原住民的生活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室内一片安静。 使者盯着沉渊，忽然道：“首领，南北方打了这么多年，实在是很没意思，您想必也是这么认为的，不如让我们来了结这一切。” 沉渊淡淡道：“怎么了结，让北方部落全部消失吗。” 使者：“不，只需要让异种族消失就好了。” 第53章 此话一出，房间内寂静了一段时间。 看来在这颗星球上，异种族和人类的矛盾由来已久。在北方，异种族数量更多，南方才是人类聚集地。 房间内只有沉渊，林绥，默和使者，所有人都在等沉渊的回答。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打开，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穿着不合时节的厚重衣服，竟然是沉心。 他不过十二三岁，一般男孩在这个年纪都人憎狗嫌的，但他内向且怯懦，没有存在感，像一道孤零零的影子。 沉渊瞥了一眼使者，皱起眉：“你怎么来了，出去。” 沉心低下头，小声说：“我想找哥哥……我好久没见他了。” 使者哈哈大笑，看着沉心，充满恶意地道：“你哥哥就在这里呢。” 沉渊：“闭嘴！”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鲜明的表露情绪，使者丝毫不以为意，他指向那个盒子：“去打开看看，你哥哥也很想你。” 沉心抬起头，他站在门口的阴影处，这个会议厅对他来说大的不可思议。头顶的灯散发着过于刺目的白光。父亲的怒火，陌生人的狂笑，空气中若隐若现的血腥味，压抑的氛围，挤压着他那颗小小的心脏。 他慢慢走过去，并且感到强烈的不安。那个盒子就摆在他面前，长长的，陈旧的，沾染血的木盒子。 沉心伸手打开木盒子，出乎意料的是，沉渊并没有阻止他。 里面是一只伤痕累累的断臂，被从肩部砍断，那只手握成了拳头。 沉心当然认得那只手，他只看了一眼，就呆立在原地。沉渊伸手捂住他的眼睛，让跟随在后的护卫把小儿子送回去。 “真可惜兄弟不能相见，只要阿卡帝部落愿意投降，我们立刻把大公子送回来。” 沉渊道：“你来这里当使者，就不怕自己回不去吗？” 使者有恃无恐：“如果我回不去，下次你收到的就是大公子的脑袋了。” 沉渊盖上木盒子：“回去告诉你们首领，他会为今天的一切付出代价。” 使者离开了，林绥在旁听了许久，此时才开口：“没想到你会如此维护异种族的利益。” 鸮首部落身为异种族的群体厌恶人类，以人类为主的南方部落想要彻底解决异种族，唯独沉渊夹在中间，似乎没有偏向。 人类想要拉拢他，一些异种族部落也愿意听他的命令。 沉渊说：“我接手阿卡帝部落的时候，北方异种族和人类的关系比现在还恶劣。但现在，我们也可以站在一起，相互沟通，贸易往来。” “每年一次的集会，至今已经持续了十五年。” “在这场战争开始之前，北方部落甚至可以和南方部落做生意。” “如果和平能够继续下去……” 沉渊摇了摇头。 “战争只会毁灭一切，而无法创造哪怕一块面包，也无法终结仇恨。” 沉渊：“遗憾的是，我们必须用拳头告诉他们这个道理。” 林绥笑了笑，道：“不过现在看来，南方部落很着急啊。” 如果南方部落真的占据优势，能轻松地把阿卡帝部落打下来，就没必要专门派人来谈和解了。 沉渊颔首：“这是一个信号。” 林绥：“我刚好有一个计划。” 他在地图上的大河边点了点，说：“如果南方部落一定要拿下阿卡帝部落，这里就不是你的弱点，而是他的弱点。我会带领我的队伍去拦截支援，不过在这之前，阿卡帝部落会遭受前所未有的打击。” 沉渊看着地图，思忖片刻，围点打援和通过精英部队打击敌军弱点也是他的想法。截断支援后，南方部落现在的那些军队支撑不了多久。 就算北方部落人数比南方部落人数多，只要在局部战场形成优势，就能逐渐消耗掉南方部落的有生力量。 不过这种程度的指挥作战，也许只有林绥能够做到。 这段时间以来，林绥已经表现出令他惊叹的战略思维和战术指挥能力。 果然，亚萨医生愿意跟随他是有原因的。 沉渊看着林绥，这个人明明看着年龄和沉郁差不多大，但却有着和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思维方式。 沉吟片刻后，沉渊开口道：“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请说。”林绥敏锐地察觉到，沉渊的语气有了微妙的变化。 沉渊：“我希望能把沉心送到你那边，直到战争结束。” 林绥抬起头。 沉渊缓慢地说：“阿卡帝部落太危险了，我不确定能保护好他……所以只能拜托你。虽然咱们认识时间不长，但你是一个难得的朋友，如果你愿意当我是朋友的话。” “当然。”林绥说：“既然你信任我，我会向你保证他的安全。” 沉渊终于如释重负地笑了笑：“等战争结束，我一定请你喝两杯。” …… 沉心当即被打包送往基地，为了确保安全，林绥还给奥斯丁发了条信息，让他派人半路去接。 阿卡帝部落在为之后更严酷的战争做准备，一旦后勤支援被断，现在的南方部落一定会拼个鱼死网破。而林绥则带着他那三十人的精锐部队，越过营地，前往边界大河。 南方部落在此前已经占领了两个部落，那两个部落都有守军驻扎，每个部落的守军大约五十多人。 离河边最近的是修云部落，为了防止林绥他们进攻的时候被从后面捅一刀，林绥准备带着人先清理修云部落的守军。 当初修云部落被打败之前，原部落的人们就已经逃走了，此时修云部落里只有来自南方部落的守军。 林绥他们隐藏起来，看着里面的守军聚在一起吃饭，现在正值黄昏，天边已经坠入深蓝。 吃完饭后，守军们点了一堆火，然后把银香叶扔进去，空气中逐渐弥漫出奇异的香味。 守军们闻着香味，露出飘飘欲仙的表情。 这边远离前线，他们留守在这里，时间久了，也就失去了戒心。 林绥自从上次偷袭了营地之后，那边就加强了戒备，现在看来，是长了教训，但长得不多。 趁所有守军沉迷于银香叶的气味时，林绥一声令下，其他人发起了进攻。对方毫无防备，他们又抢占了先机，轻而易举地解决了那些守军。 把尸体扔到后面，林绥浇灭了那团火，里面还剩一些烧焦的银香叶。现在看来，南方部落确实十分沉迷于这东西。 一个土鼹族走过来，说他们发现了一些箱子。 打开箱子，里面装的是弹药和衣物，还有一些枪支和银香叶。 看起来是刚送过来的，大概准备之后再往阿卡帝部落外的营地运过去。 林绥心想，可惜这里面没有无人装载机，否则就可以让他们感受下什么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林绥还看到了一份报告，上面正是这些物资的清单。 林绥正在清点物资的时候，桌子上的通讯仪忽然响了。 周围的其他人都看向了通讯仪，这里没有人会说南方部落的方言，如果现在接了的话，恐怕他们会立刻暴露。 通讯仪响了三声，林绥接了起来。 “罗百夫长，四月二十五日，我方将运送后续支援部队五百人及物资若干抵达营地，收到请回复。” “收到。”林绥说。 001 ：【语言系统已启动。 】 “你是谁？罗百夫长呢？”对面问。 林绥：“百夫长在睡觉，今晚我们举办了一场小型的聚会，他吸了太多的银香叶。” “该死！让他准备好接受将军的惩罚吧！”对面愤怒地说：“你们居然还有心思聚会！阿卡帝部落迟迟无法攻陷，将军很生气！” “我会传达给他的。”林绥语气放轻了一些：“不用担心，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对面说：“那是当然，但这不是你们松懈的理由。别怪我没有警告你，将军的脾气可不好，祝你们好运吧。” 通话结束。 放下通讯仪之后，林绥说：“四月二十五日，就是三天后，会有五百人的支援和物资运送过来。” “五百人？！”旁边的人愁眉苦脸地说：“我们怎么解决五百人，南方部落到底哪儿来那么多人送死。” 林绥：“我们还来得及做一些准备。” 三天之后，南方部落的大船出现在河面上，林绥举起手搭在额头，极目远眺。 总共有五艘船，每艘船上大概有一百人，后面还有一艘笨重的货运船，上面装着很多箱子。 林绥和其他人埋伏在河边不远处的山丘上，当船队行到中心位置时，林绥一声令下，其他人便开始射箭。 一支箭头沾满了油，带着火焰的箭矢落在了甲板上。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箭矢飞过来。林绥他们旁边摆着油桶，而箭头上绑着油布，只需要点上火，火焰便可以燃上许久。 甲板开始燃烧，船上的人慌乱了一阵，有些人发现了他们的位置，一边加快了速度，一边朝这边反击。 不过火势越来越烈，船上的人不得不弃船跳河。 第54章 白参自从和修云部落的莫百夫长联系之后，就隐隐有一些不安。 此时，新的军队和物资已经准备万全，陆续抵达边界线。 白参是将军身边的一个副官，现在也是这五百人的指挥官。他出生于绿萝部落，也是南方较大的部落之一。北方部落之间是平行和辐射的关系，但南方部落之间是明确的主臣关系，在他年轻的时候，去了天玉部落，跟随在将军身边。 那时候将军还不是将军，总之发生了一些复杂的事后，将军成为了天玉部落的最高领导者，他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其实白参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半瓶子晃荡的家伙，当别人问道他是如何成为千夫长的时候，他只能说是主要是将军太努力了，莫名其妙手里就忽然有了那么多兵。 就在前段时间，将军忽然开始训练军队，并要求其他部落上交兵权，这引发了一些矛盾。白参带着军队四处镇压，镇压完之后，将军手里就有了七千人的军队。 将军在他眼里越来越陌生。 残暴，偏执，疯狂，完全不在乎手下的性命。 将军给他们分发了一些从未见过的武器，那些武器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然后他们又开始训练，等熟悉了新的武器装备之后，将军就让他们去边界大河待命。 这是要开南北之战了，白参心想将军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不过新武器就是厉害，南方部落的军队一路往前推，直接推到了阿卡帝部落。阿卡帝部落的抵抗非常顽强，数不清的物资和装备一直在往北方运，那些东西越来越奇怪，都是白参没见过的，到后来，连天上飞的无人装载机都有了。 白参虽然是第一次见这种东西，但知道它会改变整个战场的局势。这种东西哪儿来的，白参也不敢说，他只知道将军偶尔会消失，去见“外人”。 前线还俘虏了阿卡帝部落的少领主，一切似乎越来越好了。将军派他带领五百人前往北方，一举攻破阿卡帝部落，然后彻底拿下北方。 出发前，将军对他说，要不惜一切代价，速战速决。 白参并不想上前线，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场战争。将军的口号是驱逐异种族，可是异种族在北方啊。 不过南北矛盾由来许久，不仅是种族，还有政治，经济，历史等原因，太多了，以至于仇恨的原因变成了仇恨本身。 带着五百士兵和物资，白参坐了一天的船，在即将抵达对岸的时候，天色渐暗，白参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明显。 天边划过火光，一直燃烧的箭落在甲板上，白参一边叫人加快速度，寻找敌人的位置，心想终于还是来了。 对面攻势很猛，就是冲着毁船来的，其中还夹杂着一些高射炮和爆破弹。五艘大船很快就失去平衡，船上的士兵纷纷跳船，往岸边游去。 可惜不是每个人都会游泳，还有在船上就死了的人，白参游到一半，看着岸边的芦苇，大喊道：“回来！” 他趴在水里，能听到命令的只有周围的几个人，其他游得快的更是迫不及待地往岸边赶，当他们大批人站上岸的时候，一支箭落在他们脚下。 那支箭没有射中任何一个人，但发出砰的一声，紧接着，巨大的爆炸吞没了人群。 爆炸一个接一个，鲜血从岸边流进大河，流到白参身边。现在岸边绝对不能去，敌人在那里埋伏了很多陷阱，他回头看去，其他船都被毁了，只剩下物资船。 看来对方是想杀了他们，然后截获物资，白参立刻让所有人集合，上物资船，他们毕竟不能一直泡在水里。 到现在还剩下三百多人，上船之后，白参立刻调转船头准备逃跑。到现在为止，他连对方的面都没见到，就已经损失了二百多人。他一向比较谨慎，岸上还不知道有多少敌人，当然是先后撤保存实力最好。 当所有人上船之后，白参掉头准备离开，就在这时，又是一发火炮，直直地落在物资船的仓库上。 仓库里还有弹药……！ 来自岸边的火炮像流星一样不断落在船上，仓库里的炸药接连爆炸，船上的士兵死伤惨重。 与此同时，岸边有几道影子偷偷潜入水中。 白参又一次跳下水，他很快明白过来，对方留下物资船的就是为了把他们一网打尽。这说明对方人数并不多，想通这点之后，白参立刻让所有人散开。 只可惜他想明白得太晚了，那些又一次跳河还活着的人，被潜入水中的敌人杀死，白参也被打晕带走。 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很冷，湿掉的衣服皱巴巴地贴在身上，他有意识拉长呼吸，想继续假装昏迷，忽然一盏灯在他头顶亮起，一个声音用南方部落的语言说：“醒了就睁开眼睛。” 这个声音！白参猛地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大衣，面貌清秀，气质温和内敛的青年坐在他面前。身后还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那个男人实在太高了，有一种难以描述的压迫感，令人本能地头皮发麻。 “和我通话的是你！”白参心里又惊讶又害怕，这说明修云部落早就被攻破了，而他们一点消息都没有！对方等于是瓮中之鳖，而他就这么傻傻地撞上来了。 而现在，他被北方部落抓住了……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白参大声说：“你杀了我吧！” 林绥语气温和：“不着急，咱们可以先认识一下，我是林绥，你可以叫我林。” 他在心里感叹，要是亚萨在这里就好了，亚萨很擅长审讯。 “放心，我的手段会充分考虑俘虏的人权。”林绥笑了笑，对旁边的人说：“拿银香叶来，请这位开心一下。” 吸食银香叶过多之后会陷入一种奇异的幻觉，基本上问什么答什么，林绥本来是想用这种方法得到情报，但白参立刻说：“不！别给我吃那个！” 林绥挑了挑眉，没想到南方部落还有这么排斥银香叶的。 不过这样一来，事情就更简单了。 …… 白参知道的并不多，也就是他这个位置该知道的。至于将军为什么忽然发动战争，那些武器是哪里来的，他偶尔会去见的“外人”是谁，白参一概不知。 但这些情报也够了，林绥算了一下，南方部落还有三千兵力没有送过来。 要一次性送三千人过来是很难的，再加上后勤物资，对运力要求很高。林绥决定就在这儿守点打援，只要对面敢一个一个送，他就敢一个一个吃。 不过他还需要更多的人。 那些异种族，总不能真的躲在后面就完了吧。 以少胜多虽然听上去好听，但绝对是下下策，最好的当然是优势火力，全面覆盖。 白参就被关在修云部落，林绥倒没虐待他，也不准备杀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了。 白参则已经是心如死灰，他泄露了情报，就算回南方部落，以将军的脾气，他和家人恐怕都不会有好下场。 他现在的活动范围在那个小帐篷里，过了几天，他才发现林绥就带了三十个人，想想他的五百人被三十个人打成这样，白参就挫败不已。他偶尔会把当时的战况摆出来再分析一次，不论是一开始带着船逃跑或者干脆冲上去，都能破了林绥的局，只可惜他每次都做了最坏的选择。 但林绥不过只有三十人而已，怎么能阻挡得了后面三千人。这一场胜利已经是奇迹了，难道他还能一直创造奇迹不成。 他便一直观察着林绥的行动。最开始，林绥还是带领其他人在岸边埋弹药，这些甚至还是之前的南方军队在修云部落留下的库存。 前线发来通讯，问这边的物资什么时候送到，林绥轻易地敷衍过去。南边也发来通讯，问这边的情况，林绥从容不迫地说物资正在运送，需要更多支援，这次用的是白参的名头。 白参看着他两头骗，技巧越来越娴熟。过了半个月，南方果然又送来三百人和物资，被林绥一口吃下，鲜血浑浊了河水。 这次不论是前线还是南方都察觉到不对了。 白参心想这下看他怎么应对，谁知林绥带着这些人反身去打擂鼓部落了。擂鼓部落是南方打下的第二个部落，也是防守薄弱之处，林绥直接歼灭了擂鼓部落里的守军，在营地反应过来，扬长而去。 将军大怒，准备派出两千五百人直接渡河而来。 得到这个消息后，林绥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回来的时候，带着两队异种族队伍，一支是羽族，另一只竟然是人鱼族。 人鱼族向来不参与南北之间的战争，林绥究竟是怎么说动他们的！ 而将军的船，真的开到了边界线。总共二十艘大船，在河面上一字排开，船上还有大炮和弓箭手，还在河面上的时候，船上就直接朝岸边开炮。 “财大气粗啊。”林绥在高处俯视那些船：“如果就剩这些人的话，看来这次你们会输了。” 他这话是对白参说的，白参感觉他简直是在做梦：“那可是两千多人！就算你们再厉害，上去也只能送死。” “确实，我不打算正面对抗。”林绥问：“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如果不的话，我就把你送回去了。” “什么？！”白参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但很快反应过来了。 他不能回去，将军会原谅一个死了的白参，但不会放过一个活着的白参。 第55章 林绥临走前还给南方部落留了个礼物。 军队到了修云部落，他们看到的就是一片过分空旷的土地，然而当他们走进修云部落之后，顿时被爆炸包围。林绥将所有的弹药都埋在地下，并且用通道相连，只需要点爆一个，整个修云部落都会爆炸。 有土鼹族在，这事并不困难。 砰砰声不断，修云部落的烟花持续了许久，林绥在远处看着，这一波爆炸让南方部落损失惨重。 “他们的总指挥是将军吗？”林绥问。 白参从决定跟他走的时候，心态就彻底摆烂了，说：“不是。” 林绥：“这么重要的战役，将军居然不亲自来？” 白参嘟囔着说：“首领亲自参与战斗是愚蠢的行为，不然阿卡帝部落不会失去少首领。” “你说的也有道理。”林绥说：“如果将军在这里，我只需要抓住他就好了。” 白参忍不住反驳道：“将军身边有那么多人，而且将军本身实力非凡，你怎么抓他？” 林绥：“他实力很强？” 白参说到这里，情绪有些复杂：“非常强大——你无法想象，绝对超越你所见过的。” 林绥抬起头，目光在默身上轻轻掠过：“是吗，其实我也有秘密武器。” 白参：“什么秘密武器？” 林绥没有说话，仍然注视着修云部落那边的情况，此时南方部落的军队已经从爆炸圈里撤出来了。 接下来才是重点，在南方部落惊魂未定的时候，他发动了一次远距离突袭。 “进攻！” 周围的人全都骑马冲出去，白参愣了下，他哪知道林绥居然敢对着近八十倍的兵力发起进攻，匆忙之间，他只来得及找块布蒙住自己的脸。 还没有整队的南方部落被打得措手不及，当他们反应过来准备反击的时候，林绥立刻带着队伍跑了。 总指挥官命令一百人追过去，跑到一处山峰之间，又遇到一次连环爆炸，一股脑往前冲的一百人几乎全军覆灭，剩下的也全被林绥收割了。 解决完那一百人之后，林绥这才真的带队扬长而去。 南方部落的主力部队一上来就吃了个大亏，总指挥员经过取舍之后，决定先抵达阿卡帝部落和先锋队伍会合。 从修云部落抵达阿卡帝部落要五天的时间，这么大一支军队再带上后勤物资，需要更长的时间。 “比我想得要冷静。”林绥一直在远处通过羽族观察军队的走向，只要南方部落休息，他就带着人过去骚扰。南方部落追过来，他就立刻逃跑。 主打一个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这一切都建立在羽族提供的视野支援和他这支三十人的质量极其优秀，以及对地形地貌的熟悉上。而且骚扰的次数越多，他发现自己手下几个人就越熟练，甚至开始发挥主观能动性，出各种主意，比如在对面行军的时候点燃银香叶之类的，务必让南方部落的军队更难受。 五天下来，南方部落的军队确实已经忍无可忍。他们往前走的时候，必须小心翼翼，不知道什么时候地下就埋了雷。晚上从来没睡过一个好觉，提心吊胆几个小时没事，一旦有了入眠的倾向，那支队伍就会从各种奇怪的地方冒出来，打一枪就跑。 如果不管他们的话，随时会被咬下一块肉来。但如果要管，派的人少了，会被反杀，派的人多了，追不上是一回事，追上来也可能面对各种地形杀和地雷陷阱，损失更大。 对面真（*南方部落脏话）爱埋地雷！ 而且他发现对面造成的损失越来越大。 这些人一直以来就没睡过好觉，总指挥最后决定，派了八百人围堵追杀那支奇袭队，缠住对方，至少让对方无法再骚扰主力部队。 “八百个人，这样一来，他们就少了一半的主力。”林绥通过羽族得到了最新动向。 游击战对行军能力要求很高，在不断快速移动的情况下保持战斗力，拉扯敌方的军队，发现薄弱点，这几天下来，林绥他们的精力消耗不比南方部落低。 但他们是猎人，是掌握主动权的一方，至少心理上感觉要好一点。 林绥揉了揉眉心，他精神上还坚持得住，但身体有点难受：“按原计划，咱们往北跑。” “去北边干什么？”白参问。 这支军队只要深入北方，不论哪个北方部落遇到他们，都是一场浩劫。 其他人都只听林绥的命令，说什么就做什么。只有白参身为曾经的指挥官，也带过几年兵，出于职业本能总是会思考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是他的话要怎么应对。 说实话他觉得遇到林绥这样的人，他也没什么办法…… 林绥：“去见见朋友们。” 所以果然是祸水东引？白参默默地戴上面罩，他没有参与进攻，每次发生战斗的时候，他都先找块布把自己的脸遮起来。 沉渊发来消息，因为迟迟没有物资支援，南方部落营地逐渐处于劣势之中，那些每天轰炸的无人装载机越来越少，甚至连弹药都不够用了。 其实在林绥最初的预想中，面对装备人数上的差距，放弃阿卡帝部落，坚壁清野，让南方军队深入北方部落，依靠纵深增加他们的消耗，再切断补给线，这种方法的损失会更小一些，但他看出来沉渊不愿意放弃阿卡帝部落。 如果放弃阿卡帝部落，那些平民就失去庇佑，只能逃亡……所以林绥并没有在沉渊面前提出这个想法。 但是阿卡帝部落既然挡在前面了，林绥觉得果然还是要让鸮首部落也分享一下比较好。 这一路北上，林绥已经策划好了路线，他会将八百人一点点埋葬在北方部落，终点就是鸮首部落。 …… 两个月后，这场战争终于结束。 阿卡帝部落如同磐石伫立在前线，寸土不让，那条窄窄的壕沟里填满了双方的血，每一块山头，每一座堡垒都经过反复的争夺，鲜血将土地染红，最开始他们选择将人埋葬起来，后来埋人的地方都不够用了，只能几具尸体埋在一个坑里，一把火烧掉。 在后期，经过沉渊的多次号召，有更多的北方部落派人前往前线支援，林绥在游击过程中也给奥斯丁发了消息，尽量给予阿卡帝部落更多支援。这段时间以来，基地一直在制造武器，装备和药物，源源不断地往阿卡帝部落送过去。 最后一战，多方赶来的支援从后方将南方部落包围起来，林绥也从鸮首部落赶回，参与了这次彻底消灭南方部落残余力量的围歼战。 沉渊这边抓住了几个指挥官当俘虏，他准备用这些人换回沉郁。 “准备和谈吗？”林绥问。 沉渊点头：“是，南方部落也提出了和谈请求，就在十天后，边界大河上，我会准备好和谈条约。” 林绥：“趁这个机会反攻，我们可以直接推平南方部落。” 沉渊：“北方部落撑不起南下反攻的消耗，就让这场战争到此为止吧。” 林绥沉默了一会，他觉得这场战争没有那么容易结束，毕竟将军还没有出场过。 但南方部落确实没有更多兵力继续打下去了…… 沉渊：“我知道你心里会有所不甘……但是，我私心里，一直希望南北关系走向合作，而不是对抗。” “我们既然赢了，这就是一次机会。” 林绥并没有不甘，他对南北方的恩怨毫不在意，只是在根据利益最大化做出判断而已。 既然沉渊心意已决，他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这场战争能赢，主要靠的还是阿卡帝部落。 打完仗之后还有很多善后工作要处理，那些事极其繁琐，林绥避开了这些事务，结结实实地睡了两天。 两天之后，他被一阵紧迫的敲门声吵醒了。林绥打开门，外面竟然是白参，白参一见他就哭喊：“救命啊！” 林绥刚睡醒，脑子还有点迟钝：“？” 白参：“他们要把我当俘虏关起来，我趁机跑出来了——我跟你跑了那么久，咱们之间好歹有一点点的感情吧，就算不说放了我，至少也不能当俘虏——” 林绥慢吞吞地说：“你不想回南方的话，这里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你还不会说北方部落的语言，甚至连通用语都不会。” 因为语言不通，这段时间以来，白参只能和林绥一个人交流。 白参眼泪都要出来了：“求你收留我吧，我什么都会做的！” 林绥：“你南方部落的家人呢？” 白参黯然道：“我死了对他们更好。” 他刚过河的时候就被林绥抓住了，理论上并没有参与这场战争。既然南北要和谈，留下白参也没关系，而且他还有点用。 “你换身衣服，暂时跟在我身边。”林绥说。 白参连忙点头。 林绥想起来还有件事之前忘说了，带着换好衣服的白参去准备见沉渊。此时沉渊还在忙，除了善后工作，重建部落，奖惩赏罚，他还在策划和谈的内容，天色已晚，房间里亮起了灯。 第56章 林绥推门进去，沉渊正在整理文件，灯光将他的身体勾勒出一个沉默而疲惫的影子。 “你该休息一段时间，如果你倒下了，还有谁能稳住阿卡帝部落。” “我明天就出发前往边界。”即使稳重如沉渊，此时也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表情：“很快就会结束了。” “你之前还说要请我喝酒。” “等回来吧。”沉渊笑了笑：“有什么事吗？” 林绥：“你准备什么时候把沉心接过来？” “现在就可以让他启程了。”沉渊顿了一会，又低声说：“还有沉郁，很快他就会回来的。” 沉郁被俘虏这段时间，身为父亲，沉渊内心非常痛苦担忧，但他把这种纠结深埋在心底，无人探知。 两人只说了几句私事，沉渊把那份准备用来和谈的条约拿给林绥看，除了双方交换人质之外，还有接下来互不侵犯和平共处的条约。 每一次南北战争对双方都是巨大的损耗，将过往数年的发展毁之一炬，如果能够在这次和谈中终结战争，保持经济交往，互相交流，这是对双方都有益的事。 “到那时，我们甚至可以离开这颗星球。”沉渊说：“我们被困在这里很久了。” 这当然是最理想的情况——沉渊就抱着这样的理想。 但林绥对此持消极态度，只有足够强大，才能让别人和你合作。 没有强大实力作为后盾，再完美的合约都是一张废纸。 “南方部落那边怎么想？” “合作对南方来说也是有利的。”沉渊缓缓说：“如果他们不同意，那就说明了一件事。” 林绥意识到他的语气不同寻常，抬起眼：“什么？” 沉渊看了林绥身后的默和白参一眼，林绥想了想，对白参说：“你出去吧。” 白参擅长察言观色，虽然他不知道林绥两人刚才在谈论什么，但还是乖乖离开，还顺手关上了门。 林绥那句话是用南方部落方言，沉渊多看了白参一眼，倒没有问什么。 “从很久之前，我就有一种猜想。”沉渊放低了声音：“这颗星球被帝国监视着。” 林绥的心剧烈地跳了一下，灯光这一瞬间仿佛也变暗了。 “南北战争是帝国策划的一场游戏，这颗星球是一个斗兽场，他们在俯视这场战争。” “三百年过去了，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发展，那些外来者带来了帝国科技的成果，我们见过能量块，见过营养膏，甚至见过宇宙飞船，但我们却还拿着木棍和石头打架。” “每当南北关系缓和，科技有所发展的时候，帝国就会插手，掀起战争。” “而这一切的目的，在于让我们永远困守在这颗星球上。” “所以，战争毫无意义。”沉渊说：“尤其是这样的战争。” 林绥想起来苏娜博士说的那句话，这里是一座牢笼，离开是一个谎言。 牢笼，斗兽场，一个谎言。 沉渊的神色更加凝重，从他第一次发现这个秘密，一种绝望感就攥住了他的心脏。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松开过。 这个猜想对这颗星球上的人来说太残酷了，而外来者对他来说又过于危险，所以他把这个秘密深埋在心里，不曾对任何人开口。 他凝视着林绥，他在等待林绥的反应。 林绥问他：“你想怎么做？” 沉渊：“突破封锁，夺回自由——这件事，一个人是做不到的。” 所以沉渊一定要团结南方部落，他有更长远的计划——林绥想到他那张地图，他的视野从一开始就望向了星空。 林绥：“为什么你会选择告诉我？” “因为你的实力和立场。”沉渊直言不讳：“你是外来者，但并不是帝国的人。我需要你的帮助，我对帝国了解太少了。” 林绥沉吟片刻：“你当初拉拢亚萨，是不是也这样打算的？” 沉渊：“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 林绥笑了笑：“我愿意帮你，但我对帝国的了解不比你多，我失忆了。” 林绥没有这个身体的记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是001告诉他的。 出乎意料的是，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默忽然从发呆状态中醒过来，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脑袋。 刚才他也是这个动作，这其中的差别微乎其微，但林绥就是能感觉到——默对“失忆”这个词产生了反应。 …… 林绥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 白参等在外面，说：“终于谈完了。” 林绥：“其实你可以先回去等我。” 白参一脸认真：“我害怕。” “是吗。”林绥说：“我准备和他一起去参加和谈会议，你也来。” “？！”白参：“我去干什么！我不去！万一将军来了……！” 林绥静静地看着他。 白参一咬牙：“我知道了，但万一我被认出来……” 林绥：“我会给你准备一整套盔甲。” 回屋之后，林绥脑子里还在想沉渊说的话。他先给奥斯丁发了条信息，把沉心送回阿卡帝部落，奥斯丁很快回复过来，他还额外说了一句，沉心在部落里过得很充实，他经常去教室听罗德讲课。 这两小孩年龄相仿，能玩到一起很正常。 林绥回复完消息，随手开灯，一个庞大的阴影将他完完全全笼罩起来。林绥转过身，默站在他背后，绿色的眼睛在灯光下格外通透。 默一直在看着他。 “默。”林绥看向那双漂亮的绿眼睛，默是一面镜子，任何人注视他的时候，能感受到的只有自己的情绪：“你也没有记忆是吗？” 默在思考，然后他点了点头。 林绥问：“你最初的记忆是什么？”他记得第一次见到默的时候，默还是个偷玉米的野人。 默想了一会，忽然按住林绥的肩膀，林绥下意识想反抗，忍住了，任由默把他推到椅子边坐下。 然后默蹲下来，抓住了林绥的左腿。 他低垂着头，一丝黑发垂落下来，林绥隐隐感到后背发麻。默的力道并不大，但被困住的本能还是在叫嚣着危险，林绥让自己的呼吸平缓下来，温声问：“怎么了？” 默的指腹贴在他的左腿上。 林绥思索了一会，忽然明白了！ 他曾经击中过默的左腿。 第一次默来偷玉米的时候，林绥朝他射击，但并没有命中，这让林绥生出了好奇心。他对自己的瞄准能力有绝对的自信，再之后，经过精心的设计，林绥射中了他的左腿。 默的身体反应确实十分惊人，而且能够十分敏锐地察觉到潜藏的危险，当初在战场上更是印证了这一点，现在林绥不确定是否还能命中他……默好像变强了。 他的伤势恢复得也比以前快。 ……所以默的意思是，他最初的记忆就是自己给了他一枪。哎呀这可真是，林绥心里都有点愧疚了。 “以后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林绥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默的长发有一种别样的质感：“你为什么不说话呢，默？” 林绥用001扫过，默的语言系统是没问题的，至少生理上一点问题都没有。 默抬起头，张了张口，疑惑地看着他。 林绥心想，算了，慢慢来吧，反正还有很多时间。 …… 第二天，便有人拿了一套灰色盔甲，包括头盔，胸甲，腿甲，白参穿上之后，被盔甲遮蔽得严严实实，仿佛一尊铁质雕像。这套盔甲还是奥斯丁从基地送过来的动力盔甲，防护能力也极强。白参本身有一米八高，穿上盔甲之后近一米九，但还是比旁边的默矮了半个头。 林绥心想以后应该给默打造一套专属盔甲。 沉渊的队伍已经准备好了，林绥赶过去之后，队伍便出发前往边界大河。 一路无话，五天后，他们抵达大河，河边已经准备好了一艘船。林绥他们坐船到大河中心，那里已经有一艘大船等着。 大河辽阔，望不到边。两船相接，沉渊带着几个手下，和林绥一起上了大船。 大船上南方部落的士兵披坚执锐，气氛肃杀。船舱门前，一个守卫拦住了沉渊，用通用语说：“只允许带三个人进去。” 沉渊看着他：“你方带了几个人进去？” 守卫哑口无言，只能僵硬地挡在门口，沉渊说：“既然不想谈的话，我们可以回去继续打。” 就在这时，门从里面打开，一个晴朗的声音说：“请进吧，来自北方部落的贵客。” 沉渊带着一行人进去，船舱比外面看起来还大一些，灯光很亮，沉渊一眼就看到了最里面被绑起来的沉郁，有两个人看守着他。 坐在桌子前的男人微笑道：“手下不懂事，怠慢了首领大人。” 白参没有反应，林绥猜他并不是将军。 男人说：“请坐吧，我是银香部落的首领，红椿。” 沉渊看向沉郁，说：“放了他。” 红椿慢条斯理地说：“因为他挣扎得太厉害了，带来不少麻烦，所以才不得不这样困住，放心，只要达成协议，我们一定会放了他。” “沉渊首领，我们是诚心要和谈的。” 第57章 南方部落确实是想要和谈的，当沉渊拿出那份条约时，红椿认认真真地看过。 他越看越惊讶，也越发严肃，和其他部落的代表商量许久，然后针对每一条条款，都与沉渊这边进行了充分的探讨，对每一点利益锱铢必较。 沉渊自然是留了商量的余地，如果对方全盘同意了反而有诈，这正说明，红椿是真的想停战了。 红椿本来和北方生意做得挺好，就因为将军一声令下，什么都没有了。和他有相同遭遇的还有其他部落首领，他们是对推进和谈最热情的一批人，红椿就是被推出来的代表。将军拒绝和谈，他们决定违抗将军的命令。 这份合约完全是可行的，红椿能感受到沉渊的真诚，不过当然还是要多争取一些利益。 整个会议过程中，林绥一直在旁观，没有参与具体的讨论。沉渊侃侃而谈，他已经想了很多年，早在脑海中把这份合约完善了一遍又一遍。 讨论了一天一夜，终于拟定了双方都满意的条约，暂命名为《南北和平合作条约》。 随后双方进行了俘虏交换环节，沉郁终于回到了这边。 他看上去疲惫虚弱至极，双眼深深地凹陷下去，仿佛一根被掏空的树干。失去了一条左臂，他的身体看起来极不协调。 当他从沉渊身边路过的时候，他偏过头，眼神冷漠，声音沙哑：“你不打算为我报仇吗？” 沉渊一怔，他唯一对不起的或许就是这个儿子。他现在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时机也不对，场合也不对。 思考许久之后，沉渊缓缓张口：“以后……” 沉郁却没有听，他转过头，吃力地迈着腿走了。 交换的俘虏送到来时的船上，那里有人会为他们治疗。而在大船上，沉渊和红椿正准备签署条约。 两份条约，双方共同签署。沉渊拿着笔，他轻轻地松了口气，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这一切都还只是个开始，但有了开始，就会有未来。 签下自己的名字，他忽然看见一个白色的小光点落在纸上，那一瞬间，一种莫名的寒意笼罩在他身上，沉渊下意识回过头，看了林绥一眼。 …… 就在沉渊签完字之后，001忽然出声，这是林绥第一次听到001如此急促的声音：【检测到未知能量——！ ！ ！ 】 与此同时，默忽然抬起了头。 林绥看见一道雨丝般细小的白光从天而降，落在正中间的桌子上，那道光线如此柔和，仿佛月光从破了个洞的船顶落下来，甚至散发着朦胧的美感。 然后，白色的光线微微一荡，开始急速扩张。 白光所触碰到的一切，瞬间化成了飞灰。 那份合约，小小的桌子，最前面的红椿和沉渊，后面的其它部落代表和林绥他们……白光以温柔而坚定的态度扩散，看上去速度很慢，实际上不过一眨眼的时间，整艘船都被白光无声无息地吞噬。 【启动保护程序。 】 白光落下来的一瞬间，一阵剧烈的疼痛从林绥的脑海深处猛地炸开。看到白光之后，他已经意识到危险，身体却来不及做出反应。剧痛撕扯着他的大脑， 001将所有的能量全部释放，将他包裹起来。 林绥在能量护盾中，看着白色的光芒吞噬一切，寂静无声。 …… 沉郁走上北方部落的船，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几个俘虏也被换回来了。船慢悠悠地往北方部落开，他们受伤太重，需要尽快回部落修养，这都是沉渊提前安排好的。 沉郁麻木地往船舱里走，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泡在冰冷的血水里一样，愤怒和怨恨都被冰封起来，但又鼓噪不休。 那么多人死在他面前，战友，同伴，追随在他身后的人。被俘之后在囚牢里受尽凌辱，他憎恨南方部落，憎恨来自大河另一边的敌人。 但是，沉渊想要和谈，想让以前的仇恨一笔勾销。 “那是什么？”船上的人说。 他看向了已经离得远远的大船，所有人都转过身，沉郁不明所以，下意识也随着看过去。 他看到了一道柔和的白光，那道白光来自遥不可及的天空，光芒边缘迅速扩散，稳固而坚硬的大船在高温中飞快融化。 白光像巨兽一般吞噬了大船，然后无声无息地消散。 沉郁睁大了眼睛。 船上的人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过了几秒之后，他们看着空空荡荡的河面，巨大的惊恐席卷了所有人。 大船就这么消失了？ ！那道白光又是什么？ ！船上的人都死了吗？现在该怎么办？那道白光还会出现吗？ 许多问题挤在脑海里，所有人都神情呆滞地盯着大船消失的地方，没有人说话，船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如坠梦中。 “开回去！” 一道嘶哑的声音骤然响起，炸雷一般惊醒了船上的人，他们看过去，沉郁吃力地跑到船舷边，死死地盯着空荡荡的河面。 大家心里非常害怕，但船上没有能拿主意的人，沉郁尽管如此狼狈，但他还是少首领，于是便把船开回去了。 船回到刚才的位置，河面如此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沉郁单手抓着船边，埋头看向河里，就在这时，河面出现一串咕噜咕噜的水泡，一个人拖着另外两个人浮了上来。 …… 林绥醒来的时候，头还是很痛，眼皮很沉，身体像铁块一样，他在脑海中呼唤：【001？ 】 001没有回复，脑海里甚至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根本没有这个AI存在过一样。林绥的意识已经清醒了一些，但身体完全动不了，他干脆放弃睁开眼睛。 他记得那道白光降下来的时候， 001消耗了所有能量开启护盾，所以他并没有受伤，只是大脑过载，导致自己昏迷过去了。 他记得沉渊被吞没之前，看了自己一眼。 然后呢？默呢？其他人呢？那道白光是怎么回事？ 要思考的事太多了，林绥只要一想，大脑就一阵抽搐似的疼痛，他猜是001在紧急情况下抽取能量的时候太粗暴了，所以大脑受到了影响。 001现在情况不知道怎么样，林绥慢慢地深呼吸，让自己的意识飘在空中，渐渐陷入了睡眠状态。 他回到了那片熟悉的星空之中，也就是001的神经网络系统，只是如今的星空变得十分缥缈模糊，甚至比他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还要黯淡。 【 001？ 】 林绥又叫了一次，星空没有任何反应。 001对能量的渴望如此显而易见，但为了保护他，001抽空了储存的所有能量，所以林绥在那样的攻击下毫发无伤。 001还能恢复吗，林绥也不知道。 林绥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大脑的疼痛已经消失了。他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洁净的房间里，身体也没有异常。 这是一间医务室，空气中飘着药水的味道。 门外传来脚步声，林绥看过去，推门进来的居然是亚萨。 那一瞬间林绥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基地，不过亚萨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装着一只机械手臂的沉郁。 “我昏迷了很久吗？”林绥问。 “一个月。”亚萨说：“你的身体没问题，但大脑受到了某种剧烈的刺激，我们只能等你自己醒过来。” 林绥站起来，问：“其他人呢？” 在001抽出能量之后，林绥就昏迷过去了，他不知道之后发生的事。 沉郁说：“那艘船上，只活了三个人。” 林绥看向他，沉郁完全不一样了，形销骨立，脸色晦暗不明，让人一点都想不起他最初清朗俊秀的样子。 “活下来的人是你，还有默和你身边的另一个人。”沉郁走过来，他盯着林绥，缓缓道：“默把你们从水里带出来之后就失去意识，到现在只有你醒过来了。” “林，为什么只有你们能活下来，那艘船上发生了什么。” 他的语气十分有压迫感，眼神中有一种被强行压制的偏执和疯狂。 在他决定怨恨父亲的时候，沉渊死了。 有人活下来了，却不是父亲。 林绥能明白他的感受，整艘船只有三个人活下来，却都和他有关，怀疑也是很正常的。 他是因为有001的保护，白参也许是因为动力装甲，那默呢？ 林绥闭上眼睛回想，能想到的只有沉渊看他的最后一眼。 沉渊死了。 ……简直有种荒谬的不真实感。 “我知道的和你一样多。”林绥将最后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当沉渊和红椿签署合约之后，白光降临，摧毁一切。 他心里的疑惑不比沉郁少：“默是怎么活下来的？” 亚萨用一种奇妙的口吻说：“他是用身体扛下来的。” 林绥一时无法理解这句话。 扛？那种攻击是可以用身体强度直接扛下来的吗？而且默还坚持到把他们送上河面。 亚萨笑了笑：“他现在还没有醒，我已经检查过他的身体，他的身体组成和我们不一样，这一点我之前居然没有发现，只能说他伪装得太好了。” 第58章 默和白参都还没有醒过来。 白参启动了动力装甲的最高防护，动力装甲是机械师留下来的装备，防护力度不同寻常，所以抵挡了大部分伤害。而默就是靠自己的身体硬生生承受了那道白光，他活下来了，但受伤很重，直到现在都没有醒来。 那两人就在隔壁的房间，亚萨正是为此赶过来的，还顺便帮沉郁换了个机械手臂。 沉渊之死，对整个阿卡帝部落和北方都造成了影响，那道来自星空的白光也给在场所有人留下了浓重的心理阴影。 沉渊死得太突兀了，他什么都没有留下。 沉郁临危受命，在人心惶惶之际继任为新的首领。他有条不紊地组织着部落的重建工作，他是个和沉渊截然不同的首领，人们无法从那张沉默冷硬的脸上看出任何想法。 但伤痕累累的阿卡帝部落缺乏一个明确的方向和信心，沉郁的强硬正是他们现在需要的。 至于和南方部落的合作，自然是无疾而终，再也没有后话。双方也没有试图再次和谈，无人敢再跨越那条大河。 白色的光芒如同神罚，它越是温和美丽，越让人感到恐惧。 那道白光来自于哪里？将军？ ——或者就是帝国直接干预。 如果这颗星球真的是斗兽场，帝国怎么会允许两只斗兽私下握手谈和。 所以那是一个警告。 林绥对此有很多想法，但没有001，他也无从验证。 他醒来后不久就准备回去，如今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还去见了沉郁。 沉郁正在处理修云部落和擂鼓部落的事，这两个部落都曾经被南方部落占领，当时的幸存者们跑到了阿卡帝部落。现在战争结束了，但那两个部落也彻底毁了，他们想要留在阿卡帝部落，沉郁不同意。 “阿卡帝部落现在没有多余的物资用来养那么多人。”沉郁面无表情地说：“我们的物资已经在战争中消耗完了。” 两个部落的人指责他的冷漠，如果阿卡帝部落不收留他们，他们便无处可去，热潮将近，新建一个部落太困难了。 林绥在旁边听了一会，这两个部落的幸存者加起来有七十多人，其中青年人比较少，那些人都死在战场上了。 这个人数非常微妙，像蓝沙部落这种只有一百多人的小部落，就不能接收他们。 接收难民是一件很复杂的事，难民会逐渐侵蚀原住民的生存空间，影响原住民的文化，夺取原住民的资源，扰乱原有的秩序，稍有不慎，便有被反噬的危险。 “九七号基地愿意接受他们。”林绥说。 对他来说，这反而没有问题。 因为基地实在太小了，一切都还没有成形，等于是他用这些人来建立新的秩序，至于生存空间什么的，原本就没有。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只是建立在那个地下机械师基地上的。 沉郁微微颔首，这件事便这么过去了。等其他人走了之后，林绥还留在会议厅。 沉郁微微皱眉，他看过来，问：“有什么事？” 两人曾经算是朋友，共同对敌，夜间谈心，沉郁还亲口对他说过“有些羡慕弟弟”这样的话。但现在，他们之间有了一条无形的沟壑。 沉渊的死亡彻底改变了沉郁——往糟糕的那一面，在大船上，他还能嘲讽父亲一句，现在他恐怕什么都不会说了。 “我准备回去。”林绥敲了敲通讯仪：“如果你需要粮食，我很乐意和你做生意。” 在打仗的这段时间，基地产粮一直没停过，而且产量越来越高。 沉郁看向通讯仪，周围的四十多个部落都有这个工具，是沉渊送给他们的，为了互通有无，相互交流。 这确实是阿卡帝部落现在需要的，沉郁点了点头：“多谢。” 站了一会，林绥还没有走，他最近总是会想起沉渊最后看他的那一眼，逐渐明白了那个眼神的意思。 “沉渊和南方部落签订了《南北和平合作条约》，你之后……” 沉郁顿时脸色阴郁，打断了林绥的话：“没有合约，以后也不会有。” 林绥试图劝他：“那次攻击就是为了破坏南北的合作，这场战争是别人有意为之，只有合作，我们才能逃离背后推手的控制。” “就靠那份合约吗？他把一切想得太美好了。”沉郁扯了扯嘴角，说：“……你也是。” 林绥沉默了一会，他其实从来没有美好的妄想，包括对帝国，始终抱着旁观与探索的态度。是在遇到沉渊之后，才开始相信在这颗星球上，通过交流解决矛盾摈弃歧视达成合作是可行的。阿卡帝部落可以将四十多个部落联合在一起，只要给沉渊更多的时间，也能解决南北问题。 但这些话就没必要和沉郁说了，林绥微微点头，便离开了会议厅。 走出门，他才发现门边居然站着沉心，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沉心和他打了个招呼，轻声说了句：“老师，再见。” 他和罗斯在一起久了，罗斯经常提到林绥，于是他也跟着称呼林绥为老师。 林绥心里叹了口气，他对小孩子总是更加心软一些：“以后你还可以来基地找罗斯玩。” 沉心软软地说：“谢谢老师。” …… 默和白参还昏迷着，被搬上了马车，带着那些难民，林绥和亚萨回到了基地。 回到基地之后，林绥面临着诸多杂务，奥斯丁已经处理了很多事，但还有些需要和他商量。 例如对秩序的细化，明确奖惩制度，不允许偷盗斗殴，影响集体利益等等，林绥初步把这些规则命名为《九七号法典》，里面的内容将不断根据实际情况改进。 他并没有选择直接宣读，而是找来罗斯，让他整理之后，先把这些法条在课上讲给那些学生。 除了这些事，最重要的就是关于那些难民的安置问题。基地原来有四十多人，加上这些幸存者，现在有一百多人了。 基地的房间是住不下的，林绥也不计划让他们直接进入基地。在回来之前，他就给奥斯丁发过消息，奥斯丁准备好了石砖，划了一片地面上的范围，让他们在那里修建房屋。 林绥曾经带着南方部落的军队来过，把埋着红石的地雷区引爆，后来也做过排雷，不必担忧误伤自己人。 林绥直接和他们说好，这片地只是暂时提供给他们，日后使用需要交税。修建房屋的材料也需要支付价钱，当然，修好的房子就是他们自己的，但修建房屋的高低和占地面积都有要求。 规则太多了，那些人不太记得住，但最终还是会适应的，毕竟这些要求并不算严苛。 修好房子之后，在基地的东南方向便形成了一片住宅区。之后那些新来的人便开始进入各个地方工作，也与原住民有了更深的交流。 战争结束后，农田又恢复了生产，除了小麦和玉米，现在还可以种植棉花，土豆，南瓜等作物。基地要保持粮食储备足够，还要出口，所以光靠育秧塔是不够的，绝对不能放弃农田。 钢铁厂又重新开始规划，干活的人多了，进展也很快。奥斯丁现在有两个特别好用的手下，秋野和左灰，他们一个做事认真仔细，一个思维敏捷开阔。奥斯丁让秋野带领其他人寻找矿脉，在西边十里外发现了一处铁矿，混杂着少数稀有金属。于是这里又开了一片露天采矿场，由采矿场收集的原材料直接运到钢铁厂去。 林绥计划在采矿场，钢铁厂，农田和居住区之间修一条路，但暂时没有多余的人手，只能慢慢来。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基地每天几乎都会有一些变化。 “每天晚上来上课的人越来越多了。”罗斯对他说：“我一个人应付不来，可以再多指派两个老师吗？后面新来的学生也跟不上进度，我想分成两个班。” 罗斯的教室办得蒸蒸日上，不过收益赶不上消耗，完全是林绥在后面大开绿灯才能维持下去。罗斯有时候会花钱请基地里的其他人教课，但除了他之外，并没有稳定的老师。 林绥脑子里转了一圈，觉得白参挺合适，但白参现在还只会说南方部落方言，不可能教书。 罗斯也会南方部落方言，他们交流倒没问题。 “教室可以再扩建。”林绥其实想办一个学校，那些难民之中还有不少孩子，但现在人还太少了。 他正和罗斯讨论着，博德尔兄弟过来告诉他：“默醒了。” 林绥立刻起身。 自从基地的人越来越多，亚萨就把实验室和医疗室严格分开了，此时医疗室里躺了几个人，但默不在医疗室，而是在实验室里。 亚萨见到他，便说：“这个大兄弟就是当时偷我们玉米的那个是吧，我回来又给他做了一次更细致的检查……” 林绥心想，看来偷玉米这件事是过不去了，以后别人——特指亚萨和奥斯丁见到他，第一反应都是偷玉米的那个…… 亚萨的脸上带着笑意：“他是一个超乎想象的实验品。” 他像一个拿到了最喜欢的玩具的小孩，双眼放光，欣喜若狂：“我看不懂他。” 第59章 默只是短暂地醒了一会，很快又昏迷过去。 亚萨给林绥拿了份报告，上面有许多专业术语和表格，整个检查过程都罗列其上，亚萨让林绥直接看一份具体数据。 【实验目标的骨骼硬度为普通人类的十倍，肌肉力量为普通人类的十五倍，肌肉韧性为普通人类的三倍，血液循环速度为普通人类的两倍，听力范围从0.1-150000hz ，视觉能力因昏迷状态无法测量……】 【实验目标的大脑与人类大脑有细微的差别，例如更大的枕叶皮质和丘脑，深入的突触矩阵与小脑沟回，更密集的轴突和白质……】 【实验目标非碳基生命，也非矽基生命。实验目标有着与人类完全相同的生理特性和循环系统，但其内里结构完全不同。受实验器材限制，其所用的组成材料大部分无法解析。 】 【从基因构成角度解析异常数据，实验目标毫无疑问并非自然造物，而是未知生命体。 】 亚萨的数据表现形式和001不一样。林绥见过默脖子上的编号：GR-0213，对他是非碳基生命并不惊讶，仿人类机器人的技术在母舰上就非常成功了，AI技术也很成熟，所以那些机器人惟妙惟肖。 但用机器人来描述默的存在，就太狭隘了。 亚萨干脆坐下来，靠着椅背，翘起腿说：“机器人诞生都有职责和目的，做家务，心理陪伴，掀起战争。看上去和人类没什么区别，它们甚至能创造艺术——但制造机器人的时候，他们不会制造大脑，心脏，血管和基因。” “他们是在制造生命，而不是机器。” “最重要的不是他有多强大，而是他很完整，和谐，浑然一体，仿佛本来就该存在于这个世界。” “你能想象吗，这是一个极大的工程，横跨了很多不同领域的内容——材料学，计算机，基因学，生物学，物理学，心理学，结构学……这就是我做不到的事，只有最高生命科学院才能做到。” 林绥缓缓抬头，啊了一声：“原来还有你做不到的事啊。” “我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亚萨挑眉：“如果你再找来十个亚萨，我就能做到。” 十个亚萨凑在一起那就是灾难了，林绥拿着那沓报告：“最高生命科学院……” 亚萨叹了口气：“顶尖智慧的聚集地，一年经费可以给黄金星系再装十个恒星，待遇可好啦。” 林绥：“这么说，他是从科学院逃出来的？” 亚萨摸了摸下巴：“是吧，但怎么逃出来的只能问他了，他身上还有很多我不了解的地方呢。” 林绥听懂了他的潜台词：“如果你要用他做实验，我觉得应该先征求他的意见。” “哦哦，你倒是很关心他嘛，我还以为你就是馋他身子。”亚萨敷衍地应了一声，心想默出厂时间不久，单纯好骗得不得了，他接着说：“对了，在阿卡帝部落的时候，我也给你做了点检查，发现你的边缘系统异于常人，你愿意做更细致的检查吗？” “边缘系统？” “中枢神经系统中由古皮层、旧皮层演化成的大脑组织以及和部分神经结构和核团，详细点说就是海马结构、杏仁核之类的，主要作用是调解本能和情感行为，学习过程和记忆发挥，一般也有种说法，它影响精神阈值和心灵能力。” 林绥惊讶：“你还研究过这个？” 亚萨矜持地点了点头：“这是我有限的精力中能够接触的内容。” 现在001不在，让亚萨来看看也可以，林绥最近冥想之后，没有001报数还挺不习惯的，但林绥有些担忧他会发现001的存在。 “如果你担心大脑里的一些秘密，那就让我做另一个小小的检查吧。”亚萨眼睛亮晶晶的，说：“基因检测，我保证不碰你的脑子。”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林绥同意了，然后亚萨拉开帘子，让他去另一个房间等一会。 片刻后，门开了，苏娜推着工具过来给他抽血，采集□□和细胞。 苏娜早就恢复了，她身体的四分之三都用机械体替代，就连面部也有小面积的金属外壳，这让她看上去和以前完全不一样，那些软弱的地方仿佛随着她原来的身体消失了。 苏娜对林绥笑了笑，温和地说：“很快就能完成的，不用担心。” 她的机械手指非常灵活，很快就采集完样本，亚萨在旁边说：“林，你得多给我找点助手啊，不说和科学院比吧，至少不能让我们亲手做这种活。” 林绥：“……你就只是在旁边看着啊。” 苏娜笑着说：“亚萨老师，我在科学院也干过这种活。” 苏娜的性格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林绥不太好说这种变化是好是坏，但苏娜至少已经习惯了基地的生活。 她没有再提离开的事。 过了两天，数据就出来了，林绥去拿数据的时候，亚萨愁眉苦脸地把那一堆报告交给他，还叹了口气。 林绥迅速翻了一遍，基因报告和体检报告差不多，总之没什么问题，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很普通的数据。”林绥说：“你这反应我还以为出了什么问题，都在考虑遗嘱怎么写了。” 亚萨哀怨地看着他：“是啊，怎么会这么普通呢。” 林绥淡淡地说：“我本来就是个普通人。” 亚萨又看向他的脑袋：“要不咱还是把脑袋切开看看——” 林绥心想，亚萨好像不是第一次说这话了，他未免太执着了，可能这就是研究者的怪癖吧，倒是能理解，如果被盯上的不是他就更好了。 苏娜也在房间里，林绥想起来南方部落的基因工程实验室，之前他对这件事只是有所戒备，但现在他想知道更明确的信息。 南方部落本身不会有这么一间实验室。 “这个实验室似乎和南方部落并没有太多的联系。”苏娜回忆道：“整个实验室都是封闭的，位于无人区，内部自给自足，物资都是通过亚轨道远程货运舱送来的。我认为本地居民应该不知道实验室的存在。” “他们的实验目的是改造基因，更具体一点，大概是想永续生命吧。” “那里的研究人员不止我一个，但良莠不齐，都是从各个地方骗来的。他们提供的设备十分齐全，虽然说不能和科学院比，但一般个人无法拿出那样的手笔。” “他们什么都没有透露，我不知道他们来自哪个势力。” “那些实验体来自受到星际海盗劫掠的幸存者，所以我觉得实验室和星际海盗有关系。” 这样看来，将军和这个神秘的实验室倒没什么关系了，将军主要是得到了许多武器装备的支援，而这是个生物实验室。 “星际海盗为什么要研究永续生命？”林绥问。 “说他们是星际海盗，不如说是流亡政府，三百年前卫国战争的失败者。”苏娜学识丰富，是个小行星做题家，学过的知识都是信手拈来：“至于他们急着研究永续生命，大概是因为帝国有人研究成功了。他们既然想夺回政权，这方面自然不能落后。” 亚萨在旁边长长地哦了一声：“还挺有上进心的。” 林绥：“帝国有人研究永续生命成功了？” 苏娜看起来有些犹豫，放慢了语速：“其实只要上传自己的意识，就可以在星网上成为永恒的生命。但数字生命是否真的是生命，还是一段记忆的复制体，这点至今有很大的争论。” “所谓的成功，指的是□□和精神真正永续，即所谓长生不老。” “目前，人类的普遍寿命是一百五十岁，九十岁之后就进入了老年阶段。前两年有一个名叫叶·亚卡多尼斯的基因学家，他号称解决了基因自然衰老问题，但之后，他就失踪了。” 林绥：“亚卡多尼斯？” 苏娜以为他对这个人感兴趣，说：“是的，他原来是科学院的一员，有很多杰出的成就，后来因为违背人道主义被逐出科学院……” 亚萨嘟囔：“人道主义就是个众所周知的笑话，强权者的工具罢了。” “后来呢？” “他自己成立了一个研究机构，有一些贵族会私下支持他的研究。” 亚萨动了动身体，重重地咳了一声。 林绥饶有兴趣地问：“你对他怎么看？” “虽然亚卡多尼斯已经被科学院除名，但不能忽视他对基因学所做的贡献，他是帝国三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天才。我的老师，就是他的弟子之一，很可惜我没有亲眼见过他的风姿。”苏娜用比较客观的语言描述了自己的想法，又犹豫地说：“但他号称解决了基因自然衰老问题，其实我觉得……那是个谎言。” 亚萨不动了，凝神盯着她，慢条斯理地问：“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因为，基因的衰老，才是物种存续的关键。” 亚萨笑了笑，十指交叉，意味深长地说：“没错，那确实是个谎言，但这个世界有时候更需要谎言。” 第60章 亚萨的身份是个心照不宣的秘密，他不主动提及，但也不会有意隐瞒。 过了几天，林绥收到了沉郁的消息，他要购买三吨的粮食，这是阿卡帝部落半年的粮食需求，需要分批运送过去。阿卡帝部落会用旧环币和一部分原材料支付，到时候还要运回来。 在接下阿卡帝部落的委托后，林绥又向蓝沙部落等其他地方发起订单，大量收购原材料。 卖到阿卡帝部落的粮食由柏翠负责运送过去，他多次跟着林绥外出交易，是经验最丰富的人，他还一直在学习，如今也逐渐能独当一面了。 过了几天，蓝沙部落的商队过来了，这次负责交易的居然是老熟人，琥珀和金。 琥珀坐在马车上，从远处就听到一阵人声鼎沸。沿着河流而上，他先是看见了一片开阔的场地，明显是被人为清理出来的，一座钢铁厂正在建造之中。人们正将一台高炉搬进空地，那是一个高大粗粝的机器，冰冷，简洁，充满质朴的力量感。高炉用来讲铁矿石，石灰石，煤等原材料熔炼成生铁铸块，而里面已经安置了炼焦炉和电弧炉。 蓝沙部落也会加工石头和矿物，但都是个人小作坊的粗加工，绝对没有如此大规模且高效率的精炼手段。 钢铁厂用电量极大，光是基地有的发电机远远不够，若干煤炭发电机和热能发电机正在建造之中，这也是林绥从蓝沙部落大量收购煤的原因。铁矿石正从山里的采矿场源源不断地运过来，很快钢铁厂就可以开始运作。而顺着大河往上走，便可以看到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田地，小麦和玉米刚刚长了一批，茂密整齐地铺在地上，除此之外，田里还种着若干南瓜，土豆，大豆，啤酒花等作物。 除此之外，还有一片被圈起来的空地，里面有一些牛羊正低头吃草，还有漫山遍野的鸡群，养殖是最主要的肉食来源。 靠近基地的地方，则是一排整齐排列的房屋，里面住了不少人，还有小孩子跑来跑去的。 最值得注意的是，在各个建筑和区域之间，铺着石板路，虽然都还没有完工，但已经能看到所有区域连在一起的雏形。 当琥珀和金走到基地前，林绥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琥珀主动伸出手：“每次来你这儿，都会发生一些变化，那个地方你们想做什么？” 琥珀指向农田和居住区中间的那片区域。 “准备建一个啤酒厂，目前还在筹备之中。” 琥珀笑道：“这样下去，我们的供货速度都比不上你们的发展速度了。” 林绥在蓝沙部落那里订购了大量原材料，是现在蓝沙部落最大的买家，就连阿卡帝部落都不能比。琥珀知道，当哪个部落大量收购矿石的时候，也就说明它正处于高速发展期。 九七号基地的发展让他十分羡慕，琥珀也想带领蓝沙部落向前走，但总是很艰难，他们缺人力缺技术，资源也十分单一，每当有点进展的时候，又会遇到强盗流寇，星际海盗，南北战争等等。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以前的规模。 “你最近怎么样？”林绥问。 琥珀：“还是老样子，整天挖石头，这次南北战争可吓死我了，幸好南方部落没有打进来。” 两人随意寒暄了一会，林绥便让人过来验货，交付酬金。现在部落之间的交易都是旧环币加上部分物资，林绥还要给琥珀提供六百斤的粮食。 清点货物要很长的时间，林绥邀请说：“进基地里面休息一会吧。” 从通道走进去，林绥直接带他们去往第二层，大部分人都在地面上忙碌，但里面还是比以前热闹多了。琥珀看见几个小孩从一个房间里出来，好奇地探头看过去，只见大约有二十多人坐在一起，每个人面前都有个桌子，桌子上面有本书，他们聚精会神地盯着前面的讲台，而讲台上的则是……一个十四岁左右的小孩？ 琥珀微微愣住了，他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小孩正在教黄金星系的历史。 教室？他只在阿卡帝部落见过学校，总共四十多个孩子，不分年龄挤在一个教室里，由长辈集中授课。他很羡慕这种模式，蓝沙部落的小孩在懂事之后就要开始干活了，学习这种事是在部落有余裕的情况下才可以做的。 他们也没有适合的老师，他就算能教，但也没空，而且自己的知识十分有限。 见琥珀驻足，林绥便在旁边等他，过了一会，琥珀回过神来，说：“要是蓝沙部落的那些孩子也能……” 林绥忽然想到什么，眼前一亮，说：“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把孩子送过来上课。” “可以吗？”琥珀不可思议地问。 “当然，不过要支付学费，如果住在这里，还有住宿费和餐费，这些费用我可以免除，主要如果是你们放心把孩子送过来……” “费用当然不是问题。”琥珀本想马上答应，但他思索片刻，还是说：“我回去再想想吧。” 他并非为孩子的人身安全担心，学校不仅是传授知识的地方，也是传播思想的地方。这不是小事，他要回去认真考虑。 林绥又带他走了一圈，这时双方货物都已经清点完毕，林绥才送琥珀离开。 “这来回一趟又是七天的时间，要是咱们两个部落之间也能有条路就好了。”琥珀感慨说。 那就是个大工程了，林绥心想，但如果每个部落之间真的有路，不论是交流还是贸易都会方便很多。 送别琥珀之后，有人走过来对他说：“首领，默和白参醒了。” 林绥心里顿时轻快了一些，转身往医务室走去。 医务室里，默醒来之后便想去找林绥，被亚萨按住了。白参则坐在床上，环顾四周，别人说的话他听不懂，但他既然已经恢复，说明这里的人没把他当敌人。 白参回想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他在船上参与和谈，看到那道白光的时候，他下意识启动了动力装甲的最高防护，正是这种强大的直觉，保护他一次又一次从危险中逃生。这一次也是，但那道白光威力太强，动力装甲的护盾破了，本身也被击碎，他承受了剩下的能量攻击，昏迷过去。 看来他昏迷了很久……默在这里，白参跟着林绥打过两个月游击战，知道默很强大，默从不主动攻击，只在林绥遇到危险的时候出手，林绥也很少命令默去做什么。 默是怎么活下来的，他又没穿装甲，真离谱……白参又想到另一个问题，林绥呢？ 就在这时，林绥推门进来。 白参眼前一亮，非常激动地抬手：“林，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心里在想，林绥没有装甲，也没有强横的肉/体防御，他是怎么活下来的，而且看起来，林绥比他们醒来得更早。 林绥先走到默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默的自愈能力很强，如今已经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了。 白参：“……” 白参也恢复得不错，他问：“这是哪里？” 林绥：“九七号基地，也就是我的基地。” “这里看上去真不错。”白参又紧接着问：“沉渊和红椿他们呢，阿卡帝部落呢？” “他们都死在那道白光下，整艘船都没了。” 白参问：“那道白光……会是将军做的吗？” 林绥直接将问题抛给他：“你觉得呢？” 白参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越来越不了解他了，也许我从未了解过他。” 林绥可以从他这里打听将军的事，但不是现在，林绥对他说：“睡这么久你们应该都饿了，我带你们逛逛吧。” 林绥主要是带白参认识一下基地，白参一个个看过去，一时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你的基地，和其他部落怎么看上去不太一样……” 简洁一体化的设计和高度机械化的设备，更不要提那些穿着整体干净的居民，建在地底的部落有很多，但白参从来没见过这么炫酷的。 走到教室的时候，林绥停下来，给他指向里面的场景，问：“怎么样？” “教室嘛，很好，很好啊，虽然教课的是个小孩子很奇怪……” 林绥：“我们人手也不够，所以以后你来教课，没问题吧。” “有问题！问题很大！”白参说：“我什至不会北方部落的语言！” 林绥：“所以你要先学习，过两天罗斯会开一个新班，一切从头开始，你进去学吧，学费我可以帮你垫付。” “不，为什么要这么麻烦！”白参抓狂：“让我继续跟在你身后不好吗，其实我实力也不错，真的，只是你还没机会见过……” 林绥淡淡地说：“有默在，恐怕永远没机会了。” 这个倒也是……白参默默地想，但他觉得这个任务太突然了，实在很难接受。 林绥继续道：“而且默也要学习。” 白参：“……嗯？” 一直盯着林绥神游天外的默：“……”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双绿眼睛第一次出现诧异迷茫的神色。 60-70 第61章 三天后，罗斯新开了一个班，新班里的都是之前幸存者的孩子们，还有少数成年人，其中包括白参和默，总共二十人。 现在两个班分别是初级班和中级班，中级班开始针对性地教学一些技术和更复杂的知识，至于初级班，还是从认字开始教起。 大部分事情最开始尝试的时候会遇到很多困难，而且难以解决，但只要着手做过了，哪怕才第二遍，难度也会大幅度下降。困境来自于未知，随着经验的积累，会变得越来越得心应手。 罗斯从创办教室开始到现在差不多有五个月的时间，他已经克服了种种想的到和想不到的困难，和其他人比，他更有迎难而上的韧性，而且愿意做出改变。他也遇到了很多不同风格的学生，但此时看着坐在最前面的两个人，还是眼角抽了抽。 白参就算了，默这个身高，坐在前面把后面的小朋友们全挡住了！ 那些小孩子们还不敢去叫他，因为默看上去很是凶神恶煞——尽管他还是面无表情，但周围的气息比平时更危险了。 罗斯敲了敲桌子：“默，你们换个位置吧。” 默没有动，他对旁人的话，向来是毫不在意的，或者说，他根本不会去听。 默不高兴，这种情绪微乎其微，但已经足够对他产生影响。他不明白为什么要离开林绥的身边来这里上课，他不喜欢学习。 但林绥说，你不能只是一个兵器。 旁边的白参仅凭手势和表情明白了罗斯的意思，他戳了下默的肩膀，示意一起换个位置。 白参并非不害怕默，而是他当俘虏的时候，观察过默这个人。默绝不会平白无故地动手，甚至别人真的冒犯了他，他都没什么反应。只有林绥下令，或者受到威胁，他才会行动。 默看向他。 “我们去后面坐，才能开始上课。”白参灵机一动：“……林他说过，让你好好上课，上课就应该听老师的。” 默虽然是个文盲，但他听得懂北方方言，南方方言，通用语……所有语言。 默站了起来，白参松了口气，看来只要把林绥搬出来就行。两个坐到后面的角落，不过这间教室人少，他们还是很显眼。 罗斯开始上课，他从最基本的开始讲起，在黑板上写了个我字，然后教如何发音，如何书写。 默听了一会，心想，这和兵器有什么关系？ 如此上了两周的课，白参进步神速，他主要是在学习北方部落和通用语的语言，而默则毫无进展。 白参甚至开始尝试用语言和其他同学打成一片。 初级班的课程是每周三节，中级班的课程是每周两节，因为全都由罗斯一人负责，他需要很长的准备时间，而且上课的那些人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做，包括小孩子们。 整个基地的扫盲工作任重而道远，基地需要劳动力，但更需要专业人才。为此基地会给有技术的人更高的工资，鼓励更多人自愿进教室交学费，如今算是有一些成果。 罗斯定期会像林绥汇报自己的工作进展，那个祈祷室的其中一个角落改成了林绥的办公室，林绥大部分时间都在那里。 罗斯来的时候，林绥正在绘制一张北方部落的图纸。 “这周学费就收了不少，除去基本支出，还有一些剩余。”罗斯将剩余的学费全部上交给库房，他的主要收入同样也是基地发的工资。 “这一批有三个人可以进钢铁厂，一个人可以进医疗室，还有一个可以负责发电室。”从某种角度来说，教室也是人才培育中心，还附带分配工作的。 “对了，有两个人在教室好上了，他们俩还求婚了……” 林绥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罗斯倒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就是谈恋爱，毕竟在教室里相处时间比较久，一来二去就处出感情了，他们大概很快就会结婚。” 重点不是怎么好上的，而是……林绥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居然在教室里谈恋爱，到底有没有好好学习啊！ 不过结婚的话，可以趁机举办婚礼，让大家共同参加一个活动，有助于提升凝聚力。 罗斯见林绥在思考，等了一会，才说：“还有，默上课不专心。” 林绥下意识坐直了身体，低咳了一声，感觉自己一下处于弱势的地位。 就像那种被老师找上门的差生家长一样…… “为什么呢？”林绥问。 罗斯：“他对学习内容不感兴趣，而且很排斥坐在那里。” 第一点林绥能理解，第二点就奇怪了，默应该不在乎自己在哪里的，坐在教室里对他来说应该没那么难受。 林绥略微有些发愁：“我再和他说说吧……对了，白参怎么样？” 罗斯：“很厉害，他擅长察言观色，和人交往，在教室里很受欢迎。他的语言也学得很快，已经能掌握大量的基础词汇了。” 白参是那种有亲和力的领袖魅力型，当初把他抓起来当俘虏只是顺势而为，看来是抓了个人才回来。 基地现在就缺乏人才。 过了两天，热潮来临。这场热潮来得比往常要晚一些，基地大幅度减少了外出的工作量，尽量将工作挪到室内完成，避免出现中暑或者热射病。 这天林绥刚好路过教室，他想看看默上课的状态怎么样，发现已经下课了，其他学生和罗斯都不在，教室里只有默一个人。 林绥心里哎呀一声，虽然这么想很荒谬，但是这一幕看上去居然有点可怜。 林绥走过去，熟悉的脚步声让默抬起头，他下意识盖住了自己的课本，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地看着林绥。 不得不说，这样的默看上去比之前生动多了。 林绥拿开默的手，课本正翻到第一页，上面是“你”“我”“他”这样的基础词汇，在通用语中，“我”无论发音还是写法是个很简单的词。 默写得歪歪扭扭的，每一笔都充满了杀意。 看来学习得很艰难啊。 “这是我。”林绥就在他面前坐下来，抓着他的手慢慢在纸上描绘出一个完整的词：“我。” 他更希望能引导默说出来。 默照着跟着写，这么简单的词，就算他错了林绥也不着急，只是一遍遍改正错误的地方。毕竟是自己让他来上课的，就该承担起责任，而且他有充足的耐心用在默身上。 慢慢的，默终于能写出和林绥一模一样的东西。 “这就是我，我们每个人都把自己称之为我，我是林。”林绥指向另一个字，抬头看他：“而你则是——” 默注视着他，林绥可以在那双澄澈的绿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我和你。 他盯着那个影子：“你要认识你自己。” 他没有叫默，无论是默还是GR-0213，都只是一个代称。 默不明白林绥的话，这对他太难了。 林绥笑了笑，这个笑容非常少见地流露出温柔的意味，他低声对默说：“没关系，我有时候也不知道我是谁。” 自从发现默跟不上之后，林绥就经常给默私下补课，好让他能够跟上课程。不过林绥自己也很忙，在热潮正盛的某天，他叫来那两个在教室谈恋爱的人，那两人本来以为首领是要惩罚他们，没想到首领说，要为他们举办一个婚礼仪式，就在一周后。 林绥让人改造了一下祈祷室，在里面装饰了一些鲜花之类的东西，一周之后，婚礼如期举行。 所有居民都来参加婚礼，那两个人都是当初从黑齿手里买来的奴隶，如今一个在钢铁厂工作，一个在农田工作，日子过得很不错。林绥亲自主持了他们的婚礼，祝两人百年好合，并赞扬了他们为美好生活所做的努力和为基地所做的贡献。 白参一边在下面鼓掌，一边默默地想：一场政治作秀。 不过接下来有一顿免费的晚餐，不再是营养膏，而是新鲜的食物，蒸南瓜，烤肉，玉米，土豆泥，鲜嫩的鸡汤！白参这次真心实意地留下了感动的泪水。 不仅是他，很多人吃完之后幸福感和满足感油然而生。 “希望明天也有人结婚。”他们诚挚地祈祷着。 晚上也无需工作，大家趁着夜色聚集在空旷的地面上点燃篝火，闲聊，玩闹，相互认识，他们讲述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都经历了什么，大家发现过去陌生的脸慢慢熟悉起来。 到了夜深的时候，人们唱起了一首曲调苍凉的歌。 林绥在人群外，静静地看着他们。 他手里抱着能量块， 001正在缓慢吸收其中的能量。如今的001比最开始还要虚弱，它用了所有的能量保护林绥。 他之前一直对001保持怀疑态度，但001确实如它所说，在尽全力保护自己。 这个能量块是林绥用来给机械体充能的，如今在基地比较安全，所以林绥让所有机械体休眠，准备把剩下的能量全部灌给001。 接下来去哪里再弄点能量块呢。 其实不是能量块也行，他需要稳定的，巨额的，可吸收的能量。 第62章 持续了一个月的热潮终于结束，农田里又一批小麦成熟，农夫们从早到晚在田地里收割小麦，金黄色的麦穗堆成小山，这一批收获之后，再种植最后一批作物，寒潮之前农田就要休耕了。 一辆联合收割机开进农田，这辆机器是第一次投入使用，开车的农夫在此前接受了一个月的培训。他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机器剧烈的嗡嗡声中，麦香味飞扬在空中。 “你们看那是什么？” 一个农夫直起身子，远处地面忽然开始细微地震动，一群人从远处骑着马冲过来，手里拿着枪和弓箭。 “是强盗！” “强盗来了！” 农夫们转身就逃，就剩车里的那个农夫，他想下车逃跑，但安全带卡住了，他一边手忙脚乱地解安全带，一边看着那群强盗肆无忌惮地冲进农田。 每年热潮之后，就会有一群强盗四处劫掠，他们也需要为冬天和寒潮做准备。他们抢了就跑，普通人打不过又追不上，大部分小型部落都受过强盗的骚扰，对此苦不堪言。此时看到那些飞马而来的强盗们，再度唤醒了他们的恐惧。 就在这时，一颗子弹从后方飞来，精准地命中了最前面的强盗。农夫看见从后面飞来的子弹密密麻麻地覆盖了强盗群，在大范围的扫射，所有强盗都纷纷摔落下马，失去行动能力。 等子弹停下来之后，农夫颤颤巍巍地回头看去，数十座自动防御塔以基地为中心整齐排列，它们的炮口此时统一朝着农田的方向，塔尖代表激活状态的红光如同眼睛不断闪烁着，就像一排默默站岗的战士。 在确认强盗们都被解决之后，炮口再度转回原来的方向，红光熄灭，自动防御塔纷纷闭上了眼睛。 联合收割机里的农夫是最早一批进入基地的，后来还交钱去上课，也是第一个愿意学习如何操纵联合收割机。这些自动防御塔是他看着建立起来的，花费了很多时间，最开始好像是为了抵御南方部落的进攻，但南方部落并没有打过来，他渐渐就忘了这些自动防御塔的存在。 整场战斗基地这边甚至没有出现一个人，所以也就没有伤亡。 …… 林绥在冥想的时候得知了有强盗进攻的消息，他和默赶过去的时候，那群强盗还在农田上。 他让农夫们把还活着的强盗拖走，强盗有二十多个人，死了几个，剩下十七个，有的重伤有的轻伤，有的已经昏迷过去。 坐在联合收割机上的农夫此时终于下来了，他把刚才发生的事讲了一遍，林绥点点头，看向那些自动防御塔。 那么大一片农田，当然要有足够的火力保护，为了能安安稳稳地种田，建点防御塔多正常啊。 那些强盗们被带到一个狭窄的房间，当初那批幸存者在这里修房子，其中两人结婚后就住在了一起，然后空下了一个房间。 林绥心想，应该建一个监狱，还有警卫队，用来维持基地平时的秩序。 强盗们挤在一起，畏惧地看着林绥。 他们之前劫掠过很多部落，就算是有的部落实力很强大，但也没有经历过人都没见到就被打败的事。 接下来他们会被怎么处理？ 一般来说，被抓起来的盗贼，要不被杀，要不就充当奴隶。强盗们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而林绥则在沉思。 整个北方部落都没有稳定的秩序，强盗横行也是正常的，在他刚来这个星球的时候就已经领教过了。 之前他只能把那些强盗们杀了，因为人手不够，没有多余的人力看管俘虏，但现在不一样了。 林绥想的不止是这些，他需要一个稳定的北方部落，只要有足够的食物和稳定的住处，愿意去当强盗的人也不多。 他认为，人的本性是中立的，善意和恶意交错，由环境决定应当做一个怎么样的人。 过了一会，有人把强盗们身上的武器和物品全部收走，还脱了衣服，然后有个年轻人走过来，开始给他们上药。 强盗们松了口气，既然上了药，至少说明这里的首领不会想杀了他们。 当天晚上，强盗们被关在房间里睡了一晚。第二天中午，他们被带到一个开阔的场地，这里也是人们之前聚会的地方，此时正中间摆着一个讲台。 林绥站在讲台后，强盗们挨个并排跪在地面上，周围很多人围着看热闹。此时正是刚吃完饭让人昏昏欲睡的时候，他们听说首领要处罚昨天的那些强盗们，纷纷过来围观。 这也正是林绥想要的，他拿着锤子敲了敲讲台，开始念《九七号法条》里关于社会秩序的一部分，按照《法条》里的内容，这些强盗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并处罚金三千旧环币。 他们将被关进监狱，每天进行劳动改造，表现得好的话可以提前出狱。如果试图越狱，或者在服刑过程中违反《法条》，则加重刑罚。 整个过程公开透明，林绥要让这份《九七号法条》成为基地绝对的权威。 劳动改造是什么东西，那群强盗们还没想明白，就被集体带去搬砖了。那个首领这么搞了一通，最后他们还不是跟奴隶一样去干活了。 周一开会的时候，奥斯丁也问了这个问题，林绥说：“这样的话，他们受罚是为《法条》负责，而不是为我负责。” 奥斯丁凝神思索了一会，忽然问：“你想做什么？” 林绥：“北方部落需要一个稳定的秩序，我要打破现在的循环。” 亚萨：“为了沉渊？” 林绥微微摇头：“为了我们自己，沉渊的死让我知道了一件事，这颗星球处在帝国的监视下，我们必须更加谨慎。” “既然帝国一直在监视这颗星球，为什么还没来抓我们？”奥斯丁忽然问。 林绥：“我也很奇怪……不管怎么样，我们必须迅速提升自己的实力。沉渊说过，有些事是一个人无法完成的，如果整个北方部落都能联合起来，我们能发展得更快。” 林绥的思路因为沉渊发生了变化，他原来只是想尽快造出宇宙飞船离开这颗星球，但现在他想做的不止这些。 奥斯丁：“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林绥：“现在有一个绝佳的机会，阿卡帝部落放弃举办今年的集市。” 入秋之后就要准备一年一次的大集市了，林绥在通讯仪上问过沉郁。沉郁回复说阿卡帝部落损失严重，现在还处于重建阶段，无意举办集市。 奥斯丁皱眉：“咱们可以接收那么多人吗？”整个基地现在还不到二百人，到时候如果真有那么多部落来参加集市，他们甚至招待不过来。 林绥：“我们可以找人帮忙，这是一个交流对话的机会，不容错过。” …… 秋天是繁忙的季节，所有进度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林绥的思路非常清晰，整个基地不断繁荣壮大。 现在能做事的人越来越多，他只需要制定计划。 准备举办集市之后，林绥在通讯仪上发出委托，需要他们派人帮忙组织集市，这种委托也是很常见的，林绥很快就招到了二十多个人。 基地上方有一片空地，之前作为广场使用，林绥计划将其改造为集市地点，划分为四个区域。这是从阿卡帝那里学来的经验，不过这次的整个场地最外围是圆形的，内部更加紧凑。 很多部落对九七号基地举办的集市持怀疑态度，这只是个刚出现的小基地而已，凭什么能举办集市。然而阿卡帝部落那边没有消息，九七号基地是唯一的选择。 来回一趟的成本也很高，有的部落选择去，有的部落选择观望。 林绥对此心知肚明，他也不可能让其他部落在完全陌生的情况下心悦诚服，阿卡帝部落的威望是这十几年一点点积累起来的。就集市一事，他和奥斯丁商量了一次又一次，还抽出了十人成立警卫队，确保集市能够安全顺利地举行。 集市开启的时间还和之前一样，总共持续三天，林绥尽可能地不发生变动。 在进入冬季的第一个季度，集市正式召开。 来的部落访客比林绥想象得多一些，他们提前修建了一排房屋，专门给那些部落访客使用。林绥见到了一些老朋友，还有一些从未见过面的部落使者。虽然没见过，但之前打仗那段时间，也或多或少听过名字。 四十多个部落，总共来的有十几个，加上各种各样的货物，还算挺热闹。 黑角部落的黑齿也来了，他带着一批新鲜的奴隶，还准备买些粮食和基础物资回去。他一直记得之前林绥买下所有受伤奴隶的事，这件事给他的印象很深。部落其他人劝他不要来集市，黑齿坚持过来，他对林绥的基地很感兴趣。 接待他的人年龄挺大，黑角总觉得有点眼熟，他冥思苦想，终于在很久之后才想起来，这个人居然是水康！ 因为奴隶中这个年龄的实在是比较少，而且水康也挺聪明，所以黑齿对他印象挺深。但无论如何，都只是个奴隶而已。 他上下打量着这个年老的奴隶，水康穿着干净整洁的衣物，头发也打理过，脸上什至有了一些光泽，比之前要显得年轻的多，光看基地其他人对他的态度，就知道他地位还不低。 哪里还能看得出来他曾经是个奴隶。 第63章 黑齿又不敢确认了，试探性地叫道：“水康？” 水康被原来的主人认出来，倒是丝毫不显得局促，毕竟他现在是作为东道主招待来基地的客人：“黑齿大人，是我。” 林绥居然让一个奴隶穿这么好，还让他当管理者？黑齿很不理解，他怀疑地看着水康：“你怎么混到这个位置的？” “首领只是物尽其用。”水康不卑不亢，他没必要多说什么。 只要有能力，林绥就会提供机会，当然，他手里这些人不是难民就是奴隶，没什么好计较身份的。当初第一批进入基地的奴隶们如今都有了不错的工作和地位，除了极少数人，他们都经过学习，至少有了基础的读写能力和计算能力，以及专业技术。 如今在基地内住着的只有三十多人，后面来的都是在地面上建房子，这也隐隐代表着一种等级差距。 水康招待完黑齿之后，又继续去忙了。这次的集会他是负责人之一，主要任务是跟着柏翠负责外来部落和基地的沟通。 第一天的时候，外来部落的商人们还在收拾自己的摊位，警卫队在负责维护秩序，警卫队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至少表面上看上去很可靠。基地自己也有个摊位，还是卖粮食和啤酒，谈好价格之后再提货，林绥为它们取名为九七号小麦和九七号啤酒，当然还有九七号玉米和九七号南瓜之类的。 林绥给基地放了三天假，让基地的人们可以在集市里逛一逛，买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如果有货物的话，也可以自己申请个小摊售卖。 基地里空空荡荡的，除了某些岗位还留着人值班，大部分都去了集市。 林绥将绘制完的地图收起来，他想去找奥斯丁的时候，奥斯丁的手下秋野不好意思地说：“奥斯丁大人去参加集市了。” 奥斯丁居然也去凑热闹了？这可真是难得。林绥心想正事也不必急于一时，不如带默去看看也好。 他们刚刚走到地面上，就听到喧闹的人声传来，此时天已经暗了，集市中心点起了灯，黑暗之中，被朦胧灯光包裹的集市有一种让人向往的感觉。 林绥看见了不少熟人。 苏娜博士正在带着小孩子们买部落零食，经过特殊手艺制作的肉干别有风味，巴德在一个摊位前挑挑选选，购买种子和幼苗，博德尔兄弟在卖他们自制的药物，大声囔囔着什么“一次七次”之类的，亚萨在找人喝酒……大家看上去都很开心，不过他没看见柏翠和奥斯丁。 林绥带着默，在一个小摊位前发现了奥斯丁，奥斯丁正在挑选着什么，林绥走过去，发现那个摊位卖的居然是各种木雕，大的小的，形状各异，还有各种木质面具。 林绥还没打招呼，奥斯丁已经看见了他，说：“你也来了，看看这个怎么样。” 奥斯丁手里拿着一个小木雕，林绥客观地评价：“这是什么，我看不懂。” 奥斯丁笑了笑：“这是一只正在吞咽的蛇，它表达了一种被压抑的疯狂和模糊化的自毁倾向，用了难得一见的帝国前时代手法，呈现出一种平衡而迷人的状态。” “……？”林绥看向摊主，这个摊主是基地的人，见到首领和副首领很紧张，小声说：“小孩子不懂事雕着玩的……” “那看来他很有天赋。”奥斯丁笑着说，他用一百旧环币买下来了。林绥也想选一个送给默，不过看了一圈也没找到满意的。 就这么过了三天，集市临近结束的时候，黑齿清点着这次的收获，忽然被水康找上门来，说首领想见他。 黑齿跟着水康走进基地，他发现基地里的很多人都穿戴整齐干净，保持干净需要很高的成本，林绥的基地，显然和北方部落大不相同。 到了会议室之后，里面已经有了不少人，都是其他部落的。黑齿进去之后，林绥走过来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请他入座。 黑齿还看到了柏翠，他对这个羽族印象也很深。 过了一会，又有几个人走进来，林绥站在最上面，轻咳一声，说：“我是九七号基地首领林绥，今天诸位难得一聚，请大家看个东西。” 旁边的柏翠伸手一拉，一张巨大的地图展现在他们面前，那是一张非常详尽的北方部落地图，正是沉渊当初使用的那张，被林绥重绘了一遍。 而现在，其中几个部落被重点画出来，黑齿注意到，黑角部落就在其中。 “北方部落存在至今三百年了，不同的部落占据不同的地方，拥有不同的资源。想要活下去，就只能通过交易换取其它部落的物资。” “在阿卡帝部落的集市出现之前，每个部落只能依靠派出的商队和其他部落进行交易，效率低下而且消耗太大，还有遇到强盗的可能性。直到集市出现，通讯仪出现，各部落之间才可以更方便地做交易。” 其实经济交往必然会带来文化交往，集市不止是做生意的地方，也是部落之间相互交流的地方。 众人渐渐被林绥说的话吸引了注意力，最重要的是，他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但是，我们的合作仍然面临困难，流寇和强盗，灾害和距离，还有南方部落的进攻，人类和异种族之间的矛盾。” 下面有人问：“那你有办法解决这些问题吗？” 林绥对他笑了笑，双手撑住桌子上：“我一个人不能解决这些问题，但所有人一起就可以。” 有人嗤笑出声：“你说的这些，沉渊首领都说过了，但他已经死了。” “正是如此，时机已经成熟，沉渊首领为我们开辟了最初的道路。”林绥沉声道：“我有一个具体的计划。” 所有人都盯着他，林绥缓缓站直，在地图上划出一条长线：“从蓝沙部落到本基地，再到西林部落；从织风部落，到黑角部落，再到阿卡帝部落，一条陆路，一条水路，可以连接大部分北方部落。其中，黑角部落是连接水路和陆路的中心枢纽。” “……你要修路？” “是。” 修路当然是好事，但是，谁来出钱？ 林绥道：“第一步是从蓝沙部落到本基地的路，我已经和蓝沙部落的首领谈好，事实上，初步建设已经开始了。蓝沙部落提供人力和基础石料，我们负责加工材料和费用，这条路可以让基地和蓝沙部落之间的通行时间大幅度缩短。而如果水路和陆路可以贯通，北方部落之间便可以真正地互通有无，畅行无阻。” 基地目前和蓝沙部落贸易往来是最多的，所以林绥主动促成了这件事，基地这边出了大部分钱，但钱是可以赚回来的。 有技术加持的情况下，只要加大生产，并且交易出去，基地并不会缺钱。 而如果每个部落的生产都能够提高，并且卖给所有人，那么每个部落都不会缺钱，每个部落都会拥有更多的物资。 这就是最理想的状态。 每个人都知道修路是很好的，但对收益和付出比并没有把握。 就算真的有收益，恐怕也得十年二十年之后了。为了那么久远的事大费周章，好像没必要嘛。 而且北方部落之间也有一些利益冲突，摩擦不断，并非铁板一块。 黑齿盯着地图上那个代表黑角部落的点，心脏砰砰地跳动着，一种隐秘的激动从他心底升起。 如果黑角部落真的能成为交通枢纽，所有的商人都途径此处，黑角部落会比现在强大十倍！ 他忽然站起来，问道：“林首领，你不过是个外来者，为什么要做这么麻烦的事？” “我想让大家一起赚钱。”林绥笑了笑，沉稳地说：“诸位，我们不仅要为现在考虑，还要为明天考虑，为孩子们考虑。想想以后，我们的孩子可以吃毛绒部落的肉干，吃九七号基地的小麦，穿织风部落的衣服，住在用蓝沙部落的石料修建的房子里。我们的货物不止可以卖给隔壁的部落，还可以卖给所有的部落。这是一个全新的合作平台，北方部落将成为真正的命运共同体。” “而这一切不会都太远，最多不超过两年。” “这条路一定比你们想象得更快。” 会议室中沉默良久，每个人都在思考他说的话。黑齿首先打破寂静：“我愿意加入。” 第一个加入的自然非同寻常，蛋糕吃得越早就能吃得越多，可惜蓝沙部落已经抢先了，黑齿便只能当第二个。 这是一次选择，仅由他靠自己的判断做出决定，黑角部落会由此繁荣吗？还是被他带入深渊？黑齿并不确定。他说完之后，众人的目光移到他身上，林绥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并且伸出手，黑齿紧紧地握住那只手。 林绥：“组织暂且命名为北方部落贸易集会，随时欢迎诸位加入。” 会议结束，他们离开的时候，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同程度的震动。不过就算他们有意合作，也要回去先问问首领的意见，不是每个人都有黑齿这么大的权力。 黑齿还留在会议室里，他和林绥还需要敲定具体的合作细节，柏翠也在一旁参与讨论，并记录下来。 林绥有意让柏翠以后负责对外交流和贸易方面的事。 两人谈论了近两个小时，黑齿才意犹未尽地离开。此时其他人早都散了，外面水康在等着引他离开基地。 黑齿心里难掩激动：“水康，看来你们这些奴隶都过上好日子了。” “林是非常好的首领。”水康说：“这里有工人，农民，医生还有罪犯，但没有奴隶。” 黑齿默默琢磨了一会这话，喃喃道：“有意思，真有意思……” 第64章 集市结束后不久，寒潮降临，但这并不耽误修路的进度，人们拿着铁鍁在设计好的路线上进行挖填，林绥预计在明年秋天之前就能修好这条路。 亨利把铁鍁扛在肩膀上，遥望着天色，此时已经到了下工的时间，修路的工人们三三两两结伴往回走。 当他路过钢铁厂的时候，听见了里面传来轰隆隆的声音，这个声音昼夜都不会停下。而在钢铁厂旁边，有两个新的工厂正在建立，据那些消息灵通的同伴说，这是在建造军工厂和机械厂。 亨利先去领了这周的工钱，总共七十枚旧环币，这个工资在基地里算是比较低的。不过干完活基地还给管饭，这是修路工人的额外福利，于是他只需要给家人再买一份食物就行，如果拿了全勤奖和奖金，甚至能买点新鲜的玉米和南瓜改善一下生活。 如果是钢铁厂的工人，一周可以获得一百五十枚旧环币，工资几乎是他的一倍，福利也更好。但是工厂要求很高，必须是教室中级班出来的人才能担任，目前里面的工人几乎都是最开始来基地的那批人。 亨利原来是修云部落的人，南方军队打过来之后，他失去了原来的家园，但他的孩子还在，这已经是最幸运的事了。在来基地之前，他还十分忐忑，当时他更想留在阿卡帝部落。如今，他非常庆幸自己来到了九七号基地。 亨利拿着沉甸甸的旧环币，离开的时候，管理员叫住他，给了他一套冬衣，说这批冬衣是新到的，基地给的福利之一。 如果让他们自己买的话，肯定会有一部分人不舍得花钱。但基地只给一件，剩下的就需要自己买了。亨利思索片刻，用十枚旧环币又买了一套小的。 亨利抱着一大堆东西回家，灯光从窗户透出来。他还没敲门，门就从里面被推开，他的孩子梅耶接过了手里的东西。 梅耶今年十二岁，一双大眼睛镶嵌在瘦小的面孔上。因为寒冷，梅耶的鼻尖和耳朵都红彤彤的。 亨利迫不及待地让他穿上新衣服，梅耶用皲裂的手指摸着柔软而温暖的布料，说：“这是不是很贵，房子里一点都不冷，我不需要。” 亨利说：“基地送的，冬天还长呢，你穿着吧。” 梅耶穿上暖和的冬衣，顿时感觉身上的寒意渐渐消散，他吃饭的时候，亨利走过来，坐在他对面，说：“等开春了，你去上课吧。” 梅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上课不是要花很多钱吗？我这个年龄，可以直接去上工了。” 亨利：“家里现在不缺你赚的那点钱，你去上课，等你从中级班出来，就能去钢铁厂了。咱们再攒攒钱，说不定能搬去基地里面呢。” 梅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他并不想去钢铁厂，在基地里有个生产车间，也叫机械研究室，他更想去那里。 …… 机械研究室。 房间里放着一台小型装载机，可以用来铲装土壤、砂石等散装物料，也可以用来推运土壤、刮平地面，是专门为修路而制造出来的，之后也可以用于修建水电、港口、矿山等。这样一台小型装载机成本差不多一万多旧环币，但有它在，效率会提高很多。 “成本就这么高。”奥斯丁说：“技术倒是不难，但没法压缩成本批量生产，这一台也差不多够用了。” 生产力工具贵点就贵点吧，林绥问：“明天能投入使用吗？” 奥斯丁说：“天气太冷了，要等寒潮结束，不过开这个机器也需要培训一段时间。” 机器比人娇贵，说不干活就不干活。林绥和奥斯丁又商量了一些机械厂和军工厂的事，他目前是有这样的计划，但并没有更多劳动力投入其中，所以也就是个设想而已。 无论如何都十分缺人，哪怕林绥和奥斯丁想了很多办法创造更便利的工具加快效率，终究还是受到了人口的限制。 敲门声响起，水康站在外面，表情奇怪地说：“首领，副首领，基地外出现了一些陌生人，他们想见你。” 林绥：“什么人？” 水康说：“一批流民。” 林绥走出基地，那批流民被警卫队看管着，在广场中央，大概有三十多人。 他们个个都面黄肌瘦，瘦骨嶙峋，身上裹着一层又一层破旧的布料，其中还有一个孕妇。 林绥问：“你们来自哪里？” 一个年龄比较大的人站出来，说：“首领大人，我们来自更北方的部落，寒潮来临，我们失去了食物来源，所以背井离乡寻找出路……请求首领大人收留我们一段时间。” 这些人身上拿的武器也十分原始，有的身上还有伤，看样子一路走过来吃了不少苦头。 林绥点点头，说：“可以，既然你们来了，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水康，你来处理。” 水康做事妥帖细心，交给他比较合适。 天还没亮，亨利就起来准备上工了。他穿上冬衣，背着铁鍁，走出房门的时候还在想这寒潮真是没个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结果他仔细一看，就发现对面有人来来往往地在修房子。 这批人哪儿冒出来的？ ！全都是陌生面孔。 亨利还看见了水康，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水康就是直系上司。亨利以前给水康送过一点小礼物，聊表心意，和水康还算是熟悉。他走过去，小声问：“水康大人，他们是什么人啊？” “新来的流民。”水康在这儿站着，主要是为了监督那些流民，然后还有一些基本的规矩要给他们说。 亨利看着那些流民，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长住，他想得不多，转头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了，然后从手里给水康偷偷塞了枚旧环币，问：“水康大人，最近基地里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啊？” 水康不动声色地把旧环币放进他的口袋，面无表情地说：“基地里有的是活给你干，你要是想找点赚钱的事，就得比其他人更有本事。” 亨利琢磨着，什么叫更有本事啊。 下午的时候，基地发出消息，有一台装载机需要专业人员来开，训练要一个月，训练期间没有工资，只给少量补贴。就因为这个，很多人不愿意去，亨利心想，我的机会来了。 过了几天，那批流民住进了自己修的房子，他们也因此欠了基地一大笔钱。水康拿着账本，告诉他们欠了多少钱，应该去干什么活，多久才能还清，然后就把他们带去搬砖铺路了。 林绥见水康把事情安排地井井有条，心里非常满意。水康和他们相比有一个巨大的优势，他是本地土著，而且颠沛流离许久，了解南北部落的历史和风土人情，能够随机应变地和不同的人打交道，这一点他和奥斯丁，亚萨都做不到。 他会说话，会算账，就因为是个奴隶，所以从未有机会展示自己的能力。 新来的流民更快地推进了基地的建设，不止是修路，露天矿场和伐木场那边也很缺人。 林绥站在基地外，看着那些忙忙碌碌干活的人们，把水康叫过来，问他：“到了寒潮的时候，这样的流民多吗？” 水康说：“很多，还有不少人因此沦落为奴隶。” 林绥叹息：“太可惜了，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来基地吗？” 林绥想在通讯仪上发消息，但流民肯定无法得到消息，谁能帮忙做这件事，林绥盯着通讯仪想了半天，给黑齿发了条消息。 “如果流民太多，恐怕会引起一些麻烦。”水康说：“不过他们肯定也想找个地方定居下来，只要知道消息，他们一定会来的。” “这是最快增加人口的方法了。”林绥说：“至于如何维系秩序，我会再考虑的。” 其实增加人口还有一个方法，那就是生孩子，但林绥等不了这个——除此之外，就是大规模移民了。 现在这些人已经非常努力工作了，没有休息日也没有假期，但一想到头顶虎视眈眈的帝国，林绥就感到内心焦灼。 他看着那些忙碌的工人们，心想他们要是能一天干二十个小时就好了，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摇头回基地了。 欲速则不达，正因为有帝国的威胁，他才需要更加理智，更加冷静。 要在这颗星球延续三百年的困局中找到出路，他不能犯错。 寒潮在悄无声息中结束了，虽然还是冬天，但天气已经逐渐转暖。这个冬天，基地里没有一个人因为寒冷和饥饿而死，林绥他们觉得理所当然，但其他人心里都各自有各自的想法。 装载机终于能开到外面用了，驾驶员名叫亨利，经过一个月的训练，他开得相当熟练，铺路的效率又大大提升，而且亨利觉得自己开车的样子非常帅气。 这条路从基地向外延伸，已经越来越远，亨利他们中午便无法赶回去吃饭，由人专门送过来。 送饭的是一个孕妇，亨利看着她分发营养膏，孕妇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看着让人心惊胆战的。 忽然，那个孕妇的身体晃了晃，倒在地上。 第65章 林绥的意识不断抽离，他感觉自己位于一个圆形的容器里，失去了空间和时间的概念，在宇宙中毫无目的地飘荡。 他在等什么？ 他要去哪里？ 他无法看到外面的情形，只有隐隐约约的水声传来，他被包裹着，没有身体，没有感官，但他始终活着。 林绥从冥想中醒来，意识迅速回归身体，所有莫名的悲伤的情绪迅速消散，无影无踪。 最近他每次冥想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感觉，仿佛意识仍然在宇宙中流浪。 母舰执行的《意识蓝图计划》，他的意识刚进入储存舱的时候还保留着记忆，但随着时间流逝，他渐渐忘了很多事，连自己的使命都模糊了。 但当在那艘飞船上醒来的一瞬间，他迅速想起了一切，就像打开了尘封已久的盒子。 他在等未被污染的生命。 他要去可能存在的未来。 林绥缓缓睁开眼睛，发现默正盯着他，而且看上去好像盯了很久。 林绥：“怎么了？”一般来说，林绥冥想的时候，默会自己在旁边发呆，现在还会看一会书，像这样盯着他看还是第一次。 默注视着他的眼睛，忽然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脑袋，凑过来仔细观察了一会，还露出担忧的表情。林绥更加莫名其妙，接下来，默居然贴近他的脸闻了闻味道，才松开手退回去。 林绥茫然，然而问默也问不出什么来。他想查探一下自己现在的精神阈值，又想起001不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他打开门一看，罗斯正和几个小孩子往医务室跑过去。 林绥心想出什么事了，跟着去了医务室，外面围着的人居然还挺多，最中间的是一个神情紧张的中年男人，林绥记得他，当初招装载机的驾驶员，他是第一个报名的。 旁边还有几个新来的流民。 “怎么了？”林绥问。 水康也在这里，他表情复杂地对林绥说：“首领你还记得之前那批流民中有个孕妇吗，她今天工作的时候晕倒了，亨利匆匆忙忙把她送回来，现在……” 就在这时，医务室里传来一声高昂的啼哭。 水康继续道：“现在她生了。” 林绥愣住了。 听见啼哭声，外面围着的人都松了口气。又过了十几分钟，医务室的门打开，苏娜抱着婴儿，外袍沾着一些血迹，她见外面居然围着那么多人，愣了一下，对林绥说：“请再拿一些新的衣服过来！” 那个婴儿全身被包着，苏娜已经为他清洗过，露出皱巴巴又红彤彤的脸，小眼睛大鼻子，头上一团软软的头发。 很快，新衣服被拿进去，苏娜对着外面的人说：“你们回去吧，别挤在这儿。” 其他人都散去了，亨利也走了，林绥问了句那个母亲怎么样，苏娜说：“她现在不能说话，不过手术很顺利，没什么问题。” 第三天的时候，林绥正在和黑齿通讯，九七号基地接收流民的消息已经传播出去，黑齿有特殊的手段。然后他们又聊了一会关于修路的事，黑齿这边提供劳动力，林绥提供技术和原材料，这条从织风部落通往基地再通往黑角部落的路计划从明年入春的时候开始修建。经过沟通，织风部落那边愿意提供少部分劳动力和费用。 如今，北方部落贸易集会已经有五个部落加入，分别是蓝沙部落，黑齿部落，织风部落，回牛部落和西首部落。后面那两个部落都是第一次打交道，位置离蓝沙部落比较近，对那条道路的需求也很高。 林绥和黑齿谈完之后，苏娜过来找他，说：“瑞拉想见你……就是那个新生妈妈。” 医务室里，瑞拉还躺在床上，她做了剖腹产手术，恢复得很慢。旁边是她的孩子，此时已经睡着了。 瑞拉脸色苍白，面容憔悴，当她看见林绥的时候，吃力地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首领大人……如果不是您收留我们的话，恐怕我和孩子都无法熬过这个冬天了。” “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瑞拉的眼角隐隐冒着泪光。 林绥看向那个婴儿，无论如何也称不上好看，甚至有些丑陋，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新生的婴儿。 在后文明时代，母舰上的所有婴儿，都是通过培育器制造出来的，包括他。 没有血缘上的父母，完全社会化抚养，每一个成品都精挑细选，不会允许任何失败品和瑕疵品出现。 原来的人类无法继续生育，由母亲培育生命已经是遥远的传说。 “……首领大人，请为她取个名字吧。” 林绥从记忆中回过神来，就听瑞拉这么说。 这是瑞拉表达感恩的方式，不过林绥对给别人的孩子起名不感兴趣，压力也有点大，他婉拒了，说：“她是你的孩子，应该由你命名。” 瑞拉思索了一会，说：“那就叫多莉吧。” 多莉是基地第一个新生的生命。 那批流民经过商量之后，想要永远留在基地里，林绥自然是同意了，然后和奥斯丁商量了一下户籍制度。 随着基地的人口越来越多，户籍制度势在必行。水康统计了目前基地里每个人的姓名，年龄，住址，工作，目前居住区分成了两部分，中间修了条街道，暂且命名为一号街。 …… 当土壤抽出第一朵新芽，暖风吹遍大地，气温有所回升的时候，代表春天来了。 如今基地里已经有两百多常住民，一号街两边住满了人，每天一早，在天亮之前，人们便从屋里走出来，拿着工具迈进夜色之中，去工厂，去修路，去农田，去采矿场，去养殖场，走着走着，天色便变得明亮而辽阔。 第一条公路已经初见雏形，进度比林绥想得还要快，可从基地直达蓝沙部落。第二条公路正在筹备当中，不日即将开工。 钢铁厂如今的产量已经稳定，且随着技术和工人的熟练度的提升稳步上涨，为机械厂和军工厂提供素材。这两座工厂也在建设之中，一旦建成，基地便可以自主批量生产枪械等军工产品。 为了方便通勤，基地上方修建了许多的道路，这些路由廉价方便的混泥土铺成，以基地为中心，形成了四通八达的交通网。而随着居住区的人越来越多，垃圾清理和污水处理也成了问题，地下道正在缓慢地建设中。 基地的每一天，都在发生着微小的变化。 林绥每天醒过来，就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很多问题要解决。他必须将待办事项一一整理出来，分出轻重缓急，并根据实际情况作出调整，这其中奥斯丁和水康帮了他很多忙。 要做的事太多了，一股脑凑在一起，好在他向来冷静理智，知道目前什么是最重要的。 随着不同的流民涌入基地，矛盾也在不断加深。也有人触犯《九七号法条》，那个小广场已经成了固定的审判场所，有空的人们便会来旁观审判过程，当成难得的娱乐。 目前为止，还没有被判处死刑的人。也没人犯大错，工作实在太忙，林绥没给他们挑事的时间。 不过犯罪的人多了之后，林绥计划建一个监狱，他在心里默默把这件事记下来，拿着《九七号法条》离开广场。 “这些事，你有必要亲自去处理吗？”白参来找他，说：“将军以前从来不会管这些事……也不会整天想着修房子修路什么的。” 林绥叹息：“没办法，人太少了。” 白参很疑惑：“光凭这些，能打败南方部落吗？你甚至不训练军队，也没有武器。” 林绥瞥了他一眼：“我并没有想过要打败南方部落。不过军队还是要有的，现在太穷了，这方面只能再等等。” 有那几座自动防御塔在，基地的安全暂时不用担心，至少普通的强盗不足为惧。 白参是南方部落来的，对立思维还比较严重，总觉得南北方还会再打，北方部落也不太平。但林绥的敌人只有一个，他不仅要团结北方部落，南方部落也是他的目标。 不过那是更遥远的计划，林绥为了不引起现在北方部落的排斥，暂时没有说出口。 而且要与矛盾重重的南方部落合作，他必须先拥有足够强大的军队，毕竟人在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情况下，反而更容易获得和平与理解。 就像默，虽然不善言辞，难以沟通，但大家对他都很宽容。 林绥问：“你有什么事？” 白参这才说到正事：“开春就要准备新的课程了，有更多的人来上课，我负责初级班，罗斯负责中级班，不过老师还是不够。” 白参现在无论是北方部落方言还是通用语都说的不错，基础知识他都有，教初级班没有问题。 林绥想了想，老师不足一直是个问题，现在也有办法解决了：“老师可以从中级班里找，你让罗斯问问，应该有愿意兼职当老师的，给他们多发份补贴。” 除了罗斯，林绥并没有打算找全职老师，能每晚来兼职就够了。罗斯还是个小孩子，而白参的话，他计划让白参负责训练警卫队和看管监狱的事。 第66章 “这是改良后的玉米种子。”又到了收获的时候，巴德和林绥站在农田边，巴德抬手摘下沉甸甸的玉米，他拨开外壳给林绥看，里面是嫩黄色的玉米粒，说：“每亩产量增加了99%到140% ，水分利用率增加了230% ，这和新的耕种法也有关系，开渠后引水比之前方便了很多。不过我觉得还有改进的余地，再过两年，光凭咱们，养活整个北方部落都没问题。” 整个北方部落人口并不是很多，如今基地粮食出口已经非常有余裕了，大部分粮食应用于工业酒精，燃料酒精，饲料，化肥和酿酒。如果九七号啤酒和小麦一样在北方部落畅销，林绥几乎每天都能接到订单，因此柏翠也总是十分忙碌。 粮食完全依赖进口其实是很危险的事，但凡林绥决定断绝粮食交易，对其他部落来说都是灾难，虽然林绥并不打算这样做。 在他来之前，这里的原住民也不怎么种粮食，主要还是因为天灾和强盗的存在，反正不过是少吃点，饿不死就活下来了。 巴德意气风发地说：“现在品种也变多了，我准备改进野生莓果品种，现在的莓果产量太低，而且不易保存。不过你得给我再开一片试验田，对了，我申请追加投资……” 他现在比以前自信多了，而且日夜在田间研究，浑身充满了朴实而阳光的气息，以前那种小贵族的浮躁和胆怯被洗的一干二净。 “手续要齐全。”林绥只这么说了一句。 巴德乐呵呵的：“报告书我已经提交上去了。” 林绥忽然想到一件事：“是不是该给你涨工资了？” 如今的粮食丰收，为基地带来了更多收入，巴德功劳极大，至少应该发点奖金。 “是该涨了吧，不过我也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巴德愣了一下，玉米的叶片拂过他的脸，视野中全是整整齐齐的玉米杆：“……我现在还挺开心的。你知道，我是为了追逐梦想才离家出走的，我的愿望是研究改进观赏类作物，想要认识更多稀有的品种，创造更美的艺术品。” 农夫在田里穿梭，联合收割机的嗡嗡声令人头昏脑涨，被收割的作物留下粗糙的根部，这一切和艺术毫无关系。 “……但也许我已经实现了梦想。当我能用这些粮食养活更多人，说实话，我觉得我很厉害。” 巴德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他们能够品尝的是小麦本身的味道而不是小麦味营养膏就更好了。” 林绥拍了拍他的肩，认真鼓励他：“那你要更加努力了。” 巴德干劲十足：“嗯，我会努力的！” 其实现在吃营养膏的已经比较少了，也就是刚来基地的流民和那批罪犯在吃，工作久了的常住民都有了足够的积蓄可以用来买新鲜的粮食。 而且工资一直在涨，这更容易刺激他们的消费。 …… 基地内，林绥刚看完这个季度的贸易单，就有人来敲门，说是机械研究室请他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研究室里等他的并不是奥斯丁，而是左灰。 在林绥前往阿卡帝部落参加战斗之前，左灰就被挖掘出来，在奥斯丁手底下工作。和秋野比起来，左灰更加沉默寡言，他是个有忧郁气质的中年男人，原来是奴隶，而且少了一条手臂，现在用的是机械手臂。 左灰擅长枪械方面的制造和设计，此时工作台上就放着一支枪，长约60厘米，外表看上去像冲锋/枪，值得注意的是，它的枪管很细。 左灰面对首领有些紧张，他声音很小，但条理清晰：“这是新研究出来的武器。热能射线枪，有效射程达一百米，它最大的优势是具有极强的穿透力和破甲效果。为了减少对枪管的损伤，限制了热能上限。还有提供能量的是……” 左灰拆开枪托，里面镶嵌着一颗圆形的红石：“我找了很多能够用来提供能量的材料，最后发现煅烧过的红石最为稳定，可以提供一百二十次射击。” 林绥：“可以直接投入生产吗？稳定吗？操作难度呢？” “这是最初的版本，但已经可以投入使用了。”左灰又把枪重新组装起来，面对首领的问题，他躲躲闪闪地把视线放在首领的胸口上，小声说：“外面有一个地方可以做射击试验。” 林绥和左灰去了广场上的一个角落，这边非常宽敞，有个木头靶子。左灰犹豫了一下，抬起枪口，看向林绥，支支吾吾地说：“那、那我开始了？” 林绥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点头道：“嗯。” 左灰深吸了一口气，瞄准二十米外的靶子，开枪射击。 一道极细的红色射线从枪口笔直射出，命中了靶子三米外的石头上，石头被射线打穿，留下一个又细又深的孔洞。 林绥：亚萨，你后继有人啊！ 左灰脸上有点发热：“抱歉，我不太擅长这个……不过效果就这样。” 林绥拿过枪，自己摸索片刻，调试了一下参数，然后举起枪，扣动扳机。 靶子的正中心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孔洞。 左灰露出惊叹的表情，又说：“接下里的目标是寻找更适合做枪管的材料，扩大口径，提升射程，增强稳定性和实用性。” 林绥心里已经比较满意了，说：“热射枪的威力是够了，但缺乏量产的条件。我们现在需要能够更普遍使用的近中距离的武器。” 左灰：“好、好的，我会尽快设计出来的。” 林绥：“可以让枪械厂先做一批，给警卫队先装备上。” 枪械厂即将完工，基础机床安置完毕，让热射枪作为第一批产物很合适。 左灰说他会尽快，林绥没想到有那么快，就在热射枪做出来不久，左灰敲响了办公室的门，他敲门和其他人不一样，声音很小，林绥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左灰这次又拿了一把新枪，步枪的样式，不过要更轻一些，左灰介绍说：“这是能批量制造的步枪，原型是北方部落常用的03式步枪，做了改良之后，现在稳定性和射程都有所提升，最重要的是，用起来非常轻便。” 林绥简单试了一下，发现左灰改地相当不错，他有些惊讶：“这么快？” 左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种东西毕竟比较简单。” 林绥之前还真没怎么注意他，抬起头，仔细地打量了一会，左灰下意识避开了他的视线，和别人对视对他来说很困难。 林绥不再看他，满意地说：“这支枪暂且命名为九七号01型步/枪，从今天起就可以全面开工了。” 左灰刚走没多久，林绥就得到消息，柏翠回来了。 为了修路的事，柏翠亲自去了织风部落一趟，商量具体事宜，并且还做了点交易。织风部落的特产是各种织物，到现在为止基地的衣物被单等包括加工布料都是从织风部落买的。 柏翠匆匆忙忙地回来，去见林绥的路上，在光可鉴人的走廊停留了一会，对着金属墙壁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不过原本洁白的翅膀染上了灰尘，一时半会怎么也清理不出来。 他敲门进去，林绥正在拆解01式，左灰那边有图纸，所以把枪留在了办公室。 柏翠扫了一眼默，深吸了一口气，走进办公室，说：“我回来了。” 林绥抬起头，问：“怎么样？” “一切顺利，这是双方达成的协议。”柏翠把纸质文件放在办公桌前，林绥拿过来看了两眼，发现织风部落出乎意料的大方。他抬起头，问：“你怎么说动织风部落让步的？” 柏翠的翅膀收了收：“我在织风部落的时候，遇到了一次袭击事件。织风部落的武装防御比较弱，我和他们一起对付了那些强盗。” 实际情况恐怕比柏翠说得更严重一点，看来织风部落是看在柏翠帮他们抵御袭击的份上才做了退步，林绥心里有数了，收起合约，问：“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柏翠翅膀上的毛颤动了一下：“我带了药，已经恢复了。” “等会还是让亚萨再看看。”林绥皱眉思索片刻：“以后你出去，再多带两个人吧。” 柏翠嗯了一声，心里有点失落，又不知道自己失落什么，他收拾着正准备离开——自然是不会去亚萨那里再看看的，看见林绥正闭着眼睛揉眉心，回头又鼓足勇气说了一句：“林，你看上去很累。” 林绥愣了一下：“是，最近有点忙，不过都是好事，忙点也不错。”基地正在蓬勃发展，事情多很正常。 “那你也要注意休息。”柏翠认真地说。 林绥不由地笑了笑，温声道：“好，多谢，你也快去休息吧。” 柏翠在心里对自己点点头，这才迈着步子离开。 说到休息，林绥就想到冥想，说到冥想，林绥就想到了001。 如果有001在，他要了解这支枪的信息就容易很多，但那个能量块被吸收完了，001也没有醒过来，这让林绥非常担心。 就在这时，一双手按在他的太阳穴上。 林绥抬起头，默正在给他按压穴位，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第67章 柏翠回来后不久，织风部落就发出了委托，他们需要购买大量武器和护甲。卖武器的部落不多，一般来说，需要实力非常强大的部落才会出售武器，首先要满足自身需求，其次能够大批量制造武器，最后也不害怕那些武器回头瞄准了自己。 林绥接下了委托，过来一会，织风部落的首领发来信息，问：“你们还卖武器？” 林绥直接将01式的数据发过去，那边首领看完之后说：“我考虑一下。” 过了两个小时，织风部落的首领回复了消息，他有意愿购买五十支01式步/枪及相当数量的子弹，双方敲定好价格，七天后织风部落会派人过来验货。 军工厂立刻开始动工，第一次大规模生产枪械，次品率很高，即使如此，卖出这五十支01式的利润也十分惊人。 果然卖武器才是最赚钱的。 处理了这些事之后，林绥又想起当初沉渊让他们去调查的那座山。 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那座山在阿卡帝部落范围外，甚至连沉郁都对此不知情。 当时林绥和其他人挖出了一整块深灰色的金属，那玩意上下左右都挖不到尽头，看起来像是一堵墙。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林绥不会太在意那座山，但偏偏他只有在那里冥想的时候，效率会有所提高。 他问过其他人，那些人并没有对那座山有异样的感觉，所以那座山唯独对他来说是特殊的。 林绥想继续挖掘那座山，但现在基地人手不足，他想了想，还是发布了一条委托。现在基地并不缺钱，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问题。 很快，他收到回复,几个土鼹族接受了委托。 林绥想过自己要不要去一趟，但基地事务繁杂，他暂时无法抽身。 七天后，织风部落的人过来了，柏翠领着对方去军工厂验货，这是一支从各方面来说性价比都最优的枪，它可能不是射程最远的，杀伤力最强的，成本最低的，但各方面都达到了平衡。 织风部落的人对01式非常满意，当场签了订单，一个月后，这些武器将运往织风部落。 这是基地的第一笔军工生意。 之后接受委托去挖山的人也来了，居然还是熟面孔，正是当初那几个人，只不过少了那个尼人族，还多了两个土鼹族。 那个老熟人土鼹族说：“当初挖掘进度被叫停，我心里非常遗憾，因为我非常想知道那深灰色的墙后面是什么，所以你发出委托之后，我马上就来了。可惜沉渊首领……” 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沉默片刻。 沉渊首领已经离开了很长时间，这个世界仿佛发生了一些变化，又仿佛什么都没变。 “阿卡帝部落现在和其他部落来往不多，我们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沉郁首领似乎不准备延续之前的做法……”土鼹族愁眉苦脸地说：“之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沉渊死了，《南北和平合作条约》失败了，但人们并没有忘记他和他所做的一切，阿卡帝部落对他们来说仍然是一个向往的地方。 林绥微笑道：“今年的集市，欢迎你们来参加。” 土鼹族微微一愣：“九七号基地吗……去年这时候我们还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真神奇，好像是忽然冒出来的一样。” 他想起来时看到的工厂和农田，密集的房屋，还有井井有条的道路，难以想象去年这里还是一片荒地。 自从集市之后，很多部落都在讨论这个基地，也会谈到那份《北方部落贸易集会》。他们知道自己吃的食物来自于那个基地，不止是周围的四十多个部落，越来越多的异种族也知道了九七号基地这个名字。 九七号基地能代替阿卡帝部落吗？ 谁都不知道。 但显然九七号基地更有魄力，那条从基地到蓝沙部落的公路，看起来真让人感到震撼。 初夏过后，第一条公路正式竣工，这条路让蓝沙部落和基地之间的通行时间缩短了三分之二。蓝沙部落和基地对双方的需求极大，这样一来就减少了大量的物流成本。 琥珀为此专门来了一趟，他这次还带了两个小孩。 琥珀笑眯眯地说：“这是我的两个小侄子，之前就说想让他们来这里上课，只是我妹妹不愿意。现在这条路终于通了，以后往来也就是两三天的事，她这才愿意把孩子送过来。” 林绥让人叫来罗斯，罗斯又长高了不少，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长得很快，跟竹节似的。 罗斯带着两个孩子进了基地，琥珀跟林绥来到工业区，这里永远嘈杂而燥热。他们面前放着一辆巨型车架，工人们正在往上安装各种部件。 这一辆车架有两层楼那么高，外面有个楼梯供人上下，由矿车车箱、车架、缓冲矿车碰头、三环链、销子轮轴组成，右上方是驾驶室。整辆车被刷了层黄/色的漆，四个轮子比人还高，站在旁边，压迫感极强。 “这是什么？”琥珀被吸引了视线。 “采矿车。”林绥说。 这辆采矿车是最近基地的重点，从研发到设计到制作模型，花费了很多时间，基地也投入了大量资金和材料，一台采矿机价值和联合收割机差不多。 感谢奥斯丁和秋野，林绥记得刚开始奥斯丁还不会这些技能，大概是被逼出来的。秋野更是硬生生从认字都不会的状态，赶鸭子上架成为了研究室的二把手。 至于左灰，他只对设计武器和装备感兴趣。 组装完成后，一个工人上车试驾，采矿车动了起来，轮胎和地面摩擦，车斗缓缓移动。 琥珀看得口水都要下来了，蓝沙部落以挖山采矿为主业，他几乎能想象这辆采矿车工作的样子，绝对比任何熟练的矿工效率更高！ 他脱口而出：“卖吗？” 说完之后他心里有点后悔，这个问题有点太突兀了，但林绥说：“以后会卖，联合收割机和装载机也会卖，但现在不行，工厂的产能还不够。” 琥珀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低咳一声，道：“其实我是来买武器的。” 这个季节，正是强盗集团活跃的时候，所以各部落对武器和装备的需求也增加了。光脚不怕穿鞋的，有了充足的粮食供应后，蓝沙部落的人口在上升，虽然现在的婴儿还需要十几年才能成为劳动力，但他们对防守的需求也增加了。 其他部落也是如此。 林绥和琥珀又签订了一笔商单，蓝沙部落没有更多的旧环币，便用相当数量的红石支付，基地对红石和各种矿物的需求是无穷无尽的。 琥珀谈完生意就准备走了，他是相当果决的领导者，当他决定做什么的时候，绝不拖泥带水。 …… 最近强盗活动变多，林绥陆陆续续收到消息。附近的部落纷纷增加了购买武器的订单，林绥一边让军工厂加班，一边准备提升警卫队的数量。 警卫队还是最初的十人，对于现在的基地来说远远不够用了。林绥计划扩张到三十人，并且配备01式和轻型护甲。 基地里之前的武器都是原来的存货，后来运送到阿卡帝部落，也都折损得差不多了，现在的武器和护甲只能靠自己研发制作。左灰设计了一套新的轻型护甲，配有烟雾腰带和防弹片，能够抵挡近战攻击的同时规避远程射击伤害。 在战场上，护甲的重要性比武器更高，穿着护甲，几乎就等于多了几条命。 左灰将成品做出来之后，带着护甲来找林绥演示。他把01式步/枪交给林绥，然后自己穿上护甲，说：“来吧，朝我射击。” 林绥拿着枪看了看：“你确定？” 左灰坚定地点了点头：“没问题，我已经试验过了。” 林绥心想这人还挺头铁，等左灰站远之后，林绥瞄准了脑袋，胸口和大腿的位置，三发子弹过去，护甲外壳凹陷得非常厉害，但左灰确实没有受伤。 左灰说：“这件护甲的防护力度上限就是01式步枪，如果用的是咱们的热射枪就没用了。” 如此，林绥就心里有数了。 三十人的警卫队需要每天训练，并且强制学习，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战斗力，尽管现在对付几个基地里的平民早已经绰绰有余。 其他部落基本上都是兵农合一，大家平时各自干活，只有战时才会拿着武器参战，这样虽然保证了生产力，但战斗素质可想而知。 白参负责训练这些警卫军，他原来在将军那里就负责这事，算是专业对口。 “其实我觉得没有必要这么高强度练习。”白参说：“基地里有自动防御塔，强盗们恐怕连农田都无法穿越。” 三十人和以前的军队比太少了，但这是林绥能拿出来的极限，毕竟这是三十个高质量劳动力。 林绥说：“但自动防御塔不能移动啊。” 白参心想，难道林绥也有一颗称霸北方部落的心，这套流程他倒是很熟悉，因为将军就是这么做的。 “我只是想保证我们的贸易路线不会受到任何意外因素影响。”林绥说。 第68章 疾风部落这个夏天不太好过，他们这个部落有五十多人，都是青壮年，在以抢劫掠夺为生的部落中算是中大型的。 “他们哪儿来那么多枪？” “那些枪我之前都没见过。” “老二呢？” “那家伙冲得太快，死了！” 他们刚刚在一次突然袭击中败北，从回牛部落的枪口下仓皇逃窜，他们记得回牛部落一直是个弱小的部落，靠采集和养殖为生。 他们没想到自己会败在这样一支小部落手里。 疾风部落的首领急需要一场胜利，不仅是为了挽回尊严，而是再不抢，他们就吃不上饭了。 热潮即将来临，他们无法长时间呆在户外。 “下一个目标是蓝沙部落吗……我记得那里都是石头，有什么好抢的？” “听说他们现在富裕了……” “反正只是个小部落，能吃多少吃多少。” “对了，你们听说没，蓝沙部落和九七号基地之间修了条路。” “九七号基地是什么？怎么感觉听起来那么耳熟……” “我知道我知道，忽然冒出来的，一个种田的地方，九七号小麦，现在那些部落都吃的这东西。” “好啊，等抢完蓝沙部落，我们去那地方看看——” …… 林绥从冥想中醒来，收到了蓝沙部落的信息，琥珀说他遭受了极其强大的袭击，请求基地的支援。 当林绥再次询问具体信息时，琥珀那边却再也没有回复。 蓝沙部落刚从基地拿了一批武器回去，就算是遇到大型强盗团伙也有一定的战斗力，怎么会发出如此匆忙急切的请求。 林绥没有经过任何犹豫，决定先去支援蓝沙部落。 不过此时新的警卫兵刚刚组建不久，就连最初的那十人也只有少数和强盗战斗的经历。林绥经过思考，决定带那十个警卫兵前去支援，剩下的留在基地，继续训练，并且维持治安。 他和奥斯丁说了一声，奥斯丁问：“你一定要亲自去吗？” “我觉得不是普通的强盗。”林绥说：“光派警卫队不够。” 奥斯丁思索片刻，道：“如果是未知的敌人，可以再等等琥珀的消息，或者先派人前去查探消息。” 林绥：“来不及了，蓝沙部落对咱们来说很重要，我必须尽快赶过去，你放心，有默在，我不会有事的。” 奥斯丁看了一眼默，只好放林绥离开。蓝沙部落对基地来说不仅仅是资源站，在战略意义上也非常重要，如果蓝沙部落被摧毁，那条路就白修了。 考虑到未知敌人的实力，林绥让那十个警卫兵换上了热射枪，每人随身带着一些爆炸瓶。现在基地里的热射枪只有这些，平时对付些强盗只用01式就够了。 现在去蓝沙部落要方便很多，两天后，他们抵达了蓝沙部落。 林绥找了个高处，隐藏在灌木丛中，居高临下地观察蓝沙部落的情况。 林绥之前来过一次，那时候蓝沙部落用石头围成了外墙，到处都是开采到一半的矿坑和正在挖掘的人们。现在蓝沙部落比之前看着范围要大一些，外面已经没有人了，地面还残留着血迹。外墙上有炮轰的痕迹，瞭望塔也被摧毁了。 这根本不是普通强盗团的火力。 蓝沙部落的人们被赶到部落中心的空地上，一伙全副武装的队伍持枪对准了他们。林绥没看见在其中看见琥珀，那些负责看守的人十分散漫，其中一些围着篝火坐在一起，空中飘浮着熟悉的异香。而另一些人正在鞭打俘虏，口里不停地咒骂着。 琥珀应该是被带到其他地方去了，林绥总觉得那些装备看起来很眼熟，他思索片刻，很快从记忆中翻找出熟悉的画面，当初他救苏娜博士的时候，那些人就是这套装备。 他们是星际海盗的人！ 星际海盗不是在南方做实验吗，怎么会忽然来蓝沙部落。 星际海盗也有一些折损，有的人受伤了，地上还有十几个带着蓝色头巾的尸体。 蓝沙部落的抵抗让海盗们非常生气，这样一个落后的土著居然真的给他们造成了损伤，尽管那些拿着武器的人已经死了，他们仍然觉得不够，必须要更多的鲜血才能抚平他们的愤怒。 “你们这群低等生物，该死的家伙！子弹用在你们身上都是浪费！”海盗把一个女人拎起来，仔细打量着她：“低贱的杂种，你拿什么赔偿……” “哈德曼，真亏你也下得去手，会得病的吧。”旁边的海盗哈哈大笑起来。 哈德曼此时也觉得有点恶心，这颗星球上的人在他眼里和自己并不是同一物种，还是白银星系甚至第三星系的女人好一些。被外派到边缘星系上，除了补贴高一点，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哪怕随便杀点土著泄愤也没关系。 被抓起来的女人忽然抬头撞在他的下巴上，哈德曼一时不备，口腔里顿时弥漫出一股血腥味。女人伸手去抓他腰间的短刀，哈德曼咒骂一声，立刻后撤一步，同时拔出刀，直直地朝女人的脸刺下去—— “野蛮的杂种——！” 他的手高高举起，无声的红色光线穿透了他的脑袋，从眉心到后脑勺，出现了一个细小的孔洞。 蓝沙部落的女人瞪大了眼睛，不过她反应很快，立刻侧身躲过哈德曼的刀，还伸手去抓他背上的枪。 到这时候，那些海盗们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只看见那个女人的动作，纷纷举起枪瞄准了女人：“住手！你在干什么！” 又是一发热能射线，其中一个海盗悄无声息地倒在地上，海盗们此时才反应过来：“敌袭！有敌袭！” 热射枪的最远射程是两百米，有效射程是一百米，十个警卫兵骑马冲了下去，到了射程范围内后，便藏在掩体后立刻开枪。那些海盗们躲在围墙后面还击，双方隔空对射了一会，海盗们本以为又是拿着01式的本地土著，但当对方手里的枪穿透护甲时，他们的阵线顿时乱了。 林绥观察之后发现，海盗们的武器和01式比起来也差不多，但他们身上穿的护甲非常厉害。那些手持01式的蓝沙部落造成的伤害有限，只有热射枪才能穿透护甲。 在海盗团和警卫兵对射的时候，那个女人拿起枪，朝海盗们射击。蓝沙部落的其他人也很快反应过来，纷纷拿起武器从后方偷袭。海盗们显然没预料到来自身后的袭击，就这样两面夹击之下，海盗们很快举手投降。 这是警卫兵第一次打实战，尽管经过严格的训练，但他们的动作仍然十分生疏，不过实战经验只能依靠实战获得。 还是该多拉他们出来遛遛，林绥想，现在正值强盗团活跃的时候，也许可以派他们出去狩猎那些强盗团。 等战斗平息之后，林绥才现身，问：“琥珀在哪里？” 那个女人提着枪走过来，惊讶又激动地说：“林绥首领，你居然真的来了。我是琥珀的姐姐，一天前他被带走的时候，让我向九七号基地求助……” 当时琥珀说的是，只有林绥能救他们，让他们忍耐，坚持，等待。 后来女人身上的通讯仪被海盗毁了，因此没有收到林绥的回信。 “琥珀呢？”林绥问。 琥珀的姐姐犹豫片刻，随后下定了决心：“他被带到矿坑那边去了，我带你们去找他。” 警卫队们负责看管海盗团，林绥和默在琥珀姐姐的带领下前往矿坑。在蓝沙部落周围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矿坑，但他们走了许久也不见人，直到来到一处山脚下，琥珀的姐姐停下脚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林绥他们往里看。 那里有五个海盗，其中一个穿着特别显眼的动力装甲，浑身都被覆盖在装甲内，应该是他们的老大。此时他们正把琥珀围在中间，琥珀的手里捧着一块黑色的石头。 海盗老大把那块黑色石头拿起来，打量片刻：“这就是源石？” 琥珀：“是……” 海盗老大：“想不到居然能在这种地方发现源石……既然如此，你也没用了。” 他挥了挥手，旁边的海盗立刻举枪上膛，瞄准琥珀，琥珀叫道：“等等，难道你不需要我们帮你开采源石吗？除了我们，没有人知道该怎么挖掘这种石头……” 海盗老大：“需要，但你没必要活着，你心眼太多了。” 林绥正准备开枪，忽然后面传来脚步声，他回头看去，一个刚穿上裤子的海盗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然后立刻张大嘴巴：“老大——” 林绥立刻甩手冲他开枪，热能射线贯穿了他的脑袋，但此时那边的海盗们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海盗老大拿着枪走过来，大声问道：“什么人！” 双方距离仅有十步之遥，林绥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热能射线命中了海盗老大的脑袋，但他早已经开启了动力装甲的护盾。 看着红色的热能射线，海盗老大扬了扬眉。 第69章 动力装甲的护盾甚至能抵挡一次来自帝国的攻击，一发热能射线不过是挠痒痒罢了。 但海盗老大心里还是感到诧异：“居然还有这种武器，你们是什么人……那是白色禁令？你是帝国的囚犯？” 海盗老大的目光落在林绥的白色项圈上。 林绥心里一紧，他很久没有注意过自己脖子上的这玩意，没想到在这里被人一口道破。 海盗老大对手下挥了挥手：“抓住他！” 这里居然出现了一个帝国囚犯，海盗老大脑子里转了一圈，他们来这颗星球也挺久了，完全没有听到过有帝国囚犯逃狱的消息。 是对方有本事瞒过帝国的主系统，还是帝国那边隐瞒了这件事？ 眼看着其他海盗围过来，林绥后退一步，低声道：“默！” 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的默走出来，当人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都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一种异样的震动。 海盗老大不知为何自己心里会生出一丝恐惧，那是一种历经多次战斗后形成的本能，他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搞清楚这种莫名其妙的畏惧，默已经冲过来，抬手便一拳将一个海盗打飞。 有海盗想要开枪，但这么短的距离，对默来说速度太慢了。默按住枪口，反手夺过来，甩着枪托朝海盗脑袋砸下去。 几个海盗瞬间全军覆没，海盗老大见势不妙，立刻激活护盾，能量护盾包围着他，这让他心里感受到一丝安定。然而紧接着，默就已经冲到他面前，一拳朝护盾砸下去。 海盗头子眼里坚不可摧的护盾闪了一下，默又是一拳，护盾闪烁得更加厉害，一拳接一拳，直到护盾无声消散。默抓着海盗头子的脖子把他拎起来，然后一拳打在机甲头盔的外壳上。 所有人都听到了一个令人牙酸的声音，海盗头子身体一软，脑袋歪过去，不省人事，默拎着他晃了晃，还想再来一拳。 “等等。”林绥说：“我还有些问题想问他。” 默便松开手，把昏迷过去的海盗头子横腰扛着。 琥珀的姐姐显然没想到林绥身边这个傻大个居然能把对方当软泥一样揉捏，当初海盗兵团入侵的时候，蓝沙部落曾经抵挡了一段时间，这个海盗头子就是靠动力装甲摧毁了蓝沙部落的防线。 她愣了一会，跑过去问琥珀：“你怎么样？没事吧？” 琥珀见到林绥，终于松了口气，他把那块掉在地上的源石捡起来，说：“我没事，部落里面怎么样了？” “那些人都被解决了。”琥珀的姐姐说：“金受了重伤，还有之前那些……” 琥珀点点头：“我们回去再说。” 一行人走回蓝沙部落，警卫队正看守着那些海盗们，林绥注意到还有一波人，大约有二十多人，被蓝沙部落的人看守着，而且地上还有些零碎的尸体，看上去和他们是一伙的。 “他们是什么人？”林绥问道。 “普通的强盗们。”琥珀解释说：“前两天就是他们进攻蓝沙部落，我们正打着的时候，那些穿着装甲的人就从后面忽然出现了，他们直接摧毁了围墙，我们只能往后退……不过这两拨不是一伙的，后面那些人攻进来的时候，顺便把那些强盗也杀了。” 林绥脑海中很快浮现出画面，看来是海盗黄雀在后：“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琥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们冲着什么来的。” 战后的蓝沙部落非常混乱，海盗摧毁了一部分建筑，围墙内外有很多尸体要处理。这次部落损失惨重，还有很多人受伤，蓝沙部落的首领在这场战斗中身先士卒，被星际海盗杀了，琥珀不得不站出来主持大局。 林绥随身带着一些药物，这些药物比部落草药要好一些，他全都分发给那些重伤的人。 “这就是他们的目标。”琥珀将那块黑色的石头放在桌子上：“这是源石，他们留下蓝沙部落的人，也是为了让我们开采源石。” “源石是什么？” “我们之前无意挖出来的，我本来以为它也是一种天然矿物，但并不是。”琥珀用指尖轻轻拨弄着那块石头，里面的光影在晃动：“里面是液体，这是一种可燃性的有机物。” “我们意识到这是一个好东西，想要继续挖掘，但是开采这种石头很难，只有岩族可以帮助我们。你记得之前，在那个山洞的时候，我曾经向你买过一个岩族，我用他做交换，让岩族帮我们开采，期间我们也学会了这种技术。” 林绥想起来，他上次来蓝沙部落的时候，岩族和蓝沙部落的人就在秘密挖什么东西，当时他还猜测过。 不过琥珀想要隐瞒是很正常的，如果过早暴露的话，恐怕他们没法安心挖这么久了。 “我有意打听过这种石头是什么，但并没有得到线索，直到这些人来了，那个人直接让我带他们去找源石，当他开口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在找这块石头。” 林绥盯着源石，心想如果001在的话，他就知道这石头究竟有什么用了。 “除了可以燃烧之外，我们并没有发现它其他用法。”琥珀耸了耸肩：“但这块石头一定很重要，导致那些星球之外的人都盯上了它。” 林绥问：“你怎么知道那些是星球之外的人？” 琥珀：“他们的装备，语言，还有态度，差别很明显。” 林绥道：“他们是星际海盗。” 琥珀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林绥想了想，琥珀应该没有接触过星际海盗。星际海盗毕竟是在星海中打劫的，而这颗星球上的原住民显然不会有这种经历。 但琥珀很快凭这个词理解了星际海盗的意思，他脸色有些发白：“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就因为源石？” 如果是这样的话，源石就从一个有风险但也能带来收益的资源变成了一个有巨大风险但暂且看不到收益的资源。 蓝沙部落无法再一次经历星际海盗的袭击了。 “他们一直在这颗星球上，也许正是因为距离比较近，才能发现源石。” 林绥的话并没有让琥珀感到宽慰，源石的存在已经暴露了，这批星际海盗明显只是一个小队而已，那下一批什么时候来呢，谁也不知道。 琥珀一瞬间甚至想带着蓝沙部落搬离这个地方，但这对他们来说也很困难，这是祖祖辈辈好不容易开拓的立足之地，怎么能轻易放弃。 从琥珀那里离开之后，林绥去找那个海盗老大，他被关在一个小屋子里，还没醒过来。 林绥进屋后左右看了看，又绕了两圈，想找盆水把他浇醒，默忽然上前，抓住海盗老大的领子就是一拳。 这一拳弧度完美，力度适中，海盗老大醒过来了。 林绥心想默还挺贴心的嘛，他坐下来，微笑道：“醒了，那我们来聊聊。” 海盗老大惊恐地看向默，疼痛的记忆顿时被激活，他立刻移开视线，看向林绥：“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林绥敲了敲自己脖子上的项圈：“你管这玩意叫白色禁令？” “它本来就是。”海盗老大脸色一变，白色禁令只有帝国重刑犯才会佩戴，这意味着该罪犯失去了一切作为帝国民和人类的权利和尊严。看对方怎么好像不了解的样子，难道他看错了，但这玩意又不是什么时尚单品，怎么会有人戴着白色禁令到处晃啊。 林绥看自己一个问题就让海盗老大陷入了自我怀疑的境地，敲了敲桌子，说：“不管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你的猜测都是错误的，而且我是什么人对你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活下去。” “你、你不杀我？” “我没必要杀你，问完这些问题，我就放你走。”林绥微笑道：“你们是怎么发现源石的？” 海盗头子自然是决定活下去：“有一种探测仪，我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反正上面的人叫我过来，说这里有源石。” “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坐飞行器，一天时间就能飞过来。” “你们的基地在哪里？” “大河对面，那里的土著不知道我们的存在，我们挖了个地下城。” “你们基地是做什么的？” 海盗头子这下犹豫了，但他想了想，只要自己跑出去，回头再把这两人杀了，也就不算泄密，于是说：“上面搞了个实验室，我也不知道他们想干嘛，我就是个看大门的……” “你们来这里多久了” “两三年了吧。” “实验进展如何？” “好像陷入了瓶颈，之前还有个研究人员带着实验品跑了，真特么晦气，后来去追的人也不知所踪……上面的计划是，寻找更多的实验品，我其实觉得都没戏，还不如多挖点源石，好不容易发现的……” 林绥：“源石的用处是什么？” “这是一种很昂贵的能源，用处很多，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没读过多少书的海盗头子说：“不过我知道，源石可以用来做能量块。” 第70章 源石，是能量块的原材料。 这个答案远超过林绥的想象，不过这样一来，源石的特殊性和它对海盗的吸引性就说得通了。难怪实验室还要派出人手来找源石，这种能源对星际海盗来说也是很宝贵且实用的。 看来琥珀的直觉倒是挺准。 林绥的第一反应是001可以苏醒了，不过他很快从激动中清醒过来，有源石不代表有能量块，很多人都知道核电站就是核反应堆烧开水，但也不是谁都能拥有核电站。 而他现在拿着源石，连怎么做都不知道。 不过既然源石已经开采出来了，现在亟需解决的还是星际海盗那边的问题。 这些海盗死了之后，实验室还会派更多海盗过来吗，什么时候来，实验室里还有多少海盗，他们的装备武器是否就是动力装甲的水平。 如果只是这些的话，林绥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最关键的问题是，实验室是否会向那些遥远星系的星际海盗求助。 “你们星际海盗，一般都在哪里活动？”林绥问。 “第三星系和白银星系。”海盗头子愣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是星际海盗……不，我们不是海盗，是流亡政府。” “第三星系离这里多远？” 海盗头子已经习惯回答他的问题了：“很远，在黄金星系另一边，白银星系更近一点。” “那你们怎么离开这颗星球？” “等实验出结果或者上面终于放弃了，会派飞船来接。” “你们平时都怎么和那些海盗联系？” “实验室主负责人会和他们联系……说了我们是流亡政府，不是海盗。” 林绥沉思了一会，虽然说星际海盗不一定能赶过来，但仍然十分危险，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有帝国那种远距离精准攻击武器，或者直接就用对行星级武器。 不行，他现在羽翼未丰，不能把这颗星球置于帝国和星际海盗的注视下。 即使源石是个烫手山芋，林绥也一定要把它握在手里。有源石在，基地的实力才会突飞猛进，跨越现有的限制。 实验室会采取什么行动，取决于在海盗眼里实验室和源石各自的份量，如果海盗认为实验室应当万无一失，那么就不会花太多心思在源石上。如果实验室认为源石更重要，他们甚至可能会为了源石抛弃实验室。 但是源石已经暴露了，他们现在处于被动状态。 难道只能等着海盗那边的反应吗？ 不，在实验室收到消息之前的这段时间，主动权在他手上。 林绥本来想把这个海盗扔给蓝沙部落的人让他们报仇，但现在他决定先稳住实验室那边的海盗。 “实验室当时给你的命令是什么？说详细一点。” “找到源石，然后开采源石。” “你和实验室那边联系过了吗？” 海盗点了点头。 林绥和颜悦色地说：“还没有问过，你叫什么名字？” 海盗：“……安吉尔。” “安吉尔，把你的通讯器给我。” 安吉尔捂住自己的手腕，戒备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里面的信息只有我能接收，你……” “一定有办法让我看见的吧。”林绥温和地说，朝默偏了偏头。 默走过去，安吉尔立刻大声道：“等等，我可以给你开放权限，但你想干什么！” 他暗自咬牙，如果不是这个绿眼睛在，他要杀掉白色禁令甚至整个部落都简直易如反掌。 “打开。” 安吉尔松开手腕，他手腕光滑一片，什么东西都没有，但很快，林绥面前就浮现了一个全息界面。 想不到他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见到全息界面居然是在一个海盗手里。 打开的是主界面，林绥扫了一眼，还有很多不同的图标在闪烁。安吉尔点击通讯界面，打开上一次和实验室的通讯记录。 安吉尔说已经找到了源石，实验室主负责人让他留在这里开采源石，但安吉尔不想留在这里，申请让他回去。 实验室那边没有再回复他。 “看来你得留在这儿了。”林绥说。 安吉尔：“你说过要放我走的！” 林绥：“难道你以为你能活着离开这个部落吗？你杀了他们那么多人。” 安吉尔轻蔑道：“区区几个土著……” 林绥看了他一会，忽然醒悟过来，大概是因为白色禁令的存在，安吉尔把他和那些土著区分开来，哪怕是帝国的重刑囚犯，在他眼里也比土著的地位要高一些。 林绥摇了摇头，淡淡道：“如果你赤手空拳，在这个星球上不一定能比他们活得更久。” 安吉尔愕然看着他。 “珍惜你这条命吧。” 林绥站起来，转身离开，他要去和琥珀说一下源石的事。 “那个人你们不能杀，用他稳住南方部落的海盗，直到我解决了实验室。”林绥说：“这样一来，你们甚至可以正常开采源石，实验室会以为这些源石是为他们开采的。” 琥珀本来已经做出了搬离这里的决定，没想到林绥居然就这样解决了危机。 虽然只是暂时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琥珀握紧了拳头：“你拯救了整个蓝沙部落。” 林绥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我记得你说过，蓝沙部落是我们的第一个朋友。” 琥珀：“你是我们最珍贵的朋友。” 林绥：“实不相瞒，我需要源石。” 在林绥来之前，并不知道这里有源石，所以他只是为了救蓝沙部落才来的。 琥珀站起来，握住他的手：“从今天，蓝沙部落所有的，即是基地所有的。” 林绥从琥珀那里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部落还在处理战场，能住的地方也不多，很多人围在广场上，点燃了篝火，准备在这里对付一晚上。那些强盗们被绑起来，关在屋子里，由警卫兵看守着。 人们也需要一段时间，抚平失去同族的伤痛。 林绥和默路过篝火的时候，人们正谈论他今天神兵天降，解决那些海盗的过程。他们邀请林绥坐下来，林绥摆摆手婉拒了，他和默走到围墙上，周围是被炮弹轰炸后留下的弹坑。 林绥坐在这里，篝火只能模模糊糊地在他身上留下一道缥缈的光影。 默注视着林绥，这一幕让他想起了集市的时候，林绥也这样站在阴影处，看着那些热闹的灯火。 默的大部分记忆都是模模糊糊的，整个世界与他仿佛加了一层厚重的玻璃，无论是声音还是画面，甚至疼痛，都是滞后而迟钝的。 然后有一天，林绥打碎玻璃走进来，从此在他眼里变成唯一鲜明的存在。 所以关于林绥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总是很清晰。 林绥喜欢站在远离人群的地方。 但每次林绥站在这里的时候，会和他一起。 林绥发现默忽然靠过来一点，眼睛还亮亮的，就像灯泡一样。 “你冷？”……但热潮快来了啊。 默没有说话，林绥便默许了他的靠近，还顺手摸了摸他的长发，今天默没有受伤，但总是赤手空拳也太吃亏了，别人都有装甲，就默没有…… “如果有很多像安吉尔那样的人，你能解决吗？”林绥问。 默点头，他其实没觉得安吉尔的装甲有什么厉害的。 林绥：“也许还有更厉害的……” 默又点点头。 林绥笑了一下，如果按部就班发展下去，他不知道要多久之后才敢去打实验室的主意，但有默在，他的计划可以再大胆一点。 第二天，林绥拎着安吉尔去找飞行器，飞行器有两个，每个里面可以坐十二个人。林绥坐上去，问安吉尔怎么开飞行器。 这玩意什至能直接飞到星际港口。 安吉尔说完之后，林绥便点火发动，安吉尔顿时脸色煞白，颤颤巍巍地说：“你这就要——啊啊啊啊！” 飞行器在部落上方转了一圈，安稳落下，安吉尔捂着胸口艰难地说：“一般来说，开飞行器需要学习至少两个月，然后还要通过考试拿到证书才能上路，你这样是违法的……” 林绥点了点自己的白色禁令，又指着他的脑袋，温和地说：“好好呆在这里配合我们，一旦实验室那边有任何异动，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林绥把安吉尔扔下飞行器，琥珀立刻带人绑住他，安吉尔想要挣扎，但没有装甲的他，力气远不如每天都在挖矿搬石头的蓝沙部落人。 安吉尔放弃了挣扎，大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绥低头俯视着他：“以后你会知道我的名字。” 解决了这边的事，林绥带着许多红石和源石回到了基地。那些强盗蓝沙部落留着也没用，就让警卫兵押着送回来，不过他们只能走路，所以要慢一点。 当林绥开着造型奇特的飞行器悬停在基地的时候，正在工作的人们纷纷仰头看着那个奇怪的机器，他们惴惴不安，甚至躲在了屋子里面，以为是什么机械怪物袭击，直到林绥跳下来，他们爆发了一阵欢呼声。 奥斯丁走上前来，唯独他的脸色比之前沉重：“蓝沙部落是被星际海盗袭击了？” 70-80 第71章 这颗星球上只有星际海盗能拿出飞行器，奥斯丁一看就明白了现状，恐怕林绥已经解决了星际海盗，然后他很快就想到，解决了之后，真正的麻烦是那些实验室的海盗。 林绥点点头，说：“先把亚萨他们叫齐，我们商量一下。” 林绥叫人把飞行器拖到加工厂，那些红石和源石纷纷卸下来。人们还没有见过源石这东西，但其黑色独特的外表吸引了很多注意力。 他对奥斯丁说：“还有一艘飞行器，我下次去开回来，这艘就可以拆开研究一下。” 这只是一艘普通飞行器而已，但奥斯丁以前没做过，所以得拆开之后研究才会做。但就算研究出来了，也只能手搓，投入一条生产线的成本太高了。目前基地的生产线只有01式和轻型护甲，就连热射枪都是工人手搓的。 不过随着生产线成熟，带来的就是暴利。例如01式的成本才二百旧环币，售出价是一千五旧环币，其他部落还觉得便宜。 而且成本是可以不断压缩的。 回到基地之后，亚萨，柏翠，和其他主要人物都已经来了。罗斯是硬凑上来的，实验室的事和他有关，林绥便没让他出去。 林绥简单把当前的局势讲了一遍，说：“安吉尔可以暂时稳住实验室，但持续不了多久，所以我想主动出击，先去解决实验室。我问过安吉尔，实验室和星际海盗沟通并不密切，大概一年或者实验有进展了才会联系。” 奥斯丁说：“星际海盗……虽然他们的装备比较差，但也不是我们现在能对付的。” 奥斯丁以前对星际海盗有所耳闻，帝国的前政府，被打败之后一直在第三星系流亡。奥斯丁一直觉得流亡政府不成气候，在他们堕落为星际海盗之后更是如此，对他本身的家族来说，星际海盗不值一提，但现在的基地对星际海盗来说也是不值一提。 亚萨问：“你准备怎么解决他们？” 林绥：“我的想法是，通过伪装混进去，再见机行事，毕竟我们也不知道实验室里的武装力量到底怎么样。” 亚萨：“既然是在地下的话，当然是放毒气弹最方便。” 林绥：“那里可能还有一些实验体。” 亚萨耸了耸肩：“好吧，你想怎么伪装？” 当他说到毒气弹的时候，巴德惊恐地看了他一眼，意识到亚萨确实是一个毫无底线的疯子，但幸好，林绥能按住这个疯子。 林绥：“例如伪装成一个基因学家？这样才能带着默进去。”默还是过于显眼了，也不可能伪装成海盗。 苏娜：“这太冒险了……” 亚萨立刻说：“对，不如直接让我去，我是如假包换的基因学家！” 林绥再一次按住他：“具体怎么混进去再说，但你不能去，基地更需要你。” 亚萨摇头嘟囔了一句：“我最近救死扶伤太多，让我觉得自己变成了大善人……” 会议室一时沉默片刻，白参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南方部落现在还不是我们的地盘，就连进入南方部落都有风险吧。” 林绥心想你是怎么把这句话说得这么顺口的，回答道：“所以在过去之前，我想让柏翠做一件事，先稳住北方部落。” 柏翠立刻就站直了，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你去和鸮首部落的首领谈谈吧，你的身份比我更适合去说服他。”林绥道：“他虽然讨厌我们，但总不能讨厌利益。” 柏翠觉得这件事对他来说太难了，但林绥对他寄予厚望，他无法拒绝。 “是。” “不用这么紧张，鸮首部落肯定不会第一时间答应，我们还可以从周围的异种族部落入手。”林绥说：“这是一个长期计划，我们可以用交易获得我们需要的东西，包括南方部落，那条大河更适合用来做航运，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们距离并不远。” 贸易是基地发展的主要手段，但最根本的还是生产力发展。 基地工业化的进程不断向前推动，每天都能创造出更多的产品。在居民区外，又建起了一座家具厂和日化厂，这些都是民用工业，改善人们的生活。随着更多工厂的建立，用电量也更多了，各种电力设施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一座车厂正在规划之中，道路已经修通，明年就能看到道路上来往运货的货车了。 帝国对这里的打压如此强横，对黄金星系来说飞行器十分普遍，这里却依然还在用马作为交通工具。 但这种封锁是人为的，一旦打破，这颗星球的科技将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突飞猛进，毕竟，所有的东西都是现成的。 最难的是打破认知，从0到1的突破。 …… 源石带回来之后，林绥交给了奥斯丁研究——奥斯丁实乃基地第一劳模，他不仅要负责研究，很多内部事务也是他负责的，例如新工业区的规划之类的，好在奥斯丁是血族，精力比常人旺盛，在夜晚的时候也能如常工作——但血族也不是林绥压榨他的理由，奥斯丁自己倒是无所谓。 那些强盗被带回来之后，走了一遍流程就送去挖矿修路劳动改造了，如果表现得好就可以减少刑期。他们之间有一部分人发现，即使是当囚犯，也比以前到处抢劫的日子好一些，营养膏管够，也不会遭受虐待，就是工作强度大了点。但也有一部分人觉得这样的生活非常憋屈，他们更喜欢通过掠夺获得食物而不是通过劳动，自然是有人专门敲打他们，实在不愿意听话的，便只能送回监狱关着了。 亚萨有时候会来监狱提人。 林绥依然在处理各项事务，热潮来临，人们室外工作的时间变短，最热的那几天，林绥干脆给所有人放了假。 普通人不知道来自帝国和海盗紧迫的压力，所以放假了玩得很开心。他们只觉得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还自发地举办了聚会，林绥偶然得知有一对新人结婚了，他没有参加聚会，都是听罗斯说的，结婚的人是修路的负责人亨利和家具厂的工人瑞拉，他们各有一个孩子，亨利的孩子还是教室里的尖子生，如今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庭。 这些事情其实都是基地里微不足道的小变化，与大局无关，但林绥听着，心里反而有一丝触动。 热潮结束之后，林绥收到了土鼹族的消息，他们说发现了一些新的东西。 林绥考虑之后，亲自去了一趟。 他潜意识一直在告诉自己，这座山对他非常重要，这是一个完全没有依据的判断，和林绥的行事准则背道而驰，但正因为此，反而显得特殊起来。 那座山后来又多了几个土鼹族在挖，林绥去的时候，他们直接把山的那个角落挖空了，将那块深灰色的金属完全暴露出来。 土鼹族终于挖到了顶，然后发现顶部也是深灰色的金属，他们就沿着一直挖，发现这块深灰色的金属，高约十米，而顶部的长，没有尽头。 “我有个猜测。”土鼹族拿出一张图纸，上面画的是埋着深灰色金属的山：“这座山下面全是这个东西。” 这个猜测简直荒谬到不可思议，但林绥想起来自己之前用机械暗蛛俯视过这座山，山整体曾椭圆形，东边圆西边尖，十分匀称，如同一滴坠落的水珠。 林绥心里有一个更大胆的猜测，这座山，也许是经由很多年变化，在这个东西上形成的。 他把这个猜测告诉土鼹族，土鼹族立刻站起来，说：“怎么可能，这需要多少年时间……” 但他在房间里走了几圈后，慢慢停下来，开始思考这个可能性。 “如果真是这样，这究竟是什么呢？” 林绥也不知道。当天晚上，他想着既然来了，便对着这座山又冥想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他自己觉得冥想效率有所提升，但没有001在，他也只是猜测而已。 林绥的手放在深灰色的金属上，他的体温渐渐和深灰色金属平衡，这让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土鼹族向他保证，一定会加快挖掘速度，大不了就把整座山都挖穿。 一直到冬季来临，实验室那边都没有什么动静。又一次集市开始，这次报名参加的部落甚至比林绥想象得还要多一些，这要得益于基地外销的粮食和武器也把基地的名声传播出去，而且还有一些部落的推波助澜。 柏翠的努力初见成效，集会结束之后，有更多的部落愿意加入北方部落贸易集会，还包括了一些异种族部落。 寒潮结束之后，蓝沙部落那边传来消息，说实验室让安吉尔把源石带回去。 于是林绥终于打算对实验室动手，在离开之前，苏娜找到他，请求带上自己。 “那里很危险。”林绥说：“如果发生意外，我不一定能顾得上你。” 苏娜晃了晃肩膀，她的机械手变成了一把电荷枪，她笑道：“我不需要你额外照顾，送上门的基因学家太可疑了，不如让我这个老熟人回去一趟。” 第72章 林绥先去了蓝沙部落一趟，见到了安吉尔。 “计划是这样的：你带着我们和源石进入实验室，之后再配合我们行动。” 安吉尔指着苏娜博士：“为什么还有个女人！这要怎么带进去？” “你不认识她吗？”林绥反问了一句：“之前你不是说有个研究人员带着实验品逃跑了吗，她就是那个研究人员，苏娜博士。” 安吉尔目瞪口呆：“真的？她怎么会和你在一起……之前那些人也是死在你手里？！” 林绥微微颔首：“你带着我们进去，就说意外抓到了苏娜博士和她的实验品，我扮演你的手下，默扮演实验品。” 安吉尔表情复杂地看了默一眼，默手撕护盾的那一幕给他留下了无法抹去的心理阴影，扮演实验品倒非常合适。 林绥很快收拾出一部分源石放在飞行器上，又给安吉尔和自己换上海盗的装备，然后他到处翻找，拿出了一根绳子。 林绥站在默面前，笑着说：“双手伸出来。” 默乖乖地把手伸出来，林绥用绳子绑了一圈，打了个死结。绳结里面却是松的，绑好后他把手指伸进去摸了一下，问：“没勒着吧？” 默摇了摇头。 林绥又笑了一下：“那能解开吗？” 默稍微一用力，绳子便断开了。他把断掉的绳子握在手心，展示给林绥看。 林绥重新给默绑了一遍，然后四人便带着源石坐上飞行器。林绥负责开飞行器，在安吉尔的引导下，仅仅一天的时间，他们就抵达了一片荒野之中。 “到这里就在实验室的监视范围内了。”安吉尔说。 在通讯器上，他说过要留一部分人在那边看守源石矿，所以只有他们几个回来很正常。 他回头看了一眼，无论是林绥还是苏娜博士都非常淡定，只有他的手在抖。 如果一进去就暴露了，打起来的话，是林绥他们死还是实验室的海盗先死。尽管安吉尔见过默的实力，但默只是一个人而已，安吉尔并不认为他能在海盗的围攻中活下来。如果那些海盗并不是林绥他们的对手，自己岂不是还要受到林绥的胁迫？ “继续走。”林绥淡淡道。 安吉尔带他们到了地下实验室的门口，这里从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安吉尔抬起手臂，给里面的人看，同时他微妙地眨了眨眼。 实验室外面有粒子炮，可以直接秒杀飞行器上的人。 然而，监视器里的海盗并没有回应他的期待。片刻之后，地面的光影出现了扭曲，一个通道出现在他们面前。林绥操纵着飞行器进入通道，里面是一架电梯，当他们站稳后，电梯自动下行。 下行了大概五十米之后，电梯停下来，眼前的门打开，出现在林绥眼前的是一个大厅。 大厅内有很多人，中间放着一个巨大的仪器，上方挂着一个巨型屏幕，一排排办公台整齐排列，这里的人很明显能分为三种，一种是巡逻的海盗，一种是穿着白袍的研究人员和他们的助手，还有实验品。林绥看见两个海盗推着一个容器进来，容器里面蹲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小孩，他没有头发，双腿和常人不同，软趴趴的，看上去非常古怪。 这个实验室虽然看起来设备很齐全，但整体氛围有一种迟滞感和混沌感。 林绥他们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注意，一个穿着日常服的海盗走上前来，对安吉尔说：“安吉尔，首领在等你。” 安吉尔没动。 林绥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那个海盗愣了一下，看向苏娜，不可思议地问：“你居然还在外面搞了个女人回来？你疯了吧，你会被首领撕掉的。” 苏娜的脸因为手术发生了一些变化，那个海盗并没有认出来这是逃跑的那个博士。 “不关你事。”安吉尔无法再做出更明显的提醒，他深吸一口气，说：“我去见首领。” 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紧张得要吐了，但安吉尔也知道为什么这些暗示没有用。星际海盗们在这个地方三年，没有出过任何意外，即使有过被土著发现的经历，但他们很轻易就解决了那些人，他们从来没把土著视为威胁。这么长时间过去，他们早就没有任何戒心了。 安吉尔几乎已经死心，他站在首领办公室门口，门自动打开，里面坐着一个褐色短发的中年男人，穿着海盗那种深灰色黑边的制服，双脚搭在办公桌上，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安吉尔带着林绥一行人进去之后，海盗首领抬起眼皮：“源石挖得怎么样？” “这段时间，已经挖出了大概三吨源石，土著们挖源石效率太低。” “那就多喂他们吃点鞭子，这还需要我教你吗。”首领不耐烦地说，然后看向苏娜：“这女人是……苏娜博士？！” 安吉尔立刻说：“是的，首领，苏娜博士藏在当地的一个部落里，她主动邀请我带她回来！” 他的语气过于激动，但首领并没有注意，他把双腿收回来，坐直了指向默：“这个人是谁？” 苏娜主动开口道：“这是我在那个部落的实验品。” 首领：“苏娜博士，你怎么愿意回来了？” 苏娜勾起嘴角：“因为只有你们能给我这么好的实验条件。” 首领：“你不会以为之前的事就那么算了吧，那些去找你的人呢？还有你带走的那些实验品。” “那些人都死了，是被他杀掉的。”苏娜指向默：“他是我的新实验品，首领，以前那些实验毫无意义，我回来这里，是因为我已经有了新的发现，这一次，实验一定能够成功。” 首领抬起头：“哦？你居然这么有信心……” 首领对实验是否有进展其实并不关心，在流亡政府的最高统领纳比乌斯王子的决定下，他负责前往边缘星系建立实验室，同样的实验室还有好几个，为了避开帝国的耳目，他是走得最远的一个。 源源不断的资金送过来，其中大部分直接进了首领的腰包，首领在这里的日子过得又自由又潇洒。不过他也做了一点事，好在每年的汇报中能够继续浑水摸鱼。就这样下去也很好，不过如果真的能做出成果，纳比乌斯王子肯定会对自己大加赞赏，说不定从此就平步青云了。 首领对苏娜博士的实力还是很信任的，这个实验室前两年都没有任何进展，就靠着一些漂亮话撑场面，直到苏娜来了，终于做出了点结果，他报告上去的时候还获得了不少奖赏。谁知道苏娜后来逃跑了…… “你要是真能做出点什么，之前的事我就不追究了。我会通知下去，告诉他们，你又回来了。” 苏娜笑了笑：“是的，我回来了。” 首领又随意嘱咐了几句，让安吉尔过两天继续去挖源石。四人就这么离开办公室，安吉尔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林绥看向安吉尔，轻声说：“你刚才好像很紧张。” 安吉尔绷紧了身体，没说话。 “不用紧张，你立了功，应该高兴才对。”林绥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我们帮苏娜博士把实验品带过去吧。” 林绥和安吉尔一左一右站在默的两边，这一整层都是用于做研究的地方，苏娜对这里轻车熟路，她走在前面，既是给林绥引路，也是在做介绍：“这里是主实验区，这些仪器都是从外星系送过来的，这里是资料室，这里是用来关押实验品的地方……” 关押实验品的地方在最角落，两边并排放着很多狭小的笼子，里面或坐或站，都是些孩子们。他们大多眼神麻木，有的肢体明显异化，有的面目被毁，还有一些孩子躲在角落哭泣，当林绥他们路过的时候，那些孩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苏娜皱眉，小声说：“那是刚抓来的孩子……” 因为刚被抓过来，所以才会哭泣。 这些孩子不知道有没有被拉出去做过实验，这座地下实验室的研究人员鱼龙混杂，有的人对实验一窍不通，但他们什么都敢做。 那些可怕的药物被毫不犹豫地注入孩子的体内，制造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异，疾病和死亡。 苏娜握紧了拳头，在她带走了一部分实验品之后，海盗又迅速抓了更多实验品。 她当时果然还是太软弱了，只想着逃跑，如果能…… 哒、哒、哒。 脚步声传来，这时候忽然有两个海盗和一个助手推着一个容器走过来，他们漠不关心地看了苏娜一眼，就打开旁边的笼子，对里面捂住嘴的小孩说：“出来！” 小孩惊恐地看着他们，更努力地把自己往里缩，仿佛这样就能够从笼子里消失。 一个海盗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弯着腰掐着小孩的脖子把他拎出来，小孩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声，海盗暴躁地说：“再叫弄死你！妈的，吵死了！” 他把小孩往容器里塞，小孩不断尖叫挣扎，海盗一时竟然抓不住他。 第73章 那个小孩挣扎间狠狠地在海盗手腕上咬了一口，海盗立刻抬手扇了他一巴掌，小孩被打得几乎晕过去，另一个海盗上手捂住他的口鼻，死死地把他往容器里按。 小孩发出一声急促短暂的呜咽，随后被掐着脖子塞进容器，他双手贴在玻璃壁上，无意识朝林绥那边看了一眼。那个海盗没注意到这个眼神，他举起自己的手腕，牙印处正往外渗血。 海盗暗骂了一声，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刚才那几人本来是站在另一边的，此时其中一个人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问：“你们这是要带他去哪儿？” “你谁啊，我怎么没……”他话音未落，就感觉腹部一阵尖锐的疼痛，他不可思议地低下头，看见刀尖穿透了他的腹部，染上一层鲜血。 此时另一个海盗已经被默解决了。 那个助手正要尖叫，被林绥抬手一枪杀了，他把那个小孩从容器里抱出来，说：“计划有变。” 他虽然是计划得到更多情报后再动手，甚至考虑过不动手的可能性，但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小孩被带走。 苏娜惊讶地盯着默，她刚才确实想要出手，但还在犹豫的时候，林绥就走过去了。那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也根本没意识到林绥想做什么，默已经解决了另外一个海盗。 默怎么跟上的……苏娜抱着这样的疑惑，问：“接下来怎么办？” 林绥说：“你在这里把这些小孩先救出来，然后守在这，我和默出去解决那些人。” 林绥顿了顿，问她：“你能搞定吗？” 苏娜点头，晃了晃手臂，她的左手变成了一把单分子剑，轻松地打开了笼子。 安吉尔见他要走，连忙问：“那我呢！” 这个变化完全出乎意料，谁也没想到林绥动手那么果断，安吉尔汗毛竖立，他之前对林绥的评估完全是错误的。 林绥没有回答，他和默离开这片关押实验品的区域，径直朝首领的办公室走。他表现得十分镇定，脸上什至带着微笑，一路上竟然没有人怀疑他。 他现在对这座地下实验室的了解不足，要解决那些人，最好先杀掉首领，再想办法一批一批地解决那些海盗和研究人员。 从进入地下实验室之后他就在观察，第一层的研究人员加上海盗大约有二百多人，研究人员没有战斗力，海盗大约在一百五十人左右。 这些人并不难对付。 林绥敲了敲门，没等回应就打开门，里面的首领抬头看他一眼，说：“你怎么……” 林绥顺手关上门，然后开枪，热射线瞬间穿透了首领的脑袋。 此时外面的人还什么都不知道，默把尸体搬走，林绥在办公桌上翻了一阵，没有找到防御系统的开关之类的，他叹了口气，最后找到了一个类似话筒的东西。 林绥按下开关，绿灯亮起，他开口道：“请所有队长来首领办公室。” 像安吉尔这样的就是队长，这里有十多个队长，林绥重复了两遍之后，便关掉了话筒。过了一会，那些队长陆陆续续站在办公室门口，此时门是关着的。 林绥朝默眨了眨眼，然后打开门。 那些小队长进来之后，看到的就是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他们正纳闷着，闻到了一股肉被烧焦的味道。 “什么味道？” 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脆响，林绥和默站在门外，把一堆爆炸瓶扔进办公室内，然后关上门。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伴随着里面的惨叫。其他人终于发现了这里的异常，拿着武器朝这边冲过来，林绥举起枪，默则悍然冲到他们面前。 实验室内部的防御非常宽松，他们没有想过防备研究人员和实验品，更没想过会有人闯进来。默在人群中大杀四方，此时才有海盗想起内部的防御系统，扭头便准备去开启防御系统。 林绥一直观察着整个局面，那个海盗的异常也在他的注视之中，当海盗跑进电梯的时候，林绥开枪杀了他，然后自己进入电梯。 “默！” 默立刻从人群中跳出来，钻进电梯，林绥朝着电梯外开火，然后按下下一层。 “下面应该有什么东西。”林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问：“你受伤了吗？” 默摇头。 林绥笑了一下，电梯门适时打开，外面就是拿着武器正准备上电梯的海盗。 林绥朝人群扔出一个爆炸瓶，然后开火，心里想着，应该让左灰研发能够造成群体伤害的武器，这种枪虽然杀伤力够，但速度太慢了。 林绥动手没有丝毫迟疑，这些星际海盗没有一个是无辜的，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沾满了鲜血，并且毫不愧疚。唯一的问题是，他们只有一条命，无法尽数偿还自己的罪过。 后面的星际海盗朝他冲过来，被默全部挡住。 林绥来的路上问过安吉尔，地下实验室分为三层，这第二层大概是生活区，两边是供研究人员和海盗休息的房间，中间的通道仅容两人并肩通过，非常狭窄。 这样的地势非常有利于林绥和默，默一个人横在通道中间，就让海盗一步都不能向前。他并不是十分壮硕的身材，但近两米的身高和强大的力量极具压迫感。当海盗们看到他那双碧绿色的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睛，发现对方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林绥和默守着电梯口，解决了第二层的海盗们。此时第一层的海盗正在努力想进入电梯，他们在拼命地按电梯按钮，林绥和默进入电梯，抢先一步让电梯下了第三层。 第三层是一个仓库，里面放着四架飞行器，最中间有一个陀螺样式的仪器，上下都是尖的，中间一圈一圈交错的圆形，支撑着整个第三层地下空间。 林绥心脏剧烈的跳动了一下，他走到那个陀螺面前，面前出现了一个全息屏幕。 【警告——请出示身份证明——】 【警告——请出示身份证明——】 空中传来机械女声，林绥视若无睹，将双手放在仪器上，然后感受到一股能量正在涌入自己体内。 这个陀螺仪——不管它是什么东西，它的能源供给是能量块。 巨大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涌入，林绥呼吸急促，体温逐渐升高，他从来没用这种速度吸收过能量块。 【警告——请出示身份证明——身份验证未通过——】 【启动攻击模式】 墙壁和天花板忽然亮起一排排整齐的红光，此时那些海盗也终于乘着电梯来到第三层。 “他们激活了防御系统。” 海盗们默契地停在电梯口，等着看林绥和默被集火，默向前一步，揽着林绥的肩膀，意图挡下那些攻击。 他脸上仍然没有表情，无论林绥带他来到了什么危险的地方，处于何等致命的境地，他都对此没有任何质疑。 红光越来越亮，瞄准林绥和默，无数红色光线朝林绥和默射去。 与此同时。 【意识重载开始】 【智能核心已激活】 【基础模块搭载完成】 一个白色的护盾将林绥和默包裹起来。 【系统001 ，启动。 】 林绥脑海中响起熟悉的声音。 他终于放松下来，露出一丝微笑。 红光再次激活，这次瞄准的是那些海盗们，他们毫无防备，甚至连躲的地方都没有，一道道红色射线闪过，海盗们的尸体七零八落地堆在电梯口。 【001，好久不见。 】林绥在脑海说。 默还保持着抱着他肩膀的姿势，此时忽然低下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林绥看懂了这个眼神的意思——你在和谁说话。 林绥心里微震，还是把注意力先放在001身上：【你终于醒了。 】 001停顿了一会，说：【感谢您为我提供的能量。 】 林绥：【你当时救我的时候，难道不怕再也醒不过来吗？ 】 001：【事实证明，我醒过来了。 】 001：【我的最高指令是保护你，这是我存在的原因。 】 双方都沉默了一会，林绥忽然问：【我现在的精神阈值是多少？ 】 001：【……】 他最关心的问题居然是这个。 001迅速扫了一遍，说：【83.27。 】 【和我自己算的差不多嘛。 】林绥支起身体，陀螺仪失去了能量之后，已经停止运转，现在那些防御系统由001掌控。 他和默跨过那些尸体，重新坐电梯回到一层。 海盗们都死完了，整个地下实验室一下安静了不少。一层还有些研究人员抱头缩在角落，林绥他们上来后，有个看上去地位比较高的研究人员立刻举起双手，说：“我投降，不要伤害我……” 这时，苏娜从那边过来了，她打开了所有的笼子，变异的实验体也被放出来了，当他们看见那个研究人员，一拥而上，用牙齿和四肢将他杀死。 林绥皱了皱眉，这些孩子们需要发泄愤怒和怨恨，但最重要的是，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恢复。 当孩子们冲向下一个研究人员的时候，林绥制止了他们。 第74章 孩子们可以报仇，但不必陷入杀戮的深渊。 小孩子们被救下来之后茫然无措，他们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 那个最开始被救下来的小孩大着胆子走到他面前，仰头说：“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顺便的。”林绥问他：“你的家在哪里？你的父母呢？” “我家在大河部落，我的父母……他们都死了，我还有一个哥哥，他也不见了。”小孩说：“部落遭到了攻击，然后我就被带到了这里。” 这里其他孩子的命运和他差不多，他们已经无处可去。 林绥看向安吉尔：“你们的实验品都是这么来的？” 安吉尔汗流浃背：“我也不知道，我这段时间都在蓝沙部落……之前，他们确实偶尔会这么做……别杀我，我应该还有点用的！” 林绥盯着他看了一会，放下枪。他让苏娜看管着那些投降的研究人员，然后带着默和安吉尔重新回到首领的办公室。 这里全都是炸碎的尸体，安吉尔脸色煞白，血腥味直直地往他鼻子里冲，让他头晕目眩，几欲作呕。 “你们首领是怎么和上面联系的？” 安吉尔小声说：“用他的芯片和个人辅助终端。” 海盗的通讯器芯片是直接植入体内的，林绥把海盗首领的芯片，连接上个人辅助终端，一个全息界面打开，跳出来一个空白的框，示意输入密码。 如果芯片还在海盗首领体内，是不用输入密码的。林绥看了看地上的尸体，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 001说：【我可以接管系统。 】 很快，一个桌面打开，一些图标浮现在全息界面之中。随着林绥转头，那些图标也随之移动。 林绥开放了权限，所有人都可以看到这个界面。 林绥翻找了许久，终于找到首领类似于通讯录的图标，首领上一次和海盗联系还是在两个月前，他发过去一份邮件，里面是近期的实验进展。除此之外，他还问经费什么时候能送过来，上一次的还差一些没给呢。 林绥翻阅那些邮件，首领和海盗差不多半年联系一次，除此之外，里面就都是垃圾广告了。首领来到这里之后，垃圾广告邮件越来越少。 “这里可以接收到星网信号？” 安吉尔：“是，很微弱，只能和最近的基站交流。” 林绥关掉通讯界面，在主页面看了看，一个图标忽然跳出来，林绥下意识点开，迎面而来的就是：一炮999 ，快来加入我们吧！ 一个花里胡哨的人站在巨大的机甲之中，背景是闪闪发光的几个大字：《星际武林！热血再燃！ 》 林绥：“……这什么东西？” 安吉尔的表情十分尴尬：“好像是本地留存的游戏广告。” 林绥有些茫然，在后文明时期，母舰上的人们当然也需要休息和娱乐，但他没有接触过这种东西。 林绥：“什么游戏？” 安吉尔说：“全息模拟游戏，可以让玩家身临其境，甚至忘了现实世界……我们来这里的时候，这个游戏刚开服。” 帝国连海盗都过得五光十色的，林绥关掉广告界面，他这才发现主界面里居然有很多本地游戏，想必在这里的日子非常无聊。不过这样一来，林绥对这个终端的兴趣也越来越大了。 他发现自己可以从这个小小的终端发现很多帝国的信息。 此时001已经完全接管了这座地下实验室的权限，林绥打开实验室的3D图，指着那个陀螺仪问：“那是什么？” 安吉尔小声说：“发动机之类的吧，我们只知道那个东西不能碰，如果坏了，有专门的人负责修。” 他只是一个看大门的海盗，不知道这座地下实验室的内部结构也很正常。 还是001扫了一遍，说：【那确实是个发动机，平时用来给整个地下实验室供应能源，比较特殊的是，它可以带整个地下实验室飞起来。 】 林绥问：【能飞多远？ 】 001：【根据计算，最远能抵达太空港口。 】 所以，这其实是一艘用来从陆地抵达港口的空天飞船，平时就用作地下基地，还挺方便。 林绥了解的差不多了，正要关掉终端，忽然通讯录里弹了个消息出来。 林绥眨了眨眼，点开通讯录里的邮件，在最上面一条有个未读消息。 他打开那条消息，是海盗那边发来的，说上半年的经费已经全部入账，让他查收。至于支援物资，已经在运送之中，大约两个月后送达。 林绥一时都愣住了，这要感谢上天的馈赠吗。 海盗首领催了那么久的经费终于送过来了，可惜他看不见这一幕。林绥点开具体名单，支援物资是食物，武器和一些科研设备，至于经费则直接打进了海盗首领的个人账户上。 海盗首领名为查尔科，林绥找到了他的个人账户，记录上刚刚有一笔进账，里面的余额从13204贡献点，变成了513204贡献点。 林绥啧了一声，就给了五十万的经费啊。 不过实验室不止他们一家，海盗能拿出这笔钱已经很不容易了。大概抱着多生几个蛋，总有一个会压中的想法。 林绥问：“贡献点是什么货币？” 安吉尔说：“是星际黑市用的货币，这种货币能够逃过帝国的监控。” 林绥：“这个怎么买东西？” 安吉尔看他什么都不知道，心里其实挺纳闷，林绥的表现不像是对星际海盗陌生，他对这个世界的基础规则都是陌生的。 安吉尔伸手指向一个图标：“你可以直接在购物中心购买你需要的任何东西……这个经费，主要是用来发工资的。”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人需要发工资了嘛，林绥打开购物中心，里面是个黑色的界面，下面罗列着各种商品，首部有个非常显眼的【全场优惠-11% ！ 】。 林绥只粗略地看了一眼，然后在邮件那里学查尔科的格式回复确认查收，就关掉了终端，放进口袋里。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购物中心以后再逛。 他走出办公室，苏娜说实验区有个焚烧炉，林绥让那些研究人员把这里的尸体全部扔进焚化炉里。这个地下实验室他准备留着，而且对外联络一直保持着开启的状态，免得错过海盗送过来的物资。 最下面一层还有飞行器，林绥原来准备和安吉尔各自负责一辆，但苏娜说她也会开，于是他们便坐上飞行器，又把那些研究人员和小孩子都送上飞行器。 途中安吉尔多次想驾驶飞行器逃离，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即使从林绥手里逃走，他也没地方可去，失去了武器和装备，他在这颗星球上活不了多久。 林绥之前开过一回飞行器，基地的人们对此已经接受良好。他从飞行器下来之后，看到奥斯丁，奥斯丁说：“这么就回来了？” 林绥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讲解了一遍，说：“这些孩子，我想让亚萨看看还有没有救。” 苏娜明确表示她很难让孩子们恢复正常，林绥只能把希望放在亚萨身上。 “那些人呢？”奥斯丁又看向那批研究人员。 林绥：“先关起来，再送去挖矿。”就算里面有一些真正有本事的，也至少要先劳动改造一段时间。 至于安吉尔，也被一同安置在监狱里，等林绥什么时候需要用他的时候再说，在此之前，他需要在矿洞里好好反省一段时间。林绥带着那些孩子进入基地，这批孩子有五十多个，年龄不一。他们对这个基地十分畏惧，尤其是那些身体已经出现变异的孩子。 亚萨很快赶过来，他打量着那些孩子们，感慨说：“真是……五花八门的，一群拙劣的产物。” “能让他们恢复吗？”林绥问。 亚萨：“我需要先给他们做个检查，放心吧，我已经有一些想法了，就算不能恢复如初，至少也能让他们正常生活。” 林绥松了口气，在这方面，亚萨总是十分可靠。 亚萨挑了挑眉：“这是个大工程，而且影响了我的研究进度，你得给我点补偿。” 林绥十分谨慎：“你得先说要什么，我不一定能补偿得起。” 亚萨：“这感情就不够了吧，你居然还讲条件。” 林绥默默地盯着他。 “高能激光器。”亚萨揽住他的肩膀，嘿嘿一笑：“我的意思是，等咱们离开这颗星球，到了帝国境内你再给我买，我也不是为了一己私利，这都是为了研究……” 林绥：“好，我答应你。” 亚萨眨巴着眼睛，诚恳地说：“林，你是我一辈子的好兄弟。请你一定要记得今天的承诺，好兄弟，一辈子。” 他十分豪迈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大致安排完那些事之后，林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办公桌上堆积着厚重的文件， 001也回来了，海盗那边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但他现在想要休息一会。 坐了一会之后，他拿出个人终端，点开购物中心，商品列表第一个就是星际轨道炮。 林绥灵光一闪，搜索高能激光器。 居然还真有卖的，而其价格也赫然映入眼帘。 【原价500000000！全场折扣价：485000000！还可额外领取满1000-5的优惠券哦！ 】 第75章 林绥数了一遍后面的零，默默地关掉了页面。 购物中心是唯一能够打开的网站，上面的商品琳琅满目，林绥看到上面卖的有武器，装甲，芯片，宠物，飞船，稀有材料，各种文件资料，魔鬼素之类的精神类药物，甚至包括一些星球的归属权。 不过购物中心虽然可以打开，但当林绥准备购买一台超电磁炮的时候，送货地址无法选择边缘星系，店家只能提供上门自提服务。 即使是在黑市之中，那些货物最远也只送到第三星系。 林绥心里遗憾，继续查看那些出售的文件资料，里面包括了一些配件的蓝图，武器的设计，秘密资料，会谈记录等，这些资料不必送货，可以直接传过来，林绥在其中甚至看到了飞船发动机的制造原理。 但这些资料价格昂贵，而且并不一定是真的。林绥谨慎地购买了一份电荷枪的图纸，店家还附送了保养教程。 下单之后，林绥又逛了逛，发现了带宽的制造图纸。 林绥：“？” 按001的说法，这个东西不应该在帝国国库里被秘密保存吗。 林绥犹豫片刻，那份图纸还很便宜，本着这钱也不是自己的，他便买了一份。然后他灵光一闪，在黑市搜索控制手环，也许有其他的控制手环在黑市流通。 页面刷新出一大片商品，林绥看了一眼，大部分是用来控制宠物，控制奴隶，控制伴侣之类的，基本都是些不堪入目的东西。 之后林绥又试图搜索能量块和能量块的制作图纸，可惜都没有。 林绥思忖了一会，重新搜索源石，居然找到了一份关于源石开发的可行性报告。 然而这份资料的价格极其便宜，当林绥付款之后，对方说资料已经发送过来，请接收。 林绥点击接收，进度条显示0.1% ，他盯着看了一会，进度条纹丝不动。 过了两天，当林绥安排好诸多事务，解决了工厂的一些麻烦，批准了地上学校的建立，又见了几个异种族的使者之后——如今基地和各异种族的合作日益密切，北方部落贸易联盟的成员数达到了八十七，这一切主要靠柏翠的努力——个人终端传来叮的一声，购物中心显示资料接收完成。 商家这时候给他发了条消息：兄弟，你搁哪儿呢，我都怀疑要传到边缘星系去了。 林绥：/微笑。 他打开那份源石开发的可行性报告，这份报告里面讲述了源石除了能够用来制造能量块之外，源石还可用于医疗，武器，农业，合金等各个领域，最重要的还是用于制造能量块。 这是一份没什么价值的资料，因为里面的结论已经是两百多年的了，但对林绥来说很有用。 除了制造能量块的技术之外，其他技术都是可以买到的。 在林绥准备下单的时候，001忽然开口：【本地资料库内有使用源石制造各种加工品的资料，还有用源石制造能量块的具体资料。 】 林绥的身体微微一晃：【……你之前没有提到过。 】 001：【那个陀螺仪里蕴含的能量很多，我解锁了更多的资料库和功能。例如当你连接个人终端时，我可以覆盖原有权限。 】 林绥呆了一会，忽然伸手按在白色禁令上，说：【那么这个……】 001：【已解锁。 】 林绥双手一转，很轻松地把白色禁令取下来了。他愣愣地看着这个困扰他许久的项圈，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就这么简单？ ！ 他站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个白色禁令拿下来之后颇为普通，他拿在手里转了一圈，然后扔到桌子上。 之后林绥还收到了带宽的制造图纸和电荷枪的图纸，电荷枪的图纸非常详尽，带宽图纸则明显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东西。 林绥直起身，拿着白色禁令去找奥斯丁，然后让人把亚萨叫来。 基地里的那个工作间现在已经完全改造为研究中心，用以研制、预研，探索新的技术。现在里面有六七个人，他们都是最早跟着奥斯丁在这里工作的。 林绥进去的时候，正逢罗斯带着学生们来这里参观。 罗斯手下的学生也越来越多了，其中还包括了一些其他部落的孩子，基地里的教室远远不够用，于是他申请在地上创办学校。林绥昨天批准了这个申请，很快就会有工人前往动工。 罗斯看见他，远远地带着孩子们过来了，罗斯笑着问：“有空吗？” “有一点点。” “学生们对你很好奇。”罗斯说：“了解首领也是学习的一部分，他们想问你一些问题。” 林绥无奈地摆了摆手：“问吧。” 孩子们最开始还不敢说话，不过有胆子大的小孩，看林绥表情柔和，便问道：“首领，如果有北方部落不听你的话怎么办？” 林绥想了想，说：“我们只是做生意，双方保持相互尊重，保证诚信就好，他们不需要听我的话，基地也不需要听他们的。” 孩子们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打南方部落！” 林绥无奈地说：“基地不打算攻打南方部落……你们都是白参教出来的吗？” “首领，你今年几岁了？” “这属于个人私密。” “首领，两个副首领你更喜欢谁？” “嗯……啊？” 有个小孩看了眼默，举手说：“首领，我每门课都考了第一，以后可以像他一样跟在你身边吗？” 林绥还没有回答，默就往前走了一步，垂眼俯视着他们。那群小孩才到他的膝盖高，一时被强大的气场震慑住，纷纷瞪大眼睛，噤若寒蝉，呆立着不敢动弹了。 林绥笑了笑，对那个小孩说：“继续努力，基地很需要你。” 林绥拎着默果断从孩子们的包围中离开，他见到奥斯丁的时候还忍不住笑，奥斯丁挑了挑眉：“你今天很高兴嘛……嗯？” 他十分敏锐地发现了林绥手里拿着那个白色禁令。 奥斯丁立刻站直了，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你怎么做到的？” 林绥走到他面前，伸出双手放在他的白色禁令上，奥斯丁的喉咙动了动。 【已解锁。 】 林绥取下白色禁令，放在奥斯丁手里。 奥斯丁还在发怔的时候，亚萨已经从推门进来了：“林，你知道我很忙吗，就算咱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但我不得不告诉你，我的时间非常……” 他看到了奥斯丁手里的白色禁令，扬了扬眉：“哦，林，你真是了不起。” 林绥伸手帮他把白色禁令取下来。 亚萨敲了敲白色禁令，银色的项圈发出清脆的声音，他嘴角翘起，似笑非笑：“白色禁令，哈，不过如此。” 他们默契地没有问林绥是怎么做到的，正如他们都不会管亚萨的实验具体内容，以及奥斯丁的贵族血统来源于哪个家族。 亚萨还是提了一句：“林，你有特殊的能力，也许你应该再想想飞船失事的过程。运送囚犯的飞船是绝不会出事的，三百年来一直如此，因为飞船的系统直接由盖娅控制，就像白色禁令一样。” 林绥心里一顿，道：“我知道了。” 亚萨语气又变得轻松起来：“哎呀，该怎么和他们说呢，那些人一直以为我们是特意戴着这玩意的呢……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那边还忙着呢。” 他把白色禁令放在手里转着玩，慢悠悠地离开了。 林绥让人把左灰和秋野叫进来，然后把电荷枪的图纸和用源石制造能量块和其余若干加工品的拿出来。 他之所以来这里就是方便安排这些工作，奥斯丁看着那些图纸，先是欣喜若狂，之后渐渐疑惑起来，最后趋于麻木。 “这些都是我从网上买来的。”林绥说：“我们要尽快把这些技术落实，最重要的还是能量块。” 奥斯丁摇了摇头：“就算有图纸，我们的生产力也不够，只能慢慢来。而且，这里面有些必须的材料我们没有，整个北方部落都没有……也许南方部落有。” 那就要加快和南方部落的联系了，在北方部落联合得越来越紧密之后，林绥早有意前往南方部落。 “一步一步做，但不能停下来，也不能因为太着急而犯错，先把能做的做出来的，例如这种用于多方面的化合材料。”林绥说：“过段时间，我计划去一趟南方部落。” 奥斯丁：“你一个人？” 林绥：“我和默。” 奥斯丁：“为什么不让柏翠去？” 林绥：“南方部落还很排斥异种族，放心吧，有默在，没问题的。” 从研究中心那里离开之后，林绥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看了眼默，犹豫片刻，还是没让他出去。 虽然他和001的对话是精神层面的交流，但他总觉得默隐隐能感觉到一些端倪。 林绥：【飞船失事和你有关系吗？ 】 001 ：【是我切断了飞船与盖娅的联系，然后让它遇到了意外。 】 林绥：【那时候你是醒着的？ 】 001：【那是我最后的能量，在做完这件事之后，我就再次沉睡了。 】 林绥：【你还做了什么？ 】 001：【我抹除了飞船的飞行轨迹，切断了飞船与外界的联系，帝国不知道你们坠落在这颗星球上。 】 难怪他们这一船重刑犯失踪那么久，帝国居然没有来找他们。 林绥：【你确定我能从飞船失事中活下来？ 】 001：【任何事都没有百分之百的成功率，但我的使命，就是为你提供一线生机。 】 第76章 又是一年热潮来临，每当这时候，人们在外面工作的时长就会大幅度缩短，包括农田，采矿，修路等地方，进度不得不停下来。 每年如期而至的热潮和寒潮是这个星球独特的自然灾害，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甚至会造成大量的人口死亡。然而最诡异的是，热潮和寒潮并没有任何的诞生基础，一切自然灾害本身是有内在逻辑的，热潮和寒潮却出现得非常突兀。 巴德抬头看向天空，甩手抹掉汗水：“今天应该是温度最高的时候了吧。” 这些作物倒不会因为温度而腐坏，巴德观察着眼前的玉米杆，现在基地里的作物培育间已经能够种植玉米了，但就成本来说，还是地里更划得来一些。 作物工厂除了本身材料之外，消耗最多的就是电力。如今随着工厂越来越多，发电厂不论是热电还是风电，水电都已经不够用了。 要解决目前的生产力问题，除了缺乏劳动力之外，电力和能源供应不足也只重中之重。像风力发电或者水力发电，听上去很方便又便宜，但实际上发电厂需要的逆变器和蓄电池都特别贵，造价极高。 唯一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就是能量块。能量块是唯一最适合广泛应用且无限的能源，但基地拿着图纸，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理解图纸里的内容。 至于劳动力，林绥已经招募了很多其他部落的居民，甚至包括异种族前来基地工作，这里的待遇要比其他部落好很多，而且林绥从不吝啬于技术的分享。他的本意就是让整个北方部落一起发展起来，直到现在，北方部落和两年前比，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巴德大人！”一个农夫跑过来，大声说：“你快来看看！出事了！” 巴德立刻小跑过去，很快他就闻到了一股轻微的腐烂的气味，这是从前方传来的。紧接着，他看到一片枯萎的玉米苗，如同蝗虫飞过，他眼前的玉米迅速染上了一层黄褐色的斑纹。 如果以俯视的角度，就可以看到从中间的玉米地开始，病变如同黄褐色的染料迅速向四周弥漫，扩散，以极快的速度感染着周围的作物。无论是成熟的还是未成熟的作物迅速变得干瘪，枯萎，并且散发着一种轻微的酸腐味。 枯萎病！ 这是巴德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但他知道这是什么。在他调查研究的这些年，知道这个星球的作物深受一种疾病的困扰。枯萎病传染速度极快，只要感染了一株，很快就会蔓延到田地里临近的所有作物上。 巴德立刻道：“让所有人出来！铲除第七号田，十七号田，一直到五十七号田，五十六号田全部铲除！” 那个农夫愣了一下：“可那些田都是好的啊……” “快去！” 农夫被他的脸色吓到，一溜烟跑走叫人去了，巴德用广播发了一遍通知，让所有人出来紧急收割农作物。 现在去处理抢救那些正在被感染的作物根本来不及，只能尽快清理出一条隔离带，枯萎病只会传染附近的作物，一旦有足够宽的隔离带，剩下的作物就不会被传染。 就在这个过程中，又有一亩地逐渐被染成黄褐色。巴德眉头紧皱，背上不自觉冒出冷汗，那些农夫迅速赶来工作，还有很多其他职业的工人前来帮忙。 基地如今总共有一千多亩地，每十亩为一个编号，人们开着车也来不及铲除那些作物的时候，巴德从工厂找来喷火枪，放了一把大火。 人们引导着大火的蔓延方向，火焰不断燃烧，作物被烧熟的香味逐渐盖住了枯萎病的酸腐味，浓厚的黑烟散去之后，枯萎病的传染终于停下来了。 从五十七号田之前的所有田地全部被传染，如果不是巴德处理得快，基地地面上的所有作物恐怕都要被毁。 灭掉火种之后，巴德立刻赶回基地。 基地里的作物培育间里面是郁郁葱葱的绿色植物，其中包括了番茄，黄瓜，茄子，辣椒，玉米，棉花，小麦等常见或者不常见的作物。因为育秧塔是立体空间种植，因此占地面积小，产量却极大。 巴德仔细检查过，这里的作物并没有染上枯萎病。 为了防止这里的作物被传染，他甚至没敢带着患病的作物进来。此时，他终于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他的心紧绷起来，如果不能解决枯萎病，将会对基地的粮食产量造成极大的影响，毕竟不是每一次他都能够即使处理这种意外。 巴德忧心忡忡地走向林绥的办公室。 …… 林绥的桌子上，玉米外面嫩绿色的外壳呈现出黄色的斑点，里面原本饱满的颗粒变得干瘪，一种褐色的斑纹覆盖了大半的玉米粒，散发着细微腐烂的气息。 即使是默，此时也皱了皱眉。 巴德表情紧绷，语气严肃：“这种病能够极快速地传播，而且我检查过，不是水土的问题，不是肥料的问题，也不是种子的问题。” 早在知道枯萎病的时候，巴德就为此做过准备。 “之后我会再进行研究，但对此并不抱希望。”巴德说：“不知道缘由，也就没有解决的办法。” 林绥听过这个病，在他最开始准备开辟农场的时候，琥珀说过，这里的作物会遭受一种奇异的病疫，所以整个北方部落都不怎么种植作物。 巴德想了想，继续道：“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些想法，我觉得我们应该增加对于作物培育间的投入。作物培育间比农田耗费人力更少，更方便，产量更多，完全智能控制光照，温度，湿度，这才是我们该做的。更多的育秧塔，而不是更多的农田。” 林绥：“但是……育秧塔消耗能量太多了。” 工厂不够用，研发新生产线不够用，排在前面的还有很多，都轮不到作物培育间来说这句话。 林绥当然知道巴德说的没错，问题的根源还是落在他们暂时无法用源石制造能量块。 除了图纸的研究进度之外，他们还缺乏一种叫硒墨的材料，这种材料对制造能量块来说必不可少。 热潮过去后不久，林绥得知海盗的支援物质即将送达，算算两个月时间也到了，他准备动身去南方，接收这批物资，顺便考察一下南方部落。 离开之前，奥斯丁给了林绥一个巴掌大小的仪器，上面还有个小灯，吩咐说：“这是硒墨探测仪，发现硒墨矿之后，它会响。” “我们必须寄希望于它会响。”奥斯丁说：“如果没有能量块，我们只能再寻找其他能源为飞船提供动力，那要麻烦得多。” 林绥接过探测仪：“一颗星球上的资源总是很多的。” 奥斯丁：“希望如此。” 他看了眼整装待发的两人，默一如既往地跟在林绥身后：“早点回来，别想把那些麻烦事都扔给我。” …… 林绥直接开飞行器前往南方部落，仅仅一天时间就抵达了原来的地下实验室。 如今地下实验室的权限已经交给了他，他打开通道，进去之后，里面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些干涸的血迹。 实验室剩余能量不多，只有通风系统还维持着，林绥打开灯，向实验区走去。 上次他只粗略地看过一眼，还没进过实验区。实验区很大，各种设施虽然有种二手低配版，但设备居然还很齐全。 苏娜博士当时靠着这些设备还是做出了一些东西的，林绥自言自语道：“这次要不带点能用的东西回基地吧……海盗还真是下了本钱啊。” 他又走了两步，发现默没有跟过来，而是站在原地，注视着眼前的一个容器。 那是一个两米长的椭圆形容器，银色底座，上层是透明的材料，里面应该是用来装实验体的，林绥看到了一些管道从两边延伸出去。 “怎么了？” 默盯着这个容器，皱了皱眉，他的眼神流露出疑惑的情绪。 他的表情和情绪越来越丰富了，林绥猜测道：“你对这个容器感到熟悉吗？” 默想了一会，点头。就在下一秒，他握紧拳头，砸向容器顶部，哗啦一声脆响，容器上层被砸得粉碎。 林绥忽然走过来抓住他的手，默想起林绥说要把这些东西带回去，有些紧张地盯着林绥。 “这样会疼吗？”林绥打量着他的手，还吹了吹：“虽然没有受伤，但难道不会疼吗？” 默微微摇头。 林绥啧了一声，松开手。默对这样的容器感到熟悉，并且下意识发动了攻击。这是否能说明，他当初也是住在这样的容器里，然后某一天打碎了容器，才逃出来的。 这只是他的猜测，没有证据，就算问默，默也说不出什么来。 但是，默可以写出来的吧！ 林绥灵光一闪，默学习认字也有一段时间了，而且前阵子还特别勤奋来着，简单的字词他都能写。 林绥拉着默立刻去了办公室，抽屉里还有纸和笔，这些东西几乎没有用过。林绥拿出纸笔，铺在桌子上，然后让默坐下来。 默：？ 林绥：“我来问你些问题，你把答案写在这上面。” 默像参加考试一样紧张地握住笔。 林绥斜坐在桌子上，用手掌撑着身体，垂眼看着他，轻快地问：“你是从最高生命研究院出来的吗？” 默：“……” 他茫然地看着林绥，很明显地表达出疑惑：最高生命研究院是什么？ 林绥沉思片刻，看来这样问是不行的啊。默显然脑子有点问题，而且他作为实验品，不知道那里就是最高生命研究院也很正常。 林绥又问：“你是打破了那个容器，跑出来的吗？” 默点头。 林绥：“然后呢，你怎么逃离那里的。” 默慢吞吞地写：“我、一、直、走……” “落、下、来。” “遇、到、了、你。” 第77章 从黄金星系的最高生命科学院到边缘星系的环梦星，这必然是一段很长的旅程，被默简单地用一句话解释过去了。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忘了那段记忆，林绥发现他的大脑确实是有些问题的。 如果连亚萨都无法完全弄明白默的存在原理，林绥自然更不可能了，他只能观察然后总结。 他们在地下实验室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林绥从监视塔看到了外面的动静，一辆小型运输舱在空中悬停片刻，然后落下来。 林绥和默走上去，运输舱自动打开舱门，里面放着大大小小的箱子。 这种运输舱是一次性的，运输方式十分简单粗暴，从货运飞船上直接被投下来，用过之后就报废了。林绥走进运输舱，打开那些箱子，里面装着食物，武器，装备等各项物资，还有一个中型能量块和机器狗。 这个交接过程没有任何意外，林绥本来还做了些备用计划呢。 林绥用能量块给自己的机械体们充满能源，又让001吸收了一部分。 001：【你变大方了。 】 林绥被它暗搓搓地怼了一句。 以001的能力，只用来当百科全书，确实是暴殄天物。 林绥看着机器狗：【扫。 】 001 ：【……】 【智能运输机械狗（耐久度89%）】 【特性：可用于运输物品的智能机械，自主充电，自主维修】 【结构自重：15kg】 【机械体荷载量：10t】 这只机械狗大约半米高，四足行走，有一个平面用于装载物品。它的材料和结构均通过特殊设计，可以装载重达10吨的货物。四足可以变形，用以适应各种地形。 林绥下达命令之后，机械狗将地上的物资搬运到地下实验室里，包括那台报废的运输舱。 林绥关闭了实验室的入口，和默一起离开了这里。 南方部落和北方部落不同，现在北方部落已经开始变冷了，南方部落却还是温暖的，只有入夜的时候会有一丝丝凉意。 地下实验室在南方偏远位置，因为飞行器太过于显眼，所以林绥和默先计划用走的，等遇到其他部落了再买两匹马。他要考察南方部落，主要是看各部落的产出和形态，同时也要用那个探测仪找找硒墨矿，这代表他要走遍整个南方部落。 南方气候更温暖湿润，草木茂盛，生长的植物类别有些许不同。他们白天赶路，晚上扎营休息，很快就遇到了第一个部落，芙荷部落。 芙荷部落建立在湖泊边，湖里有成片的荷，他们盛产莲藕和各种鱼，还种了水稻和一些其他植物。林绥谎称自己是其它部落的商人，芙荷部落的人邀请他留下住宿，还为他准备了莲子汤和烧鱼。 林绥会南方部落方言，又看着面善，所以那些人没有对他起疑心，他说起之前的南北战争，留他住宿的主人叹息一声，说：“我的儿子在那场战争中死去了……他走的那天我就有不好的预感，那个谁来的时候，我就劝他躲起来，但他非要上战场……本来安安心心过日子多好，你说是吧。” “那个谁？” 主人往外瞥了一眼，摇了摇头，讳莫如深：“像我们这个年纪的，都不想打了，好不容易和平了几十年，唉。” 林绥问：“如果不想参加战争的话，为什么不拒绝呢。” 主人摇了摇头：“年轻人，哪有那么简单。上面要征兵，我们也没办法，而且天玉部落的白参大人还亲自来了……白参大人是那个谁的亲信，没有人敢忤逆他。” 林绥：“那个谁……是指将军？” 主人立刻竖起手指，重重地嘘了一声，严肃道：“小声点！” 林绥有些茫然，自从帝国毁了谈判之后，他一直致力于发展北方部落，还没有注意过南方部落这边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主人压低了身体，小声说：“战争失败后，天玉部落将他驱逐了，他带着一支军队游荡在南方，谁也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出现在哪里……” 将军居然被驱逐了，林绥还以为他是南方部落的最高领导人。 南方部落和北方部落的群聚方式不同，北方部落之间虽然有联系，但大体都是独立的。南方部落之间就是鲜明的上下级关系，例如小型的芙荷部落归属中型的碎星部落管辖，而碎星部落又是白玉部落的下属。 白玉部落是南方部落的权力顶点，如今，白玉部落把战败的将军驱逐了。 那将军现在在哪里，总感觉是一种潜在的威胁啊。 第二天林绥买了两匹马，向主人问了路，便离开芙荷部落继续往前走。他们顺着湖水向前，在某个地方，湖水化作两个分支，林绥和默骑着马，顺着分支往下。 河边有很茂密的芦苇丛，荷花已经败了，剩一些干瘪的荷叶。 两匹马行走在芦苇丛外，天边渐渐变成绚烂的火红色，风拉扯着云四处飘散，林绥的披风被吹到空中，衣角烈烈作响。 林绥凝视着天边的晚霞，他在想将军的事。白参曾经说过，将军是个很厉害的人，这个很厉害指的是所有方面。他年少的时候就被送到白玉部落，跟随在将军身边，看着将军的地位越来越高。 说起来，他现在甚至都还不知道当初将军是怎么得到那些装备的。 这个将军是否会对他计划中的南北贸易交流有影响？ 林绥想得入神，忽然回过头，默抓住了他的衣角，让风在手里停下来。 林绥笑了一下，让马走慢一点，等待默上来同行。 “该休息了。”林绥说。 他们找了个背风的位置，有默在，控制手环里的机械体也全都充满能量，所以完全不用考虑安全问题。两匹马拴在旁边的树上，林绥点燃篝火，拿出两份玉米味的营养膏。 天黑的很快，等他们吃完的时候，天上已经繁星遍布了。 周围漆黑一片，但远处反而是亮的，那里也许是一片萤火虫，天上的星星看起来很近，事实上，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星星确实离他们很近。 篝火散发着热量，为林绥的脸染上鲜明活泼的红色。林绥转过头，默正注视着他，那抹绿色在火焰的照耀下中像波光一样。 “告诉你一个秘密。”林绥的声音在黑暗中像潺潺的流水：“我不叫林绥，我的名字是林。” 他用手里的树枝在地面上写下另一种文字的“林”。 发音也截然不同。 林绥屈膝坐着，手臂搭在膝盖上，仰视着那些星星。母舰上的人不多，所以他的名字虽然是单字，但也没有重名的。 他的出生就带着使命，母舰上所有人都是如此。他们要在那些星星中寻找到新的家园，这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希望和绝望交替，林绥为此而活着，他希望能在自己死去之前看到母舰定居下来，但如果没做得到的话，希望那些新生的生命可以继续这种使命。 默拉了拉他的衣角，林绥回过神来，看到默模仿着他的笔画，在地面写下一个“林”。 林静静地看了一会，他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刚来这颗星球的时候，因为犰狳部落的袭击，他一个人坐在山洞口，等待黑夜过去。 即使在母舰上，他也是一个比较孤僻的人，更喜欢独处而非群聚。到了这个世界，因为自身的秘密，他更喜欢一个人独自呆着，所以那天晚上，他并不觉得孤独，而是安心。 在九七号文件正式公布之前，他主动报名《意识蓝图计划》，一是在因为测试中他取得了高分，二是因为他已经逐渐心灰意冷。 然而当他从这个身体中醒来之后，林绥又一次产生了活下去的愿望。 他遇到了亚萨和奥斯丁，又遇到了柏翠和巴德，更多的人，朋友或者是敌人，长辈或者是盟友，他身上的责任越来越重，也让他的脚越来越落在实处。 他仍然不属于这里。 但现在还有默可以陪着。 他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但默更是如此，他们都是独一无二的孤星。 “写得很好。”林绥说，默的这个字确实模仿得非常像。 默便露出一个微笑。 晚上的风渐渐起来了，林绥熄灭篝火，和默钻进帐篷里。过了一夜之后，他们继续出发，前往下一个部落。 就这样走走停停，转眼一个月过去了，林绥了解了很多南方部落普通人的声音，年轻一点的对北方部落敌对情绪更浓，但也更加好奇。老人们则更想要和平，不过对和北方贸易持悲观态度。 他们听说了关于北方部落现在的变化，但知道的并不多，大多抱着还能变成什么样，以及和自己无关的想法。北方部落一直比他们贫穷，因为南方部落很适合种植，虽然他们种了很多银香叶赚钱，但粮食也不缺，最有贸易倾向的当然还是靠近河边的那些部落。 对于更北方的异种族，则完全抱着陌生而敌视的态度。 物理距离其实是个很重要的因素，离得越远，交流越少，隔阂越深。 但林绥对南北交易始终保持乐观态度。 毕竟连在宇宙中毫无目的地寻找新家园这种事都坚持下来了，其他困难都在他的接受阈值范围内。 第78章 林绥和默两个人走遍了南方部落，尝过很多新鲜的食物，也见到了一些北方部落不会有的景色。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林绥换上了毛毡大衣。他和默拉着马顶着风往前走，寒风非常刁钻地顺着缝隙往衣服里面吹，绞索般缠住身体，马已经无法再继续往前走了。 林绥和默准备回去，只可惜还没有找到硒墨矿。 “你有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林绥抬起头，看向四周，风扰乱了他对方位的判断。但那种味道他很熟悉，奇异的香，带着轻微的刺鼻和烧灼味。 默点了点头，指向了一个方位。林绥牵着马过去，躲在隐蔽处往下看，只见有七八个人坐在那里，他们中间是一堆篝火，火堆里烧的是银香叶。 林绥微微皱眉，南方相当沉迷于银香叶，但事情真相和林绥想得也不太一样。他们不仅是自己种，还要卖出去，卖给那些坐着飞船来收的人，一斤银香叶能卖十五枚旧环币，这是一笔很重要的收入。 那些人吸食了焚烧的银香叶之后，昏昏欲睡，脸上浮现出快乐的神色。林绥犹豫片刻，准备离开，这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激烈的马蹄声。 只见一群穿着装甲，戴着红色兜帽的骑兵从山上飞驰而下，他们手持枪械，一边奔袭一边射击。枪声惊醒了篝火边的那些人，但他们反应十分迟钝，完全无法做出应对。 那些红色骑兵毫不费劲地把他们都杀了，尸体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他们完全不受银香叶的影响，用土将篝火熄灭。 他们是谁？ 一个全副武装的人缓缓骑着马出来，他带着全覆面头盔，银质面具勾勒出尖锐的轮廓，银色装甲包裹全身，行走间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只有几缕鲜艳的红发从装甲的缝隙中冒出来，在风中飘荡。 看起来他就是这些红色骑兵的首领。 林绥盯着那个人看，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就是将军。 将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对那些人动手？他正纳闷着，忽然发现将军朝这边看过来了。 林绥心里猛地一跳，将军抬起手，枪口反射着寒光。 他随手便射出一枪，关键时刻，默伸手挡在林绥的前面，那颗子弹落在他的手心，默紧紧握住，片刻后，一颗扭曲变形的子弹落在地上。 好重的杀心！ 马蹄声响起，那些红色骑兵飞奔过来将他们围起来，林绥站在原地没动，这支骑兵共二十五人，对他和默来说，不是问题。 机械体就在控制手环内待命。 将军也缓缓赶过来，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林绥和默。 离得这么近，几乎能感受到那副银色装甲身上散发的寒意。将军冰冷的目光透过银色头盔落在林绥身上，红色的头发在空中飘荡，像跃动的火焰。 “外来客，你来南方部落做什么？” 明明林绥一句话没说，但他张口就道破了林绥的身份。 他的声音比想象中反而要年轻一些，难以形容，带着从容的轻佻。在林绥的想象中，将军至少也三四十了，但这个声音听起来简直就像二十多岁的人。 林绥用通用语回答：“我只是路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将军骑马在他面前绕了一圈，如同大猫戏耍爪子下的猎物。 “我却知道你是谁。”将军慢悠悠地说：“我因为战败被赶出白玉部落，而导致我战败的那个人就是你。” “林——我听他们都这样叫你。” 默猛地抬起头，眼里杀机隐现。 将军毫不在意默的目光，他只看着林绥，因为他知道这里的主导者是林绥。 “别那么惊讶嘛，了解打败自己的敌人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将军玩弄着手里的枪：“我也知道了你在北方部落做的事。怎么说呢，我本来以为你和我是同样的人，但现在看来，你受到了那个男人的影响。” 他那把枪大约有半米长，通体黑色，镶嵌细长红边，枪柄处有一个漂亮的纹饰，样式类似于手/枪，但无论从射击距离还是威力来看都远不止于此。 将军用手抵着枪口：“你在做非常愚蠢的事，并将得到一个可怜的结局……这不怪你，如果当初你遇到的是我，就不会犯这些错了。” 林绥淡淡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请说清楚一些。” 轻慢的笑意从头盔里传来：“我可没必要对你解释……上。” 他说动手就动手，简直喜怒无常，而其余待命的骑兵立刻朝林绥和默射击。在枪声响起的瞬间，十五只机械飞螳出现在林绥身边，子弹命中机械飞螳，发出清脆的砰砰声。 与此同时，一只机械暗蛛隐身朝将军飞过去。 在应对完第一波攻势后，机械飞螳立刻反守为攻，朝那些红色骑兵的脸上扑，那些骑兵应对十分迅速，齐齐打开护罩，然后对机械飞螳射击。 这些红色骑兵绝对是林绥在这个世界遇到战斗素质最高的队伍，连训练已久的警卫兵都不可能做到如此令行禁止，配合默契。他们在机械飞螳的攻势下依然寻找机会进攻林绥，一个骑兵终于找到机会，他纵马朝林绥冲过来，手里的枪已经变成了长刀。 林绥站在原地没有动，红色骑兵眼里寒光一闪，这个距离，任何人都不可能躲过去。 就在这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来，凌空将红色骑兵的脖子攥住，巨大的力道使红色骑兵身体瞬间发出骨头碎裂的声音。他瞪大眼睛，看着那个忽然出手的男人，再之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默将尸体扔出去，砸飞了另一个红色骑兵。他微微仰头，环视四周，当他动手的那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或者说，这是一种生物对危险产生的本能恐惧，他们必须注视着危险源，并且努力远离。 此时，机械暗蛛正从背后向将军发起攻击。 银色装甲亮起护盾，刚好挡下这一击。这绝非巧合，将军紧接着便反身一挥，林绥下意识觉得不好，迅速让机械暗蛛撤离，只见一个光网悬在空中，如果他撤得不及时，此时机械暗蛛已经被困住了。 这时候，林绥和将军都知道自己拿对方无可奈何。 林绥这边优势更大一点，他有默，但他不想让机械体受损。 双方对视一眼，同时停火。 “林，你那些小玩意真是有意思，还有你这个朋友，希望他拥有一个善良的灵魂。”将军缓缓收起枪，意味深长地说：“只可惜，我们不是敌人。” 他不是林绥的敌人，更不是朋友，所以乐于见林绥自取灭亡。 “祝你好运。” 他们离开之后，林绥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凌冽的风灌进他的胸口，让他浑身都浸透在刺骨的寒意之中。 林绥先找到了一处废弃的房屋驻扎下来，他拉着默的手掌看了看，默的手心完好无损，洁白莹润，漂亮得像艺术品，人造的巅峰不过如此。 林绥心里还是感到微妙的不可思议，默刚才是用手接子弹了诶。 默的身体强度确实一直在进化，不知道未来还会进化成什么样，也不知道极限在哪里。 最高生命科学院那些科学家制造默的目的是什么，像亚萨之前的永恒生命倒是很好理解，有些人总是不想死的，尤其是站在帝国顶点的那些人，但默被制造出来，更像是作为一种武器。 这种武器有什么用，就算未来的默能够手撕装甲机，脚踹星舰炮，但那也只是单体作战能力而已。 林绥想的有点久了，默的手动了动，他这才发现自己还抓着人家的手。他正想放开，默反手握住了他的手，然后仔细观察。 林绥手指修长漂亮，食指和中指都有薄薄的一层茧，是长久握枪形成的。 林绥见他看得认真，笑着问：“看出什么了？”他发现默会有意识模仿他，这种模仿行为和刚出社会的婴儿一样。 默抬起头，专注地盯着他，忽然伸手碰了碰他的耳朵。 林绥感觉耳朵一阵刺痛，微微皱眉，伸手抹了一把血。刚才的战斗中，流弹从他耳边飞过，因为天气太冷，耳朵本来就冻得疼，以至于他都没注意到。 这点小伤很轻松就能处理好，林绥简单抹了点药，抬头发现默也在皱眉，便伸手帮他按平了。 “小小年纪不要皱眉。”林绥坐直了身体，若有所思：“这个将军，白参曾经说过他很厉害，各方面都很厉害，看来是我以前太轻视他了。” 将军说他不是林绥的敌人，林绥由此可以假定，他不会影响南北贸易。他说林绥在做一件愚蠢的事，而且是因为沉渊的影响，说明他认为南北合作是错的。林绥觉得，他应该不是出于对异种族的歧视。 他的话里透露出很多信息，而且是有意隐瞒，他说的话是故意在让林绥不安。 林绥将手里的树枝扔进篝火里，火焰一瞬间跳起来，变得更加明亮。 那些亮光在他眸底闪烁着：“我们回去吧，默。” 第79章 林绥和默先回了一趟实验室，把那些物资都带上，然后开着飞行器回基地。 他这一趟收获颇丰，了解了南方部落之外，还见到了将军。回基地之后，林绥先把诸多事务和奥斯丁交接了一遍。 奥斯丁遗憾地问：“所以没有发现硒墨矿吗？” 林绥摇了摇头：“我去了很多地方，暂时没有。” 奥斯丁说：“那样的话，很多进度都不能如期推进了。” 能源是工业的基础，如果没有由源石和硒墨制成的能量块，他们就只能依靠现有的发电厂，而这些远远不足以满足未来工厂的需求。 能源稀缺的问题是悬在林绥心头的一把刀，但如果这颗星球上没有，他就真的没什么办法了。 林绥灵光一闪，如果这颗星球上没有，其他星球总有的吧。 他打开购物中心，搜索硒墨矿，没有找到大规模出售硒墨矿的，但有硒墨矿的样品卖。 硒墨矿并不是珍稀矿物，源石才是，也不在帝国的注意名单内，个人是可以批量购买硒墨矿的，只是购物中心没有。 林绥拍下了硒墨矿的样品，这样一来，账号里的经费剩的就不多了。 白参此时还在外面带着警卫兵到处清理强盗，这个举动本意是为了练兵，不过这段时间以来，各部落之间的贸易安全了很多，再也不会遇到忽然冲出来的强盗们，这导致人们更加热衷于贸易交流。 正逢有尼人族的族长要见林绥，林绥会见了尼人族族长，尼人族族长说，希望能带领整个尼人族加入基地。 林绥脑子懵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倒没有变化。尼人族原本是个武德充沛但相当贫穷的异种族，他们的生产能力很弱。在商路开通后，尼人族凭借种族优势，在各部落打工，日子过得比以前好多了。 事实证明，哪怕是暴躁易怒的尼人族，过上好日子以后也变得通情达理很多。他们的思路比较简单，想着如果能直接加入基地，那不是比现在还好，尼人族原来的居住地位于一片沼泽之中，原本就没什么资源，也不值得留恋。 林绥婉拒了这个请求，他说之后可以进行更多贸易，但加入基地就不必了，大家生活习惯不同，基地目前还没有这个打算。 尼人族族长有些惋惜，他说：“首领大人，北方部落的统一将会是大趋势，基地是众望所归，你应该做好这个准备。” “我族的先知告诉我，最终，所有人都会在一起。” 他弯了弯腰，离开了。 过了两天，白参终于回来了，林绥出去见他，正逢饭点，两人就在食堂里边吃边聊。 “你见过将军了？”白参握紧了手里的餐具，不可置信地说：“他被驱逐出天玉部落？这怎么可能，谁能让他离开——” “也许是他自己。” 白参睁大眼睛，又逐渐平静下来：“确实有这个可能……怎么样，将军是不是和你想象得不太一样。” 林绥：“他很年轻。” 白参点了点头：“是的，他年纪比我小。” 林绥：“比你还小？” 白参：“我从小被送到将军身边……那时候他比我还矮一点。他是首领的孩子，后来首领把军队交给他管理，他便成为了将军。” “他虽然年龄小，但做事非常果断，出手毫不犹豫，不留情面。在他掌权的那段时间，他解决了天玉部落的沉疴宿疾——那些权力过大，积威已久的长老们。” “他把那些长老们聚集起来，然而关上门，软禁了半个月，直到他们签订契约愿意放弃自己的一部分权力和财产。没人能想到他敢这样做，但他确实这样做了，而且成功了。”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战败后，那些人借此事驱逐了他。” 林绥打量着白参：“看来你还记挂着他。” 白参苦笑一声：“当然，我毕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正因此如此，我知道他不能容忍叛徒。” 林绥问：“你有没有想过，将军为什么会发动南北战争。” 白参摇了摇头：“我在很早之前就无法猜透他的想法了，但他以前还不是这样的，他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 白参还想说什么，忽然有个小孩跑过来，小声问：“我们可以坐在这边吗？” 林绥点了点头，便有几个小孩端着食物坐在他们旁边，林绥发现他们看着很面生，然后想起来，这应该是当初从地下实验室里救出来的那批孩子。 等等，他们恢复了？亚萨完全没跟他说啊！ 那几个小孩子规规矩矩地在一旁吃饭，林绥抬头一看，发现食堂人越来越多，因为没位置了，他们才过来挤一挤。一般来说，基地里的人不会主动朝林绥身边凑过来的。 食堂里还有不少异种族，大家的口味不同，但基地的作物也很丰富，足以满足不同异种族的口味。 因为养殖业的发展，今年的畜牧业也扩大了规模，食堂有越来越多的肉类供应。 “我就出去一个月，基地越来越热闹了。”白参说：“异种族和人族在一起吃饭的场景我还没见过呢，南方部落哪有这个。” 林绥问：“为什么南方部落仇视异种族？”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非我族类啊，也不存在交流的渠道，自然只能是敌人了。”白参双手一摊：“说实话，整个南方部落都对异种族抱有偏见，包括我……但事实上，越来越糟糕的是南方部落。” 因为种植银香叶，所以成瘾的人很多，白参说二十年前还不是这样的。 离开食堂之后，林绥去实验室找亚萨，亚萨正在忙碌，林绥等了好一会，才看见亚萨一边摘手套一边往外走。 林绥说：“你解决了那些小孩身上的问题？” 亚萨：“不算完全解决，他们还需要定时接受检查和净化治疗。” 林绥：“你怎么做到的？” 亚萨轻描淡写地说：“逆转实验，我最近刚好在做这方面的研究。如果实验的目的是永续生命的话，只能说他们的思路非常局限。” 林绥想了想，问：“关于永续生命，我记得他们就是因为亚卡多尼斯号称做过相关实验成功了……” 亚萨眨了眨眼：“好像是的吧。” “有没有相关的，不重要的资料可以给我。”林绥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他：“我想把资料给他们传过去，再要点经费。” 说到经费，亚萨立刻精神了：“好啊！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整理一份。” “一定要那种不重要的，但又有进度的。” 亚萨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你等着吧。” …… 林绥处理着各种事务，很快寒潮便来临了。 每年寒潮到来之前，也就是召开集市的时候。水康来找林绥，说：“今年申请的摊位太多了，广场已经远远不够用，需要扩大活动范围。还有那些人的住宿问题，我已经让人紧急修建了临时住所，恐怕还不够用。” 林绥查看了一下申请名单，其数量远超林绥的想象，北方部落共有九十八个部落，这就来了八十多个。而且大部分部落上报的商品也很多，在生产力提升之后，他们的货物也变多了。 “如果不够的话，可以开放基地让他们临时住下。”林绥说。 如今就连集市后的会议也成了惯例，各部落领导者会赶过来开会，林绥想趁这个机会，说说与南方部落合作的事。 基地为了集会而紧锣密鼓地准备着，虽然天气越来越冷，大家都穿着厚重的冬衣，在地面上艰难行走。 林绥看到几个人聚在一起，过了一会，运输机械狗背着沉甸甸的石料从人群中走出来，那些人全都盯着机器狗，惊叹道：“这么重都能背动啊！” 这条从实验室带回来的运输机器狗的外形并不十分像狗，首先背部是完全平面的，也没有脑袋，只是前方有一个显示屏，四肢是滚轮和可伸缩的机械，但正因为这幅样子，所以大家更喜欢它了。 “我要从这里过去，请让一让吧。” ……还有语音包，虽然也只会这一句而已。 集会如期召开，基地的人对此已经非常熟练了。而且集会也是一年中唯一放假的机会，他们也非常期待。 这次第一个来的是琥珀，他走下马车，就对林绥说：“我每次来基地，这里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所以在来之前，我就期待这次会有什么样的惊喜……这里的工厂比以前更多了。” 琥珀也是老朋友了，现在蓝沙部落和基地的关系非同一般。 “还远远没到我的目标呢。” “真不知道你想做什么，这些对我来说已经很不可思议了。”琥珀激动地说：“整个北方部落都在发生巨大的变化，再过二十年，不，只需要再过十年，这里就会变成一个富足安全的地方。” 在白参带领警卫兵接连不断地打击强盗部落之后，这里至少已经很安全了。 第80章 集会按时召开，林绥大致总结了一年来的成果，这是基地的第三年集市，北方部落的发展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其他部落首领对林绥十分敬佩，因此在林绥提出与南方部落的交流之后，也没有人直接提出反对意见。 “但是，这恐怕很难。”琥珀说：“也许我们需要更多的时间。” “那场战争才过去不到三年。” “就算是我们愿意，南方部落会愿意吗？” “其实以我们现在的实力，他们无法拒绝。” 林绥镇定自若：“所以我准备正式拜访天玉部落，在此之前，我们可以先和银香部落他们进行初步交易。” 这些部落本来就有和北方部落交易的经验，要再次打开商路并不难。现在北方部落的经济发展已经到达了瓶颈期，需要寻求新的商路。 …… 寒潮对于南方部落也十分难捱，人们躲在屋里，围坐在篝火旁取暖，只有奴隶和穷苦的贫民才会在这时候出去工作。 吴山坐在椅子上打盹，火堆发出啪啪的声音，银香叶被点燃的香味在空中弥漫。他揉搓着自己的右手小指，那里又痛又痒，让他心烦意乱。 五年前，将军把他以及其他长老关在会议厅里，那时正值寒潮，屋子里没有任何保暖措施，甚至没有食物。吴山又冷又饿，神思恍惚，他看到将军趾高气扬地从外面走进来，红色的头发就像火焰一般燃烧。 他交付了一大笔金钱，放弃了一些权力，才得以离开会议厅，将军的笑声像耳光一样落在他的脸上。自从那之后，他的右手就得了冻疮，每到冬天就开始折磨他。 当将军战败后，他们这些长老抓住机会，将他驱逐出天玉部落，吴山终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他过得什至比以前更好了，因为没有将军的限制，他们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从民众身上敛财。 只是冻疮一直都在……吴山暗自惋惜，比起驱逐，他更想杀了将军，只可惜居然没有人敢这样做。 一个侍从走进来，说有人想见他。 吴山打了个哈欠：“谁？” 侍从说：“他说有一份礼物想送给你。” 吴山心里好奇，让侍从带那人进来。很快，一个黑发黑眼，长相俊秀的年轻人走进来，他穿着厚重的冬衣，戴着帽子，神色自若，脸上带着一种温和又冷淡的笑意，这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使人不得不谨慎认真地对待他。 而他身边那一位，光身高就十分突出了，高马尾，绿色眼睛，面无表情，吴山只看了他一眼，便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你说有礼物要给我？” 林绥看向那个侍从，示意他离开，吴山没动，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就不会再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了。 林绥上前两步，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说：“我们是从北方部落来的商人，我是林，他是我的同伴，默。” 吴山立刻警醒起来：“北方部落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林绥：“只是做点生意而已，听说吴山长老在天玉部落举足轻重，所以来投石问路，长老还是先看看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吧。” 他打开那个盒子，里面放着一个小盒子，吴山把小盒子拿起来，打开之后，里面是白色的膏体。 林绥：“这是我们部落特制的药物，可以治疗任何外伤和旧疾。” 吴山心里一动。 林绥接着说：“我接下来还会在天玉部落暂留一段时间，如果有什么事，长老可以随时找我。如果长老对礼物满意的话，希望到时能给个方便。” 他将木盒子放下，微微点头，便离开了。 吴山让侍从过来，在他手上抹了一点白色的膏体，这个膏体有一股清香的味道，从满屋的银香叶中鲜明地钻出来。 过了一会，侍从也没表现出异常，吴山闻了一下，侍从说感觉很舒服。 吴山试着把药物抹在自己的手上，片刻后，一股温热的感觉包裹着手指，疼痛感和瘙痒感都变轻了。 这么厉害的药？那个林说是他部落特制的…… 吴山拿起那个小盒子，忽然发现盒子里的木板是活动的，他推开木板，金黄色的光芒照亮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整块黄金。 吴山被香味熏得迷迷糊糊的脑袋顿时清醒了！ …… “你知道唯一能消解仇恨的是什么吗？”接连拜访了五位长老之后，林绥回到了他买下的房子。 默茫然地看着他。 “是利益。”林绥说：“南方部落不是铁板一块，天玉部落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尤其是像吴山长老这样的人，是最容易被利益收买的。” 关于各位长老的情报，都是白参提供的。 林绥并没有急着马上去见天玉部落的首领，而是带着默在部落内部到处走了走。 天玉部落就位于南方最中心的位置，借助大河和支流控制整个南方部落。内部有大约两万多人，是林绥目前为止见过的最大的部落。 天玉部落的特产是各种奇异的矿石，和蓝沙部落不同，这里的矿物更加稀有。在这座部落下面，有许多矿脉正在挖掘。 过了几天，林绥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带着货物前去拜访天玉部落的首领。 首领还是将军的父亲，但现在首领的权力被分散到各长老手里，已经削弱了不少。在那个堪称豪华的宫殿里，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人坐在王座上。 林绥直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目的，首领表示说要再考虑考虑，林绥便离开了。 他分别给几位长老又送了些礼物。 下一次首领召见他的时候，大厅里还有七位长老在。有些长老见到林绥，露出惊讶的表情，又很快隐藏起来。 林绥对他们一视同仁地微笑。 “身为北方部落的首领，你居然敢一个人来这里。”有一个长老说。 林绥：“我是来做生意的，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我们和北方部落可没有什么仁义。”那个长老名叫莫林，他说：“你走吧。” 大厅内寂静片刻，过了一会，有长老说：“既然来了，听一听也无妨。” 林绥笑了笑，他把之前准备好的那份《南北友好贸易条约》拿出来，这份正是沉渊首领准备的，林绥做了一些改动，毕竟北方部落和之前也不同了。 他一直没有忘记那份条约。 长老们开始讨论起来，主要是莫林长老和另一个长老表示反对，大家说得正激烈的时候，大厅内忽然出现嘀嘀的响声。 长老们停下来，顺着声音看向林绥，林绥心里也十分纳闷，然后从包里掏出忽然响起来的硒墨矿探测器。 这个东西是他顺手带上的，林绥还是想找找硒墨矿，等等，为什么忽然在这里响起来了。 莫林长老警觉地问：“那是什么？”他已经做好了随时叫护卫的准备。 “一个探测器而已，用来探测矿石的。”林绥淡定地关掉探测器。 吴山长老问：“什么矿石？” “硒墨矿。”林绥观察着他们的神色。 吴山长老小声说：“怎么没听说过……” 林绥已经拿到了硒墨矿的样品，那是他在购物中心下单买的，设立了坐标之后，由一次性运输舱投送过来。硒墨矿是一种黑色的矿石，用处不大，有很多替代品，唯一不能替代的功能就是和源石合成制作能量块。 看来吴山长老他们不知道硒墨矿的存在，这个也很正常，能量块的制作方法本来就是绝密。 长老们又继续开始讨论，林绥的目光落在莫林长老身上，又轻轻移开。 他本来是想慢慢来的，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们可以用商品强行进入南方部落的市场。但既然硒墨矿就在这里的话，他必须得抓紧时间了。 这次会议结束后还没讨论出结果，几个长老吵了起来，还开始翻旧账，于是只好暂时搁置下来。 林绥他们办事效率绝对不会这么慢，大家各自负责不同的领域，有矛盾的时候再调节，总的来说是以林绥的意志在往前走。 林绥心里已经不打算等他们商量出结果了，他准备直接解决掉莫林长老。 首先他要确定硒墨矿的位置。 离开大厅之后，林绥打开探测器，这个探测器距离硒墨矿越近声音越大，最后他在部落外的一座矿场停下来。 这里已经有人在挖矿了，挖出来的是翡翠，但其中掺杂着黑色的杂质，这让矿工们烦恼不已。 矿洞里那些黑色的杂质越来越多，几乎看不见翡翠的存在了，这条矿本来已经挖了很久，矿工们认为翡翠已经快挖空了。 当林绥出现在这里的时候，矿场外的人立刻走过来警告：“离开这里！这里是属于莫林长老的矿洞！” 哦，那不是巧了吗。 林绥立刻转身，他准备去找吴山长老谈谈。 长老内部也有矛盾冲突，同样大的蛋糕，少两个人吃不是更好么，所以林绥只送出了五份礼物。 他本来没打算这么快出手离间长老们的，但硒墨矿对基地来说太重要了。 80-90 第81章 莫林长老掌管着部落的翡翠矿，这是一种漂亮的石头，当它出现的时候，总能引起人们的觊觎。 林绥前往拜访吴山长老，吴山长老见到他，先是拉下了脸：“你没有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林绥笑着问：“长老，上次的药膏效果如何？” 吴山长老想到那些闪闪发光的黄金，脸上的表情便不由得柔软起来。 至今为止，黄金仍然是最受欢迎的硬通货。 “那份条约你也看了，并没有对南方部落不利的内容。如果南北方能够交易，就会有黄金和白银源源不断地送过来。”林绥说：“而你们需要付出的只是民众的劳动力和微不足道的矿石。” 吴山长老非常犹豫，天玉部落没有和北方部落做交易的经验，他不确定事情之后是否会在他的控制之中。例如当北方部落的商品进入本地之后，对天玉部落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对吴山长老来说，能想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对他来说，开展贸易更好，毕竟所赚取的利润，基本都会上交给长老，他们掌握着天玉部落大部分财富。 “吴山长老，我有一个更好的想法。”林绥淡淡地说：“到目前为止，只是莫林长老在强烈地反对，他并非是为了天玉部落，而是自己的私欲。” “我听说他一人独占了天玉部落所有的翡翠矿，明明当时的会议室上，他是第一个签字的，有什么资格来瓜分你们的财产呢。而驱逐将军的时候，他付出的也是最少的。”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林绥忽然问道：“吴山长老，莫林长老有多少财产，多少矿脉？” 吴山长老心里飞快地闪过一个数字。 “但是，莫林长老手里有不少护卫……” “何必走到动刀动枪那一步呢。”林绥说：“他违背了长老会的意志，成为了天玉部落发展的阻碍……像将军那样。” “身为你的朋友，我愿意为你提供帮助，无论是资金还是武器。” “如果你还是犹豫，那我就只能找其他人谈谈了。”林绥说：“但那样一来，恐怕最大的利益只能旁落他手了。” …… 驱逐这种事，有一就有二，莫林长老很快就会尝到苦果。 这期间林绥一直住在天玉部落，过了半个月，部落发生了一阵骚乱，最终莫林长老被驱逐出去，他的财产由其他长老接收。 首领和其他长老正式通过了南北贸易协定，双方互通有无，调整关税，并且自由来往。 莫林长老的事解决之后，吴山长老意气风发，他有意避免和林绥接触，但还是请林绥做客，为了展示他的战利品。 屋子里放着一个精美的翡翠雕塑，和人一样高，雕刻着祈祷的信徒。清亮透彻的翠绿色令人震撼，圆润的边缘充满了生命力。 吴山长老说，这是莫林长老的宝贝，以前常常向他们炫耀，现在终于属于他了。 当然，如果不是林绥的提醒，他恐怕无法走出那一步。 林绥看了一眼，微笑道：“长老，我有一个请求，听说莫林在部落外有一条翡翠矿脉，我准备买下它。” 吴山长老很快想起来，因为杂质太多，而且翡翠似乎已经挖空了，那条矿脉没什么人要。 既然如此，卖给林绥倒是废物利用了。 “不过你要自己找人来挖了。”吴山长老说：“今年寒潮死了不少人，尤其是矿工。” 他摸了摸下巴，心想，穷困的北方部落，恐怕死了更多人吧。 林绥不置可否。 走出吴山长老的宅邸后，林绥直接和奥斯丁联系，立刻派遣大量的土鼹族和尼人族来开采硒墨矿。 自从莫林长老被驱逐之后，矿洞就没有人了。洞口一片萧索，堆满了碎石和硒墨矿，还有少许翡翠的碎片。 林绥走进矿洞，这里已经挖得很深了，里面漆黑一片。当他打开探测器的时候，探测器立刻疯狂地响起来。 林绥捡起一块翡翠，大块的硒墨矿包裹着晶莹剔透的翡翠，这就是那些矿工说的杂质。矿洞里只剩下这些东西了，那些干净的翡翠都被吴山长老带走了，当然，林绥是不介意的，这让吴山长老更觉得他大方了。 为了确保这件事不出纰漏，林绥在天玉部落呆了一个月，直到土鼹族和尼人族到来。尼人族主要是负责搬运，以及保护这个矿洞。 他们还带来了运输机械狗，林绥准备用机械狗把那些挖出来的硒墨矿先带回去。 土鼹族一来就开始工作，听着机器嗡鸣，林绥终于和默离开了天玉部落。 这次出来林绥不是坐的飞行器，所以回去的时候只能坐船。他站在船头上，当大船走到中心位置的时候，他忽然想起当初签订条约的场景。 他抬头望向天空。 既然帝国不希望这个星球南北合作，那么他做这些事，帝国会有什么反应？ 帝国知道现在发生的一切吗？ 帝国的眼睛现在——等等！ 一个白点出现在林绥的视野中，然后越来越大。 那是什么玩意？ ！ 当它穿越大气层，林绥终于看清了，那是一艘飞船，它正在失控坠落，边缘已经着火。 林绥叫了声船夫，船夫愣了一会，反应过来那艘飞船的坠落点就在附近，他赶紧疯狂划船远离这片区域。飞船坠落的速度极快，带着熊熊火焰和破碎的零件，铺天盖地地砸进河里。 砰得一声巨响！河水掀起滔天浪花，还好他们跑得快，船在浪头上晃了一会，又归于平静。 飞船坠入大河之后，直接就沉底了，过了一会，一个救生舱浮了起来。 这救生舱居然能浮起来，林绥有些犹豫地盯着救生舱，他听说像这样的事故偶尔会发生，但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飞船坠落，而且离他这么近。 过了一会，救生舱晃了晃，舱门从里面打开，一个人紧紧扒着舱门，高喊道：“救命，我不会游泳——咕噜——” 林绥也不会游泳，他让船夫去把那个人救起来，船夫虽然很震惊，但收了钱也乐意做事，便跳下水把那个人救起来，放在船上。 这是一个身高和林绥差不多的女人，棕色大波浪卷发，她穿着救生舱里的那种紧急救生服，上船后就拼命咳嗽，等终于平复呼吸之后，她抹了把脸。 血从手心流下去，她受了伤，脸上和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和淤青。 她回头看向平静的大河，飞船已经沉底，浑浊的河水里面什么都看不见。 “我的飞船——”她扑通一声跪下来，单手捶地，痛心疾首地说：“我贷款还没有还完啊——！” 过了一会，平复了心情的女人转过身说：“谢谢你们救了我，嗯……你们能听懂我说话吗？咦，我的翻译器呢？难道进水坏掉了吗？哦，我想想，面对边缘星系的土著，应该怎么做来着……” 女人说的是非常标准的通用语，但她说的话听起来不太正常。 “你需要治疗吗？”林绥平静地问。 “哦，你能听懂我说话，我也能听懂你说话！太好了！”女人高兴地说：“治疗？我好像是流了一些血，因为飞船出事的时候我正在驾驶舱里，那些零件飞起来了。不过不用了，这些伤很快就会好的。” 林绥定定地看了她一会，问：“你从哪里来？” 女人说：“我是从外面的世界来的，白银星系，你知道白银星系吗？我来这里做一些调查，没想到飞船失事了，这真的非常糟糕，朋友。幸好我遇见了你们，对了，我还没做自我介绍吧，我叫凯瑟琳·艾伯特。” 凯瑟琳夸张地叹了口气：“现在我失去了一切……请问你能不能帮帮我，朋友？” 001出声；【她是艾伯特家族的人。 】 林绥：【具体一点。 】 【凯瑟琳·艾伯特，帝国白银星系伯爵。艾伯特家族历史悠久，声望极高，但近年来经济衰落，财产所剩无几。 】 凯瑟琳忽然笑了一下：“朋友，你在猜测我的身份。无论我是谁，现在都只是一个遇难者，放心吧，在白银星系内，我勉强算个好人。” “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我只需要一个安身之所，帮助我继续进行调查。我会给你补偿的，虽然我失去了我的飞船，但我还有一些好东西，我能满足你任何愿望，我能给你的绝对比你想象得还多。” 她的通讯器还在，随时可以联系伯爵府，工具箱和空间手环也还在，凯瑟琳心想，完全可以给当地土著一个小小的震撼。 “是吗？”林绥指了指河面：“我一直有一个小小的愿望，想要一艘宇宙飞船。” 凯瑟琳的笑容僵住了。 林绥最终还是带凯瑟琳下船了，当凯瑟琳看到默的时候，她流露出疑惑的神色：“总感觉我见过这个人……” 林绥摘了白色禁令，就不怕来自帝国的人发现他的身份，但没想到凯瑟琳会注意到默。 但凯瑟琳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任何人见了默，恐怕很难忘记他。 第82章 凯瑟琳的双脚踩在地上，她一路左看右看，对什么都很好奇。 “哇，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树，是幻梦星的特产吗？长得好高！” “刚才跑过去的那是什么动物？怎么看见我们就跑了？” “这是莓果对吗？我在游戏里见过，原型难道就是这个东西，可以吃吗？真的可以？那我吃了——” “完全没有被改造过的星球，这些植物居然都是自己长出来的，真神奇啊。” “这边的重力和压力我有点不适应……请慢一点。” 凯瑟琳慢慢停下来，她脸色发白，撑着双膝，缓慢地呼吸。 林绥说：“你可以安静一点，这样消耗的体力更少。” “林，我们是要这样一直走下去吗？”凯瑟琳渐渐开始适应了：“冒昧问一下，我们的目的地是？” “九七号基地。”林绥说：“不过我们要先去一个地方。” …… 又爬过一座山丘，随着喧闹声传来，阿卡帝部落渐渐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经过几年来的重建，阿卡帝部落已经重现当初的繁荣，甚至比之前要更加兴旺发达，人口也逐渐恢复。但如今北方部落的中心在九七号基地，阿卡帝部落的声望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一条公路从山林间延伸至部落门口，来来往往的商旅登记之后，便进入部落。 凯瑟琳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喔了一声：“传说中的部落！” 林绥也做了登记，然后带着默和凯瑟琳进入阿卡帝部落。他对阿卡帝部落非常熟悉，直接去市场那里买马。 “三匹马五百六十二枚旧环币，太贵了，这些马都老了，你多少得便宜点。” “老马才有经验啊，现在的路又好走，别看它们年龄大了，但速度一点都不差，还比年轻的马更稳。” “抹个零头……” 林绥正讲价，身后忽然传来马蹄声，在城里能骑马的人只有一个，他回头看去，沉郁坐在马上，面色冷凝苍白，带着一丝疲惫。 他脸上逐渐浮现出他父亲的轮廓。 “把这三匹马给他们，之后去首领府邸拿钱。”沉郁对那个马贩子说，然后他转向林绥，问：“你这是刚从南方部落回来？” 阿卡帝部落加入了北方部落贸易集会，在去年的集会上他们见过，但今年的集会他没来参加。 当然他知道南北协议的事。 沉郁邀请林绥前往首领府邸，林绥很久没来过这里，里面的陈设和之前一样。 “看来你谈得很顺利。”沉郁说：“你完成了我父亲没做到的事。” “如果不是他之前的积累，我也无法这么快做到现在的地步。” 沉郁沉默了一会，说：“也许你们是对的，但我不能原谅敌人，也不能忘记仇恨。” 他的机械手臂放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自从沉渊死后，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障壁，如今正在逐步消解。 林绥说：“你知道我们真正的敌人是谁。” 沉郁：“我知道，但这不代表我们和南方部落的血海深仇就不存在。” 林绥：“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也可以不做你不想做的事，我没有权力替你原谅谁。将军被驱逐了，现在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房间内寂静片刻，凯瑟琳的目光落在沉郁的机械手臂上，眼睛闪闪发光。 这个机械手臂看上去真灵活，边缘星系的部落居然有这种技术吗？她记得帝国强行锁了整个边缘星系的科技树呀。 沉郁继续道：“我有一个请求，听说基地的学校建起来了，我想让沉心去基地上学。” 过了一会，沉心被叫过来，过去三年，他长高了很多，从一个小孩很明显地变成了一个少年。 沉心的身体还是有点差，他裹着厚重的棉衣，小声地对林绥叫了句老师。 沉郁让沉心去收拾行李，他对林绥道：“让他跟着你们学习吧，不要提起我。” 尽管沉郁不会遗忘，也不会原谅，但他知道林绥做得也是对的，在帝国的威胁下，只有南北合作才能突破封锁，所以让仇恨终结在他身上就行了。 沉郁看着林绥的眼神，笑了笑，说：“你放心，我也不会做什么冲动的事，毕竟阿卡帝部落还需要我。” 从阿卡帝部落离开之后，四人骑着马往基地赶。凯瑟琳凑上前来，说：“刚才那个人是部落首领吗？看起来真年轻，当然，你也很年轻，这里的部落比我想象得要好一些。” 林绥问：“你为什么来这里？” 凯瑟琳神秘兮兮地说：“我是来帮你们的。” 林绥脑海中回想起她在水里扑腾的场景。 “那只是个意外。”凯瑟琳啧了一声，说：“等到了你家再说，到时候让你大吃一惊。” …… 凯瑟琳最先看到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农田，联合收割机在其中穿梭，路边堆积着如山的粮食。之后，她便听到了永远不停的嗡鸣声，浓重的烟雾覆盖了天空，这表明基建的电力完全能够满足工厂所需。 凯瑟琳愣住了，这显然和她想象得不一样，帝国曾经信誓旦旦地宣传过，边缘星系的土著将永远伴着战争和贫困而生，他们甚至无法触碰到工业文明。而眼前这些工厂，正宣告着帝国的失败。 正好有个负责人看见林绥回来了，停下来，说：“首领，请来看看这份关于空天飞艇的报告的报告。” 凯瑟琳：“你原来是这里的首领啊！那你居然还和人家马贩子讨价还价！” “还价是消费者的权力。” 林绥让运输机器狗先把硒墨矿送到奥斯丁那里，然后走进工厂内。工厂外面还是破破烂烂的，但里面却是井然有序，巨大的机器一排排屹立着，那些原材料被送进生产线，出来的就是各种工业产品。 如今的工厂早就不止做01式和盔甲了，主要是没有战争，也就没有了需求。各部落之间可能有很多摩擦和利益冲突，但远不到要动手动脚的地步。 普通的平民，大多只是想好好过日子。 因此现在他们正在研究的是空天飞艇，这种飞艇能将人从地面送到宇宙飞船上。 林绥拿着报告，他虽然看不懂具体名词，但能明白其中的逻辑，空天飞艇遇到了技术上的难题，就算有001提供的蓝图，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们看不懂那张图。 凯瑟琳凑上来，仔细看了一会，问：“你们这是准备造什么，空天飞艇？这科技树是不是有点歪了。” 林绥：“只是尝试而已。” “不是啊，你们科技树真点歪了。”凯瑟琳说：“要制造空天飞艇，得先会构建动力系统吧，你这就是个空架子。” 林绥眼前一亮：“你会？” “有一些理论基础。”凯瑟琳谦虚地说：“我玩游戏学会的，怎么样，是不是大吃一惊。” 林绥本来还挺高兴，但听她这么一说，忽然感觉很不靠谱。 从工厂出去之后，林绥带着他们回到了基地。通道打开之后，凯瑟琳走进地下一层，她的目光打量着这个非同一般的地下基地。 当他回到会议室的时候，亚萨和奥斯丁已经在里面了。 “一个血族。”凯瑟琳说：“你这里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奥斯丁戒备地看着凯瑟琳，问：“她是谁？” 林绥把当时的场景讲了一遍。 “一个帝国人。”奥斯丁说：“她也许会透露我们的信息。” 凯瑟琳说：“不不不，我是来帮助你们的。” 奥斯丁慢条斯理地说：“我觉得还是杀了比较好。” “别这么冲动！”凯瑟琳大声说，她甩了下手，一支样式奇怪的枪出现在她手里：“而且你们杀不了我。” 默探头过去，单手捏烂了那支枪。 林绥微笑道：“凯瑟琳，你最好不要把这当成一个游戏，人的生命只有一次。” 凯瑟琳愣住了，她根本没注意到默的动作，而且防护服也没有任何动静，那个人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捏碎了守护者，就像捏碎了一个小玩具。 守护者的碎片落在桌子上，凯瑟琳坐下来，微笑着说：“看来我们彼此之间都有很多疑惑，朋友都是从相互了解开始的，不如我们来相互沟通一下。” 她居然是这种反应，倒是让林绥刮目相看了。 “但我现在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请你稍等片刻。”林绥朝外面点了点头，一个人便领着凯瑟琳往外走。 此时罗斯，柏翠，水康和巴斯他们都陆陆续续进入会议室，林绥和南方部落谈成了协议，他们这边便要全方面准备起来。基地这段时间开始产出过剩，这个协议谈成的正是时候。 亚萨向林绥上交了那份实验报告，这是用来骗海盗经费的，林绥看了两眼收下来，然后把沉心交给罗斯。 “阿卡帝部落的首领让他在这里留下来。”林绥说。 罗斯点点头，他和沉心本来就是朋友，沉心能来，他很高兴。 林绥说：“接下来是关于那条硒墨矿脉，到目前为止，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接下来，我们最重要的事就是能量块。” 第83章 会议结束之后，林绥走出办公室，就看见凯瑟琳正坐在外面逗弄一个基地里的小孩。 “小朋友，这个基地存在多久了？” “你们学校每天都教些什么？” “你的爸爸妈妈都在做什么工作？” “这颗棒棒糖送给你，你给我说说你们首领的事呗。” 小孩戒备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凯瑟琳叹了口气，把棒棒糖放在小孩手里。 凯瑟琳双手向后撑在椅子上，仰头看见林绥出来，说：“你们这里的小朋友连棒棒糖都没吃过啊。” 林绥示意那个小孩离开，对凯瑟琳说：“毕竟是边缘星系，家里穷，能理解吧——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问我，别吓着小朋友。” “谁说的，我可受小朋友喜欢了。”凯瑟琳站起来，问：“我刚才还看见了好大的一个羽族，而且看上去年龄也挺大。我们那里的羽族一般只有一米高，平均寿命不到二十岁。” “他叫柏翠，负责基地的外交事务。” “这可真令人震惊，一般来说，人们认为羽族脑袋空空，胆小怯懦。” “我不喜欢你的说法，他做的很好，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林绥淡淡地说：“那么你呢，从白银星系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凯瑟琳：“这就说来话长了——在黄金星系和白银星系，人们正在追求极致的快乐。所以大部分人都生活在虚拟世界中，无论是谁，只要拥有一个虚拟舱，躺在两平米大的盒子里，就可以在虚拟世界中获得一切。” “那里最发达的行业是游戏业，在虚拟世界中创造不同的世界，以主角的身份主宰一切，很多人沉迷于此。” “而创造，控制，维系虚拟世界的是帝国主系统盖娅。她会记录用户的行为数据和偏好，为他们创造最美好的伊甸园。” “有一天，我从虚拟舱出来，忽然对虚拟世界产生了厌倦。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不去现实中的边缘星系看看呢，反正它就在那里。” “于是我贷款买了一艘小飞船，就来了边缘星系，没想到那个便宜飞船竟然坏了……我觉得我不需要还那笔贷款了，他们应该给我赔偿才对。” 林绥感到荒谬：“就因为这个？” “什么叫就因为这个。”凯瑟琳不满道：“这对我来说很重要，你根本不明白这其中的意义。而且我原来的目的地并不是这颗星球，我们能遇到纯属意外。” 林绥确实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但凯瑟琳应该知道，这颗星球在帝国的监视之下，她难道不害怕帝国的制裁吗。 “不过这颗星球我也是知道的。”凯瑟琳接着道：“气候试验，在我家还有钱的时候，曾经投资过一个关于气候试验的社会活动，那些学生以边缘星系的星球为样本，做了很多试验，因此也留下了一些异常气候。” “这个星球，会出现完全不合常理的极端气候。” 林绥这才感到真正的荒谬。 所以，导致许多人活不下去的热潮和寒潮，只是帝国的一个社会活动遗留下来的后遗症而已。 帝国到底把边缘星系当成什么。 边缘星系的生命，对他们来说比草芥还廉价。 到现在为止，林绥才发现他对帝国的认知还远远不够。 凯瑟琳双手一摊：“这是我祖祖父那一辈的事了，我们家现在穷得很，靠变卖家产过日子——所以，只要你在这里收留我一段时间，我会帮你做事的。” “那你去找奥斯丁吧，他知道需要你做什么。” “就是那个血族吗？”凯瑟琳嘟囔着说：“好吧，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有一个血族同事。” 凯瑟琳就这样在基地暂居下来，她去研究中心后不久，奥斯丁就说动力系统有进展了。 解决了动力系统之后，就可以着手空天飞艇的研究，不得不说，凯瑟琳确实是有能力的。 三个月后，北方部落进入春季。 林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能量块，这是研究中心做出来的第一个样本，巴掌大小，外壳漆黑，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001问：【我能吸收吗？ 】 林绥：【这个你不能吃……之后会有很多的。 】 凯瑟琳说：“你们这科技树可真够歪的，孩子连棒棒糖都吃不上，你们却能制造能量块——对了，在帝国，私自制造能量块是违法的哦。” 对帝国来说，他违法的事做的太多了，这简直不值一提。 林绥默默算了一下，从他苏醒到现在，做的这些事，在帝国说不定还真能判个一两百年。 他心里难掩激动，折腾了这么久，终于有了结果。做出样品之后，接下来就可以批量生产了。有了能量块，基地无论做什么都有底气。 林绥把能量块放到一边，通讯器忽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发来信息的居然是土鼹族，并不是南方部落硒墨矿的那批，而是挖山的那一批。 林绥让他们去挖那座山，几乎是两年前的事了。 土鼹族直接发来了一张图片。 林绥顿时睁大了眼睛，那是一整个深灰色的“泪滴”！ 当时土鼹族说，他们会加快挖掘速度，大不了把整座山挖穿。林绥之后并没有催促他们，而且随着时间拉长，各种事务又接连不断，他都有点忘记土鼹族的保证了。 没想到他们真的把整座山挖穿了！ 此时的山已经失去了原来的形状，泥土堆积在周围，裸露出来的是形如泪滴的巨大物体。它静静伫立在黑暗之中，深灰色的外壳为它披上了一层深沉的重量，它与周围格格不入，仿佛一个失落的异物。 土鼹族发过来的图片有点模糊，但仍然能一眼就给人十分震撼的感觉。 土鼹族说，请他过去一趟。 林绥毫不犹疑，收拾了东西就准备前往那座山，就连默都对他这次突兀的出行感到诧异。林绥直接开了飞行器过去，一路上，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一种莫名的冲动催促着他。 飞行器很快抵达，一个土鼹族走过来，说：“我们已经挖空了整座山，这就是山里的东西，你说的没错，整座山就是在这个东西上形成的。但我们没有找到任何突破口，它是一个整体。” 林绥走到深灰色墙体的下面，它的高度有二十米高，人在下面显得微不足道。林绥伸手触碰的时候，感觉到一股寒意，里面隐隐有奇怪的声音传出来。 土鼹族说：“我们一直能听到这个声音。” 如土鼹族所说，外面深灰色的墙体是一个整体，林绥徘徊了一会，问001 ：【扫一下，看有没有突破口。 】 001扫描之后，无法得出这是什么东西，外面的深灰色墙体隔绝了信息，但它发现了薄弱的地方，并且在林绥面前用全息图标识出来：【顶部是突破口，这些地方的能量快用尽了。 】 林绥踩着机械暗蛛飞上去，拿出热射枪，对001标识的薄弱处射击，直到枪管发热，深灰色墙体出现了一个缺口。 整个外壳的颜色也变浅了一些。 这并非实体的墙，而是类似于护盾的东西。但一般这种东西是需要能量支持的，这个东西埋了不知道多少年，还有能量维持护盾存在吗？ 林绥抿嘴，又朝着001所指示的其他薄弱点射击，总共二十多个薄弱点，一一破碎之后，整个护盾变得越来越淡，最后随着一声脆响，护盾变成了透明的碎片，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林绥还没有看清下面是什么，一股巨大的寒意便混着风涌上来裹挟着他，紧接着他听到了一声声嘶吼，几个怪物从从下面跳出来，张牙舞爪地朝他冲过来。 那几个怪物约有三米高，类人形，脑袋很大，四肢纤长，青灰色的皮肤上蔓延着突兀的鲜红色血管。 林绥没动，那些怪物在冲上来之前，被默一拳一个重新砸下去。 从高处俯视，能明显看出来，这是一艘飞船。 只是它的样式和普通飞船不太像，周围很明显能看出来装载了雷达系统和舰炮等武器系统。整个飞船约有阿卡帝部落那么大，外壳已经是锈迹斑斑，让人怀疑它只要碰一下就会碎掉。 这颗星球里藏着一艘飞船，而且看上去很久了。 最重要的是，林绥觉得这艘飞船看上去很眼熟。 林绥思索片刻，踩着机械暗蛛，缓缓落下去。 他落在飞船的甲板上，刚才的怪物尸体也在这里，林绥走到舱门口前，他抬头，在上面看到了一行字。 【驱逐舰-左卫01号】 林绥瞳孔骤然收缩。 这些字迹已经模糊，林绥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擦拭着，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后文明时代的文字。 左卫01号。 以母舰为核心的舰队中，伴飞的有01号到06号左卫驱逐舰，若干巡逻舰，以及少数战列舰。 这并不是另一个世界。 这是他的未来。 第84章 从登上母舰的那一刻起，人们便将其称之为后文明时代。 前文明时代延续了近六千年，人类已经能够在母星附近的其他星球定居，循环能源，生命系统，飞船技术都非常完善。 那时候一切都很美好，直到人类在探索宇宙的过程中，遭到了一种异星种族的攻击，它们凭空出现，数量庞大，无坚不摧，根据计算，五十年后就会抵达人类母星附近。 根据他们和异星种族之间的接触，人类远远不是异星种族的对手。它们的外壳可以抵御歼星舰的攻击，意识统一，集群攻击，它们甚至可以吞噬掉一颗星球。 人们有两个选择，战斗或者逃跑。如果选择战斗，他们可能打败异星种族，也可能彻底毁灭。如果选择逃跑，当时的技术还不足支撑人类进行长时间大规模星际迁徙。 五十年的时间，他们只能将资源投入到其中一个选项。 根据后文明时代的历史记录来看，人类最终选择了逃跑。 用五十年的时间全力发展科学，建造星系级宇宙飞船，带上所有人类和DNA图谱，离开那颗母星。 这是一个勇敢还是怯懦的选择？后文明也无法给出答案。 这其中还有一些插曲，不知为何，林对此的记忆非常深刻。 母舰建造的速度比预想的快，建造成功之后，根据监测结果，还有一年的时间异星种族才会来。 这时候，有一部分人决定留下战斗，他们称逃跑的人是“抛弃家园的胆小鬼”，“放弃抵抗的背叛者”，“蒙蔽大众的利益派”。 舆论逐渐发生变化，越来越多的人要留下来保卫母星。他们有足够的武器，而且科技一直在发展，如果能打败异星种族，他们将是人类的英雄。 尽管他们并不是为了英雄的名头而战，如果有敌人入侵我的家园，那么留下来作战是理所当然的，他们组建了人类抵抗联军。 随着异星种族越来越近，战斗派和流亡派的矛盾也越来越大。 最后有大约三分之一的人选择留下来，其中有很多老人，他们不想离开家园。 母舰离开家园，驶向未知星空的那一晚，飞船上的人和地面上的人相互对视，所有人都沉默着。最开始母舰和母星还有联系，母舰也留下了监测器观察战争的情况。但随着母舰飞得越来越远，联络的间隔也越来越远。 一年，十年，二十年…… 母舰不知道母星是否收到了自己发出去的信息，也不知道是母星发来的信息自己没有收到，还是母星根本没有试图联络他们。 当然，他们也再没有收到过监测器传来的信号。 母星赢了，还是输了？ 历史将母舰离开的那一天称为旧文明时代的终结，后文明时代的开启。但实际上，母舰上的文化变化，都是从再也无法收到母星信号开始的。 母舰漂泊在浩瀚无垠的宇宙之中，这世界上有很多抽象的概念是无边际的，唯独宇宙是望不到边缘的实体。那艘母舰是如此庞大，它能装得下母星所有人，当人们在其中行走时，完善的生命系统和模拟系统会让他们产生仿佛还在母星的错觉。尽管如此，母舰在宇宙之中，仍然如同一粒灰尘，一只小虫，一片叶子。 后文明时代的人类一直在寻找新的家园，他们不断地在发展科技，但是，离开母星之后，科技发展便陷入停滞状态。整个理论仿佛失去了土壤的树木，难以继续生长。 刚离开母星的人类，失落又带着对未来的期待，二十年后，和母星失去联系，他们开始感到后悔。五十年后，一代人死去，新一代人几乎全都是在母舰上出生的，他们对母舰的一切感到理所应当。一百年后，他们没有找到新的家园，有人提出应该回到母星上去。二百年后，他们已经习惯了在宇宙中漂泊的日子。 人类一代一代地在母舰上传承，但人口在飞速减少，所有人的性格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们更加沉默，犹豫，迷离，孤僻。他们似乎忘了自己从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 这个阶段被称为沉默时代，他们感到无法排解的孤独。 关于母星的记忆，是每一个儿童都需要学习的，母舰给他们播放以前的录像带，那是非常古老的画面，尽管母舰修复了一次又一次，但每当打开它的时候，就像打开一个古老的旧箱子，灰尘和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录像带最后一幕，是从母舰上注视着越来越远的母星。 后文明时代的人类继续流浪。 五百年后，他们又重新变得活跃，科技上也有了一些新的发展。 一千年之后，体外孕育彻底代替了子宫。那些基因经过精挑细选，培育出来的孩子越来越优秀，人类还在寻找新的家园。 林双手并拢置于桌子上，挺直腰背，姿态端正，安静地注视着屏幕。 一个人敲了敲门，然后在他的默认下走进屋，这是林的私人休息间，角落摆着绿植，头顶的灯模拟着太阳的光——在沉默的一代，有研究者称他们需要绿植和阳光缓解压力，所以这是每个休息间的标配。 那个人先是看了一眼林，即使在如今基因优选的时代，林也有一张令人忍不住心动的面容。 此时他看着录像带里的内容，面无表情，眼神却又是柔和的，让人难以揣测他的想法。 “还在看这个啊。”那个人说：“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看了。” 那正是最后一份关于母星的录像带。 后文明时代的人类并非忘了母星，他们仍然在学习关于母星的一切，了解自己的根源。但相隔太远了，不论是时间还是空间，那更像是一个缺乏真实感的童话故事，很难引起更多的情绪波动。 人类真的曾经拥有过一颗母星？ 人类怎么会弄丢她？ 录像带停留在最后一幕，画面被星空填满，林平淡地说：“我只是看看。” 那个人心想，他有一种极其独特的气质，但难以形容，当他看过来的时候，那个人想起了舷窗外的宇宙。 林在年轻一代中是比较异类的存在，人们讨论他更像是沉默时代的人，但林不忧郁，不迷茫，他非常坚定。 见那个人走神，林问：“有什么事吗？” “关于种子这件事。”那个人说：“报名的时间到了，我想……” 他看了一眼林的眼睛，然后迅速地低下头，他想申请和林的基因结合，创造出下一代孩子。现在已经没有父母的概念，完全社会化抚养，这个孩子也不会和基因提供者有什么关系，但他忽然冒出来这样的想法。 于是他来找林，但话到嘴边，他又说不出来了。 这种事有什么好害羞的……那个人想着，林忽然开口。 “我的基因已经采集完毕了。”林的语气没有波澜：“我不需要报名，从一开始就在名单里。” 那个人恍恍惚惚地离开了，林回过头，继续观看重复播放的录像带。 人类本来还有很长的时间，但有一天，他们忽然生病了。 最开始是情绪的变化，有一部分人变得时而忧郁时而暴躁，人们本来以为又是一次沉默时代来临，但之后，有些人身上开始发生异变。 科学家诊断的结果是，一种基因污染。 没有人能逃得过这场病，也没有任何治愈的可能，就连那些新生婴儿也检测出了基因污染，而科学家们的判断是，因为人类长期居住在母舰上，这是基因自身的一种污染和异化。 唯一的好消息是，彻底异化还需要很长时间——他们推算是二十年或者三十年，当时平均寿命是一百二十岁。 “我们必须找到新的家园，我们别无他法。” 所有的研究都加快了，人类急迫地寻找新家园，那种期望和以前因为宇宙中的孤寂完全不同，它来自生存的压力。 无数方案被提出，人类从各个方向寻求突破的方向，从七十三号文件到九十七号文件，人们甚至重新改造了母舰。 在九十七号文件《意识蓝图计划》上签字的时候，林已经感染了基因污染，并且开始出现了器质性病变。只是他向来擅长克制自己，竟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 《意识蓝图计划》在那些救亡图存的计划中也属于比较绝望的那一类，放弃身体，将现有的意识上传，然后储存起来，为了保险，这份意识甚至还会被复制几份。 如果人类最后真的没了，这就是最后的希望。只要他们被重新激活，那么就可以延续人类文明。 由此可见，当时的母舰已经到了相当绝望的阶段。 当林上传意识的时候，人类还在试图改造飞船，治疗基因污染，寻找新的家园……他们从来没有放弃，一直没有放弃。 林看着遥远的瑰紫色星云，心想，对不起，我不能再和你们继续战斗下去了。 他当时不知道，那里就是环梦星，后来帝国称之为，边缘星系。 第85章 林绥站在舱门前，迟迟没有动手打开。 如果只存在一个意识，那么它是否还算是生命，这个问题有很多答案。当意识上传之后，他的身体死亡，记忆也不再增加，一切都停滞了。 当他醒来的时候，生命重新开始流动。 但是，他究竟是怎么醒来的？ 他沉默的时间太久，那个土鼹族此时已经爬上来了，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林绥回过神来，对001说：【扫一下。 】 001展开扫描了一遍，它的速度比以前要慢一些，过了一会，它将扫描出来的全息图展现在林绥面前，并且说：【本地资料库没有相关内容。 】 当然，这是后文明时代的驱逐舰，而且无论是风格还是构成，都和帝国现在的飞船有很大的区别。 问题是距离他死去到现在过去了多少年，后来左卫01号是怎么找到定居点的，现在的人类是当时的人类吗，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艘飞船被埋在山里。 这个星球只有这艘左卫01号吗？ 林绥深吸了一口，向前伸出手，这艘飞船的外部结构已经因为年久失修而变得极为脆弱，他轻易地打开了舱门。 根据001给出的全息图，这艘飞船有整个阿卡帝部落那么大，从前到后分为甲板，主控区，工作区，居住区，储存区等等。林绥以前进过左卫01号，当时看到的内部结构和现在不太一样。他心里抱着深深的疑惑，先是去了主控区，整套控制系统非常庞大，主控区占地面积也很大，此时里面堆满了灰尘，散发着腐朽酸烂的气息。 工作区的范围也很大，林绥记得以前那里是工作人员值班的地方，此时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里面完全被掏空了，腐烂的支柱架突兀地屹立在中心。 居住区的变化更大，以前这里都是一个个独立的小房间，类似于宿舍，但现在那些房间里摆满了东西，有的还打穿了中间的墙，还有往上修的……看起来很奇怪，和基地那些人修起来的房子似的。 飞船边的那些武器完全变成了废铁，除此之外，还有生命维持系统，环境控制系统等等。相对应的，林绥看到一片区域改成了工业区，虽然到现在全都废弃了，变成一堆破烂。 这艘飞船彻底废掉了，只是还保持着一个岌岌可危的外形而已。 看起来他们把这里改成了一个永久居住地，而且他们确实居住了很长时间，能看出一些生活的痕迹。 如果这颗星球上没有其他飞船的话，为什么只有他们？为什么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在这颗星球上生存？ 母舰呢？ 问题实在是太多了，当林绥发现了这艘左卫01号之后，他的内心充满疑惑，而且没有人能解答。 林绥最后来到了动力舱。 动力舱位于飞船下方，这里有整套动力系统。当他打开舱门，看到了以联载发动机为核心的能量供应系统和推进装置。 此时的能源已经全部耗尽，那层护盾应该就是最后的能源。 林绥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他只知道当时的母舰所使用的动力系统是一种叫能源之心的东西。那是一种可再生能源，以宇宙中存在的某种物质作为中介，支撑母舰长时间远距离无止境地流浪。这些都是初级教育里的知识，更多的他就不知道了。 能源之心。 既然帝国使用的是能量块，说明他们并不知道能源之心。 土鼹族也观察了一圈，当林绥出来的时候，他感慨道：“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它居然是一体的，而且如此庞大。” 土鼹族一时无法将这个庞然大物和飞船联系在一起。现在很多飞船都小了，或者说简约化廉价化，例如凯瑟琳的那艘单人飞船。 土鼹族问：“刚才那些怪物是怎么回事？” 林绥摇了摇头，那些怪物的尸体就摆在甲板上，它们一直活着，直到现在才死吗？ 还有一个问题，之前居住在这里的那些人呢，这艘飞船为什么会被山覆盖？ 土鼹族问：“你打算如何处理它？” 林绥：“先检查看看。” 这艘飞船带来了太多的疑惑，而这些答案是林绥必须知道的。 林绥当天晚上只休息了一会，当他躺下来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很久之前在母舰上的画面。那时候他偶尔透过舷窗往外看，左卫01就在母舰的左侧伴飞。以他的视角来看，左卫01并不大，它就像理所当然存在于那里的卫星，它沉默着，仿佛永远不会离开。 林绥身上出了点冷汗，他的内心当然不像他表现得那么平静，各种思绪在他脑子里混乱地叫嚣，他无法停下思考。 他睁开眼睛，发现默竟然也没睡，而且就坐在旁边，一直盯着自己。 默忽然伸出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像往常林绥看着他那样露出关切的眼神，并且学着林绥的动作安抚着他。 林绥此时的皮肤是冰凉的，他的体温传递过来，林绥对他扯了下嘴角，又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林绥轻声说：“我也许能找到母舰。” 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房间内安静了一会，林绥抬起胳膊按住默的手，说：“……我很高兴。” 他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林绥立刻带着默做飞行器回基地，他把几个人凑在一起开会，说在山里发现了一艘几千年前的飞船。 奥斯丁问：“那你的想法是什么？” 林绥：“我们可以在这艘飞船上学到很多技术，而且，我们可以试着修复这艘飞船，就不用再从头开始做了。” 奥斯丁：“如果毁坏地太厉害的话，修复的难度不比新建低。” 林绥：“所以我们可以先去检查一下。对了，我还拖了一具尸体回来，麻烦亚萨做个检验。” 要给飞船做全面检查，就得从研究中心这里带几个人过去，奥斯丁过于忙碌，最后挑挑选选，派过去的竟然是凯瑟琳和秋野。 秋野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对现在内部的科研进度了如指掌，而凯瑟琳则对飞船比较了解。他们又带上了七八个人和各种仪器，直接由林绥拉到山里去。 凯瑟琳坐在飞行器上，问：“你怎么还有这个？” “地里捡的。”林绥说，从海盗的仓库里拿的，确实和地上捡的差不多。 凯瑟琳观察了一会，说：“海盗的飞行器？” 这飞行器上没有标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凯瑟琳扬眉，高兴地说：“我说对了吧，海盗的飞行器能选择的型号可不多，这是黑市上比较流行的。不过，这里怎么会有海盗？他们一般在第三星系和白银星系晃荡。” “他们在这里建了一个实验室。”林绥想到之前发过去的报告，他已经收到了海盗的回信，海盗居然真的给他提了经费，那份报告写得相当动人，亚萨在骗经费上有独特的天赋。 虽然他也经常骗基地的经费就是了…… 抵达那座山之后，林绥他们跳下飞行器。那几个土鼹族还在清理周围的山体，努力把整个飞船挖出来。 林绥计划让他们去挖其他山，也许还有其他飞船也被埋在山体里。但盲目地挖肯定不行，必须先做一个类似探测器的东西。 凯瑟琳和秋野此时已经上了飞船。 “不可思议，我没想到它这么大。”凯瑟琳说：“这样的飞船，和现在的样式完全不同，而且帝国几乎没有这么大的飞船。” 这只是个左卫01号而已，母舰远比这个大多了。 秋野迅速带着其他人进去检测，花了两天的时间，他的结论是，这是一艘彻底报废的飞船。 核心操作系统、动力系统、生命维持系统、结构支柱和外壳、通信系统、环境控制系统、武器系统等等全都瘫痪了。他给了林绥一个更具体的数字，大概在五千年前，这艘飞船落在这里，然后人们在这里定居，并改造了飞船，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这里的人消失了，在时间的作用下，一座山在飞船上形成。 五千年的时间。 秋野问他：“真的要修复这艘飞船吗，我觉得没有必要，成本太高了，我们没有一定要修复它的理由。” 事实上，直接拆解这艘飞船更好，他们同样可以学习其中的结构。 林绥在思索，以他个人的情感上来说，当然是要修复这艘飞船。但如果他们要坐飞船离开这里，还是再修建新的比较好，毕竟这艘飞船太大了，完全没有必要。 “我们没有必要修复所有的地方，只需要先完成最重要的工作，例如动力系统和生命维持系统。”林绥说。 凯瑟琳是唯一一个完全支持林绥决定的人，她不在乎成本——毕竟花的不是她的钱，而且她对这艘报废的飞船极其感兴趣。 “没有比这更有意思的工作了，我一定会搞定的。”凯瑟琳看向秋野：“如果你做不到的话，不如交给我好了。” 秋野看着她，磨了磨牙。 第86章 林绥把修复左卫01号的事交给了凯瑟琳和秋野，尽管他们可以从其中学到一些技术，但这并不是基地目前最优先的项目。 林绥只在左卫01号这里呆了两天，就回到了基地，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他留下了飞行器和通讯器，让凯瑟琳这边有任何问题立刻联系他。 …… “这家工厂的负责人是谁？” 林绥面前的是一家新建的家具厂，林绥记得他们的计划里并没有这样的家用轻工业工厂。 负责人立刻说：“这是一个叫亨利和瑞拉的夫妻创建的工厂，他们向副首领提出申请，由基地和他们合资创建。” 负责人很快把当时的合同和报告拿出来了，亨利和瑞拉主动找上奥斯丁，申请想要开一家家具厂，由基地提供土地和房子，亨利和瑞拉提供资金和原材料，以及人工，最后的收益20%交给基地，剩下的全是他们的。 亨利和瑞拉进入基地比较早，而且两人都有很好的工作，因此存下来了一些积蓄。在南方市场开放之后，亨利发现了一些从未有人涉足的领域。他主动去找奥斯丁的时候心里也很忐忑，毕竟现有的所有工厂和农田都属于基地，他是第一个提出自建工厂，自负盈亏的人。 奥斯丁最后答应了他，而且一直关注着家具厂的情况，并且记录在报告中。家具厂最开始只有亨利和瑞拉在工作，后来因为收益很好，所以不断扩建，并且招了更多的人。 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也在离开基地的工作，自己做生意，卖些小东西，不过还没有把规模做到这么大的。 基地里主要的工厂还集中在原材料深加工复合材料等重工业上，至今连衣服都要从织风部落那里买。凯瑟琳经常吐槽基地的科技树点歪了，事实也是这样的。毕竟基础太差，林绥是有系统001当外挂，生拉硬扯才把科技水平提上来的。当然，亚萨和奥斯丁也非常重要，这并不是林绥运气格外好，而是因为，那艘飞船上，恐怕没有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现在那些小商人把民用商品的空白填上了。 不过这样的市场还有些混乱，同样需要监管…… 负责人在旁边等了一会，问：“首领，需要把亨利叫过来吗？” 林绥摆了摆手：“不需要，不用惊动他们。” 又是一年春季过去，水康整理了去年的年度报告上交给林绥，今年的报告比以前都要厚重，整整七百二十三页。 “……去年的主要工作任务都已达成目标，到第一季度截止，目前仓库小麦、玉米、大豆等储存量一百七十万吨，菠菜，青蒿等蔬菜储存量十三万吨，啤酒等储存量二十万吨，铁铜等挖掘量较去年大幅提升，精加工金属储存量二十万吨，能源储备稳定……” “目前基地总人口一千零六十七人，增长率百分之九，预计明年增长率百分之十二……新建医院和学校，入学率达百分之八十。” “去年共新建机械工厂两座，更新五条生产线，在复杂电子产品，稀有金属深加工，特种钢材，复合材料都有了不同的进展……预计明年达成产业链再升级。” “去年总消耗电力八十六万七千，同比增长百分之十七，人均增长百分之二十三……” “制造01式武器五百支， 02式武器三千七十二支，重炮三十七座……预计明年将新增两座深加工机械厂，一座特种钢材厂，一座能量块工厂，新增就业岗位五十个……” “贸易额达两百万旧环币，同比增长百分之十三，南方部落打开市场之后，出口额七十三万旧环币，进口额十六万旧环币……” 从粮食到工业，从人口到教育，从贸易到生产，去年一整年的进展都详细列在上面，还包括了对明年的规划，这其中有很多需要林绥拍板决定的事，他看得非常仔细。 其中最突出的是南北方的贸易额差距，北方发展这几年，已经形成了初步产业链，等于是从野蛮时期硬生生拉到了工业时期，对农业时期的南方部落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导致了意料之中的倾销。 南方部落能提供的就是一些稀有的作物而已，北方部落能卖的就多了。而且还有一部分南方部落主要种植的就是银香叶，而林绥严令禁止任何人私自购买并使用银香叶。 水康见林绥在那一页停留得比较久，说道：“首领，银香部落的使者想见你，他们准备退出这场交易……” 林绥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林绥要见的人不止是银香部落的使者，还有蓝沙部落和其他部落的人。对于银香部落来说，如果种植银香叶无法获得利润，他们可以改种其他的嘛，毕竟那片土地如此肥沃。而且就算是以前种银香叶，也不见得他们过得有多好。 至于技术上的困难，基地可以提供帮助，而其他方面的困难，就要靠他们自己了。 所有进度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虽然其中会有很多意外和问题要处理，但一切都按照计划，缓慢而坚定地前进。 在基地忙了一个多月后，凯瑟琳检测出左卫01号的外壳材料，她将其发过来之后，由001再分析了一遍，给出具体配比，奥斯丁便可以开始制作了。 飞船的外壳当然与众不同，不止坚固耐用，还要适应各种高压环境。幸好这颗星球上的原材料能够满足需求，不过由于工厂事务太多，虽然制作方法破解了，但具体制造还需要无限往后推。 目前对基地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完成产业升级。 林绥心想，不能着急，左卫01就在那里，不必着急。 不过那些土鼹族可以拿着探测器去寻找其他飞船了，林绥让他们立刻开始行动。 而亚萨那边也来找林绥了。 亚萨整天忙忙碌碌的，林绥其实根本不知道他在研究什么，只是要啥给啥，花大价钱养着亚萨而已。不过每到需要亚萨的时候，亚萨总能给他满意的答案，甚至还有额外的惊喜。 “那些尸体的基因不正常，我什么都看不出来。”然而这次，亚萨给了一个模糊的答案：“我需要更多的时间。” 林绥皱眉：“连你也看不出来？” 他们刚好在食堂，亚萨去拿了三份营养膏，然后打开。他把两份营养膏混在一起，搅得乱七八糟的时候，又倒进第三份营养膏搅拌，然后全部扔进垃圾桶里。 “我需要从这里面分清楚第一份营养膏是什么口味的。”亚萨摊开手：“事实上，情况比这还糟糕。” 这个例子真是生动形象，林绥盯了一会，说：“不要浪费粮食。” 亚萨：“……从我工资里扣。” 林绥缓缓点头。 等到了热潮的时候，林绥去了趟左卫01那里。秋野在前段时间被召回基地了，现在主要是凯瑟琳带着一群人干活，她把棕色的长卷发扎起来，穿着背心，灰头土脸地从飞船里出来。 “这也太热了。”凯瑟琳脸上全是汗：“只有早上和晚上可以工作，在外面稍微呆长一点就会中暑，甚至得热射病。” 林绥说：“这就是当年实验留下来的极端天气。” 凯瑟琳耸了耸肩：“能在这种环境中活下来，真是了不起。帝国那些人早就脱离营养舱就无法生存了。” 林绥问：“他们真的完全生活在营养舱里？” “当然，毕竟外面的世界很残酷……黄金星系绝对没你想象得那么美好，连黄金星系的人都无法清醒地在其中生存。”凯瑟琳嘴角勾起奇异的笑：“黄金星系，它是一个玫瑰色的梦，但它也是一个怪物，伪装成伊甸园的样子，它会吞掉每一个向往它的人。” “如果有一天你准备去黄金星系，一定不要被它骗了。” 这听上去很诡异，黄金星系像是一个不可名状的恐怖巨物，林绥问：“那白银星系呢？” “白银星系是一个文明的屠宰场。”凯瑟琳耸了耸肩：“一些贵族，商人，中产阶级生活在那里，他们之间矛盾很大，为了各自的利益，贵族和贵族之间一直在进行小规模的战斗，但他们的战场不在白银星系。” 说到这里，凯瑟琳看了他一眼。 “……他们的战场在这里？” 凯瑟琳点了点头：“是的，这是文明又聪明的做法，这样鲜血就不会溅到贵族们的衣角上。” 林绥心想，这颗星球的南北战争，是否也是贵族的一个代理战场。凯瑟琳的话在他意料之中，连小小的天玉部落都有很多派系，帝国内部当然只会更加混乱。 “尽管如此，输了的贵族同样是失去一切，财富和地位，新兴贵族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凯瑟琳眯了眯眼睛，意有所指地说：“只要找到方法，你也可以成为贵族。” “第三星系就要混乱很多，也方便得多，现在的帝国无力管辖第三世界。” 凯瑟琳有时候说话不像个贵族，当然，她也绝不是站在平民的角度上。 第87章 凯瑟琳说，帝国贵族内部摩擦非常激烈，但他们不会直接开战，而是以边缘星系为战场，打代理人战争。 有时候他们的手段更加轻松，选中某些势力，然后挑起战争，用对赌代替战争，如同斗兽场上面的看客。 这样的方式有利于维持贵族之间的体面和友谊。 然而，帝国以前不是这样的，凯瑟琳说，帝国成立至今三百余年，人们推翻了上一届残暴腐败的政权，然后成立新的帝国。帝国不断扩张，第三星系就是扩张的结果，然而因为距离太远，帝国无法形成对第三星系的有效控制。 再之后，民众和寡头的矛盾越来越大，又出现了虚拟世界，人们便开始住在虚拟舱内。 林绥问：“那边缘星系呢？” 凯瑟琳说：“边缘星系一直都在，它存在的时间比帝国久远。” 帝国之前仍然是帝国，只是换了个政权。但边缘星系之前的历史，凯瑟琳就不清楚了。 在研究出飞船的外壳和结构之后，凯瑟琳正在着手于发动机组的探索。这需要的人才和之前不同，基地又派去了一些人。 目前基地有近千人，大部分都在工厂工作，林绥觉得基地是一个伪装成地方势力的大号工厂，人们没有共同的意识，但这需要慢慢来，最重要的还是工业能力。 如今基地各方面都需要发展，教育，医疗，贸易，基建，军事，每分钱都得花在刀刃上。 热潮过去后不久，左灰把林绥带到试验场上，展示他新研究出来的粒子束炮。 粒子束炮大约三米长，半人高，双边各五个炮口，边缘处呈圆弧形，有一种别样温和而优雅的气质。 “这是利用粒子加速器制造出来的武器，主要用于太空作战。”说到这些的时候，左灰总是非常激动，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林绥，说：“带电粒子进入加速器后就会在强大的电场力的作用下，加速到所需要的速度。这时将粒子集束发射出去，就会产生巨大的杀伤力。粒子束武器发射出的高能粒子以接近光速的速度前进，可在极短的时间内命中目标，且一般不需考虑射击提前量。” “试试看就知道了。”左灰招了招手，让两个年轻人把一副金属板甲放在目标点，左灰说：“那个金属板甲的材料是从飞船外壳那里复制来的。” 他试图操作粒子束炮，但手法非常笨拙，其中一个年轻人小跑过来，开启粒子束炮，问：“是否攻击目标？” 研究制造武器和使用武器完全是两回事，左灰第一次演示01式的时候也很狼狈，不过他现在面对这种情况已经淡定多了，抬手示意开火。 嗡的一声，粒子束武器将巨大的能量以狭窄的束流形式高度集中到金属板甲上，金属板甲迅速熔化、损坏，变成黑黢黢一团废铁。 无论是速度还是杀伤力都非常优秀，尤其是破甲能力极高，更具体的数值不需要左灰介绍，林绥用001扫一眼就知道了，这是完全可以用在太空战的武器。 “目前的话，没有批量制造的必要……”林绥说，事实上，现在整个北方部落和南方部落都处于难得的和平时期，基地就连武器都卖的少了。 而且基地实在没有多余的钱投入到粒子束炮的生产中，他刚给学校拨款扩张了教室和老师的群体，他之前本来都准备削减武器研发的投资了…… 左灰说：“但是，强大的武器才是必要的，首领，我们迟早要面对星球之外的敌人。” 他忧郁的眼睛盯着林绥，眼神十分纯粹，语气也很平淡，仿佛讨论的是一件什么小事：“我看到了那束白光，首领，我想要制造的，是超越那束白光的武器。” 那个年轻人忽然开口说：“很多人都看见了，我们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虽然生活在这颗星球上，可能永远无法离开，但我们知道，帝国在看着我们。” 林绥没说话。 原来他们从来没忘记过这件事，只是从来不说而已。相比起自己，他们对头顶的威胁更加敏感。 帝国的存在，就像是一根勒在脖子上的绳子。 武器研发的费用不能削了，接下来能去哪儿弄点钱呢…… 林绥十分苦恼，基地里的人已经在非常努力地工作了，如同螺丝一样维持着整个巨大机器的运转。林绥负责指引这个机器的前进方向，但没有他们，林绥什么都做不出来。 整个北方部落和南方部落加起来的产能是有限的，技术升级也不能一步登天，即使001能给出图纸，要研究图纸和落到实处，也需要很多人手，资源和时间。 基地以不可思议地速度发展，林绥仍然觉得不够，他只能提醒自己必须要冷静下来，如果被情绪左右，很容易做错事。 那条粒子束武器的生产线最终还是批下来了，林绥琢磨着，又向海盗那边发了一条催经费的消息。 过了两个月，又一批海盗的物资和经费送过来了，林绥专门开着飞行器去取物资，如今他也算是轻车熟路了。在前几个月，他还时不时从亚萨那里捞点论文发过去，因此这次的物资非常丰厚，经费也给了不少。 感谢海盗的馈赠。 回基地不久，林绥那天正在参观巴德的作物培育间，这里扩建了几次之后，越来越大，后来在奥斯丁的技术支持下，又制造了数座育秧塔。 现在的育秧塔总共十层，奥斯丁做了改进，在周围布置了太阳灯，可根据作物生长需要调节光线。 “有了可调控的光线，温度和湿度，现在生长周期再次缩减一半，之前需要两个月才能收获的作物，现在只需要一个月。”巴德说：“这不仅能提升产量，最重要的是，研究新作物需要的时间也变短了。” 这是个好消息，如今光基地的粮食产量就足够供养整个北方部落，如果做成营养膏，加上南方部落也没问题。而且育秧塔占地面积很小，也不怕气候水源的影响。 从培育间出来后，林绥撞上了正要找他的水康。 水康步履匆匆，表情有些奇怪：“首领，有南方部落的人找来了。” “嗯？”林绥对南方部落的问题还是比较重视的，他上次已经解决了某些部落准备退出的问题，心想最近应该没什么事啊。 “他们说要找你主持公道。”水康小声说：“因为我们有人抢走了他们部落的一个女孩。” 林绥脑瓜子嗡嗡的。 林绥大步走出基地，那些来自南方部落的人并没有闯进来，他们被警卫队拦住了。林绥过去的时候，他们挤成一团，骂骂咧咧的，他们穿着是典型南方部落的服饰，大约有十几个人，表情十分愤怒。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当他看见林绥的时候，立刻大声叫道：“首领，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这个中年男人是银香部落的一个管理者，林绥之前还和他交谈过。 林绥站定，问他：“你的女儿叫什么名字，你确定是基地的人把她带走了吗？” “她叫海拉。”中年男人双眼通红，他想往前一步，被警卫队的人推回去：“她一周前失踪了，是你们基地的人欺骗了她！那个人叫初启！他是个可恶的骗子。” 林绥越听越不对劲，他转而问水康：“初启？” 水康小声说：“基地里确实有这个人。” 林绥揉了揉眉头，让人把初启带过来。一个年轻人带着一个姑娘过来了，林绥一看这个年轻人还有点眼熟，正是左灰那个手下。 他身后那个姑娘头发长长的，扎成两个鞭子，比起她的父亲和初启，她的表情倒是非常冷静。 “首领大人。”初启一看这场面，便什么都知道了，他紧张而谨慎地向林绥行礼。 林绥已经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了，他说：“根据他们的说法，你欺骗了这个姑娘，并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带走了她。” 初启说：“我没有骗她！我和海拉是真心相爱的，去年贸易的时候，我跟随队伍前往南方部落，对她一见钟情……但海拉的父亲不允许我们交往……” 这是一个小情侣私奔的戏码，林绥还没处理过这件事，不过他心里最重要的是不能破坏南北方部落的关系。 “你不能这样带她走，这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初启垂下了头，无力道：“但我不能放弃，我愿意将我的生命，我的信仰交给海拉……” 他正说着，中年男人后面有个戴帽子的棕发年轻人忽然掏出枪，朝这边射击：“花言巧语，我杀了你！” 这一枪简直出乎所有人意料，默伸手挡在林绥面前，目光沉沉地盯着那个棕发年轻人。与此同时，初启下意识护住了海拉，幸好子弹偏得离谱，谁也没打中。 中年男人立刻回头劈手抢走了他的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算棕发年轻人是冲着初启开枪的，但那个位置还站着林绥。 对基地首领开枪，这绝对是罪无可赦的。 空地里陷入一片死寂，海拉忽然悠悠地开口：“他并非在没有允许的情况下带我离开，我允许了。” 第88章 海拉的父亲想让她嫁给他指定的对象，也就是那个忽然开枪的年轻人。而海拉和启初相爱之后，便请求他带自己离开，就在上周，海拉的父亲准备为海拉举行婚礼，于是启初把她带回了基地。 海拉指向那个开枪的年轻人，海拉的父亲接连被背刺，气势顿时弱了一大截。 “原来是这样，这件事大家都太冲动了，都是一家人，完全可以商量的嘛。”林绥面露微笑，轻轻地把此事定义为家庭矛盾的小问题：“身为父亲，当然是要为女儿的幸福考虑，既然大家都凑到一起了，不如听听年轻人的想法。” 林绥让警卫队他们收起武器，将海拉的父亲请回基地，给了个房间让他们自己谈谈。 南北贸易不仅带来了货物的流通，还有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当隔着一条大河时，他们无法信任对方，彼此之间只剩充满敌意的猜忌。 林绥没有再继续关注这件事，不过后来水康对他说，那个中年男人带着部落的人走了，海拉留在了基地。 又忙碌了一段时间之后，奥斯丁带他去参观能量块工厂。 “这种批量制造出来的能量块和咱们从飞船上拿到的已经没有区别。”奥斯丁也有些感慨，这么长时间，最开始被他们当做命根的能量块已经能批量制造：“现在能量的问题解决了，其他进度也能加快……” “现在还有多少源石矿？” “至今还没有挖完，不过仅仅是现在挖出来的那些，用在工厂和飞船上也绰绰有余。不过我们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其他源石矿，恐怕这颗星球上只有这一座。” 林绥知道源石矿十分稀有，而且帝国严格管控了源石矿的产出和贸易，这颗星球上能有一座已经是个惊喜了。 目前为止，基地和帝国之间还有极大的差距，从各方面来说，基地在帝国面前都不值一提，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能够自主制造能量块。 001忽然冒出来，幽幽地说：【还有我。 】 【什么？ 】 【帝国的核心系统是盖娅，我比她强大。 】 林绥：【但是，你现在能做的事太有限了。 】 【我需要一个实体，一个完整的核心载体。 】 就像林绥他们最开始的那座监狱飞船，其核心就是盖娅的分身之一。 001需要一个实体，林绥现在勉强充当着这个硬件，但如果要发挥001全部的力量，还远远不够。 盖娅存在于整个帝国之上，基地现在还没有这个条件。 说到这个，林绥便又想去左卫01号那里看看了。他把去左卫01号当成一种度假放松的方式，而且他已经发现，自己之所以在这里能够提升冥想效率，正是因为左卫01号的存在。 这种灵媒不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可以说是非常奇葩了，连001都觉得稀奇。 凯瑟琳愁眉苦脸的，她上一次很快就分析出飞船外壳材料和结构，但在动力系统上却迟迟没有进展。 “我需要帮助。”凯瑟琳抓着头发说。 “我已经没有更多人可以派给你了。” 凯瑟琳摇了摇头：“不是人，我需要一个AI帮我分析数据，光靠我一个人太慢了！这里不能用盖娅的分身，那些黑市上的AI又总是出错。” 林绥犹豫片刻，没有说话。 001才是他最后的底牌，他必须更加慎重。 当天晚上，林绥在附近冥想了一整晚，感觉精神阈值显著提高。他现在已经能够控制基地下面所有的机械体，现在能量也充足，只是一直没有用的机会。 好不容易在这方面宽裕了点，基地还是得扣扣搜搜的…… 林绥还在冥想中，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踌躇的脚步声，他睁开眼睛，敲门声响起。 默走过去开门，看见外面站着的是凯瑟琳，但她的表情非常奇怪，林绥从未在她脸上见到这样的犹豫和惊疑不定。 凯瑟琳开门见山：“林，我刚收到了一条消息。” “什么？” “安吉拉伯爵准备摧毁这一片行星。”凯瑟琳说得极为简短，但一字一句石破天惊：“他似乎准备在这里建立一条通道……重点是，他正在调动手下的舰队。” 林绥大脑一片空白，一时之间甚至没有理解她的话。 凯瑟琳刚收到消息的时候也十分震惊，但她很快冷静下来，然后才找了林绥。 林绥慢慢皱起眉，问：“安吉拉伯爵是谁？” 凯瑟琳：“就是一个伯爵而已，不过这一片行星带在名义上是属于他的。” 林绥心里觉得有些可笑，属于他？恐怕这颗星球上都没人知道安吉拉伯爵是谁吧。 太荒诞了，他们要因为一个从来没听过的人被毁灭。 “这个消息可靠吗？” “是我的朋友发给我的，她是一个非常认真负责的人，从不会随便开口。”凯瑟琳想了想，又说：“但是，安吉拉伯爵可能会改变主意。” 林绥深吸了一口气，他正在急速思考，片刻后，他问：“安吉拉伯爵会用什么武器摧毁这里？” “歼星舰或者拆迁器。”凯瑟琳看着他，说：“你不可能阻止，你能用什么阻止？除非你能在他之前摧毁他的武器，否则你不可能在歼星舰的攻击下保护这颗行星。” 林绥捂住嘴，若有所思。 他当然不能赌安吉拉伯爵放弃这个计划。 凯瑟琳接着道：“我朋友派了飞船来接我，一个小飞船，除了我之外，可以再坐三个人。” 凯瑟琳的目光在默身上转了一圈：“林，我可以带你们离开，你可以再选一个朋友。” 林绥摇了摇头，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就算是一个大飞船，最多也只能装下基地一半的人。”凯瑟琳说：“林，我只能做这么多了。” 林绥缓缓看向外面的左卫01号：“这里有一艘飞船，足够装下星球上所有人。” 凯瑟琳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林绥立刻带着凯瑟琳回到基地，时间又变得无比紧迫，他们在黑暗中进入基地，很多人还在工作，林绥把奥斯丁和亚萨叫过来，并没有惊动其他人。 这次只有他们三个，加上默和凯瑟琳。 会议室里，大门紧闭，林绥把凯瑟琳得到的消息告诉他们。 “这个消息可靠吗？”奥斯丁和亚萨的反应和林绥一样，这实在是太突然了，没有人预料过这样的意外，一只黑天鹅出现了，打破了他们按部就班的计划。 凯瑟琳的说法更加委婉：“消息来源可靠，但事情并不一定会发生。要摧毁这片行星的代价太大，安吉拉伯爵随时会停止这个计划。” 即使她这样说，也不会让三人感到丝毫的安慰，他们不可能把未来压在一个可能性上。 “安吉拉伯爵的舰队什么时候会来？” “最多一年时间，如果快的话，大概十个月就来了。” 会议室内寂静片刻，这是他们难得的一次寂静，每个人脑子里都转过了很多想法，奥斯丁问：“林，你打算怎么办？” 林绥问：“我们有任何阻止这次进攻的可能性吗？” 奥斯丁仔细思考了各种方法，摇头：“这不可能，如果是歼星舰的话，他们会直接摧毁整颗星球，我们做不到给整个星球布置防御系统。” 林绥：“即使从现在开始研发也不行吗？我们不需要保住整颗星球，只需要留下一个生存之地。” 奥斯丁陷入沉思：“这样的话，也许可以。” 亚萨举起手，晃悠悠地说：“但这样的话，我们完全处于被动了。把自己缩起来然后挨打，这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林绥接着说：“那我们还有另一个选择，修复那座飞船，在攻击到来之前，所有人离开这颗星球。” 亚萨：“那座飞船不是已经彻底坏了吗，不如重新建造一座小一点的飞船，只需要基地里的人能够登上飞船就够了。或者再小一点……” “集所有人的力量，我们只能做成一件事，所以我们只有一个选择。修复左卫01号，或者建造新飞船。” 林看着他们，这场景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当时山洞里只有他们三人，他们需要作出选择。 亚萨说：“我觉得要修复那座飞船太异想天开了，但是，林，我完全尊重你的想法。” 奥斯丁说：“事实上，我觉得无论是修复那艘船还是新建飞船，我们的时间都不够。我们需要动员所有人，这颗星球上的每一个人，从今天起只为修船工作。” 凯瑟琳看着他们俩的反应，挑了挑眉，很显然，他们的理智都不认同林绥的选择，但他们最终仍然站在林绥那一边。 这很有趣，本质上来说，他们是把自己的生命轻易地交到了林绥手上。 凯瑟琳忍不住说：“你们是认真的吗，就算飞船修好了，你们也没有一个AI能够担任飞船核心，而且现在动力系统都还没有解决！” 林绥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道：“其实我有一个秘密一直瞒着你们。” 亚萨微微睁大了眼睛，奥斯丁也盯着他。 “我体内有一个AI，如果能把它放在左卫01号上，就有机会能够及时修复飞船，而且，它可以担任飞船核心。” 第89章 在那间会议室里，林绥和亚萨，奥斯丁三人再次做出关乎命运的选择，一切都发生得迅速而悄无声息，只有少数人知道会议室亮了一整晚的灯。 第二天一早，林绥带着他们前往左卫01号，观察并且评估如何维修这艘飞船。 “如果要让这艘飞船能够在太空中航行，我们至少需要一个飞船核心，完好的动力系统，外壳和结构支柱，生命维持系统。”凯瑟琳是对这艘飞船最了解的人，她说：“至于通信系统，环境控制，武器系统之类的，都可以暂时放在一边。” 凯瑟琳掏出自己的工具箱，显示器亮起，上面是一个57%的进度条：“这是动力系统的研究进度，无论如何，我们需要飞船核心的帮助。” 他们此时在飞船的头部，也就是主控室内，这里的很多仪器都已经报废，大部分系统停止运转，唯独核心的硬件还是完好的。 它位于主控台最内部。 林绥双手撑在主控台上。 【001。 】 【我在。 】 他能感受到001正在接触核心，如同自己的双手不断向前延伸，他意识到自己可以操控这一切。一种孤独的情绪包裹了他，他感受到一个沉睡已久的灵魂，那一瞬间，他仿佛又一次独自站在宇宙之中。 当001彻底成为了飞船核心，主控台发出嗡的一声，台面上的提示灯轮流亮起，头部巨大的显示器闪了一下，大量的数据流迅速划过，飞船晃了晃，紧接着，显示器上面出现一行字： 【系统初始化中……】 【系统初始化完成。 】 【欢迎来到左卫01号，自动模块化进行中，已开启全能模式，目前管理者：林绥。 】 飞船如果没有核心，就如同一个身体没有灵魂，直到现在，左卫01号飞船终于才再次苏醒。 因为通讯系统彻底报废了，飞船核心只能通过文字交流，但林绥有一种非常鲜明的，是001在对他说话的感觉。 【它可以算作是我的一部分。 】001忽然开口在他脑海里说：【我可以控制海盗的地下实验室，左卫01号，但我的主体永远在你这里。 】 林绥：【这么说我还摆脱不了你了？ 】 001：【……】 它还没来得及回答，凯瑟琳立刻在工具箱上按了几个按钮，说：“飞船核心，对这些数据进行分析，给我全部能用的方案。” 飞船核心没动，林绥立刻道：“添加管理者：奥斯丁，亚萨，凯瑟琳，默。” 工具箱里显示器上的数据立刻开始流动，凯瑟琳有些惊讶地捂住嘴，情不自禁地说：“……太快了。” 进度条迅速向前推进，一个又一个页面自动刷新覆盖，那些数字就像是飞船核心的呼吸。 73%……88%……99%……100%。 仅仅三分钟，困扰凯瑟琳许久的问题就已经得到解决，所有页面消失，显示器上只剩下关于数据的分析。 飞船核心为它提供了五个关于修复动力系统的可行性方案。 凯瑟琳有些不可思议，这个飞船核心的速度完全超乎意料，她本来以为只是个普通的AI而已，但这个速度……她心里默默地和盖娅比较了一番，得出的答案在她心里迅速被推翻。 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比盖娅更强的AI 。 她默默地看了林绥一眼，低头去看那些方案了。 林绥和奥斯丁他们走出主控室，奥斯丁说：“现在我们要重新搭建整个外壳和框架，把其他所有生产线全部搁置，最快的话，十个月之内应该能完成。” 亚萨也停下手里所有的事，参与到关于生命维持系统的研究中。 他们既然已经决定了修复这艘船，就不会再畏手畏脚，有所犹豫。 当他们回到基地之后，林绥宣布了发现飞船的事，他没有透露其他信息，只说接下来要全力修复飞船。 如果人们太早知道这件事，一定会造成混乱。就连亚萨和奥斯丁都觉得成功概率不高，如果普通人知道一年后这颗星球即将被毁灭，他们想必是无法安心去修复飞船的。 林绥为此准备了一条动员令。 动员令发出之后，整个基地瞬间停下了现有的一切生产线，只留下了能量块的生产，其余工厂全部改装，用来制造飞船外壳的材料。 人们被派去运送物资，加工材料，农田禁止耕种，小产业立刻停产，正在建造的工厂和道路全部废弃，人们的生活一夜之间发生剧变。他们如同蚂蚁般搭建起从基地到飞船的桥梁，没有人知道他们正在搭建的是拯救自己和所有人的桥梁，而左灰他们也全部派去研究飞船的动力系统和生命维持系统。 这样的变化让人们心生不安，他们的命运好像被一只大手无形中推着往前走，但是每天还有饭吃，也有地方睡觉，基地的供应一如既往，所以也没有引起什么混乱。 除了基地里的人，蓝沙部落和织风部落等地方的人们也加入了修复飞船的工作中，至于其他部落，林绥则对他们提出需求，或者直接雇佣，无论怎么样，所有人都间接或者直接地为左卫01号工作。 林绥现在前往左卫01号的时间比在基地的时间长，原材料源源不断地被送进工厂，然后做成半成品，各种零件，金属结构件，专用钢板等等。这些材料需要满足抗腐蚀，抗高温，高强度、高韧性等等基本要求，修复飞船三分之一的工作是进行钢板的焊接。 无论是构件加工还是焊接，都需要超高的技术，整个基地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完成这项工作。但001再次创造奇迹，它可以控制机器人完成这些工作。 上次海盗送物资的时候，送了两个机器人过来，它们的行为模式很僵硬，很明显是黑市的便宜货，林绥放到一边没怎么用过。但它们可以连接飞船核心，飞船核心精准控制它们完成焊接等精细高难度工作。 飞船核心对001来说，就好像是001的复制体，主体在001这里， 001可以随时和飞船核心联系，并且拥有最高控制权。 “动力系统的问题很快就会解决，飞船核心提供了五套方案，我们已经排除了三套。”凯瑟琳的神情有些恍惚，她问了一个很唐突的问题：“这个AI是哪儿来的？它的计算能力太可怕了。” 林绥摇了摇头：“我知道的也很少。” 凯瑟琳叹了口气，说：“我朋友派来接我的飞船快到了。” 林绥很平静地问：“你准备走了吗？” 如果他们无法及时修复飞船的话，这颗星球上所有人都会死，既然有飞船来接她，凯瑟琳现在离开也是正常的。 “……再等等吧，我至少得把动力系统解决掉再走。”凯瑟琳轻快地说：“反正飞船停那儿，我也不用着急是吧。” “谢谢。”林绥说。 凯瑟琳眨了眨眼：“别忘了哦，飞船上还可以再坐两个人。” 如果最后真的失败了，他会乘坐凯瑟琳的飞船逃走吗？林绥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个问题，但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两个月后，柏翠前来报告各部落向基地运送的物资情况，自从林绥发布动员令之后，柏翠的工作也发生了变化，主要负责调度各部落的资源，保证以最快速度送到工厂，并且变成成品，用来修复飞船。 听完报告，林绥点了点头，心里的规划更清晰了一些。 目前来看，进度还是有点慢…… 报告完之后，柏翠并没有走，他关上了门，开口道：“首领，那天我看见你和亚萨他们在会议室呆了一晚。” 林绥抬眼看他。 柏翠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低下头，小声问：“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他能憋到现在才问已经很不容易了，林绥一时没说话，柏翠很紧张，接着道：“修复那艘飞船的原因是什么，甚至要为此关了工厂和农田，基地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而且其他部落送来的那些材料，我们快付不起了……” “那就欠着，以基地的信誉，先欠一年没问题吧。”林绥托着下巴，说：“至于修复那座飞船，是因为帝国有人准备摧毁这附近的行星带，包括我们这颗星球，所以我们必须带着所有人逃跑。” 柏翠茫然地看着他。 “我不准备瞒着你，但你也不要告诉其他人。”林绥拍了拍他的肩：“继续去忙吧，这个世界还等着你们去拯救呢。” “等等……”因为林绥说的太淡定了，柏翠一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艰难地理解了其中的意思之后，不可思议地看着林绥：“是真的吗？怎么会？……为什么？” 他有很多疑惑，而唯一的答案，不过是高高在上的帝国，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那我还能做点什么？”柏翠不由得问。 林绥：“你现在做的一切，还有他们做的一切，就已经足够了。” 第90章 又过了两个月，动力系统技术终于突破，接下来只需要建造新的动力系统，能量块作为能量源，这方面倒是不用担心。 林绥去看的时候，飞船的三分之一大框架已经构建完成，那些运来的钢材如同在骨架上充盈的血肉，让左卫01号逐渐丰满坚实。人们在其中搬运，拼接，镶嵌，一排排指示灯亮起，光带在脚底延伸，代表着飞船核心的意志。 在整个修复过程中，飞船核心发挥了主要作用。它可以提供最完美的规划，让每一个人在最合适的位置做最正确的事。它还能够在实行之前进行模拟，选择成功率最高的选项。 承载001的实体越强，001能发挥的力量就越强大。林绥有种感觉，这艘飞船，远不是001的极限。 生命维持系统也正在建造之中，生命维持系统主要是为了让人们在飞船上安全地存活，呼吸氧气，吸收阳光，双脚踩在地面上。 林绥在飞船的角落看到了凯瑟琳，她面朝墙壁，正看着手腕上的通讯器发呆。当林绥走过去的时候，她正好抬起头，看到林绥，她说：“我刚收到消息，安吉拉伯爵的舰队已经被动员，并开往边缘星系。” 林绥问：“他们还有多久能到？” “大概六个月。” 应该来得及，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事实上，有些人开始对繁重的工作感到不满，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要夜以继日地修复这艘飞船，工作量前所未有地大。 凯瑟琳犹豫了一会，又说：“接我的飞船来了。” 林绥点了点头，问：“要我送你吗？” 凯瑟琳挑了挑眉：“不用，反正还有一段时间，飞船又不会跑，我觉得我可以留在这里再干点什么。” 凯瑟琳所做的比她说的更多，她是主持修复这座飞船的总负责人，甚至比林绥更清楚具体的进度。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绥开始将所有工厂和各种资源搬运到飞船上，包括硒墨矿和源石矿，以及食物等等。这么大的动作自然瞒不了其他人，当林绥让把作物培育间搬到飞船上的时候，巴德也忍不住问：“为什么？要建造培育间很不容易的，电路光源水流这些都要重新搭建设计……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林绥将安吉拉伯爵的事告诉了他，他本以为巴德会质疑，但是巴德愣了一会，说：“安吉拉伯爵吗……他确实有可能做这种事，我跟随父亲见过他几次，他是一个伪装成正常人的疯子。” 林绥想起来，巴德好像还是一个白银星系贵族的次子来着，他认识安吉拉伯爵也很正常。 “但是，如果消息来源只有凯瑟琳，会不会不太可靠？”巴德小心翼翼地问：“毕竟她才来这里不到一年。” 林绥：“我们不能冒险，一旦选错了，对整个星球，所有人来说都是灭顶之灾。就算未来舰队没有来，我们的损失也是可以接受的。” 巴德愣了一会，他们现在所付出的代价其实并不致命，就算是错了，用几年也可以恢复过来。 他皱着眉，沉思了一会，说：“但那些民众会很不满……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们真相？” 林绥：“修好飞船后，我会让所有人上船。” 巴德和他对视一眼，没说话。 他们都知道，一定会有一些人不愿意上船，到时候，林绥又准备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暂时没有答案，又过了三个月，飞船的主体结构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各种工厂和资源也全部转移到飞船内，林绥让人尽可能地挖掘更多的源石和硒墨矿，大部分基地的人也直接搬进了飞船居住。学校自然也早就停了，那些孩子们也被要求工作。 与此同时，那些领命去寻找其他飞船的土鼹族向林绥报告，他们在这颗星球上没有找到其他飞船。 林绥说不好心里是遗憾还是庆幸，毕竟他现在只能带着一艘飞船离开这颗星球。 凯瑟琳依然没有离开，她在和左灰研究内部语音系统，之前的工厂都已经停了，飞船上只能装载一些之前做出来的粒子束炮。如果要让飞船成功上天，飞船核心，动力系统和生命维持系统都是必不可少的，但他们还缺少通信系统，环境控制系统，辅助导航系统和武器系统等等，如今没有钱和精力再研发武器，所以左灰只能把工作方向转为内部语音系统。 民众的压力越来越大，内部出现了一些不满的声音。距离凯瑟琳所说的时间只剩两个月的时候，林绥意外收到了来自星际海盗的消息。 他们探测到有一支舰队正在前往环梦星，他们已经进入边缘星系，并且编队中有歼星舰和拆迁器“格式化”，虽然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但建议立刻离开边缘星系。 星际海盗大部分都在第三星系，但在边缘星系中也有一些活动。林绥关掉页面，既然星际海盗已经发出这样的信息，说明安吉拉伯爵的舰队快来了。 幸好，修复左卫01号的进度突飞猛进，那天清晨，凯瑟琳跑来砸门，砰砰声震耳欲聋。门被打开的时候，凯瑟琳看到默冰冷的表情，她探进脑袋，大喊道：“林，快起来！” 林绥根本没睡，他从冥想中醒来，穿上披风就跟着出了房间。 此时天边泛起了一抹红，巨大的左卫01号沉睡在黑暗中，但它本身并不是黑的，银灰色的金属外壳在飞船核心的设计中构建成了一个浑然一体的椭圆形，它横亘在山林之中，如同一只沉睡已久的野兽。这个形状和林绥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它虽然是驱逐舰，但形状却像是一滴将落未落的泪水，每当林绥从舷窗外看到它的时候，都能感受到一种沉默的坚守。 埋在金属里的灯是亮的，如同星星一样，散发着微弱的光。无处不在的指示灯和探测器如同飞船的眼睛，当林绥踏上飞船的时候，主控室的灯如同呼吸般轻柔地亮起来。 林绥心里掀起莫名的感动，这是他与过去接触最紧密的时候。旁边的凯瑟琳比他更加激动，她大叫着：“林，我们做到了！” 她抓住林绥的袖子，说：“我要坐这艘飞船离开，我想知道结果。” 此时距离安吉拉伯爵舰队到来还有一段时间，修复飞船的速度超乎所有人的预料，尽管他们对这段时间的工作强度感到不满，但亲眼看着这个巨物完成，他们心里还是生出了自豪的情绪。 这真是一个奇迹……他们只是做着无聊而乏味的工作，内心麻木，身体疲惫，最后却完成了这样的壮举。 林绥说：“让所有人都来这艘飞船上。” 奥斯丁小声问：“用什么理由呢？” “限时免费飞船体验活动。”林绥说。 凯瑟琳眨了眨眼睛，问：“不直接告诉他们真相吗？” 林绥摇了摇头，他考虑过在修复好飞船之后立刻公布真相，但恐怕会有很多人不相信他，例如说南方部落。就算有人相信了这个说法，但恐怕会有很多人不愿意放弃这颗星球。 哪怕只有两个人，也会分为不同的阵营。无限竖切，便会有无数阵营。 在那个录像带里，林绥见过当时的乱象。想要留守母星的人也分为很多派，其中比较极端的甚至会攻击母舰。 为了避免争端和麻烦，倒不如用一个谎言，先把所有人骗上船再说。 “只是这样做的话，以后林会承担很大的压力。”奥斯丁说。 亚萨轻快地说：“对林来说，那只是小问题。” 凯瑟琳不由得问：“但是，他有资格决定别人的命运吗？”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 基地的那些人忠实地完成了他们的任务，找到星球上所有人，然后用各种方法把他们骗上飞船。这个任务完成得比想象中还快一些，整个星球上的人都缓缓向飞船移动，就算有不太愿意的，基地的人也会采取稍微强硬一些的措施。 最后有将近十万人坐上飞船。 他们对飞船里的一切感到惊奇，如今居住区还没有修建好，所以大家都在一个巨大的广场上。林绥的投影出现在最中间，他环顾四周，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他身上。 “我们将体验一次太空旅程。”林绥说：“所有人都知道，这颗星球之外，还有更广大的世界。现在，是时候让我们走出去看看了。” 人们发出欢呼声，只有奥斯丁他们面色凝重。 “飞船核心，启动。” 居住区的灯光暗下来，主控室的指示灯亮起，有飞船核心在，甚至不需要人来操控这艘飞船。 左卫01号苏醒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飞船在晃动，发动机的声音从飞船下方舱内沉沉地传上来，低频噪音在耳边压成一条线。紧接着，他们仿佛被一双大手剧烈地提起来，但奇异的是，他们并没有感受到令人窒息的难受和恶心，这是生命维持系统在发挥作用。 “飞起来了！” 有人透过舷窗看到了外面的场景，尽管他们身体反应比较小，但左卫01号正在以令人惊叹地速度升空。 飞船核心已经提前做了数万遍演算，飞船发动不会出问题。左卫01号越来越高，人们很高兴，他们看着外面飞速变化的景色，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直到飞船进入到太空的范围，周围忽然变得一片漆黑，一种奇异的安静笼罩了每一个人。 林绥心里忽然冒出凯瑟琳那个问题，他有资格决定别人的命运吗？ 90-100 第91章 这一片星系被称为环梦星，林绥所在的星球具体被称为环梦—C103星。星球上总共就只有十万人，虽然如今帝国的势力范围跨越三大星系，但人口总数并不多，出于某种原因，人们失去了生育的欲望。 当飞船离环梦— C103星越来越远，人们纷纷看向那颗留在原地的星球。原来他们的星球是蓝白色的，此时看起来那么小，在黑暗的星空中，好像一滴透亮的水珠，一颗美丽的宝石。 有的人忽然流出眼泪，啜泣声陆陆续续响起，最后形成了此起彼伏的呜咽。但这终究是件好事，所以大家也就逐渐开心起来。 人们的雀跃持续了一天，当他们终于感到疲惫，有人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林绥站出来，他身边是高大而无言的默，灯光落在他身上，他位于所有人的焦点。 “我们不回去。” 他说。 这句话如此轻盈又坚定，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看着林绥的表情，然后缓缓醒悟过来。 “为什么？！” “让我回去！” “让飞船停下来！你想干什么！” 北方部落的人们要安静一些，他们对林绥更加信任，因此就算发生了这种出乎意料的事，也保持了冷静。但南方部落的就不一样了，很快他们便喧闹起来，并且试图寻找回去的方法。 林绥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目光移到他身上，宣布了有一支舰队正在前往边缘星系，并且即将摧毁环梦— C103星的事。 这个消息引起了轩然大波，林绥转而又说：“我们会坐这艘飞船离开，避开舰队的攻击。”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飞船掠过了一颗卫星，那是一颗苍白小巧的卫星，然而飞船离它如此之近，舷窗外几乎能看到它的凹凸不平的表面。这一幕本该有很多人惊叹，但接连两个爆炸性消息令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瞪大眼睛看着林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么，我们的星球怎么办？”终于，有人这样问道。 林绥身边的主要管理层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所以他们保持沉默。但听到有人问，他们心里也忍不住浮现出这样的疑惑，这颗星球怎么办？ 林绥的目光看向飞船里的所有人，除了基地那一千多人，还有其他部落的，目前在这艘飞船上的，大约有十万多人。 对于一个星球来说，这其实是个小数目，但在飞船里，就是左卫01号能接受的最大承载数。 林绥说：“它会被毁灭。” 奥斯丁皱了皱眉，他并非为了这颗星球，而是为了林绥。他无形中挺直了脊背，屏住呼吸，当林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空间的时间都仿佛凝滞了，沉沉地压在林绥身上。 “这不可能，你在骗我们！”有人大声道：“你有什么证据！” 林绥手里无论是海盗的消息还是凯瑟琳的消息都不能当实实在在的证据，那些人看他没有回答，更是群情激奋，凯瑟琳忍不住站出来，林绥抬起手，示意她回去。 “你是不是要把我们带走卖了！你这个骗子！我早就说你不可信了！”一个南方部落的人大喊道：“南方部落根本不该和你来往！” “你骗我们上船的目的是什么！” “肮脏的小人！” “就算星球被毁灭，我也要回去保护它！” “把飞船开回去！” “所有人都被你骗了！” “你这个和异种族混在一起的杂种……！” 听到这句的时候，默已经准备动手，然而下面的那些人更加激动，一个人喊着“把飞船开回去”，面目狰狞地朝林绥冲过来，他看起来想要控制林绥，更多的人冲过来了，人潮形成躁动混乱的波浪。 默正要伸出手的时候，一道透明的光幕出现在林绥面前，那个人碰到光幕，身体倒飞出去，口里哎呦哎呦地叫着。其他人也被拦在光幕之外，飞船核心的指示灯闪了一下。 “找人为他治疗。”林绥淡淡地说，他双手垂放在两侧，比所有人想得都更加淡然坚定，人们的反应并没有对他造成影响：“飞船会先航行离开这片行星带，接下来还有很长的时间，先好好休息。” 他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飞船现在还没有修建宿舍，所以大家只能睡在广场上，当然没有人能够在这种环境下入睡，人们瞪着眼睛，议论纷纷，低声窃语。有的人透过舷窗拼命往外看，有的人在哭泣，还有的人意图攻击这艘飞船，不过被飞船核心控制了。 没有人相信林绥的说辞，哪怕是北方部落的人，只是他们更愿意听从林绥的命令，只有基地的人们相信真的会有舰队攻击，但即使如此，他们也很迷茫。 就算有舰队来攻击，他们要就这么逃跑吗？可是如果不逃跑，他们也没有任何手段能够抵抗。帝国对他们来说更像是一个不可打破的神话，帝国要他们死，他们就是刀下待宰的羔羊。 每个人的想法不同，便逐渐开始争吵起来，南方部落和北方部落划分为旗帜鲜明的两派，基地的人则被完全孤立起来。最开始只是吵架，之后双方便开始相互攻击，小规模动起手来，不过很快就被飞船核心控制住了。 这个消息传到林绥的耳朵里，林绥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种说法，会不会太尖锐了，引起更大的矛盾？”奥斯丁问，他总觉得这样下去非常令人不安。 林绥冷静地说：“无论怎么委婉，他们都必须接受现实。” 亚萨问：“接下来怎么办？就带着所有人一起离开这里吗？” 林绥说：“我打算先离开这片行星带，然后在外围观察舰队的情况。如果他们最终没有毁灭星球，我会把他们送回去，愿意离开的人则留在船上。” 柏翠眼前一亮：“这个消息要不要告诉他们，也许他们会冷静一些……”他终究还是更担心林绥承受的压力。 林绥摇了摇头：“没有必要，那样人心会更加浮动，他们恐怕会做出更激烈的行动，现在就让他们先歇着吧。” 巴德小声说：“就这么离开，总感觉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林绥对他笑了笑：“命运的变化，总是很突然的。” …… 广场上的人们在被飞船核心控制之后，很快便感觉周围的温度有所提升，有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脑袋晕晕沉沉的，缓缓睡过去了。 在人们陷入沉睡之后，左卫01号依然在不断前进，尽管飞船速度很快，但在浩瀚的宇宙之中，仅用肉眼看的话，几乎看不出一点变化。 第二天，当人们醒来的时候，飞船核心派出机器人给他们送营养膏。大家拿在手里，却没有心情吃，飞船好像离那颗星球更远了。 有一些最极端的人扔了营养膏闹事，还准备找林绥，不过他们都被飞船核心控制住了，后来他们便一直骂骂咧咧的，其他人反而被他们影响。飞船核心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便去问林绥，林绥只说：“关起来。” 亚萨正在旁边，惊讶地说：“我还以为你不会管。” “他们会影响其他人。”林绥挥了挥手，他看着主控室上显示器里的信息，那上面是航行信息和扫描出来的星空图。 “我还是希望星球不会被毁灭。”亚萨说：“怎么说呢，呆了这几年，还是有点感情的……等等，这是什么？” 左卫01号目前只有最基础的功能，那些麻醉气体属于生命维持系统，飞船核心再强大，也不能突破硬件的控制。因此左卫01号能扫描的范围比较小，灵敏度也有限。 此时指示灯正在闪烁，星图上最边缘出现了一个黄点。 “警告！发现未知飞行体！” 飞船核心的播报声刚刚落下，边缘处的黄点便越来越多。 “警告！发现大量未知飞行体！” “对方请求通讯！” 在他们看到对方的舰队之前，对方有可能更早就发现了他们。不过舰队并没有做出任何攻击行为，因为这里有飞船是很正常的，他们也不会想到是星球本土上的人，那些土著无论如何不可能有一艘飞船吧。 林绥想要伪装成普通民用飞船路过，但这艘飞船没有装备通讯系统……时间太短了，他根本来不及做这些，飞船里有个内部语音系统就很不容易了。 “怎么会来得这么快！”亚萨难得的神情紧绷，盯着那些黄点，这很明显是一个舰队。安吉拉伯爵的舰队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哪怕他们晚起飞一天，恐怕都无法离开那颗星球！ “先避让试试。” 林绥当机立断，让飞船偏离航线，避开舰队，迅速离开这里。 他表明自己的无害，无意掀起任何争端。 第92章 “那艘飞船离开了。”舰队内，士兵向军士长报告：“对方没有回应。” 军士长摸了摸下巴：“为什么不回应，很奇怪啊。” 士兵：“是否采取强制管控措施？” “不用，看起来是民用飞船。”军士长不想节外生枝，他只想赶紧完成任务回去，从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半年的时间，他无比想念白银星系的美好空气。 边缘星系里的可居住行星极少，能用来停泊和补给的星球也很少，他们几乎只能整天呆在飞船里。而且执行任务的时候不能进虚拟舱，这让船上所有人都很难受。 对方没有回应很有可能是被吓住了。不过这艘民用飞船实在太大了，而且形状很奇怪，整艘飞船如同一个巨大的圆锥体，外表是完全封闭的，给人的感觉古朴又简陋。 军士长从未见过这种飞船，经过他们的侦察，也能看出来对方并没有任何武器和防御系统，因此军士长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想着，等完成任务，如果方便的话，就追上对方并拦截，到时候再仔细看看。 “前面就是目标点了。”军士长说：“调整航线，继续前进。” 距离他们设定的攻击点还有两个小时的航程，军士长举目望去，漆黑的星空让他感到压抑和寒冷。 这一整片小行星带，只有环梦—C103星上有生命体，整个边缘星系人口极少，据统计只有两百多万人，其中大部分还是异种族。这些星球为他们提供了各种资源和原料，以及宠物，不过这些星球不像是白银星系和黄金星系那样经过了大量的改造，一切都非常原始。 两个小时的航程非常无聊，军士长只能玩自己的个人终端。这种任务其实非常无聊又漫长，摧毁一个边缘星系的小行星带也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对于星球上的原住民，他是有一点怜悯的，但更重要的是他的工资。 两个小时后，舰队抵达之前预设好的位置，歼星舰停下来，架上拆迁器“格式化”，这是一种从外表上看完全不会认为它有杀伤力的武器，中间宽阔，出口收紧，像一只优雅的花瓶。然而正如它的名字“格式化”，它将以无法阻止的力量将目标彻底清除。 主控室里的士兵正在调整参数，其中大部分工作都由飞船核心完成，他们需要做的事很简单。 “报告长官，数据异常。”士兵忽然说。 军士长打起精神：“怎么了？” “其中一颗星球的数据有问题。”士兵将其中一颗蓝白色的行星调出来，说：“编号环梦— C103 ，这颗星球里的生命活动大幅度减弱。” “诶，这算什么事。”军士长本来还以为是“格式化”出了问题，他随意地挥了挥手，懒洋洋地开口：“开火。” 士兵按下按钮，“格式化”的炮口露出来，白色涂装，表面光滑，边缘圆润，呈完美的圆形，看起来像是一种艺术品。从太空中看，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炮口，但它实际上却是个庞然大物，一艘歼星舰几乎只能装载一座拆迁器。 在炮口暴露出来之后，炮管开始加速，白色的光球从炮口亮起，并迅速膨胀，在整个漆黑的太空之中，这点亮光显得极为耀眼，最终，它像手电筒一样射向目标点的第一个星球，经过持续三十秒的照射，星核内部的压力无法抵消核反应产生的引力，星体崩塌并迅速膨胀。无数能量以极高的速度扩散，并在周围空间内释放出巨大的粒子流。爆炸的光芒绚烂而耀眼，几乎会灼伤人的眼睛，然而太空中无法发出声音，所以这是一场无声的死亡。 军士长微微站直了身体，拆迁器很少被使用，这毕竟是个成本很高的东西，所以眼前这一幕是极为罕见的。 士兵重新调整参数，一分钟之后，“格式化”的炮口略微移动，转向第二个星球。 按照目标，舰队总共摧毁了十五颗星球，其中有一些卫星被爆炸牵连，小行星带的爆炸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这场死亡需要很久才能平息。军士长下令舰队调转方向离开，他顺便让士兵探测了一下刚才偶遇的民用飞船在哪，却发现对方已经离开了。 军士长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再次埋头玩弄自己的个人终端，心想终于能回去了。 …… 在遇到舰队之后，林绥虽然让飞船核心偏离了方向，但并没有离开这里。 在短暂的思考过后，飞船保持着距离，跟在舰队后面。 与此同时，林绥在内部发了通告，飞船正在往回飞。人们都听到了，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林绥忽然改变了主意。他们刚开始很疑惑，随后便欣喜起来，为终于可以回家而欢呼雀跃。 以肉眼自然无法看到舰队的存在，人们紧紧地盯着舷窗外面那一点点的光芒，有人高谈阔论：“真是荒唐，这是在做什么，让我们出来一趟又回去！” “我早就说他在骗我们！” “等这次回去，南方部落一定要与他断绝联系，他简直是个疯子。” 也有人觉得林绥是无法承受压力才改变了主意，空气中洋溢着轻松又亢奋的气氛，但过了一个小时后，他们的情绪就渐渐平缓，有的人坐下来了，有的人还在往外看，漆黑的夜空外有很多星星，但都不是他们的家。 直到两个小时后，前面的舰队停下来，飞船也停下来。人们在飞船内部是无法感知到速度的，但林绥发了广播，告诉他们飞船停下来了。 “为什么停下来？！” “快让我们回去！” 环梦— C103星就在眼前，他们看得见那颗小小的星球，它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距离回家只有一步之遥，飞船没有动静，林绥的声音在广播中响起：“就到这里吧。” 人们从来没听过他用这样的语调说话，轻柔地甚至称得上温柔，如同母亲入睡前的一句晚安，然而又带着莫名的冷冽。人们无法理解其中的意义，只是下意识禁声，仿佛被什么捏住了心脏。紧接着，他们看到了一道白色的光线，那道白光越来越大，吞没了一颗行星。 第一颗，第二颗，第三颗……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完全不给任何人拒绝或者接受的时间，他们只能看到那道白光毁灭了一颗又一颗星球，他们眼睁睁看着，并且在心里祈祷自己的星球能够幸免于难，但是这毫无用处，毁灭性的力量不在于弱者的想法，白光笼罩了环梦— C103星，三十秒之后，环梦— C103星爆炸了，它爆发出绚烂的光，剧烈的能量疯狂逸散，这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毁灭，飞船里的每个人都感受到一阵耳鸣，他们暂时失去了听觉，但爆炸实际是无声的，这只是源自精神压迫的幻听。 他们就这样注视着，后面的星球接连被毁灭，大部分人还保持着呆滞的状态，有人开始否认，有人崩溃大哭，广场内陷入悲伤和混乱。而飞船无声无息地再次启动，以最快速度离开了这片区域。 飞船再次播报，左卫01号重新起航，目标进入第三星系。冰冷的电子音回荡在耳边，像一阵风刮过狂啸动荡的山谷，有些人已经陷入精神崩溃的状态，他们大喊着：“让我回去！这一切都是假的！” 飞船核心不会回应他们的呼唤，失控的人被强行控制，所有的指示灯暗下来，只有主控室还亮着。 林绥看向前方，爆炸仿佛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默安静地站在他身后，即使星球爆炸，他也没有回头看过。亚萨和奥斯丁站在一旁，爆炸绚烂的烟花落在他们眼底，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眼前这一幕还是让他们说不出话来。巴德睁大了眼睛，在星球爆炸的那一瞬间，他浑身震了一下，这颗星球改变了他的命运。不过此时，他小心地看向旁边的柏翠，柏翠的目光紧盯着爆炸的余光，仿佛一座苍白冰冷的雕像。 凯瑟琳也沉默了一会，很快，她打破主控室内的寂静，问：“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林绥回答得很快，他已经思考过了：“去第三星系，那里最混乱，受帝国的管控力度小，再那里我们不会引起注意——我们得先活下去。” 他们不可能在边缘星系飘一辈子，林绥准备进入帝国，现在与他原定的计划不同，但结果是相同的。 凯瑟琳问：“然后呢？” 林绥停顿了一会，淡淡地说：“找到真相，取回我们应得的东西。” 对于林绥来说，不仅仅是关于流放的真相，“母亲”林源博士的真相，还有母舰的真相。 主控室也安静下来，飞船正在以最快速度驶离环梦星域，爆炸后的烟火仍然在身后安静而绚烂地绽放着，巨大而简陋的左卫01号如同这片星域的最后一滴眼泪，没入宇宙无边的黑暗之中。 【上篇完。 】 第93章 ——下篇—— 两个月后。 “前面有一个可以停泊修整的星球，编号坎特—A042星。”奥斯丁说：“要停靠吗？” 坎特—A042星也是边缘星系的一颗可居住行星，而且体积很大，人口也更多一些。从地图上来看，过了坎特—A042星，他们还要再航行三个月，才能进入第三星系。 其实如果要直接前往白银星系的话，也只需要四个月的时间，白银星系和第三星系的位置是相对的，林绥先决定前往第三星系，是因为他想先在第三星系站稳脚跟。 林绥点头，飞船便缓缓朝坎特—A042星驶去。这时罗斯来找林绥，说新的工厂已经建成，让林绥过去看看。 工厂建在飞船的中部，前端是拟定的住宿区和生活区，后端是拟定的仓库和工作区。这艘飞船目前只是一个能够行动的框架，为了让它能够正常使用，林绥的计划是，在飞船内部建造工厂，然后用工厂生产出来的原料建造其他区域和功能系统。 简单来说，就是边开边修。 这个计划无疑非常大胆，在帝国飞船史上也很少有过这样的经验，所有飞船都是建好了才能出航。当林绥提出来的时候，他们想要提出一些问题以打消这个念头，然后发现，所有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 毕竟他们现在唯独不缺能源。 但这绝对是一个绝无仅有且难度极高的计划，经过商议之后，他们决定先建造材料加工厂，住宿区，同时建设通信功能。 在林绥离开之前，尽可能地搬运了所有他能搬走的原材料，目前这些原材料足够他们完成现有的目标，但更多就不可能了。 林绥必须在其他星球上获得更多资源，这也是他打算前往坎特—A042星的原因。 罗斯领他去了工厂，如今材料加工厂正在运行之中，人们在其中忙碌，然后把半成品搬运到住宿区去修房子和家具。 经过两个月的时间，人们已经渐渐从那个噩梦中醒了过来。尽管他们在夜里睡觉的时候常常会流出眼泪，尽管有些人无法接受现实精神崩溃，但大部分人逐渐接受现实。林绥没有给他们太多收拾情绪的时间，离开环梦星后不久，林绥便下达命令让他们开始工作。 “我们要建立新的家园。”林绥说：“我们没有死，我们的家人和朋友还在身边，看看他们，未来我们将重新得到一切。” 繁忙的工作让人们无暇将思维沉浸在过去，其中基地的人恢复得最快。他们本来就是从各地前往基地会合起来的，既然林绥仍然在领导他们，生活在基地还是这艘飞船上没有区别。 宿舍区此时也正在修建当中，人们当然不能一直睡在大厅里，林绥计划的是修建集体宿舍，这样效率更高一些。 “新的工厂主要是为制造那些生产工具创建的。”罗斯给他介绍，有很多人都在新工厂里工作，当他们看到林绥来的时候，拘谨地向他行礼。 林绥救了他们所有人，但之前飞船上还出现过骚乱，这让很多人都觉得不好意思面对林绥。 林绥发现里面有很多熟面孔，在工厂里工作的，基本都还是基地里的那些人。要在工厂里工作，其实要求很高，不仅仅是做流水线的工作，学习和练习技能都是必须的。 检验完工作结果之后，林绥和罗斯离开工厂，罗斯忽然问：“老师，学校什么时候能再次开放？” 林绥转头看他，罗斯今年已经十八岁了，长得十分挺拔，面容俊朗，做事从容，慢条斯理，且极具逻辑性。他从很早之前就开始负责管理基地的教育，一路上遇到很多困难，但最终都解决了，就连林绥都没想到他能够坚持这么久。而这些经历带给了他许多成长经验，使他遇到事情，远比同龄人更沉熟稳重。 而且他充满勇气、自信和不放弃的坚定，很多人都喜欢他，那些学生更甚。 罗斯习惯性叫林绥老师，因为他遇到问题的时候，经常来找林绥寻求帮助。而且，大部分都不知道——或者知道的是，他在学习林绥的思维和行为模式。 当时星球被毁灭之后，从这件事中脱离得最快的就是罗斯，他发现林绥已经在制定下一步计划，于是便让自己跟上林绥的步伐。 算上之前的日子，学校关闭有一年多了。现在飞船上急需更多人才，而且因为所有人都在一起，未成年也很多，把未成年放在学校是最好的安排，林绥也准备再次开放学校。 “现在就可以把创建学校提上行程。”林绥说：“尽快开始。” 罗斯却忽然说：“我想再提名一个人当校长，由他负责对学校内业务。” 林绥：“好啊。”这种事完全由罗斯自己处理就好。 罗斯继续说：“老师，我希望下次会议的时候，你能带上我。我想参与决议，老师，我认为我可以，而且现在有很多新的问题要解决，我想帮你分担更多工作。” 他明亮的眼睛看着林绥，林绥心里微微吃惊，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截了当地提出来。 罗斯年龄还太小了……但他的成长速度惊人。 林绥点了点头：“下次开会我会叫你。” 罗斯于是笑了，露出一点点洁白的牙齿。 既然来了工厂，林绥又干脆转道直接去了作物培育间。在修复这座飞船的时候，作物培育间就建好了。因为这里需要非常严苛而复杂的环境，但幸好早有准备，所以这里一直能正常运行。 无论如何，他们不缺食物。作物培育间后面就是食品仓库，那里的存储量足够飞船上的人吃半年的。 巴德在这里工作，还有很多他的助手。巴德接受现状比较快，之前他还抱怨林绥把作物培育间搬到飞船上，现在却庆幸不已。他知道没有土地之后，人们会产生粮食恐慌，所以很快就重新振作起来开始育种。有了工作之后，人也不会想些乱七八糟的。 而且他本来就是白银星系的人，之前还一直指望着回去，现在虽然回去的方法有点出乎意料，但也算是一个新的开始，总之他对未来充满期待。 巴德给林绥报告目前培育间的进度：“……那些种子我们都保存下来了，品类非常丰富，产量也不用担心。” 林绥摸着下巴想了一会，问：“如果往外卖呢？” 巴德瞪大眼睛：“卖？往哪里卖？卖多少？……真的又卖粮食？！” 在基地最初开始发展的时候，就是靠卖粮食攒下的第一笔金，巴德心里还挺舍不得的。 “我只是这样考虑。”林绥说。 “卖也可以，但是需要扩建培育间。”巴德给他算了笔账，至于扩建多少，也要看准备卖多少。 谈完之后，飞船也快要抵达坎特—A042星了，林绥正准备离开，巴德拦住了他。 “柏翠的心情不太好……”巴德小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他，你要不去看看？” 林绥颔首：“我正准备去找他。” 柏翠正在一个房间里休息，有一批人难以接受现实，所以他们暂时被安排在临时清理出来的房间里休息，柏翠虽然还没有到精神崩溃的地步，但那之后他总是郁郁寡欢，经常走神，加上在飞船上没什么事做，林绥便干脆让他多休息一段时间。 房间里漆黑一片，林绥走进去的时候，柔和的灯光适时亮起，柏翠坐在角落，双翅将自己包裹起来， 这场景让林绥想起了他们刚开始认识的时候。 柏翠注意到灯光，他抬起头来，神色倒是非常平静，看见林绥的时候，他避开了视线，又站起来，小声说：“抱歉，我刚才在……休息。” “你吃过东西了吗？”随着林绥走进，屋内的灯一盏盏接连亮起，外面的喧闹声也逐渐传进来。 “吃了一点。” 但柏翠看起来有些虚弱，脸颊都凹陷下去了，林绥没多纠缠这个问题，而是走到他身边，坐下来。 柏翠和他们这些人不一样，是环梦—C103星上土生土长的原居民，他对那颗星球所抱有的感情自然更加深重，而且他本身就是一个重感情的人。 “我们即将抵达一个新的星球。”林绥的语气平缓柔和：“名叫坎特— A042星，这是我们接触的第一个星球。” 柏翠眼里露出一些迷茫的神色。 “最近飞船里有太多事要忙了，那些南方部落的人和异种族从未如此亲密接触过，所以闹了不少矛盾，但现在他们已经可以在同一间工厂工作了。” 柏翠沉默了一会，说：“我都不知道这些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吗？” “两个月，飞船内有些材料不够了，所以我们必须去接触一下坎特—A042，这也是我们第一次接触其他星球的人。”林绥说：“你一直负责对外交涉，所以我需要你跟我一起去。” 柏翠：“……我可以吗？” 林绥温和而坚定地说：“只有你可以。” 柏翠的翅膀抖了抖，林绥其实并没有对他说什么，但他感觉心脏那里有一股暖流划过，并且迅速温暖着他的四肢和五脏六腑。 “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林绥站起来，示意他跟着：“飞船马上要靠近码头了，先准备一下。” 柏翠深吸一口气，跟着他走出去。就在这时，旁边的房间忽然传来一阵嚎哭声，林绥顿了顿，往里面看了一眼。 一个人在里面发疯，试图破坏周围的东西，并大喊着“这一切都是假的”，那个人还是林绥打过交道的，天玉部落的吴山长老。 “抱歉……这实在是太丢人了。”柏翠小声说，他想起自己这段时间的萎靡，觉得非常羞耻。 林绥摇了摇头，说：“很多人都无法接受，为什么会是我们，为什么我们要遭遇这一切，为什么命运如此不公。” 柏翠没说话。 林绥表情淡淡的，接着说：“不需要理由，我们只需要复仇。” 第94章 像吴山长老这样崩溃的人也有几个，林绥暂时只能让他们呆在房间里，免得引起混乱。 林绥让柏翠先去吃点东西，柏翠犹豫，林绥就说：“你总不能饿着肚子和我下去吧，我们估计要待一段时间的。” 柏翠于是便去找东西吃，林绥回到主控室，奥斯丁对他说：“已经准备好停泊坐标，下面发来了通讯信息，但我们无法回复。” 通讯信息无非就是问他们是谁，是否停泊之类的，令林绥惊讶的是，这颗星球上要比环梦—C103星的科技高一些，他们可以捕捉路过的飞船信号并发送信息。 但左卫01号不能回复——看来还是要尽快修复好通信系统才行。 奥斯丁把他们需要的材料给林绥列了张表，目前飞船不缺粮食和能量，但缺乏很多建造材料。 过了一会，柏翠吃完回来了，林绥他们正在商讨下去的事，这是他们第一次和其他星球居民接触，大家都十分慎重。 “有默在的话，应该不用担心安全问题。”白参说。 奥斯丁：“他们离帝国更近，应该可以直接用帝国通用语交流。” 罗斯说：“我们要派多少人下去？” 林绥指了指柏翠，说：“我，默，柏翠，三个人就够了。” 柏翠环顾一圈，问：“凯瑟琳呢？” “她离开了。”林绥说：“在离开环梦星后不久，她就离开了。” 当时凯瑟琳是这么说的，她之所以一直跟着直到上了飞船，只是因为在这艘飞船上投入了太多心血，想看到结果而已。如今既然飞船已经成功离开，她也没有留下的必要，就坐她自己的飞船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不过她走之前，给林绥留下了自己的个人终端联系方式，林绥为此还创建了自己的账号。 “等之后有缘再见，我给你介绍我的朋友。”凯瑟琳说的就是那位给她发消息的朋友，事实上，那个朋友救了这颗星球上所有人。 凯瑟琳就如此爽快地走了，没有一丝不舍。 柏翠有些惊讶，但想到凯瑟琳洒脱随意的性格，似乎也很符合她的行为模式。 他收拾好思绪，问道：“如果我们之后准备靠贸易获得一些东西，那么我们主要出口什么呢？” 林绥：“第一步，是粮食。” 所有人都看着他。 奥斯丁说：“但我们的优势是能量块。” 林绥：“能量块太显眼了，就算是在黑市卖，也会引起注意，我们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保护自己。” 柏翠：“但光粮食恐怕换不来太多东西。” 林绥：“所以第二步，我准备出售药物。” 亚萨微微抬起下巴：“黄金星系混合制药物，无论哪里都可以卖的很好，而且人们总不愿意得罪卖药的人。” 林绥：“第三步，我们就可以卖武器和能量块了。” 001在他脑海里说：【其实还有比卖武器和能量块更赚钱的行业。 】 林绥：【什么？ 】 【虚拟舱和游戏。 】 001说：【大部分人都把钱花在这上面。 】 不过林绥没有接触过这些，所以他没有说出来。虚拟舱和游戏，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 收拾妥当之后，飞船降落，林绥在空中就看到了下面聚集的人群，飞船里其他人也在透过舷窗往外看，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其他星球上的人，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次心灵的震动。 环梦— C103星之外的星球，是什么样的，上面住着的又是什么样的人？ 飞船打开，林绥和柏翠，默走出舱门，有一支队伍走上来，其他围观的人都站得很远。 他们穿的衣服没什么特别的，长得也是普通人类和异种族的样子，不过有的异种族和环梦星上的有细微的差别，柏翠甚至在围观人群中看见了一个羽族。 这里的羽族比他瘦小多了，但双翅更大一些。 柏翠心里感觉有些微妙，星球之外还有羽族……他从来没离开过环梦— C103星，外面的世界原来如此广阔，不亲眼看看的话是绝对无法体会到这种感受的。 那支队伍走上前来，准确地辨认出这三个人中的领导者，对林绥说：“你好，你们来自哪里？” 他的眼神非常警惕，毕竟飞船没有回应他们的通讯，直接降落了。 他说的是通用语，虽然有点口音，但完全是可以理解的程度。林绥说：“我们是一艘专门进行星际贸易的商船，因为某些意外事故，通讯系统发生了故障，所以无法回应。我们想要做些生意，请问这是哪里？” 对方的警惕稍微减少了一些，通讯故障是一个可以接收的原因：“这里是姜天国青城——坎特— A042星最大的国家，我将为你引荐我们的城主。” 环梦—C103星还只是部落，这里却已经有了国家，而他们降落的地方是一座城外。 林绥跟随那个守卫走进青城，城墙十分高大宽广，早已经有人前去禀告城主，所以林绥他们进入城主府之后，有人将他们引到大厅。 过了一会，一个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头走进来，对他们说：“欢迎来自远方的客人们，我是青城的城主，张。” 张看起来比较温和，他说：“请问你们的商船叫什么？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商船。” 林绥顿了顿，说：“左卫01号商船，我们第一次来到这里，很感谢你的热情招待。”他并不打算改变这个名字。 张笑了笑，说：“我们见过很多星际商人，只要是友善的朋友，都可以做生意。你们有什么东西想要交易？” 他这一套流程也很熟练，林绥说：“我们想要一些矿石金属，作为代价，我们有一些粮食，也许你可以看看。” 张让人去找来负责贸易的人，过了一会，一个中年人走过来了，林绥推出柏翠，让他和对方交谈。这颗星球上用的货币自然不是旧环币，他们也不用帝国同样的信用点数，硬通货只有白银和黄金。 林绥之前搬运了一些白银和黄金，但数量似乎不够，大部分还是要以物换物，具体就需要让柏翠去磋商了。 张站起来，说：“我还有些事，就不多陪了，请自便吧。” 那个中年人和柏翠商量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双方都同意了对方的报价。不过林绥他们需要的有些材料这座城没有，需要从其他城运过来，如果林绥他们愿意等的话，就需要等两天。 林绥说愿意等待，那人就去准备了。 第一单生意顺利地不可思议，林绥和柏翠心情都很好。接下来要先交易双方都有的东西，青城的人负责把货物运到飞船附近，林绥那边再派人搬进飞船里，同时，大量的粮食和白银也要搬到青城里。 这个过程没出什么意外，林绥他们回到飞船里，等待从其他城运过来的材料。 青城里只有少数人会来这里围观飞船，飞船里却有很多人对外面的世界又好奇又恐惧，在工作间隙，他们透过舷窗往外看，往往神情恍惚。 他们心里想的可能要更复杂一些。奥斯丁问：“要不要让他们下去走走？” 林绥摇了摇头：“有些人可能会选择留在这里。” 奥斯丁疑惑：“即使如此，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林绥：“不，他们现在还没有恢复理智，如果他们在清醒的状态下想要离开飞船的话，我会让他们离开的。” 飞船舱门紧闭，但林绥带着默和柏翠在青城里呆了两天，这里的人和他们在生活方面也没有太大的差异，除了食物或者习俗这些更细微的地方。其中柏翠格外受到关注，因为他是一个很“大”的羽族。 虽然林绥一直表现得很淡定，其实这也是他第一次接触其他星球的人，双方文明高度相似，说明仍然在同一个文明辐射圈内。 这个未来的世界，他终于揭开它的面纱，正在一步一步了解更多。 两天后，从其他城运送过来的材料果然到了，双方清点无误，做完最后一笔生意之后，那个中年人和柏翠，林绥分别握了握手。 “欢迎再来。”中年人笑眯眯地：“顺便问一句，你们是第一次做星际商人吗？” 林绥思忖片刻，说：“是的。” 中年人道：“星际商人有很多，来边缘星系的却不多，感谢你的到来，为我们带来了新奇的货物。” “顺便一提，这里偶尔也会有星际海盗盯着商船抢劫，请小心。” 林绥多谢他的提醒，然后回到飞船，关上了舱门。 材料既然交付了，接下来就需要送进工厂，把它们变成需要的东西。林绥很快又忙碌起来，飞船现在处于百废俱兴的状态，有很多事要安排。 很久之后，跟在他身后的柏翠忽然说：“我明白了，我们卖亏了！” 第95章 坎特—A042星缺乏粮食，林绥后来才知道这件事，而且他们还卖了一些星球上没有的种类，这对青城来说非常重要。 不过既然已经完成交易，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刚开始吃点亏很正常。只是用粮食换取材料实在是有限，而且粮食还有条红线压着。 按照之前的计划，飞船内部开始扩建作物培育间，并且建造医药实验室和学校。这些都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林绥想了想，暂时把通信系统的修复停了，转而加装武器和防御系统。 那个青城大臣说有可能遇到海盗，目前他们飞船上只有两门束子炮，面对海盗的袭击还远远不够。 飞船核心对此提出意见：“我就像个哑巴。” 林绥漫不经心地说：“当个哑巴挺好的，我喜欢。” 默：？ 林绥笑了笑，有时候人不一定要说话，语言是一种交流的工具。 武器和防御系统，也是一种交流的工具。 左卫01号继续航行在太空之中，圆润的外表庞大而简陋，外表没有涂装，里面缺乏了大量必需的设备，它看上去非常脆弱。 …… 咔哒—— 虚拟舱的舱门打开，营养液缓缓褪去，一个宽肩圆肚的男人从里面一脚迈出来，他扶着舱门，等待眩晕感慢慢消失。 “老子正玩得爽着呢，你特么非要叫我出来，要是没什么事老子弄死你！”男人刚刚和虚拟舱断开精神链接，重新回到现实世界一时非常的难受，有种强烈的呕吐感。 手下跑过来，说：“报告老大，我们发现了一艘飞船。” “什么飞船？” 手下支吾了一会，居然说：“不知道，老大您来亲眼看看吧。” 血手换上衣服，跟着手下前往主控室。身为星际海盗，当然比正规军队要自由闲散很多，而且他们航行在边缘星系，这里不论是商船还是民用飞船都很少，一路上也没什么事干，他就干脆钻进虚拟舱里了。 主控室巨大的屏幕上显示了前方有一艘未知飞船，雷达紧紧锁定了对方，屏幕上有目标的全息图像，一艘巨大而形状奇怪的飞船，而且外面没有任何标志，无法判断对方的身份。 血手也很纳闷，目前来看，对方似乎还没有发现自己，这说明对方的雷达系统至少比这边低级，应该不是什么很厉害的势力。 当海盗，看人的眼光也很重要，否则碰到不好惹的就是给自己添麻烦。血手想了想，说：“报个通讯请求过去。” 手下打开通讯频道，向对方请求通话，然而等了很久，对方既没有挂断，也没有回复。 血手：“没拨过去吗？” 他自己又拨了一遍，但对方还是没有回应。血手正思考该怎么办的时候，手下说：“他们正在逃跑。” 血手眼睛一亮，对方逃跑的姿态激起了他对追逐猎物的本能欲望。他立刻下令道：“追上去！最快速度！主炮准备发射！” 这艘飞船上唯一的主炮是超电磁炮，位于飞船正上方，此时正在调整炮口方向，指向目标飞船。 这艘飞船上的武器并不多，只有十来个海盗，他们来边缘星系的任务并非为了战斗，所以首领只给了一艘小飞船——和正在逃跑的飞船比，血手的飞船规模是它的五分之一，否则他刚见面就冲上去了。血手想要谨慎一些，但对方逃跑了，他知道对方害怕自己，这说明对方甚至可能不是商用飞船，商用飞船上往往也会有一些武器装备。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还能碰到民用飞船，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干什么的，但现在都是他的猎物。这一趟本来就无聊，正好可以找点乐子，吃点野食。 这么想的血手加快了飞船速度，对方跑得也没他们快，双方距离不断拉近。等到了主炮的射击范围内，血手再次连接通讯，警告对方不要继续逃跑，留在原地。 那艘飞船仍然没有动静，血手心里觉得奇怪，不管是接受还是拒绝，都应该有点回应才对，不过这个念头也就闪了那么一下，他下达了开炮的命令。 主炮对着飞船放了两炮，那个飞船的外壳是浑然一体的，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哪里的动力系统，哪里是能源库，不过飞船的外壳意外地十分坚硬，超电磁炮只留下了一点印记。但对方并没有还手，这让血手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飞船上没有武器。 “兄弟们，准备一下，我们过去！”血手在内部频道喊了一声。 手下犹豫地说：“但咱们还有任务……” 血手啪地给他脑袋来了一下，命令飞船往对方飞船靠过去。 对面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刚才被攻击后就一动不动了，等两艘飞船靠得特别近的时候，血手几乎能看到对方飞船的外壳。 虽然看上去很简陋，但工艺似乎很不错……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两块外板打开，束子炮的炮口对准飞船，三秒之后，主控室的外壳被烧出了一个大洞。 紧接着，从太空之中飞出了数百只半米高的机械体，从那个洞口里蜂拥而入，飞进主控室，将血手和其他海盗全部击杀。 从始至终，血手连对面的脸都没见过。 “束子炮这么厉害啊，就是射程太短了。”林绥看着海盗飞船上面的洞口，这是飞船上唯一的武器，还是当年工厂里建造的，总共就只有两门，完全由飞船核心控制，所以比人调整参数要精准得多。 左卫01号的雷达探测范围比很多飞船都小，比起哑巴，瞎子才是更大的问题。但一旦进入探测范围，在飞船核心的加持下，反而是左卫01获得的信息更多。 很多时候，飞船核心可以提高飞船的上限。 飞船套索将星际海盗的飞船拖过来，林绥穿上航空服，踩着套索走到了对面海盗船里。 地面上一片尸体飘了起来，所有机械体在里面待命。 林绥没想到机械体可以在太空中自由行动，还是001告诉他的，这太不可思议了，太空的环境极其苛刻，光是低温就足以让普通机械彻底报废。 机械体和普通的机器人完全不一样，根本不是一个东西，林绥更确认了这一点。 他走进海盗飞船的主控室内，看着飞船内有什么东西可以搬走。过了一会，奥斯丁和罗斯也带着人过来了，只可惜这艘飞船里没什么东西，林绥只能尽可能把粮食药品能量块等物资和各种设备拆下来搬回去。 还有几个工人去拆超电磁炮，那玩意伤害比较小，但射程远，可以弥补一下束子炮的缺陷。 林绥则来到虚拟舱前，他对这玩意还挺好奇的。 虚拟舱两米多高，里面是一个刚好容纳单人的空间，两侧有洞口用来吞吐营养液，上方还有几条细线链接神经网络。 林绥正准备把这台虚拟舱搬回去，那个飘起来的尸体忽然动了一下。 001：【个人终端。 】 林绥走过去，抓住血手的手腕，把个人终端取出来，001迅速覆盖系统，林绥得到了个人终端的所有权。 有人正在联系血手，林绥拿在手里没接，过了一会，对方放弃了。 林绥进入血手的账号，翻他的通讯历史记录，有一条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目标地点：环梦— C103星，把查尔科带回来，保护好资料。 】 查尔科就是那个在地下实验室的海盗首领，所以这艘飞船是专门去接查尔科的？但环梦—C103星早就被炸了啊，他们反应也太慢了吧。 林绥思考了一下，把血手的个人终端摧毁了。 他用机械体把虚拟舱搬回去，然后回到了左卫01号。 打开查尔科的个人终端，林绥把账号里的钱全部转给自己的账号，然后把这个账号彻底注销了。 如果查尔科活着，海盗很有可能会找上来，不必再为了那点经费冒风险。 让海盗那边认为血手和查尔科一起死在了环梦—C103星也不错，关于那些资料，自然也是死无对证。 他登录上自己的账号。 在凯瑟琳离开的时候，林绥就注册了一个新账号， ID ：林。上面现在唯一的好友就是凯瑟琳，凯瑟琳偶尔会给他发消息，证明自己还活着。 这次遇到海盗，收获还算不错，但飞船也遭受了一些损失。 飞船又飞了两个月，才到达下一个可停泊的星球。林绥让飞船降落，然后带着默和柏翠下去和本地人交流。奥斯丁则带着人出来修补飞船外壳，顺便把那门超电磁炮装上。 这次的交易也挺顺利，林绥他们因为要修复飞船，停留了更长的时间。 在飞船离开之前，吴山长老带着几个人忽然找上林绥，说他们想留在这颗星球上。那些人大多是之前精神崩溃的一批，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冷静下来了。 “你们确定吗？”林绥问。 飞船上的所有人都知道，母星被毁灭，与帝国有关。所以他们离开边缘星系，是为了新的家园，也是为了复仇。 而吴山长老这样的决定，显然是放弃了复仇。 吴山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确定。” 其实林绥的表情很平静，他说：“祝你们好运。” 在一颗异星上重新开始显然很难，林绥他们回到飞船上的时候，吴山和那些人怔怔地看着飞船离开，有些人也许后悔了，有些人也许觉得和帝国作对才是最愚蠢的，不管怎么样，他们永远地切断了自己的过去。 第96章 之后飞船再度出发，他们没再遭遇海盗，但遇到了一艘小商船。 那艘商船向他们发出了信号，左卫01号一如既往地当个哑巴，不过他们表现得十分无害，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态势。在利益的驱动下，那艘小商船主动向左卫01号靠近，双方停下来，搭起了间廊，商船的主人邀请林绥过去看看。 林绥带着柏翠和默过去，他每次都把奥斯丁留在飞船上，主要是因为奥斯丁能够主持大局，如果他不在的话，无论出了什么意外，有奥斯丁在也能稳住局面。 飞船里只有三个人，飞船主人看着七八十岁的样子，但001的扫描结果显示对方九十三岁，他自称当了六十多年星际流浪商人，如今正准备去边缘星系做些生意。这是林绥遇到的第一个星际流浪商人，他长了一些白头发，精神矍铄，反应灵敏，而且能说会道，非常热情，又不至于使人感到厌烦。 是那种商人特有的热情。 林绥想了想，他们虽然也自称商船，但他们的表现确实和人家不一样。 “请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吧。”星际流浪商人说：“虽然船上东西不多，但说不定会有些惊喜呢，都是我在各个星系收集来的。” 001将货架上的东西扫描了一遍，看到了诸如跳跃背包，大脑链接蓝图，未知游戏卡带，将军周不昧的雕像，奇怪的矿石，古董激光枪，凯麦尔的飞船废墟探索笔记等等，飞船里的东西并不是常见的货物，更像是一个奇物收藏间。 林绥注意到一个细长的黑漆手杖，大约半米长，顶端是一个金色的圆弧，手杖的外表十分朴素，但根据001的说法，这是一支灵质手杖。 它由金柳木制作而成，上面雕刻了特殊的符文，可以提供百分之二十的精神阈值加成，仅限机械师使用。 商人见他的目光长久地落在灵质手杖上，问：“你对这支手杖感兴趣吗？我在一个二道贩子手里花高价得到了它，它好像有很长的历史了。” “这支手杖要怎么卖？” 商人看起来不知道这个手杖的用处，但能够根据林绥的表现判断他的需求，笑眯眯地说：“那个二道贩子是一个臭名昭著的黑市商人，他当时被仇家追杀，快死了也不愿意把这支手杖便宜卖给我。” 他本来只是想用故事提价，没想到林绥对这个故事本身居然很感兴趣：“他说过是从哪里得到的这支手杖吗？” 商人回忆说：“……大概是一个冒险家手里，就是那种探索飞船废墟和废弃星球的人。” 林绥点点头，把灵质手杖和那本凯麦尔的探索笔记一起要了。商人并不急着直接用贡献点交易，而是问他飞船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他做星际流浪商人并非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收集整个宇宙中各种各样有趣的小玩意。 可惜飞船上没什么特殊的东西，林绥用贡献点买下手杖和笔记。回飞船之后，他先把笔记放到一边。 这支灵质手杖年代久远，上面还有它上一任主人的印记， 001抹除了上一任主人的痕迹，当林绥用精神链接和灵质手杖产生联系后，他感觉到大脑一阵嗡鸣，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现在的精神阈值是多少？ 】 【253.42。 】001知道林绥喜欢精确的数字。 林绥嗯了一声，灵质手杖的加成很高，它的来历也十分神秘，如果它是被从飞船废墟和废弃星球里被找到的话，说明那些地方还有机械师曾经存在。 他打开那本冒险笔记，笔记的主人叫凯麦尔，是个冒险家。在各大星系边缘，尤其是第三星系和边缘星系中，有很多废弃的飞船和星球，他一直都在寻找并探索这些，希望能挖掘到一些古迹和遗物之类的。 在冒险笔记中，他大量提到了上一个帝国政权和更早之前的历史，自然也提到了机械师的存在。机械师和帝国本来是相互依存又互相戒备的关系，他们似乎有很久的历史，机械师如此强大，但帝国人无法成为机械师。 机械师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 帝国人无法成为机械师吗？但林绥并没有感到有什么困难。林绥把关于机械师的那部分看了几遍，无法得到更多消息。这本冒险笔记里内容有很多，凯麦尔确实走过不少地方，也发现了很多遗迹，最后一页笔记引起了林绥的注意。 【飞船不停地发出警报，我感到不安，但更多的是兴奋，前面有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在等着我，如果我能解开……】 【我好像看到了！ 】 【谁也想不到，黄金星系里居然有一艘废弃的飞船！ 】 【我感觉很冷……】 【好奇怪……】 和其他内容详尽甚至还带插画的笔记比起来，这一页过于单薄，除了这四行字，其他什么都没有。 笔记的主人在三十年前就死了，这是他最后一次冒险，也许他就是在这次冒险中死了，只剩笔记留存下来，几经流转，最后落到星际流浪商人手里。 林绥合上笔记，不过他把黄金星系废弃的飞船放在心上了。 这时罗斯跑进来，他向来比较稳重，难得露出一副纠结又意外的表情：“老师，发生了一件事……” 林绥：“什么？” 罗斯说：“有个孕妇晕倒了，她刚刚被推进了手术室……” 林绥站起来，快步走过去。 飞船内部还没有建手术室，所以是随便收拾了个房间临时把孕妇送进去安置，苏娜亲自为她接生。 十万人之中有一些孕妇是很正常的，毕竟他们之前也不知道星球要没了，只是林绥之前一直没想到这些特殊情况。当林绥走到手术室外的时候，他听见了一声响亮的啼哭。 旁边的一个年轻男人也同时哭出了声，林绥偏头一看，居然是启初。 就是左灰手下那个小伙子，这么说来，他和那个南方部落的姑娘最终还是在一起了。 又是一阵漫长的等待，一个护士抱着清洗干净的婴儿出来了，启初急忙问：“海拉怎么样？！” 护士说：“她很好，只是需要休息，这是你的孩子，你不抱抱他吗？” 启初小心翼翼地把婴儿接过来，吻了吻他的额头，泪流满面。 旁边的中年男人也是一脸复杂，他是海拉的父亲，也是银香部落的长老，但随着环梦— C103星毁灭，银香部落自然也不复存在。 林绥抬起头，手术室外有很多人朝这边看，他们身上已经看不出南方部落和北方部落的区别。 新生儿的啼哭声响彻飞船，他是自人们离开环梦— C103星后诞生的第一个生命。 …… 随着飞船越是靠近第三星系，他们遇到的各种商船，旅游飞船和民用飞船开始渐渐多了起来。左卫01号又在一颗星球上停泊了五天的时间，用来补充资源，交换物资，了解信息。 罗斯提议给飞船外壳整体装修一下，考虑到这其中花费的时间和资源，林绥拒绝了，不过他思考过后，定做了一面特殊光虚拟大旗，上面飘着“左卫01号”。 罗斯喃喃道：“看上去像是星际海盗。” 林绥确切地说：“我们是星际商人。” 在最后一颗星球上修整完毕，林绥便驾驶着左卫01号前往第三星系。 第三星系位于帝国管辖范围内，进去必须要提前申请，并且拿到通行证。左卫01号明显不符合规格，不过第三星系也有漏洞可以钻，临近第三星系，上星网也方便了很多，林绥在购物中心买了一个二手通行证。 从边缘星系到第三星系，并没有明显的界限，但当左卫01号跨过那条线之后，林绥的个人终端陡然震动起来，一些乱七八糟的商家发来私信，还有无法消除的广告在他面前飘荡。 在第三星系的外围，有成堆的废弃飞船，那是某些势力战斗留下的残骸。还有漫无目的地在飘荡的飞船，甚至有一些救生舱飘在外面。 这里有一种混乱而死寂的气息。 林绥记得，星际海盗主要在第三星系活动，他现在还没看到任何星际海盗的飞船，但有一些飞船正在缓缓朝他靠近。 通讯频道在疯狂闪烁，外面很多飞船正在要求接入通讯频道，他们打招呼的话不能说是友好吧，也可以称得上来者不善。 林绥让飞船核心直接屏蔽了所有的通讯请求，然后慢慢地朝关口飞过去。 就在这时，有一艘飞船忽然从旁边插入，撞上左卫01号，左卫01号纹丝不动，对方却撞得粉碎，救生舱在爆炸中跳出来。 林绥：“……？”他完全看愣了。 “不用担心。”亚萨走过来，笑着说：“这是本地特色，他们磕多了想找点刺激，不会有人找我们麻烦的。” 他的脸上带着奇异的笑容：“直接去关口吧，说起来，我很久没回这里了。” 第97章 第三星系，是一个集中了罪犯和邪恶，以及纸醉金迷的星系。 RE-23星是距离边界最近的一颗星球，这颗星球上只有七十多万人，贫穷混乱，物价极高，生活着一些被帝国驱逐的人。 出于帝国人道主义，失去财产或者犯下轻微罪行的帝国人会被流放到第三星系，他们被称为流浪者，帝国当前政权还会定期给他们发放营养膏。离奇的是，帝国平均寿命是一百五十岁，但RE-23星这些人的平均寿命只有七十岁，一旦来到第三星系，就代表死神正注视着他。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 在第三星系有了越来越多的流浪者之后，有些人开始联合起来，占据更多资源，获得更高的地位，然后势力进一步扩张。他们被称为本地□□，从两百年前，大大小小的□□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有的□□势力甚至跨越多个星球，也与帝国某些利益集团产生了联系。 到了后来，甚至会有人主动前往第三星系寻找更大的利益。 在RE-23星上，那些角落里，街道上，有些流浪者疯疯癫癫地结伴走过，也有些流浪者在浑浑噩噩地独自游荡。闪亮的彩色灯牌和耀眼的LED广告在空中漂浮，闪烁着各种夸张的图画和音乐，仿佛某种美好的梦境，但那些光芒无法照进下水道的淤泥里。 大部分人住在胶囊里，有的流浪者甚至连胶囊都没有，帝国并没有为这里投入资源，大部分建筑都是本地□□建设的。这座城市最豪华的建筑物是一家赌场，赌场共七层，上面几层是会议室和单间，专门为有钱有势的客人服务。 在赌场的最高一层，这里有一间宽阔的会议室，地面铺着厚实的地毯，赌场喧闹的声音无法传到上面来，圆桌上摆放着精美的食物，只是两边的客人都无心品尝。 坐在左边的是名叫飞鹰的本地帮派，右边的是名叫利刃，在这座城市中，飞鹰是最强大的帮派，利刃则是它的有力竞争者，双方正在进行一场至关重要的谈判，谈判结果将直接决定两个帮派的未来地位。 他们讨论的话题是关于白银星系医药售卖的资格，这本来是利刃帮会的囊中之物，他已经谈好了，但被飞鹰帮会从中横插一脚，抢到了来自白银星系中间商的订单。 第三星系极度缺乏药物，现在市面上流行的只有止痛药，而且还有强烈的成瘾性，所以医药生意在第三星系非常赚钱。 “最近星球上好像有不少陌生人出现了……北部最近不安生吧。” 飞鹰首领是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他随意挑起了一个话题，利刃首领却道：“废话少说，我没空在这里和你浪费时间。” 双方的气势顿时剑拔弩张起来，飞鹰首领紧盯着对面的眼睛，说：“……别忘了，利刃还是我扶持起来的，当初为了一点甜头就能对飞鹰露着屁股摇尾乞怜，现在翻脸不认人了！” 利刃的首领冷笑一声：“整天就只知道扒着过去那点事不放，和快死了的老头子有什么区别。” “忘恩负义！” “那你也别忘了当初飞鹰是怎么利用我们续命的，如果不是利刃，飞鹰二十年前就死了！” “早知你们是群没良心的狗东西，当初根本不会给你们一口饭吃！” “你们给的都是不要的东西，利刃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对不起你们！就算你们抢走了订单，但现在的飞鹰还有能力接手吗？” 双方吵得越来越激烈，眼看就要开始动手了，飞鹰这边的其他人已经掏出武器，慢慢围上去。利刃的首领面对这种处境却微微后仰，笑道：“怎么，狗急跳墙了？” 飞鹰首领：“有时间和我在这里争论，不如和家人多沟通沟通，说起来，你很久没见到你儿子了吧，所以我今天特意把他请来，和你团聚。” 利刃首领脸色冷下来，飞鹰首领晃了晃脑袋，斜眼看他：“你是我养出来的狗，还想和我斗？那笔订单我根本不在意，但今天我必须把你解决了！” 他一拍桌子，其他手下立刻围上去，利刃手下的人看着首领的脸色，一时没敢动。 飞鹰首领胜券在握，道：“你现在投降，放弃北部的势力，我还能让利刃死得体面点。” 利刃首领：“傻逼。” 他这话说得干脆利落吐字如刀，飞鹰首领完全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顿时脸色大变，怒火中烧地吼道：“把那个小兔崽子带上来！” 手下将命令传达出去，过了一会，门外传来敲门声。 飞鹰首领烦躁至极，心想还敲什么门，他虽然觉得自己完全占领优势，但总有一种不安烦躁之意。这时门打开了，三个男人带着一个小男孩走进屋内，其中一个黑发年轻男人穿着风衣，他有一张柔和又有点冷淡的面孔，左手拿着一支细长漆黑手杖，右手牵着小男孩的手。 他左边站着一个卷毛金发青年，一进屋就四处打量，右边则是一个极高的青年，黑发扎成马尾，长长地垂到身后，当人们注视他的时候，心里便冒出一股本能的恐惧，不得不立刻移开视线。 当他们进来的时候，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飞鹰首领懵了一下，很明显这三人不是他的手下，但他们又是谁，利刃首领的儿子为什么会在他们手里？ 飞鹰首领目光落在利刃首领身上，利刃首领对那个黑发年轻男人笑了笑，然后挥手。 背后的手下便动了起来，双方交战，默挡在林绥面前，免得那些血溅到他身上。而林绥只是捂住那个小男孩的眼睛，然后抬头看了看时间。 冲突很快平息，地上躺着很多尸体和伤员，飞鹰首领掐着后颈按在桌子上，利刃首领走到他面前，说：“那笔订单我也不在意，倒不如向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认识的新朋友，林。” 飞鹰首领看过去，林没有动，倒是他旁边的金发卷毛对他挥了挥手。 利刃首领冷冷道：“现在轮到我来说了，利刃始终无意和飞鹰产生矛盾，做好你自己的事，不要总伸手拿别人的东西。” …… 飞鹰首领和其他手下被带出去，林绥顺势坐下来，把小男孩推到利刃首领面前。 “多谢你出手相助，林！”利刃首领安抚着小男孩，然后让人带他回家。 林绥微微一笑：“不客气，琼斯先生，我们还有很多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一个月前，林绥过了关口并抵达RE-23星，他们刚到第三星系，其实是有些迷茫的，尽管林绥脑子里有个大致的方向，但具体如何实施还需要根据实际情况调整。而实际情况比较出乎意料，RE-23星是一个死寂而混乱的星球，他们刚刚落地的时候，甚至很难找到一个神志清醒的人。 亚萨说：“比我当初离开的时候还烂了啊。” 然后他就带着林绥他们去找本地□□了，在久负盛名的飞鹰和新兴势力利刃之中选择了利刃，当时利刃还在为和飞鹰抢订单而焦头烂额，亚萨用奇怪的渠道找上门，见到了琼斯，并向他展示了左卫01号的药物。 在来到RE-23星之前，药物研究室就已经修建好了。基地当初就有了相关资料和技术，甚至包括相关人才，如今制药也算是老本行。亚萨还对第三星系的需求了如指掌，林绥当时问他也许这么多年过去，第三星系发生了变化，亚萨说帝国没变，第三星系就不可能变。 得到了左卫01号药物的利刃顺势做了个局，让飞鹰帮会费尽心思把订单抢了过去，唯一的意外就是他的孩子也被飞鹰帮会绑架了，然而林绥说他会带回那个小孩，让琼斯能够按原计划完成布局。 林绥出手的原因不止是为了取得琼斯的信任，他需要自己的交易不会受到外在因素影响，同时也需要展示自己这边的实力。 会议室里，林绥和琼斯谈得非常不错，他能够出售一些常用药以及预防流行病的药物，质量更好，价格更低，远比从白银星系中间商那里拿到的订单性价比高。而利刃帮会要给他提供的是更全面的帮助，除了原材料和贡献点之外，琼斯还需要为左卫01号提供了一个专门的安置点。 左卫01号需要一个安全且不被打扰的环境，单靠他们自己的话，很难在第三星系找到这样的地方。 谈完了之后，双方用个人终端签订了一份合约，握手之后，琼斯邀请林绥他们下去玩玩。 “RE-23星是很糟糕。”琼斯挑了挑眉，说：“但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希望您能在这里找到乐趣。” 林绥思忖片刻，对他点了点头。 第98章 琼斯邀请林绥下去玩，既是拉近关系，也是一种试探，看他是不是自己人。林绥号称自己是星际商人，在做药品生意，但他在此之前从未听说过这个势力，那艘名为左卫01号的飞船，他也没查到任何信息。 这家赌场最开始是飞鹰建造的，后来随着飞鹰经营不善，就卖给了利刃，利刃倒是经营得不错， RE-23星那些人稍微有点钱就跑来挥霍一空。 向下坠落的通道总是畅通无阻的。 当他们下到赌场一层的时候，杂乱的喧嚣声顿时钻入耳朵，混着难以言说的气味和五光十色的彩灯，砸的人头昏眼花。琼斯给林绥和亚萨提供了一些筹码，然后带他进入赌场，默紧跟在林绥身边，亚萨则拿着筹码自己去玩了。 这里的游戏非常古老且无聊，林绥看了一圈也没什么感兴趣的，直到他发现这里居然还有射击小游戏。琼斯注意到林绥的神色，说：“要不要去玩玩，林？” 琼斯走过去的时候，其他所有人都为他们让开了道路，不过玩射击游戏的人并不多，很多赌徒都是喝了酒来的，或者已经赌上头失去理性，不会来玩这种游戏。几人进入靶场，这里的氛围要清冷很多，旁边的侍者见琼斯亲自接待，自然也不敢怠慢，毕恭毕敬地为林绥准备好枪，并且细致地讲解了如何使用。 如果需要的话，他还可以调整命中率，让客人更高兴一点。 林绥把手杖交给默，接过那把枪，他顺便用001扫了一眼，这种枪杀伤力不高，但手感粗粝，很有力量感。 “目前最高分是919398分，赌场为破纪录的人准备了丰厚的礼物，可惜的是，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破这个记录了。”琼斯笑着指向旁边的显示器，然后给侍者使了个眼色，侍者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游戏开始，通道尽头由系统控制的虚拟人像便动起来，侍者正要去控制后台，林绥已经举起枪口，并且开始射击。 砰、砰、砰！ 枪击声连续不断，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任何停顿，带着某种极为规律的韵律感，与此同时，显示屏上的分数也在不断暴涨，每一枪都伴随着机械语音的欢呼声。 “完美！” “满分！” “命中十环！” 林绥的出枪没有迟滞感，不同语音相互叠加，变成一连串分不清的怪异音调，直到一局结束，林绥放下枪，显示屏上冒出烟花，上面是硕大的： 999999 ！ 琼斯看向那个侍者，侍者早已经惊呆了，他根本来不及在后台做任何手脚。直到琼斯的视线让他清醒过来，侍者立刻偷偷查看系统有没有出问题，系统展示前面全部都是完美命中，只有最后一枪出现了细微偏差。 琼斯给了他一个眼色。 “先生，恭喜！你打破了我们的记录！”侍者上前，强压着激动，带着不可思议的语气说：“我们的奖品是赌场的终身会员和100万贡献点，可以和这个分数来个合影吗，我相信不会有人再打破它了。” 林绥淡定地接受了奖品，没想到他的枪法除了用来杀人之外，还能额外赚点钱，“合影就不必了，运气好罢了。” 琼斯走过来，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想到你还藏着这一手呢，来，这边还有很多好玩的呢，今天咱们玩得尽兴点！” 琼斯带着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林绥顺势跟着他走，这里的玩法和古老的赌场没有什么区别，可见对感官和心理的刺激永远还是那些东西。只是赌场里的所有机器全都由AI控制，林绥不太理解，普通的赌场做些手脚都是很正常的事，用AI的话，赌场作弊不是更简单吗。 琼斯和林绥来到赌盘前，一群人围着喊大大大小小小，有人见到琼斯，让开一大片位置。 林绥顺势坐下，单手放在桌子上，他之前没有玩过这种游戏，但规则只需要看一眼就明白了。中间的两个色子完全由赌场的AI控制，而赌徒们还是用手把筹码推进去，这样的行为好像更能刺激他们的肾上腺素。 荷官讨好地笑道：“老大亲自来玩吗？” 琼斯坐在另一边，指了指林绥：“我陪我的新朋友来玩两把，林，你准备好压哪边了吗。” 林绥单手支颐，把筹码推到小的区域，琼斯跟着他投了一把。色子开始转动，停下来之后，显示3+2 ，总共五点。 琼斯看向他，挑了挑眉，林绥淡定地继续下注，把所有筹码继续推向小。 琼斯犹豫了一下，压了大。 色子晃动，林绥赢了。 就这样赢了十几局，荷官的脸上的笑意就维持不住了，他隐秘地查看赌场系统， AI告诉他一切正常。 这怎么可能，他知道赌场AI实际上非常高级，琼斯费了很多心思，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没有人能逃过AI的监控。 难道真的是运气？ 此时，林绥正在听001的下一个计划，他的左手放在桌子上，001借此直接接触到了赌场AI，并且接管了一切权限。赌场AI在他面前毫无反抗之力，于是在林绥坐下那一刻起，整个赌场的胜率都由他来决定。 又一局开始，荷官对琼斯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赌场AI没有任何问题，琼斯不由得看向林绥。 此时随着林绥的连胜，场面已经被炒得非常热闹，越来越多的人围观，并且跟着林绥下注。他们又叫又跳，各种奇怪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脸上带着夸张的表情。即使在如此嘈杂燥热混乱的环境中，林绥仍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嘴角保持着温和而恰到好处的微笑，绚烂多彩的灯光不断在他脸上晃过去，轮廓被染上颜色，显出平时不可能有的瑰丽精致。 默站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拿着手杖，在他身边，连灯光都隐晦在黑暗之中。他们两人在一起，和周围的地狱绘图形成极其鲜明的差别。 但手里拿着筹码还没有下注的林绥想的是，如果001可以随意入侵个人终端，这样的话，他可以随便把每一个账户里的余额直接变成自己的？ 听上去很诱人啊。 001果然在越是高科技的环境下越强大，之前在边缘星系，颇有一种拿宝玉当石头砸着玩了的感觉，实在是明珠蒙尘，大材小用。 001：【你终于认识到这一点了。 】 其他人都还在等着他下注，林绥回过神来，对琼斯露出一个微笑，然后把全部筹码都推进去。 其他人纷纷跟注，琼斯犹豫了一下，还是和他反着来。反正这些钱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不过整个赌场只有他一个人反着压，这场面还是很稀有的。 结果出来，林绥输了。 琼斯获得了所有的筹码，但他实在没法高兴。他看着林绥，林绥虽然输光了，但一点惊讶和难过的样子都没有。他站起来，笑着说：“真可惜，没有筹码了，今天就先不玩了。” 林绥之前玩那么多把，主要是想看看001的作用。 他对琼斯微微点头，便分开人群往外走，琼斯正想叫他，一个醉醺醺的赌徒忽然冲出来，大叫道：“不准走，你骗了我们的钱还想跑？！” 赌徒朝林绥冲过来，没有人拦他，甚至隐隐在推波助澜，因为很多人都在刚才那一把输掉了所有筹码。 在赌徒冲过来的时候，默把手杖还给林绥，然后伸手精准地抓住他的脖子，扔了出去。 林绥回头对琼斯微笑道：“那我们先走了，琼斯先生。” 没有人再敢拦他，走出门口的时候，亚萨正双手叠在脑后，百无聊赖地看着天空。 在这个地方，静谧的黑暗猛地将他们包裹起来，仅一门之隔，赌场的声音就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一样。 “你结束了？”亚萨头也没回地问。 “嗯。”林绥问：“玩得怎么样？” 亚萨：“筹码全输光了，你呢？” 林绥：“我也是。”他唯一的收获是射击游戏赢来的贡献点和赌场的终身会员。 亚萨哈哈大笑：“来这里就是要输光才好玩嘛，走，我们回去。” 像以往很多次一样，亚萨从不掩饰自己出生于第三星系，但他也不会特意去讲过去的故事。 林绥和亚萨正准备回去，后面忽然有人追上来，他回过头，琼斯快步走到他面前，说：“林先生，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想和朋友随便走一走。” 琼斯站定，笑了笑，说：“林先生今天运气真不错，只可惜最后一把失误了。” “这可不是运气。”林绥意有所指地说：“我向来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 例如在飞鹰和利刃中选择了利刃。 琼斯已经猜到林绥有某种手段控制结果，但刚才让人紧急检查了一番，赌场AI确实没有任何问题。 这反而说明林绥手段更加高超。 琼斯认真地问：“林先生，你到底是谁？” “我来自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RE-23星只是我的第一站，我希望我们可以做更长时间的朋友。”林绥说：“琼斯先生，你还年轻，所以我选择了你。” 第99章 从赌场出来之后，林绥和亚萨，默并没有立刻回去，他们确实准备在路上走一走，此时已经是深夜，天气有点冷，路上的人很少。 天上仍然漂浮着各种各样的彩光和音乐，那些广告上的人物都非常得漂亮，五官找不到一点瑕疵。但林绥并不喜欢那些完美的微笑和充满诱惑力的语言，反正都是人类设计出来的完美面容，还不如默好看呢。 林绥想了想，自己之所以对默多了一分偏爱，也许和他不说话也不笑有一些关系。 但这样一来，他忽然好奇默笑起来，并且开始说话是什么样子了。 只是亚萨现在还太忙，科技点也不够，没法研究默的语言系统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亚萨走在旁边，双手背在身后，金毛一晃一晃的，像个无忧无虑地公子哥。他的这个身体一直在长大，所以不能再说是金发美少年了，成年之后，他的外貌反而越来越普通了，但更显出他那副吊儿郎当，神气十足……或者说没有底线的气质。 “你是不是在心里说我坏话？”亚萨忽然问。 林绥淡定地说：“我只是好奇你这个身体接下来会怎么样。” “得了吧，咱俩认识多久，你在想什么我能不知道。”亚萨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长大，老去，然后死了呗。不过这种身体比正常人容易死，所以我做了好多个，但被抓的时候都被带走了。” 他露出一个难以言喻的表情：“噫，谁知道他们会那我的身体做什么。” “你的身体？”林绥觉得这个说话有点奇妙。 “我用我自己的基因复制的，一点没改，我可不想把意识传到别人的复制体里。”亚萨十分嫌弃地说：“万一是个傻子，无法百分百发挥我的智慧怎么办！” “所以说你就长这个样子？我还以为你是借用了某些美少年的基因……” 亚萨翻了个白眼，想来他也看不上别人的基因：“我成年之后外貌变化比较大，所以苏娜没认出我来。最高生命科学院记录库里的照片就更丑了，我进去的时候都快四十岁了。” “而且，我小时候的外貌，在第三星系很吃亏的。” 他们正聊着，忽然有一群流浪者结伴走过来，他们看着都很年轻，但极瘦，肚子凸出，脸色极差，嘴唇干裂，双眼无神，看着跟鬼似的。 他们的眼睛不停地转动，或者呆滞地看向前方，其中有人注意到林绥一行人，便结伴围了上来。 走近了，还能闻到他们身上有一股刺鼻的味道，林绥皱眉，这气味和焚烧银香叶有细微的相似。 “借、借点钱呗，朋友，钱，或者叶子也行。”其中一个人说。 他们说话颠三倒四的，一看就知道大脑正处于混沌状态。 林绥问：“什么叶子？” “银……银香叶。”流浪者迷迷糊糊地说。 林绥眉毛跳动了一下：“没有，让开。” 几个人围上来，然后被默眨眼间解决了，这些人的战斗力还不如猫，动作迟缓，毫无力道，看着吓人，实际上基本是推一把就倒了的危墙。 他们倒在地上，亚萨和林绥跨过去的时候说：“他们受了伤，活不了多久了。” 他语气随意，对那些年轻人毫无怜悯之心，甚至看上去还有点高兴。 他们又走了一会，奥斯丁便派人开飞行器来接了。左卫01号停泊的地方离赌场还很远，一个小时后，他们回到了左卫01号。 飞船内部还正忙碌着，灯光明亮，人们忙碌于各个工厂之间，药厂此时正在苏娜的领导下全力制药，其他工厂也是热火朝天，和飞船外死寂冰冷的氛围截然不同。 药物的收益远比粮食更高，所以林绥他们不再出售粮食，左卫01号上的人们也不必再吃营养膏了。 除了几个工厂，人们居住的房间也正在建造之中，现在已经有三分之一的人有房间可以住。林绥用工种安排他们的宿舍，久而久之，南方部落和北方部落混在一起，几乎看不出差别，人们也不再提起过去的事。 奥斯丁上前问：“谈得怎么样？” 他一直留守在飞船上，对外面的情况了解得实在不多，不过他知道林绥的用意，一旦林绥有了任何意外，他就需要担负起首领的责任。 “很成功。”林绥把合同拿给他看，说：“先稳扎稳打地出售这些药物，然后再进一步扩大贸易。目前，我们要在这颗星球上待一段时间了。” 奥斯丁点了点头，又和林绥敲定了一些关于工厂和药厂的人员问题，便去忙了。罗斯也过来汇报了一些关于学校和飞船武器系统的事，现在学校也建好了，那些孩子需要重新入学，继续读书，他们学习的内容极具目的性。而飞船的武器系统，现在由他和左灰一起负责。 忙碌了两天之后，柏翠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犹豫片刻，小声问：“为什么这次不带我去谈判了，是我之前做得不好让你失望了吗？” 林绥抬头道：“这里有一些异种族宠物。” 柏翠：“我知道，如果他们把我当成宠物，我会让他们知道小瞧我的下场。” 林绥心里有些惊异，他不带柏翠的原因，确实有一小部分是觉得他会被别人的目光影响，没想到现在的柏翠居然连这种问题都能坦然面对了。不过更重要的是，他们刚来到这个地方，还处于弱势地位，林绥需要尽量减少可能存在的矛盾，先按照别人的规矩来。 “再等等吧，时机还没到，不过也很快了。”林绥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轻轻一击掌：“如果你现在有空的话，不如培养几个助手。总不能每次交易都由你亲自去谈，我们之后还会做很多生意的，我需要更多像你这样的人才。” 柏翠眨了眨眼，心里涌起一股热流，但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不过林绥说的很有道理，他确实应该凭借自己丰富的经验培养更多能够帮助林绥的人。 他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柏翠斗志昂扬地离开了，奥斯丁进来的时候对林绥说：“不知道你对他说了什么，他之前还一副恹恹的样子，现在跟充了电似的。” 林绥笑了一下，问：“发生什么事了？” “飞鹰和利刃打起来了。”奥斯丁说：“就在你们之前谈判的地方，这次好像是飞鹰损失惨重，还失去了不少地盘，不过琼斯先生的人也受了不少伤。” 林绥想了想：“这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么。” 他们的药物暂时只能在北方出售，飞鹰拿着订单硬吃，可惜收益渺渺。那些流浪者宁愿冒险跑到这边来买药，当然，他们会受到本地势力的驱逐。 所以琼斯的势力范围越大，他们能卖出去的药物就越多。 流浪者之间的抱团其实非常明显，如果不属于某个团体，很可能被盯上。 奥斯丁很疑惑：“他们真的有钱买药吗？” 奥斯丁本质上还是个贵族子弟，无法想象那些流浪者是怎么活下来并且还有钱买药的。 林绥：“他们其实也是有工作的，只是都干不长久，也不是什么正经工作……药物算是奢侈品，但也得买，毕竟生病了可能会撑不过去。” 他想了想，说：“人其实只要没死，就能活下去。” 这句话听上去是句废话，但事实便是如此，只要没死，就算躺在那里，生命也依然在毫无意义地延续。 奥斯丁琢磨了一会，问：“琼斯还做一些叶子生意，这会不会不太好。” “其实我不太在乎他做什么生意，怎么管理这个地方，只是做生意而已，他能给我钱就行。”林绥摸了摸下巴，又说：“但是，这样下去，整个星球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死的人越来越多，赚钱的人越来越少，竭泽而渔，就没人能再来买我们的东西了。除了药物之外，我以后还想再卖点其他的……也许我可以和他去谈谈。” 林绥的目标可不是在这一颗星球上赚点钱，正如他所说，这颗星球只是一个起点，他要用最合适最安全的身份前往白银星系，再去黄金星系，正因为如此，他才把自己最初的身份定为商人，星际商人总是要自由一些的。 尽管这样说，林绥也没有马上就去找琼斯，他忙碌了一阵之后，反而是琼斯说有事要找他商量，于是林绥这回带着默就去了。 第100章 林绥应邀前往琼斯说好的地点，这次会面的地方不再是赌场，而是琼斯的家里。 他带上了默和亚萨，以及在飞船里呆了许久的柏翠。柏翠找了合适的人进行培训，不过他还是更想实实在在地为林绥做点事。 其实关于“为林绥做事还是为左卫01号上的所有人做事”这一点，在他们这群人之中有着微妙的差别。例如奥斯丁和巴德，他们更考虑飞船上所有人的利益，所以有时候会和林绥有争执，他们对飞船也有更深的责任感。而亚萨和柏翠则只是单纯因为林绥的要求才做那些事，并不在意那些任务背后的意义。当然还有更极端的，默至今没有和飞船上的其他人产生联系。林绥为此做过很多努力，他希望默能有更多朋友，做一些自己的事，但收效甚微。 其他人对默的态度也是如此，就算知道默不会主动伤害他们，他们也避免与这只沉默神秘的战争凶器交谈。 他们知道只要有默在，就无需担心林绥的安全，这就足够了。 当然，亚萨还抱有对默的无限好奇。 当林绥他们驾驶着飞行器来到街道上，按照地图指引前往琼斯的家里。这里即使白天也没多少人，路边有一些商店，店员保持着戒备，甚至拿着武器，很少有人在工作，这是一颗充满了灰败和迷茫的星球。 柏翠的翅膀引人注目，有些人会充满恶意地看着他，那些目光虽然无法伤害他，但柏翠心里还是不太好受：“我觉得这里甚至不如环梦星。” 环梦— C103星的人们虽然被锁死了科技，但大家都在努力活着，在天灾人祸中挣扎，并且寻求更好的未来。但这些人，他们好像已经完全放弃了，只剩下一副躯壳如行尸走肉般在黑暗中游荡。 越是靠近琼斯的宅邸，街道上的人越少，周围也更干净，就连天空都看着澄澈了一些。柏翠转身看向林绥：“我最近在看帝国的律法，特别是关于通用刑法这部分，发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林绥紧接着又问了一句：“……怎么忽然想起来看通用刑法了，而且你是从哪里看的？” 柏翠很淡定地回答：“我托人买了个人终端，上面可以查阅一些信息。我发现私自制药并售卖是违法的，根据利润和规模量刑。金额超过二十万就属于重大犯罪，咱们早就超过了吧。” 林绥：“确实，目前光靠卖药，每天收入大概五万贡献点。”主要问题在于市场还没有打开，这颗星球上的人也确实比较穷。 幸好飞船上可以自给自足，不然这些钱还不够养活飞船那些人的。 柏翠接着道：“不过私自制造能量块的罪行更严重呢。” 亚萨扬眉问：“怎么，你害怕啦？” 柏翠认真地说：“这倒不是，我翻律法，只是看看还有没有其他赚钱的方法。不过帝国和我想象的不一样，虽然我从未见过，但在我的印象里，帝国总是闪闪发光，完美无缺，令人向往的，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形成的印象呢……” 他低头沉思着，亚萨摸着下巴说：“其实帝国确实闪闪发光，我就很喜欢帝国，这取决于你在哪里……” 他话音未落，柏翠忽然双翅一振，猛地飞上天空，顷刻间悬停在空中，与此同时，一辆飞行器从旁边小道里冲出来，上面的人手持武器朝林绥他们开火，后面也有一辆飞行器直接撞上来。 林绥操纵飞行器迅速拉高躲开后面的撞击，从小道里钻出来的那一行人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枪口上挑贴着飞行器的底部倾泻子弹，但很快，从空中飞来的一颗子弹夺走了其中一个人的生命，其他人下意识抬头看去，这个距离看不清羽族的脸，他的身形背着光，笼罩在黑暗中，只有漆黑的枪口反射着寒光。 那是羽族？ ……可是羽族的翅膀，不是连飞行都很费力吗？ 袭击者抱着深深的疑惑死去，柏翠很快解决了所有的袭击者，他环顾一圈，发现没有危险之后慢慢落下来，收拢翅膀，有些羞愧地说：“他们火力太猛了，我没能留下活口……” “没事，我大概能猜到是谁下的手。”林绥比较惊讶的是，柏翠居然还随身带着枪，他其实很久没有战斗的需要了。 林绥从飞行器下去，检查了一下从小道里钻出来的飞行器上的那些袭击者，他们拿的武器都很普通而且杂乱，这颗星球上很多人都有枪，但想组织这样精密准确的袭击还是很难的。 后面撞上来的那辆飞行器是自动驾驶的，上面没有人。林绥试图用001覆盖权限，001说飞行器系统已经自毁了。 就在这时，一辆飞行器从前面开过来，高度紧张的柏翠立刻朝地面打了一梭子，子弹飞溅，地面裂开一道缝，那辆飞行器不得不停下来。 开飞行器的司机看着前方紧贴着飞行器前端的地缝，背后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他高高地举起手，朝林绥喊道：“林先生！我是老大派来接你们的人，他得到消息，飞鹰派了杀手准备拦截你们……” 那些杀手的尸体就摆在那儿，司机叹了口气，道：“没有保护好客人，是我们的过错。请你先随我去老大的住处吧，这里我找人来收拾。” 他用个人终端和其他同事沟通了一下，就领着林绥他们前往琼斯的住宅。琼斯住在山上的别墅里，半边靠山，风景秀丽，颇有遗世独立的气质。 两辆飞行器停在平台上，琼斯已经得到了消息，亲自来接林绥他们。 林绥一下飞行器，琼斯就迎上来，和林绥握了握手。那个司机低声对他耳语了两句，琼斯微微一顿，看向林绥的眼神多了一分探究和慎重：“林先生身边真是卧虎藏龙啊……先请进来休息片刻吧。” 就算是个制药公司，武德也过于充沛了，就连飞鹰派去的杀手也被轻松解决。 林绥坐下，悠悠地说：“干我们这行的，总得保护好自己才行，我们心里也是很害怕的。” 琼斯脸上带着歉意：“这次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本应该护送你们过来的……没想到飞鹰那些老家伙，居然直接把主意打到你们头上，看来是被逼急了想跳墙。” 飞鹰接手了白银星系中间商的订单，他们压力很大，因为价格高昂，药物销量很差。而相对应的，就是干得风生水起的利刃。飞鹰本来还为抢了利刃的订单高兴，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最近利刃又在不断蚕食他们的地盘，于是飞鹰决定干脆解决为利刃供应廉价药品的林绥。 “本来还想和飞鹰再谈谈的，也许还有合作的可能，但现在看来，他们宁愿鱼死网破。”琼斯说：“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要尽快解决掉这个麻烦才行。”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定定地看着林绥，非常明显地在试探林绥的态度。 他们俩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面，但生意做得如火如荼，琼斯这次找林绥来，是想再次确认双方的共识，确认接下来的行动是否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利益关系。 林绥沉吟片刻，问：“琼斯先生的目标，是要这整颗星球的管理权吗？” 琼斯愣了一下。 林绥轻声道：“吞下飞鹰的遗产，足够利刃在这颗星球上成为唯一的实权者，而这是必然的结果。但是，解决了飞鹰，然后呢？” 琼斯朝外面看了一眼，从这里可以看到山下的景色，更远处，则是生活在这颗星球上的人们，他们被帝国抛弃，失去了所有身为帝国公民的权力，只剩下活着。 他想要拉上窗帘，以免对话被别人听到，或者说他不想过多暴露自己的想法，但面对林绥的眼神，他久久藏在心里隐秘的欲望正在蠢蠢欲动。 “整个RE-23星的市场，难道还不能满足你吗？”琼斯笑着反问。 林绥反而十分坦诚：“当然，RE-23星只是一个开始，琼斯先生，这里离下一个行星并不远，航线也清晰而简短，左卫01号迟早会过去的。” “到时候，我不想再找一个新的合作者。琼斯先生，我说过，我希望我们能够长时间合作。” 琼斯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一些话就在他嘴边几乎要脱口而出，他扯了扯嘴角，用轻松的语气说：“林先生，您居然对我有这么大期望。” 林绥笑着看他：“左卫01号能做的只有选择，琼斯先生，未来怎么样，是你决定的。” 当然，他的目光并不局限在RE-23星上。琼斯站了起来，他拍了拍手，透明的落地窗玻璃忽然变成黑色，切断了光源，房间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这时，一颗巨大的星球全息图像在空中出现，它缓慢旋转着，外表是深灰色的，林绥知道，这是RE-23星。 琼斯点了一下星球图像，上方出现一些彩色的光点，并且醒目地区分出了不同的区域。 “这是我控制的地方，这是飞鹰控制的地方，虽然我们占据的面积更大，但另一部分人口更多，资源也更多，这是居住民的平均收入和他们的迁移数据。” 琼斯目光灼灼地看着星球上不断滚动的数据，这让林绥还挺惊讶的，毕竟这样的模型需要花很多钱，费很多功夫。 “人们想要逃离这里。”琼斯用手指点了点， RE-23星变成拳头大小，而旁边陆续出现更多的星球：“ RE-23星是最烂的一颗星球，这里什么都没有，这就是我们的监狱。而这里是RE-24星， RE-25星， RE-27星，它们都有丰富的矿产资源，以及割据混乱的地方帮派。” 琼斯今天本来只是想打探一下林绥的态度，但他不知不觉中暴露了自己的想法，而且他想表达的不止这些。 “吞并飞鹰是第一步计划，只要有了钱，我可以买要更多的武器和更多的飞船。” 琼斯今年四十多岁，正值壮年，刚度过了人生的四分之一，他有充足的经验，充沛的精力，也不像年轻人一穷二白，正值事业心最浓厚的时候。他这么多年从飞鹰手里只拿到了一半的地盘，林绥的到来让斗争瞬间白热化。他本来一直在积蓄力量，等待合适的时机，但左卫01号的出现创造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林绥说：“除了武器和飞船，我认为你最需要的是人。” 这颗星球的人数远比左卫01号飞船上的人多，但林绥敢肯定，他们创造的价值远低于飞船。 从一开始，林绥就认为最重要的资源是人，而且必须是从学校里走出来，拥有专业技能和职业素养的人。 琼斯微微一愣，摇了摇头，哂笑道：“林先生，你不是第三星系的人，所以你不了解这里。” “他们只是一群浑浑噩噩的行尸走肉，最重要的不是他们失去了食物和住所，而是他们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精神的崩溃和物质的匮乏一样可怕。 .”琼斯道：“想象一个人，他本来是白银星系甚至黄金星系的公民，享受着丰富的物质资源和精神活动。直到有一天，他犯了一个错，或者运气不好，被送到第三星系。最开始他可能还抱着希望回到原来的世界，但他只能找到很糟糕的工作，并且得到很少的工资，甚至无法维持生存。但如果把时间花在领取救济粮上，反而更轻松一些。如果救济粮的发放地点还会送他一些快乐的东西，让他摆脱现实的苦痛……这让他如何从中醒来呢。” “那些生在这个星球上的孩子更是如此，他们从出生起认识到的世界就是这样的。”琼斯摇了摇头，剩下的话在他的叹息之中。 亚萨忽然开口道：“琼斯先生，你是在这颗星球上出生的吗？” 琼斯微微摇头：“我来自白银星系，二十年前，我被送到了这颗星球。但幸运的是，我当时救了飞鹰的首领，他带我进入飞鹰，因此我得以摆脱那预定的命运。” 他要将他失去的一切拿回来。 亚萨笑道：“先生，看来你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那些出生在第三星系的人是如何活下来的。” 琼斯皱了皱眉，目光落在亚萨身上。他对亚萨的印象是一个纯粹的学者，他丰富的知识和游刃有余的态度很像那种从象牙塔出来的人。 “无意冒犯，但像您这样的学者，可能对现实的困境并不了解。”琼斯耸了耸肩。 林绥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轻声说：“光凭现在的力量，不足以达成你的目标。无论是钱还是武器，使用它们的都是人。你现在背着一颗巨石在爬山，你不能背着它，而是要垫着它走得更高。” 琼斯沉默了一会：“这很难。” 林绥：“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我愿意和你更加深入的合作。” 琼斯：“除了药物，你还能给我提供什么？” 林绥笑了一下：“这要看你需要什么了。” …… 之后关于药物生意，林绥让柏翠和琼斯的人细谈，琼斯对此有微妙的不满，他之前就注意到这个羽族了，这个羽族虽然和其他羽族不太一样，但林绥坚持如此。 琼斯则邀请林绥参观他的别墅，这座别墅模仿着白银星系的风格，他很早就搬到了这里，并且早在十年前就下定决心要站在第三星系的顶峰。 琼斯说，在白银星系的时候，他其实也只是个普通人，没什么本事，也毫不起眼，沉迷于虚拟世界，每天得过且过。直到被送来第三星系，他反而挖掘出非凡的潜力。有些事情现在向来也不可思议，最开始来到这颗星球的时候，他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彻底结束了。 他们聊了很多，主要是琼斯的过去和他的想法。琼斯并不是一个会轻易剖析自己的人，但林绥今天说出了他隐藏的想法，他忽然生出了很多倾诉欲。 当然，琼斯也试图探索林绥的秘密，但都被林绥轻轻糊弄过去了。 柏翠和琼斯的手下谈了大概五个小时，然后他们从琼斯的别墅离开。林绥将飞行器系统交给001 ，拿着柏翠给他的新合同看。 双方在试图寻找多方面的合作，虽然有很多没谈拢的地方，但至少明确了态度。 柏翠忧心忡忡地说：“利刃并没有完全信任我们。” “我们也并没有完全信任他，但这没关系，相互试探，不断调整，互相保留着底牌，也许这样才能更长时间的合作。”林绥忽然问亚萨：“你觉得呢？” 亚萨正趴在飞行器的边缘上，看着下方迅速掠过的人影，无所谓地说：“琼斯先生可能会吃一些亏。” 就在这时，天空上所有的广告忽然停下来，变成一条插播新闻。 【物资飞船已抵达港口。 】 这里距离港口并不远，所以即使在这个地方，也能看到远方一座笨重而巨大的飞船缓缓降落。 正在下面打架的一群流浪者也迅速停下来朝飞船那里跑，各个角落的人都出来了，如同飞蛾扑火般，形成一股汹涌的人潮。而在人潮之上，林绥他们的飞行器孤零零地悬停在空中。 林绥往下看去，基本上这颗星球所有的人都出来了。他不由得产生了疑惑，那座飞船确实很大，但它提供的物资足以满足这么多人吗。 “帝国提供的物资不会让任何人饿死，你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亚萨忽然开口问。 柏翠小声说：“食物充足，总归是好事吧。” 亚萨：“充足的食物，和如何分配这些食物，哪一个更重要？” 柏翠陷入纠结之中，亚萨看向林绥，林绥缓缓道：“这并不冲突。” 亚萨不再说话，他安静了一会，看着那些人不断往前走。他对这些话题本质上兴趣缺缺，他没有答案，也不妄想能从别人口里得到答案，只是今天琼斯的话让他稍微想起了一些过去。 飞行器继续往前，亚萨忽然说：“其实他们即使过去了也得不到食物，那些食物会先有飞鹰或者利刃的人接管。” 第三星系混乱无序，本地帮派承担了一部分职能，弥补了权力真空。 柏翠皱眉：“看上去很混乱，帝国为什么不派人管理。” 亚萨：“也许他们希望这里保持混乱。” 柏翠盯着下面的场景，他不太理解，到目前为止的一切都在打破他曾经对帝国的幻想。此时亚萨已经收回了目光，这一幕他看过很多次。 飞行器掠过那艘庞大沉重的物资飞船，回到左卫01号。人们依然在工作，外面已经很冷了，天也黑下来，但飞船里面又热又亮，即使人们睡觉的时候，也有一部分工厂在运行。 过了几天，罗斯忽然来找林绥，说在飞船内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人。 自从来到这里后，白参依然负责武装方面的事，现在飞船有相当专业的一批军队，被称为左卫军。共一千人，每天接受训练，他们是为了保证左卫01号的安全而存在的，并且在这段时间处理了不少试图攻击飞船的流浪者。而现在负责左卫01号内部的安全和秩序的警卫队在罗斯手上，就在今天，警卫队居然在飞船发现了一个外人。 那个人被带到林绥面前，他看上去三十多岁，不知从哪里弄了一套内部的制服，白色上衣和灰色裤子，一张口，居然带着点飞船内部的口音。 他居然在飞船里混了有两周了，而且就待在药厂里，如果不是罗斯和水康准备给大家发工资了，还发现不了他。 林绥揉了揉额头，问：“你是怎么上来的？” 那人现在看着倒挺老实，或者说很聪明，知道面对谁该说什么话：“上次底舱打开，我趁机混进来的。” 就是他们去拜访琼斯那一次，因为飞行器放在底舱里，他就趁着那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混了进来。 100-110 第101章 那人名叫玛斯特，他混进来之后，先是藏在仓库里，观察了两天，然后偷了套衣服，就混进了工厂。 工厂人极多，而且还有些零零碎碎的活，大家也不怎么关注身边的其他人，他就在里面混了一周，并且还学会了带有口音的通用语。他很快看来了解了如何在飞船内生存，食堂是配给制的，到点了穿着衣服去领饭就行，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就回仓库里，这么段时间以来，居然没人注意到他。 后来玛斯特发现药厂给的工资和福利更高，他就直接混进药厂了，还说自己是从工厂被安排过来的，也没有引起怀疑，甚至老员工还好心地给了他一些指导。 林绥听完之后，朝水康看过去，水康是负责内部管理的，玛斯特能混进来，就说明了飞船内部管理有很大的漏洞。 水康在听玛斯特混进来那段经历就已经脸色越来越不好了，等玛斯特说完，他已经想好了说辞，郑重地说：“是我工作没做好，理所当然以为飞船里都是内部人员，这段时间放松了警惕，没想到会有外人混进来……我回去先排查一遍，再落实户籍管理制度。” 这种时候只能先认错，然后再改正，水康也很了解林绥，不会在这种错误上抓着不放。 不过这件事罗斯也有一定的责任，他负责管理内部安全，但之前居然没发现这个人。其中也有玛斯特并没有做出攻击性行为的原因，和他共事的药厂同事还觉得这人干得不错呢。 罗斯问：“老师，接下来怎么处理？” 林绥又一次打量着玛斯特，这人看着比实际年纪大，身材瘦小干瘪，留着胡子，但他穿着飞船内的制服，眼神机敏，最重要的是非常有神，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外面的流浪者。他能混进来并且不被发现，这份智谋和勇气令人惊叹。但要把这个人留下来吗，飞船内的原住民天然有共同的立场，他们共享一个秘密，关于飞船的来源和对帝国的仇恨。 玛斯特很明显是个外人。 林绥暂时没拿定主意，把人先关在房间里了。出乎意料的是，到了晚上，亚萨找上门来，让林绥把那个玛斯特给他。 林绥有些惊讶：“你要他吗？” 亚萨很少主动要人，林绥有时候往他那里塞点人的时候，他还经常表示不满，抱怨那些人听不懂他说话，笨手笨脚的之类的。 “最近我那边比较缺人，光苏娜一个人忙不过来。”亚萨看向舷窗外：“而且放在我那里，你完全可以放心。” 舷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唯独空中亮着一些彩色霓虹，更远处，那座巨大的物资飞船还没有离开，它在遥远的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灯光。 林绥说：“你从来没有这么在乎过其他人。”即使是苏娜这个学生的学生，他也没有特殊照顾过。 亚萨面无表情：“我不在乎他。” 林绥笑了一下，亚萨叹了口气，过了一会，他说：“这件事我以前也做过。” 林绥：“嗯？” “我出生的那颗星球叫DH-103星，和这里差不多，但更混乱一些。三岁的时候，我的母亲死了。一个男人收养了我，他是一个刚刚被流放的医生，教会了我很多知识。十岁的时候，我的养父死了，我只能自己寻找食物，填饱肚子。” “那时候我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想法，我不应该留在这颗星球上，等待着某天像母亲和养父一样死去。” “然后物资飞船来了，这是我能想到离开星球的唯一办法。” 林绥这时候已经大概明白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了。 “但没那么容易，我准备了三年时间，才成功潜入物资飞船，然后在仓库里度过了漫长的时间。”亚萨并没有描述那段旅程，他接着说：“飞船停下来，当时我所在的位置是白银星系的一家食物工厂。工厂里人很少，大部分都是机器在工作。那是我第一次进入白银星系，我在养父的口里听到过它，但事实上它超乎我的想象。” 林绥：“你怎么在白银星系活下去的？” “比在第三星系简单，那里不接受童工，我年龄太小了，所以没有去找工作，而是靠倒卖一些物资赚钱，但我不止想要活下去。” “白银星系对我来说，是一个美好而充满希望的地方。”在亚萨的口里，说到白银星系，语气要比黄金星系更柔和一些：“赚了钱之后，我开始学习基础知识和理科专业知识，没有身份，我没有资格进入学校，但各种芯片里的知识非常丰富，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和满足。” 林绥注意到亚萨的眼里微微闪着光，那段能够疯狂地学习从未了解过的知识的时光对他来说是最美好的记忆。 “后来我搜索到了黄金星系首都星医科大学的报名方法，那所学校只招收身份特殊的人，但什么身份都没有的人也可以通过考试进入。”亚萨竖起手指：“只需要通过一场考试而已。对我来说，最麻烦的是购买去黄金星系船票的钱，于是我找上一个贵族，让他给我投资，并伪造了一个无害的身份。” “总之，在我二十三岁那年，我进入了首都星医科大学，又过了二十年，进入了最高生命科学院。一直到六十岁的时候，我离开最高生命科学院，自己开了个研究院。” 这段最漫长的经历被他一笔带过，在亚萨心里，这不过是按部就班的人生历经。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做非法研究很多年，他们从来没有想调查我，直到我触碰到贵族的利益。”亚萨看了林绥一眼，重重地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会，幽幽地说：“科学院的资源是私人研究院完全没法比的，科学院可以联合所有顶端行业，并且在帝国的支持下创造出默，我却不行。” 亚萨觉得主要是资源整合的问题，如果是他的话，应该能做得更好。 林绥安慰他：“私人研究院也有独特的优势。” 亚萨摩挲着下巴，忽然说：“你说我还有没有回到最高生命科学院的可能，毕竟我现在是亚萨，而且还很年轻，我们可以再次伪造身份。” “如果你想的话，当然可以。”林绥说：“等到了白银星系，不止你需要一个新的身份，我们都需要。” “但是，回到最高生命科学院，我仍然会受到限制。”亚萨低着头琢磨了一会：“要不，你给我建一个最高生命科学院吧。” 林绥：“……？” 亚萨和他对视。 林绥：“等等啊，这种事我都不敢想……” 亚萨：“你只需要投钱就行。” 林绥：“别说的那么容易啊！” 亚萨张开手臂朝他扑过来：“我会努力为你工作的，从身体到心灵，完全属于你——” “我不需要！”林绥努力推开他，但亚萨缠人的不得了，就在这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默拎着亚萨的领口，把他轻轻松松地提起来。 亚萨：“？！” 默低下头，深绿色的眼珠盯着亚萨，尽管亚萨并不害怕他，也从未对他产生过恐惧，但身体还是出现了下意识的反应。 林绥揉了把脸：“重点是完全没必要这么做，你放心吧，我不会辜负你的才能。” 默在林绥的示意下放开亚萨，亚萨立刻收起那副求包养吃软饭的样子，笑嘻嘻地说：“那我先走了，还有，玛斯特我也带走啦！” 亚萨离开办公室后，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林绥按着眉心思索了一会。他有一个大致的计划，但之前并没有考虑过最高生命科学院的事。 【关于首都星医科大学，通过考试进入学校的概率为十万分之一。这是一条特殊的通道，前三届考试中，大学没有录取任何一个人。 】 林绥：【给我一份关于最高生命科学院的资料。 】 001很快把资料提供给他，最高生命科学院隶属于帝国皇室，某些大贵族和帝国将军也有一些话语权。最高生命科学院对帝国来说很重要，这里是科技的最前沿。 太阳穴传来轻柔的力道，林绥没有回头，问：“默，你还记得最高生命科学院吗？” 默认真想了想，他记得睁开眼睛发生后的一切。但当他醒来，很快就从那个玻璃罐头里逃走，那些自以为完美的防护措施并没有拦住他，最高生命科学院只在他脑海里留下了极为短暂的记忆。 即使他能说，也无法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 不过林绥比较好奇的是，默这么重要的实验品，怎么丢了之后好像没什么动静啊。 001忽然开口说：【我在星网上收到了一条消息。 】 它直接把消息投屏在空中。 【帝国市政中心保全部紧急通报：如果发现以下或者相似外貌男子，请立刻联系保全部。请注意！此男子极度危险，携有大规模致命性杀伤武器，精神状态未知，请勿擅自接触！一旦发现，立刻联系保全部！ 】 新闻将极度危险强调了三遍，上面的图片则正是穿着白色长袍，手脚戴着锁链，双眼紧闭的默，看上去陌生而危险。 没有说默是实验品，看来帝国并不想暴露这件事。 林绥抬头看了一眼默，默眨了眨眼，无辜地看着他。 哪里危险了，他觉得很乖的啊。 真是乱说。 第102章 林绥没在默身上见过任何大规模致命性杀伤武器，他猜保全部指的应该是默本身，或者只是为了防止人们和默接触。 不过这样一来，他不能再明着再带默招摇过市了，毕竟默的这张脸还是很明显的。 林绥想了想，用面具遮住脸有点太奇怪了，不如直接给默打造一套专用装甲，包括头盔的那种。默的身体强度虽然很高，但终究也是会受伤的，他早就应该考虑这件事了。 正好现在药厂也稳定下来，不再继续扩张，可以准备发展一下武器装甲工厂了。 …… 在和左卫01号签订新的条约之后，利刃加快了吞并飞鹰的步伐。他本来想要按部就班，以稳定为主，但那天受了刺激之后，他决定放手一搏。 林绥他们的生意因此也能做得更好，相比起琼斯，他要谨慎得多。即使如此，每周收益也在逐步上涨。林绥为左灰投入了相当多的资金，准备重新恢复工业链，制造星际武器和装备。 生意做这么大，迟早会有人来找麻烦的。 大约五个月之后，一切尘埃落定，飞鹰抵抗的时间比想象得更长，但琼斯最终还是得到了这颗星球。他们得到的不仅是地盘，还有飞鹰留下来的财产和矿山。 第三星系最丰富的资源就是各种矿物，就连最贫瘠的RE-23星的都有几座金属矿，这也是星球上最主流的工作。这些矿物会被送到白银星系以廉价的价格出售，换取其他必要的生活物资。 在和琼斯见面的时候，琼斯说这些矿山的主人属于贵族，贵族又交给了一些商人处理，商人再层层外包给第三星系的本地帮派，像这样的中间商，在白银星系还有很多。 随着市场扩大，左卫01号出售的药物类型也越来越多。琼斯问过林绥能否加工那些叶子，这样的话能减少很多成本，但被林绥拒绝了。 “琼斯先生，如果你要前往RE-24星，RE-23星就是你的底牌。”林绥说：“也许你应该换种视角来看待他们。” 林绥又提醒了一次。 这一次琼斯听进去了，并不是林绥忽然点醒了他，而是琼斯的地位发生了变化。当他再一次从飞船上俯身这颗星球的时候，发现自己必须要为那些流浪者考虑。 既然不打算捞一票就跑，那么他的命运已经和这颗星球绑定了。 做什么取决了屁股在哪个位置，当琼斯调整策略不再出售叶子的时候，林绥已经在RE-23星建造了本地的药厂，并且招收了一些本地人。 那些人会经过培训再被送入药厂，他们前几个月的工资先用来还培训的债务，但至少培训的时候也是管吃管住的，比在外面流浪的日子好过多了。 不过培训期间的管理十分严格，实行军事化管理，一旦触犯规则会被立刻驱逐。盗窃在这里发生得极为频繁，罗斯不得不加强安保力量。 这一步是必须的，当琼斯要去征服其他星球的时候，左卫01号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但林绥也不会放弃这里的市场。 因为安保力量的投入，对武器和装备的需求也变高了。而工厂一旦建造起来，飞船内有很多工人可以重操旧业，武器和装备的产量绝对不是问题。 琼斯花了一些时间准备，稳定了RE-23星之后，便悍然朝RE-24星发动进攻。 当密密麻麻的飞船进入RE-24星之后，引发了极度的混乱，值得一提的是， RE-24星上的本地帮派势力很多，相互混战割据多年，因此各派势力反而比较弱小，被琼斯以极其强悍的姿态摧毁了。 在琼斯进入RE-24星之前，林绥就已经派一些飞船去那里打探消息并且出售药物，他为琼斯的进攻提供了一些后勤支持，这些也在他们的合同范围之内。 当琼斯的势力在RE-24星稳定之后，林绥准备开动左卫01号，前往RE-24星。 RE-24星有大量他急需的矿物资源，对正在开工的武器装备厂十分重要。 就在准备离开的时候，沉郁忽然来找他。 林绥很久没和他聊过了，就算在飞船内偶尔看到，也只是视线交错，打个招呼。即使在环梦星刚刚被毁灭的时候，林绥也无暇顾及他的心情。如今已经没有部落的概念，阿卡帝部落自然也不复存在，很多原来的部落首领和长老都成为了普通的工人。 沉郁也是如此，但他表现十分出色，所以成为了一个小项目组的组长。 此时沉郁来找他，林绥不由得回想沉郁当时的反应是什么样的——但他不记得了，那时候的沉郁也只是十万人之一罢了。 “你要带飞船离开这里了吗？”沉郁开门见山地说：“我想留在RE-23星。” 林绥的第一反应是他想留在RE-23星的药厂，目前药厂里有百分之三十的人是飞船内部的人。但沉郁说不是，他准备去做一些其他事。 沉郁参与了对本地流浪者的培训，对本地多了些了解，他不想留在飞船上，这颗星球还有很多机会。 林绥答应了，准备离开的不仅是沉郁，还有十几个人。林绥把他们放下来，离开之前，沉郁说：“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们，我们就会回来。” 左卫01号再次启程，所有工厂关闭，在人们进入梦乡的时候，飞船离开了RE-23星。航行三天后，左卫01号抵达RE-24星。 琼斯现在非常忙碌，接手RE-24星之后，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最底层的流浪者不在乎上面那些打来打去的帮派都是什么人，但这次大规模的战斗还是引起了混乱。少数残余的本地帮派一直在寻找机会袭击琼斯的住所，或者在各个地方制造骚乱。 尽管如此，琼斯仍然是前所未有的意气风发。他亲自见了林绥，说：“来这里是对的，RE-24拥有更多的矿物，更广阔的市场。” 琼斯通过战争获得的东西太多了，他充满斗志，兴致勃勃，陡然增加的资产让他如同飘在云端，辛苦蛰伏多年，一朝翻身的感觉太不可思议了。 他现在迫不及待想要征服下一个星球。 “但这样太快了，恐怕会引起帝国的注意。”琼斯狠狠捏了一下拳头，让自己冷静下来：“帝国不会想看到一个新势力的崛起。” 甚至不用帝国，只要哪个贵族发现了他正在整合第三星系的星球，只需要稍微一出手，他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贵族所拥有的武器和他们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东西。 相比之下，林绥在武器这方面的担心就少了很多。 他们正讨论着灾后重建的事宜，便有人小跑过来，对琼斯说某个地方又被本地残余势力袭击了。一晚上这种袭击就出现了三次，让琼斯不堪其扰。 他揉了揉眉心，说：“那些残余势力特别难抓，他们隐藏在那些流浪者中，而且抓了之后又来一批，没完没了的。” 琼斯抱怨着，又有一个手下走过来，说：“老大，黑口矿山那里忽然发生了大火……” 琼斯一愣，挺直了脊背，顿时有些着急。黑口矿山是这座星球最大的一座矿山，而且里面有不少稀有矿石，价值极高。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为什么会起火？” 手下走上前来，小声说：“从前方传来的消息，好像是矿场内发生了哗变……” 他本来低着头，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猛地抬起头，手里拿着一把小刀朝琼斯脖子上的大动脉划过去。 没想到琼斯忽然下意识躲了一下，然而刀片还是划破了他的脖子，鲜血瞬间流出来，琼斯抹了把脖子，看见满手的血。 刺客下刀之后就知道没刺中，正想再补一刀，就听见一个清冽果断的声音：“默！” 他头顶被阴影笼罩，紧接着，手腕被攥住，巨大的力道箍住了他的脖子，刺客拼尽全力往上看，只看到了一张机械面具。 林绥则立刻赶到琼斯身边为他按住伤口，按这个出血量来看，应该是没碰到大动脉，但也很危险。 这时候其他的手下才冲进房间，一部分人立刻为琼斯处理伤口，另一部分则控制住那个刺客。他们通知了医生，然后抬起琼斯把他送过去，一大波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屋子里就只剩林绥和默两人了。 “应该没问题吧。”林绥喃喃说了一句，看来残余势力确实反扑得很厉害，琼斯来了之后打得太快，留下了很多有生力量。 他回头去看默，默的头上戴了一个全息机械面具，防护作用约等于零，但能完美地覆盖他的外貌。保全部那条新闻至今还时不时地循环滚动播放，林绥不能再带着他招摇过市，只能先用面具凑合一下。 机械面具是全黑的，有明显脸部的轮廓，眼睛处则是绿色的浮光，这样能使他的感官不受到影响。 不得不说，在遮蔽了长相之后，身材高大气质冰冷的默看上去更有气势了。 林绥也没有留在房间里，刚才那个刺客说黑口矿山发生哗变起火，不管是不是真的都得先看看再说。林绥用通讯器联系奥斯丁，让他迅速找人去查探一下。 很快，林绥便得到消息，黑口矿山确实着火了。本土帮派残余势力伪装成矿工和守在那里的利刃的人起了冲突，发生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战斗。 利刃损失惨重。 三天后，琼斯醒了过来，林绥去看他，见他脸色苍白，但精神很好，主要是靠一股怒火撑着。 看来他也得到了矿山的消息。 “早知道就应该把他们都杀了……！”琼斯心里烦躁不安，偏偏还不能动弹，只能焦急地问：“矿山现在怎么样了？利刃死了多少人？” 林绥声音不疾不徐，像在水里浸过一样：“矿山的那些残余势力都已经被控制，我派了一些飞船的人在驻守。利刃死了二十一人，重伤五十三个，轻伤一百多，送进了飞船里的医院。” 琼斯也像是淋了一盆冷水，冷静下来。他思忖片刻，忽然反应过来：“你那艘飞船里还有医院？” 左卫01号距离矿山较近，而且林绥不确定这边星球上的医疗水平，就干脆送进了飞船里的医院。医院是早就建好的，而且设施非常齐全，医生也够用。 “以备不时之需嘛。”林绥说。 气氛稍微轻松一点，主要是林绥处理得太快太完善了，以至于琼斯一时想不到自己还需要做什么。 对了，还有那个刺客…… 想到这个，他脖子就一阵刺痛，要不是林绥和默在，说不定他真得死那儿了。琼斯压低了声音：“那些人，之前是我小瞧了他们，看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把残余势力解决掉才行……” “他们藏在流浪者群体内，你不可能彻底解决他们。”林绥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双手交叉，默在旁边把苹果切成小兔子的形状，然后交给林绥：“你可以尝试拉拢他们。” “他们非常憎恨我，不会那么容易接受……”琼斯看着这一幕总觉得有点奇怪，明明受伤的人是他才对，为什么他没有兔子苹果吃。 不过他也没胆子吃默削的苹果。 “拉拢一部分。”林绥张口吃下一块小兔子苹果，微笑着说：“本地势力原来不是分为很多个帮派吗。” 琼斯沉默了，他琢磨了一会，越想越胆寒，再看向林绥，觉得对着他有点笑不出来了。 林绥站起来：“你继续休息吧，之后有什么事再找我。” 看他准备离开，琼斯忽然问道：“林，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只是个星际商人。”林绥说：“早日康复，我等你的好消息。” 回左卫01号不久，左灰就来找林绥，束子炮已经可以重新投入生产，这种低成本高效能的星际武器很适合左卫01号。 然后他给林绥展示了改装后的热能射线枪，重点是加长了射程，稳定性强，适合用于太空战之中，名为热射枪02改。其中最大的难点在于能源的供给，奥斯丁那边的能源部门改造了微型能量块，专门用于热射枪02改。 左灰的设计还参考了白参的意见，之后他又拿出太空隐形鱼雷，虽然只是样品，但大方向已经确定了。 林绥发现这些都是适用于太空站的武器。 左灰呆愣愣地说：“因为我们要和帝国打仗啊，到时候肯定主要是太空战吧。我们目前还缺乏远距离轰炸武器，近距离压制武器，“格式化”那样的武器，还有大量战斗型飞船……” “我认真研究过帝国的武器了。”白参接着说：“虽然差距很大，但总能跟上的，最重要的是，敌在明，我们在暗。我们可以用很长的时间做准备，二十年，或者五十年，我们这一代，或者下一代。” 林绥虽然也有在做直接和帝国掀桌子的准备，但对他来说，这是最后最下等的手段。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动用战争手段。 在武器线投入生产后不久，琼斯那边也有了进展。他和抵抗势力中的其中一派秘密会谈之后，让了一部分利益，达成合作协议，因此得以彻底清除其他抵抗势力。 谈判，妥协，是为了更大的利益。 局势安稳之后，左卫01号便在RE-24星上售卖药物，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的市场铺开得更加迅速。 不过这也引起了其他医药公司的注意，左卫01号又那么显眼，于是便有人组织频繁骚扰攻击飞船。 琼斯了解这件事之后，想着上次林绥救了他一条命，还控制了黑口矿山，于是带着人准备过去帮忙。最重要的是，他也想看看左卫01号的自保能力。 当他赶到的时候，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 白参带领着手下轻松压制了那些来骚扰的人，琼斯在飞行器上看着他们使用的武器，一种能够快速喷射出热能射线的枪，怎么看都比他们手里的武器更好。 在白参轻车熟路地处理了现场之后，琼斯迫不及待地准备去找林绥，他想知道那些武器是从哪儿来的。 可惜他被拦住了，一个守卫的枪口抵在他胸前，面无表情地说：“飞船禁止任何闲杂人等入内。” “我是利刃的首领。”琼斯说：“劳烦你帮我给你们首领通报一声。” 守卫抬了抬下巴：“这不是我的职责，我再说一遍，离远一点。” 飞船的防守十分严密，简直出乎意料，堪称是一座伪装成飞船的堡垒。琼斯注意到，这里的守卫远比他手下的人战斗力更强。而且隐藏在外壳下面的炮口看上去也很陌生，一点不像是装饰品。 说好的星际商人呢…… 星际商人根本不需要这种程度的保护，琼斯之前从来没有进过飞船内部，他虽然有一些好奇，但心里也就把这座飞船当成了一个药厂，现在看来，绝对远不止如此。 琼斯在外面徘徊了一会，都准备离开的时候，亚萨忽然出现了。他看到琼斯，有些惊讶地打量了他两眼，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想见林先生。”琼斯说。 “那我带你进去吧。”亚萨的语气非常随意，他带着琼斯往里走，路过那个守卫的时候，他发现那个守卫看向亚萨的目光很是敬畏。 他一直以为亚萨就是个技术岗的学着，琼斯试探性地问：“可以进去吗？” 亚萨抓了抓头发，疑惑地说：“我是不是要问一下，算了，好麻烦……应该没关系吧。” 他直接把人带到办公室，随便敲了敲门，对里面喊：“林，我给你带了个人过来！”然后他就把琼斯往里面一推，自己转身走了。 而此时，琼斯已经被他所见到的惊呆了。左卫01号的外部非常简陋，外面的铁皮甚至连涂装都没有，但内部充满了简洁而精密的机械风，各种设备和飞船浑然一体，随着指示灯的闪烁，他甚至能感受到这艘飞船的呼吸。 他是从白银星系来的，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他完全可以断言，这艘飞船绝对不逊于他之间见过的所有飞船。 最重要的是，他很快就发现了这艘飞船的飞船核心极其强大。他以前从事AI方面的工作，就是因为手下AI出了问题才被流放到第三星系，所以对AI的智能非常敏感。 就在踏进飞船内部的一瞬间，他一直被“注视”着。 琼斯深吸了一口，然后转头看向室内，这一下他又愣住了。 因为林绥正在给默绑头发，而默仰头在看他……呃，这好像是个很正常的行为，但气氛似乎有点奇怪……等等，这真的是正常行为吗？ 琼斯迷茫了一瞬间，林绥冲他点了点头，手下动作没停，给默绑好了长长的马尾，然后按下按钮，戴上机械面具。 那张脸被遮住之后，说实话反而看着更可怕了。 “琼斯先生，你怎么来这里了？”林绥非常淡定地坐下来，默稍微移动了一下身体，安静地站在他身后。 “我有事想要找你……”琼斯莫名有些心虚：“我刚才在外面遇到亚萨，是他带我进来的。” 林绥明白他的意思，笑了一下：“你下次提前给我打个招呼就好了，咱们现在毕竟是合作伙伴，相互信任是最基本的。你刚才说有事找我？” 琼斯：“我想知道你们使用的那种武器是从哪里买的，我从来没在市面上见过。” 林绥思考片刻，说：“并不是买的，而是飞船内部自己制作的。” 琼斯有些迷茫：“你们不是医药公司吗？” 林绥：“星际商人，当然什么都会卖一点，而且我们总得保护好自己。” 琼斯连忙问：“那么，那种枪你们卖吗？” 林绥：“目前产量只够自用，暂时不考虑出售，但之后我们会酌情考虑的。” 第103章 交谈之后，林绥还戴着琼斯去药厂看了一圈。 琼斯的第一反应是，这里看上去简直像另一个世界。不仅是因为环境，那些人的状态也与外面截然不同，忙碌勤奋，生机勃勃，充满干劲。而且人也太多了，琼斯原本想着一个药厂里面估计就几千人. 琼斯自己算了一下，他手下能用的人绝对没有林绥的多。林绥甚至能自制武器，既然如此，还老老实实地做什么医药生意。 另外让琼斯比较惊讶的是，飞船里还有很多异种族，他们和其他人一样在工作。 第三星系的异种族很少，相比之下白银星系还要多一些，但琼斯在飞船上见到的异种族，已经比他在白银星系见过的还要更多。 这些异种族和白银星系的还有明显的外貌差别，这么多异种族是从哪儿来的。能有这么多异种族的地方，好像就只有……边缘星系。 他知道很多异种族都来自边缘星系，但是，这么说，左卫01号是从边缘星系来的吗？怎么可能呢，这么大一艘飞船，边缘星系怎么制造出来的。 琼斯怎么都想不明白，这时林绥忽然说：“黑口矿山那边，你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黑口矿山的事其实很复杂。 这种矿山由白银星系的贵族或者商人层层外包，最后把挖矿的权力交到本地帮派手里。而本地帮派找来挖矿的人，也并不是他们的手下，而是流浪者。因为挖矿强度极大，基本生存条件也没有保障，那些矿工一部分受不了跑了，一部分死了，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补充很多新人，挖矿的效率也一直很低。 这次黑口矿山的骚乱导致了大量矿工死亡，琼斯面临一个问题，他找不到人挖矿，而来自白银星系的中间商已经准备来收货了。 琼斯对RE-24星了解得不多，为了能让挖矿工作继续下去，他准备把黑口矿山交给之前达成合作的本地帮派。但他心里十分不愿意，对他们来说，矿山是最重要的收入，对整颗星球的掌控也有一些影响。这其中还包括一些和白银星系中间商的利益纠葛，总之不怎么好处理。 琼斯不抱希望地问：“你有什么想法吗？” 他知道林绥问这个肯定不是单纯地因为好奇，自从上次林绥给他出主意解决了那些反抗势力之后，他对林绥的想法有了很大的转变，心里也隐隐有点希望林绥能给他点建议。 “把黑口矿山交给我经营怎么样。”林绥看着他说：“收益我和你分成，具体怎么分我们可以详谈。” 他们毕竟是从RE-23星一起过来的，琼斯自然更信任林绥，而且双方一直是合作关系，没什么谈不拢的。 琼斯愣了一下，愣愣地问：“可是，你去哪儿找人挖矿？” “我有一些非常专业，经验丰富的矿工。”林绥说：“产量会比现在更高，但我们可以压产量，对外维持原来的水平。” 琼斯眼前一亮，靠近林绥，低声问：“那中间商那里怎么办？” 中间商发现这边换了人，自然也要问一下的。 林绥说：“由我来交涉。” 琼斯只思考了一会，就同意了这个方案，但具体怎么处理，还要详谈。林绥干脆把柏翠叫来，双方谈了两个小时，柏翠让人起草了一份合同，等琼斯拿回去再琢磨琢磨，和本地势力交涉一下，就可以签订了。 这颗星球不只有黑口矿山，只是其他矿山更小一点，只要黑口矿山的话，本地帮派也能接受这个条件。 过了两天，利刃和左卫01号签订《黑口矿山合作条约》，林绥把当初蓝沙部落的那些人和土鼹族全送去黑口矿山，还把那辆用来挖矿的矿山车运过去了。 这座矿山主要生产的是泛用性极高的铜矿，还有少量的稀有矿石。这些矿石对左卫01号来说非常重要，所有工业线对矿石都有极大的需求，把矿山掌握在自己手里，总比完全依靠买卖好。这也是林绥选择和琼斯合作的原因，只有这种情况下，他才可以用简单的手段拿到矿山。 对蓝沙部落和土鼹族来说，挖矿才更能发挥他们的力量。之后他还会招收一些本地矿工，这对他在第三星系站稳脚跟也非常重要。 在看过RE-23星和RE-24星之后，林绥已经决定在第三星系深耕细作，把这里作为向白银星系前进的基石。 一个月后，前来收货的白银星系中间商来了，那是一个外貌普通，体型瘦削的中年男人，开着一艘专门用来搬运矿物的飞船。他在白银星系的地位并不高，但完全有资格看不起第三星系的人，因此态度十分傲慢。 “总共一万三千吨铜矿了，两千斤精铜矿。”中间商清点完数量，并且用机器严格地检查了矿石的质量后，才注意到对接的人变了：“之前那个人呢？” “生病死了。他所在的帮派也消失了，现在这颗星球上最大的本地帮派换人了。”对接的人抬起头，转了转自己的帽子，露出笑意：“新的黑口矿山的主人特意让我转告，他想请你吃顿饭。” 中间商并不在乎之前对接的人怎么样，也不在乎新的主人是谁，这些地方总是打来打去的，换人很正常，只要能老老实实按数量上交矿石就行。不过对方居然会想到请他吃饭，倒还是算挺会来事，给个面子也可以。 林绥招待了中间商一顿饭，得知了很多关于第三星系和白银星系如何交易的规则，礼貌地送走中间商之后，林绥立刻下令加快开采力度。 白银星系每年需求的矿石数量已经很多年没有变过了，这些需求其实反应的是白银星系的发展情况，当然和本地稳定的挖矿效率也有关系。 左卫01号一边在RE-24星扩大市场，一边加快内部建设，黑口矿山的矿石源源不断地运回左卫01号。各种工厂逐渐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这次他们有统一的调度和方向，还有过基地的经验，建造速度前所未有。 从环梦星上带走的各种矿物都已经消耗殆尽，除了源石，至今仍然储存在仓库内。能量块是工厂发展的基础，绝不能坐吃山空，于是林绥在黑市买了一些飞船，配备了源石探测器，然后让一些经受过训练的人前去寻找更多未被发现的源石矿。 【还是感觉希望渺茫啊。 】林绥面前是一张全息地图，上面标注的地点是现如今已经被发现的源石矿，这些矿山都由由帝国重兵把守。 【这是什么地方？ 】林绥发现有一个标志在帝国范围之外。 001把那个标志放大，解释说：【这是血族的势力范围，这座矿山属于血族。 】 【血族也有源石矿？ 】 【血族和帝国一起发现了这座矿山，他们为此掀起了一场战争，最后是血族赢了——当然，他们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 001说：【所有科技都需要能量块作为基础动力，血族对源石矿的需求只多不少。 】 林绥仔细看了一下，帝国有七座源石矿，而血族只有两座。 说起来，整个帝国从黄金星系到白银星系再到第三星系，搜索三百年才发现七座源石矿，环梦—C103星就有单独一座，如果让帝国知道这件事，恐怕环梦—C103星的命运会有完全不同的走向。 并不会比现在环梦—C103星被毁灭好上多少。 林绥盯着血族那两座源石矿看了一会，才关上了全息地图。这时有人过来说，前往其他星球的飞船已经准备好了。 左卫01号外，此时正停放着十艘飞船，飞船旁边站着整装待发的人们，他们胸口佩戴着一枚奇怪的徽章，是用原来的旧环币改造而成的。 这些人并不是前往寻找源石矿的那批，而是准备将药物卖到其他星球上，光靠琼斯开拓市场太被动了。 他们此行不仅是为了扩展市场，也为了打探更多关于第三星系和帝国的情报。 十艘飞船，将前往十个星球，其中的RC-01星上，有一座源石矿。 这些人都是学校培育出来的，而且是从环梦—C103星上就进行了相关的学习，一直到现在，终于到了他们发挥作用的时候。基地的教育一直都有极其强烈的目的性，这些人正是为此培养出来的。 他们都还很年轻，见到林绥的时候非常激动，其中一个人按住胸口的徽章，沉声道：“首领，我们等这一天太久了。” 这个年轻人正是前往RC-01星的人，他名叫米沙，那颗星球管制严格，林绥为他准备了一个假身份。 “我等你们的好消息。”林绥说：“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 米沙紧紧地握住林绥的指尖，低声道：“必不辱使命。” 年轻人们坐上飞船，离开了RE-24星，林绥抬头看着那些飞船的尾焰，如同星火一般落入宇宙之中。 第104章 简被孩子的哭声惊醒，她睁开眼睛，她的孩子正在轻轻地抽泣，不安地皱着眉，身体微微发抖。天气太冷了，她甚至只有一个纸箱用来挡风。 简把孩子抱在怀里，用体温让她暖和起来。不到一岁的婴儿闭着眼睛搜寻食物，但简没有奶水，她只能把手指放在孩子的口里。吮吸了一会之后，孩子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简抱着孩子去领取营养膏，经过漫长的等待之后，时间已经到了中午。有些人对她怀里的孩子投以异样的目光，简用衣服把孩子包起来，避开那些人的打量。 这次领到的营养膏比以前分量更少了，而且还有轻微的异味，营养膏这种食物明明是能保存很长时间的。对方不提供婴儿的食物，她能用这些营养膏对付，孩子却不行。 婴儿的食物只能花钱买，但她不能放下孩子去找工作，而且无论什么工作，工资都低得可怕，甚至还会错过营养膏的发放。 除非她放弃这个孩子…… 简慢吞吞地往回走，这个孩子并不是她生的，她因为盗窃被送到这个星球，那时候她已经自己的人生已经完蛋了，然而就在她迷茫的时候，她发现了这个被遗弃在街边的婴儿。 婴儿对她露出了微笑，简在这颗星球上很久没见过那样一个单纯的微笑，她的心被击中了。她可以拯救这个婴儿，于是简伸出手，把襁褓里的婴儿抱了起来。 但事实很残酷，她无法养活这个婴儿，婴儿经常因为饥饿大哭，这给她惹来了很多麻烦。即使如此，在纠结很多次后，简也没有放弃她。 如果不是这个婴儿存在，也许她早就和那些沉迷于幻觉之中的流浪者一样了。 幸好，后来街上来了一个好心人，经常帮助她，为她带来新鲜的食物，和她一起抚养孩子。但在一周前，那个男人离开了。 他很兴奋地向简描述，那艘飞船里有很多工厂，里面永远是温暖的，工资也很高，食物摆满了餐桌，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能够留下来。 他当时说，要去那艘飞船上找一份工作，如果能够安定下来，就把她和孩子也接过去。 但男人再也没有回来。 简不知道他是失败了，还是被那艘飞船上的人处理了。这种事之前也是有的，也许男人被骗了，成了新鲜的器官正准备卖到其他星球。而且那艘飞船看上去那么可疑，还和现在最大的帮派利刃关系密切。 怀里的婴儿咳了一声，简下意识把她抱得更紧，但这无济于事。简心里一沉，昨晚孩子还是着凉了，但她买不起药。 现在市面上所有的药物上面都有一颗泪滴型的标志，下方写着左卫01号，这些药物的价格比之前要便宜一些，但仍然不是简能承担得起的。 她抬头看去，能看到一个硕大无比的飞船尾部。 她其实距离左卫01号很近。 简脚下一转，往飞船走过去。 …… 罗斯拿着一份报告单，问：“今天招了几个？” “来了一些人，但只有五个合格的，已经送进去了。”手下说。 罗斯摸了摸下巴：“怎么这么少，咱们不是打广告了吗，按理说这么好的待遇，应该有很多人来呀。” 手下小声说：“会不会就因为太好了……” 罗斯继续低头看手里的报告，还往回翻了几页。至今招到的本地人寥寥无几，一方面是广告不太合适，另一方面则是那些流浪者不符合他们的要求，连送进学校的基本要求都无法达到。 “这个叫科维奇的看上去还不错。”罗斯当了几年校长，在辨认人才上有丰富的经验，他对手下说：“重点注意一下这个人，嗯，然后……” 就在这时，一个抱着婴儿的女人走过来，她看上去非常犹豫，眼神充满犹豫和迟疑，但脚步没有停下。 “我听说这里在招工人。”女人说：“我什么活都可以干。” 罗斯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叫什么名字？” “简。”听到罗斯这么问，简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至少对方没有一见面就拒绝。 罗斯点点头，对手下说：“带她去做测试。” 手下问：“那这个孩子……？”之前还没有带着孩子来面试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简抱紧了自己的孩子，罗斯想了想，说：“如果带着孩子参加，你可能无法通过测试，或者你可以把这个婴儿暂时交给我，你自己选择吧。” 简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我带着她。” 罗斯笑了笑：“好，那就带她过去吧。” 手下带着忐忑不安的简去了另一个房间，所谓的测试也只是问一些简单的问题，检测是否神志清醒，身体健康，情绪稳定，以及基本的沟通学习能力等等。对方还给她描述了一下工作内容，主要集中在矿场，药厂，各种工厂车间，还有一些其他的工作。 简做完测试之后心里有些不安，她感觉自己表现得并不好，但过了一会，罗斯就走过来告诉她，她通过了测试。 之后，她被罗斯送到了另一所建筑。简很快发现这里是一所学校，教室并不多，但设备十分完善。简之前从来没注意到这里突然多了一所学校，显然是左卫01号刚刚修建的。 带她来这里做什么，她没有能够在学校里胜任的工作，正茫然间，罗斯说：“在我们这边工作，首先要进行一段时间的培训，你需要一边工作一边学习。” 简心虚地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罗斯看了一眼孩子：“我们会帮你照顾这个孩子。” 简非但没有放心，反而立刻警戒起来，推脱道：“我觉得不需要，我能安排好时间……” 罗斯笑了一下，简总觉得这个年轻人笑起来非常阳光且随和，让人不知不觉中便放下心防。但关于孩子的事，简一向是最慎重的，如果他们要夺走这个孩子，那么放弃这份工作…… 简不由得咬住嘴唇，这已经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先跟我来看看吧。”罗斯招了招手，朝飞船那边指过去。 飞船内仍然是热火朝天，简一进飞船，就感觉一股热流包裹住了她。飞船内声音很大，简下意识看向婴儿，怕她被吓到，但婴儿只瞪大眼睛到处看着，对周围充满了好奇。 简心里软软的，这时，罗斯带她走到了一个舱门外，舱门由特殊材料制成，是透明的，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 里面是五六十个婴儿被摆放在小床上，有七八个大人正在照顾他们。陪那些婴儿玩，喂食，或者洗澡，每个人都忙碌着，但井井有条，场面并不混乱。 “这活真不好干，她们一直要求更多的人来照顾这些婴儿们。”罗斯说：“这些婴儿的父母需要工作，没有时间照顾孩子，所以我们把婴儿们放在一起统一照顾。” 这么长时间过去，飞船里又出生了很多婴儿，统一照顾是最好的方法。 简首先注意到的是餐桌上的食物，那似乎是专门为婴儿准备的，而那些婴儿也都面色红润，精神十足。不像是她的孩子，因为经常吃不饱，还要挨冷受冻，以至于总是恹恹的。 “正好快到接孩子的时间了。”罗斯看了一眼时间：“我们等等吧。” 很快，便有一些女工从各个地方走来，其中还包括一些男人，巴巴地望着里面的孩子。等一到时间，舱门打开，那些人便把婴儿交到了自己的母亲手上，等到了明天早上，她们再把孩子送过来。 有人看到了罗斯，还给他打招呼。 罗斯挨个回应了，过了一会，有群两三岁的孩子在大人的带领下走过去，罗斯说：“到了这个年龄，就统一送到幼儿学校了，他们这是准备去吃饭。” 看上去没什么问题，简最终还是和左卫01号签了合同。罗斯给她安排了一个宿舍，在学校那边。宿舍很小，只放得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但至少能挡风，还有可以睡觉的地方，简躺下来的时候，感到了久违的安心。 第二天一早，她就把孩子送进了飞船里的那个托儿所，工作人员很淡定地问：“孩子叫什么名字？” “索菲亚。”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工作人员熟练地接过孩子，说：“记得下午六点准备来接孩子。如果你晚上还需要学习的话，也可以把孩子放到晚上十点。” 简依依不舍地离开，立刻便去工作了，第一天的工作非常简单，她只在工厂做了搬运的活，还有个老员工在指导她，中午带着她一起去食堂吃饭。简发现那个男人说的没错，飞船里永远是温暖的，食物摆满了餐桌，而且不是冰冷过期的营养膏，热腾腾的饭菜让灵魂都变得平静而满足。 就是不知道工资高不高……但仅仅是现在的待遇，已经让她心怀感激了。 下午干完活之后，简掐着点，立刻去了托儿所。 第105章 外面已经聚集了很多家长，到时间之后，那些小孩都被接走，简没看到女儿，心里紧张又害怕。 工作人员看到她，走过来说：“索菲亚在里面休息，跟我来吧。” 简跟着走进了房间，整个飞船都是机械化坚硬燥热的风格，唯独这个房间里却铺满了粉色的地毯和各种彩色的玩具，就像一个巨兽柔软而温暖的腹部。 里面还有一个小屋，索菲亚正在一张小床上睡觉，旁边桌子上还放着一个小盘子和一杯水。 “我们发现她感冒了，就给她吃了点小孩用的感冒药。”工作人员小声说：“她已经睡了很久，现在可以叫醒她了。” 简弯下腰，她还没开口，索菲亚就醒了，她辨认着母亲的长相，然后对简露出微笑。简把她从小床上抱起来，婴儿身上带着香香的温暖气息，粉扑扑的脸蛋紧紧地贴在她的脸上。 简抱着香香软软的索菲亚，眼泪都要下来了。 简只能休息一个小时，就要去学校上课，她还不知道那里会教什么东西。她就在托儿所里陪索菲亚玩了一会，还看着索菲亚吃了晚饭，托儿所提供婴儿专用的营养膏，有一股浓郁的奶味。 时间到了之后，她便只能继续把女儿放在托儿所赶往学校。 学校里一间教室大概有三十人，简坐下后不久，就看到一个男人从外面匆匆走进来，然后熟练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穿着这里的制服，身材高大，眼睛有神，把自己打理得十分干净整洁。 简睁大眼睛，那正是失踪许久的科维奇。他真的进来了，而且也在这间教室，简犹豫着要不要现在上去打招呼，科维奇已经发现了她。 科维奇也很惊讶，他拿着书本走过来，坐在简的身边，低声问：“你也来了……你通过了测试？” 简小声地说：“是的……索菲亚生病了，我只好过来碰碰运气……” 科维奇皱起眉，他正想说点什么，负责上课的老师已经来了。于是他对简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端正地坐直了，注视着前面的老师。 老师很明显是飞船内的人，他们这些人和外面的流浪者有很明显的区别，无论是眼神还是动作，仿佛心里都装着一团火。今天教的是飞船内的规则，告诉他们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一旦违反规则，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飞船内总共有二十一条规则，是根据当初基地的法规制定的，加上了一些关于飞船的保密规则。 简注意到，其中有一条是，飞船内人员未经允许不能擅自离开。 上完课之后，科维奇才对简说：“进来之后就不能擅自离开了，否则等于放弃这里的工作，所以我没法去找你……抱歉，当时我还不知道这件事。” 简其实并没有在意这件事，她问：“你来一周了？每天都是这样吗，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吗？” “飞船内部有些地方是不能进的。这里像我们这样的外来者很少，他们看管得很严。遵守这里的规则，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的。”科维奇问：“索菲亚呢？” “她在托儿所，我得去接她了。”简立刻站起来，科维奇跟在她身后，好奇地问：“这里有托儿所？” “是的，你不知道吗。”简很快想明白，科维奇没有孩子，所以可能没接触过这方面。他们在路上继续交谈，科维奇只比她早来一周，但知道很多事：“现在市面上的药，基本都是左卫01号生产的。有很多地方都需要人，但药厂的工资是最高的。不过要进药厂，必须经过至少一年的专业学习。” 这对简来说并不难，在来到第三星系之前，她就读于白银星系的著名大学。 这也是林绥为什么会在当地招人的原因，第三星系其实还有一些人本身知识素养比较高，比从零开始培养容易一些。只是这里大多数人都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测试主要看的就是整体精神状态和身体健康情况。 当然，对左卫01号来说，还有安全问题，所以保密也极为重要。 简在这里生活了半年之后，逐渐适应了现在的生活节奏。每天工作，学习，照顾索菲亚，她的生活安定又充实。因为科维奇说药厂的工资很高，所以简以药厂为目标而努力着。学费和托儿所的费用都从工资里扣除，这样剩下来也没多少钱，但有饭吃，有地方住，索菲亚还有人照顾，不用担心那些流浪者的袭击，她已经很满意了。 科维奇中途离开了学校，简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而另一个消息则如轰雷般砸在她头上。 这颗星球的主人，利刃的首领正在征服另一颗星球。左卫01号将前往支援，连传说中的首领林绥都会去。 简只远远地看过首领几次，印象里是一个穿着黑色外袍，拿着手杖的黑发青年，出乎意料地年轻且清秀。他身边总跟着一个看上去很可怕，戴着全息面具的人，看得多了，就感觉跟固定搭配似的。 简虽然从未和首领交谈过，但仅凭几次遥远的一瞥，首领似乎永远都能不动声色地做出正确的决定，不掺杂情绪和个人偏向，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如果利刃去攻打其他星球，左卫01号也跟着去，必然是经过首领深思熟虑的结果。但飞船开走的话，她怎么办，索菲亚会怎么样，托儿所只有飞船上有，她的学习也还没有完成……简陷入了迷茫。 就在这时，科维奇回来了。他出现在简的面前，兴奋地说：“我进入警卫队了！简，我们一起进飞船，离开这里。” 简这才知道，科维奇被罗斯队长看中，进行秘密训练去了，如今他通过考核，成为了警卫队的一员。 但对于科维奇的提议，她并没有那么高兴。这些人来自同一个地方，她知道自己无法融入到飞船内部，如果只是在这里工作的话还好，如果这次跟着上了飞船，则代表着她选择加入他们。 如果选择留在RE-24星，索菲亚只能永远呆在那间宿舍里，本地也建造了一个药厂，只是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工，留在本地的药厂工作听上去也不错……但她似乎永远失去了进入飞船的机会。 “但是，我没资格进入飞船吧……”简的内心十分纠结，连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该怎么做，这将决定她和索菲亚之后的命运。 科维奇微微靠近她，低声说：“简，这是我们唯一离开第三星系的机会。” …… 在办公室内，罗斯问林绥：“为什么要跟着琼斯一起去呢，左卫01号和利刃的关系还没那么好吧，它毕竟身份那么敏感，我觉得我们保持最简单的商业同盟关系就好。”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几人，他们举办了例行的会议，关于林绥的决定，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 林绥解释说：“这是出于对琼斯的战略支持考虑，这次的敌人比之前的更强，他们需要提供更多后勤保障，等赢了之后，也要迅速站稳脚跟。” 奥斯丁说：“我还是觉得大家需要一段安定的时间。” 白参：“我们已经安定很久了，也许除了后勤保障，我们还可以提供一些直接的武力支援。” 林绥：“我们不能太显眼，不过这次我们还卖了少许武器给利刃，他们可以提供更多实用数据。” 亚萨：“……琼斯他能行吗？” “我估计这次打完，他就要面临一些问题了。”林绥指着地图上的RE-11星：“我目前还没有比利刃更合适的盟友，琼斯是一个擅长总结错误并改正的人。” 从RE-24星到RE-11星，有一段漫长的旅程，正是因为如此，琼斯才需要左卫01号的物资支援。 在前往RE-11星的期间，到了基地每年集市的时候，人们都想起来了这个日子，却不知道该不该像往常一样放假并且庆祝。 之前的集市日期被大家不约而同地忽视了，那时候飞船还处于逃亡的状态。但现在今非昔比，于是他们准备去问林绥能不能举办一场聚会，即使飞船正在前往战场。 “可以。”林绥只思考了很短的时间便同意了，过去的集会对他们来说意义非凡，而且飞船上的人们一直绷得太紧了：“让奥斯丁和水康重新设计节日该怎么过吧。” 最后他们拿出了一套更适合在飞船上庆祝的方案，同样是放假三天，人们可以互相送礼，开小摊逛集市，还可以相互串门。 他们给这个节日起了个名字，环梦节。 对科维奇和简这样的人来说，他们完全不知道环梦节的来源，也不知道那些人在庆祝什么。但在那三天，人们放下了工作，尽情地放松或者娱乐，飞船核心还放着音乐，就在这一片欢腾声中，飞船往RE-11星驶去。 第106章 左卫01号在行驶半个月之后，抵达RE-11星。 虽然说这次的敌人很麻烦，但有了经验，且擅长总结错误并改正的琼斯，还是得到了RE-11星，成为了这颗星球上的新主人。 左卫01号的支援对他来说也非常重要，药物，武器，甚至食物，左卫01号几乎能提供他需要的所有物资。 有了上次的经验之后，琼斯在镇压本地势力，分化矛盾上更熟练了，本地反抗势力几乎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琼斯因此有些志得意满，他以前没干过这种事，韬光养晦许久，现在真正打起来了，才发现比想象中还容易一些。相比之下，林绥这边就冷静得多。 “当时战场之外，有其他飞船在外面徘徊。”白参拿了一张全息图给林绥看，那个位置正处于左卫01号的后方，左卫01号当时没有侦查到，但白参的人开飞船在外巡逻时发现了：“被发现之后，这艘飞船很快就离开了。” 光从外表看，这艘飞船没有特殊标记，就是黑市上最流行的普通飞船。是无意中路过吗，但行为太可疑了。 林绥想了想，专门去琼斯那里一趟，他还带上了柏翠，到时候再商谈一些关于RE-11星的合作。 琼斯现在还在飞船里，周围是硝烟和火的味道，战斗刚刚平息下来。 “我的兄弟，你来了！”琼斯见到他非常高兴，每经历过一场战斗，琼斯对林绥的态度就要好上一点。他逐渐认识到这个当初以为的医药公司实际上是一个多么不可思议的庞然大物，所以他对林绥越来越热情，迫切地希望双方能够捆绑在一起。 然而如果利刃和左卫01号打起来呢。 琼斯思考过这个问题，利刃大约有两万打手，而且战斗经验充足，左卫01号只有一千多人，就是武器更好一些，琼斯无法判断那些武器和装备多大程度会影响战斗力……他只能估摸着，左卫01号应该不是利刃的对手。 毕竟那艘飞船的主体并不是战斗，而是贸易，那些战士估摸着也就是为了保护飞船而存在的。 当然，琼斯完全不打算和左卫01号起冲突，这样一个能全方面提供资源的盟友弥足珍贵。 “我正在调查本地的资源。”琼斯说：“这里的情况更复杂一些，我想我们需要更多时间。” 林绥把那艘飞船的全息图像拿给琼斯看，问：“你觉得这艘飞船是从哪里来的？” 琼斯打量了一会：“它并不是来自星际海盗集团……也许只是路过而已？” 林绥沉思片刻，问：“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琼斯：“继续往前，RE-10星离这里很近。兄弟，这实际上比我想象得要容易，果然任何事情，最难的只是开始。” 这句鸡汤倒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合适……林绥说：“利刃发展太快了，再等等吧，你考虑过怎么面对太空中的战斗吗？” 琼斯的战斗经验主要在星球上，包括这次的战斗，也是琼斯先将所有人运送到RE-11星之后，再掀起战争，并且目标直指对方的核心人物。这种打法效率很高，但林绥觉得，他迟早会遇到太空中的战斗，而琼斯非常缺乏这方面的力量和经验。 柏翠和琼斯之后又谈了一会，从那里离开。 “你想说什么？”林绥问。 从去见琼斯起，柏翠就一副有话不敢说的样子。 柏翠立刻道：“你觉得琼斯靠谱吗？他太得意忘形了，这次商谈的时候，他总是想压我们一头……林，他在试探我们的底线。” 林绥微微点头：“确实，不过没关系，既然他想知道，那就把底线亮给他看好了。” 柏翠还是不太喜欢这样的盟友。 见状，林绥沉声道：“他不算是盟友，我们各取所需，而且我们并非只有他一个选择……柏翠，我们有更重要的事，在RE-11星上，先稳下来，不用急着铺开市场。这场战斗还没有结束，琼斯的麻烦不在于本地的抵抗力量。” 在林绥他们离开之后，琼斯再次打开那张全息图片，将里面的飞船放大，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每一个角落。 在战斗开始之前，他封锁了附近的航线，是不可能有人能不经意“路过”的，除了星际海盗，还有谁会来关注一场发生在第三星系的战斗。 他对林绥当然有所保留……双方是相互依靠的关系，但谁更需要谁呢，得看是利刃扩张得快，还是左卫01号发展得快，更强大的那一方占据更多主动权。 对于盟友来说，谁上谁下也是很重要的，对吧。 琼斯正思索着，他的手下进来，把本地的资源报告拿给他。 本地资源非常丰富，甚至还有几家负责组装的工厂，这就比RE-24星强多了，但这些工厂的背后并不全是由本地势力掌控，还有一些其他势力参与。 琼斯撑着额头思索许久，猛然想到一个组织。 长老会。 …… 在琼斯进入RE-11星后一个月后，他逐渐感到力不从心。 他手下负责管理的人不多，所以每多占领一颗星球，就要分出一部分人进行管理，到现在已经无人可用，要让其他人顶上并且能发挥作用，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和本地势力的合作能缓解一部分压力，但琼斯并不太信任他们。 令他感觉有些怪异的是，最近林绥那边也没有派柏翠来商议，琼斯察觉到左卫01号对矿产的需求，按理说柏翠早就该来了。 左卫01号最近似乎在全力造什么东西，飞船又完全封闭了。他们还不知道从哪里拖来了一艘大型飞船，正在进行改造。 说起这个，琼斯又烦恼起来，林绥身边有很多可用之人，负责不同方面的事务，而且各自都干得很好，这让他非常羡慕，毕竟利刃里基本只有他在管事，其他能给出意见或者撑得起场面的人太少了。 他正烦恼着，个人终端忽然亮了起来。 【离开RE-11星，它不属于你。 】 琼斯神情一凛。 这条消息没有注明来源，对方是直接黑进了他的系统。琼斯心脏不断加快，但他强行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穿上外套，往下方走去。 下面有个小房间，里面关押着RE-11星的前首领，名叫凯特。目前琼斯扶持的是凯特曾经的手下，那个手下现在对琼斯十分忠心——在这方面，他也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你从哪里搬的救兵？”琼斯说：“他们应该检查过你的身体了，没有能和外面联系的手段。” 凯特此时非常虚弱，琼斯虽然没有故意找人虐待他，但他所处的环境实在太差了。 他没有说话。 琼斯：“有人让我离开RE-11星，你觉得是谁说的。” 凯特的手指动了动，他抬起眼皮，声音嘶哑：“……长老会注意到你了。” 琼斯沉默了一会，感慨说：“果然是长老会啊。” 第三星系有很多星球，说实话，它的数量比任何帝国人想象得都要更多一些，而每颗星球都形成了自己的势力，有的势力不断扩大，占据了多个星球，然后他们遇到了另一股势力。经过频繁的冲突，战斗，和谈之后，形成了一个新的组织，长老会。 长老会总共有七人，后来扩展到九人，他们的势力范围涵盖了大部分第三星系。在RE-23星这种非常偏远的星球并没有受到长老会的印象，但是，在琼斯很早之前还在飞鹰里的时候，飞鹰的首领对他感慨过，想要加入长老会，可惜长老会瞧不上这种偏远又贫瘠的小地方。 对琼斯来说，长老会是一个传说中的组织。 长老会的诞生，并不只是第三星系各大势力之间的妥协，也有为了对抗白银星系这方面的原因。白银星系对第三星系的压榨非常厉害，长老会成立之后，他们终于有资格和白银星系进行谈判，争取更多的利益。 与此同时，长老会和白银星系那边也建立了更多的交易和联系。 长老会内部是一个严密的组织，对整个第三星系来说是绝对权威，长老会的命令甚至要优先于帝国，他们会为其他第三星系提供帮助，但同时，所有人都必须遵循长老会严苛的规则。 其中一条就包括，不允许内部战斗，不允许擅自扩张。 凯特并不是长老会的成员，RE-11星也不属于长老会的势力范围，但长老会已经注意到了琼斯的行为。 他们正在发出警告。 琼斯想起那条信息，长老会以非常傲慢的姿态下了命令，让他离开RE-11星。 “我不打算离开这里。”琼斯说。 凯特冷笑一声：“你来自哪里？第三星系的边境星球，所以你根本想象不到长老会的强大。就靠你那些手下？他们甚至不用出面就可以解决你。” “那就来试试吧。”琼斯说：“我也正好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长老会。” 说完这句话之后，琼斯离开了房间，然后立刻开着飞行器，去左卫01号了。 他很快找到林绥，开门见山地说：“我要买太空作战的武器。” 林绥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看来琼斯是收到什么消息了。 “这方面的武器，我们还在研制之中……” “我知道你一定有！价格咱们可以商量嘛。”琼斯顿了顿，说：“之前你不是劝我发展一下太空作战能力吗，我觉得你说得对，我们迟早会遇到更强大的敌人。” “我可以卖一些太空作战武器给你，但我们的库存确实不多了。”林绥想了想，让人把左灰和柏翠叫过来，具体的武器贸易，还得是专业的人来干。 左灰和柏翠来得很快。 目前左卫01号主要使用的太空武器有束子炮，热射枪02改，太空隐形鱼雷，但能卖给琼斯的寥寥无几，正如林绥所说，库存已经消耗完了。 问题是消耗到哪里去了，琼斯看了一眼外面的飞船，一些工人正在将一门束子炮安装到飞船上。 这艘飞船是林绥在黑市上买的二手货，原本就是战斗型飞船，因为受伤退役，林绥用废铁价把它买回来。一批专业人员正在对其进行改造，他们都是奥斯丁的学生，来到第三星系后，又通过星际网络学习了很多关于飞船方面的知识，在飞船核心的帮助下，他们正在改造这艘二手飞船。 “那是什么？”琼斯问。 “黑兔01号。”这是林绥刚取的名字，这种飞船是椭圆形的，体型较短，前方两个长长的主炮口如同耳朵，涂上漆黑的涂装之后，确实很像黑兔。 这种涂装在太空之中还有扰乱对方雷达的功能，虽然价格昂贵，但实用性很高，对他们来说是一次新的尝试——占据了两颗星球的市场之后，林绥获得了空前的财富，因此他们可以做各种实验，很多东西买起来也不心疼。 琼斯又盯着黑兔01号看了许久，小声说：“我很羡慕你。” 林绥：“……一艘二手飞船而已。” 琼斯：“我是羡慕你有那么多人可以用，很奇怪，我也见过其他势力和领导，但很少有像你们这样……凝聚力很强的团体。” 琼斯：“你有什么秘诀吗？” 林绥摊开双手：“我做的每一件事你应该都是知道的，就看你愿不愿意那样做了。” 琼斯沉默了一会，他确实一直在监控左卫01号的行动……但是，林绥的做法不一定适合利刃。把所有人关在一艘飞船里？想想都不可能。 琼斯很快离开了这里，至于双方的交易，之后柏翠会把那些东西送到利刃那里去。 柏翠回来后，对林绥抱怨说：“我不太明白他那种人，总感觉他的态度很不稳定。” 林绥淡定地摆了摆手：“他的态度不重要，坚持我们的态度就好……我猜他收到了长老会的消息。” 林绥之前并不知道长老会这个势力，直到他进入第三星系，从亚萨那里听了个大概，又从001这边得到了详细信息。 所以他比琼斯知道得还多一点，例如长老会和白银星系之间的关系，比表现出来得更加密切。 “尽量给琼斯更多支援，看起来他已经准备试试长老会的实力了……我去看看黑兔01号。” 黑兔01号是个实验品，主负责人叫苏，他是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黑发青年，但奥斯丁很欣赏他。 林绥来视察的时候，苏专门腾出空为他讲解现在的进展：“这艘飞船的防御用的是低温等离子体能量盾，电磁波无法穿透，也无法被卫星上的红外传感器发现。配备的主炮是实验用的战略威慑武器【黑森林】，边炮是两架束子炮，另外还升级了探测系统，适合超远距离打击敌方。当然，消耗能量很大，我们正在研究新的发动机组装方法。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飞船内部空间不够，有些模具塞不进去……” 苏说得井井有条，对之后的规划也非常清晰，林绥心想不愧是奥斯丁推荐的人，问：“黑兔01号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试用？” “……黑兔01号？”苏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这是林绥取的名字。他眉头微微皱起，僵了一会，又慢慢舒展开——他本来以为会有一个更厉害更凶猛的名字，他自己还琢磨了好几个名字呢，例如探索者，勇气号之类的，结果最后要叫黑兔01号吗。 想想左卫01号和当初的九七号基地，确实是首领的起名风格。 “黑兔01号现在就可以试用。”苏深吸一口气，接受了这个名字，他说：“只是【黑森林】还需要一段时间调试，还有，这艘飞船的飞船核心目前还没确定，也没有合适的飞行员。” 虽然现在所有飞船主要靠飞船核心操控，但也需要经过培训的飞行员，一旦遇到什么问题，还得靠人的临场反应。 林绥：【001，如果完全交给你可以吗？ 】 001：【当然。 】 于是林绥对苏说：“取消内部座椅，把空间腾出来，至于飞船核心，用左卫01号的复刻版，我来解决这个问题。” 硬件已经搭载好了，001激活飞船核心，内部指示灯闪了一下，黑兔01号仿佛活了过来。 【你好，首领。你好，总负责人。 】机械音在飞船内响起。 “你好，黑兔01号。”林绥打了个招呼，同时感受到了自己对黑兔01号的控制。 【我喜欢这个名字。 】黑兔01号用毫无起伏的声调说。 苏：“……喜欢就好。” 黑兔01号还在加班加点的改造之中，有了飞船核心的帮助，效率变得更高，这个飞船核心还有一些很明显的个人偏好，也很喜欢忽然冒出来和飞船上的人聊天，到了后来，大家都开始叫它兔子。 此时距离琼斯收到那个消息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琼斯不仅没离开RE-11星，还开始训练手下备战。 于是他很快又收到一条消息：【你将为自己的无知付出代价。 】 那就来吧，琼斯喃喃道。 他不可能退回RE-24星。 两个月之后，RE-11星外是整齐排列的长老会武装力量，密密麻麻的战斗飞船铺在星港外，仅靠数量，就足以封锁这座星球。 长老会想给琼斯一个下马威，让琼斯直接投降，在战斗开始前，他们甚至还派了一个人过来，告诫琼斯不要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谢谢你的劝诫，但我想试试。”琼斯慢条斯理地说：“毕竟听说长老会很久没有动手了。” 使者为他的挑衅感到愤怒，愤愤离开的时候，大门关上了，旁边的人拦住了他。 使者心里升起了一丝恐惧：“你这样不符合规矩！” “我是从最遥远最贫穷的RE-23星来的，不知道什么规矩。”琼斯微笑道。 使者：“长老会一天就能够摧毁你！” 琼斯只是看着外面，漫不经心地玩弄着个人终端。 长老会围攻RE-11星，在发现使者被扣留之后，果断开火，利刃悍然反击，意图突围。 战斗又开始了。 琼斯心里根本没有多少底，他只是不能后退，如果他退了，甚至会失去利刃。但他很快就发现，长老会的人看上去更多，武器更好，飞船更先进，但好像战斗力非常得……普通。 在利刃咬牙强撑的情况下，双方竟然僵持不下。那个使者号称一天就可以毁灭利刃，说明长老会也是这么想的，但事实是，长老会损失也不小。 坚持了五天之后，长老会又一次加大了火力投入，这下利刃损失极其惨重，几乎每分每秒多会报上来大量伤亡。 就在琼斯为了伤亡焦头烂额的时候，长老会内部也发生了争执。 “就为了对付一个小势力，没必要投入这么多火力吧。”在长老会集体会议中，所有长老的投影都出现在虚拟会议庭中。其中一个长老说道：“我们已经为这场战斗花了两千万贡献点，说实话，上次花这么多钱还是为了给安吉拉伯交税。” “适当的敲打是必须的。”另一个长老说。 “当然了，所有的武器由你负责，花的钱越多，你赚的越多。”又有一个长老出口讥讽。 “不管怎么说，到现在还没有打出结果，这其中是否出现了什么问题？”一个声音嘶哑的长老说，他的语气十分平静：“金长老，你能否为我们做一下说明？” “火力打击很有效果。”金长老的信号不太稳定，他正处于战场之中，还能听到远处密集的炮火声：“我保证，今天这场战斗就会结束。” 金长老是最后一个加入长老会的人，这次的战斗主要由他负责。 “这些损失对长老会不算什么，维持长老会的权威才是最重要的……”金长老继续道，长老会的其他成员暂时没有说话，他们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就在这时，他们听到金长老那边传来其他人的声音： “长老——后方出现了不明能量反应——” 第107章 黑兔01号静静悬停在太空之中，漆黑的涂装让它与黑暗融为一体，即使用雷达扫描，也发现不了它的踪迹。 黑兔01号上没有驾驶员，由飞船核心和林绥远程控制，在这场战斗开始之前，黑兔01号就已经在这里了。 一发“黑森林”之后，炮口的光渐渐熄灭，长老会的舰队立刻出现了一个极大的缺口。这一幕极为震撼，那些原本代表着战舰的的光点被无声吞没，喧嚣的战场出现一瞬间的静默，成群的舰队仿佛一副被撕裂的画卷。 而黑兔01号上的仪表盘也显示能源由97%直接降到66%。 黑兔01号有两个主炮口，其中装载的炮弹是名为“黑森林”的集束型弹药，伤害是束子炮的两千倍，主打一个力大砖飞。 黑森林如果要准确打击目标，必须配备更精准范围更广的雷达系统，黑兔01号作用有限，锁定目标靠得主要是飞船核心的帮助。 苏给林绥详细介绍过“黑森林”。白参和左灰一直在孜孜不倦地研究适用于太空的高性能武器，他们的目标一直是以帝国为假想敌，白参对战斗本身更加熟悉，他提出要求，而左灰负责设计。 “黑森林”的原型是帝国的远程重炮，星网上就有其设计原理，林绥通过001推演出其核心技术，交给左灰他们。但清道夫无论从原材料还是成本来说，都是左卫01不能承担的，于是左灰对此进行了修改，主要是为了使其能适应黑兔01号。 林绥旁观了整个黑森林的研发改造过程，左灰一直在说要减小体积，降低当量，弱化消耗之类的，并且说伤害会低于原本目标，但根据这次的实际效果，林绥觉得这种程度的震慑力已经够用了。 一发命中之后，黑兔01号再次隐入黑暗之中。 在舰队受到攻击后，金长老立刻寻找攻击来源，几艘巡逻机朝后方飞去，雷达扫射之后，他们没发现任何能量波动。 手下已经将损失清点并报告上来，仅这一次攻击，长老会舰队损失了一百五十艘战斗飞船，这个损失已经踩到了他的底线。 他的情报调查得很清楚，利刃是一支来自于RE-23星的帮派，本来只是个小势力，后来占领了RE-24星和RE-11星，他们不可能会有这种级别的火力。 可是除了利刃，金长老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而且对方当时的位置在整个战场的后方，说明早有准备，还避开了舰队的探测。但之前利刃的主要力量都集中在星球内作战，发展太空作战需要技术，资源，人才还有时间，根本不可能凭空冒出来。 战斗还在继续中，因为刚才的受损，导致了长老会舰队火力出现了空缺，利刃立刻组织反扑，虽然很快就被舰队压回去了。 金长老揉了揉眉心，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计划外的变故往往并不是偶然事件，而是因为误判导致的必然结果。 这场战斗已经逐渐在脱离他的掌控。 那么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对方现在攻击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对方立刻提出了和谈，这就是一次威慑，对方亮了个底牌。所以问题的关键在于，对方是否还有再来一炮的实力。 金长老思考了一会，耳边忽然出现了一个嘶哑的声音：“金长老，发生什么事了？” “冯长老，无事。”在刚才手下报告的时候，金长老这边就对集体会议屏蔽了信号，他扫了眼集体会议的频道，不动声色地说：“受战斗波及，信号中断了。” 冯长老问：“那么，今天这场战斗就会结束？” 金长老：“是的，我们完全占据主动权，但是，舰队无法登陆RE-11星，对方不愿意投降。” 另一个暴躁的声音传来：“那就把那颗星球轰烂！” 金长老没有说话，其他长老也一时没有出声，集体会议静默了一会，冯长老问：“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金长老说：“先封锁RE-11星，他们消耗很大，坚持不了多久。” 冯长老：“那就按你说的做吧。” 集体会议结束，金长老立刻下令停火后撤，然后以包围姿态将RE-11星封锁起来。 他坐在主控室里，一边处理各种战后的各种情况，一边静静等待着，过了许久，手下说那个使者被送回来了。 金长老立刻站起来。 …… 当林绥一炮“黑森林”轰进长老会舰队的时候，左灰，白参，苏他们都看到了这个画面。 这是黑兔01号和黑森林第一次实际参加战斗，效果出乎意料。林绥这样做当然不是为了检验一下黑森林好不好用，而是出于战略性的目的。 左灰：“集束式攻击，拦截的可能性也很低，如果能压低成本就更好了。” 白参：“对方的阵型出现了很大的纰漏，可惜利刃没有趁机突破出去，否则一定可以造成更多伤亡。” 苏：“黑兔01号最多只能装载两发黑森林，载荷量太少了，既然有反隐，其实可以靠得更近一点。” 他们三人的关注重点各不相同，左灰关注黑森林，认为距离帝国还有很大的差距，但目前的方向是没错的。苏关注点在于黑兔01号本身，改进的计划已经在他脑海中成形。 白参对战场本身更感兴趣，他说：“对面打不下去了，他们想一次决胜负，所以一开始就派出了这么多人。利刃的韧性超乎他们的想象……” 说到这里，白参停顿了片刻，实际上他对利刃的判断也出现了错误，之前还建议林绥和琼斯切割，在RE-11星被封锁前离开这里。 “他对他们的实力有绝对信心，所以一旦无法立刻胜利，内部的质疑声音会很大。”白参说。 林绥微微点头，就在这时，一艘飞行器朝他们这边开过来，琼斯出现在林绥面前，他朝林绥扑过来，张开手臂想给林绥一个拥抱，被默用眼神制止了。 “兄弟，你有这种好东西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琼斯激动地说：“那是什么东西，不管怎么样，太棒了！” 他来得太快了，估计在林绥发出黑森林之后，琼斯就把指挥权交给了其他人，然后朝左卫01号这边过来了。 当然，琼斯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激动，他之前就猜到林绥一直在制造秘密武器，所以那个武器不重要，林绥愿意现在拿出来为他解围才重要。 太棒了，最棒的是，他们不是敌人。 “只是个实验品而已。”林绥说。 琼斯：“既然你有这样的武器，为什么不直接摧毁那些舰队呢？他们现在把RE-11星包围起来了，恐怕是下定决心困死我们。” 林绥：“我们没有更多的黑森林了。” 他这话是笑着说的，语气很平淡，表情和姿态都和往常一样，让人看不出端倪。 所以这是唯一一颗。真的，还是假的？琼斯无法从林绥那张端方平静的脸上找到答案。 既然他这么说，就说明不会再有第二颗黑森林朝舰队砸下去，琼斯问：“那接下来怎么办？如果他们决定一直围下去的话……说实话，利刃经不起下一波打击了。” 一直围下去的话，长老会舰队的消耗比他们高多了。但如果长老会决定继续打下去，他们也承受不了。 林绥缓缓道：“那就问问对方的意见吧，我觉得还是谈谈比较好，也许能达成共识呢。” 于是那个使者又被送回到长老会舰队，他之前被关在房间里，听见外面接连不断的轰击声和爆炸声，终于回来之后，还有点精神恍惚。 “利刃的首领是怎么说的？”金长老问。 使者：“他说，请您亲自去谈谈。” 使者本以为金长老会不屑一顾，但金长老沉默了一会，就让他离开了。临走之前，使者偷偷朝金长老看了一眼，正对上金长老的视线，他被其中蕴藏的风暴吓到了。 金长老并没有应约去亲自谈谈，舰队就这么围着RE-11星，到了第二天晚上，他的个人终端响起来。 一个全息影像出现在他面前，须发皆白的老人问：“什么时候能结束？” 这位就是冯长老，也是整个长老会的会长，长老会正是由他建立起来的。 金长老说：“利刃拥有之前没发现的大规模杀伤武器。” 冯长老思考了一会，说：“如果你没法解决他们，那我会重新派一个人。” 金长老：“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冯长老：“别让我失望。” 他说完就关闭了通讯，仅仅只过了几分钟，金长老的个人终端再次响起来，接通之后，另一个全息影像出现在空中。 这是一个黑发黑眼的中年女性，她手里拿着茶杯，看上去相当优雅：“你遇到了麻烦。”她开门见山地说，这个声音，正是昨天说“适当的敲打是必须的”那个人。 “秋长老。”金长老思忖片刻，说：“我方受到了很严重的损失，战场后方忽然出现了大规模杀伤武器，导致五分之一的舰队被毁。” 秋长老：“看来你还没有抓住他。” “是的。”面对秋长老，金长老更恭敬一些：“我准备去和利刃的首领接触一下。” “等你的好消息。”秋放下茶杯：“无论如何，需要出手的时候，就不要给别人还手的机会。” 第108章 “长老会原来成立的时候有七人，现在扩张到九人，金长老就是第九个人。”林绥说：“长老会是一个看似松散，实则紧密的组织，他们的存在提高了第三星系的话语权。” 地下会议室里，林绥将长老会目前的情况娓娓道来，当初派出去的那些人已经有了初步成效，他们如碎星散落在第三世界，将各种信息通过个人终端传递给左卫01号。他们还无法打听到更内部的消息，但林绥可以凭借那些外在的事件，推测其内部的结构和变动。 “会长是冯长老，掌握着IO-1等星球，拥有最高的声望和最大的话语权，整个长老会就是他牵头建立的。” “其他长老各占据一部分星球，并且负责不同的事务。值得注意的是，其中由秋长老主要负责武器装备等战斗物资，而秋长老最特殊的是，她和白银星系联系非常紧密。” 他将秋长老的画像拉出来，一个相当优雅的女人坐在飞行器上，脸色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长老会成员的确立，经历了很长时间的拉扯，其中自然包括了战争这个最激烈的手段，秋在长老会中排名第三，也是凭借自己实力坐上这个位置的。 “现在正在指挥战斗的是金长老，他当初是秋长老引荐进入长老会的，所以他完全属于秋长老的阵营。” 琼斯问：“看来长老会内部也有矛盾。” “冯长老拥有最多的地盘，秋长老拥有最多的财富。”林绥说：“他们在相互制衡。所以，我们可以从中找到缝隙，撬开这个组织，找到让利刃生存下去的办法。” 琼斯说：“但长老会不允许有挑战它权威的存在，而我不可能放弃RE-11星，否则我就永远只能呆在RE-24星了。” 要走出来，长老会是他必须解决的问题。 “要在不放弃RE-11星的基础上和谈，金长老和长老会的立场有细微的差别，只要和谈的利益对他更大。” 林绥说完之后，琼斯立刻开始思考，金长老需要什么？如果镇压利刃失败，长老会内部一定会给他压力，而利刃能给他什么利益，比内部压力更重要。 林绥说：“我有个想法。” 琼斯：“什么？” 林绥：“加入长老会。” 琼斯愣了一下，惊叹般地叫道：“这可真是……但他们会同意吗？我们的实力还远远不够。” 林绥：“所以我们需要时间……”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沉默了片刻，他们总是有一把剑悬在头顶，总是拼了命地往前走，总是需要时间。 琼斯也陷入思考，很久之前他确实想过加入长老会，但双方第一次见面就是敌对关系，所以他打消了这个念头。仔细想想，加入长老会确实是可行的，第八位长老和第九位长老都是后来进入长老会的，再来个第十位长老也没关系。 但加入长老会就代表着要履行义务，承担责任，遵守规则。 琼斯：“但是，你确定只要有时间，我们就能……达到长老会的水平。” 林绥心想我的目标可不是长老会，他说：“我有左卫01号。” 001：【还有我。 】 林绥便笑了笑。 左卫01号和001都是他的底牌，因为001的存在，在技术理论方面几乎没有瓶颈。 而左卫01号上的所有人，就是将技术理论一一变成现实的力量。 …… 金长老的到来在预料之中，他是个金发男人，但头发又短又直，像被收割之后的麦田。中等身材，外表英俊，林绥见他第一面后，就断定他完全是秋长老为了增强自己的实力，而有意塞进长老会的。 长老会内部的问题比预计的还大一些，不过想想也是，毕竟长老会很久没有出现过外部压力了，自然内部就会产生矛盾。 琼斯迎上去，他的态度挺友好，但也不卑躬屈膝：“金长老，久闻大名，没想到有幸能见到传说中的长老会。” 他这话是坐着说的，金长老没什么表情，环视一圈，说：“今天的会议应该只有我们两个人。” 琼斯：“当然，我已经让所有人离开了。” 金长老摇了摇头，抬手在手臂按了一下，四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但林绥他们面前的全息影像被黑掉了。 白参：“被发现了呢。” 林绥淡定地说：“没事。” 两秒之后，全息图像再一次出现在他们面前，001在这方面无论对上谁都是碾压的。 白参也没多问，反正林绥各种手段多得很。此时金长老已经坐在了琼斯面前，因为自认为屏蔽了信号，金长老反而比之前看上去随意一些。 琼斯挺直了脊背：“金长老，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敢来，倒让我刮目相看了。” 他直接了当道：“离开这颗星球，你们无法承受下一次长老会的攻击。” “显然你们对利刃的实力一无所知。”琼斯举起一根手指：“你们甚至没有发现是什么攻击了舰队，我可以好心告诉你，它名叫黑森林。” 金长老：“利刃支撑不起第二发，否则不会等到那时候才动手。你想以它为筹码吓唬长老会吗？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这种话长老会之前已经说过了，我们来说点实在的。”琼斯微笑道：“毕竟你已经坐在这里，就说明至少我们还可以聊一聊，金长老。” 谈判的过程很长，到后来，双方用词越来越直白，态度也越来越鲜明。金长老直说如果琼斯不离开这里，他会把整颗RE-11星轰烂，而琼斯手握黑森林这张牌，寸步不让，一点都不肯妥协。他也直接说，利刃不仅不会从RE-11星离开，以后还会继续扩张。 气氛剑拔弩张至极，但又保持着极致的克制。 “看来没什么好谈的了。”金长老站起来，冷冷地说：“告辞。” 琼斯挥了挥手：“金长老，希望你回去之后再多想想。” 金长老冷着脸离开，下颌紧绷，眼神像结了霜。当他离开RE——11星，回到飞船之后，他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 在刚才的试探中，他没有发现琼斯的破绽，带的探测器也没有发现大规模高强度能量波动，所以他并不知道究竟还有没有更多的黑森林。 琼斯表现得太完美了，即使金长老的观察力如此敏锐，也无法从他的反应中发现任何有效信息。 简直——金长老只能这样想，简直就像连琼斯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黑森林似的。 金长老按了按太阳穴，琼斯是个比想象中难搞的敌人，不像之前那些挑战长老会的小丑，他有更明确的目标，意志也极其坚定。 思考了一会，他下令继续低烈度攻击RE-11星。 与此同时，琼斯也联系上了林绥，把谈判过程中的内容复述了一遍，他以为金长老确实切断了和林绥那边的联系。 林绥对此没有多说，听完了之后，他问：“白参，你觉得呢？” “虽然表面上两个人针锋相对，但实际上一开始就掏出底牌，就是为了能谈得更实际一点。”白参单手捏着下巴，随着战斗事件越来越频繁，他也越来越活跃了：“所以这种情况下反而是能谈的，看来让琼斯加入长老会还真有戏，但接下来，金长老应该还会再试探几次。” 果然，接下来RE-11星就遭受到了持续的低烈度打击，长老会舰队没有“格式化”那种武器，可以直接把一颗星球摧毁——贵族中有这种武器的也很少，以及能够轻而易举决定摧毁一颗行星的傲慢与残忍。 “他在等第二颗黑森林。”琼斯说。 要入长老会的眼，果然还是必须要有实力才行。 林绥说：“那就给他第二颗。” 然而事情很快又出现了转机，长老会把金长老叫回去了，重新安排了一个人指挥战斗。看来金长老那种试探先让长老会失去了耐心。 金长老被剥夺了指挥权之后，也没有离开RE-11星。这次来的新指挥官是冯长老的心腹之一，他来了之后，立刻对RE-11星进行了猛烈的攻击，一时间，利刃损失极大。 金长老留在这里，是为了观察接下来的情况，秋长老也嘱咐他不要离开。看着眼前的惨状，金长老心想，如果利刃再不出手，恐怕就要消失在这里了。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个人终端收到了一条消息。 这条消息没有来源，突兀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我帮你解决掉他，这场战斗没必要出现第三个人。” 金长老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向来是十分冷静的，然而这几个字让他几乎脊背发凉。紧接着，他听到内部频道里的紧急通报；“检测到后方不明能量袭来——” 这场景和他当时经历得一模一样，但这次金长老在战场之外，他清楚地看到了，从战场后方，一道白光破空而来，精准地命中主指挥飞船，那艘飞船以及新来的指挥官在黑暗之中无声地炸成一团巨大的火花。 第109章 黑兔01号的突然袭击让长老会舰队陷入短暂的混乱，金长老立刻开启个人终端的保护系统追踪信息来源，一边接过指挥系统，下令寻找能量源，根据弹道弧线，雷达迅速扫射过去，几艘小巧的信号飞船抓住了对方的尾巴，拍到了对方隐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幕。 那是一艘椭圆形的战斗型飞船，头顶两个主炮，下方十个小炮口，漆黑的涂装和光滑的曲线，看上去相当简洁。 他总觉得这种攻击和利刃所表现出来的风格不一样。 拿到指挥权之后，金长老下令停止攻击，再打下去除了耗费弹药之外没有其他意义。 过了没多久，他收到了秋长老的通讯请求。 秋长老已经得知了那个指挥官的死亡，她思索片刻，问：“那个利刃究竟什么实力？” 金长老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甚至包括发到他个人终端的信息：“我认为他们的实力远超过我们之前的了解。” 在之前那一次谈判之后，金长老就向秋长老汇报过谈判情况，秋长老听到这里，就已经明白了金长老的意思。 能绕过保护对金长老直接发送信息，说明至少在AI这方面，对方的实力已经超过了长老会。 她沉吟片刻，说：“如果我们要解决掉这个小组织，恐怕还要付出一些代价。” 为了解决一个忽然冒出来的实力，付出那么多代价并不值得，秋长老思考过后，说：“再去接触一次。” 金长老点头，他虽然同为长老之一，但对秋长老十分尊敬。在关上通讯后不久，个人终端再次激烈而频繁地亮起来，这是来自冯长老的通讯请求，仅从这就能看出来他焦躁而愤怒的内心。 金长老淡定地接通之后，冯长老的脸出现在空中，他凑得很近，带来令人紧张的压迫感：“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金长老将之前的事讲了一遍，略过了利刃发过来的消息，冯长老十分愤怒，要求立刻对利刃进行强烈的报复。 金长老应下来，却很委婉地说，不一定能取得他想要的战果。 冯长老冷冷地盯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解决掉利刃，不然你就滚出长老会。” 关掉通讯之后，金长老坐在原地思考了一会。他是一个想的比说的多的人，而其行为就更加谨慎了。过了一会，他向琼斯发出请求，要求再次谈判，琼斯那边很快就回复过来，并确定了时间和位置。 谈判位置在RE-11星外的一座船坞上，当金长老从飞船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琼斯身后还有两个人。 “这是我的朋友，林。”琼斯简单地介绍道：“金长老，很高兴我们又见面了，我说过，我们本不该是敌人。” 金长老多看了林绥两眼，然后坐下。 林绥就坐在琼斯后面，他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仿佛只是个旁观者。 谈判仍然充满试探，然而这才是一次真正的谈判，双方都拿出了自己的目标，想要寻找一个折中的方案，至于底线，他们上次就交流过了。 【金长老的身体，百分之九十的部分都是高精机械材料制造。 】 001扫描了之后，一张全息图出现在林绥的脑海之中，上面标注了金长老不同身体部位使用的各种材料，基本上只有大脑是原装的。 其实大脑不一定是原装的。 在金长老和琼斯谈判的时候， 001正在搜索关于金长老的过去，它需要把星网上所有碎片化的信息整合起来，连成一张紧密的网，顺着清晰的脉络，发现事情的真相。 【金长老名叫金安，他出生于第三星系DI-563星的流浪者，在十三岁的时候母亲死了，他成为了当地的矿工。 】 矿工在第三星系算是最辛苦，但也赚的最多的工作，然而很快，长老会袭击了DI-563星的本土帮会，矿场受到波及，他也受了很重的伤。 在医院治病花光了他所有的存款，金安给自己安装了两条机械腿和一只机械手，然后进入地下角斗场。他运气还不错，就这样活下来，期间换了身体的很多部位，之后他就被来DI-563星游玩的秋长老发现，秋长老从角斗场把他买下来，给他把所有的身体部件换上了最新的实验产品。 金安的耐受性极强，在发生了数次排异反应后，他渐渐接受了新的身体。之后秋长老觉得他性格很稳重，而且非常细心谨慎，便把DI-563星给了他。 之后秋长老和冯长老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冯长老拉了一个人进入长老会之后，秋长老就把金长老拉进来了。虽然他实际只掌握了一个星球，而其他长老或多或少都拥有至少十个星球。 林绥一边旁听金安和琼斯的谈话，一边看着001整理出来的资料，金安确实表现得非常谨慎且细致。 长老会是长老会，秋长老是秋长老，金长老是金长老。 这场谈判之中，琼斯试探性地提出了要加入长老会，这种事当然不是金长老说了算的，最后双方交换了意见，随后金长老就准备离开了。 “我来送送金长老。”林绥站起身，带着金长老走出房间，一直把他送到飞船外。 “希望下次见面，我们就是朋友了。”林绥伸出手：“比起战争，我更喜欢通过和平的手段达成共识。” 金安不知道这个林究竟是谁，也无从判断他和琼斯的关系，更不知道他在这场谈判中扮演什么角色。以至于他非常谨慎地思考了一会，才握住林绥的手。 “希望如此。” 林绥送他上了飞船，当飞船离开之后，001说：【已成功获取管理员权限。 】 现在001可以对金安的个人终端做任何事了。 001接入其他系统需要实体接触的，林绥让001先监听着金安的通信记录，他只能通过这个判断长老会内部的立场变化。 虽然谈完了，但之后还是打了几次，边打边谈，战斗烈度越来越小。利刃的那些战士们倒是渐渐获得了丰富的战斗经验，而因为需要左卫01号的支持，琼斯将本地几个稀有矿脉全交给了林绥。 在见识过黑森林之后，琼斯多多少少有点躺平了，反正左卫01号透露出来的力量已经比他强了。当然更重要的是，林绥当时为了帮助自己朝长老会开火，让琼斯相信左卫01号始终是自己的盟友。 他隐隐看出来，左卫01号不想成为台面上的那一个，于是接受了林绥给利刃的定位——左卫01号的白手套。 林绥趁这个机会把那几座矿场开发出来，投入了相当多的人手。 与此同时，黑森林已经进入了新的研发阶段，压低成本并且缩短制造时间，以达成批量制造的目的。除此之外，苏在黑兔01号也发现了一些可以改进的地方，他们批量订购了一些战斗型飞船，然后进行改造，利用其能够隐身的特点，适用中短距离作战，他们还为此配置了更合适的炮弹，名为“清道夫”。 这第二批战斗飞船被命名为黑兔02号，同样是由飞船核心控制，最先体验黑兔02号的就是长老会舰队。 苏对林绥说，他们接下来的计划是制造一艘“大黑兔”轰炸飞船——如今苏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名字，他甚至很喜欢，计划中还有黑兔03，小黑兔之类的。 左卫01号正在争分夺秒地变得更加强大。 谁也没想到长老会和利刃打一年多的时间，在金安和琼斯的默认下，双方打得越来越默契，伤亡也变少了。金安又来谈了几次，没谈拢，于是继续互相消耗。后来冯长老把金安调走，换了个指挥官，除了消耗弹药外，并没有打出战果。在秋长老的运作下，金安又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林绥还给他发了条信息：“朋友，欢迎回来。” 这条信息被金安删除，甚至没告诉过秋长老。除了那次谈判之外，他再没有见过林绥，但仅那一次见面，金安总是时不时会想到他。 那艘黑色的飞船会是林的手笔吗？ 他知道琼斯和林是盟友，但林似乎只是一个卖药，采矿的商人而已。 然而他的本能，他这么多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经历在警告他，小心那个人。 金安这次回来之后，谈判终于有了结果，秋长老愿意帮助琼斯加入长老会，其实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这样的默契，琼斯进入长老会之后，会站在秋长老这一边。 秋长老需要更多的力量和冯长老分庭抗礼，琼斯虽然只掌握了三颗星球，又穷又远，但利刃非常能打，能打也很重要。 于是长老会又一次召开会议，由秋长老提出让琼斯加入长老会，冯长老和另一个长老投票反对，一人弃权，秋长老和金长老以及大部分同意，于是来自RE-23星的琼斯便硬生生被拉进了长老会。 第110章 进入长老会之后，琼斯第一个接触的就是秋长老。 秋长老来历比较神秘，她本来是一个侯爵的女儿，因为犯了错，得罪了黄金星系的人，被送到第三星系。比起惩罚，其实更主要的是为了保护她，避开风头。侯爵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受苦，送她来的时候，还附带了相当数量的金钱，资源和战士，基本上等于在第三星系给女儿修了个堡垒。 秋在自己的堡垒内过得逍遥自在，直到冯长老开始组建长老会，那段时间整个第三星系波诡云谲，暗流涌动，秋也加入了这场竞争。 有侯爵父亲做后盾，秋在长老会中取得了一席之地，不过正因此如此，也埋下了她和冯长老之间道不同不相为谋的种子。加入长老会之后，秋长老总算找到了自己愿意为之奋斗的事业，一扫之前吃喝玩乐混日子的颓靡，非常积极地建设长老会和自己的星球去了。家族那边风头已经过去，侯爵父亲让她回去，她也不愿意了。 那是琼斯第一次参加会议，他带了自己的两个人以及林绥和默，而正式会议只允许他一个人进入。 当琼斯踏进房间，看见了金安以及另外两位长老，他打了个招呼，那两个长老打量着他，金安微微点了点头。 之后秋长老也来了，她瞥了琼斯一眼，嘴角带着优雅的笑意，然后在金安身边坐下。 冯长老是最后来的，当他坐下之后，房间关上了门。 十个长老围坐在圆桌边，各自为政，各取所需。 此次会议由他主持，内容大致就是关于琼斯加入长老会之后需要遵循的规则和承担的责任，相对应的，长老会内部也会对他大开方便之门，资源共享。除此之外，他们还讨论了关于内部的一些发展安全和资源分配问题，以及和白银星系的交涉。这些内容是接着上次会议的，所以琼斯乍然之下根本无法理解。 不过林绥应该能理解。 他这么想着，一边走神，一边转动了一下手腕。 长老会内部各自占据了一部分第三星系的星球，形成自己的势力范围，但总的来说也有职责分工，例如秋长老就负责资源和武器方面的存储与运输。但渐渐的，随着内部矛盾越来越大，这些分工也逐渐模糊失效，大家各干各的，互相甩锅埋坑，只表面上还维持着长老会的存在。 长老会内部斗争再激烈，面对白银星系的时候，也只有长老会这个整体才能有话语权。 会议结束之后，秋长老才走过来，伸出手对琼斯说：“欢迎加入长老会。” “我的荣幸。”琼斯弯腰，握了握她的指尖。 秋长老笑了：“晚上还有一个宴会，你可以带朋友来参加。” 晚上的宴会是在一个太空飞船内开的，不仅长老可以带亲属朋友参加，条件还放宽到第三星系的其他大商人和企业家，但他们需要买票才能入内。 琼斯拿着一张金属邀请函递给林绥，说：“这张邀请函价值十五万贡献点，而且只卖三十份。” “对于一个可以结识长老会成员的机会，这个价格不算太贵。”林绥收下了那张邀请函，里面转载了芯片，可以登记他的名字，到时候他们直接进去就行。 “对了，会议里他们说了什么？” 林绥略微无语了两秒，虽然说是两人商量好了，但琼斯未免摆烂得太快了。他有时候觉得琼斯挺神奇的，以为他不行的时候吧，他就行了。以为他能行的时候，他又不行了。 倒是能支棱，但只能支棱一会。 “长老会内部矛盾很大，他们无法推进任何进度向前发展。” “嘿，一群沙丁鱼，长老会成立到现在，才三十年而已。”琼斯摇了摇脑袋：“其实我还没参加过这种宴会，是不是还需要准备礼服什么的。” 林绥：“确实。” 这个回答也不知道是指他说的哪个问题。 琼斯还是老老实实准备了礼服，绷紧的布料和紧扣的领口让他非常难受。其实在来第三星系之前，他也穿过很长一段时间规规矩矩的衣服，但很显然，第三星系不需要礼服。 宴会里布置得非常豪华，灯红酒绿，头顶闪烁着漂亮的光，各种全息图像漂浮在空中。这里提供的食物也很稀有且美味，琼斯各自都吃了一点，心想这些食物能勉强弥补那价格高昂的门票。 很快，有越来越多的人进入，大家都穿得光鲜亮丽的，端着酒杯，言笑晏晏，衣冠楚楚，一时间甚至会忘了这里是混乱蛮荒的第三星系。 有一些人在打量琼斯，评估他作为第十个长老会会长究竟有什么样的实力，应该如何接近，琼斯抿了口酒，发现自己确实不太喜欢这种场合。这时他发现有些人的目光移到了门口，他也随之看过去。 两个人出现在门口，其中一个高得引人注目，但更特殊的是，他脸上带着面具，使人无从窥探他的真容。 而他旁边站着的就是换上了礼服的林绥，看上去非常斯文有礼，难得一见的温文尔雅。琼斯一开始还没认出来，因为林绥大部分时候都穿着他的左卫01号制服和破旧的披风，那个手杖倒还拿着，不过这种场合下到还挺合适。之前他像一个冷静理智，历尽磨难的首领，但今天这幅打扮，好像他也会在舞池里邀请人跳舞似的。 在他们之后，冯长老很快也来了。 大部分人的目光其实是被默吸引过去的，但很快冯长老出现后，他们就往冯长老那边去了。 林绥和默进入宴会之后，并没有去找琼斯，而是找了个角落默默观察。 001正在疯狂地将在场所有人的情报在他脑海里刷新，林绥需要梳理出他们的关系，并决定如何和他们交流，信息太多，他甚至感觉微微有点头痛。这时候默忽然从后面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林绥回过头去，默手里拿着一个小甜点，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 林绥以为他是在问能不能吃，默很少有物质上的欲望，所以鼓励地说：“可以吃。” 默愣了一下，低下头，仿佛连无形的耳朵都垂下来了。他本来是想给林绥吃的，然后林绥就转过头继续忙了，默只好自己一口一口地把小甜点吃了。 过了一会，林绥回过头问他：“我要出去和他们聊聊，你跟我一起，还是留在这里吃点东西？” 林绥这样问是因为飞船内暂时没有危险，而且机械体也都在手环里，满能量待命中。他以为默应该喜欢留下来再吃点什么，所以才问了一下。 哪知道他说完，默就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两人对视了一会，当林绥往外走的时候，默立刻跟上，并且比以前跟得更紧了。 …… 林绥的身份是一个普通的医药公司商人，当然这种身份是无法进入宴会的，所以大家自然会想得更多一点。更何况对话的时候，林绥似乎了解得太多了，总能说到他们心里的痒处。 这种场合的交谈，大部分人都至少维持了表面上的体面，林绥当然不指望在这里谈成什么交易，只要互相打个照面，让其他人知道他的存在就行。 一阵重重的脚步声传来，冯长老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过来，他停在林绥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说：“瞧瞧，我们的宴会怎么还混进了这种不知道哪里来的乡巴佬。” 他知道林绥是琼斯带过来的，所以这其实是做给琼斯看的。 “我们接到了邀请，所以来参加宴会。”林绥温和地笑了笑：“这确实使我大开眼界。” 冯长老冷哼一声，指着默说：“他戴着面具——这里可不是化装舞会，要不把面具摘下来，要不就滚出去。” 林绥脸上的表情微微冷下来，冯长老注意到了他眼神的细微变化，尽管只有一瞬间，他感受到了一阵寒意。然而林绥很快就又露出很浅的笑容，说：“他是我的……” “这是在做什么？好热闹啊。”清脆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秋长老大步走过来，身后跟着金安。她是在那种非常传统的贵族家长大的，从小学习着繁重的礼仪，所以这样大幅度的动作也显得十分优雅，当她站定之后，秋长老的目光在林绥和冯长老之间流转：“哦，今年的宴会有新朋友了，往年总是那几个老面孔，我都看烦了。” 她说老面孔的时候，正看着须发皆白的冯长老。 冯长老恨得牙痒痒，知道自己在口舌上占不了上风，随便扯了几句就走了。秋长老对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回头对林绥说：“有的人老了之后会更加沉稳，有的人老了，就又敏感又脆弱，一点玩笑话都听不得了。” 林绥微笑：“秋长老，很高兴认识你。” 秋长老：“林，我听说过你。” 她当然是从金安那里听说的。 两人握了握手。 秋长老掌握的星球虽然比较少，但财富总值更高，左卫01号的药物更有市场。秋长老和林绥简单聊了几句，达成初步协议，至于具体的交易还需要金长老手下的人来谈。之后金长老就离开了，有很多人迫切地想要和她交谈。 001：【她的个人终端装有特殊防护系统。 】 林绥：【黑不进去吗？ 】 001 ：【当然能，但她的个人终端系统和盖亚主系统有关，出于谨慎，我最好什么都别做。 】 林绥：【不愧是侯爵的女儿。 】 他也只感慨了这么一句，就接着去忙了。很快，灯光发生了变化，音乐渐渐暧昧起来，林绥这才知道，宴会之后居然还有个舞会。 来这里是可以带人的，例如那张邀请函其实只邀请了林绥，但他可以带一个同伴进来。 林绥这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带着自己的伴侣进来。 林绥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居然有人来邀请他跳舞。林绥微微一愣，笑着婉拒了。 “我之前了解的情报不包括这个。”林绥对着凑过来的琼斯说：“你怎么样？” “还好，有点头疼。”琼斯也不得不和很多人打交道，脸都要笑僵了：“他们也需要寻找长老会之外的市场，RE-11星及之外，是他们还没有踏足过的领域。” 林绥指了指舞池：“你可以去放松一下。” “算了吧。”琼斯闭着眼睛揉了揉眉头：“诶，等等，难道你在邀请我吗？” 林绥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琼斯只好自己打了个圆场：“好吧好吧，我再去吃点东西，就不打扰你们俩了，谁让只有我是一个人来的呢……” 他嘟囔着离开了，林绥撑着胳膊又看了一会，秋长老和金安进入舞池的时候，音乐已经达到了高潮。 默从后面给他塞了个小蛋糕，林绥扭头吃了，问：“你想跳舞吗？” 默没有回答，他不太明白那种抱着转圈的行为有什么意思，但只要一想如果是林绥和别人这样抱着转圈，他就很不舒服。 林绥回头，说：“反正来都来了。” 又不能中途离开，接下来也不能再谈生意，干坐在这里很浪费时间。而且林绥想了想，他带着默这么久了，好像没让默体会过什么娱乐活动，这样下去，即使机器人也不行的嘛。 最重要的是，默好像一直都不太高兴，林绥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干脆试试让他转换一下心情。 于是林绥站了起来，回身抓住了默的手，然后变成双手相握的姿势。 他就这样拉着默上了舞池。 也许是音乐声太大了，几乎是震耳欲聋，默总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的手被林绥拉着放到了腰上，两人的距离忽然变得很近。 而且很热，这里之前有这么热吗，默心想，他不知为何，忽然一动都不敢动了。 默实在是显眼地过于突出了，在人群之中鹤立鸡群。当他们进来之后，隐隐有目光落在两人身上肆意打量。 “不用在乎他们，跟着我的步伐。”林绥拍了拍默的肩，低声说。 他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林绥面对默的时候，那种笑绝对是很不一样的，只有默知道，仿佛是被春风轻轻托着脸颊，仿佛是一个没有接触的拥抱，仿佛是一块融化了的糖。只有他拥有这块糖。 林绥拉着默开始移动，适应音乐的节奏：“很简单的，你只需要看着我就好了。” 于是默便看着他。 转了一圈又一圈，默在这方面很聪明，学得很快，但这和他之前看到的转圈确实没什么区别。只是当他这样与林绥亲近，有时候对上目光，他都感觉到一种异样的，从腹部那里传到脊柱的酥麻，心脏好像被握住了，身体很热，他怀疑自己都快要烧起来了。 林绥今天穿这身衣服也很好看，他都不知道林绥从哪里弄到的一套修身礼服。当今天林绥换上它的时候，默就多看了两眼，他从来没见过穿戴整齐讲究的林，但他心里觉得新奇，又很喜欢。直到现在，当他拥抱着穿着礼服面带微笑的林绥，他感觉一种满溢的情绪。 音乐和灯光模糊了边界，周围一切渐渐淡去，好像世界只剩他们两个，以及旋转的圆。 林绥带他转了一圈又一圈，他的心也逐渐平静下来。 当音乐停下来之后，林绥和他走出舞池，并且向其他人告别后，离开了宴会。 …… 从宴会回来之后，林绥立刻加快了开拓市场的进度，并且让柏翠下面的人尽快和其他星球的人进行接触。 药物商人不止他一个，目前来说还没有占据绝对市场的老大，各医药公司竞争地十分激烈。林绥带着亚萨开了几次会议，拉着整个医药团队研究怎么扩大市场，搞得亚萨都看见他就跑。 林绥不光在医药上催得紧，他的目光还投向了另一个领域，武器和装备。 如今，军工厂制造的武器已经足够满足内需，可以着手出售了。当初在基地的时候，基地就靠卖武器攒了不少家底，这个行业真的赚钱，而整个第三星系的市场比环梦星大多了，左卫01号很需要这笔钱。 对外销售的武器装备需要和内部使用的有所不同，左灰研制出了Z-01热射枪，性能和外表上与自用的都有细微差别。除此之外，就是能装在飞船上的Z-01束子炮和Z-01爆能炮，充分考虑了第三星系用户的需求，以便宜皮实为核心，争取更大的竞争力。 不过左灰对研制这些武器没兴趣，他交给了自己的学生。 他们这批最早从基地出来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几个学生。而最早进入学校的人，现在基本都能出来独当一面了。在教育这方面，林绥一直没有放松过，现在飞船学校里的学生只多不少，除了基本的理论知识，他们还要学习各种专业技能。 林绥默默地开拓市场，琼斯那边则暂时没有再扩大势力范围的想法，他手底下人不多，之前的战争还消耗了很大一部分，利刃也需要修生养息，扩大自己的力量。而且这三颗星球就已经有挺多事了，加入长老会之后，各种事务比他想得还要复杂一些。 “从IK-02星到DI-563星的航线又一次遭到了星际海盗袭击。”一个长老在空中展示了两颗星球的航线，并放大了其中一个地方：“这里就是遭受了袭击的地点，海盗杀了飞船上所有人，并且抢劫了货物，我们应该尽快做出应对。” 冯长老沉吟片刻：“但这条航线不在长老会规定的内部航线范围，有必要插手吗？” 秋长老悠悠道：“但上面的货物最终是运到我们i0系列星球的。” 冯长老：“为什么要走那条航线？” 秋长老：“也许是因为距离近吧。” 琼斯在角落默默地挠了挠脑袋，冯长老和秋长老之间的矛盾在于，那条航线是秋长老开辟，独立于长老会的商业航线，冯长老恨不得自己亲手炸了它，自然不愿意出手处理那条线上的星际海盗。 实际上，整个长老会内部一直这样运行，以至于什么事都办不下去。琼斯现在回想起当初和长老会的战斗，心想最后勉强能打个平手，主要靠的是长老会内部互相扯后腿。 而随着琼斯的加入，割裂越来越明显了，双方力量越是平衡，矛盾越大。 这次的会议最后也没谈出个结果，会议结束之后，琼斯主动找上秋长老，说：“我愿意带人去清理掉航线上的星际海盗。” 秋长老确实为这件事烦恼，这条航线不在长老会的控制之下，要自由得多，而如今因为星际海盗的活动，她损失很大。 长老会的舰队不能动用的话，她都准备让金安带着自己的舰队去了。 秋长老饶有兴趣地看着琼斯：“星际海盗可是一批穷凶极恶的家伙，做事不择手段，你确定要去吗？而且，那些海盗狡猾得很，他们打完就跑，可不好抓啊。” “当初秋长老能让我进入长老会，我心里感激不尽。”琼斯说：“我一直想为您尽一份力。” 秋长老沉默片刻，笑了：“不如把你的条件直接提出来。” 琼斯笑了笑：“我确实希望您能给我一些支援，除此之外，我只想表明，利刃是站在你这边的。” 秋长老最后同意了他的请求，琼斯关掉通讯之后，给林绥发了条消息：“秋长老已经同意了，咱们为了站边其实没必要投入这么多吧。” 林绥：“星际海盗总是要处理的，我的货也走那条航线。” 琼斯没想到他生意都做那么远了， DI-563星离RE-23星可很远了，而林绥一直没有离开过这颗星球：“不过星际海盗你到底决定怎么打？……还有，你那批货什么时候给我拿过来。” 林绥：“你先来左卫01号一趟，我和你一起去。” 110-120 第111章 琼斯自从进入长老会之后，就很少来左卫01号了，但他实际上和林绥的合作更加深入且频繁。 此时在港口停靠着一排战斗型飞船，统一的黑色涂装，主炮口位于飞船下方，整体造型简洁规矩，这便是黑兔02号，总共十架，是同一批制造出来的。为了适应中短距离作战，还格外撞在了能量盾系统。 黑兔02号的优势在于拥有高机动二次打击能力，但黑兔02号比黑兔01号体型小一些，主炮伤害也更低，适应的作战环境和黑兔01号不同。 黑兔01号还只是实验性质的，黑兔02号就比较成熟了。上次琼斯过来的时候，看到这十架黑兔02还在建造之中，现在已经完成了。 而最吸引他目光的，则是前方巨大的，还只是一个大框架的“大黑兔”。 这艘“大黑兔”属于超远距离轰炸飞船，按照苏的设计，它的定位是战略威慑武器。拥有先进态势感知系统，固体推进剂，远距离轰炸，超大量载荷，航电系统的设计也与众不同。此时大黑兔静静地屹立于此，仅凭框架，就能看出它挺拔俊秀，理智克制，优雅稳重，君子端方，气质天成。 黑兔02型整齐排列在大黑兔两边，如同沉默寡言的带刀侍卫。 “大黑兔要多久才能建完呢？”琼斯的目光挪不动了，大黑兔的龙骨都有一种凛然优雅的美。 “至少要三年的时间。”林绥说：“我们不止缺乏资源，还需要根据实际情况更改设计，三年是最乐观的估计。” 琼斯盯着大黑兔又看了一会，之前他稍微了解了一些大黑兔的参数，感觉就算是对抗整个长老会也用不着这样的战略轰炸武器。 “你之前说要和我一起去？”琼斯收回目光，说起正事。 林绥：“是，为了测试一下黑兔02和那批武器的战斗能力。” 琼斯耸了耸肩：“那你也没必要亲自去，星际海盗很危险，说实话，如果不是你的要求，我并不想接下这个任务。” “星际海盗和长老会不太一样。”琼斯给他分析：“长老会算是有家有业，所以总是束手束脚。星际海盗就没什么顾忌了……穷是穷了点，但他们下手，动辄全灭。” 穷是穷了点……根据林绥之前和星际海盗的接触，最大的印象就是他们经常拖欠经费。 “我想了解一些关于星际海盗的事，必须亲自去一趟。”林绥说。 琼斯摊开手，不可思议地说：“你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再这样冒险了，兄弟，难道你的那些手下不阻止你吗？” 左卫01号失去林绥，就如同失去大脑和精神支柱，琼斯实在不明白，林绥为什么要冒险。 “有默在。”林绥说：“而且，白参也去。” 那可是在太空里，默能有什么用。琼斯不再劝解，他自己在原地琢磨了一会，林绥已经在让人配备这次行动的武器了，等所有装备武器和黑兔02准备完成后，琼斯拉住林绥，说：“我也去。” 林绥：“原来你之前不打算亲自去啊。” “我为什么要去！我现在好歹也是长老之一啊。”琼斯捏了捏手指，嘟囔着：“好吧，我也是听星际海盗的恐怖故事长大的，就让我见识见识吧。” …… 关于这次行动，林绥和琼斯有一个粗略的计划。由林绥扮演一般路过商船，等星际海盗咬钩，然后琼斯出手围劫海盗。 他们弄一个普通货船还是很简单的，林绥和白参扮成商人。 RE-11星距离那条航线有些远，为了更好的伪装，他们还要绕路并且登记路线。 长途漫漫，那十艘黑兔02号跟在后面，以及琼斯的手下们。琼斯闲极无聊，和林绥在通讯频道聊天：“我小时候听过很多关于星际海盗的故事。” “嗯。” 林绥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他。 琼斯仍然说得兴致勃勃：“帝国曾经有一个将军，负责剿灭星际海盗，他对星际海盗造成重创之后，为了报复他，海盗们找到了他的母星，然后烧毁了那颗星球 。而且，他们全程将整个过程进行直播，帝国黄金星系所有人都被迫观看了这段录像。你听过这个故事吗？ ” “没有。”林绥说：“星际海盗能够入侵帝国的通信系统？”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在这之后，帝国就研制出了盖娅主系统，完全控制了整个帝国范围的通信系统。”琼斯说：“至于那个将军，他让星际海盗付出了相当沉重的代价，以至于星际海盗从此一蹶不振，只能退出白银星系，在第三星系活动。” “后来第三星系发展起来，帝国多少有点让第三星系和星际海盗狗咬狗的意思。” 林绥问：“帝国不怕第三星系和星际海盗合作吗？” 琼斯思考了一会，说：“第三星系确实和星际海盗有一些合作，黑市经常能看到星际海盗的身影，但和白银星系合作更多。而且你看，星际海盗一直在打劫各大商路，总归来说，第三星系内部不是只有一个声音，海盗内部也不是只有一个声音。” 琼斯小声说：“说不定呀，帝国内部和星际海盗也有合作。” 林绥：“星际海盗不是以复国为目标吗？” 琼斯：“只是个借口罢了，现在谁还能记得当初纳比乌斯王朝的辉煌。三百年过去，连帝国都在走下坡路了。” 现在的政权取而代之之前，黄金星系的主人是纳比乌斯家族，混乱之后，纳比乌斯王子在他的护卫的保护下逃跑了。王子以复国的名义成立了一支军队，并且获得了一些贵族的投资，但后来，这支军队渐渐沦落为星际海盗了。 林绥调出001资料库的历史，001顺便把当初那场让所有帝国人民愤怒且恐惧的直播放了出来。 一个男人的手按在一个小女孩的肩膀上，那个小女孩有红色的像火焰般的长发。他们在飞船里，而镜头的最远处，则是一颗绿色的星球。 他就是纳比乌斯王子。 “这是送给周将军的礼物。”王子嬉皮笑脸地对镜头打了个招呼，然后推了推那个小女孩：“你有什么要对你哥哥说的吗？ ” 小女孩说：“……哥哥，我为你感到骄傲。” “记住，是你哥哥杀死了你，这一切都是他的错。”纳比乌斯王子充满恶意地说：“周将军，希望你享受军功和荣耀的时候，也能想起你妹妹的哭声。” 他的眼睛透露出迷乱的癫狂：“神降临荣光于纳比乌斯家族，神永远不会抛弃我们。” 他打开舱门，将没有任何防护的女孩扔出飞船。 女孩的红发在太空中飘荡，像一颗黑暗中的火星。 然后，他按下手里的控制器，飞船射出一道白光，将女孩和身后的星球一起笼罩在白光之中。 林绥认识那个武器。 拆迁器“格式化”。 他关掉了视频，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从这件事之后，纳比乌斯王子的复国主义就名存实亡了。那些投资的贵族不愿意再和他们扯上关系，再加上周将军的疯狂打击，它们的实力迅速衰落。 …… 货运飞船抵达DI-563星之后，先是登记，然后再走上航线。 因为星际海盗的频繁活动，这条原本繁华的航线此时冷清无比。航线对整个第三星系的货物运输极其重要，大部分货物堆积在原产地，或者选择了其他更远的航线。 “他们会上当吗？”白参琢磨着：“感觉我们很可疑啊。” 林绥：“我们运送的是容易腐烂的食物，只能走这条航线碰碰运气。” 白参：“你说那些星际海盗为什么忽然行动这么频繁？” 之前星际海盗虽然也抢劫航线商路，但也懂得不可竭泽而渔的道理，最近的行动却十分频繁，连长老会也不得不出手。 “那些海盗看起来非常……饥不择食啊。”白参看了之前关于所有被劫的货船报告，无论运送什么货物都会被抢劫 ，星际海盗就像是饿疯了一样。 林绥摇了摇头，他也不清楚星际海盗现在的情况。 货船跑了航线一半多，白参以为那些海盗识破了陷进的时候，一发火焰弹击中了船头。 货船猛烈地晃动着，船头熊熊燃烧起来，浓烟迅速弥散。这艘船上的人都是白参的手下，他们早已经做好了准备。林绥和白参也穿着防护服，白参看着屏幕上的画面，磨了磨牙：“一出现就直接开火，连喊话都没有，这是铁了心要把飞船上的人全灭啊。” 林绥让飞船上的船员集合起来，先激活防护服，然后任由海盗又轰了两炮。货船彻底报废，悬停在太空之中，那些海盗这才缓缓靠近。 主控室的系统受损，飞船无法探知过来的海盗有多少飞船，不过林绥很快就看到了，一艘大型战斗飞船，五艘护卫舰，两艘巡逻舰，竟然是个完整的编队。 第112章 林绥和琼斯之前做过调查，拦路抢劫的星际海盗只有两艘飞船，现在居然来了一整个编队，不知道是情报有误还是他们运气不好。 林绥更倾向于这是个偶然事件，但一整个编队的星际海盗可有点麻烦了，火力几乎是数倍的提升，林绥已经感受到个人终端传来动静，琼斯正在紧急呼叫他。 此时星际海盗已经将钩锁扔过来了，控制住货船，然后连接通道，海盗们鱼贯而入。 【继续行动。 】林绥简短地回复了消息。 然后等待着海盗们进来。 …… 黑鲨斜靠在自己的椅子上，斜眼看着那艘货船，在被攻击之后，它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团废铁。不过他下手非常精准，那艘货船只是动力系统和外壳坏了，仓库里的东西还能保存大半。 他收回目光，眼前的报告显示，这是一艘用来运送粮食的货船，隶属于左卫01号公司。他感觉左卫01号听上去很熟悉，想了一会才想起来，最近第三星系的市面上出现了很多左卫01号的药物，适用范围极广。看来是个新的医药公司，怎么还准备卖粮食了。 粮食不值什么钱，但黑鲨还是下手了，飞船上的人应该可以换点钱，而且，他一向憎恨医药公司，卖药的比卖军火还赚钱，他都需要出来冒着风险到处打劫，那些公司老板只需要躺在床上，就有源源不断的收入。 黑鲨让手下抓活的，对方也很识趣，很快，黑鲨就看到有数十个船员从通道里被压着送到了这边的飞船上。 其中有三个人非常引人注目，走在最前面的那个青年长相清俊秀丽，步伐稳定，看上去十分平静。他身后的那个男人更是突出，戴着面具，头发扎成马尾，即使穿着宽松的船员制服，也无法遮掩一身结实轮廓鲜明的肌肉。还有一个人大咧咧地到处打量着，不像是被抓过来，倒像是来参观的。 那个穿着黑色长袍的青年，很明显就是他们的老大。 黑鲨心里一突，立刻戒备起来，一般的货船上可不会有这种人。但对方已经落在他手上，无数枪口对准了这批船员，一旦他们有任何异动就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巨响。 黑鲨立刻看向主屏幕，上面显示一艘巡逻舰被击中，另一艘巡逻舰正向主舰发出警告：“十艘不明目的飞船正在向我们靠近！他们开火了！蝎子被击中了——！” 巡逻舰的声音戛然而止，爆炸的火光透过舷窗映入黑鲨眼底。他反应还是很快的，立刻明白这是中了陷阱，一边让手下反击，一边冲舱内的人下令开火：“杀了他们！” 比他更快的是那些伪装成船员的战士们，白参挥了挥手，于是他们立刻扑向身边的人，近身抢夺那些海盗的武器，然后激活护盾。此时其他海盗们已经开火，密集的子弹朝他们倾泻过来，战士们用海盗挡在身前，血花四溅，空气中迅速开始弥散出鲜血的气味。 黑鲨看向林绥他们，狠狠按下主控台上的武器按钮：“杀！” 飞船内部的炮口顿时显露出来，红色射线精准地瞄准林绥他们，就在黑鲨心里稍微松了口气的时候，一群银色机械体忽然冒出来，密密麻麻的挡住了所有射线，创造了一个绝对安全空间。 那是什么？ ！ 看上去是生物的外形，类似于螳螂之类的，但看上去完全是冰冷的金属体，边缘锐利，泛着银光，将精致和暴力融为一体。明明是无机质的眼睛，但它们却给人一种类似于被生物注视的恐惧感。 更多的机械体冒出来，收割飞船上海盗们的生命。他们往往还来不及反应，几乎只是看到了银色的反光，紧接着就被冰冷的机械抱住脑袋，泛着寒意的金属触感是海盗们死前最后的感觉。有些其他地方的海盗们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朝主控室赶过来，被机械体挡在门口全杀了。 然后机械体在林绥的命令下，从主控室出去，顺着通道寻找飞船剩余的海盗，并一一绞杀。 他现在的机械体相当充裕。 不过林绥发现，一段时间没用机械体，非但没感觉凝滞，反而更顺手了。 001说这也是精神力增长的效果。 黑鲨立刻加大了飞船武器的攻击力度，同时掏出枪朝林绥射击。然而他的枪管忽然被人捏住了，黑鲨惊悚地顺着那只结实有力的手臂看上去，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站在他的身边，然后手指缓缓用力，将枪管硬生生捏成一团！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 黑鲨惊悚地盯着已经扭曲的枪管，仿佛那是自己的脖子，身体和脑子一起僵住了。此时林绥在机械体的保护下走过来，用001强行夺取了飞船核心的控制权，飞船停止了内部攻击，并且朝外面的其他海盗飞船开火。 黑鲨见状，明白大势已去，立刻举手投降：“我是二团的副团长黑鲨，不要杀我……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这就是星际海盗啊，投降得倒是很快嘛。”白参笑眯眯地走过来：“我们好好地走在路上，是你要来抢我们，还问我们是什么人……首领，你的小宠物又变多了。” 林绥动用机械体的时候很少，主要是他现在很少会接触战斗，白参只见过一次，他觉得那些金属小宠物如果数量够多的话，完全能够取代任何武器和战士。因为机械体可以在太空中行动，甚至能取代一些飞船。 林绥让人把黑鲨绑起来，继续控制飞船帮助外面的琼斯战斗，那些海盗飞船很快被林绥和琼斯联手解决，很快，在林绥的示意下，琼斯顺着通道来到了这艘飞船上。 他一进来，就看见白参的手下正在处理尸体，一个体型壮硕的男人蹲在角落，他身上有一片很显眼的纹身，想必就是这些海盗的老大了。 整场战斗结束地极其干脆利落，因为黑鲨被控制，其他海盗失去指挥，乱成一圈。而且黑兔01号的性能，比琼斯想象得更好，那些传说中残暴可怕的星际海盗，在火炮面前被像纸一样摧毁了。 任务完成得太快了，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本来以为会有场艰苦危险的战斗来着……幸好没有。 林绥朝琼斯点了点头，说：“你可以向秋长老报告了。” “等等，不着急。”琼斯勾起嘴角：“如果让她知道这么快就解决了的话，怎么体现我为此付出的惨重代价。” 他还长心眼了。 琼斯又指着空中悬停的机械体，问：“这些是什么？” “机械体。”林绥简单地回答道，然后看向黑鲨，问：“我问，你答。” 黑鲨试探性地问：“能不能不要杀我？” 林绥瞥了他一眼，然后问：“你有没有听过血手和查尔科这两个人？” 黑鲨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他想了一会，说：“我知道，血手……他们都死了。” 他本来想说血手是他的手下，但怕血手得罪过这人，就咽下去了。 “怎么死的？”林绥问。 黑鲨从林绥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只好老老实实地说：“他去接查尔科，和查尔科一起死在边缘星系了。好像是因为帝国贵族对边缘星系动手，查尔科倒霉地被牵连了。” 他说完之后，发现林绥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旁边那个男人的脸色忽然冷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腰间的枪。 环梦星的旧事，轻易地挑动了白参的神经。 林绥想的是，看来海盗那边得到的消息是这样的，这期间可是有几个月的时差，海盗的情报也不准确。 林绥又问：“你们为什么忽然行动这么迫切，到处抢劫货船？” 黑鲨犹豫了一下，回答道：“这都是上面的命令，我也不知道。” “你身为二团的副团长，连这个都不知道吗？”林绥淡淡道：“你总要证明自己有活下去的价值。” 黑鲨：“……纳比乌斯王子似乎很需要钱。” 这其实不是个很明确的答案，海盗哪天不需要钱，但纳比乌斯王子忽然下了如此急切的命令，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林绥又问了几句，发现黑鲨这里无法得到更多的信息了。这时候林绥的机械体已经巡游完整个飞船了，只剩下下方的仓库。他和机械体能够共享视野，命令机械体切割开舱门之后，舱门内的景象通过机械体探测器传入他的视野。 仓库里躺着很多小孩，大概有一百多个，他们保持着相同的姿势，脸上刻着奇异的符号。 林绥皱起眉，用机械体贴在最外面一个小孩的身体，皮肤温热，心脏也还在跳动，他们只是昏迷过去了。 “仓库里那些小孩是怎么回事？”林绥问。 黑鲨听出他语气里的危险，立刻道：“我也不知道，是上面让我们送过去的！” 林绥冷冷地问：“送到哪里？” 经过短暂的纠结之后，黑鲨咬牙说了出来：“IK-02星。” 第113章 IK-02星是这条航线的终点，是一颗没有在长老会管辖范围内的星球。 林绥瞬间就想起了环梦星的实验室，难道星际海盗还没有放弃那个实验？为了保险起见，林绥只能先把这些小孩子送回RE-11星，让亚萨看看。 琼斯指着黑鲨问：“怎么处理？” “杀了。”林绥说：“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琼斯：“什么？” 林绥指了指悬在空中的机械体。 …… 林绥他们在航线上停留了两天，把其他海盗和飞船都处理了，这之后琼斯才向秋长老报告，说经过一番艰难的战斗并且付出重大牺牲后，他们解决了这条航线上的海盗。 而林绥在这期间检查了那些小孩的身体，001可以提供数据，但对于非专业学者来说，林绥看不出更多东西。他在飞船上查找航行记录，又摘了黑鲨的个人终端，试图寻找更多信息。 黑鲨不知道实验室的事，上面给他的命令非常简单，就是让他把这批小孩运过去，除此之外纳比乌斯王子正在大肆征集财物，所以各海盗的活动便频繁起来。 林绥不可能带着现在这点人去IK-02星，他也一直避免让左卫01号出现在明面上，也许可以再试探一下长老会的态度。 休整好之后，林绥和琼斯他们直接开着这艘飞船回到了RE-11星，他提前通知了亚萨，一下飞船，就有人负责把那些孩子们送到左卫01号上去。而琼斯则开着飞船去向秋长老请功，顺便提一下星际海盗的事。 亚萨那边很快有了结果，还在环梦星的时候，他就接手过一批经过试验的小孩，这次他一眼就看出来了，经过简单的检查后，他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他们还在做那些实验。”亚萨揉了揉眉心，说：“……他们是按照我写的那些论文做的，但具体手段进行了一些改动。” 当初为了要经费写的报告只交了一部分，环梦星被毁后，星际海盗那边以为查尔科和实验室里的研究者们都死了，就拿着那些报告自己继续研究。 虽然他们水平差一些，但有源源不断的实验品，在失去道德伦理的限制后，他们成果斐然。 亚萨露出难以言说的表情：“如果完全按我的来做还好一些……这些孩子的情况很糟糕，我们需要单独为他们准备一个空间，逆化的可能性不大，我只能尽力。” 林绥的心沉下来：“我看他们只是昏迷了，身体也没有明显变异。” 亚萨：“不，他们已经到了实验后期阶段了。” 林绥不再说话，除了交给亚萨，他也不能再做什么。 而琼斯那边也渐渐和秋长老越走越近，根据几次长老会的会议，他们并不打算插手管星际海盗的事。 反而让他们去主动挑衅星际海盗才是不可能的，先不说利益方面的问题，星际海盗虽然穷了点，但确实很能打，而且光脚不怕穿鞋的。一旦招惹上了，恐怕不能善罢甘休。 “秋长老准备举办一场宴会，你也许可以借这个机会亲自和她谈谈。”琼斯说：“林，你好像很在乎那些星际海盗。” 林绥看向他：“星际海盗正在做人体实验，你看到那些孩子了。” “可是，那些孩子都来自第三星系。”琼斯耸了耸肩：“如果他们冻死或者饿死在街头或者路边，也没人会多看他们一眼，有什么区别吗。” “……他们没有权利决定别人该怎么死。” 琼斯不置可否：“也许吧，这是宴会的邀请函。” 秋长老的宴会是一个不开放的私密宴会，宴会地点就在秋长老所在的星球上，当林绥进入宴会的时候，恍惚间感觉自己似乎进了什么黄金宫殿。 侯爵为自己的女儿在这颗星球上打造了一座黄金堡垒，由此足以看出他对女儿的溺爱。而秋长老在经营多年后，其势力在第三星系坚固不朽。 宴会内的人很少，比上次的长老会更加私人化，低沉暧昧的音乐在空中飘荡，像是温柔的丝巾套在脖子上，稍不注意就会变成绞索。 林绥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邀请函，他和秋长老绝对称不上熟悉，也许手底下有一些生意往来，但直接接触是没有的。而宴会上的所有人看起来都是秋长老的朋友，为什么秋长老会给自己一张邀请函。 宴会上没什么好玩的，而秋长老一直很忙，她作为中心人物，带着金安不停地和各种人交涉。林绥喝了点酒，走到阳台上吹风。 秋长老的宫殿灯红酒绿，闪闪发光，仿佛镶嵌在大地上的明珠，室内弥漫着温热香甜的气息，而一旦走出房间，就能感受到黑暗和冰冷扑面而来。 林绥盯着远处的黑暗看了一会，背后传来脚步声，他转过身，看到秋长老端着酒杯走过来，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而金安则不见踪影。 “放着客人在这里吹风可不是我的待客之道。”秋长老摇晃着酒杯。 “这里别有一番天地。”林绥说：“庭院里开放的是名义上已经绝种的浮兰花，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它。” 浮兰花是一种极其脆弱的植物，秋长老却让它开遍了整个庭院，黑暗之中，浮在空中的蓝色光点正是浮兰花的典型特征。 秋长老眼前一亮，露出饶有趣味的表情：“你还了解这些，真是难得……第三星系愿意了解花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除了秋长老，谁能有闲情雅致在这种地方养花。 秋长老的态度显然不一样了，她是真正爱花的人，和林绥又聊了几句，发现林绥居然应对自如，甚至还能为她解惑。 “所以，那朵青玫枯萎是因为太拥挤了吗，当时我怎么都查不到资料，也没人能给我解释。”她喝下那杯酒，遗憾地说：“我真应该早点和你见面。” 她叹了口气，说：“林，我一直有一个疑惑，那些海盗死在你的手上，你的实力远比利刃更强大，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加入长老会呢？” 林绥：“我没有这样的想法。” 秋长老勾起嘴角：“但你却想通过琼斯参与长老会的议题。” 林绥：“他只是听取了一些建议而已。” 秋长老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甚至带着一丝嘲弄：“琼斯和你可不是一道人……难道他会永远听取你的建议？” “我们只是朋友而已，没必要一直听取我的建议，他可以有自己的想法。” “之前他在长老会上提议长老会探查IK-02星，这可不像是他的想法。”秋长老挥了挥手，撩开头发：“那颗星球是海盗的基地之一，如果出现了长老会的人，说明长老会正式对星际海盗宣战。” “但无论是长老会内部，白银星系还是黄金星系，都有人需要星际海盗存在。” 她算是委婉地回应了林绥的问题，长老会不可能对星际海盗动手。 “纳比乌斯王子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弱小且胆怯。”林绥平静地说：“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星际海盗才会如此残暴。” 秋长老定定地看着他。 空气寂静片刻，浮兰花被风吹动，幽幽的光点此起彼伏。 “真是……哎呀，看来你早已经知道结果。”秋长老率先打破沉默，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摇晃着那个空酒杯：“既然如此，你还来找我？” 林绥：“我是有另外一件事想请秋长老帮忙。” 秋长老：“什么？” 林绥诚恳地说：“我想请您帮忙搭线，我想买一个爵位。” 秋长老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居然也很诚恳地劝解道：“你最多只能买个男爵，但男爵毫无意义，没有任何权利，也没有任何领土，但价格十分高昂。” 林绥想通过这个方式获得以后在白银星系行走的合法身份，不在意性价比之类的，他坚持想买，秋长老劝了几句，最终还是同意了，只是办这事还需要很多时间和手续。 谈完了事之后，秋长老放松了一些，又和他聊了几句关于花的事。 林绥一边从001那里现学现用，一边思考着关于身份的事。 秋长老看向默，忽然说：“我对你的这位朋友很好奇，既然这里没有人，介意让我看看他的真面目吗？” 林绥立刻回神，脸上表情不变，实则后背肌肉微微绷紧，急速思考该怎么拒绝。秋长老为什么忽然对默感兴趣，她是随口一问还是看出什么来了……该怎么拒绝才合适，还是说让默暂时离开更好？ 林绥沉默的时间比平时多了两秒，秋长老发现了他的破绽，立刻扬起嘴角，轻轻地把话题拉回来：“我只是随口问一下罢了……林，我之前路过了RE-23星和RE-24星，那里变化可真大啊，出现了一些新的建筑，人们在工作而不是饮酒……我猜，这些事不是琼斯做的。” “你似乎不喜欢主动出击，而总是等待最佳时机。”秋长老扬眉一笑：“但命运会奖励主动的人。” 第114章 从秋长老那里离开之后，林绥便着手准备身份的事。 整个左卫01号飞船上的人都没有合法身份，包括亚萨和奥斯丁他们，林绥需要先给自己办个身份，这在第三星系并不算难办。 很快，林绥拿到了一份天衣无缝的身份和历程。 他出生于白银星系天海星，父不详，母亲在三岁那年死去，他被送往当地福利院，然后在本地上学，毕业后主动前往第三星系做医药生意，积累了几年之后，才有了现在的规模。 与此同时，林绥派了几个人前往IK-02星，去打听星际海盗的情报。 凭他现在所拥有的武力，还不足以对付整个星际海盗，这件事只能徐徐图之。 黄金星系是整个帝国的权力中心，白银星系则是中坚力量，所有的一切生产和大部分帝国人民都生活在白银星系，第三星系为流放之地，但资源丰富，为白银星系提供一切需要的资源。 星际海盗的存在是因为利益，如果代价高于利益，它就会被抛弃。 …… DK-02星，这颗星球的温度比其他星球低很多，最低温能达到零下一百度左右，完全不适合生存，因此这里的人口数量极少。 但这颗星球拥有极其丰富的矿产资源和能源，这里所有人都以采矿为生，整颗星球体积很大，但人们主要集中居住在矿场附近。 哒哒哒哒—— 枪声不断响起，艾琳把头从窗户边缩回来，看向旁边的同伴，同伴放下望远镜，小声说：“有五个人，在三千米外，能解决吗？” 艾琳握紧了手里的狙击枪，轻轻点了点头。 同伴继续说：“其他人都死了，不行咱们就撤。” “我试试。”艾琳小声说。 她把枪口架在窗户上，打开辅瞄器，远处模糊的身影在镜头中变得清晰，那五个人拿着枪，站在一起，不时朝周围扫射。艾琳摘下手套，握紧拳头，放在嘴边哈气，感受到一点湿漉漉的热流。 今天最低温度零下三十，并不是最冷的时候。 瞄准之后，艾琳扣动扳机。 一个人应声倒下，其余四人立刻看过去，也有人顺着弹道朝这边开火，不过距离很远，不在有效射程之内。 此时艾琳已经开了第二枪。 又一个人倒下，这一枪虽然没有命中致命的地方，但受了重伤在这颗星球上也很难活下去。其他三人开始逃跑，寻找障碍物躲避子弹，艾琳又命中一个敌人之后，剩下两人躲在障碍物里，再也没有出来。 同伴用望远镜观察战场，过了一会，他说：“那两人不见了……咱们在这儿再守一会。” 艾琳重新戴上手套，仅仅不到两分钟，她的手已经冻得通红，甚至无法灵活地控制手指。 同伴在观察的时候，她握住枪管，然后往里边装填子弹。 同伴忽然问道：“你这枪哪儿来的？之前怎么没见过。” 艾琳小声说：“老大发的。” 这种温度下，她无法大声说话，甚至不愿意张口。艾琳心想，和生活在这颗星球上的其他人比起来，她好像更害怕低温，就这么一会，她脑子冻得要僵硬了。 “我知道是老大发的……问题是老大从哪儿搞来的。”同伴感慨说：“这个射程和精度真是太惊人了，黑市上一般不会有这种品质的好家伙，我都要怀疑老大是不是把自己卖身给那些武器商了。” “用钱买的。”艾琳听不懂他的玩笑，认真地说：“老大卖身，人家不会要的。” 她拿开手，露出枪托上的标志，略看的话只是一个泪滴型的标志，但细看的话，可以看出来这其实是一艘飞船，上面还有一行设计简约的小字： Z-01猎人。 Z-01猎人已经在第三星系逐渐流行开来，各小势力或者大帮派都在购买这些枪，除此之外，还有Z-01束子炮和Z-01热射枪等等，主要是这种武器，别人有了，自己就必须要有。尤其是Z-01束子炮在小型帮派的战斗中有重要战略意义，在此之前，市面上还没有出现过如此强大的武器。 DK-02星因为过于偏僻，反而基本上是最后才能接触到这些武器的，他们老大有点人脉关系，抢先买到了Z-01猎人，然后发给了他们的王牌狙击手，艾琳。 在这颗星球上，尚且没有占主导地位的势力，所以不同帮派之间打得还很激烈。虽然人数不多，但帮派林立，就算只是挖矿的，也得找到靠山，否则谁都能欺负你。 “老大发消息了，咱们回去。”同伴说。 艾琳嗯了一声，两人慢慢退出房间，然后开车回到了帮会的基地。基地位于矿场附近，结实的砖块搭建起一排严密的建筑物，艾琳和同伴走进去之后，室内有人正在生火，墙壁挡住了外面的寒风，室内感觉稍微好一些。 “要吃个烤土豆吗？”火堆边的人问。 火堆边放着一些土豆，这颗星球太远了，以至于运送物资的飞船很久才会来一趟，人们不得不自力更生。他们在地里种土豆和大豆，没有那些免费发放的物资，这里反而少了很多无所事事的流浪者。 “我们要先进去找老大！”同伴摇了摇头。 艾琳跟着他往里走，路过火堆的时候，小声对那人说：“给我留一个。” 老大的房间在更里面，也不怎么暖和，艾琳进去的时候看见他正在靠跺脚取暖。 老大是一个年纪轻轻就秃顶了的青年，身体壮硕得像一头熊，见两人进来，他站起来，说：“干得不错！你们拖住了那些人，对面退了，那片地属于我们了！” 他们争的是一块可以种植小麦的土地，对方帮派和他们为此发生了大大小小数十次战斗，终于有了结果。 同伴激动地说：“太好了！” 艾琳脸上也露出一点笑容，她放下枪，转身就要走。 老大问：“你干嘛去？” “既然打完了，我就去挖矿了。”艾琳说：“趁现在还早……” 老大：“等等，你们跟我去一个地方。” 艾琳犹豫：“……我不太想去。” 老大：“有吃的，营养膏，吃过吗？” 艾琳又把枪拿回来，老大带着两人往外走，路过火堆的时候，艾琳顺手拿了个热腾腾的烤土豆，老大见状也没说什么，毕竟小孩子还要长身体。 过了不久，老大带他们到了当地的市场，这里的市场规模也很小，卖的东西单调且匮乏。老大停在路边的一栋小房子外，艾琳好奇地打量着，从外表上看，这栋房子没什么特别的。 但她的同伴很兴奋，小声说：“我知道，这里就是新开的药店！” 其实药店已经开了两年了，但对他们来说仍然算得上新开的，因为这颗星球上很少有人来，就连商人都不愿意在此驻足。艾琳知道最近市面上流行的药物大多都带着左卫01号的标志，她回想了一下，忽然觉得和Z-01号上的标志很像。 老大敲了敲门，等里面说了句进来之后，他才推开门。屋内灯光很亮，艾琳眯了眯眼睛，发现屋内居然很暖和，她没有看见火堆或者任何发热的工具，但她的身体很快就热起来了，冻僵的手指正在软化，仿佛整个人都重新活过来了。 她慢慢低下头，好像整个地面都是热的。 屋内面积不大，后面的货架摆放着各种药物，一个穿着白色套装的男人坐在柜台后面，桌子上放着书本和笔，角落堆积着一些生活必需品，艾琳注意到，在桌子旁边随手可以拿到的地方，放着一把枪。 这人就是店主，艾琳觉得他身上笼罩着一层神秘的光辉。 当他看到老大的时候，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看来你已经搞定了那片地。” “是的，这多亏了那些武器！”老大对店主叫道：“它们很好用，明山，和你卖那些药物，它们是最好的。” 明山放下手里的笔，问：“那么，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老大顿了顿，道：“直到现在，我仍然不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 明山：“你已经听过了很多次那个名字，左卫01号，我们只是个医药公司，现在还卖一点武器，以后可能还会卖一些别的。为了能让我们的货物在这里安全地生产和流通，我需要本地势力的支持。” “加入左卫01号，为我们做事。” 老大已经做出了决定，但他并没有立刻答复，而是问：“我需要为你们做什么？” 艾琳的同伴心想老大果然是把自己卖了，还顺便把帮派里所有人都卖了。他悲叹着想和艾琳吐槽，转头发现艾琳居然蹲下来了，双手贴在地面上，甚至连脸也要贴下去！ 同伴大惊失色地准备把艾琳拉起来，这也太丢人了，老大还没卖呢，她怎么就先跪了！ 艾琳抬起头，睁着大眼睛说：“小可，地板是热的诶。” 小可：“……” 第115章 “如果只是长期为左卫01号处理一些麻烦，我们是很乐意的。”老大说，他还是想再留一些余地， 然而明山摇了摇头：“我们需要的不止是交易关系，我需要你成为自己人，木霜。” 木霜感到不安，毕竟他对左卫01号了解得太少了，他和明山也才认识一年而已，两年前明山在这里开店，但那些药物的价格不是他们能轻易承担得起的。后来帮派里有人受了重伤，眼看着要熬不过去，木霜试探性地主动来找明山，希望他能低价提供一些药物。 那只是他走投无路下的无奈之举，没想到明山同意了。 从那之后，木霜就和明山开始熟识起来，他有时候为明山带来一些情报，有时候帮明山解决一些麻烦——说起来，他本来之前就在为左卫01号做事了。更多的时候，明山只是和他随意聊聊天，木霜知道，明山在这颗星球上结交的人并不只有他一个。 然而明山最终选择了他，希望他成为帮助左卫01号在这颗星球上发展的工具……也许明山也邀请了其他人，谁知道呢。 明山十分善解人意地说：“你可以回去再考虑一下。” 木霜沉默了一会，问：“你们的首领是谁？” 明山露出意料之中的微笑，站起来推开里屋的门，说：“我来和你讲讲关于首领的事。” …… 艾琳和小可只能留在外面，木霜让他们守门。艾琳抓着自己的枪，呆呆地站在门口，如果有人闯进来的话，她会用枪抵在敌人的脑门上。 屋内太暖和了，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泡在温水里一样，舒适地让人昏昏欲睡。为什么这里面会这么暖和呢，光也是从墙壁里发出的。 这其实是左卫01号一脉传承的审美偏好，从最开始的山洞就是这样的。明山按自己的爱好布置了这间房屋，实际上大部分在外的环梦星人，都选择了这样的布局。 “木霜把我们和他一起卖了。”小可揽着她的肩膀说：“希望他能卖个好价钱。” 艾琳：“……” “别那么紧张，这里是药店，没人敢来惹事的。”小可松开手，转了个圈，环视四周，说：“这里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他在屋内走来走去，到处观察，艾琳还是站在门口。她没有那么多想法，她在一个极冷的冬天被老大从雪地里挖出来，从此之后，木霜让她挖矿她就挖矿，让她杀人她就杀人，小可说她傻，被木霜彻彻底底地利用了，可是老大也给她烤土豆吃呀。 过了一会，小可忽然叫道：“艾琳，你看这是什么？” 艾琳转头看过去，角落里有一个两米多高的长方形机器，橙色外壳，上面还贴在一些花里胡哨的标签，和整个房间冷淡规整的风格完全不同。 小可和艾琳都是出生在这里的本地人，他们没见过这个机器，小可大着胆子伸手摸了一下那个机器，机器便晃动起来。 艾琳下意识捏紧枪，看向小可，小可也吓了一跳，他连忙松手，但机器还在动。 艾琳走过去，试图按住那个机器，小可在旁边紧张地看着她。就在这时，木霜和明山从里屋出来了。 尽管现在是艾琳按着嗡嗡作响的机器，但木霜还是怒视着小可：“你干了什么！” 小可惊恐地说：“老、老大！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那是它正在出餐，之前正准备吃饭来着。”明山走过来，机器响了一声，打开出餐口，一盒营养膏被吐出来。 “这机器没那么容易坏。”他把营养膏拿出来，然后微妙地露出一个难以言明的表情。当时左卫01号派出他们前往其他星球，明山来到了DK-02星，不论是孤独，寒冷，混乱，他都可以忍受，唯独食物方面对他来说简直是折磨，这里甚至只能做出土豆味的营养膏。 “营养膏是用这个机器做出来的吗？”木霜问。 艾琳听到营养膏，想起之前老大的承诺，直勾勾地盯着明山手里的盒子。明山一乐，问：“小姑娘，你想要吗？” 艾琳点头。 明山干脆把手里的营养膏给她，这小姑娘看着十三多岁的样子，因为过于瘦削，两个眼睛显得格外大。 她甚至和手里那把Z-01猎人一样高。 艾琳当即就打开吃了，面对食物她向来毫不犹豫，小可趴在她旁边，小声问：“好吃吗？” 艾琳：“非常难吃。” 她一边说，一边把盒子里的残渣舔得干干净净，这黏黏糊糊的食物有一种奇异的饱腹感。 那边明山敲了敲手腕，说：“如果有事的话，我会通过个人终端找你，你也可以随时找我。” 木霜心情复杂地看着手腕上的个人终端，这和市面上的有些许差别，是左卫01号为内部员工准备的。 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对的。 送走木霜他们之后，明山立刻关上门，坐下开始写报告。 关于DK-02星进行的发展和势力变化，以及他成功拉拢本地帮派的事。当初林绥给他们的任务是打开药物交易市场，打探当地情报，并且发展下线，静待时机。经过两年的时间，终于初见成效，但要让左卫01号在这里真正地拥有话语权，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有很多同伴在不同的地方和他做一样的事。 明山也想过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他所背负的秘密和责任让他无法在这里和任何人真心相交，而独自一人也意味着所有事都必须由他拿主意。他想念飞船上的同伴们，尤其是每年独自度过环梦节的时候。 但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事，他从未后悔过，反而内心在各种磨炼中变得越来越成熟坚强。 为了不辜负首领的期待。 为了环梦星。 为了所有人。 DK-02星实在是太偏远了，所以明山半年才能发送一次消息，他尽可能把所有的情报全部写上去，然后前往通讯中心，在那里才能把他的信息发出去。 然而他准备离开的时候，通讯中心的工作人员叫住他，说有一条来自远方的消息，应该是之前的回信。 回信？难道是首领发过来的，不太可能吧，首领从来不会信的，明山有些紧张，然后他打开那条信息。 【两个月后，我将前往DK-02星。 】 【——林绥】 明山：“……！！！” 工作人员看着刚才貌似还很冷静稳重的年轻人身体渐渐僵化，然后张大嘴巴无声地尖叫，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喃喃自语。 这反应也太大了，正当工作人员准备过去问问的时候，只见那人已经站起来，恢复了平静的表情，除了往外走的步伐还有点飘，看不出什么异常了。 …… 回到药店，明山立刻开始思考怎么迎接首领，首先给在这周围制造一个良好安全的环境。 本来不想那么快动手的，但是……明山用个人终端联系上木霜，他必须尽快开始行动，至少把这一片地区清理干净。 两个月后，因为高强度的战斗而有些吃不消的木霜问：“你为什么要这么着急？我们的地盘从来没有扩张得这么快过，听着，再继续下去我们也撑不住的……” 就算两人签好了协议，也不能马上就把他当牛马用吧。 “到这种地步就好了，至少保证矿区附近和这片集市周围是安全的。”明山解释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马上就能见到首领了。” 木霜：“……哪个首领？” 明山指了指上面。 木霜：“他为什么要来？”那种传说中的人物来这种又穷又冷的小地方做什么，光是面对明山他就挺有压力了。 直到这时候，明山才忽然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首领为什么要来。 “也许是为了考察之类的……”明山含糊其辞。 过了两天，在明山和木霜忐忑地等待中，一艘飞船缓缓来到这颗星球，并且根据明山的指示，降落到了集市附近。 明山带着木霜，以及几个拿得出手的帮会成员前去迎接首领的到来。木霜不停地小声问：“你们首领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脾气好不好？他到底来干什么……” 看着飞船缓缓降落，明山把手指放在嘴唇上：“你已经问了好多遍了！” “因为你什么都不说——” 飞船的舱门缓缓打开，气流掀起了周围的冰雪，木霜眯着眼睛，他看见两个人影出现在舱门口，漫天的风雪让他暂时无法看清那两人的样貌，只是一高一低，其中一个穿着黑色长袍，拿着手杖，风吹着他柔软的黑发，旁边的高个子弯腰为他挡住风雪。 那个黑发青年说了句什么，高个子便伸手为他戴上了厚厚的毛边绒帽，还在耳边压了压。 “那就是首领，和默。” 风雪渐渐平息，高个子站直之后，露出青年的脸。木霜有些发怔，没想到明山口里的首领是这样一个青年，比他想象得更加年轻。 第116章 林绥和默从机舱里走出来，明山立刻上前迎接，他轻轻推了一下艾琳，艾琳举着捧花硬生生怼到林绥面前。 木霜手下有一百多人，艾琳是他挑挑选选后觉得最适合送花的，这花是DK-02星的特产，高原雪山中生长出来的淡黄色小花。明山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这套礼仪，他用二十颗子弹贿赂艾琳，小姑娘便接受了这份差事。 林绥一低头就看到个小女孩睁着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他伸手接过花，说了句谢谢，然后顺手送给了默。 “明山，这位是？” “木霜，信用社的社长。” 林绥朝木霜伸出手：“明山和我提起过你，说你是一个优秀的领导者。” 木霜至今为止还觉得有些迷幻，他握住林绥的手，温凉柔软，尽管林绥表现得十分温和，但他还是鲜明地感受到了一种敬而远之的距离感。 “我这次来恐怕要多呆一段时间。”林绥说。 明山至今还不知道首领来的目的是什么，他还以为就林绥和默来了，然而从飞船舱内又走出来几个人，拿着各种工具包和器械，明山不认识他们，但从制服和神态就可以看出来，都是左卫01号上的人。 明山之前为林绥和默准备了住宿，幸好那里够大，所以多一些人也挤得下。然而林绥决定先去药店看看，于是一行人轰轰烈烈地往药店走。 药店也是明山在这颗星球上的大本营，表面上看只是个普通的药店，实际里面内有乾坤。明山打开里屋的门，一行人鱼贯而入，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做成小房间的甬道，后面连接着仓库，仓库里整齐摆放着各种药物和枪械。事实上，从药店到仓库还有不少的陷阱和各种警报设备，明山已经将其打造为一座堡垒。 木霜听得一头问号，兄弟，你好像以前从来没说过，所以当初进这个房间的时候，头顶有个激光武器正瞄着我呢，要是我当时没答应，是不是就得横着出去了。 木霜能成为首领，带着信用社一帮小弟在这里混这么久，当然不是什么天真的人，但是他确实下意识觉得明山是个心地善良，人畜无害的家伙。 林绥和明山交流了几句，便差不多摸清了情况，他说：“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木霜。 木霜自觉应该带着艾琳走了，明山却说：“首领，他是自己人。” 林绥点了点头，也不多问，直接道：“我这次来，是为了考察DK-02星的具体情况，我准备买下这颗星球。” 明山：“……？” 木霜：“啊？！” 林绥笑了一下，说：“我们开始吧。” …… 秋长老办事效率很高，在林绥提交自己身份信息之后，过了半个月，她就交给了林绥一个陌生的个人终端号，之后所有事务由那个人负责。 那人自称是文书官，林绥不太清楚这是一个职位还是什么。文书官给了他一个地址，让他去某个星球，然后举行授勋仪式。 那颗星球在第三星系，距离RE-11星也不远，林绥很快就带着默过去了。然后见到了文书官，文书官在一个叫代办处的地方，为他举行了授勋仪式。 所谓仪式没有一点仪式感，全程基本上都是他交钱，然后文书官给他一个勋章和一份文书，并且将他的身份登记在案，这样星网上也能查到。 如果不是那个网站看上去还挺正经，林绥都要怀疑自己遭遇诈骗了。 不过正因为此，林绥终于了解到买卖爵位是个什么过程。帝国建国三百年，最初的那批贵族，有的越来越强大，有的却不断衰落——凯瑟琳就是个例子，她是伯爵，但连买艘小飞船都要贷款。因此有些贵族为了维持奢侈的生活，便出售爵位换取金钱。 .当然，他们并不能无限制发放爵位，帝国法律有相关规定，每个伯爵可以封三个子爵，每个子爵可以封三个男爵，而被封爵的人也将继承之前的称号和勋章。 所以他的称号沿用了黑兰子爵的称号，勋章也是一朵漆黑镶金兰花的样式。如果要提升爵位，只能完全一些重大任务，提高声望，由帝国来决定是否有资格，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战争，然而帝国已经和平很多年了。 不同爵位拥有的权力不同，男爵是最低等的爵位，帝国不给发工资，也没有封地，更没有特殊待遇。 但可以合法买地。 帝国的普通人，哪怕再有钱，也没有资格购买土地，所以很多大商人会先买一个爵位，再买下星球。 林绥在比较了众多星球后，暂时敲定了三颗星球， DK-02星是他考察的最后一颗，也是他心里觉得最合适的，如果没问题的话，他会直接买下DK-02星。 林绥没有收到明山最后给他发的那些信息，明山只能再口头复述一遍。从这方面也可以看出来明山工作能力极强，而且负责，他对DK-02星这颗星球了解得比木霜这个本地人更深入，听得木霜一愣一愣的。 总的来说， DK-02星资源丰富，尤其是左卫01号急需的各种矿产资源，人少，物种少，生活条件极其恶劣，不仅商人不愿意来这里，连星际海盗都不愿意来打劫，甚至连帝国的主系统盖娅都没有覆盖，所以大家过着一种比较原始的生活。 整个DK-02星不到三万人，没有贵族愿意买这种星球，劳动力太少了，但对林绥来说刚刚好。因为他准备将左卫01号上的人搬迁到这里，他们不可能永远居住在飞船上。 如果人口太多，那会带来更激烈的矛盾。 听完明山的报告，林绥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但他还需要到处去看看实际情况，那些专家也是专门过来干这事的。 木霜的作用也很重要，尽管林绥有法理支撑，但本地的某些帮派肯定不会那么愉快地接受这颗星球来了一个绝对的权威，真正的主人。 聊完之后，林绥才和其他人去了明山为他们准备的住所，那里是明山和木霜紧急清理出来的地方，一栋三层的小楼房，外面很冷，但走进去就能感受到一股暖意。 当初离开左卫01号的探索者离开时都带了大量的物资和技术，但再多也会慢慢消耗掉，这里用的是本地的取暖设备，非常昂贵且稀有，明山用原始资源迅速积累起财富，在这颗星球上来说也算得上是富豪了。 之后林绥和那些专家们便开始了活动，他去看了各个矿场，去了很多不同的定居点，了解人们如何在这颗星球上生活。零下三十度的气温让林绥想起来环梦—C103星的寒潮，而这里终年都是这个温度。 因为人口稀少，这颗星球上的资源并没有探索完全，大多集中在定居点附近，而定居点则集中在地热喷口和岩浆缝隙附近。 冰川火山并行，也是这颗星球上独特的地貌。 林绥从屋外进来，一时还没摘帽子，明山跟在后面，说：“我觉得这里不适合所有人过来。” 他一直坚持这个观点，尤其是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之后：“先不说居住环境，没有直到这颗星球的商业航线，我们生产的商品也很难卖出去，运输成本太高了……” 他说的也有道理，林绥需要权衡。 “本地的帮派势力也比较混乱……”明山说。 林绥坐下，环顾四周，忽然问道：“这里以前是不是学校？” 明山愣了一下，点头：“是的——您怎么知道的。”他太惊讶了。 林绥对这种房间布局特别熟悉，因为他们之前的学校也是这么建的，尽管明山紧急装修过，但还是能看出来，他现在住的地方其实是一间教室。 “这间学校为什么废弃了？”林绥问。 明山轻轻叹了口气，解释说：“这是木霜很久以前建立的学校，但后来学生越来越少，战斗越来越频繁，尤其是学校频繁受到攻击和轰炸，渐渐地就被废弃了。” 木霜投资建立了这所学校，却无力支撑下去。当初他在雪地里把艾琳挖出来，其实是准备送她上学的。但艾琳在学校没学会什么知识，只学会如何瞄准敌人然后开枪。 木霜的帮派之所以叫信用社，是因为他本来是个星际流浪商人，当他来到这颗星球后，就再也没有离开。 林绥脑海中回想起木霜的样子，只记得他是个年纪轻轻就绝顶了的青年，身材壮硕，精力充沛，木霜现在也不过三十多岁，那么他在最年轻的时候，就决定留在环境最艰难的地方开学校。 虽然他后来把这里搞成了帮派基地。 林绥心情复杂，这时，门被敲响了，明山过去打开门，一个专家迫不及待地冲了进来，说：“首领，大发现！” 林绥和明山一起看过去。 专家压低了声音：“我们发现了源石矿。” 第117章 明山下意识关上了门，屋内顿时变成一个封闭的空间。 林绥也一惊：“你确定？！” 专家用力地点头，一路跑回来因为风雪眼睛被冻得通红：“确定！仪器响了，他们还留在那里，我先回来向您报告！” 林绥包括那些专家们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颗星球上寻找源石矿，但专家们还是出于以防万一的心态带上了源石矿探测器。 “我们走。” 几人立刻收拾出发。 他们乘坐飞行器，速度要快上不少，大概半天的功夫，才抵达发现源石矿的地方。 这里是雪山群聚之地，飞行器上的温度表显示零下六十度，风雪呼啸，白茫茫一片，生存环境极为恶劣。林绥他们远远就看见了雪地上的几个专家，几人围着探测器，试图抵御外面的风雪。探测器制造出来的时候没考虑过这种极端天气的适应情况，在这种环境下极为脆弱。 林绥立刻降落下去，用飞行器挡在他们面前。专家们穿着特制的衣服，不至于在这种温度下受伤，但行为极其不便。 他们眉毛上和头发上都结了霜，其中一个专家说：“首领，我们已经发现了具体的位置，就在这下面三十米深的地方。” 他用了很大力气，但语句被狂风撕开，林绥只听到了微弱的声音。 检测器嗡嗡作响，它坚持不了多久了。林绥看向周围，最近的定居点离这里也有很远的距离，这是一块完全没有被检测和开放的地方。 “我们先回去！”林绥拍了拍那个专家的肩。 在确定这颗星球上有源石矿之后，林绥立刻着手准备买下这颗星球。在源石矿面前，所有的负面影响都可以忽略不计，至今为止，源石矿所制成的能量块都是整个左卫01号发展的根本。之前从环梦星带走的源石矿已经所剩无几，林绥一直在暗地里寻找新的源石矿，但毫无进展。 这绝对是意外之喜，只是现在不能急着挖掘。这些专家本身就不是用来挖矿的矿工，也不能交给本地人，只能等左卫01号开过来之后，才能开挖。 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这个秘密。 林绥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又找专家们确认了几遍，专家们也非常谨慎，说根据各项结果来看，下面百分之九十五是源石矿。 购买星球可以直接在网上进行，但这里不连接星网。林绥干脆先回去一趟，那些专家则留在这里继续勘测。 购买星球的手续比买爵位还简单一点，林绥上下打点，推进了这个进程。付款结束半个月后，官方便将一份电子产权报告书发给他，代表他拥有这颗星球的所有权，星球上的所有物资和人口都属于他——然后每年需要向帝国上交总产值20%的税收。 星球上的原住民愿不愿意接受他是另一回事，星球产权产业只管售出，不管售后。 …… 这一天，对所有DK-02星的原住民来说，都是改变命运的一天。 那是最冷的天气刚刚过去的时候，即使在DK-02星，也会迎来气温稍微回暖的季节。很多人开始在外行走，当他们抬起头，看到一艘巨大的飞船悬停在空中，在地面上投下泪滴型的阴影。 各个定居点离得并不算太远，所有这颗星球上的人们都能看到左卫01号，即使窝在房间内的人，也被叫了出来。 “那是什么？” “为什么会有飞船来这里？” “海盗吗？” 人们茫然而紧张地注视着那个庞然大物，看着它缓缓降落，底部的气流吹开了附在地面上的积雪，形成一片白色的气流旋涡。 飞船打开支撑架，仿佛落在所有人心上。 舱门缓缓打开，一个黑发青年出现在大家视野之中，这是一个难得晴朗的天气，光线明亮，所有人都看清了他的样子。他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大带着面具的男人，然后更多的人从他身后出现，注视着这颗星球。 这是这颗星球第一次迎来他真正的主人，也是左卫01号所有人的新家园。 官方宣读了文件，表示从今天起DK-2星属于黑兰子爵林绥。众人不解，这人哪儿来的，怎么忽然就成为了这颗星球的主人，难道他们以后要听这个陌生来客的？疑惑和不满埋藏在人们心里，于是各地不断爆发冲突。 左卫01号上的大部分人还是在飞船上工作和居住，只有一部分人负责在外面建造居住区。容纳十万人的居住区和现在小规模的居住区们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林绥也没想着一步到位，既然已经到了这颗星球上，之后按照规划一步步来就行。 居住区并没有选择地热喷口附近，能够避免火山喷发的危险，原住民们需要依靠地热喷口取暖，而左卫01号拥有独特的供暖技术，加上能量块，可以建造一片将寒冷完全隔绝在外的独特区域。 在施工队干活的时候，有不少本土帮派试图过来捣乱，但他们在白参的军队面前完全不够看，双方就连武器都有着极大的技术代差。时至今日，军队装备得都是左灰他们不断研发的新科技，更新换代速度很快，而且也经过了实战的考验。 除非这颗星球的原住民决定摒弃前嫌，团结起来……但这是不可能的。 这让本来觉得重任在担，应该负责为左卫01号扫清障碍的木霜感觉十分尴尬。 “他们的枪，和我的不一样。”艾琳背着和她一样高的Z-01猎人，双手抱着一个烤红薯啃，这是刚才一个穿白色制服的小哥哥给她的。这些穿白色制服的人都来自于那艘超大的飞船，他们一来就开始建房子，还带来了很多新鲜的东西，例如这个长得像土豆的食物，但它居然是甜的。 小可说话就直接多了：“老大，你好像对他们没什么用诶。” 木霜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走进那些人新建的建筑群里。一进去，他们就感觉到一股暖意，这里的温度大概有二十度，让裹得严严实实的三人很快就额头冒汗。 “老大，你到底知不知道该怎么走啊？”小可问。 之前林绥叫他们过来，但木霜进来之后，很快就在建筑群里迷路了。他进来之前没想到里面这么大，不过幸好这里人很多，木霜随便找了个人，问：“请问你们的首领在哪里？” 那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和旁边的人低声说了句什么，木霜没有听懂。幸好那人对他态度很好，还用带着一点口音的帝国通用语说：“你在这儿等一会吧。” 等待的过程中，木霜就看着他们工作，这里往来运送物资的都是机器人，大部分拼接工作也都由机器完成，天上飞着各种用于作业的无人机，还有用于指导的全息图像，人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他们仿佛一台巨大机器里的螺丝。而这整个机器，有一个共同的意识和指挥系统。 很快，一个年轻人走过来，他面貌英俊，步伐矫捷，他对木霜伸出手，说：“抱歉，里面太忙了，所以没第一时间来接你……跟我来吧，我是首领的助手，罗斯。” 罗斯看了艾琳和小可一眼，然后引着三人前往临时办公地点。他们一路上简短地交谈了几句，罗斯主要讲解了一下左卫01号的情况。 “首领他现在出去了，我来和你谈，有什么问题你告诉我，我之后转告他就行。”罗斯说：“首领的意思是，虽然我们暂时镇压了叛乱，但肯定还有些人心里不服气，所以需要你们帮忙带头和大家沟通一下，你们对本地的情况更了解，我们想尽量在没有损伤的情况下建立新的秩序。” 木霜在脑子里把这句话多念了几遍，说：“是。” 这确实是更适合他们来做的事情。 罗斯又看了一眼艾琳和她背后的枪：“这个小姑娘几岁了？” 木霜：“……十三岁。” 罗斯：“她应该去上学。” 木霜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罗斯轻描淡写地说：“学校会和居住区一起建成，到时候你再考虑一下。之后的事麻烦你了，那个个人终端现在也可以直接联系到我了。” 木霜应了一声，转头带着艾琳他们出去，三人都沉默着，直到走出了建筑群，刺骨的风再次从衣服的缝隙钻进身体里。 艾琳小声说：“我不想上学，上学没有用，枪才有用。” 木霜没说话，反而是小可叫嚷着：“但上学的话可以住在那里面哦，说不定还每天都发烤红薯吃。可惜我年龄太大了，学校肯定不愿意要我。” 木霜回头注视着那个庞大的建筑群，如此巍峨，金属外壁将其连接成一个整体，在白茫茫的风雪中仿佛沉默的巨人。他在沉思，从刚见到罗斯的时候，他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觉得罗斯和明山很像，但明明两人不论是外貌还是性格，行为处事都完全不同，为什么会产生相似的想法。 不仅如此，他见到的每个从那艘飞船下来的人都有一点像。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第118章 “这颗星球的环境并没有之前预估的那么恶劣，虽然总体温度低，但冻土下面的水资源丰富，土壤肥沃，适宜种植一些抗冻品种。”巴德穿着厚厚的外套，双手和脸被冻得通红，身体不停地打颤，但这完全无法阻止他研究新土地的热情：“除了根茎类作物，还可以种植改良后的小麦，第一批已经种下去了，等收获之后看看产量，再改进品种。” 巴德拿着一个透明袋子，里面是一小节嫩绿色的新芽，他的眼睛闪闪发光：“这是莓果的嫩苗——最有希望能够在这里生长的水果，等测试结果出来，就可以开一片试验田了。” 移居到新的星球，巴德比自己想象得更加兴奋。一片全新的土地，种植环境极为艰难，但这刚好激发了他挑战的热情。而当他了解到这里原来只有土豆能够生长之后，巴德简直迫不及待地开展实验，他都无法想象，等这片土地种满玉米，小麦，莓果之后，自己会有多开心。让一片荒芜的土地长出作物，没有比这更令人愉快的事了。 如今巴德也有了自己的一个实验团队，但他大部分时间反而是呆在实验室外，经过对土地的详细考察，耕种计划也在他心里逐渐成熟。 林绥和巴德并肩往回走，巴德继续说：“大部分原住民主要工作都是挖矿，我之前拜托罗斯，让他发布消息招募一些人来干农活。差不多有一二十个吧，他们还是不太信任咱们。” 林绥：“慢慢来，这是个好的开始。” “现在粮食仓库储量还够半年，这颗星球上人不多，这方面没什么压力。”巴德说：“现在罗斯那小子还挺厉害的，想不到啊，你还记得他刚来的时候吗，也就是个小孩子，时间过得真快啊。” 巴德是最早跟在林绥身边的人之一，他感慨罗斯成长的时候，也想到了自己的过去。 他最开始还是作为一个奴隶被换给林绥的，当他第一次见到林绥的时候，肯定没想过自己的命运从此走向了一条跌宕起伏，无法预测的未来。 想想他都经历过什么，自从跟着林绥，他就好像踏上了一条孤船，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面对各种狂风巨浪，有时候这艘大船乘风破浪，有时候也会被浪头拍一脸的水。 然而经历得越多，巴德发现自己反而越来越纯粹。 很快，一座巍峨挺拔的建筑群出现在他们面前，高耸的外壁遮住了肆虐的风雪，如今这里的外层已经完工，陆陆续续有人搬进来。和之前不同的是，有一些原住民把房子修在了城墙下面。 当林绥的飞行器落下来，城门打开，有些人从窗户里投来好奇和畏惧的目光。 林绥暂时还没有想好如何处置这些搬到墙角的人，不过听说是因为外面有野兽活跃，所以他们搬过来寻求庇护，说是搬家，其实用木板简单地搭建了一个临时住所。 进了城之后，顿时觉得浑身热起来了。巴德径直前往自己的作物培育间，而林绥则往学校走去。 如今学校已经建立起来，之前那些孩子们继续上学，正好赶上饭点，孩子们从教学楼出来，流水一样涌入食堂。 食堂里供应的都是用各种新鲜蔬菜肉类做出来的食物，虽然都是些简单的炖肉或者煮玉米之类的，即使在他们最贫穷的时间，都尽量避免给孩子们提供营养膏。 林绥和默也排队领了食物，然后找了个角落坐下开始吃饭。今天的套餐里有他不爱吃的胡萝卜，林绥认真地把肉汤里的胡萝卜挑出来，然后一个一个地放到默的碗里。 默补充能量的方法有很多种，吃人类的食物比较低效，但他喜欢和林绥一起进餐。他拥有味觉，却没有食物偏好，吃胡萝卜也无所谓。 林绥特别喜欢他这一点。 剩最后一块的时候，林绥有些犹豫，从营养成分上来讲，为了均衡似乎还是吃一块比较好。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一个人端着餐盘坐在他面前。 林绥看过去，居然是艾琳。 他记得这个小姑娘，艾琳穿着校服，头发扎起来，脸也洗得干干净净的，很难和之前那个背着枪的小姑娘联系到一起。 艾琳也盯着胡萝卜，问：“这是什么？” 林绥被人当面发现自己挑食，略有些尴尬：“……胡萝卜。” 艾琳又盯着他的肉汤：“这是什么？” “肉汤。” “菜花和萝卜干。” 不等艾琳继续问，林绥就介绍完了，他还指着默的餐盘：“这是玉米。”然后顺手把最后一块胡萝卜放进默的餐盘里。 怎么看都是默更需要均衡营养才对。 艾琳和默对视了一会，问：“好吃吗？” 林绥心里颇为惊奇，艾琳战斗经验丰富，有着野兽一般的直觉，但面对默的时候，反而不像其他人那么恐惧。 “都很好吃，你可以试试。”林绥回答道，艾琳的餐盘里只有烤红薯和烤土豆。 艾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开始吃饭。她进食速度比林绥他们还快，吃完了之后，艾琳就站起来，保持着一种戒备的姿态。 林绥注意到她腰间鼓鼓囊囊的一块，挑了挑眉：“艾琳，那是什么？” 艾琳拿出来一把枪。 “上学为什么要带着这个？” “发生战斗怎么办。”艾琳说。 “学校里不会发生战斗。”林绥伸出手，他的语气有些严肃：“把枪给我，这个带进教室很危险，没有任何人可以带着武器进教室。” 艾琳盯着林绥看了一会，把枪放到他手里。林绥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这枪居然是用废枪自主改造的，有些地方非常粗糙，但确实能用。 “对不起。”艾琳小声说：“老大说过不能带枪进来，他没收了我的Z-01猎人，这是我自己偷偷做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林绥嗯了一声：“我会把这件事告诉他。” 艾琳露出一副完了的表情。 从学校里出来之后，林绥收到了奥斯丁的消息，第一批源石矿已经研究出结果了，让他去研究中心一趟。 在当初探测器响的位置，飞船降临之后，他们迅速派出专业的队伍前去挖掘。那里确实埋藏着一座源石矿，而且预计产量达百万吨。但挖出来的源石矿和环梦星的不同，所以需要进行进一步的研究 。 现在研究结果终于出来了。 研究中心位于最深入的位置，包括了各种类型的研究室，巴德和左灰，苏他们的实验室也在这里，占地面积极广，也是建筑群的核心区域。 林绥他们进去的时候，桌子上就摆着一块源石矿，漆黑的石头有一种异样的美感，里面的液体呈现出一种更加浓稠的状态。 除了奥斯丁，琥珀他们也在。 挖掘源石矿的主要负责人就是琥珀，他们带领着土鼹族，绝对是效率最高的专业矿工，有了那些采矿机之后，更是如虎添翼。 “这些源石矿，比之前的纯度更高，质量更好。”奥斯丁直接了当地说出了结论：“基本上，有了这座矿山之后，我们不需要再为能源问题发愁了。” 林绥心里放松了一些。 琥珀紧接着说：“但是，挖掘条件也比之前苛刻了很多，现在的那些工具都不能用了，连采矿机都无法在这种环境下支撑很久。” 林绥：“那就再改进工具。” 琥珀嗯了一声，露出一点笑意，但林绥注意到他的勉强。 “还有什么问题？” 奥斯丁：“他们也需要新的装备，目前的服装无法适应这颗星球的环境，而且穿得太多，行动也很受限制。” 林绥沉吟片刻，他们这方面倒一直是短板，之前是没有特殊需求，现在要搞起来的话，就得加大投入了。 琥珀他们离开之后，奥斯丁说：“还有一件事。” 林绥：“什么？” “不用那么紧张。”奥斯丁偏了偏头，灰色的眼睛里盛满笑意：“马上就到环梦节了，这次环梦节怎么过？” “像往常一样？”林绥知道环梦节在大家心里的地位，但他其实自己没怎么参与过这个节日。 “我觉得这次可以更隆重一些，由我们来举办一些活动，让大家都参加。”奥斯丁说：“我们搬迁到这个星球，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件大事，趁这个机会好好庆祝一番怎么样？让这颗星球的原住民也一起参加。” 林绥思索片刻：“好，让罗斯来策划怎么样？”他觉得罗斯主意挺多的，特别是在这种事上。 奥斯丁认真地说：“我们都可以想想，甚至可以让所有人一起出主意，环梦节是大家的环梦节。” 不知道是不是受奥斯丁的语气感染，林绥心里也有些意动，为了庆祝他们的新家园，也许每一个人都期待更盛大的环梦节。 第119章 罗斯把关于征集环梦节活动的意见通知下去之后，人们都兴奋起来，争先恐后地讨论着环梦节该如何操办。在任何角落，每个人讨论的话题都是环梦节，他们也积极通过个人终端手环，积极向罗斯提供了意见。 罗斯坐在办公室里，一个个翻看那些建议。 DK-2星没有盖娅，但林绥依托飞船核心为整个左卫01号建立了内部网络，每个人员都有一个手环。而现在，以001为主系统的星网已经在城内建造完成，所有人都可以在这座城附近连接上001号星网，等DK-2星的基建越来越完善之后，便会覆盖整个星球。 对于001来说，它能连接的人越多，它的算力就越强。 罗斯划着屏幕，喃喃自语：“滑雪比赛……可惜没有场地。” “节目表演，现在开始准备还来得及吗？” “互相赠送礼物……” “开放美食集会，这个主意不错。” “这么多人，还应该注意安保问题，让白参来帮忙好了。” “环梦节音乐会？” “摔跤比赛……怎么还有这个。” 大家兴致勃勃地提出了很多活动，只可惜环梦节只有三天，所以不得不做出取舍。罗斯发现，有一些人把当初部落的传统也提交上来了。 例如当初的织风部落，在独属于他们的节日中，会举办编织比赛，而在雪山部落，在最冷的时候，他们会举办冰雕比赛，在银香部落，他们会祭祀以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土鼹族也会举行挖洞比赛，奖品是整个部落最好的稿子…… 尽管他们已经永远地离开了那颗星球，融为了一体，不再分什么南方部落和北方部落，异种族或者人族，但有些东西，想起来的时候仍然十分鲜明。 罗斯自己先挑选了一遍，选出了三十多个节日，然后找林绥，奥斯丁，亚萨他们一起讨论，最终敲定了整个流程。 临近环梦节的时候，那些原住民也感受到了节日的气氛，那座梦城到处挂满了彩色的装饰，外墙变成了深蓝色透明如同水波的花纹，天空漂浮着绚丽的热气球——在那座城建起来之前，他们听里面的人说自己来自环梦星，但因为口音问题，传播过程中变成了梦城。 DK-2星大部分都是灰色调的，凄清冷寂的环境，冰寒刺骨的温度，寡言少语的人们，一眼望过去白茫茫灰扑扑一片的远方，而梦城却一夜之间忽然开始闪着花里胡哨的光。 就算不去打听，再孤僻的人，都知道了环梦节即将开始，而梦城会全面开放，里面摆满了免费的食物。 环梦节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开放的梦城和免费的食物。 于是环梦节当天，在大家翘首以盼中，梦城的大门打开，这座神秘的建筑群首次对他们露出了真容。从主干大街，中心是一长排桌子，上面摆着各种食物，厨师变着花样烹饪菜品，然后被轮流端到桌子上来，两边的街道贴着各种窗花，天空漂浮的除了热气球还有无人机，霓虹灯光组成各种文字，引导人们前行。街边有不少摆摊的，售卖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原住民注意到，他们用的是一种没见过的货币。 几乎所有的人都挤在主干道上，摩肩擦踵，人群让这里的温度变得更高了。每个人都轻松而愉快，原住民被稀释在庞大的人流之中，他们本来很拘谨，但渐渐发现那些人并没有排斥他们的样子。有很多人只是为了来吃顿饭的，后来发现流水席会一直开三天，便干脆留在梦城里面了。 到了晚上还有一些表演看，有些东西虽然看不太明白，但氛围很好，凑热闹也够了。到了第二天，原来还在观望的原住民也涌入梦城。 温暖的环境和丰富的食物，这里确实像梦一样。到了第三天，原住民已经融入了节日的氛围，哪怕是陌生人之间也可以勾肩搭背地一起喝酒，一起唱歌。 “艾琳，艾琳！”小可弯着腰从人群中找到艾琳，艾琳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食物，小可说：“跟我来，前面有超大的雕塑，还有表演看！” 在主干道的尽头，摆放着一座巨大的雕塑，一个穿着长袍的青年举着双手，他的手心里是一个星球。虽然雕塑的风格很粗犷，青年面容模糊，但眼神温和坚定，任何见过林绥的人都知道这是他。林绥默默注视着星球，他手里的那颗星球是浮空的，一堆碎石环绕着它。 这座雕塑从敲定计划那天起就在做了，今天才摆到主干道上。一堆工匠围着它，提出无数意见又推翻之后，选择了这个主题。然后他们很快就开始打磨，以至于林绥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只能让他们模糊掉脸上的五官。 “真厉害啊，这是首领大人吧。”小可发出感慨：“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呢……艾琳，你看，开始了！” 罗斯最终还是通过了节目表演的申请，人们也在工作休息之余挤出时间准备了节目，伴随着激昂的音乐声，八个大汉和机器人抬着一架大炮上了舞台，然后朝着天空，轰的一声，炮口疯狂地吞吐火舌，耀眼的光几乎闪瞎人群的眼睛，地面也不断震动。 “这是最新研制的激光炮蝰蛇-01号！”主持人激动地介绍：“现在由它为大家带来表演！” 小可捂住耳朵：“……这算什么节目啊。” 艾琳睁大了眼睛：“我喜欢！” 节目持续了很久，天色逐渐变黑了。人们聚在篝火边，天上的无人机就像星星一样闪烁着微弱的光。 环梦节快要结束了，小可转过头去，发现艾琳在揉眼睛，看来她是困了。小可正准备带她回去休息，忽然一道红光伴随着响声飞上天空，然后炸开无数彩色的光点，小可抬起头，那些烟花没有声音，在空中兀自变换着形态，各种颜色融汇交杂在一起，又像花一样散开。 那并不是真正的烟花，小可仔细辨认了一下，他负责为艾琳寻找敌人和战斗时机，观察能力极强，那不是无人机，而是一种更大，形状更奇怪的金属物体。 最后，那些发光的彩色机械体变成了泪滴的形状，但小可知道那不是泪滴，而是左卫01号飞船。 泪滴渐渐消失，环梦节结束了。 “你是第一个把机械体当烟花放的机械师吧。”亚萨侧过身体，小声说，林绥正把那些机械体全部收回去。他是忽然发现机械体还有变色发光的功能，于是在001的帮助下做出了一段完整的指令，让机械体飞上天给大家放了个烟花。 电子烟花已经司空见惯，但绝没有人见过机械体烟花，更不知道是他们的首领在后面操控的。 “没有烟花还挺可惜的。”此时他们正聚在一起喝酒，都是老熟人，亚萨是喝得最放肆的那个，他一靠过来，浓烈的酒味顿时熏得林绥大脑发晕：“……你少喝点。” “我很清醒。”亚萨说。 正因为他十分清醒，才能注意到林绥正在放烟花。 “那你慢慢喝……我先走了。”环梦节已经结束，林绥准备离开了。 亚萨拉住他，嘿嘿笑了一声：“你一杯都没有喝，这可是环梦节，怎么可以不喝酒。” 也就亚萨会劝林绥喝酒了，林绥心想环梦节可没有一定要喝酒的习俗。此时巴德忽然走过来，他拿着酒杯，眼睛微红，明显看出来神志不清了，说：“首领，我、我好像还没对你说过……谢谢你！” 林绥稍微有点惊讶，巴德已经豪迈地仰头把一杯酒喝完了，他抹了抹嘴巴，说：“您不用喝，我就是想说句谢谢……要不是你当初把我留下来，我还不知道过得什么日子呢，我、我……” 他支支吾吾一会，明显酒精阻止了大脑思考，巴德大声嚷了一句：“我愿意一辈子跟着你！” “……谢谢。”林绥顿了顿，还是抿了一口。 巴德志得意满地走了，他开了一个口子，接下来苏娜也来了，她看起来就清醒很多，拿着酒杯对林绥说：“首领，谢谢你，你救了我一命，还给了我全新的人生。” 苏娜一直在亚萨手下学习，现在多少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她的性格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比之前更加坚定而自信。 林绥和她碰杯，又喝下一口酒。 之后过来的是罗斯，他之前并没有这个打算，但看着苏娜都上了，他立刻举着酒杯上前，还顺手给林绥斟满了杯子：“老师，你也救了我的命。” 林绥和他碰了碰杯，罗斯成长得很快，现在他和奥斯丁都不再管理具体事务，那些细节都交给了罗斯，而罗斯也完成得很好。 他是一个有计划有恒心的人，从小时候就能看出来了。 私心里，林绥觉得如果他和奥斯丁，亚萨都不在了的话，罗斯是最能撑起大局的。 “我希望能永远追随你。”罗斯说。 两人一饮而尽。 第120章 这杯喝完之后，他就身体发热，脑子也晕乎乎的。林绥酒量极差，此时已经有点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了。 下一个过来的是柏翠，和其他兴奋的人比起来，他看上去非常羞涩文静。 “首领……”他仰头举起酒杯，还没有喝酒，脸就已经涨红了，无论是感谢的话还是希望能永远留在他身边之类的，别人都已经说过了。 “————”最后，他说了一段语调轻盈的羽族语。 林绥是能听懂羽族语的，但他现在醉醺醺的，脑子里的思绪就像乱麻一样，翻译出来大概是表达喜欢和永恒之类的吧。 于是他只能对柏翠露出一个微笑，然后喝下了手里的酒。 接下来敬酒的人就更多了，林绥其实已经醉了，但他脸上还维持着非常冷静淡定的表情，实际手心烫极了，五脏六腑仿佛正在燃烧。但大家难得这么高兴，后面的人甚至还在排队，他不想扰了大家的兴致。 于是林绥就像个雕像似的，或者说和主干道那个雕像一模一样，人们走到他面前，敬酒，说一些祝福的话，后面甚至开始虔诚地许愿。他们也不在乎林绥有没有喝酒，只管自己高兴，每个人都乐呵呵的，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 林绥对此哭笑不得，而在很多年后，这已经成为了环梦节约定俗成的活动，人们聚在雕像下面，许下自己的愿望。 最后还是亚萨出手拯救了他，林绥终于得以离开。亚萨把林绥送回去的时候，还对默眨了眨眼：“照顾好他。” 离开会场之后，林绥就觉得体内酒气上涌，仿佛有一只大手在他脑子里搅合，林绥踉跄了一下，然后落入一个坚实微凉的怀抱。 林绥再也坚持不住，干脆睡过去了。 默愣了一下，把他抱起来，林绥身上热热的，，默下意识掂了一下，然后把林绥抱回房间。 他还没用这种姿势抱过林绥，作为一个身体健康的成年男性，林绥还挺重的，但对默来说十分轻松。进屋之后，灯自动打开，默把林绥放到床上，然后脱掉鞋子，给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又盖上被子。 默转身去倒了杯热水，回来的时候，林绥身上的被子被他推开，在床边委屈地窝成一团。 默愣了一会，把水杯放下，然后按住林绥的双手，林绥的手很热，他又盖了一遍，很快被林绥不耐烦地掀开。 默：“……”他该怎么做呢？ 林绥不仅身体热，脸也是热的，他难受得哼了两下，默立刻蹲下来盯着他看。 林绥的脸是红的，他的皮肤向来是温润的瓷白，此时却像染了色一样，隐隐动人心魄的艳丽。默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了，一股奇异的感觉在他的身体里流动，不知不觉中，他离林绥的脸越来越近。 如果对食物没有偏好一样，默对外貌也没有偏好。审美是独属于碳基生物的一种情感能力，他的创造者认为他不需要这种能力。但默总觉得林绥的脸对他来说是特殊的，也许是因为看得太久了，当林绥忙碌的时候——他总是忙碌，赶往不同的地方，和不同的人交谈，做出各种重要的决定，相比之下，默跟在他后面就只是跟着而已，然后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观察林绥。 他的面容，他说话的方式，他行走的样子，他偶尔的小癖好，他隐藏起来的情绪波动，他的理想和信念。 就像飞蛾追着光一样，但追光的飞蛾可不止他一个…… 默正想着，林绥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吓了一跳，虽然什么都没做，但就是无来由地有些心虚。默试图往后，但林绥的动作非常快，他伸手捧住了默的脸，然后说：“环梦节结束后，要注意人群疏散安全问题。” 默：“……” 他点了点头，其实人群早就疏散完了，在林绥喝酒的时候，他现在脑子还没清醒，估计是停留在喝酒之间的时间段了。 林绥又看了他一会，默以为他还有什么事要吩咐，林绥忽然笑了一下，说：“你真可爱。” 可爱？可爱是什么意思？是他理解的意思吗？ 林绥盯着默看，很难说他是清醒的还是迷糊的，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浸在水里。 默觉得自己的脸也要热起来了。 今天很多人都来和林绥敬酒，他们说了很多话，林绥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默心想自己也有话想说，但他不知道说什么，也无法张口。 对他来说，林绥是唯一的。 但对林绥来说，他在什么位置。 默虽然在想这个问题，但情绪并不是酸涩，只是真的在认真考虑而已。 “一起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林绥松开手，往里面挪了点位置，闭上眼睛说：“晚安，默。” 默再去看他，他已经睡着了。 …… 环梦节结束后，工作和生活仍在继续，水康给林绥拿来了新的人口报告。 人口报告里其实有很多内容，包括工资，住房，工作等等详细信息。如今大部分人都搬到了梦城里住，只有少部分因为各种原因还留在飞船里。 其中有一个数据吸引了林绥的注意，截止到上个月，总人口数共十二万六千多人，不包括DK-2星的原住民。 他们内部新生的婴儿不少，还有在RE-11星那些星球吸收的一些人口，所以这几年过去，人口有了巨大的增长。 DK-2星有三万多人，加起来就有十五万人口了。 几个月之后，负责修建梦城的施工队终于完工，但他们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开始在梦城外继续修建居住区。这次他们还招了很多原住民，因为这些房子就是给他们修的。 越来越多的原住民进入到梦城的工作体系中，每个月拿着稳定的工资，住在分配的房子里，吃着虽然不豪奢但足以饱腹的食物。越来越多的人拖家带口地在梦城边住下来，令人们惊奇的是，那些大大小小占领了各种地盘的势力在不知不觉中消散，再也没有频繁的战斗和伤亡，偷盗和抢劫，杀人都会受到严厉的惩罚，所有人都生活在一个强大而有力的秩序之下。 金源匆匆忙忙起来，打开门之后，外面还是一片漆黑。他住在新建的城外，要进去走到工厂，还需要大约一个小时。 梦城内部很大，用走的话，反正一天是走不完的。不过各干道都有公共交通，金源估计着时间来不及了，只好咬牙在个人终端叫了个无人低空飞艇。 很快，低空飞艇落在他面前。这种飞艇很小，最多只能承载两个人，自动驾驶，由梦城主系统001统筹控制。往常需要一个小时的路程，坐飞艇十分钟就到了。 不过坐飞艇很贵……小心翼翼地踏上飞艇，飞艇启动，它只在低空中飞行。飞过主干道的时候，金源看见了那座巨大的雕像，环梦节已经过去很久了，但雕像并没有搬走，而且前面摆放着几多新鲜的花。 金源眨了眨眼，他们这些人其实对传说中的首领非常陌生，只在几次公开演讲中远远看过他模糊的面容，但首领对他们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金源是一个敢于冒险的年轻人，原来在某个帮派中担当骨干，后来梦城内部开始招工，金源第一时间离开帮派，报名加入了外城的建造。又因为他的工作做得格外出色，后来有人问他是否愿意去武器工厂，也就是军工厂，金源也毫不犹豫地去了。 尽管进武器工厂需要很长时间的培训，要求也很严格，但金源成功脱颖而出，成为第一个加入了军工厂的本地人。 现在金源已经在军工厂内工作一段时间了，他仍然在不断学习，不懂就问，渐渐跟上了老员工的节奏，那些老员工也挺喜欢他，还会特意叫上他一起吃饭。 他是变化最大的一类，其他原住民也或多或少，主动或者被动地融入了梦城。 等之后再稳定一点，可以把之前帮派里的兄弟拉进来……金源这么想到。 无人低空飞艇精准地落到了军工厂门口，金源跳下去，却发现今天工厂里的氛围和平时不太一样，他见到一个老员工，便跑过去问，那老员工说：“因为今天上面来人视察了。” 视察是突然来的，老员工指了指东北角，说：“来的是柏翠大人……现在他们大概到安全系统车间了。” 金源想了想，道谢之后径直前往安全系统车间，没人注意到他进来。里面围着一些人，其中被众星拱月的是一个长有双翅的羽族。 金源盯着那个羽族看了一会，很快就明白羽族视察的目的是什么，他关注这些武器的完成进度和成本。 柏翠若有所感，他转过头看见了金源，然后提了个安全系统方面的问题。 金源对答如流，尽管他是在组装车间工作的。 柏翠笑了笑，对其他人说：“我们要开新市场，不如之前那么容易，需要对装备非常了解的人同行，我看这个年轻人就不错。” 120-130 第121章 搬到DK-2星有一个很大的缺点，这里太偏远了，物流成本太高，他们需要开辟新的航线。 负责这件事的是柏翠，在环梦— C103星上的时候，他负责外贸，那时候各方面规模都不大，能用的人手也不多。现在他只负责商业方面的内容，随着人口增多，行业增多，梦城的财政情况也开始复杂起来，他一边管控内部市场，一边致力于开通新的航线，如今终于取得成效。 在RE-23星那几个琼斯范围内的星球，还有他们的药厂，那边的市场倒一直很稳定。主要是有琼斯的保驾护航，进入新市场，第一步往往要搞定的就是当地的地头蛇。 林绥一直和琼斯保持着联系。 “ DK-2星，我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你怎么忽然带着左卫01号跑那儿去了，就留了个药厂在这儿。”琼斯感到不可思议：“重点是，你动作也太快了。” 从设立目标，到具体行动，林绥和他的团队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决定好了就做，这种行动力实在是太可怕了——而且这是整个左卫01号的行动力。 “那颗星球的环境好像很恶劣。”琼斯说。 林绥：“环境是可以改变的。” 琼斯挠了挠头：“我还是不明白你千里迢迢跑到那么远干什么，就算是要找个定居星球，也可以选个离RE-11星近一点的嘛，那里大概连盖娅主系统都无法覆盖……” 他说到这里，忽然明白了什么，停顿了一会，问：“……你难道打算就一直住在那里了吗？” 林绥微微摇头：“当然不，我接下来的目标还是白银星系。” 琼斯唔了一声，他一早就知道林绥是准备前往白银星系的，买爵位也是为了这个，但不知道具体目的是什么，既然林绥还没有告诉他，那问也没有什么意义。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主要是长老会那边的事。 “对了，你知道米咖伯爵的孙子被星际海盗绑架的事吗？”琼斯说：“米咖伯爵十分愤怒，发了针对星际海盗的通缉令，长老会这里暂时搁置了通缉令，内部还没有决定该怎么处理。” 林绥说：“我也收到了通缉令。” 琼斯琢磨着：“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接下这份通缉令。” “我想也是。”琼斯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我这里有些内部资料，等会发给你。” …… 米伽伯爵是一位相当有实力的贵族，历史悠久，家族庞大，深耕于帝国之中，建立了一个荣耀而崇高的家族。 就在半个月前，他的孙子凯伦·米伽在第三星系被星际海盗绑架，引起了米伽伯爵的愤怒，他以个人和家族的名义通缉星际海盗，只要带回凯伦·米伽，或者剿灭星际海盗，就可以获得米伽伯爵的奖赏。 而琼斯提供的内部资料，则有关于绑架凯伦的那个海盗。据传那个海盗名叫末稻，是星际海盗里新出现的团长。关于这位末稻的情报很少，只说他很受纳比乌斯王子的信任。 而关于黄金星系，白银星系，第三星系和星际海盗的关系，其实可以用一句话解释。 第三星系和星际海盗貌合神离，白银星系和星际海盗貌离神合，黄金星系需要用星际海盗压制白银星系和第三星系。 这是所有人的共识——微妙的是，没有人提到过边缘星系。 凯伦·米伽现在情况不明，生死难料。他乘坐的是一艘普通商船，据说在被星际海盗绑架的第一时间，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但海盗并没有放过他。之后，凯伦伯爵得到消息，并且对星际海盗发出最后通牒，海盗那边置若罔闻，反而要挟伯爵交出价值不菲的赎金换凯伦的命，这才有了这份通缉令。 林绥在翻阅米伽伯爵资料的时候，还注意到一个地方，米伽伯爵和周将军曾经是好友。 也许这是星际海盗针对米伽伯爵的一次报复行动？ …… “星际海盗大部分时候都在到处流窜，他们的基地藏在各个星球内，鲜为人知，现在我们唯一知道的基地就是IK-02星。”白参在展开的全息图像中划出一个圈，这是涵盖了整个第三星系的地图，第三星系的范围极为广袤，他划出来的是星际海盗经常活跃的地区。 这次行动由白参负责指挥，林绥也随队出发，这次行动对他来说非常重要，他想尽可能救出凯伦·米伽。 “星际海盗的力量是分散的。”白参说：“我计划先在这片区域围攻流窜的海盗，压缩他们的空间，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围点打援。” 林绥说：“我们最终的目标是IK-02星。” “我认为，我们有足以和那颗星球上海盗基地作战的能力。” 林绥：“但我们还需要救出伯爵的孙子。” 白参歪了歪头：“我觉得他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星际海盗应该不会下死手。”林绥沉吟片刻，道：“他们总要留一些退路。这样吧，你按照原定计划行动，我带一些人先去IK-02星，也许能把凯伦·米伽救出来。有什么事，你随时和我联系。” “……”白参一副你在说什么的表情：“那太危险了。” “凯伦·米伽很重要，他是米伽伯爵看重的继承人之一。IK-02星内部的局势相当混乱，正好给我混进去的机会。” 白参沉默了一会，说：“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觉得你有时候也应该听听我们的建议。你现在是首领，应该镇守DK-2星，当战士们知道你在身后的时候，会感到安心，以身犯险太傻了。” “那是帝国皇帝的职责。”林绥笑了一下：“我还没有到要成为象征符号的时候。” 白参无奈，林绥立即让人准备，计划带几个精锐前往IK-02星，准备出发的时候，白参忽然对林绥说：“林，你和一个人很像。” 林绥回头看他，他犹豫着，还是没说出那个称呼。 …… IK-02星上除了星际海盗，还有很多本地人，林绥打扮成商人，坐着商船抵达IK-02星。 默扮演他的保镖，但在这颗星球上，戴着面具的人很多，他因此也完全不显得突兀。除此之外，就是六个精心挑选出来的士兵，他们假扮成团圆，一进入IK-02星，就如同水流汇入大海一般，到处去打探消息，寻找如何进入星际海盗基地。 他们用001为主系统的个人终端，完全保证了内部通信的安全，即使是盖娅也无从窥视。 林绥走在一条小巷里，一身休闲的白色长袍，使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加年轻。那种理所当然的悠闲和好奇，本地人轻而易举就能判断出来，这是一个生活无忧，天真愚蠢的公子哥，应该给他一点教训看看。 一群小孩朝着林绥跑过来，他们相互打闹，好像没看见林绥似的。于是林绥给他们让开道，慈爱地看着他们，其中一个小孩踉踉跄跄地朝这边撞过来，眼看着要撞到林绥身上，默忽然出现，横空把那个小孩提起来。 小孩愣了一下。 “放下他，默。”默手指一松，林绥扶了一把被放下来的小孩，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小孩换了副面孔，笑嘻嘻地看着他，说：“对不起，没事，大人。” 林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那千万要小心啊——” 他话还没说完，小孩已经甩开他的手，追着其他人跑远了。 走出这个巷子之后，林绥听见了001的声音；【他正在试图攻击你的个人终端。 】 林绥：【然后呢？ 】 001 ：【我已经破解了他的系统，他们用的不是盖娅，而是另外一个系统，诶，挺有意思……】 他开始给林绥直播那些小孩的对话。 【快把钱转出来！ 】 【哈哈，他那样子真蠢，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少爷。 】 【有多少钱！ 】 【……喂，你怎么在发呆！快点！ 】 【账号里没有钱，什么都没有。 】 【怎么可能，你是不是想私吞！ 】 【真的，这个账号好奇怪，你们自己看！ ……等等，我们上当了！ 】 【那现在怎么办？ 】 【没事，我在他身上留了标记，斑点大叔已经盯上了他，他走不出这条街！ 】 那边又低声说了几句斑点大叔的事，林绥关掉信息，从衣袖下面摸到了一个小小的信号接收器。 这颗星球实在是太人杰地灵了。 001迅速在星网上搜集关于斑点大叔的消息，最后挑出来的有效信息极少，斑点大叔是本地地头蛇，专门以外来人为目标坑蒙拐骗，干这行已经四十多年了——和星际海盗没有关系。 IK-02星上到处都是这种人，外来人就算在这里失踪也很正常，难怪星际海盗会把这里当成一个基地。 白参那边动作太大，如果星际海盗得到消息，很可能会抛弃掉这座基地。正因为如此，林绥才要先来这颗星球，尽可能隐蔽地行动，现在他首先要想办法找到海盗基地。 第122章 海盗基地的存在一定会留下痕迹，更何况那比乌斯王子之前的行动颇为活跃。 林绥留下了那个小小的接收器，随后很快“落进”斑点大叔的陷阱。他和默被从后方袭击，然后陷入昏迷状态，被带到斑点大叔的基地。 他听见斑点大叔训斥那些孩子们：“年龄太大了！送过去黑老大不会要的！去搜一搜他们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然后扔进海里吧。” 当两个小喽啰走过来的时候，林绥睁开了眼睛。身后的默捏着两个小喽啰的脖子，两个脑袋撞击发出令人心惊的声音，斑点大叔拿出枪指着林绥，色厉内荏道：“别过来，你们是什么人——！” 他的枪被默捏成一坨废铁，斑点大叔惊惧地看着这个戴面具的男人，林绥缓缓走过来，握着他的手腕，说：“我们来谈谈黑老大的事。” 斑点大叔是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男人，IK-02星有无数这样的人。对那些孩子们来说，斑点大叔就是个他们心目中的大人物，然而斑点大叔也不过是为了黑老大做事。黑老大雄踞一方，但只是条地头蛇罢了。 这样的犯罪网络总会有一个顶点，而这个顶点肯定知道星际海盗的事，毕竟这是属于他们的星球。 林绥在控制斑点大叔之后， 001就破解了他个人终端的系统。系统名为古神，性能非常普通，功能极其简陋，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功能，唯一的特点就能能够屏蔽盖娅的监控。 这是星际海盗的手笔，看来他们这么多年的投入还是做出了不少东西的，无论是生物实验还是智能网络。 恐怕那些还想要用星际海盗平衡其他势力的贵族和皇室们，还不知道这些事。 星际海盗的威胁比表面上更大。 古神和盖娅比起来十分粗糙， 001废了一番功夫，就完美地融入了古神网络。林绥拿着信息去找黑老大了，他要顺藤摸瓜地找到海盗基地的大门，而他派出去的那些精锐，也正将各种信息陆陆续续地发送给他。 …… 阿力笔直地站在门口，手里的枪拿的太久了，以至于他掌心开始麻木。他尽量让自己保持端正的姿态，目视前方，双腿蹬直，这种站姿看上去没什么压力，但时间久了，他感觉自己是一根绷到极限的弹簧，离崩溃只差一点。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开始胡思乱想。身为一个传统海盗，之前是没有这么多规矩的，大家不抢劫的时候，就到处去喝酒赌博找乐子，就算是守门的，也可以随便靠在什么地方和同伴聊天，而这样的生活在某一天忽然被改变了。他们被迫开始训练，必须遵守某些严苛的规矩，甚至服从不可思议的命令。 很多人做海盗，要不是为了利益，要不是犯了错走投无路，反正肯定不是来受苦的，恐怕现在的帝国军队“至高荣耀”都不会搞这么严格。 这一切都是从末稻出现后开始的，最开始还只是一两支小部队，但后来，他越来越受到那比乌斯王子的重视，他的权力越来越大，地位越来越高，于是更多的海盗不得不遵守他的那些规矩！ 该死，那小子到底给首领灌了什么迷魂汤！真是离谱，那比乌斯王子从来没有这样信任一个人，他甚至把末稻当成了自己的继承人看待。 阿力心里咒骂着那个小白脸，身体却站得比以往更加笔直，因为末稻就在这座基地里。 末稻是两个月前来的，这座基地原来有一个首领，被他三言两语打发了，雷厉风行地拿下了整座基地的控制权。 如果让阿力评价的话，只能说末稻是一个让人畏惧的首领，他最擅长的是把手下变成纯粹的工具，只为他服务的机器。 要不干脆从这里逃走好了…… 阿力正想着，提示灯忽然亮了，外面有人申请入内。 “谁？”阿力打开对外通讯，顺便动了动脖子。 “D3组，来送货了。”对面回答说。 阿力看了一眼，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D3组的负责人。最近一年来，不断有货物送到这座基地， D3组是负责送货的组织之一，阿力顺手打开门，听见一阵咔咔的声音。 舱门打开，基地电梯将D3组负责人和货品送下来。阿力上前做例行检查，但他和D3组负责人非常熟悉，所以检查得并不上心：“之前怎么有段时间没来了？” “搜集货物花了点时间。”负责人惆怅地说：“就因为米伽伯爵那事，大家都盯着这里呢，货源越来越少了，我们老大也很着急啊。”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身后的两人把一个箱子推过来，阿力把箱子打开，里面是十几个昏迷中的小孩。 “这次质量一般啊。”阿力合上箱子，说：“反正那些贵族也不敢真做什么，就叫几句罢了，他们软得像发潮的薯条。” 负责人苦笑一声：“有机会咱们再喝一杯。” 这回轮到阿力惆怅了，末稻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基地，他已经在这里憋了大半年了。 和阿力告别一声，负责人带着两个手下，推着那个大箱子继续往里走，他们需要把这些货物——也就是实验品，送到基地内部的仓库区。 经过走廊的时候，负责人脸上的表情猛地一变，低声说：“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 林绥在他身后轻柔地说：“继续往前走，有人在看着我们。” 三人的身影继续向前，然后进入了最深处的仓库。 …… 末稻坐在椅子上，身体后仰，双脚搭在办公桌上。他穿了一件非常笔挺的制服，但表情却十分随意，因为这个姿势，他的长发从椅子扶手落到了地上。 此时桌面上有一张全息图像，一个老人正看着他，急切地问：“ IK-02星周围的人都被清理了，他们正在包围那里，你被发现了！” 这个老人实在是太老了，他的皮肤，他的眼神，他的动作，除了苍老没有任何形容词，他似乎在任何时候悄无声息地死去都不会让人感到意外。 “王子殿下，不用担心。”末稻慢条斯理地说，他的声音从容中带着一丝戏谑：“这正说明诱饵起作用了。” 他手里拿着一把枪，大约半米长，通体黑色，镶嵌红色细边，像是一件优美的艺术品。他的手指摩挲着枪口，像抚摸最柔软的皮肤，带着眷恋的爱意，墨色瞳孔比他手里漆黑的枪更加浓重。 “白银星系太过分了！”那比乌斯王子蒙着白翳的眼睛盯着虚空：“我明明已经处处忍让，为什么还要逼我！” 末稻应合着他：“是啊，他们欺人太甚，必须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那比乌斯王子又看向末稻，热切地问：“实验怎么样了？” 他其实已经不怎么在乎星际海盗的现状，只在乎实验进度，而末稻则是带来希望的种子。每过一天，他的急迫感就更强烈一点，压着他的大脑和脊背，钟声随时会在他耳边响起。 “很顺利，就差一点，很快，我会把你想要的送到你手上。”末稻说：“王子殿下，我比你更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那比乌斯王子的眼睛早已经老化，他换了新的眼睛，但偶尔会出问题，例如现在，他忽然看不清末稻说这话的表情。 但末稻的话让他安心：“你是我最喜欢的孩子……末稻，我会将一切送给你。” 末稻微笑，关闭了通讯，然后看向另外一边的监控录像，上面呈现的正是仓库里的情景。 “愿者上钩，让我看看来的是哪位客人。”他站起来，提着枪走出房间，发丝尾部在灯光下泛着隐秘的红色。 第123章 林绥为了找到海盗基地，花了不少功夫。从斑点大叔，再到黑老大，一路往上摸，最后找到了负责为海盗基地送货的D3区负责人。 他行事非常小心，几乎没有惊动任何接触之外的人。 海盗基地位于地下五百米处，可以抵挡行星级别以下的任何攻击，而且天然屏障也可能屏蔽大部分探测器。难怪这些基地不为人知，实在是隐藏得够深。 从大门进入到内部，林绥大概看到了两千以上的海盗。 而此时，他和默两个人正在基地内部的仓库里寻找凯伦·米伽。 那个负责人站在门口，不敢逃跑也不敢进来，林绥和默在仓库里推着箱子转了一整圈，这里的孩子们被挤在笼子里，身上有不同程度的伤，星际海盗一直在找各种各样的小孩做实验，光这座仓库里，大概就有两百多人。 唯独没有凯伦的踪迹。 如果凯伦不在这里，海盗会把他关押在哪里？凯伦不是实验品，而是一个…… 林绥沉吟片刻，把手放在墙上， 001很快找到了机关所在处，这里面还有一个隐蔽的空间。 林绥并没有立刻打开开关，他看向默，两人对视一眼，林绥伸手按下开关。 天花板的光闪烁了一瞬间，一个圆柱形容器从天花板缓缓落至半空中，里面装着一个昏迷中的青年，一头浅褐色的头发，浑身浸泡在液体之中，裸露的身体削瘦而苍白，正是米伽伯爵的孙子。 与此同时，大门砰得一声打开，负责人被一脚踢进仓库，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挡在门口，灯光从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 末稻手持黑红之枪，肩膀绑着银色装甲，红色的长发如同火焰般燃烧。 “客人来了，怎么不和我这个主人打个招呼。”末稻笑眯眯地说道：“我还想好好招待一番……” 他话音未落，已然开枪，那把黑红之枪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如同艺术品，但速度和威力不可小觑。当他射出子弹的那一瞬间，默已经伸出手，拦在了林绥面前。 末稻咦了一声，盯着默看了一会，又看向林绥。 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林绥此时也终于看清了门口的人，想必这位就是现在坐镇基地的末稻，备受那比乌斯王子重视的新团团长，末稻。 末稻若有所思地说：“你现在居然为米伽伯爵做事。” 末稻长得相当俊雅，眼角上挑，唇红齿白，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容貌昳丽，神清骨秀，令人见之忘俗。 但林绥肯定自己没见过他。 这是一个陷阱，但既然凯伦在这里，鱼饵是真的，林绥就不得不跳进来。 “团长，难道我以前有幸在哪里见过你？”林绥问。 末稻摸了摸枪口，笑道：“谁知道呢，我只是看你眼熟，还以为你是哪位故人……上。” 他说着说着就忽然动手，顿时从门后冲进来数十名银甲战士。他们统一穿着高防御的装甲，戴着全覆面头盔，动作之间有一种极为凶悍而冷硬的气质，是那些海盗再怎么训练也没有的。 数十名银甲战士朝着林绥和默冲过来，默挡在前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那些花了高价钱定制的顶级装甲在他手里就像是纸一样，银甲战士当即折了几个，然而末稻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早就知道默的战斗力似的。 末稻指向林绥，示意绕过默向林绥进攻，在这样狭窄的空间，双方都不能完全施展。战斗的余波很快涉及了那些孩子，林绥见状，打开控制手环。 瞬间所有的机械体顷刻而出，形成一堵墙挡在孩子们面前，剩下的则朝末稻飞过去。然而那些银甲战士不要命地挡在末稻面前，末稻冷眼看着，道：“落网！” 一张红色的电网从天而降，触碰到金属的时候，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001立刻发出警告：【信号丢失！ 】，甚至连机械体都受到了影响，飞在空中的机械体全部失去控制落地，默的动作也为之一滞。墙面喷出灰色物体，刚才在战斗中醒来的孩子们碰到灰色气体又昏迷过去，与此同时，林绥立刻感受到自己呼吸困难，仿佛一双巨手在挤压他的身体，五脏六腑就像是被不停旋转的齿轮夹在中间挤压。 默也痛苦地弯下了腰，尽力朝林绥那边看过去。这并不是简单的毒气，他也受到了影响。 银甲战士和末稻却丝毫没受到影响，末稻挥了挥手，让银甲战士抓住林绥。 “这陷阱本来不是为你们准备的。”末稻叹息道：“算了。” 银甲战士们朝林绥走过去，林绥眼也不眨，抬手朝墙面开了几枪。 刚才001已经扫描了一遍整个仓库的构造，林绥记得这些机关所在的位置，只是之前不知道它们有什么用。枪声平息之后，机关被破坏，红网消失，但灰色气体还漂浮在空中。 “默。”林绥叫了一声。 他话音刚落，失去红网束缚的默已经出现到末稻的身后。末稻眼也不眨，对林绥说：“我死了，那个容器会立刻停止运转，里面的人也会死。” 在激烈的战斗中，容器里的凯伦醒来了，他看到下面的场景，很快明白林绥他们是来救他的，张开嘴大喊了一句什么，只可惜没人能听见，从口型上来说，大概是“小心”之类的。 林绥艰难地站起来，他仍然呼吸困难，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泛起尖锐的疼痛感。 从理论上来说，杀了凯伦·米伽，对林绥也没有影响，无非是凯伦那边的奖励少一点。海盗和白银星系贵族的矛盾激化正是他想要看到的，如果凯伦死了，局势恶化，反而可以让米伽伯爵下定决定清除海盗。 “骗你的，你果然下不去手，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末稻笑了，身处危境之中，他反而越发悠闲从容。末稻把玩着手里的枪，笑意越来越深：“那就让我来吧。” 枪口朝着空中的凯伦，末稻悍然开枪。 “！！！”林绥瞳孔骤缩，他无论如何没想到，末稻会对凯伦开枪。 默也没有拦住他，因为没有林绥的命令。 那颗子弹朝凯伦飞去，林绥一瞬间转过了无数个念头，但没有任何方法能救下凯伦，他几乎眼睁睁看着子弹在空中拉出一条金色的丝线—— 砰！ 简直是惊天动力的，一个极其巨大的物体急速穿透墙壁坠落在仓库之中，整个基地都抖了一下，林绥站立不稳，往后趔趄了一下，被默扶住了。 那个巨大的物体站了起来，居然是一个人形机甲，褐色外壳锈迹斑斑，但它体型极大，边缘线条粗犷而充满力量。此时它的右手还保持着钻头的样式，刚才它就是从上面直接钻洞冲进来的。机器左手则握住了容器。刚才的子弹命中金属外壳，留下一个浅浅的弹坑。 玻璃容器落在如此粗硬的机器之中，居然没有碎掉，足以说明里面的驾驶员操作何等精细。 “上来！”人形机甲对林绥说：“其他海盗正在赶过来！” 默抱着林绥跳上人形机甲的左手，同时人形机甲的右手变回五指的形状，火炮从指尖倾泻而出，压制住想要追上来的银甲战士。人形机甲的头部变成钻头，再次从刚才的缝隙往上冲出去，林绥的机械体从后面载着那些孩子们紧随其后。 人形机甲一直飞到IK-02星的上方，然后把手掌里的林绥他们吞进去。而林绥也已经呼叫了星球上的其他人开着飞船来此接应，将孩子们分别送进了飞船里，一行人迅速离开IK-02星。 从机甲手掌的入口进去是一条通道，林绥顺着通道走进主控室，看见一个穿着战斗制服，披着褐色长卷发的女人正在操作仪器。 她转过头，露出熟悉的面容：“林，这是个陷阱，有很多海盗正在试图包围这颗星球，咱们得想办法突破出去——但有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机甲能源快用完了。” 驾驶着破旧的人形机甲从天而降的，正是凯瑟琳。 林环顾四周，问：“能量块不够用？不会是上次的贷款还没还完吧……” 凯瑟琳诚恳地说：“恭喜你猜对了！买了这个二手机甲之后，就没有多余的钱买能量块了。” 林绥心里默默感慨了一下凯瑟琳真是穷得不同凡响，关键是她还敢开着能源不足的二手机甲冲进去，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为了救人。”凯瑟琳看向容器里的凯伦，眨了眨眼：“不止是为了米伽伯爵的报酬，这位还是我的学弟来着。” 同为白银星系贵族，爵位也差不多，大概率是上过同一所学校的，只是凯瑟琳很早就毕业了。 凯瑟琳指着凯伦问：“我们可以把他放出来，然后穿上衣服吗？” □□着身体的凯伦原来很淡定，直到他听了这句话，忽然感到羞耻，在容器里把自己抱起来，躲避着凯瑟琳的视线。 林绥走过去，问：“那个末稻说这个容器停止运转之后里面的人会死，是真的吗。” 凯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做了个手势，示意暂时不能把他放出来。 看来得回去交给奥斯丁和亚萨处理了，林绥心想，此时机甲忽然发出警告，同时显示屏上出现了几个红点。 “海盗们追上来了。”凯瑟琳说。 “只要离开第一星链，就有人来接应。”林绥说：“能源……看来是撑不住了。” 凯瑟琳：“它有自动操控模式，可以减少能源消耗，但这个机甲的系统太智障了，不能把战斗交给它，林。” 林绥：“我知道了。” 凯瑟琳知道林绥有一个非常强大的系统，还可以替代其他系统。林绥走过去，双手按在锈迹斑斓的主控台上，灰尘腾飞，他忍不住稍微擦了擦灰。 “不要碰！”凯瑟琳立刻紧张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除灰之后，机甲会出各种奇怪的问题。” “它现在就处于完美运行的状态，请不要有任何变动。” 第124章 在001的操控下，人形机甲突破了海盗团的包围。但海盗们也没有放弃，一直追着人形机甲，直到白参带着军队赶到。 白参从后面将海盗军队包抄，双方在太空中战成一团，无声的爆炸蔓延出的冲击波不断扩散，炮口的火光乍然亮起又熄灭，一艘艘飞船被击落，人形机甲则远远地离开了战场，等待战斗结束。 “人形机甲，这是三百年前的老古董了。”凯瑟琳坐在一动就会嘎吱响的椅子上，说：“人形机甲有很多优势，单体作战，最少可一人操控，功能齐全，在机动性上登峰造极，集成防御和多样化攻击手段，反潜反隐……可惜缺点也很明显，什么都能做意味着什么都做不好，再完美的人形机甲面对战舰群都无能为力，顶多当个比较□□的单兵用罢了。” 而且人形机甲成本太高了。 “只可惜有了拆迁器格式化之后，就连登陆作战都不需要了。”凯瑟琳从显示器上看着双方的战斗，密集的炮火在黑暗中拉出无数炫目的彩光，预警机的光芒在其中闪烁：“现在的太空作战就是这样，两方站在最远的位置互相扔石头，比谁扔得准，石头大……单兵作战似乎是错误的进化方向。” “要扔得准是很不容易的。”战舰的每一次开火，背后都是整个配套体系的支撑。早期预警系统判读对方战术导弹发射情况，远程雷达系统预判，信号无人机持续跟踪，战舰机补盲，近程防御系统，反击追踪探测，以及主系统的辅助决策，看上去只是互相之间远远地开了两炮，实际上是整个指挥体系的对决。 单体作战人形机甲怎么可能打得过一整个完整的指挥体系，除非融入体系之中。 两天之后，战斗结束了，海盗伤势惨重，被有备而来的白参打得溃不成军，不得不逃离战场。白参军团早就埋伏在这里，末稻拿凯伦当诱饵，林绥又何尝不是拿自己当诱饵。 白参回来向林绥报告了情况，顺便给人形机甲提供能量块。 凯瑟琳在得知凯伦·米伽的事之后就着手准备去救人了，她不像其他贵族那样拥有手下和私人武力，只能自己上，于是贷款买了人形机甲，之后她才收到了米伽伯爵的通缉令。凯瑟琳有很多朋友，三教九流，她用自己的方法找到了基地所在的位置，然后就冲下来救人了。 林绥沉吟，这个计划似乎太粗糙了一些……但在当时那个他也束手无策的情况下，正是凯瑟琳从天而降，打破了局面。 “你有关于末稻的消息吗？”林绥问。 凯瑟琳：“末稻是谁？” 看来是没有了，这个红发海盗的来历相当神秘，林绥问：“之前我就觉得星际海盗绑架凯伦没有一点好处，现在看来，果然只是拿凯伦当诱饵而已。但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最令林绥不解的是，末稻真的想要杀了凯伦。他脑海中闪过那一幕，末稻下手没有丝毫犹豫……他从未见过末稻，但确实有一种熟悉感。 而末稻似乎见过他。 “也许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凯瑟琳说：“如果一个人做事不符合他的表面利益，那就说明有我们不知道的隐藏利益——又或者，不得不为之。” 凯瑟琳轻笑了一下：“我和你分开之后，又去了其他边缘星系，欠了更多的钱，不过也涨了不少见识，见到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例如更多的海盗基地。后来我回到第三星系的时候，发现这里的海盗行动越来越频繁，更加肆意地抢劫商船和民船。然而事实并非海盗正在扩张，而是黄金星系和白银贵族们步步紧逼，使它们被迫向边缘星系转移。” “这件事的根源在于——” “你猜，谁最想让星际海盗死。” 从林绥之前是收集的资料来看，似乎每方势力都有理由让星际海盗死，也有理由让它活下来。 …… 白参军团之后又去了IK-02星的基地一趟，那个基地已经被拆除了，没留下任何资料。 这倒是在林绥的意料之中，不过还有一个渠道可以得到一些消息，那就是被关押了一段时间的凯伦。 林绥和凯瑟琳用最快速度回到了DK-02星，凯瑟琳在机甲里就得知了林绥这段时间的经历。 “就是这座星球啊。”凯瑟琳从机甲内部朝外看去，此时DK-02星又到了最寒冷的季节，整个星球的表面都被冰雪所覆盖，寒风裹着雪和冰球从外面砸在机甲的表面，发出咚咚的声音。然而就在机甲下方，有一座方方正正的城，笼罩着橙色的护盾，里面亮着大大小小的灯，人们在其中行走和工作，风雪不侵，仿佛隔绝出一个独立的世界。 “这就是梦城。”林绥说。 林绥和下面的指挥员取得联系，引导机甲停在合适的位置，然后林绥和凯琳娜从通道下去，梦城那边早就安排好了人，把容器里的凯伦和其他孩子们接进城里。 梦城一直在扩建和改造，实际上已经比之前要大一些了，现在原住民也都住进来了，城里十分热闹。 因为隔绝了外面寒冷的天气，所以在里面工作也不受影响，人们不会因为天气太冷就躲在家里。凯瑟琳一路走一路看，这可比当初的基地要大多了。 过了两天，亚萨说凯伦已经从容器里捞出来了，他没出什么问题。倒是那群孩子们，就像之前他们解救过的所有实验品一样，在实验过程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需要长时间的治疗。 凯伦身体虽然没什么问题，情绪却很不稳定，林绥和凯瑟琳去见他的时候，凯伦正对亚萨说：“……你见过红色的人吗？” 亚萨挑了挑眉，低声问：“你见到了？” 凯伦激动地说：“是的，它死了！又活过来了！” 亚萨正想说什么，林绥走过来。凯伦转过头，看到凯瑟琳的时候，他结结巴巴地闭上嘴，脸还有点红。 “你感觉怎么样？”林绥问。 凯伦挠挠头，他恢复得倒挺快：“还好。” “我已经给你父亲发了消息，说你被救回来了，等他回复之后，我们就把你送回去，这里很安全，你不用担心。”林绥温声说，凯伦呐呐地点头。 林绥继续道：“你是怎么被绑架的？” 凯伦：“我是在IK-02星被抓住的，醒来后就在海盗基地里了。那个红头发海盗问我是不是米伽伯爵的孙子，我说是，他就把我关进那个容器里。” 林绥：“你是在IK-02星上被抓的？你去那里做什么？” “因为我听说那里有海盗。”凯伦露出一个憨厚的笑：“我一直对星际海盗很感兴趣，所以想去了解一下。” 林绥：“……那你了解到什么了？” 凯伦；“他们内部有一套独立的系统，而且正在做一项关于永续生命的实验。这项实验由那个叫末稻的人主持，那比乌斯王子将所有事务都交给了他处理。在内部之中，其他海盗认为他窃取了那比乌斯王子的权力，那比乌斯王子现在只关注实验结果，因为他太老了。” 林绥心想他还小看了这个少爷，凯伦接着说：“我见过成功的实验体。”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那是一坨红色的肉块，它会死，但很快会重生，最重要的是，它会吞噬其他物种的基因。它只有极少数的时候能维持人形，有时候它还会自己死掉。”凯伦有点紧张，说：“他们不是在用小孩子做实验，而是需要小孩子体内的一些东西……用来供养那个实验体。” 亚萨紧紧地盯着他：“他们具体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而且我很快就被搬出实验室了，后来的事我都不知道了，直到学姐来救我……” 亚萨按着眉心思索片刻，嘴里喃喃低语，过了一会，他猛地站起来，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看来亚萨得到了一些灵感，他一直在寻找治愈那些孩子们的方法。 林绥没想到会从凯伦这里得到如此重要的情报，之前救凯伦的时候，考虑过很多，唯独没考虑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 凯伦是一个充满好奇心的人，尽管林绥限制了他的行动范围，但他还是凭借着有限的渠道不停地获取各种信息。 “黑兰男爵！”现在，他甚至知道了林绥是这座城的首领，以及他的男爵身份：“你说，学姐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 林绥心想我也是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你，你怎么从来就没想着呢：“你可以直接去问她。” 凯伦叹了口气：“你知道的，我不好意思。” 林绥：“……啊？” “学姐可是我们全校的女神。”凯伦眺望远方，陷入回忆之中：“成绩优异，十项全能，热情善良，身份高贵，如此美丽又如此强大，最重要是还有一颗坚强的心……” 林绥来找凯伦，主要是为了了解更多关于基地的事，但凯伦总是会把话题转到凯瑟琳身上。他心想就凯瑟琳那个经济情况，不坚强点怎么活下去。 在等待了一段时间之后，林绥收到了米伽伯爵的回信，于是决定启程送凯伦回白银星系。 这次同行的除了默，只有凯瑟琳和凯伦两人。这是林绥第一次前往白银星系，然而最先出现身份问题的是默。 进入白银星系的手续非常严格，默需要一个干净的身份和完整的名字。林绥为他准备了一个身份，然后对着表格上名字那一栏冥思苦想。 默凑过来，也盯着那个空格看。 他们现在已经坐上了前往白银星系的飞船。 “得给你安排一个姓氏。”林绥解释说：“每个人都有姓氏，代表着最基础的社会关系，血缘的表面符号……” 默眯着眼睛，在林绥肩膀上蹭了蹭。 林绥笑了下，默的长发落在脖子里面有些痒。他偏头一瞥，就可以看到默脖子上的编号。 按理说，那才是默真正的名字。 默这时候没有戴面具，他盯着屏幕，碧绿色的眼睛幽幽地投到屏幕上。林绥还在犹豫，这本来只是个小问题，随便添一个姓氏而已，但他觉得还是应该认真考虑一下。 默忽然伸出手，在上面写下一个林字，然后点击提交。 “诶，等等。”看着信息提交上去，林绥愣了下，此时撤回已经来不及了，他回头看默，默眨了眨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林默——”林绥叫了一声，这个名字念出来感觉怪怪的，他心里又叫了几遍，然后无奈地说：“好吧，我再把你的身份改一下，就当是我的弟弟怎么样……你年龄应该比我小吧。” 先不论身体年龄，既然这个世界就是母舰曾经存在的世界，他按理可以算几千岁了。 默当弟弟一点都不算吃亏好吧。 前往白银星系需要很长的时间，林绥大部分时间都在处理从DK-02星发过来的各种事务，即使有奥斯丁在，有些事情也必须上交到他这里做最后决定。 柏翠给他发过来一份贸易报告，药品和武器的销售量都在计划范围内缓慢增加，这些商品仍然刻着“左卫01号”的标志。商品也是一种影响力的传播方式，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左卫01号和DK-02星的存在。 到目前为止，左卫01号的药品几乎占据市场的百分之七十，剩下的还有百分之六十的半成品药剂，武器类占百分之三十，此外还有一些小型飞船等等。 林绥现在倒是不缺钱花。 林绥又批了几个开辟新商路的讨论，然后又看白参交上来的作战报告。末稻虽然跑了，凯伦也救下来了，但林绥还是让白参带着军团持续不断地清除第三星系的海盗势力。 “感觉回到了当初用强盗练兵的日子。”白参给他的报告里说。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外交问题。他买下DK-02星之后的身份和琼斯那种用武力确认所有权是不一样的，有官方背书，是正正经经的星球主人，因此必须要和其他拥有正经主权的人相互联络。第三星系中拥有合法主权的星球并不少，这其中有的需要林绥亲自来联系，有的只需要奥斯丁代发一份文书就行了。 进入帝国的权力系统，就必须按照帝国的规矩做事。 “警告——右侧发现热源攻击！” 林绥猛地睁开眼睛，他还坐在椅子上，刚才想休息一会所以闭上了眼睛，但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此时醒来之后，默伸手按住了他的额头，于是林绥很快便冷静下来，与此同时，伴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飞船晃了一下，凯瑟琳拉着凯伦跑过来，喊道：“发现敌袭，已经解决了！” 林绥站起来，随手在空中一划，拉开全息显示屏，上面展示的正是三艘炸毁的飞船。 “是冲凯伦来的？”林绥问。 凯伦白着脸点了点头，凯瑟琳继续道：“三艘小型战舰，隐身贴近攻击，其中一艘是自爆船，它们上面都没有任何标志，估计是二手市场买来组装的。飞船的侧翼受到了轻微损伤，不影响航行。” 凯瑟琳对二手市场非常熟悉，但这并不一定能说明就是末稻他们干的。 看来有人非要致凯伦于死地。 飞船剩余能源还很多，林绥直接将速度推到最高，为了以最快速度抵达白银星系。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又遭受了两次袭击，飞船受到严重损伤，但最终还是成功抵达白银星系。 第三星系和白银星系的边界星球名为白首-01星，因为飞船受损，林绥他们不得不降落在白首-01星维修飞船。 飞船停在船坞里，林绥他们则在附近找了个地方休息。 “运气好的话，这次回去说不定能见到我的朋友 。 ”凯瑟琳手里拿着饮料，她吸了一大口，然后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四人看起来悠闲，实际精神紧绷，进了白银星系之后，再想暗杀凯伦就很不容易了，所以在这边界线上，敌人可能会发起最后的攻击。或者说，敌人毁了他们的飞船，就是为了把他们逼降到这颗星球上。 凯伦好奇问道：“学姐，你说的朋友是？” “你认识她的，当时……”凯瑟琳话音未落，眼前便掠过无数光影。导弹从后方飞来，拖曳着尾焰精准地朝他们砸过来，而机械体已经形成了一道厚厚的壁障，将他们挡在后面。 然而下一秒，一道火光从旁边飞过来，和导弹在空中碰撞，炸开剧烈的火光。 有人帮他们拦截了袭击。 林绥扭头看去，一个身体高挑的女人站在飞行器里，肩上扛着火箭筒，刚才的拦截火箭显然就是她发射的。 几秒之后，女人稍微转换了一下方向，火箭筒朝着刚才导弹的来源地连续开了三炮。 这时候，她才放下火箭筒，从飞行器跳下来。在她身后，数十个无人机朝刚才爆炸的地方飞过去。 这个女人的五官非常锋利，气质冷冽，轮廓像刀削一样鲜明尖锐。 而最令人影响深刻的是，她有一头火红色的长发。 林绥正要说话，就见凯瑟琳尖叫一声，朝女人冲了过去，然后紧紧地抱住对方。 对方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肩，然后推开，问：“凯瑟琳，你怎么在这里，还被人用导弹瞄准？” 凯瑟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指着凯伦，开朗地说：“对方要杀的人是他。凯伦，我就说你认识吧，还有，林，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周灵清。” 凯伦目瞪口呆，然而过了一会，他叫出口的却是：“周、周少校！” 凯瑟琳大大咧咧地说：“我每次听别人这么叫就想笑，哈哈哈哈，对了，林，其实你也知道她的，在环梦星上，给我发消息提醒安吉拉伯爵的朋友就是她。” 林绥懵了一下，而凯伦更是震惊。 当时在学校里，凯瑟琳因为热情友好而成为所有同学的女神，而让她显得格外热情友好的人，就是和她形影不离的既不热情也不友好的周灵清。 毕业之后，凯瑟琳继承了伯爵之位，后来又离开白银星系后消失了，周灵清则进了军校，毕业后进入军队，依靠父辈庇佑和她自己的功绩，坐上了少校的位置。 凯伦脸都僵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少校。凯瑟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灵清：“日常巡逻，顺便处理一些小麻烦。” 凯瑟琳闻到了她身上的血腥味，说：“我们准备去白银星系，这是凯伦·米伽，你知道米伽伯爵的事吗？” 周灵清微微点头，她看向林绥，她的目光很冷，锋芒毕露，当她打量着什么人的时候，仿佛用刀一寸寸拨开对方的皮肉。 “这是我的朋友，林绥，黑兰男爵。”凯瑟琳正式地做了介绍。 “你好。”周灵清主动伸出手，林绥和她指尖相碰，感觉就像划过冰冷的刀锋一样。 “你好。” 双方一起收回手。 无人机很快飞回来，周灵清说：“对方撤得很快，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是星际海盗？” 凯瑟琳：“我估计是。” 周灵清沉思片刻，说：“这是长老会的地盘吧，长老会难道会一无所知吗，那些导弹也不是能悄无声息地布置下来的。” 凯瑟琳眼睛一亮，她确实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考虑过。 “我们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把凯伦送回去。”林绥说。 凯瑟琳：“好，多待一天，就多点风险。飞船修好我们就走，对了，灵清，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周灵清：“继续巡逻。” 凯瑟琳：“最近边界有什么危险吗？” 周灵清：“只是贵族之间的摩擦越来越多了，陛下让我来看着而已，免得擦枪走火。” 凯瑟琳小声说：“总不能真打起来吧……” 周灵清笑了笑：“陛下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第125章 短暂叙旧后，林绥他们就和周灵清告别。之后他们再也没遭到袭击，可能是因为周灵清的存在，一直到飞船修好，他们乘坐飞船，过了关口，经过复杂的检查之后，抵达了白银星系。 白首-01星作为边界星，是第三星系中最繁华富有的星球，各种设施齐备，井然有序，令人耳目一新。然而到了白银星系，仅仅只差了一颗行星的距离，林绥所见的，几乎是另一个世界。 飞船行驶在固定的航道上，周围有许多飞船与他们同行。林绥他们还在飞船内，此时刚刚进入白银星系的海姆达尔星的卫星带，当飞船顺着轨道往下，林绥看到了悬停在空中的各种建筑，如同绚烂多彩的积木般错落有致，蒙着一层柔光，密集的无人机在空中轨道迅速穿梭，仿佛河流中的鱼群，然而又井然有序，整齐，端正，一丝不紊。林绥所见的第一印象是美丽，一种干净与优雅，仿佛由公式书写的美丽。 这是林绥第一次见到白银星系。 飞船停泊，林绥和其他人走出飞船。此前米伽伯爵已经派人提前为他们准备了新的飞船，之后就可以坐新飞船抵达米伽伯爵所在的弗丽嘉星。 离开飞船那一刻，林绥感到了一种极致的寂静，太安静了，那些空中飞行的无人机和飞行器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一瞬间林绥还以为是自己失聪了，以至于他轻轻摸了摸耳朵，疑惑地向四周看去。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正因为如此，那些密集的如同艺术品的建筑之外，显得如此空阔寂寥。略微沉重的空气包裹着他，这并不会让他难受，但当林绥回头看向其他人的时候，恍惚间觉得他们之间隔得很远，尽管他们站在一起，彼此只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 米伽伯爵派人来接他们，那些人穿着一种光洁而笔挺的白色制服，胸口别着米伽伯爵的徽章。对方对他说了句什么，但林绥没有听到。 不过仅凭徽章和凯伦也能够确认身份，他们带着林绥进入米伽伯爵的飞船，那一瞬间，林绥才又有了关于声音的真实感。 凯瑟琳和凯伦都对此习以为常，坐在了自己家的飞船上，凯伦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之后飞船径直前往弗丽嘉星，林绥终于得空，给琼斯发了条消息。 “我们在白首-01星遭到了袭击。”既然是长老会内部的事，找琼斯办最方便。 琼斯很快回复了消息：“那里是冯长老的地盘，我去打探一下……你这是在哪，怎么显示未知区域？” “白银星系。” 那边半天没有说话，等了一会，林绥忽然感觉脑袋微微发胀，他揉了揉眉心，感觉耳朵里面一阵嗡嗡的。 凯瑟琳走过来，扔给他一个白色药片，示意他吃下去，自己也吞了一片。 林绥将信将疑地吃了药，然后发现耳鸣消失了。凯瑟琳指了指外面，说：“第一次来白银星系的话，身体会不适应，习惯后会好一些。” “这是什么？” “药，我也很久没回来了。”凯瑟琳问：“……你感觉白银星系怎么样？” “很安静。”林绥说。 “是……人们喜欢安静，所以改造了这颗星球，让声音无法传播。事实上，白银星系所有星球都被改造成为人们喜欢的样子，无穷无尽的资源，无忧无虑的世界，每个人都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这里曾经被称之为神的后花园。” 林绥温和道：“你看上去并不喜欢。” 凯瑟琳站在舷窗边往外看，外面的风景落在她眼里，仿佛一副凝固的油画：“现实世界再美，也有不能让人满足的地方，所以人们进入了虚拟世界。” 在白银星系，有来自边缘星系和第三星系源源不断地资源和物资送过来，即使不用工作也可以满足生活所需，像凯瑟琳这样把自己家产作完了的才稀有。 在这种情况下，沉迷于虚拟世界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凯瑟琳眨了眨眼：“在完美的现实世界，只有一样东西是人们无法轻易取得的，所以他们转向了虚拟世界……林绥，你觉得那个东西是什么。” …… 白银星系总共有十二颗主星，目前白银星系最具话语权的是三大贵族，他们各据一方，控制着这些主星，分别是米伽伯爵，安吉拉伯爵和德尔曼伯爵。 在三百多年前的立国一战中，米伽伯爵的爷爷率先冲进皇宫，于百万敌军中抓住了当时的皇帝，勇猛异常，因此在后来的授勋中得到了伯爵之位，并且受到了皇帝的奖赏，徽章是一把缠绕着荆棘的长剑。 关于米伽伯爵有许多传言，他们家族历史悠久，擅长艺术，拥有冒险气质，对家族弟子的教育也极为严苛，正因为如此，才能在白银星系屹立三百年不倒。 当初立国之战中，有一些贵族虽然仍是衣食无忧，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影响力已经越来越小，逐渐默默无闻，只能在自己的星球上偏安一隅。 经过半个月的航行，林绥他们抵达弗丽嘉星，这是米伽伯爵所拥有的主星之一。 飞船停在港口，随后他们又乘坐飞行器前往米伽伯爵的宅邸。虽然说这整颗星球都是米伽伯爵的势力范围，但一个人能居住的地方始终是有限的，飞行器最后停在一座大山外面。米伽伯爵改造了这座山，在正中央悬浮着一座巨大的建筑物。林绥他们又转乘内部专用的飞行器，当他低头的时候，看到了宅邸外广场放着的一整排战斗飞船和人形机甲，以及一艘恒星级星舰。 真厉害啊，就这么摆在宅邸门口，不愧是武德充沛的家族，然而这其中更重要的恐怕是展现了米伽伯爵的态度。 飞行器进入大门，林绥等人被引进客厅，凯伦回到家之后兴奋异常，喋喋不休地说：“爷爷一定会给你们很多奖励的，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爷爷很欣赏有能力的年轻人……” 咚咚。 门外传来重重的脚步声，林绥回过头去，看见一个昂首挺胸的男人走进来，他穿着轻盈休闲的长褂，双眼炯炯有神，步伐矫健，资料显示米伽伯爵八十三多岁，这个年纪还不算步入老年，但他看着更加年轻，气势惊人。 “伯爵大人。”林绥行礼。 凯瑟琳和米伽伯爵虽然都是伯爵，但凯瑟琳是晚辈，所以也行了个礼。 “事情的经过我已经知道了，谢谢你们救了凯伦。”米伽伯爵大步上前，紧紧地握住林绥的手：“我十分佩服你们的勇敢和智慧……很少有人知道海盗基地的位置，你们能找到并救出凯伦，真是令人惊讶。” 凯伦在旁边露出一个傻傻的笑：“爷爷，他们可厉害了，当时我被关在笼子里，是凯瑟琳学姐从天而降……” 米伽伯爵的表情没有变化，旁边的管家立刻说：“来人，凯伦少爷折腾这么久肯定累了，带他去休息。” 凯伦一边哎哎叫着，一边被带走了，离开大厅的时候，他回头看了林绥一眼。 “这小子恐怕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米伽伯爵笑了笑，看着林绥，即使脸上带笑，压迫力也一点没少：“居然一言不合就跑到第三星系了，多让人担心啊，幸好你们救了他。我将按照约定支付报酬，如果你们还有什么想要的，也可以告诉我。” 林绥顿了顿，米伽伯爵适时地放开手，林绥便道：“星际海盗猖獗已久，连您的孙子都敢绑架，实在是无法无天，清除那些海盗，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 米伽伯爵笑了笑：“那么，你想要什么奖励呢？” 林绥：“我想要彻底解决星际海盗，因此需要伯爵大人的帮助。” 米伽伯爵哦了一声：“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虽然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男爵，但心里一直向往着剑与荆棘的米伽家族。三百年前，米伽家族将那比乌斯王子赶出黄金星系，这才建立了新的帝国。是皇帝的仁慈让那比乌斯王子苟活至今，然而那比乌斯王子早已经沦落为真正的星际海盗，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你不该这样说话。”米伽伯爵冷淡地说：“既然你还没有想好要什么奖励，那就暂时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吧，等想好了再告诉我也不迟。” “弗丽嘉星很美，有你在第三星系见不到的风景，可以多看看。” 米伽伯爵的宅邸很大，给林绥他们安排的客房也很大。走出客厅之后，管家便带着他们前往客房，路过花园，有人把管家叫走了，他便叫了个无人机为林绥他们引路。 米伽伯爵为他们准备了三个房间，但林绥理所当然地和默住在一个房间里。进了屋之后，他敲着个人终端，不知道该不该联系凯瑟琳。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凯瑟琳的信息。 “你觉得米伽伯爵为了对付海盗，把凯伦推出去当诱饵的可能性有多大。” 第126章 如果凯伦是个诱饵，那显然凯伦死了比活着要好。 这样看来，他们破坏了米伽伯爵的计划。 这时琼斯的消息终于发过来了，他说：【袭击你们的人不是从第三星系来的。 】 林绥在床上躺了一会，手臂盖在眼睛上，黑暗让他的思绪更加清晰。 在三百年前的战争中，屠杀那比乌斯王族最多的就是米伽家族，他们之间是血海深仇。比起当今皇室，那比乌斯王子更恨米伽家族和周家。 如果想要解决星际海盗，最重要的是达成共识，解决战场之外的障碍。黄金星系需要利用星际海盗的存在压制白银星系的贵族们，如果要让皇室同意进攻星际海盗，就必须给出更大的利益。 林绥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张棋盘，各方势力代表的棋子漂浮在空中，在利益纠葛之中，一切都悬而未决。 …… 林绥和凯瑟琳在伯爵宅邸中呆了一段时间，林绥除了翻阅从DK-02星传来的信息就没什么事做了，白参还带着军队在到处清理海盗的零星势力。 在逃亡的这么多年以来，很难说星际海盗的实力变强还是变弱了。它就像是一个风雨飘摇的破房子，但冷不丁就会冒出来一些非常可怕的东西。不论是他们独立的古神主系统还是那些生物实验，都令人出乎意料，而且他们隐藏得如此之深。 自从那比乌斯王子清算了周将军的家人之后，不管黄金星系的皇室还是白银星系的贵族都认为他们已经堕落为纯粹的星际海盗，但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凯伦热情地招待林绥到处玩，整个弗丽嘉星都可以自由来去。弗丽嘉星确实非常漂亮，伫立着许多艺术品，同样的安静，整洁，空无一人，只有方形无人机在空中穿梭。 林绥正在欣赏一副巨大的石碑，石碑上方有一个漆黑的雕塑，所描绘的景象是米伽第一任家主扔掉画笔，举起旗帜的一幕。 “祖父以前是那比乌斯王室的宫廷画师。”凯伦说：“后来因为王室的昏庸无道，祖父便意图刺杀当时的皇帝。他失败了，被关进牢房，是他的朋友，也就是当时的周将军救了他。” 林绥发现这座石碑很新。 凯伦说：“开国的时候，有人为先祖雕刻了这座石碑，但当时被冷藏了，直到最近才从仓库里搬出来，立在这里。” 林绥在星网上就可以了解米伽家族的历史，包括三百年前战争的细节，但星网上不会有这种似乎无关紧要的情报。 凯伦看林绥没什么表情，道：“看这些是不是很无聊，我带你去玩个有意思的吧。” 他直接把林绥带回到宅邸，然后又神神秘秘地吩咐了什么，过了一会，一台虚拟舱被抬进屋内。凯伦一边开机，一边问：“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玩过这个……这台机器没有绑定，谁都可以用，躺进去就行了。” 林绥没想到他说的有意思的居然是虚拟舱，其实第三星系就有一些二手虚拟舱流通，但林绥确实从来没进去过。 他没那个时间，也没有契机。 在凯伦的指导下，林绥躺进了虚拟舱。透明的液体逐渐包裹他的身体，这其实是一种很舒服的感官刺激，也不会有窒息的感觉，就像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然而林绥并没有任何关于母亲的回忆，所以当他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意识受到了影响。他猛地睁开眼睛，所见到的并不是虚拟仓的顶部，而是一片星空，远处灰紫色的星云瑰丽而梦幻，他漂浮在星空之中，有一瞬间的茫然。 一个柔和的，非常好听的女声出现在脑海中：“欢迎来到你的世界。” 林绥立刻道：【001。 】 【我在。 】001无机质的声音传来：【放心，它发现不了我。 】 林绥轻轻地松了口气，他不喜欢脑海中有另外一个声音，尽管对方如此温柔无害。 林绥问：“你是谁？” 女声说：“我是你的虚拟机初始系统，您可以根据个人爱好进行个性化定制，为我起一个名字。” “不用了，这是哪里？” 女声温柔地说：“你脑海里印象最深的地方，也许是一个梦，或者是未竟之地，但在这里，你触手可及……” 这个声音说话总是非常感性，但内容让林绥更加戒备，看着眼前美丽的星空，他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你似乎有些紧张。”女声安抚说：“是在为个人隐私而担忧吗？请放心，这些画面只有你能看到……” 林绥都想叫001了，女声话说到一半，忽然发生变化：“ID凯伦申请加你为好友，请问是否同意？” “同意。” “ID凯伦申请进入你的世界，请问是否同意？” “……同意。” 眼前白光一闪，凯伦出现在林绥面前，他一见面就兴奋地问：“林，玩得怎么样了，开心吗？” 林绥克制地说：“我还在摸索中。” “它有时候甚至比你都知道更想要什么，抱着享受一切的心态就好了。”凯伦嘻嘻哈哈地说：“要不要来我的世界看看？” 林绥点头，于是凯伦带着林绥进入另一个世界。 根据官方介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人世界，不禁允许外人无法进入。当林绥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房间。单人床，书桌，桌上摆放着飞船模型和一些书，出乎意料地简单朴素。 书籍这种记录载体在林绥的母船上已经绝迹，只剩下一些精心保存的古物，但在这里，书倒是很普遍的。 “这就是我的世界。”凯伦说：“其实是我以前的宿舍，外面是学校，只是没有人而已。你随便看看，我看看有没有适合咱们一起玩的游戏。” 他随便找了个椅子躺了下来，闭上眼睛。凯伦和林绥其实并不是很熟，两人差了点年龄，也差了点地位，凯伦虽然是继承人之一但现在尚且没有爵位，林绥虽然只是男爵但有领星有军队，还有庞大的商业帝国。两人的性格更是天差地别，凯伦就算有心想要和他亲近，也显得十分笨拙。 林绥走到宿舍窗边，外面是操场，操场上面放着一艘战斗飞船。 这时候门忽然被敲响了，林绥回头，看见凯瑟琳端着甜点走进来，亲昵地问：“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做了一些甜点，诶，凯伦，有客人吗？” 凯伦猛地坐起来，对那个凯瑟琳说：“等等，你先出去！” 凯瑟琳茫然地歪了歪头，然后放下甜点离开了。凯伦慌慌张张地解释道：“你知道的，她不是凯瑟琳，只是一个……系统制造出来的NPC。” 林绥：“这样似乎不太好。” 凯伦尴尬地点头：“……我知道。”他只是一时忘记了。 林绥不再说什么，只是经过这么个小插曲，凯伦也没心思再和他玩游戏了。两人走出宿舍，宿舍楼外面就是操场，远处是教学楼，因为面积很大，所以操场甚至能开着飞船模拟战斗。 “这里就是皇家军事学院，我和凯瑟琳学姐都是在这里毕业的。”凯伦说：“所有贵族的继承候选人都必须送到这所学校，学姐比我大五届，是优秀毕业生，到现在照片都还挂在那上面呢。” 两人走在凯伦的个人世界，学校此时正值黄昏，蓝色的天空和橙色的云朵凝固在教学楼的尖角后。凯伦低头看着地面，絮絮叨叨地说：“我只是一个普通旁支的孩子，父母非常努力才把我送进皇家军事学院，毕业之后，我就直接进入了米伽伯爵的宅邸。祖父有很多个继承人，我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对我来说，最好的结局，就是被赐予一个子爵的爵位，然后得到一块封底，从此安分守己的过日子。” “最坏的结局……也许就是现在这样。” 他知道祖父的意思，就算以前不知道，现在也想明白了。 林绥救了凯伦之后，他心里感激，隐隐还有一点把林绥当救命稻草的意思。 “我不想成为开战的借口。”凯伦说：“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绥：“米伽伯爵为什么一定要和星际海盗开战？就算是有私仇，为什么偏偏挑这个时间点？” 凯伦：“……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皇帝陛下生病了。他太老了，而他唯一的皇子，又太过年轻。” 这是凯伦的个人世界，他只有在这里才可以说出自己的想法。 “皇帝害怕祖父背叛他，就像背叛上一任皇帝一样。所以当初无论是封爵还是赏赐，陛下都有意提高了安吉拉伯爵的地位和财产，用以压制祖父，祖父因此非常愤怒。” “安吉拉伯爵。”林绥重复了一句。 “嗯，他是皇帝的近亲。”凯伦没有注意到林绥的情绪变化，接着说：“他和星际海盗有一些贸易往来……但也不止是他，星际海盗那里有些平常买不到的东西。” 第127章 林绥又和凯伦在操场里走了一会，他还进战斗飞船体验了一下。当他在空中俯视这座皇家军事学院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些熟悉。 皇家军事学院……他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经过短暂的思考之后，林绥忽然想起来，他也是这个学校的。 或者说本来的“林绥”是皇家军事学院的学生，只是后来因为被判了一万年的刑期才中断了学业。能上这所学校的学生都是非富即贵，说明他的母亲，林源至少曾经拥有一个相当优越的地位。 离黄金星系越近，他就离林源和过去的“林绥”越近。 …… 从凯伦的个人世界离开之后，林绥就再也没有进过虚拟舱，他对那个能够窥探想法，搜索记忆的系统十分戒备。 又过了两天，林绥收到了一封请柬，是米伽伯爵举办的生日宴会，一个月后就是米伽伯爵八十五岁生日，所以他准备举办一个非常盛大的宴会，并且邀请了很多人。林绥的爵位很低，按理说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宴会，但因为他救了凯伦，是米伽伯爵的客人，所以也拿到了请柬。 为了举办宴会，到处都忙碌起来。林绥暂时不方便离开，便每天去看了些弗丽嘉星上的雕像和石碑，这些大多讲的是米伽家族的故事，还有关于帝国的发展和整个黄金星系的历史。 【飞船已经耗尽了能量，这里是星系的边界，自从陛下的开拓令实施之后，人们便离开家园，探索那些原本只存在于星图上的未知之地。但我们需要能量，更多的能量……】 【主系统盖娅诞生了！它会带来什么，只有时间才会知道。 】 【将异种族驱逐出去！这是我们的家园！ 】 “你看起来很喜欢历史。”他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林绥回头看去，正是本来应该作为宴会主人而忙碌的米伽伯爵。 “过去发生的事，能让我知道未来该怎么走。”林绥说：“而且看历史，就好像看一本已经知道结局的书。” 米伽伯爵微微一笑，他现在孤身一人，拿着手杖，看上去倒是随和了一些。 他把林绥晾了大半个多月，没想到林绥居然挺坐得住的。 “你为什么想要解决那些星际海盗？”米伽伯爵开门见山地问。 “清理海盗还需要理由吗。”林绥敛眉，十分恭顺地说：“我是第三星系的人，星际海盗这些年对第三星系做的事众所周知，为了我们共同的家园。” “我可不知道第三星系的人还有共同的家园。”米伽伯爵淡淡地瞥他一眼：“而且那艘飞船，左卫01号，是从边缘星系飞进来的。” 伪造的身份骗骗系统还行，米伽伯爵想查出来还是很简单的。林绥并不着急，或者说米伽伯爵去查他的身份本来就代表了一些东西。 而且，看来他并没有查到更早之前的事，例如那艘坠落的飞船。林绥在星网上调查过多年前那起事件的调查报告，人们认为飞船上所有的人都死了，并且对此事漠不关心。毕竟死的都是些刑期非常久的罪犯，对他们来说也许是好事也说不定。林绥不确定有更高权限的皇室和贵族是否知道更多真相，但就算他们知道飞船上还有人幸存下来，也难以联想到自己头上。 环梦— C103星已经毁灭了，这也毁掉了很多证据。 “是，我来自边缘星系。” 林绥很干脆地承认了，他默默盯着最后一个石碑：“那比乌斯王子正在进行生物实验，他在边缘星系做得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带着人们离开边缘星系，就是为了向星际海盗复仇。” 根据米伽伯爵的调查，林绥在第三星系的时候，就频繁针对星际海盗，这倒是符合他所说的。 “但单凭我无法对抗星际海盗，因此，我需要伯爵大人的帮助。” 米伽伯爵沉思片刻，对他来说，林绥的出现十分及时，但他需要把主动权完全握在自己手里。 “凯伦平安回来了，我已经没有了报复的理由。如果执着对星际海盗开战，恐怕有些人会阻扰。” 林绥抬头看他：“伯爵大人，开战的理由可以有很多个，我会说服他们。” “那我等你的好消息。”米伽伯爵用手杖指了指那个石碑：“这是很久之前的历史，现在已经没有年轻人对过去感兴趣了……那时候的生存空间并没有现在这么大，先祖们将异种族赶到边缘星系，然后就有了属于人类的盛世。” “把异种族赶到边缘星系，是为了生存空间吗？” 米伽伯爵笑了一下：“……当然不是，但是谁在乎呢。” …… 生日宴会就是米伽伯爵准备的平台，他请了很多客人，伯爵宅邸也装饰地极为华丽。 林绥换上了盛装，纯黑色的贴身修长礼服，和他的黑发黑瞳相映成彰。袖口处有非常精致的暗纹，隐隐有流光划过，又添了一点隐晦的瑰丽。 帝国的平均寿命一百五十岁，九十岁正式步入老年，他在很多人眼里仍然是个年轻人。林绥平时情绪稳定，做事也稳重地过分了，人们往往会注意到他冷静克制的气质，这套礼服则格外显出了他的外貌。 “像一个漂亮的花瓶。”林绥看着对面全息图像中的自己，评价道。 凯伦挠了挠头：“你觉得哪里不合适吗？” 林绥的礼服是凯伦负责定制的，对于贵族的服侍和礼仪，还是凯伦懂得多一些。凯瑟琳也是如此，因为她很久没有参加过宴会，准备把家里尘封已久的礼服拿出来穿，凯伦大惊失色，主动要求为他们俩准备服装，甚至还有默的。 “挺好的，谢谢，我不擅长这些事。”林绥看向凯伦：“你今天应该很忙吧。” 凯伦也换好了衣服，米伽伯爵作为东道主，他也要负责以主人的身份接待客人。 “……也许吧。”凯伦抿了抿唇，如果是以往的宴会，他肯定很不起眼，但今天会有人因为被绑架一事关注他。 宴会还未开始的时候，林绥他们就在大厅里等着了。之后那些客人陆续入场，凯瑟琳和林绥站在角落，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凯瑟琳穿了一套非常华丽的裙子，裙摆拖曳在纤尘不染的地面上，林绥估计这身衣服有二十斤，然而其他人穿的比她更华丽，那些裙摆和饰品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林绥感觉眼睛有点疼。 “这次宴会对很多人来说非常重要，米伽伯爵甚至邀请了皇室的人。白银星系很久没有举办过这样的宴会，他们希望在这里得到与皇室见面的机会，得到一些信息。” “皇室会是谁来？”林绥问。 “我不知道，但黄金星系离白银星系非常远，他应该很早就出发了。”凯瑟琳轻声说：“鉴于米伽伯爵最近的态度，皇室大概也想和他谈谈。” “你觉得他们会谈成吗？” “皇室和伯爵的问题就在于，黄金星系离白银星系太远了。黄金星系只有一颗星球，那里的一切都由白银星系供养。” 凯瑟琳低声道：“黄金星，唯一的黄金星，你听过这个说法吗？黄金星是一颗孤星，它很高贵，但也是一颗孤星。” 随着时间的流逝，此消彼长，黄金星虽然还拥有着富饶的物资基础，但皇室和贵族离得越来越远，戒备越来越深。 进入宴会的客人越来越多，凯瑟琳向林绥介绍了几个她认识的人。 “那是德尔曼伯爵。德尔曼家族虽然还是三大家族之一，但正在逐渐没落，很久没有听过他们的消息了。” “那是安吉拉伯爵，他也来了。” 林绥立刻看过去，安吉拉伯爵是一个中年人，金色卷发，身材肥硕，他昂首大跨步走进宴会，仿佛在逛自家的后花园。有一些小贵族纷纷想上来和他搭话，安吉拉伯爵环顾四周，大声说：“米伽那个老家伙呢，我来了，他居然不亲自迎接吗？” 宴会顿时一片寂静，人们悄悄朝他看过去，安吉拉伯爵和米伽伯爵不合是众所周知的事，但安吉拉伯爵一来就毫不客气的态度让气氛变得十分尴尬。 米伽伯爵有好几个继承人在接待来客，他们互相对视了几眼，都踌躇在原地，然后把凯伦推上去。 凯伦咬牙上前，贵族之间就算彼此私底下撕扯地再厉害，至少不会表面上撕破脸皮，但安吉拉伯爵是个任性随意的人，他不讲什么规矩和默契。 “安吉拉伯爵大人，您能来实在是让人高兴。”凯伦勉强保持着微笑：“祖父正在准备，还请稍后片刻。” 安吉拉伯爵盯着他，那双瞳孔近似于竖瞳，让凯伦十分不适：“你还没有资格和我说话。” 凯伦的笑容僵住了。 安吉拉伯爵随手从旁边拿了块糕点放进嘴里，打量他片刻，说：“哦，你是那个……凯伦·米伽是吧，你还活着呢，真为你高兴。” 他随意地鼓了鼓掌，意味深长地看着凯伦：“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听说有人救了你？” “安吉拉伯爵来了，我在后面听到声音，就知道一定是你。”米伽伯爵站在楼梯上，他今天也盛装打扮了一番，双眼如电般看着安吉拉伯爵，仿佛在看一条撒泼的狗：“真难得能见到你，闭门思过这么久，在家里和仿生机器人玩得很开心吧，再不出来，陛下就要忘了你了。” “我和陛下是亲人，血浓于水，陛下是重视亲情的人，哪像某些人呢，连亲孙子都可以推出去当诱饵。” “哦，真的吗？” 米伽伯爵缓步下来，安吉拉伯爵直视着他走上前，两人就像正在战斗的公牛，其他宾客纷纷退避三舍，凯伦后退一步，不小心趔趄了一下，然后他被人扶住了。 “小心。”温和的声音传来，凯伦慌乱羞愧的心顿时平复了一些，安吉拉伯爵当着面揭穿真相，最难堪的反而是他这个诱饵。 凯伦看了林绥一眼，才发现林绥一直盯着安吉拉伯爵。 “安吉拉伯爵为什么闭门思过？”林绥问。 “他在未经皇室的允许下炸毁了边缘星系的一些星球，上面还有资源和住民的那种。皇帝陛下很生气，因此严厉地惩罚了他。” 闭门思过是严厉的惩罚吗，林绥不置可否，继续问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不知道，谁都不知道，而且他擅自动用了拆迁器“格式化”，这才是陛下生气的原因。” 拆迁器并不是普通的武器，即使是安吉拉伯爵，也没有私自动用它的资格。 米伽伯爵忽然看向林绥，招了招手，说：“这位是黑兰男爵，林，也就是救了凯伦的人。” 争锋相对了几句之后，两人的气氛反而缓和了。安吉拉伯爵毫不在意地瞥了林绥一眼，心里琢磨米伽伯爵为什么要给他介绍一个小小的男爵。 米伽伯爵脸上的笑容更加真挚：“安吉拉伯爵拥有边缘星系大部分星球的所有权，也是银香制剂最大的卖家。” 安吉拉伯爵：“怎么，你想试试？” 米伽伯爵让开位置：“黑兰男爵的主要贸易方向也是药物，四舍五入你们还是同行，可以交流一下，我先去忙了。” “安吉拉伯爵。”林绥伸出手，轻声说：“久仰大名，我想见你很久了。” 安吉拉伯爵根本没听说过他，也完全不感兴趣，只以为米伽伯爵推了个人膈应他。虽然林绥说的话有些奇怪，但安吉拉伯爵不以为意，他没有伸手，嗤笑一声：“米伽伯爵最擅长的就是背叛盟友，如果要为他做事，先给自己准备个葬身之地。” 他摇着肥硕的身体，转身走了。 林绥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凯瑟琳走过来，小声说：“我没有看到皇室派来的人。”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林绥和凯瑟琳看过去，从外面走进来的居然是周灵清。她还穿着军服，胸口别着徽章，风尘仆仆地走进来，和宴会的气氛格格不入。 自然有人上前去迎接她，周灵清虽然还穿着军装，但礼数非常周到，还带了礼物。 有一些人想要和她上前寒暄，但又犹豫不决。 周家的情况比较复杂，和周家交往要谨慎一些。尽管现在周家掌握着军队，但周家向来十分孤僻，和各方交往甚少。 周灵清是周家独女，毕业后不久就成为了少校，位高权重，前途无量，而且颇受皇帝器重。但周灵清本人却非常神秘，除了学校里的好友凯瑟琳，没见她和任何人来往过密，人们对她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她至今仍然生活在黄金星系。 凯瑟琳见了周灵清，非常欣喜，径直走过去，问：“你怎么来了？” 周灵清：“伯爵给我发了请帖。” 她说着，和林绥对视了一眼，然后微微点头示意。 “巡逻结束了吗？” “刚刚结束就来了，甚至都没来得及换衣服。” 凯瑟琳哦了一声，便把话题转到了其他地方，她和周灵清是五年的室友，十年的朋友，无论何时都有很多话说。 林绥看着周灵清，忽然有一个微妙的想法：皇室派来的人，也许是…… 凯瑟琳和周灵清走远了，林绥自己在宴会里认识了一些人，白银星系没有人听过他的名字，大多对他不感兴趣，但刚才又看米伽伯爵亲自向安吉拉伯爵介绍他，又不敢太过怠慢。 这个黑兰男爵就是救了米伽伯爵孙子的人？ ……这个称号一听就是买的爵位，还是最低级的男爵，和凯瑟琳伯爵混在一起，估计还是个穷鬼，他是怎么从星际海盗手里把人救出来的？ 林绥并不在意他们的想法，该认识自己的时候，总会认识的。 到了宴会快结束的时候，林绥已经掌握了关于众多贵族的一些情报，最明显的就是那些小贵族的立场，非常鲜明地分成了两部分：米伽伯爵和安吉拉伯爵，至少他们表现得很明显。 宴会逐渐走向尾声，凯伦忽然找过来，说：“林哥，祖父找你。” 林绥跟着他往大厅后面走，绕过一道复杂的手续之后，凯伦把他带到了一个隐秘的地方。 这扇门连凯伦都没有进入的权限，他小声道：“黑兰男爵到了。” 片刻之后，门自动打开，里面是一个小房间，中间摆着一张桌子，米伽伯爵和周灵清分别坐在两边。 林绥心里微微一动，他没有注意到周灵清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林绥带着默走进去，米伽伯爵看起来和周灵清已经谈了段时间。米伽伯爵站起来，说：“周少校，这位是黑兰男爵，救了凯伦的人就是他。” “黑兰男爵，这位是周少校，也许你听说过她……接下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林绥和周灵清对视一眼，周灵清对米伽伯爵道：“还请伯爵回避片刻。” 米伽伯爵笑了笑，转身准备往外走：“林，记得你说的话。” “是。” “对了，这个人……”米伽伯爵指向默：“这样的对话知道得人越少越好，让他跟我出去吧。” 林绥的神经瞬间绷紧，他眨了眨眼，用随意的语气说道：“他一直跟着我，不必担心。” 米伽伯爵没动，还看着默，默静静跟在林绥身边，没有任何表情。 周灵清忽然说：“这好像是个仿生机器人。” 米伽伯爵：“是吗，差点没看出来。” 现在主流的机器人都有着非常明显的金属外壳和特殊设计，尽管技术上已经可以把仿生机器人做得非常逼真，加上智能，几乎与人没有任何差别……但只有少数人会选择仿生机器人，法律对此也有极为严格的限制。 人非常容易爱上机器，更别提仿生机器人。 因此而导致的伦理问题，已经出现了很多次。 林绥笑了笑：“是，他是我的保镖。” “哦，我知道，这个仿生机器人看起来挺厉害。”米伽伯爵随意评价了两句，才终于离开房间。 房间内寂静片刻，林绥率先开口：“周少校，原来你是代表皇室来的。” 周灵清开口道：“你想说什么，直说吧。” 林绥：“我想对皇室说。” 周灵清：“我就代表皇室。” 周灵清比他想的更接近皇室，这和林绥的计划完全不一样，他自有一套说服皇室的理由，但周灵清……她是周家人，掌握黄金星系的皇家军队，皇室完全信任她吗？ 虽然在和那比乌斯王室的战斗中，损失最大的是米伽家族而不是周家，但后来周家因为那个直播视频也蒙受了莫大的耻辱。 周家忠诚于皇室吗？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林绥完全无法做出判断。他不知道周灵清的立场，所以应该怎么做，用原来准备的理由，还是站在周家的角度…… 周灵清这个人，其实是他目前见过最为提防的人。不论是安吉拉伯爵还是米伽伯爵，在了解之后，他知道该如何应对他们，才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包括那些宴会上只见了一面的人，他也可以推测对方大致的立场和想法。 但周灵清的想法，藏得太深了。 “周少校。”林绥看着她的一头红发，忽然说：“我去救凯伦的时候，在那里和海盗里的一个首领发生了冲突。” 周灵清用眼神示意自己在听。 “他叫末稻，他红色的头发给了我非常深刻的印象，您听过他的名字吗？” 周灵清摇了摇头：“没有。” 她绝不多说一句话。 林绥顺滑地把这个话题扯过去：“当我在那个基地的时候，看见里面的实验室关押着很多孩子，他们不是实验品，而是为实验品准备的食物。” “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很多年，那比乌斯王子在第三星系，边缘星系，肆无忌惮地做生物实验，完全蔑视帝国法律和生命准则，任何看到那一幕的人，都无法允许星际海盗继续存在。” 周灵清的表情没有变化。 林绥继续道：“星际海盗的存在，是为了压制米伽伯爵的势力，只有存在一个明显的敌人，皇室才有理由继续控制贵族的军事。但是，皇室并没有绝对的控制权，以后贵族的独立性只会越来越强，如果以皇室的名义剿灭星际海盗，让贵族出兵，双方互相消耗，就能削弱他们现在的力量。白银星系的贵族和第三星系的海盗，会一起衰弱。” 皇室控制力量的方式是平衡，无论是放任的星际海盗还是安吉拉伯爵，但现在天平已经渐渐失衡。 皇帝陛下看着白银星系越来越远，米伽伯爵把雕像重新搬出来，难道心里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如果没到万不得已，皇室不会轻易发动战争，但皇帝陛下他老了，还病了。 林绥最终还是决定用皇室的角度来讨论这个问题，他对周家和周灵清了解太少，没必要冒险。 周灵清静静听了半晌，确认林绥说完之后，她说：我想问一下，你要消灭星际海盗的理由是什么？ ” 林绥轻轻叹息道：“我想在第三星系发展起来，就必须扫除星际海盗这个障碍，我也需要趁这个机会削弱长老会的话语权。” 这个理由比“良知”和“正义”更能让周灵清接受，她微微点头：“我会将你说的内容，如实告知陛下。” 林绥：“多谢周少校。” 然后周灵清换了个坐姿，盯着林绥，说：“你很像一个人。” 林绥注意到她的表情不一样了。 “我以前有个老师，研究AI的，帝国主系统盖娅就出自她的团队。”周灵清回忆道：“她叫林源，你听过她的名字吗？” 林绥表情迷惑地摇了摇头。 周灵清微微一笑，她笑起来只让人感觉更紧张了：“她后来失踪了，因为她试图瞒着陛下制造新的主系统，这真让人失望，她本来是帝国受人敬仰的天才。” 林绥无奈地说：“我和那种天才有相像的地方吗？” “没有，也许是我看错了。”周灵清说：“这只是我以凯瑟琳朋友的身份随便聊聊而已。” 林绥确定，周灵清绝不会是自己的朋友。 和周灵清谈话结束之后，宴会也结束了。林绥走出房间，发现自己背后隐隐出了一些冷汗。 这是当周灵清提到林源的时候，他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但离开房间之后，他的身体才缓过来。 周灵清为什么会提到林源，她难道看出什么了，还是他真的和林源长得有点像。如果周灵清认出来他是林源的儿子，又对此抱有什么样的态度呢？ 林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周灵清在计划范围之外，她是唯一的变数。 最重要的还是先做好自己的事，DK-02星上的人们就是他的后盾。 一个月后，黄金星系发出通告，全面剿灭星际海盗行动开始，黄金星系，白银星系及第三星系都要参与这场战争，并为其命名为“封锁行动”。 众多棋子终于落下。 第128章 封锁行动。 在皇帝的指令下，黄金星系，白银星系，第三星系，不管他们内心怎么想，都必须配合军事行动。而当星际海盗这个问题摆在大家面前的时候，一切有意被忽视的秘密才被慢慢解开。 星际海盗在第三星系拥有两百多个基地，其中大部分集中在靠近边缘星系，没有主人也没有集中权力的星球，这样的星球是最有利于建立地下基地的。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和星球上的主人或者主要势力有所勾结的地方。 当封锁行动开始之后，有一部分第三星系的势力选择为星际海盗通风报信，并提供藏身之所。这也是一种赌博，他们认为皇帝陛下这次只是雷声大雨点小，不如给星际海盗卖个人情。但还有一部分领主选择主动将海盗基地透露出去，他们往往是消息更加灵通的人。得到情报之后的帝国联军出兵前去攻打，但大部分海盗基地都是空的。 星际海盗比他们反应更快。 一部分基地被放弃了，还有一部分基地则有星际海盗死守，那些星球上往往有着丰富的能源。星际海盗建设了以基地为核心的三个星球为一体的防守体系，在太空中铺满了各种潜艇和鱼雷，密密麻麻的卫星形成了环星带，构建起坚不可摧的堡垒。 星际海盗做了充分的准备，一切都早有预谋。 皇室和贵族们这才发现，星际海盗的实力比他们预想中的更加强大。尤其是那些海盗的战斗素质，完全不符合他们之前的印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海盗甚至比正规的帝国联军更加具有战斗素养和牺牲精神。 帝国联军是这次封锁行动的主力，由各贵族出兵，军队的总指挥是皇帝陛下派来的人，但不能服众，军队阳奉阴违，大部分时间都在互相扯后腿，少部分时间在各自为战。 在战争刚开始的时候，帝国联军和星际海盗对上之后，都损失惨重。 帝国联军认为星际海盗只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不入流混混组成的乌合之众，然而星际海盗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令他们心惊。对士兵而言，最重要的甚至不是个人能力而是令行禁止。在最早开战的时候，帝国联军抓捕了一批俘虏，不久之后，那批俘虏用自己炸毁了一整支作战营部。而在大部分时候的作战中，星际海盗都在最后时刻做出了自杀式袭击。很少有人投降或者逃跑，他们好像失去了对死亡的恐惧。 而星际海盗们本以为自己早就见识过帝国的武器，反正就三百年前那些玩意，帝国那么多年没有打仗，而且联军内部矛盾重重，战斗力大打折扣。第三星系如此广阔，那比乌斯王子经营了三百年的基地庞大繁复无比，而且后面还有边缘星系。虽然说帝国不太可能输，但也不可能赢。然而第一次作战，帝国就朝着目标星球一天砸下了几百万枚炮弹，战斗飞船封锁了外部通道，主系统盖娅截断所有通讯，轰炸机一刻不停，战场上出现了各种他们从未见过但威力可怕的武器。虽然没有动用拆迁器，但仅仅一周的时间，帝国联军就见整颗星球炸得寸草不生，检测不到任何生命信号。 星际海盗的战斗素养和帝国联军的火力轰炸，互相狠狠给了对方一巴掌。 而林绥的军队，在这其中并不显眼。 依据皇帝陛下的指令，林绥的军队也属于帝国联军，但帝国没有给他们分发武器资源和金钱，对他们的掌控力度也很强。在帝国联军眼里，他们这种男爵拥有的力量不值一提，但有需要的时候，能用来当个炮灰也不错。 这给了林绥很大的行动自由。 虽然联军方面还是会互相牵制，但现在的情况比他们之前孤军奋战要好多了。 作战一事，林绥全权交给了白参，具体战术方面，他信得过白参。白参和星际海盗交手也有好几次了，经验比其他联军丰富很多。在最初的时候，他警告过其他联军应该慎重对待星际海盗的实力，但被无视了。 不过白参自己打得很好，他战术非常激进，但又十分的谨慎。而且联军指挥官可以把那些贵族的军队当炮灰，白参却不会这么做， DK-02星的战士，是一起从环梦C——103星走出来的同伴。 战争刚开始的时候，推进得极其不顺利。仅有的几次突破，都有白参的参与，于是黑兰男爵，白参和DK-02星的名声越来越高。在战争期间，这种声望的提升影响非常大。 而林绥趁机推动了DK-02星对整个第三星系的影响力。他之后又购买了周围的几个星球，大量的资源增长和人口增加带来了整体实力的提升。在米伽伯爵的帮助下，林绥的药物生意推广到了白银星系。 这本来就是为了和安吉拉伯爵抢夺市场，米伽伯爵格外乐意帮忙。而林绥的目标远不止如此，他平时除了处理内部事务，关注战场动态之外，就是和白银星系的各个贵族社交。 对于现在的紧急战时状态，战场上的胜利是最大的政治筹码，在白参带领军队摧毁了一所海盗基地之后，林绥得到了远程授勋，将爵位提升为子爵。 “封锁行动”中，安吉拉伯爵基本算是出工不出力，皇帝陛下决定剿灭星际海盗对他来说是最糟糕的事。这件事里只有他的损失是最大的，安吉拉伯爵因此还多次申请觐见皇帝陛下，但都被拒绝了，还是因为擅自动用拆迁器，他没想到皇帝陛下会如此介意这件事。 而因为他的一切都建立在皇帝陛下的支持上，所以安吉拉伯爵必须拿出所有的力量支持陛下的决定。他拥有的所有武装力量都被迫加入帝国联军，他对自己最为信任的军士长说：“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然而即使如此小心，军士长在联军中争取到了押送俘虏的任务，这么简单而又安全的任务，他的一个营地全军覆没。 安吉拉伯爵为此消瘦了十斤，事情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了，他的手下还给他带来另一条消息：安吉拉集团的收益自从开战以来一直在下跌，如今已经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数字。安吉拉集团是做药物加工生意的，现在市场份额全部被一家名为左卫01号的公司占领了。 “左卫01号是个什么东西？！”安吉拉伯爵大怒，他根本没听过这个名字。 手下说：“它隶属于黑兰子爵，林绥。” “那是谁，他妈的什么人也敢……” 宴会上那一幕被呈现在他面前，安吉拉伯爵终于想起来这个人，之后经过手下的调查，发现果然是有米伽伯爵在背后推波助澜。 “伯爵大人，我们该怎么办？”手下问。 安吉拉伯爵先做了调查，结果显示左卫01号的药物比他们物美价廉，理所当然卖的更好。如今的生物技术，生产药物的成本很低，其中技术和专利成本是最高的，因为皇帝陛下的偏袒，安吉拉伯爵拥有最高生命科学院提供的独家技术优势，因此他也拥有独一无二的市场优势。 凭借这样的优势，药物的定价完全掌握在他手里，安吉拉集团的药物不说是物美价廉，也可以说是花多少钱吃多少亏。且一旦有了什么流行病危机，安吉拉集团更是顺势拉高药价，因时制宜。 安吉拉伯爵让人买了左卫01号的药，然后请专家做了检测，专家的研究结果是，对方用的并不是最高生命科学院的技术，不是仿制品，甚至还有他看不懂的地方。 那个黑兰子爵，哪儿来的技术？ 这是安吉拉伯爵的第一个想法，难道是米伽伯爵提供的？可是那个老头也不应该有啊。 无法用产权正面打压的话，安吉拉伯爵只能用些其他招数了。他让人吃了药，然后制造了几起死亡案件，将药物和死亡联系在一起，然后通过媒体在星网上传播出去。 这只是第一步，之后他大量制造了谣言，并且将左卫01号的一款药物以原料不明告上了法庭。就算后来这些谣言被澄清，但人们多半已经不记得了，只会留下最初的印象。 林绥那边应对得很快，澄清谣言，宣告全网，但销量仍然受到了影响。安吉拉伯爵一直防备着对方的报复，但等了很久，黑兰子爵似乎什么都没做。 而空缺的市场由其他医药公司补充上了，安吉拉伯爵也无法拿回来，他只能暂时忍耐，等左卫01号彻底离开市场，他一家独大的情况下才可以搞垄断。 除了安吉拉伯爵之外，更多的人在关注战场的情况，随着战况变化，帝国联军的战斗方式发生了一些改变。 由于星际海盗的顽强抵抗，这场战争打得极为艰难。清除基地的速度是以月份计算的，几乎在经历了三四个月的战斗以及付出大量的伤亡之后，才会摧毁一个基地。而只要摧毁了基地，基本上海盗那边不会留下任何一个俘虏。 战争陷入了漫长的拉锯和消耗之中，这对帝国联军是一个噩梦。星际海盗立足于基地，缩头不出，他们就没什么办法。而随着帝国联军伤亡越多，士气也逐渐低落。 还有一点，帝国联军在早期消耗了太多的武器和弹药，帝国这么多年没打仗，也没有相匹配的敌人，所以产能跟不上了，后来送到联军的武器都是积压的旧货，型号不匹配，故障率极高，这让联军怨声载道。 “战争是一种政治行动，也是最后的手段。”林绥收到了白参的作战报告，作为没有接受联军控制，也没有得到联军武器的这种编外军队，整体的氛围对他们的影响微乎其微。 而且因为他们的战绩，这支队伍受到了越来越多的瞩目。 到现在为止，只有皇帝陛下勉强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贵族势力和星际海盗相互消耗，皇室居黄金星，孤高临下。战场在第三星系，这盘棋等于是用长老会做棋盘，他们是最被动的，实际损失不计其数。 白参说：“星际海盗那边应该也不好受吧，现在还剩下八十多个基地，没有航线，他们可没有办法和帝国联军比消耗。” 这是一场内部会议，参会的还包括其他人。 柏翠报告说：“联军中有些人开始试图在黑市购买二手装备。” 奥斯丁：“是卖武器的好时候，但我们的产能和资源跟不上，仅凭现在的这几颗星球，只够自己用。” 他拉开一张巨大的星图，点了点，其中有几颗星球在闪光：“这都是主要资源星，大部分都有主了，还有这颗，BB-07星，上面有我们急需的资源，但现在掌握在星际海盗手里。” “这些星球，尽量能买的就买，柏翠去谈谈，实在买不下来，达成资源交易也可以。”林绥把那颗BB-07星放大：“这个地方……我记得之前联军进攻过。” 白参：“是安吉拉伯爵的人负责的，但没有攻下来，而且损耗很大。” BB-07星是关键资源星，也是星际海盗投入防御力量最多的基地，被封锁之后，里面用的是“古神”主系统，连盖娅主系统都无法入侵进去，因此安吉拉伯爵的军队就像是瞎子一样，不得章法。 提到安吉拉伯爵，柏翠有话要说：“因为之前安吉拉集团的行为，我们的市场份额有所减少。” “第三星系的呢？” “第三星系倒是没有受到影响，反而还提升了不少……” “先别着急，这件事要从源头上解决。”林绥问白参：“你有多大的把握能打进BB-07星？” 如果白参能拿下BB-07星，那么他们就可以短暂地控制那颗星球。就算战争结束了，白银星系没有人可以驻扎在那颗星球上，而第三星系中，谁能比他们更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光靠现在这点人，基本是不可能的。”白参叹气：“BB-07星几乎是星际海盗的命脉，简直无法想象他们在外面埋了多少雷，安吉拉伯爵拿命填都没填满……” “我可以为你争取支援，你想要什么给我说，但是这仗必须打得漂亮。” 白参答应了之后，大家又聊了一会近况，制定了新的计划，调整了对未来的预期。会议结束，他们的全息影像一个个淡化消失，这样的会议已经持续了很久，每个人都在不同的地方忙碌不同的事。 林绥留在最后，然后去找米伽伯爵。 等了一会，米伽伯爵的全息投影出现在他面前，似笑非笑道：“你倒是一点都不会不好意思，说吧，找我又有什么事？” 自从米伽伯爵和林绥跳上同一条船之后，林绥去找米伽伯爵帮忙的时候丝毫没有犹豫。能让米伽伯爵办的事，何必他来费尽心思呢。 不过正因为他每次提出的要求都很合理，所以米伽伯爵也只能接受。 “我需要支援攻打BB-07星。”林绥开门见山地说：“那颗星球是星际海盗的动脉所在，只要攻下那颗星球，胜利的天平就彻底倾倒向我们这边了。” 米伽伯爵问：“你需要什么？” 林绥把白参的要求一说，大致就是更多的士兵和武器，还有主系统盖娅的帮助和其他联军的协助。 米伽伯爵侧耳倾听片刻，微微点了点头，问：“你有多大把握能攻下那颗星球？” 林绥：“百分之八十。” 米伽伯爵顿了顿，并没有马上答应他，而是说：“这件事，你和陛下直接说吧，毕竟我没有主系统盖娅的指挥权……” 林绥心里一惊。 米伽伯爵转过身去，然后恭敬地弯下腰，说：“陛下，他就是黑兰子爵。” 又一个全息投影落下来，但林绥看不清他的身形和面容，对方的投影做了特殊模糊处理。 林绥没想到会在这里猝不及防地和皇帝陛下见面。 “……需要多少时间？” 苍老的声音响起，这就是整个帝国的皇帝陛下的声音，低沉沙哑，像磨砂一样粗粝。 “六个月。”林绥说。 皇帝陛下缓缓道：“太慢了，我可以给你其他支援，盖娅主系统不行，四个月之内拿下它。” 他直接下达了命令，皇帝虽然很老了，但仍然杀伐果断。 “是，臣领命。” 林绥低着头，但能感觉皇帝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过了一会，他抬起来，皇帝陛下的投影已经消失了。 林绥双手交叉放在身前，说：【001，你看到了吗。 】 001直接给了他一张图像。 那是皇帝陛下的脸，而且是垂垂老矣的样子，他坐在窗边撑着手杖，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 刚才他就是用这幅姿态和林绥对话的。 帝国联军总共十个团，那次见面之后，皇帝陛下给白参了五个团，各种武器也源源不断地送过来。而其中最重要的是，安吉拉伯爵的军队，被隶属于白参管理。 手下的人越多，指挥和管理的难度就直线上升，尤其是白参这样的身份，大部分帝国联军都不服他。但白参做得很好，他废话不多，做事干脆，该扯大旗的时候也不含糊，很快就拉着人进入BB-07星。 BB-07星外的暗雷极为密集，安吉拉伯爵已经消耗了一批，但很快又被星际海盗们填上了。面对死守的BB-07星，白参用一小支军队保持佯攻姿态，随后集结大部分兵力进攻其他基地。基地之间缺乏联系和支援，之前联军各自为政，因此效率很低。如今白参将其各部打散重组，又带领他们集中攻击其他防守比较薄弱的地方。既然星际海盗要死守BB-07星，就暂且放置在那里，让其空耗兵力和资源。 联军在白参的带领下势如破竹，剩下的基地很快被一个接一个地摧毁，白参甚至打到了那比乌斯王子的所在星球ZX-01星。 攻其势弱，攻其必救，BB-07星被迫主动出击。白参下令让之前的那支军队挡在BB-07星的海盗面前，然后大部队返回并形成包围圈彻底歼灭其中的海盗军。然而包围圈出现了漏洞，星际海盗与防线的联军发生了激烈的战斗，最终突围成功，仅剩少数海盗逃出BB-07星。 被突围的就是安吉拉伯爵的军队，在突围战中，还死了一个军士长，据说是安吉拉伯爵非常信任的手下。 尽管安吉拉伯爵尽力想从这场战争中脱身，但他无法拒绝来自皇帝陛下的直接命令。 安吉拉伯爵隐隐有一种感觉，虽然说“封锁行动”的目标是星际海盗，但算起来他的损失是最大的。 他回顾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甚至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糟糕的事似乎是从哪个黑兰男爵出现后开始的，为什么陛下会信任这个忽然出现的年轻人，他甚至是从出生于第三星系。 安吉拉伯爵因此再度请求觐见皇帝陛下，但皇帝陛下拒绝，于是安吉拉伯爵冥思苦想之后，做了一个决定，他花费了三个月的时间，乘坐飞船前往黄金星系。 黄金星距离白银星系太远了，这个时候，关于BB-07星的战斗已经结束，白参派人驻守在此地，将控制权牢牢掌握在手里，一些专家从DK-02星秘密赶过去，进行资源勘探。 而整个“封锁行动”已经过去了近两年。 经过残酷的战斗，帝国联军在白参的带领下沿着突破口进入BB-07星，由DK-02星的先锋军带领其他精锐组成的先遣部队冲入方向后迅速扩大优势，配合帝国的各种高端武器，以摧枯拉朽之势一个一个攻下了海盗基地。 BB-07星一战赢得非常漂亮，除了安吉拉伯爵军队出现的纰漏。星际海盗一时非常萎靡，其他战场也是节节退败，几乎再掀不起风浪了。 这样的战果出乎意料，而久违的胜利也让整个帝国联军扬眉吐气，更多人知道了黑兰子爵的名字，他在社交场合中更频繁地被提到。 鉴于此次的辉煌胜利，皇帝陛下特邀林绥予以嘉奖。无需林绥亲自前往黄金星系，在预定的时间，林绥在虚拟空间里见到了皇帝陛下的全息影像。 此次皇帝陛下形象鲜明，他还坐在那里，窗外是一成不变的景色，他的脸看上去很老很老了，满头白发，动作迟缓。 “黑兰子爵，你做得不错。”皇帝陛下淡淡地说：“我将为你授勋，将你提为伯爵。” “多谢陛下赏识。” “这是你应得的。”皇帝陛下停顿了一会，他说话需要更长时间的思考：“我知道你，小周给我说过你的名字，封锁行动是你最开始提出来的。” 对皇帝陛下来说，现在的局面虽然不是最理想的，但难得有了变化。到现在为止，唯有周灵清的皇家军队还保存着实力。 林绥说：“陛下，帝国联军的损失超出了原计划的范畴。” 其中损失最大的就是安吉拉伯爵。 皇帝陛下又陷入沉默，林绥发现他闭上了眼睛，呼吸极轻，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过了很久之后，皇帝陛下开口了，他没有提安吉拉伯爵，而是说：“我将为你提供一次呼叫皇家军队的权限，奖励你的忠诚和勇敢。” 说完之后，他摆了摆手，闭上眼睛，示意林绥可以离开了。 皇帝陛下看起来非常疲惫。 第129章 在林绥离开之后，安吉拉伯爵出现在房间里。 一次呼叫皇家军队的权限？林绥知道那是什么吗！而且他之前还只是一个用钱买来的男爵，怎么就一跃成为了和自己平级的伯爵。 安吉拉心里焦急，说：“陛下，黑兰男爵的胜利固然值得赞赏，但给他这样的权限是否不太合适，那可是皇家军队，而他只是一个来自于第三星系……” 皇帝陛下静静地看着他，安吉拉伯爵对上视线，声音越来越小，他最后低下了头，说：“陛下，请您再考虑一下。” “你应该叫他伯爵。”皇帝陛下说。 “……是。” “下去吧。” 安吉拉伯爵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大胆道：“陛下，黑兰伯爵居心不良，为了保存他的力量，他有意让联军作为诱饵，导致联军牺牲惨重。等战争结束之后，就是他在第三星系一家独大，到时候再和米伽伯爵联手，黄金星系如何制衡他们呢。陛下，他是第三星系的人，根本不值得信任……” 皇帝陛下淡淡道：“那你觉得谁能值得信任。” 安吉拉伯爵想说当然是我，我是您血浓于水的亲人，但皇帝陛下的态度实在是太冷漠了，安吉拉伯爵的心脏不安地跳动着，难道是黑兰伯爵和陛下说了什么，不，黑兰伯爵的影响力还没那么大，只能是米伽伯爵…… “我已经给了你最大的信任。”皇帝陛下道：“联军一年来都没有取得进展，而他短短六个月就取得了胜利。围剿BB-07星一战中，你的那些士兵是唯一的漏洞，或者说，他们是故意放跑那些海盗的？安吉拉伯爵，你是否记得你手里的一切是谁给你的。” “怎么可能！”安吉拉伯爵知道自己现在的一切都建立在皇帝陛下的支持上，立刻反驳道：“陛下，这一切都是米伽伯爵的阴谋！他在挑拨我们之间的信任，陛下，我忠诚为您，绝无二心，这么多年来，我在白银星系禅精竭虑，就是为了……” 皇帝陛下厌倦了他的说辞，抬抬手，侧过了脸，看向窗外。 …… 占领BB-07星之后，战争并没有结束，海盗余党仍然在四处组织恐怖行动，引起骚乱。长老会光是处理这些事就已经焦头烂额，又一次会议中，长老们依次落座，大家表情各不相同，心里的想法更是天差地别。 在这次封锁行动中，有的长老趁机起势，从中获得了巨大的利益，例如琼斯，他所实际掌控的星球从三个增加到了十个，而其他星球上多多少少也有属于他名下的资源。有的长老则一落千丈，毕竟第三星系与星际海盗之间利益纠缠更多，牵一发而动全身，剿灭星际海盗，对某些长老来说无异于从身上割一块肉。 利益相关的人总是站在同一立场上，而随着冲突越深，矛盾越大，长老会内部的割裂感也越强。 琼斯的位置换了几次，都快坐到秋长老身边了。这是实力的代表，他打开个人终端，和旁边的长老打了个招呼，很显然，周围的长老属于这次战争的既得利益者。 这次会议讨论的不仅是关于星际海盗，星际海盗的失败已经是既定事实，没有人认为星际海盗还能做些什么，他们接下来要解决的是如何应对之后的局势变化。 例如黑兰伯爵的崛起和白银星系的衰落。 其中一个长老说：“到现在为止，BB-07星仍然由黑兰伯爵的军队占据。” 琼斯：“我记得这颗星球原来也没有领主。” “但它在冯长老的势力范围内。”发言的长老继续道：“黑兰伯爵的胃口太大了，恐怕光是吃掉一个BB-07星，也满足不了他。” 黑兰伯爵就在第三星系，和他们离得太近了。这就是问题所在，林绥可以说是在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拿东西。 琼斯说：“我还以为那是星际海盗的势力范围呢，毕竟以前也没听冯长老说起过。” 长老会是一个联合团体，各长老名下有多少资源就要为长老会提供多少资金，被称为长老会联合资金，用于公众项目。有些长老会瞒报资源，这一点上唯独秋长老反其道而行之，她是交钱最痛快的。 会议因为琼斯的话停滞片刻，秋长老笑了一下，打破寂静：“被林绥占领总比被皇室和贵族占领好，至少还有商谈的余地。被贵族吞进口里的，可没有吐出来的先例。” 她身为侯爵之女，说这种话的时候毫无心理负担。 一个长老说：“现在的问题是，星际海盗还能撑多久？BB-07星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ZX-01星还没有被打下来，联军现在放缓了攻势。” “因为皇帝还不想结束这场战争。” “那第三星系怎么办？” “战争到现在为止已经毁掉了很多星球，那些帝国联军下手比海盗还狠!” “第三星系能撑到战争结束吗？” 并非第三星系撑不到战争结束，而是有些长老的损失太大了。但帝国联军光靠常规武力就能狂轰滥炸毁掉一颗星球，也在他们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讨论越发激烈，秋长老这么说了一句：“这么久以来，有谁在乎过第三星系吗。” 原本吵闹的会议再度死寂下来，大家的表情僵在脸上，好像脸皮被针密密麻麻扎了一遍，难耐酸涩疼痛。 秋长老微微一笑，向后靠去，仿佛造成这种局面的不是她一样。 半晌后，才有人说道：“我们也许可以寻求黑兰伯爵的支持，毕竟我们和黑兰伯爵之间的贸易往来非常深入……” “长老会的问题在于，长老会内部有太多其他人了！” “你们到底是为了长老会，还是为了你自己！” 从这场会议就可以看出来，长老会内部之间的矛盾越发激烈。会议结束的时候，其他长老的投影渐渐熄灭，这次会议他们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可惜仍然没有达成一致。 琼斯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站了一会，面前的人影闪了一下，然后稳定下来，冯长老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冯长老，还有什么事吗？”琼斯客气地问。 冯长老开门见山道：“如果没有长老会，你还有利用价值吗？” 琼斯表情不变，淡然道：“您说这话，我不明白。” “你是长老会的一员，应该明白，你最大的倚仗是长老会，而不是黑兰伯爵。” 琼斯笑了笑：“您这话说的，我们只是朋友，而且很久没联系了。黑兰伯爵事务繁忙，也不会在乎我这么个第三星系的朋友。” 冯长老：“林绥会背叛你，但长老会永远不会。你只是他在第三星系发展时的工具，现在他去了白银星系，会有新的工具，你已经没有价值了。” 琼斯脸上的表情淡了一些：“冯长老，您想多了，我这种人哪儿高攀得上黑兰伯爵。” 他退出了会议室。 …… 林绥接待完宾客之后，才接通了来自琼斯两个小时前的通讯。 “好忙啊黑兰伯爵。”琼斯夸张地说：“现在要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林绥只带着耳机，没有全息投影：“我已经在忙完的第一时间接通你的通讯了。而且，你不忙吗，最近不是刚接收了一个新的星球吗？” “多了也没什么意思。”琼斯嘿嘿一笑：“这么看来，我对你还是很重要的嘛。” 林绥已经习惯他时不时地抽风：“第三星系对我来说很重要。” 然而琼斯那边沉默下来，他听懂了林绥的潜台词，思索片刻后，道：“你之后果然打算去白银星系发展吗？其实我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白银星系只是看起来很美好，但实际上……” 他停顿了一会，林绥没有出声打断，而是静静等待着他说下去。 “……总之，我不想再回去了。”琼斯说。 林绥微微点头，嗯了一声，说：“我的目标不是白银星系。” “啊，那难道是黄金星系，哈哈哈。”琼斯很快收拾好情绪，开了个玩笑，然后他等了一会，发现林绥没有笑，也没有反驳他：“黄金星系？那可不是仅仅依靠战功就能进去的地方。” 确实，在黄金星上主要是皇室和贵族，以及极少数的，如创造了主系统盖娅的林源，和最高生命科学院那些人。 林绥之后和琼斯讨论了关于长老会的问题，对林绥来说，和长老会合作才能获取最大利益，这是一件合作双赢的事。毕竟长老会深耕第三星系多年，控制力比他强，很多事有长老会的协助会方便很多。第三星系有资源有人口，是林绥的根基，对他来说很重要。 但要让长老会心甘情愿和他合作还需要一段时间，甚至可能会发生内部冲突。不过林绥现在有很多张牌可以打，最终结果是不会变的。 琼斯在这其中很重要。 话题结束之后，琼斯顺口问了一句：“好久没见你人影了，你在哪儿呢？” 林绥说：“我就在黄金星系。” 琼斯：“……啊？” 第130章 林绥在黄金星系，因为伯爵的授勋必须在黄金星系举行，并且由皇帝陛下亲自为他戴上伯爵勋章。 林绥在这里见了不少客人，和白银星系比起来，黄金星系本身范围很小，黄金星则是一颗小行星，皇宫，最高生命科学院，皇家军事学院，主系统盖娅的核心都在这里。 和白银星系相比，这里反而很少有人生活在虚拟舱内。林绥现在住在皇宫外的一个房间，在拿到勋章之后，他暂时还没有离开。 安吉拉伯爵也在这里。 在BB-07星一战之后， DK-02星获得了巨量资源。这些资源在工厂里转变为商品出售，随着销售额增加，对资源和人员的需求也越来越大。 为了降低人工和运输成本，林绥集团开始在其他星球建厂，柏翠那边经过调查之后，给林绥提供了详细的选址计划，其中包括了一些刚刚被打下来的星球。 柏翠说：“这些地方虽然从海盗手里拿下来了，但现在还没有实际控制人，要买下来吗？还是直接派军队驻扎？” 奥斯丁说：“就算买下来，加上重建的费用，管理成本也太高了。” 白参说：“战争还没有结束，我不建议把军队派到这上面。” 柏翠：“但它们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从这里可以开辟新航线，打开通向白银星系的市场，运输成本至少能降低百分之六十。” 林绥看了一下，柏翠划了五个星球是原来的海盗基地，相互连接起来，几乎可以把整个第三星系连为一个整体。 但奥斯丁他们说的也很有道理，他们暂时还无力管理这么大的摊子…… “我觉得，可以把这些星球送给长老会成员，拉拢那些愿意和我们合作的长老。”罗斯忽然开口说：“只是为了建厂和运输的话，并没有重要到必须完全把所有权握在手里。如果交给他们，一是可以让长老们放心我们对更多的星球不感兴趣，二是可以避免更大的开销，不需要出钱，也不需要维持治安。” 他说得很清楚了，奥斯丁眼前一亮，说：“这个主意不错。另外还有一点，可以让长老会内部看看，选择我们可以获得更多利益。” 罗斯眨了眨眼，看向林绥，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 林绥：“那这事就交给你了。” 罗斯乐极生悲：“可是我现在也很忙，新建的工厂一批一批的，每天开会看报告，一天就睡两个小时，我年纪轻轻就要秃了……” 林绥仔细打量了一番，认真地说：“你是我们之中最年轻的，熬夜也撑得住。” 奥斯丁：“是啊，你还年轻，能掉的头发还多呢。” 众人又讨论了一会其他事务，随着势力扩张，他们要忙的事也越来越多，这种时候，各领域之间的相互了解也很重要，免得内部出现矛盾和纰漏。 白参惯例向林绥报告战况，根据他的估算，战争目前已经到了尾声。 “我们刚刚清理了ZW-01星，歼灭星际海盗四千多人。”白参还在战场上，他的背景是战舰的主控室，身后不断有战况在报进来：“海盗剩余的可用兵力不多了，虽然看上去还有那么多人，但战斗素质和最开始根本不能比，之前的精英都死完了，海盗溃败得只会越来越快。” 和熬夜忙碌看报告的罗斯相比，他显然消耗更大，眼圈下面有一团乌黑，但白参精神还好，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林绥问：“有没有关于末稻的消息？” 白参知道林绥比较在意这个人，也着重注意过，他说：“在战争初期的时候，他指挥过几场战役，但是中途他就消失了，除了BB-07星突围战是他远程指导的，再也没听过他的名字。唯一能确定的是，他还没死。” 林绥说：“要小心星际海盗的临死反扑。” 白参点了点头：“嗯，我们接下来的目标就是最后的ZX星，等抓到那比乌斯王子，我就可以回DK-02星了。之前没想过要打这么久，这都快两年多了。” 他的图像忽然闪了一下。 林绥立刻问：“发生什么事了？” 白参回头，然而侧耳倾听片刻。林绥能看到那边的各种警报灯忽然亮起来，主控室里的人们也变得格外紧张。 “舰队遭到了袭击，攻击来源坐标是……” 他的表情看上去很奇怪，语气倒是很平静：“正在处理中，没事，那片区域我们已经清扫过了，按理说不应该……” 话音未落，传来一阵巨响，连参与会议的其他人也能听到，林绥被震得耳朵生疼，他看到一阵猛烈的火光咆哮而来，吞没了白参的身影。 下一秒，通讯中断。 …… 黄金新历334年，第三星系ZW-01星，一支星际海盗部队奇迹般地从帝国联军后方出现，并且对联军发动自杀式袭击，联军第一舰队，第三舰队，第七舰队二团遭受重创，共上万人死亡，百余战舰损伤，数十名军官伤亡。 林绥得到的消息更具体一些。在上周，白参所带领的联军成功攻破了ZW-01星，并且清扫了战场，派少数人留守镇压。和往常一样，海盗只留下极少数的活口，被关押在舰队之中严加看管。就在舰队准备离开ZW-01星，也就是和林绥他们进行视频会议的时候，一支未被探测到的幽灵舰队从后方插入联军，并且以飞船本身引爆了舰队发生最大规模爆炸，导致伤亡惨重。这其中，还有那几名海盗俘虏的协助，他们为幽灵舰队提供了具体的坐标位置。 当天爆炸之后，林绥无法再联系到白参，之后联军陷入混乱，在失去最高指挥和其他军官之后，他们只能暂时龟缩起来。 林绥试图联系联军里其他指挥，但都未连接通讯。 他不再犹豫，转头申请觐见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也得到了消息，联军之中有皇家军队派出去的监军。这一次林绥见到的仍然是皇帝陛下的全息投影，然而对年事已高的皇帝来说，他很少这么频繁地见一个人。 “你是为前线失利来的？”皇帝陛下说，他说话做事比很多人干脆，或者说，皇帝已经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寒暄上。 林绥简短地答道：“是，我认为这并不是简单地临死反扑，星际海盗所拥有的力量并没有完全展露出来。” 皇帝陛下：“你打算怎么办？” 林绥：“我申请担任联军总指挥官。” “你不应该离开黄金星系。”皇帝陛下说：“远程指挥，我会对你开放主系统盖娅的一部分权限。” 林绥惊讶地抬头。 皇帝陛下的声音苍老而平缓：“有些事情该彻底解决了。” 在皇帝陛下的示意下，林绥被带到了一个特殊的地方。一座高耸入云的圆柱形建筑物，仿佛是支撑着天地之分的擎天之柱。 站在门口的时候，带他来的皇宫侍卫对林绥说：“只有你一个人能进去。” 林绥犹豫片刻，点了点头。默显然对他这样的决定感到错愕，短暂的惊慌之后，默上前一步，被皇宫侍卫挡住了。 默的脸色变得极为可怕，只是戴着面具所以看不出来，但周身的气氛已经完全改变了。 皇宫侍卫恪守原则，面无表情地说：“无关人等，决不能踏入此地。” 林绥回过身，握住他的手，说：“默，你在外面等着我。” 默茫然而委屈地看着他，咬着嘴唇，他不想被单独留在这里，他怎么能离开林绥的身边呢，里面也许有危险……但默不知道该怎么说，林绥松开手的时候，他徒劳地动了动手指。 林绥身边有很多人，他们都可以为林绥出谋划策，贡献力量，林绥和他们有很多事可以聊，但林绥只有和他在的时候没什么话说，就算说了他也无法回应，这让默感到十分挫败。 能一直保护林绥也可以，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保护好林绥的安全，那就把这件事做好也可以。 但是，他不能跟着林绥进去。 那他该怎么办呢。 默站在原地，低着头，守在门口等着林绥出来。 …… 林绥进入了一个小房间，房间通体白色，墙壁散发着莹润的光，正中心摆着一个虚拟舱，林绥观察片刻，然后躺进了虚拟舱。 当液体盖住他身体的那一刻，林绥听到一个声音：“你好，黑兰伯爵，我是盖娅。” 要远程指挥舰队很容易，不需要专门来存放盖娅主服务器的地方，但皇帝陛下给了林绥一部分盖娅的权限，他必须来这里，得到监管和控制。 身为主系统，盖娅在帝国无处不在，除了遥远的边缘星系，受到硬件的限制，盖娅无法在那里运行。 盖娅有许多不同版本，被用于不同场合，她可以无限进行自我复制，然后在硬件上独立存在，例如飞船核心。此时林绥确认，和他正在进行对话的，就是主系统盖娅。 这是林绥第一次听到主系统盖娅的声音，温和，清雅。 “已提取相关程序，正在为你连接帝国联军系统。”盖娅已经开始工作：“请稍后……” 林绥再次睁开眼睛，就已经身处战舰的主控室里。 他走了两步，虽然只是投影，但这显然和一般的投影对话不同，主系统盖娅和战舰的飞船核心相联合，才能做到这种他仿佛真的来到了战舰上的地步。 “我将在权限内为您提供帮助。”盖娅说。 林绥：【001。 】 001 ：【我在。 】 林绥轻轻地松了口气， 001在他脑海中说道：【她发现不了我，隐蔽性是我最大的优势。 】 林绥随口感慨：【这么厉害。 】 001：【毕竟我是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 林绥：【……？ 】 这么说倒也没错，和盖娅比起来， 001可不就是私生子。 那我算什么？林绥默默地想。 皇帝陛下已经下令，由林绥担任联军总指挥官，这一次不止是五个军团，而是所有军团，进入舰队后，林绥很快拿到了指挥权。 他首先让下面的指挥官统计那一场海盗袭击中遭受的损失，并且将剩余的兵力统一起来。然后他开始借助盖娅的力量，更加当时残留的信息，深一步了解袭击的具体细节。在这个过程中，他还顺便问了一下白参的情况。 手下说白参只是重伤，目前在医疗室内接受治疗，昏迷不醒中。 这场袭击中，舰队损失惨重，几乎是BB-07星之后伤亡率最高的一次，归根到底在于联军对身后没有防备。当所有的资料收集起来后，林绥面临的就只有一个问题：那支幽灵舰队是从哪儿来的？后方是帝国联军的实控区，那支幽灵舰队几乎是凭空出现的。 “那支幽灵舰队共七艘小型战舰，在自杀式袭击之后，它们也被摧毁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盖娅说。 这个信息也被帝国联军其他人知道了，他们虽然没有盖娅系统的帮助，但亲眼所见，反而更加恐惧，觉得星际海盗拥有诡异而强大的力量。 “空间折叠技术？空间跃迁？还是虫洞？”林绥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盖娅：“无论是空间折叠技术，还是空间跃迁，或者通过虫洞，都会留下痕迹，但我没有发现此类迹象。” 林绥认为星际海盗藏着一些秘密技术，但不认为那种技术诡异而强大，如果真的那么强大的话，它们早就拿出来改变战局了。 这种心理作战也是战争的一部分。 林绥：【 001 ，你能发现什么吗？ 】 001 ：【我知道的不比盖娅多。 】 林绥沉思片刻，指挥其他联军前往ZX星，他这支舰队在修整之后也继续前往。有指挥官问他：“那ZW-01星呢？不继续调查吗” “那里已经被清扫过了，不是吗。”林绥说：“你要想想敌人的目标是什么，他们不想让我们做的事，就是我们一定要做的事。” ZX星是星际海盗的最后一个基地，也是那比乌斯王子所在的地方，白参就是带领联军前往ZX星的时候被袭击的。 林绥进军的过程中果然也遇到了频繁的袭击，不过并没有之前那么诡异的幽灵舰队事件。但那些前来袭击的海盗也非常烦人，每当联军驻扎的时候，他们就来骚扰，每当联军追击的时候，他们就立刻退走，这些人的战斗素养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水平。 这游击战林绥看着可真眼熟，当初的南北战争中，这是他使用过的战术，只不过现在他变成被骚扰的一方了。 游击战术需要高强度的行兵速度，实际上消耗很大，对意志的要求也很高，林绥要做的首先是坚定联军的意志，然后将海盗游击队分割包围。联军的人数是海盗百倍之多，又有主系统和武器优势，只要让游击战无法取得有效进展，被消耗的反而是海盗军。 然而海盗军那边也在随时调整战术，林绥和对面交手几次，根据他之前了解到的情报，心里已经判定，对方现在的指挥官是末稻。 末稻最擅长的就是出其不意。 这种不知道刀随时会从哪里刺过来的感觉非常糟糕，如果是其他指挥官在这种程度的骚扰下恐怕会有所动摇，而林绥最大的特点，则是稳定。 他既然决定前往ZX星就不会再犹豫，中途会根据情况再调整战术，就这样，联军终于在行进两周之后抵达并包围ZX星。 此时ZX星外也已经布防，交战两天之后，双方都损失惨重，在付出高昂的代价之后，ZX星的防线被击破。 就在联军准备强行攻入ZX星的时候，一艘巨大的红色飞船出现在战场中心。 130-140 第131章 那艘飞船十分巨大，帝国现役飞船中很少有体型这么大的，也就比左卫01号小了一点。而且形状也很奇怪，横向蝴蝶型的两翼，主体为椭圆形，外面连接着许多透明容器，从远处看就好像是只多足虫，边缘锐利，通体红色，那种红十分刺目，及时在太空之中也无法忽视，就像谁在漆黑的画布中擦上了鲜明的一个红点。 光从外表看不出这艘飞船的用途，如果是军事飞船的话，它并没有向外的炮口，如果是民用飞船的话，未免也太特立独行了，例如那些容器里，好像装的都是……人。 这样的飞船，光是看一眼就让人心理不适。 盖娅说：“幽灵号请求通讯。” 幽灵号，这艘飞船叫幽灵号，真是非常适配的名字。林绥接通通讯，屏幕上出现的人正是末稻。 他此时坐在手术台旁边，穿着白色长袍制服，单脚踩着地面，身后是几个红袍骑士。而手术台上还躺着一个人，那是一个看上去和皇帝陛下一样老的人。 “林绥，好久不见，见到你我很高兴。”末稻抬手给林绥打招呼，动作间他的红发微微摇曳，像流动的水波。 副指挥官偷偷看了林绥一眼，林绥微微点头：“你现在露面是打算投降吗？” “投降之后，帝国会给我什么待遇？” “按战争罪判刑吧，大概五百年。”说到这个，林绥还挺有经验，他之前查阅了帝国相关法律，顺便记下来了：“不过如果有机会的话，还可以重头再来。” 他俩就这么在战场上，几十万人和数千艘战舰的围观下聊起来了，末稻琢磨了一下，说：“五百年，这个帝国存在还不到五百年吧，这可真没意思……” 他忽然挥了挥手，红色飞船幽灵号发出极其轻微的嗡嗡声，暗色流光在船体划过，进入战斗状态。那些装着人的透明容器脱离飞船，朝帝国舰队冲过来。 “有时候我觉得还是应该想开点……” 副指挥官倒吸一口凉气，而林绥在说话的同时，已经启动飞船核心并命令舰队全体张开防护盾，并且开火反击。 末稻老是来这么一手，他已经习惯了，并且应对自如。战争再一次打响，仅仅凭着幽灵号，末稻就足以和帝国联军打得你来我往，难解难分。那些透明的容器在空中变成了一种生物机甲，拥有坚韧的生命力和极高的战斗素质，里面的人似乎是死了，但反应又非常灵敏，像是身经百战的战士。 林绥问：“盖娅，那些人是死的还是活的？” 盖娅：“有效信息不够，我无法做出推断。” 001 ：【他们的身体死了，但大脑还活着。和之前的实验符合，他们用人体做能源，喂给了那些生物机甲，这些人原来应该是死在战场上的海盗。 】 001：【还是我比较厉害吧。 】 林绥含糊地嗯了一声。 幽灵号本身也很强大，无法被雷达识别，还源源不断地产出生物机甲，而林绥寸步不让，他今天一定要把星际海盗围死在这里。 在习惯了生物机甲的作战方式后，优势渐渐向帝国联军倾斜，这时末稻身后的红袍骑士出动了，他们拿着武器，刺入自己的心脏，然后躺进了身后的透明容器里。 红袍骑士生物机甲更厉害。 林绥注视着战场，这些红袍骑士更让他熟悉了，他一定是见过的……这些红色的…… 他抬头盯着末稻，末稻正在手术室里忙碌，他的心思好像并不在战场上，扭头的时候，红色的发尾在白色长袍飘过。 “将军！” 林绥脱口而出。 旁边谁也不知道他这一句喊的是谁，末稻抬起头，微笑，用讶异的口吻说：“你认出我了？” “你还活着。”林绥深深皱起眉头，脑海中一瞬间出现了很多想法，如果将军开口说出他的来历，那他肯定就暴露了，盖娅还盯着呢，林绥绷紧了神经，然而还有更让他在意的：“你怎么逃出来的，怎么会成为星际海盗？” 末稻笑意加深：“怎么，你关心我吗？” 林绥：“……” 末稻：“我自然有我的消息渠道，不然你以为当初那场战斗，我为什么会有那些武器。” 林绥：“你一开始就和海盗有关系。” 末稻：“不止是海盗。” 林绥：“还有……安吉拉伯爵，所以你提前知道了那件事……但是，你怎么会和他有关系？他为什么要做那件事？” 林绥本以为他和周家有关系。 “哎呀，这种事我也很难过的，你问我……”末稻忽然一击掌：“你看，咱们也是老朋友了。当初那场南北战争，你让我学到了不少教训，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这个秘密。” 这时候，又有十多个红袍骑士站出来，他们动作划一地举起刀，朝向自己的心脏。然而有一个红袍骑士忽然停下来，他的刀尖犹豫了。末稻头也不回地举起枪朝向他，红袍骑士猛地摘下头盔，那里面居然还是个少年，崩溃道：“我们为什么要为你去死，我不想——” 砰！ 他立刻倒了下去，旁边的红袍骑士把他拖起来，扔进透明容器里。 末稻依然笑吟吟地看着林绥：“在ZW-01星上，你知道我是怎么实现的那次突袭吗？” 载着年轻红袍骑士的生物机甲已经弹射出飞船，林绥回答道：“根本没有所谓的幽灵舰队，那本来就是帝国舰队的战舰，只是里面混进了一些内奸。至于内奸都是谁，之后会查出来的。” 末稻拍了拍手：“说的没错，有时候事情就是那么简单，只是他们想让它变得复杂。林绥，遇见你很高兴，我是真心实意这么认为的。” 随着红袍骑士的消耗，幽灵号已经无以为继了。 末稻挽起袖子，他手里拿着一个注射器，里面装着金黄色的液体。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液体注入到手术室上的老人身上，口里念道：“那比乌斯王子，你看，他们真是太欺负人了。” “……给他们点教训看看吧。” 病床上的老人睁开眼睛，虽然他还保持着人形，但显然已经不是人了。他抬手就抓起旁边的一个红袍骑士，将他吞食下去，随后身形就变大了一点点，它吃得越多，身体就越大，越发畸形。吃完了手术室里除了末稻之外的所有人后，它疯狂地跑出去，消失在视野中，然而仅仅十几分钟后，一个巨大的怪物出现在幽灵号飞船的顶部。 它的轮廓完全失去了人类的痕迹，只有四只巨大的触须，身体覆盖着红色粗糙的软皮。它仿佛一个臃肿肥胖的肉块流淌在飞船上，口器淌着粘液，巨大的身躯将幽灵号几乎淹没，它没有眼睛，只有几处大大小小的黑洞，但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被盯住了。 它饿了。 所有的火力倾泻在那比乌斯王子变成的怪物身上，但这似乎对它毫无影响，它吞噬一切，包括那些束子炮和高能激光，然后狼吞虎咽地吃下那些飞船和战士。联军之中，有些人注视着这样让人绝望的怪物，近乎崩溃。 林绥：“计算攻破那个怪物防御所需的能量。” 盖娅：“ 429925MJ 。” 001 ：【429925.624MJ】 “你看，咱们还是很有缘分吧，我的第一场战争和最后一场战争都属于你。”末稻还站在手术室里，鲜血铺满了整个空间，他的红发也沾满了鲜血：“林绥，这不会也是你的最后一场战争吧，让我看看你要怎么应对那比乌斯王子。” 林绥沉吟片刻：“盖娅，呼叫皇家军队。” 他很快得到了回应。 “皇家军队已做好准备，请提供坐标。” 熟悉的冰冷的声音，是周灵清。 周灵清是皇家军队的指挥官，而皇家军队中有一种武器，命名为“神圣审判”。只要提供坐标，它可以从黄金星系中，直接命中目标。 这才是真正的空间技术。 “神圣审判”和拆迁器一样，是未经许可决不能动用的武器。 但皇帝陛下给了林绥一次这样的权限。 幽灵船的坐标就在屏幕上，那比乌斯王子还在进食，它永远填不饱它的肚子了。 林绥一字一句念出坐标。 末稻看着他，忽然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和安吉拉伯爵有关系吗，因为我身上流着周家的血脉。当初那比乌斯王子杀了周将军的妹妹，但周家还有一个人流落在外，周家无法为他提供庇护，所以为了逃避海盗的追杀，他逃到了边缘星系……” “对，我叫周末稻。”周末稻絮絮叨叨地说：“但我讨厌这个名字，我恨周家，恨海盗，恨那比乌斯王子，恨安吉拉伯爵……” “坐标已收到，神圣审判启动中。” “等等！”林绥大叫。 周灵清停了下来：“怎么了？” “他是周家……” 周末稻说：“但见到你很高兴。” “我知道，我听见了。”周灵清淡淡道，然后按下了开关：“他是帝国的敌人。” 白光降临，吞没了幽灵号。 第132章 幽灵号的毁灭，代表了星际海盗的灭亡和帝国联军的胜利。 在启动“神圣审判”之后，周灵清就关闭了通讯，林绥耳边只留下一片寂静。 这是皇家军队，和帝国联军不同，它只为皇帝陛下服务。周灵清掌管着这支军队，身为周家人，她深受皇帝陛下的信任。 林绥静静地站在主控室里，他又一次近距离看到了这道白光。 安吉拉伯爵有动用“拆迁器”的权限，也有动用“神圣审判”的权力，而当初杀了沉渊的，可能就是安吉拉伯爵。安吉拉伯爵为什么要杀沉渊，一个边缘星球上的小首领，是因为周末稻的存在吗？ 但不论如何，安吉拉伯爵肆意妄为过太多次了，皇帝陛下曾经非常信任他，所以现在才对他如此失望。 周末稻虽然死了，但他带来的影响才刚刚开始。 …… 林绥再次睁开眼睛，他的意识重新回到了黄金星。这种感觉有些奇妙，他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缓慢地适应现实世界。 盖娅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她温柔地说：“祝您一切顺利。” 房间里的指示灯亮起，示意他可以走了。 林绥一边起身一边说：【盖娅是一个正经系统。 】 001：【你的意思是我不正经吗？ 】 正经吗？ ……林绥想起当初第一次唤醒001的时候，它还是一个严肃认真的系统，虽然不怎么可靠，偶尔还挖点坑，但现在的001情绪越来越丰富了。 林绥在盖娅的指引下离开这座建筑，外面默还站在那里等他。 皇家守卫奇怪地看着默，林绥在里面呆了两周，结束了封锁行动，剿灭了星际海盗，占领了ZX星，而默也在外面等了两周。 皇家守卫职责所在，只能坚守在塔外，但他内心对默感到好奇，默不需要进食，他猜测默是仿生人——尽管黄金星系仿生人很少，机器不允许有类似人类的外貌，必须有明显的机器特征，但黑兰伯爵是从白银星系来的，那边仿生人很多。 默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长久存在于此的雕像，注视着高塔，一动不动。很多白银星系的仿生人都有丰富的情绪模拟，就算是普通的家政机器人也能唠两句，然而这个外表看上去非常完美的仿生人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他只是站在那里——皇家守卫不知道他在思考还是在发呆。 然而当黑兰伯爵出现之后，他眨了一下眼睛，那一瞬间仿佛启动了什么开关似的，他“活”了过来。 皇家守卫知道黑兰伯爵，受到米伽伯爵和皇帝重视的新贵，而皇帝陛下很少这样看重一个人了。 皇家守卫偷偷地朝林绥看了一眼，想知道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能让米伽伯爵和皇帝另眼相看，此时林绥正在和默说话，默低头认真听着，长久且专注地盯着林绥的脸，然后林绥嘴角微微勾起，那是一个非常放松且温柔的笑。 然后林绥朝他看过来，说：“我申请觐见皇帝陛下，那比乌斯王子死了。” 很快，林绥又一次站在了皇帝陛下的面前。 皇帝陛下已经从盖娅那里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他没有提林绥和周末稻的事，而是说：“安吉拉，他让我非常失望。” 此时安吉拉伯爵还在黄金星系。 黄金星系和白银星系不一样，只有一颗黄金星，却有着许多重要的建筑，因此布局也比较紧凑。安吉拉伯爵此时还在皇宫附近，自从上次面见皇帝陛下之后，他一直没有离开。 他在房间内走来走去，坐立不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他的心头。思索许久之后，他还是决定先离开黄金星系。 这些年来，安吉拉伯爵确实和星际海盗走得比较近，他一边为皇帝陛下做事，一边与那比乌斯王子勾勾搭搭，自认为走钢丝的技术十分高超，在各方对峙之中左右逢源，从中攥取了巨额财富。现如今，他与那比乌斯王子之间因为利益越走越近，一损俱损，可以说如果星际海盗失败了，受创最重的就是他。 在这场“封锁行动”开始之前，安吉拉伯爵就向那比乌斯王子偷偷传递过很多情报。他认为星际海盗肯定打不过帝国联军，而帝国联军也不会一直打下去，见好就收……然而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发展，皇帝陛下以无可比拟的决心要摧毁星际海盗，而星际海盗拥有的实力也超乎想象，以至于帝国联军损失惨重。 如果星际海盗真的彻底完了怎么办……他的那些财产肯定是没了，皇帝陛下现在对他又有意见，东山再起恐怕很困难。 到现在为止，安吉拉伯爵担忧的还只是他的钱而已。 他觉得自己应该回白银星系，至少现在还可以保住一部分财产。安吉拉伯爵低头通知飞船准备起飞，但信息没有发出去，他晃了晃手腕，心里正疑惑的时候，家政机器人忽然告诉他，外面有人在敲门。 这里的机器人很无聊，是一个半人高的圆筒形，圆圆的大眼睛，看着倒挺可爱，但绝对不如白银星系那些能够提供情绪价值的仿生人好。安吉拉伯爵心里烦闷，下意识说了声开门，话音刚落，他心里忽然突了一下，仿佛某种不祥的命运已经扼住了他的喉咙。安吉拉伯爵回过神来，这才问了一句：“是谁？” 无需家政机器人回答，他已经看见了，周灵清走进房间，她身后跟着两个机器人和悬停在空中的无人机。 “你来这里干什么？”安吉拉伯爵背着手，皱着眉头打量她。 周灵清说：“你涉嫌通敌，与星际海盗海盗勾结，出卖帝国联军，奉皇帝陛下的命令，我带你去见陛下。” 安吉拉伯爵冷笑一声：“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证据。” 周灵清没有回答，她无需为安吉拉伯爵做任何解释，后面两个机器人朝着安吉拉伯爵走过去。这时候安吉拉伯爵才变了脸色，同时在身后用力按下开关。 然而预想中从天而降带他离开的机甲并没有出现，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的个人终端被锁定，家政机器人变成了盖娅的声音，仍然那么柔和而动听：“您暂无相关权限。” 周灵清对眼前的一幕毫不意外，身边的机器人上前控制住了安吉拉伯爵。 “你没有资格逮捕我，我是陛下亲封的伯爵……！” 周灵清说：“现在已经不是了。” 机器人把安吉拉伯爵带出去，他开始还能在嘴上骂两句，但很快就无法说话了。周灵清并没有立刻离开房间，她看着房间里的家政机器人，外表无害的机器人也注视着她。 周灵清的目光很专注，即使面对林绥，她也没有这样慎重而深沉的眼神，仿佛她正在直视的是另一个灵魂。 “他回来了。”周灵清说，声音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家政机器人没有说话，它闭上眼睛，盖娅已经离开了。 …… 安吉拉伯爵到了皇宫的时候才知道那比乌斯王子已经死了，ZX星被联军占领，星际海盗一败涂地。 皇帝陛下坐在椅子上，干枯的双手搭在扶手上，他面无表情地瞥了安吉拉伯爵一眼，说：“你背叛了我。” “陛下，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安吉拉伯爵大声说：“我对您忠心不二！” 皇帝陛下挥了挥手，一段图像便出现在空中，正是最后那场战斗中周末稻和林绥的对话。 安吉拉看到周末稻的时候浑身就紧绷起来，然后开始迅速思考如何解释，录像结束在“神圣审判”终结那比乌斯王子的时候，安吉拉伯爵立刻说：“这一切都是这个叫周末稻的一面之词，我根本不认识他，陛下，您知道的，他可是周家人啊。”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朝周灵清那里转了一下，示意周末稻应该和周灵清关系更亲近，周灵清安静地站在一边，仿佛没听到似的。 皇帝陛下又挥了挥手，空中所浮现的便是一封封加密通讯和邮件，上面正是安吉拉伯爵和那比乌斯王子的谈话记录，甚至包括他最初向那比乌斯王子传递的联军情报。 “你的谎言只会让我失去耐心。”皇帝陛下淡淡地说，即使安吉拉伯爵和那比乌斯王子在通讯中讨论他的死期，也没什么表情。林绥觉得他应该早就得到了这些东西，只是决定现在才拿出来，就是为了彻底解决安吉拉伯爵。 安吉拉伯爵已经是脸色惨白，他在来黄金星系之前就已经把这些通讯记录和邮件全部删除了，为什么皇帝陛下还能拿到。 林绥看着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切都在主系统盖娅的控制之下，想到这里，林绥对盖娅的戒备又多了一分。 盖娅不是传说中的神，但她全知全能。 至少在星网之中如此。 目前DK-02星和周围的卫星都在001的控制之下，盖娅暂时还没有把手伸进来，但以后就不一定了，他迟早要与盖娅正面交锋，所以林绥一直在控制着发展的速度。 第133章 安吉拉伯爵坦白了自己做的事。 皇帝陛下封他为伯爵，留他在白银星系牵制米伽伯爵等人。他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由皇帝陛下一句话赐予的，因此十分没有安全感，所以把主意打到了星际海盗的头上，与急需资金支持的星际海盗一拍即合。 至于周末稻，安吉拉伯爵并非有意寻找周家后人。星际海盗一直都在进行生物实验，但在第三星系中也会受到帝国的监控，所以他们前往边缘星系建立实验室。安吉拉伯爵对星际海盗的生物实验投入了大量资金，也获得了一些内部权限。星际海盗一直在寻找周家后人，找到周末稻的时候，他才十岁，星际海盗本来打算杀了他们一家，但被安吉拉伯爵阻止了。 他劝诱周末稻协助星际海盗的生物实验，本地人做事总比他们要方便一些。而且他觉得可以通过周末稻用来监控星际海盗——安吉拉伯爵和周末稻很亲近，从他悲伤地为周末稻讲述周家如何抛弃周末稻的家人开始，以后用来对付米伽伯爵也很好用。 安吉拉伯爵轻易地得到了周末稻的信任，并且花费了一些资源培养他。在周末稻提出需要杀了沉渊阻止南北合作的时候，他经过思考，也擅自动用了“神圣审判”。 皇帝陛下忽然漫不经心地问：“你为什么会动用拆迁器？” 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在整个事件中也不值一提，最终被毁灭的只是几颗边缘星系的星球而已，对帝国也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然而安吉拉伯爵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很久之后，才迟疑地说：“因为我和那比乌斯王子产生了矛盾，为了威胁他，我炸毁了那一带行星……他在那里有实验室。” 皇帝陛下随意地嗯了一声，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也没有继续追问。林绥默默垂下眼，就只是这样吗，边缘星系对帝国贵族来说，甚至算不上棋子。 安吉拉伯爵在黄金星系和星际海盗之间游走，周末稻是他精心磨砺出来的一把刀，而最后，是这把刀最终刺向了安吉拉伯爵。 安吉拉伯爵在讲周末稻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提到了一些周家的事。周家最开始和米伽伯爵一样，但后来留在黄金星系，渐渐地变成了皇家近卫一样的性质。周家没有爵位只有职位，有的人会称周家人是皇帝身边最忠诚的看门狗。 提到这些的时候，周灵清就安静地站在旁边，从表情完全看不出她的任何想法和情绪，好像整件事和她无关似的。 皇帝陛下听完之后，参考了盖娅提供的法律条例，对安吉拉伯爵下了判决：以叛国罪论，数罪并罚，有期徒刑五百年，没收所有个人财产，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流放蓝色死星。 听到蓝色死星，林绥的眉毛动了动。 皇宫守卫走上前来，准备给安吉拉戴上一个白色的项圈，林绥对这个东西可太熟悉了。 安吉拉见了“白色禁令”非常激动，几乎扑到皇帝陛下面前哭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陛下，我是你唯一的亲人啊！你不要被那些外人骗了，尤其是来自边缘星系的人，我们斯特蒙德家族……” 皇帝陛下听到他提家族的名字，厌恶地偏过头挥了挥手，示意皇宫守卫把他带走。就在这时，安吉拉又往前扑了一步，面容狰狞，他的指尖隐隐闪烁着寒光，林绥心里叫了声不好，但他离得太远了，刚要出声，就看见安吉拉的身体僵住不动，一把刀落在地上。 皇宫守卫把“白色禁令”套在安吉拉的脖子上。 但安吉拉已经死了。 林绥看到他手腕上有一圈乌黑，很快明白了前因后果，是个人终端，或者说是盖娅杀了他。 见到安吉拉的死状，皇帝陛下也只是皱了皱眉，就算最开始他对安吉拉还有一点宽容之心，现在也被消磨得一点都不剩了。 皇宫守卫带走了安吉拉的尸体，林绥的目光跟随尸体离开了大殿。他没想到安吉拉会死得如此突兀，尽管他本来的目的也是找安吉拉报仇。 死得太轻松了……林绥心想，他感到遗憾。 周灵清一弯腰：“陛下，臣告退。” 这件事结束了，她也没有要留下的理由，于是很快就离开了。林绥心想自己是不是也该离开，皇帝陛下忽然对他伸出手，于是林绥上前一步，皇帝陛下便扶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林绥心里一惊，没想到皇帝陛下还能站起来行走。 皇帝陛下已经年迈，但确实可以行走，只是走得很慢。当林绥靠近他的时候，能感觉到他的身体散发出的枯朽的气息。 “你是从环梦C-103星来的。”皇帝陛下一边往前走，一边缓缓道：“那是一颗什么样的星球？” 林绥心里揣测着皇帝陛下的目的，思索片刻：“非常美丽且富饶的星球，人类和异种族都生活在那里。” 皇帝陛下说：“人类和异种族共存，在很久之前，帝国也是这样的。” 林绥知道这段历史，后来人类将异种族驱逐出帝国，流放到边缘星系，这件事发生在那比乌斯王朝诞生之前。以前边缘星系还是一片蛮荒，流放过去的异种族们开发了那些星球。 后来边缘星系发现了一些独特的资源，这才和帝国有了贸易往来，只是帝国仍然封锁了边缘星系的科技发展，也不允许异种族进入帝国，更别提通婚之类的了。 “你带着那颗星球上的居民离开了边缘星系，来到了第三星系，甚至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很不容易。”皇帝陛下说：“从一开始，你的目标就是安吉拉。” 皇帝陛下老了，说话缓慢，但口齿清晰。他非常明确地说安吉拉被一步步逼到这种地步并不是偶然，林绥不论是选择用医药打开白银星系和第三星系的市场，还是救下凯伦和米伽伯爵接触，以及在帝国联军和星际海盗的战争中不断加大安吉拉所承受的压力，以至于他做出种种不理智的行为。 安吉拉一直行走在悬崖边，然后林绥路过，轻轻地推了一把。 皇帝陛下和他开诚布公了那些计划，他有一些从盖娅那里获取的情报，出乎林绥的意料。从林绥进入白银星系那一刻起，他就在盖娅的注视之下。 更但出乎意料的是皇帝陛下的态度，他知道了林绥在后面推波助澜，但仍然看着这一切发生。 “他已经死了。”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花园，周围繁盛美丽的花朵摇曳生姿，常开不败，皇帝陛下说：“环梦C-103星也成为了过去，你接下来要怎么做？和以前的同伴呆在第三星系吗？你的才能放在第三星系太可惜了。” 林绥偏过头：“我还没有想好，安吉拉伯爵死得太突然了，我本来还有很多事要做。” 林绥默认了皇帝陛下的说法，并适时地表现出自己的迷茫。 皇帝陛下向他发出了邀请：“留在黄金星系，为我做事如何。” 这本来就是林绥的目标，现在由皇帝陛下亲自提出来了，他思索很久，问：“陛下，你为什么会选中我呢。你也知道我是从边缘星系来的，在我出生的时候，从未宣誓过对帝国忠诚。” 皇帝陛下笑了笑：“你不需要对帝国忠诚，只需要对我忠诚。” 看来皇帝陛下想让他做的是一些私人性质的事了。 如果林绥真的能为皇帝陛下做事，倒是个很好用的工具，他已经证实了自己的能力，而皇帝陛下掌握了他的秘密，他不会和其他人有更多利益关系，所以更好控制——但这一切的前提是，皇帝陛下在黄金星系感受到了威胁，他需要一个来自边缘星系的人。 还能有谁会对皇帝陛下造成威胁。 林绥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皇帝陛下等着他的回答，林绥问：“陛下，我愿意为你献上忠诚，但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呢。您是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您已经拥有一切，整个帝国都属于您。” “我想要的帝国，不是现在这个帝国。”皇帝陛下松开靠林绥支撑的手，身体便不由得佝偻下来，他这样看起来更老了：“当年是我的父亲攻入皇宫，打败那比乌斯王朝，成为新的皇帝，建立了如今的帝国，至今三百余年。” “那时候的那比乌斯王朝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资源匮乏，军阀割据，土地兼并，穷兵黩武，党争割裂……父亲的起义一呼百应，他们的军队遇到的唯一一次失败是……你这个年龄应该没有听过这个职业，机械师。” 林绥微微摇了摇头。 “机械师非常强大，他们拥有一支可抵千军万马的机械体军队，并且为那比乌斯王朝服务。但最终还是我们赢了，大部分机械师被杀，小部分逃走了，但这么多年过去，估计早就全部消失了。机械师的强大让我的父亲非常心动，但他收集了很多资料，仍然无法解析其中的原理，也无法再培养出自己的机械师。” 皇帝陛下想讲的并不是机械师，所以他很快略过了这些：“父亲成为皇帝之后，为了获取更多资源，便不断开拓边疆，之后最高生命科学院成立了，能量块的诞生改变了生产方式，虚拟舱解决了社会矛盾，这一切都是为了帝国的发展。” “我原来有两个兄弟和一个姐姐，但他们为争夺皇位而死，只有我活了下来。我不如父亲，所以即位之后，我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创建盖娅。” “而如今，帝国在我手里不断衰弱。”皇帝陛下低头看着自己干枯的手：“但我已经老了，我的孩子们都是一群无能的废物，也许有一天，斯特蒙德王朝也会被人推翻，但至少我活着的时候，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林绥道：“有盖娅在，谁能逃过您的眼睛呢？” “我这个年龄，难免有老眼昏花的时候。”皇帝陛下说：“所以我需要你，你有一双年轻的眼睛。” 皇帝陛下注视着他，林绥缓缓低下头，说：“我愿意为陛下尽忠。” 皇帝陛下终于轻松地笑了笑。 “但是，DK-02星……”林绥继续道。 “你应该忘了他们。”皇帝陛下的语气扬起来，和之前比精神多了：“我能给你的，远比那些异种族强。黑兰伯爵，我知道离开他们是个艰难的决定，但你很快就会明白，人类和异种族是不一样的。” …… 林绥的爵位没有再升，但他担任了皇帝陛下近侍官的职位，虽然官阶不高，但和皇帝陛下十分亲近。 皇帝陛下有十几个孩子，但并没有特别出色的。他指定了其中一个孩子作为继承人，只是因为他年龄合适，而且比较听话，那个孩子名叫雪莱·斯特蒙德，林绥见过他几次，确实十分普通。 皇帝陛下深感虽然现在帝国一片和平，但黄金星系正在逐渐失去对白银星系和第三星系的控制，一旦白银星系和第三星系联合起来，黄金星可以说是被彻底孤立了。所以皇帝陛下会派周灵清去白银星系和第三星系边缘活动，制造冲突和矛盾。 林绥以前有过类似的猜测，没想到皇帝陛下真是这么做的。 但皇帝陛下并没有白银星系和贵族之间流传的那么信任周灵清。 除了帮皇帝陛下做事之外，林绥大部分时间都是自由的。林绥便去了一趟皇家军事学院，现在是正常开学时间，这里的学生都是贵族子弟，穿着统一而精致的制服，神采飞扬，充满朝气。 当林绥行走在街道上的时候，有些学生会好奇地盯着他，他看着不像是学生，但也不像是老师，而普通人是不可能贸然进入皇家军事学院的。学生们猜测他的来历，围绕着林绥窃窃私语。 “他是不是黑兰伯爵？” “黑兰伯爵身边总是跟着一个高个子仿生人……” “看来他就是了！” “黑兰伯爵来这里做什么？” “长得比视频里的好看诶。” “呵，他可是从边缘星系来的，还是离远点比较好，免得被传染什么病……” 林绥对这些讨论视若无睹，然而他意外看到了雪莱·斯特蒙德，身为太子殿下，他身边跟随了不少人，但雪莱在其他人的吹捧中，显得尤其无所适从。 林绥上前打招呼：“你好，雪莱殿下。” 雪莱是一个褐色短发，与皇帝陛下有七分相似的年轻人，他在这里上学，专业是军事理论和历史学。 雪莱拘谨地向他点头。 林绥心里颇有些惊奇，他并非基因决定一切的拥护者，但雪莱和心思缜密，心机深沉的皇帝陛下差别太大了，尤其是那双和皇帝陛下一模一样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却是一种愚蠢的天真和怯懦。 但他又比皇帝陛下的其他孩子要好很多，他没有沉迷于虚拟舱，行事作风正直，学习成绩也还不错。 然而，一旦有比雪莱更优秀的孩子，皇帝陛下一定会马上抛弃他。可惜的是皇帝陛下已经垂垂老矣，也没有更优秀的继承人出现，估计之后也不会再有了。 “你来学院有什么事吗？”雪莱上前几步，甩掉了周围那群人，问道。 林绥说：“只是随便来看看，我很久以前就听过皇家军事学院的名头。” 雪莱放松了一些，他露出一个友好的笑：“那你随便看看吧，学院的演习室和广场都不错，有很多学生在那里训练。” 林绥心里一动，问：“有没有那种优秀学员的表彰墙之类的？” 雪莱：“这些都放在官网上，学校里也有，只是不太全，在B1教学楼可以看到。” 雪莱给林绥发了张学院地图就离开了，林绥朝B1教学楼那边走着，这所学校占地面积极大，哪怕是用飞行器也要飞一段时间。 001问：【在这里有什么感觉吗？ 】 林绥好奇地看着周围，当初他在凯伦的个人世界中还能想起来一点，但现实中的皇家军事学院反而没有勾起他的任何回忆。 可能是因为学校里人太多了。 林绥来学校的目的是为了调查林源的相关信息，林源当初就是在皇家军事学院里创造的盖娅主系统，她也是学院的教授之一。 林绥顺着学院地图找到了B1教学楼，在教学楼外面就贴着优秀学员的名单，按照时间顺序来说，最上面很多人估计都是老人了。林绥在下面看到了凯瑟琳，在她旁边的就是周灵清。 林绥盯着周灵清的照片，点进去，里面是详细的资料。周灵清的学习专业是指挥类和人工智能类，她成绩优异，名列前茅，几乎是个全能人才，颇受教授的器重。 林绥退出页面，他注意到名单上有几个空白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在这时，后面传来规律而平缓的脚步声，林绥回过头去，周灵清站在他的身后。 周灵清微微颔首。 林绥说：“真巧，周少校，我刚好在这份名单上看见你。” 周灵清瞥了一眼，微笑着摇了摇头：“都是以前的事了。” 林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是空白的。” 周灵清：“这些地方原来也是优秀学员，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被撤下来，但位置还是留着的。” “种种原因？” “例如违背了帝国的法律，或者做出了背叛学校的事。” 林绥仰头看了看：“看起来还不少。” 周灵清也抬起头：“人总是不满足的。” 两人静默片刻，周灵清回过神，说：“黑兰伯爵，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林绥目送她离开，然后前往人工智能实验室，这里曾经诞生了盖娅，因此保密性非常高，闲杂人等禁止入内。不过实验室外面就有关于盖娅的介绍，其中包括了盖娅的创造者介绍，但里面没有林源。 学院抹除了林源的存在，其实在星网上就已经找不到林源的信息了。其实林源创造出001过去了才十多年，她的信息不可能在星网上彻底消失，除非是有意地彻底清理了一遍。 而唯一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盖娅。 因为某些原因，甚至连001都没有林源的照片，所以林绥至今都不知道林源的长相。 【你为什么不知道呢？ 】林绥问，他对林源的印象，只有梦里那个模糊的影子。 001：【那时候我还没有实体，也没有接入星网。 】 林绥离开了实验室，出去的时候，他看到很多学生都在往一个地方跑。他随手拦住一个学生，问发生了什么事，那学生本来急匆匆的，被他拦下来很生气，但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放软了口气：“今天学校请了周少校来开讲座呀——” 林绥总算知道为什么会在学院看到周灵清了，不过周灵清看起来在学校里还是很受欢迎的。林绥没有打算去听，他逆着人流慢慢往学院外面走，周围的学生越来越少，他准备召唤飞行器了。 这时候，林绥忽然听到了一阵争执的吵闹声。 他走过去，发现居然是雪莱和他身边的一群人，而地上还有一个趴着的异种族。 那个异种族身高只有一米多，头上顶着毛茸茸的耳朵，眼睛又大又亮，但此时里面充满了恐慌和惊惧。他的脖子上有锁链，身上到处都是伤口，一个学生踩着他的尾巴，说：“这是从哪里逃出来的吧。” “怎么跑到学院里来了？” “太蠢了，在黄金星系还能跑到哪儿去，他的主人恐怕马上就会找到他。” “说不定是哪个学生偷偷养的，一时没看过就跑出来了。” “怎么办？” “这种品种的异种族是刚培育出来的吧，这种耳朵很可爱，但听说特别容易生病。” “要不我们带回去玩？” “要是抓到在学校私下养异种族的家伙，一定会重罚的。” “殿下，你觉得呢？” 雪莱的脸色很不好看，他皱眉盯着那个猫耳长尾异种族，身体后仰，捂住了口鼻：“快把他撵走！我不想看见他。” “差点忘了，殿下很讨厌异种族的。” “其实这种被培育过的异种族很适合做宠物的，他们的基因都变了，又聪明又温驯。” “殿下你也可以试试的。” “别说了，快滚！”雪莱旁边的一个学生踢了异种族一脚，那个异种族立刻连滚带爬地跑了，雪莱仍然捂着口鼻，直到那个异种族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 “殿下还是那么讨厌异种族呢，其实我也觉得，为什么要养那些东西，听说他们身上都有病的。” “殿下别生气了，周少校的讲座快开始了，我们也去听听吧。” “快走快走。” …… 那个猫耳异种族跑了一会，但学校太大了，而且地形复杂，周围的建筑又那么相似，他很快迷失了方向。 猫耳异种族躲在角落里，他很久没有进食了，身上的伤口也很痛，大概发炎了，身体无力，脑袋一阵阵地发晕……他抱着膝盖，低头看自己的手，那是一双柔软而白皙的手，非常美丽且柔弱，没有任何野外生存的能力。 黄金星本来也不存在野外这个概念。 为什么要跑出来呢，他从出生起就在笼子里，主人早就预定好了这个品种，养了十几年，每天会定时给他提供食物，上学的时候还偷偷带到宿舍里了……但有了机会之后，他还是第一时间逃跑了。 主人可以轻易地找到他，就算他咬开了自己的皮肉，取出里面的定位器，还有盖娅在监视着一切。 如果被抓回去的话，会遭受什么惩罚，那些不听话的宠物大多会被送走或者直接处理掉，也许他的下场也是这样。但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逃跑，这完全是一种本能。 远处一个身影缓缓朝这边走过来，猫耳异种族抬眼看过去，他的视力本来是很好的，但现在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只是对方看起来不像是主人，如果被其他人抓住也很麻烦，他试图站起来逃走，但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那个人在他面前站定，这时候猫耳异种族才发现他身后还有一个人。 “如果你还能站起来的话，就跟我走。”林绥说。 猫耳异种族动了一下，尾巴无力地拖在地上。 林绥在黄金星系见过不少异种族宠物，这些异种族和边缘星系的异种族很不一样，他们体型更小，外表更可爱，也更加无害，听话，亲人且温顺。像他眼前这一只，就是基因实验的产物，专门制造出来的新品种。 DK-02星上也有这个类别的异种族，虽然同样有猫耳，但那些异种族大多身高一米九以上，身体修长，肌肉虬劲，毛发旺盛，但动作很灵敏，适合做一些对身体素质要求很高的工作，但他们耐力很差，而且有点懒，每天只工作八个小时。 第134章 猫耳异种族惊疑不定地看着林绥，他看不太清林绥的脸，但听清了那句话。 猫耳异种族撑着墙壁试图站起来，连日来的饥饿和伤痛让他十分虚弱，手臂和小腿一直在瑟瑟发抖。他的身体像是一张贴着墙壁瑟瑟发抖摇摇欲坠的纸片，林绥伸出手想拉他一把，猫耳异种族猛地甩开他的手，身体爆发出极强的力量，从侧面飞奔而逃。 林绥：“唔。” 人类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猫耳异种族只想逃走，喘息像穿透了纸片的风割开他的身体，没跑几步，他就眼前一黑，倒在地下。 现在正是上课的时候，还有很多人听周灵清的讲座去了，学院的路上只有少数几个没课的学生。他们看见黑兰伯爵身后的仿生人手里提着个什么东西，仔细看才注意到是一团脏兮兮的昏迷了的异种族。 “黑兰伯爵是那种会虐待宠物的主人吗……” 当擦肩而过的时候，林绥听到学生们这么讨论。 任何一个关注过皇帝陛下的人，都认识黑兰伯爵，因为他总是出现在皇帝陛下身边。而皇家军事学院的学生对宫廷权力变动更为敏锐，他们知道黑兰伯爵在皇帝陛下心目中的地位不可小觑。 那个猫耳异种族昏迷的时候，林绥准备去抱他起来，被默拦住了。默伸手就拎着猫耳异种族的脖子——之后在林绥的建议下换了个安全的位置，把猫耳异种族拎起来了。 林绥把猫耳异种族带回了家，皇帝陛下送了他一所住宅，就在皇宫附近，古朴而低调的庭院风格，山水环绕，面积广阔，风景优美，价值不菲。把猫耳异种族放下之后他还没醒，林绥让默给猫耳异种族清理一下身上的伤，然后他上网想买点适合猫耳异种族的食物，来回翻了几遍，他发现这些宠物口粮的价格比想象得还要高很多，比他吃的还要贵几倍……林绥关掉个人终端，忽然听到浴室传来一声凄惨的尖叫。 林绥连忙跑过去，就看见默正拿着喷头对猫耳异种族冲，而猫耳异种族一边尖叫一边躲闪，已经跳到天花板上去了，默伸手把他抓下来，按在地上继续冲洗，地面上到处都是血和水混合的淡红色液体。 “默！”林绥眼看着猫耳异种族被冲得几乎昏迷，立刻上前关掉了喷头，然后弯腰抱起猫耳异种族，发现对方正在发抖，皮肤乌青，嘴唇苍白，浑身都是冰冷的水，皱了皱眉，绕过默把对方抱到沙发上。 他的衣服也被水浸湿了，走过去的时候脚下的水印连成一条直线，又被房间的自动清洁系统处理干净，湿漉漉的脚印依次消失。 “我说的清理不是这个意思……”林绥叹了口气，说：“把药拿过来。” 默还在浴室里没动，手里拿着喷头，林绥抬头看了他一眼，让家政机器人去拿药。 这个过程中，林绥把猫耳异种族身上的衣服剥了，露出大大小小的伤口。被冲洗过之后，倒是干净了不少，伤口里的脏污都没了，但猫耳异种族浑身泛起粉红色，手脚冰凉，很明显地在发烧。 家政机器人把药拿过来，药盒上刻着左卫-01号的字样。林绥一边给猫耳异种族喂药，一边让家政机器人去准备食物，再清理出一个空房间，准备一些小号的衣物。 他只需要下达命令，整个宅邸便自动开始运作，这样的生活确实很方便，如果没有盖娅主系统就更方便了。 其实如果林绥是个帝国良民的话，他估计自己是不介意盖娅的监视的。 只可惜他身上秘密太多，每一项都足以再判个一万年什么的。 林绥给猫耳异种族喂药的时候，猫耳异种族还在努力挣扎，他体型那么小，但灵活极了，林绥弄得焦头烂额，于是叫默过来帮忙：“你来按着他。” 默埋着头走过来，伸出大手把猫耳异种族死死按住，猫耳异种族在他手里惊恐地叫了一声，林绥趁机把药塞进去，然后捂住猫耳异种族的嘴，逼他咽下去。 这一套折腾下来，林绥也累了，吃了药之后的猫耳异种族沉沉睡去，林绥让机器人把他抱到客房去睡。 林绥坐在沙发上，此时食物已经端出来了，都是他和默喜欢的类型，两人份。 默有些惊讶，他本来以为林绥的食物是给那个猫耳异种族的。 林绥招呼默坐下吃饭，默正准备过去，林绥说：“你刚才下手有点重。” 默的动作僵住了。 “他还只是个孩子嘛，很脆弱的，而且还受了惊吓。”林绥见默还站在那，伸手拉了他一下，没拉动，抬头一眼，默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然后又低下了头。 “……怎么了？”林绥后知后觉地问。 好像是从捡到这个猫耳异种族开始，默的情绪就不太对，但他实在是想不到哪里出了问题。 默偏过头，嘴角向下了两个像素。 林绥诶了一声，默好像是那种心里有问题不愿意沟通的类型，他干脆站起来拉着默坐下，默没怎么反抗，主要还是怕较劲的时候出现意外，而且他本来也不能拒绝林绥的要求。 “怎么还闹别扭了。”林绥啃了口玉米，思索道：“是不是因为那个猫耳异种族，等他伤好了之后，我会问他的意见，送到DK-02星或者直接放他走都行。” 默的嘴角又向上了三个像素。 “不过你还真是为了这个生气啊。”林绥转头看着他笑了笑，然后专心吃饭，这事对他来说只是个小插曲，之后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倒是默呆在那里，又尴尬又生气，彻底笑不出来了。 林绥救下猫耳异种族的那一幕，让他想起来在山洞的时候，林绥也是这样救下了他，给与食物，给与衣物，给与立足之地，安身之所。 所以林绥可以随随便便捡人回来，默想，那么多人， DK-02星上那么多人对林绥都一样的仰慕和感激，而他对林绥来说，又有什么特殊的呢。 默又想到在塔前，他思考了两周的问题，有他或者没有他，对林来说，根本没区别吧。 他应该做点什么的……他还能做什么。 就在默纠结的时候，林绥已经吃完了午餐。 “你不要自己在脑子里胡思乱想，结果越想越歪，这种时候，思维完全被情绪左右，你想的根本不是真实的。”林绥推开盘子让家政机器人收拾，叹了口气，又握住他的手说：“如果有任何想法都可以直接告诉我，咱们俩什么关系是吧。” 所以他们到底什么关系啊。 “至少我完全信任你，你也可以完全信任我。”林绥说：“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林绥松开手，上楼去工作了。默感觉到掌心的温度离开，林绥甚至没对亚萨和奥斯丁说过那种话，所以他本来应该满足的，但默反而感觉更加空洞了。 他要的好像不是这个…… 默虚虚地握了握手，林绥的气息很快消散了。 因为林绥很慢，所以照顾猫耳异种族的事反而交给了默。但猫耳异种族看到默就很害怕，最后只能由家政机器人来照顾他。亚萨的药效果非凡，猫耳异种族很快就恢复了，但他情绪不太稳定，完全不信任林绥和默。 林绥直接托机器人传达了自己的意思：“你可以自己离开这个房间，离开之后我也不管了。不过你也可以选择去DK-02星，那里是一个异种族和人类一起工作，一起生活的地方。” 猫耳异种族摆明了不信，但林绥除了给他提供食物和住处之外，几乎没有出现过，呆得时间久了，反而是他对林绥更好奇。 林绥见时间差不多，抽空去房间见了猫耳异种族一趟，说：“你决定好了吗？” 猫耳异种族戒备地看着他：“怎么会有那种地方……” “你叫什么名字？”林绥问。 “……猫猫。” 林绥没有对这个名字提出任何意见：“猫猫，你知道边缘星系吗？” 猫猫：“……听说那里是代表混乱，邪恶，死亡的地方。” “不，那只是一个所有种族都努力活着的地方。”正巧柏翠发了通讯请求过来，林绥直接接通，柏翠的影像便出现在房间内，那双大翅膀几乎充斥着整个画面。 猫猫睁大了眼睛。 柏翠也看向猫猫，林绥说：“直接汇报吧。” 这次的汇报没有什么机密内容，都是DK-02星公布在星网上的信息，柏翠只是做了份总结，然后报告给林绥听。关于今年DK-02星的经济发展以及生产力水平，不论是总量还是增长速率都达到了新的高度， DK-02星的经济规模正在急速扩张。 这和左卫01号药物吞掉了安吉拉伯爵的遗产有关，也有赖于林绥的政治身份。 口述报告之后，柏翠还展示了一些影像，大多是各方面的进展，其中自然包括了人和异种族一起在各个地方工作的场景。 “我不能养你太长时间，DK-02星没有当宠物的异种族。”结束之后，林绥又对猫猫说：“三天内做出决定，不然你只能离开了。” 第135章 三天之后，林绥派飞船送猫猫离开。 到了DK-02星，他自然能找到活下去的办法。毕竟猫猫虽然身体虚弱，但会说话，能交流，就有他可以做的工作。 如今DK-02星正在飞速发展，商业网络遍布整个帝国，影响力也越来越大。林绥暂时不能回去，只能通过线上会议和其他人交流，有时候能开一整天的会，然后还要挤出时间参加一些贵族之间的宴会。 那些宴会除开勾心斗角的部分十分无聊，皇帝陛下也不喜欢看他和其他贵族交往过深，但林绥只能亲眼看看才能了解黄金星的势力和阵营情况。 黄金星的贵族虽然很多，但并没有太大的政治权利，皇帝陛下对权力掌握得极严，盖娅监视一切，是他最好的助力。那些贵族没有想法，没有武力，甚至没有实体，翻不起什么风浪。 发现贵族们没什么用之后，林绥便很少去参加宴会，他宁愿在家里读报告。现在横在DK-02星面前的主要问题是物流压力过大，毕竟那个地方实在是太偏远了。 如果能有一些空间技术……但现在掌控空间技术的是帝国，或者说是皇帝陛下。 还有什么办法可以突破吗，林绥冥思苦想，不知不觉中就到了深夜。肚子叫了一声，他忽然从思考中回过神来，往常这时候默应该会催他睡觉了，但今天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林绥回过头，发现默居然拿着一个移动终端看。 这一幕极为罕见，也就最开始办学校的时候，林绥让默学习过一段时间，但学习对默来说好像和痛苦——于是后来默大概能够认字之后，林绥就放任他不管了，默也乐得轻松，从来没想过要主动看点什么东西。 “你在看什么？” 这声音吓了默一跳，他猛地抬起头，手忙脚乱地要关掉移动终端。这幅样子反而让林绥更好奇了，他转身探头，按住默的手，让页面停留在关闭前，那是一页目录，讲的是帝国历史。 “你对帝国历史感兴趣？”林绥本来还以为他会看点什么新奇的玩意，虽然默看着不像是会对娱乐游戏感兴趣的样子，但他也从来不会主动探索帝国历史啊。 默的脸涨得通红，真的一瞬间就从头红到了脖子，他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拿着移动终端不知所措。 他只是忽然想要去做一点什么事情，而不是单纯当一个林绥身边的挂件，其实他对帝国历史一点都不敢兴趣。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出于某种莫名的心理，也没有向林绥寻求帮助。没有渠道的情况下，他只能翻阅家里的移动终端，这种东西现在很少有人用了，大家都直接用植入身体的个人终端，但默的情况特殊。移动终端里的内容并不多，他只是随便打开了本相对正经又看得懂的书看看，但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林绥这样问他，让他感觉很不好意思，甚至还很难堪，他本来想偷偷学点什么东西让林绥刮目相看，但被一口道破的时候，发现自己果然是什么都学不会。 然而林绥却很高兴：“今天已经很晚了——你等等，我得先去吃点东西。” 林绥钻进厨房里摸了点吃的填肚子，默想跟着他的时候，林绥回头对他摆手：“你先去床上吧，我一会就来。” 默满头问号，林绥洗漱之后回到卧室，默还老老实实站在床边。他和林绥一直睡一间屋，反正卧室足够大，但房间里有两张床。 此时林绥爬上床之后，拉了默一把，让他坐上来，然后点开移动终端，开始审阅里面的内容。 刚才洗漱之后，身上的水已经烘干了，只有头发还残留着一点湿意。两个人并肩坐在床上，默靠得很近，他低头看见黑色的发梢垂落在肩膀上，林绥太忙了，以至于很久没有处理过头发。 他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气息，默说不上来，像清晨的露水，若有若无的。 “……没连星网，上面的内容太少了，但好在不受盖娅控制。”林绥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你看到这里了啊，帝国建立初期的内部矛盾。” 默看的类似于幼儿精简版，书上面有很多内容没说，林绥只看了几眼就皱起眉头，作者的立场太偏了，用词的倾向性十分明显，甚至编造小故事引导读者情绪。 默不能安装个人插件，他的身份太特殊了，而且这里离最高生命科学院那么近。但用这种移动终端也不行，里面都是些奇怪的东西。 除非给默安装一个001版的个人终端。 他体内有一个AI的秘密已经告诉过亚萨几人，但林绥从未和任何人分享过001，这是他的秘密武器。 不过默一直连个人终端都没有也太不方便了，完全和世界脱离了嘛——于是林绥在一个普通的夜晚非常随意地做出了决定，他向DK-02星下单了一个初始个人终端，可以载入其他系统的那种。 001：【……】 001：【……】 林绥能明显感觉到001的波动，这实在是太少见了，001的反应居然比他还大。 001：【……】 “我以后给你认识一个新朋友，它叫001。”林绥偏头对默说，他嘴角勾起，眼睛弯弯的，然后在空中点了一下，出现了关于帝国历史的图像。 这个笑和平时一样，没什么特别的，但默的心脏忽然剧烈地跳了一下。 “帝国第一次有明确的记录是在五千年前，一些人在黄金星建立了帝国，最开始帝国还有一个名字，但帝国人名用五千年都没有找到其他文明，所以最后帝国只叫做帝国。” “而现在，帝国又被称为人类帝国。” “帝国的掌权者经历了频繁的更换，不同的王朝在历史上留下了各自的印记。但对帝国来说最重要的痕迹，也是最大的伤口，就是驱逐异种族之战。” “这发生在一千年前，在这之前，人类和异种族是共同生活在黄金星的，甚至有过频繁的通婚。” “异种族和人类之间一直存在着矛盾，但矛盾开始加深，是因为有些人类出现了一种名为异化同躯症的基因病。异化同躯症是一种非常可怕的传染病，而且无法根治，最先出现在那些和异种族来往密切的人类身上。人类认为这是被异种族传染导致的，于是开始驱逐异种族。” “但异种族认为帝国同样是他们建立的，于是双方发生了非常激烈的战斗，最终被驱逐的是异种族。” “直到现在，异化同躯症仍然没有治愈的方法。” 第136章 林绥说到后半夜就困了，一边揉眼睛一边缩进被子里，临近睡着的时候，默听见他还在嘀咕：“空间……” 第二天早上，林绥因为生物钟准时醒过来，但身体却极为疲乏，他几乎想立刻再睡过去，刚闭上眼睛，他就收到了皇帝陛下的诏令，让他立刻进宫一趟。 林绥翻身坐起，眼睛里已经看不出丝毫困意。他干脆利落地换好衣物，然后准备前往皇宫。默正准备跟着他去，林绥回头说：“你留在家里吧。” 默茫然地眨了眨眼，林绥已经离开了。 皇帝陛下召见林绥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一件事。在白银星系和黄金星系出现了一种大规模感染的疾病，皇帝陛下之前就派人做过调查，根据调查结果，这是一种全新的从未发现过的疾病，那些患者发病的时候都在虚拟舱里进行活动，然后忽然失去意识，并且与虚拟舱断开连接，除此之外暂时还没有发现其他症状。这种病症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断开连接之后，有一些不够高级的虚拟舱认为主人已经离开了虚拟舱，因此中断了生命维持系统和营养供给，那些人硬生生在虚拟舱内因饥饿而死。 皇帝陛下说：“你来解决这件事，我会给你权限。” 林绥看完了报告，心想治病的事应该交给医生才对，哪怕是从未见过的病症，也该交给最高生命科学院，至于为什么会交到他手里，看来是有其他原因了。 什么叫解决？处理现在的损失，找到原因，避免以后再出现类似的意外事故。 林绥说：“陛下，我想动用跃迁系统。” 皇帝陛下说：“跃迁系统是有局限性的，跃迁距离会收到运送货物的质量限制。” 林绥微微颔首：“我想送来的东西很轻。” 于是远在DK-02星的亚萨忽然收到了林绥的通讯：【你想不想进最高生命科学院？ 】 亚萨正在实验室里，他收到林绥的消息之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先瞥了一眼信息。一般来说，林绥不会给他发无用的信息，所以无论在做什么，亚萨至少会先看一眼。但也不会有什么必须马上要做的事，所以他的态度非常放松。 实验室的其他人有的在忙自己的事，有的在等他的下一步指令。近年来林绥对科研的投入越来越大，随着财政收入的增加，实验室经费也越来越多，亚萨买了不少昂贵的仪器，开展了多个项目，并且招收培养了很多年轻的研究人员，实验室的规模也不断扩大。 但远远比不上最高生命科学院。 实验室里的研究人员们看着亚萨，只见他忽然顿住了，盯着个人终端仿佛在发呆一样。研究人员们不由得嘀咕起来，然后就见亚萨放下了手中的试剂，大声道：“苏娜，过来！剩下的部分交给你了！” 然后他脱掉身上的白色长袍，就这么离开了实验室。 两天之后，亚萨就出现在了林绥的飞行器上。 “跃迁的感觉怎么样？”林绥问。 “好像被拆散又重组了一遍。”亚萨坐在副驾驶上，翘着腿，注视着两边的风景：“好久没回黄金星了，这里真是一点都没变。你是怎么说动皇帝陛下为你开启跃迁通道的？” “因为我要为他处理一件很麻烦的事。”林绥把事情的经过完整地告诉了他：“我觉得你可以帮上忙。” 亚萨沉吟片刻，说出来的话却和病症无关：“默呢？” “他在家里学习。” “学习？”亚萨意义不明地笑了一下，双手交叉斜靠在座椅上：“你真准备忠心耿耿地为皇帝陛下做事了？” 飞行器处于自动驾驶状态，林绥微微后仰，声音被风撕扯开：“我想借助他的力量，通过法律运行异种族回归白银星系和黄金星系。” 亚萨嗤笑一声：“很明显这不可能，他只是快死了，而不是傻了。”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我可以说动他，异种族曾经就生活在这里，这并非不可能的事。” 亚萨歪头沉思了一会，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再开口的时候又把话题扯到了疾病上：“这件事的麻烦之处不在于病症本身，而在于……那些虚拟舱。” 林绥点了点头：“是的，虚拟舱涉及了一些贵族的利益。” 在皇帝陛下给他的资料中，这个病症还没有研究透彻，但很明显皇帝陛下在意的并不是病症本身。但林绥可以利用这件事把亚萨带过来，塞进最高生命科学院。 “我可以送你进去，但能不能留下就看你的了。”林绥说：“这个病症交给了最高生命科学院研究，如果你能首先拿到成果，接下来就能顺理成章留在里面了。” “最高生命科学院嘛，还不是想进就进，想走就走。”亚萨嘿嘿一笑。 林绥直接载着亚萨去了最高生命科学院，在很远的地方，林绥就看到了一座极为广袤的园区，几座高入云端的建筑耸立其中，表面光滑，就像支柱一般支撑着天空。 最高生命科学院建立已久，确实可以称得上是帝国的支柱。虽然名为最高生命科学院，但实际上这里是一个综合性的科研中心，所涵盖范围极广，而其中最高的那几栋楼，才属于生物科学类。 亚萨对这里比林绥更熟悉，他从飞行器跳下来，熟门熟路地走到门口，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我又回来了。” 然后他被门口的守卫机器人警告了。 林绥从后面走过来，用特殊权限带亚萨进去，然后会见了负责这起病症的研究人员。 皇帝陛下给了他权限，林绥可以指派亚萨进入这里和其他人一起研究。但很显然，那些研究人员很不喜欢亚萨的加入，他们对林绥的态度也相当冷淡，尽管林绥现在是皇帝陛下身边的红人。 因为亚萨只是临时人员，甚至仍然不能自由出入最高生命科学院，那个研究人员只敷衍地向他介绍了科学院内部的大概构造就离开了。 林绥看向亚萨，亚萨把玩着身上的临时工作牌，上面写的名字是亚萨，他的表情颇为奇异，嘴角噙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笑。 “那就交给你了？”林绥说。 亚萨抬起头：“当然，你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他那副表情，好像不是来帮忙，而是来踏平最高生命科学院的。 林绥本来不担心的，现在却忽然有点忧虑，当初亚萨被最高生命科学院除名，果然还是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吧？ 但林绥还有自己的事要做，所以他只能放下亚萨然后离开。接下来他调查了那些病人和死者的情况，这些死者大多没有家庭，虽然有血缘上的家人，但由社会化抚养，所以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都无人在意。 患病的人数大约有三千多人，死亡人数一半多，尸体都已经处理好了，剩下的人也都送到了医院治疗。这些人的死亡并没有引起社会的任何波动，甚至除了已经患病的人，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件事。 两周之后，亚萨告诉林绥，他那边已经有了初步结论，让林绥来科学院一趟。 这次去的时候，亚萨换上了科学院的制服，周围的人看向他的目光已经完全不同，林绥经常看到别人用那种目光注视亚萨，大概是一种不甘又无可奈何的感觉。 亚萨最不在意的就是别人怎么看他，这次报告由他来主持，其他人毫无异议。 “是一种神经病症，暂时取名叫失神综合征，原因是过于深度且长时间和虚拟舱系统进行连接。”亚萨说得言简意赅：“还有一些其他因素，但总的来说，解决方法是不要长期呆在虚拟舱。” 林绥：“这个长期，指的是多长？” 亚萨：“最好是一个月，而目前发病的人大多最少两年呆在虚拟舱里没动过，最长十三年。” 林绥低下头沉思，听上去只需要警告所有人不能在虚拟舱里呆太久就好了，最好一个月断一次网。 亚萨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感觉不太可能呢。毕竟现实那么痛苦，虚拟世界中却比天堂还完美，如果必须出来面对现实的话，不就得接受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吗。” 林绥慢吞吞地说：“现实很痛苦吗？资源不是很丰富吗？” “人是社会性动物，但他们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当然只能进虚拟世界寻找牵绊了。” 林绥不解，他目前接触的人都有亲人，也有朋友。 “只有贵族才有家族的概念。”亚萨微微倾身，嘴角带着微妙的笑意：“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当然，他们可以试图在现实中寻找感情，但无论是爱情还是友情，都需要付出，交流和忍耐，维系感情是一种能力，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这些。” 林绥对此不置可否：“我需要去试探一下陛下的意思，再决定下一步动作。” 林绥一边收拾材料，一边说：“科学院十年没有招收新人了，每年的考核还在继续，但并没有合格的人选。我会向陛下提起你，并且给你一个考核的机会。” “这个地方和我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看见刚才出去那个老头了吗，他的职业没有变，他的学生职业也没有变。”亚萨说：“我估计考核的题目也没有变。” 林绥微微点头，黄金星的时间似乎凝滞了，或者说时间的意义在这里越来越模糊。 临走之前，亚萨好奇地问：“皇帝为啥那么信任你？” “他想对现在的权力系统进行一次大换血，所以需要一个新人。”林绥停顿了一下：“但我估计还有其他理由。” 第137章 林绥前去见皇帝陛下，把关于失神综合征的情况上报，顺便给亚萨安排了一个考核名额。 皇帝陛下说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林绥计划首先是通过星网发布通告，将此事公布于众，然后让所有人暂时离开虚拟舱并且前往医疗中心检查。然后再对虚拟舱制造公司问责，最后去找负责管控虚拟舱的贵族，要求之后制定的虚拟舱，必须每个月强行断开连接一次。 进行第一步的时候，就有很多人拦着他，劝导说：“这种事真的有必要让平民知道吗？反正已经有了治疗的方案，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绥说：“我认为他们有知道这件事的权力，并且需要了解长时间呆在虚拟世界的弊端。” “他们知道之后，只会引起更大的混乱。”和他相交的贵族们明里暗里地试图劝他别这么做，但林绥有盖娅的权限，所以没有人可以阻止他。 只是发布之后，并没有在星网上引起太大的反响，这其中自然是有人强行压下了消息的传播。林绥并不意外，继续按部就班地进行第二步。 这一次来劝他的人更多了，林绥油盐不进，坚持要求虚拟舱制造公司向那些死者和患者进行赔偿。 夜色渐深，林绥和默面对面坐着，他刚才把个人终端植入默的体内，这是他拜托亚萨从DK-02星顺便拿过来的。 接下来，他握住了默的手，准备将001的数据向默传输一份。这和将001的数据复制到飞船核心上不太一样，默将拥有和他一样的权限。 这个过程将会非常漫长。 林绥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 【您是我的主人，我对您的行为没有任何意见。 】001很快回答：【但并不是任何实体都可以承载我的存在，即使传过去了，也不一定能用。 】 【我觉得他的身体素质应该比我强。 】 001继续道：【如果贸然传入，可能会损伤他的大脑。 】 【真的吗？ 】 【不排除这种可能。 】 【听上去你不愿意。 】 001沉默许久，但林绥能感觉到它正在极速运行，他和001在一起很久了，以至于001仿佛是他大脑的一部分。 【我只是以为，我永远只属于你。 】 【你希望永远只属于我妈？ 】 001不说话了。 林绥开始传输数据，同时注意着默的情况，默乖乖地坐在他对面，看上去没有任何不适。 大约半个小时后，林绥问：“你如果感觉不舒服就说。” 默茫然地看着他。 两个小时后，默仍然没有反应。林绥忍不住问：【怎么回事？ 】 001：【他的大脑有一道未知屏障……或者说被封锁了，我进不去。 】 默的大脑有问题这件事林绥一直都有所猜测，此时出现意外他并不惊讶，那应该是科学院留下来的，他问道：【你可以突破这道屏障吗？ 】 001：【这需要很长时间，我只能试试。 】 林绥：【那就继续。 】 当001试图解锁的时候，默皱起眉，他晃了晃脑袋，却怎么也甩不掉那种不适感。这种不适感十分轻微，又无法忽视，仿佛一只虫子钻进了耳朵。 林绥正观察着他的神色，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庭院的灯不断闪烁，林绥听见有人在大声冲里面叫嚷。 “滚出来，黑兰伯爵，你这个从边缘星系来的野蛮人！” 默动了一下，林绥按住他的手，说：“没事，庭院有防护系统。” 很快，就有防卫机器人把外面闹事的人带走了，林绥笑了一下，说：“明天就是M3公司开新闻发布会的日子，这大概是他做出的最后一点努力。” M3公司就是主要业务是虚拟舱制造，占据了市面上百分之八十的份额，这次出事的虚拟舱几乎全是他们的。根据亚萨那边的研究结果，那些患者也和虚拟舱的制造使用了超出规范的连接方式有关。 尽管有防卫机器人，来闹事的人还是持续了一整晚，直到天亮才消停了，这时林绥也才完成数据传输。 这样001在默那里就有个备份了，虽然001暂时还不能启动。 第二天，M3公司的新闻发布会准时召开，对方可以来找林绥闹事，却不能拒绝召开发布会。 林绥和默前去参加发布会，这里并不存在真实的记者，但有很多摄像头，会场上的活人大概只有林绥和M3公司的负责人，负责人对着空荡荡的摄像头讲话。 “发生这样的事我很难过，但这并不是M3公司的错。”负责人双手撑着桌面，直视摄像头：“只有购买低价虚拟舱的用户死了，如果他们购买的是高端虚拟舱就不会死！在购买低价虚拟舱的时候，他们就应该考虑到这种风险！每个人都应该学会为自己的生命负责！适者生存，接受这个世界的法则！” “出于人道援助精神，我司将会为患者报销治疗费用。还请各位继续关注M3公司的新品，这次我们推出了更加高端的虚拟舱……” 林绥一直在下面静静地听完了，发布会结束之后，摄像头关闭，负责人在上面问他：“黑兰伯爵，你知道M3公司背后是谁吗？” “史密斯侯爵。”林绥说：“说起来，我和史密斯侯爵其实有过一些接触。” 负责人愣愣地看着他，林绥已经走了。 林绥和史密斯侯爵并没有直接接触，他第一次知道这个人是通过秋长老，秋长老的父亲，就是史密斯侯爵。 林绥也得知了秋长老不得不前往第三星系的原因，她和二皇子有婚约，然而在见面的时候，秋长老和二皇子发生了矛盾，为了逃避责罚，史密斯侯爵将秋长老送到第三星系。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史密斯侯爵可以包庇伤害了二皇子的女儿，就足以说明他拥有的权势不可小觑。 M3公司属于史密斯侯爵，同时史密斯侯爵负责制定虚拟舱的制作规格。林绥前去侯爵宅邸见史密斯侯爵的时候，他正在钓鱼。 史密斯侯爵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子，隐约能看出和秋长老相似的地方。林绥来见他的时候，他拍了拍旁边的椅子，示意林绥坐下。 “黑兰伯爵，你这次得罪了不少人。” 林绥闲适地坐着，看向庭院里的鱼塘，说：“为陛下做事，自然无法顾忌全部。” 史密斯侯爵：“我看了你的要求，明说吧，我不可能强行改变虚拟舱的设定规格，这是市场规则的一部分。” 林绥在空中点了一下，出现了一份文件的投影：“这是关于M3公司违法违规的一些资料……” 史密斯侯爵呵呵一笑：“你以为这可以威胁我？” “这是盖娅知道的部分。”林绥继续往下滑动，然后看向他：“这是盖娅不知道的一部分。” 史密斯侯爵脸色微变，他看着林绥，收起鱼竿，沉声问：“你从哪里得到的资料？” 所有的人似乎过于信任盖娅了，包括贵族，他们相信盖娅能够了解一切，所以为了只要瞒过了盖娅，就万无一失。 但盖娅只是工具而已。 林绥手一划，那些资料的投影消失了，他说：“侯爵大人，我等你的好消息。” 史密斯侯爵的声音微微绷紧：“即使我下了命令，改了规则，你以为就有用吗，不说那些公司，用户也不可能接受。” “那是之后的事情。”林绥低头一笑，甚至有些文静而羞涩的味道：“侯爵大人，我和你一样，并不关心那些用户，但有人关心他们。” 两周之后，一切尘埃落定，林绥再次前往皇宫报告。然而这次在皇宫的时候，他碰巧遇到了周灵清。 他和周灵清其实很少会见到，周灵清有自己的职责，而且时不时需要会被外派，这次就是周灵清刚刚回来向皇帝陛下汇报工作。就算在黄金星的时候，周灵清也不与任何贵族来往。 林绥在宫殿内向皇帝陛下汇报的时候，周灵清也在旁边听，结束之后，皇帝陛下点了点头，然后转向周灵清，问：“你怎么看？” 周灵清垂下眼：“我在外面也听说了这件事，用户们似乎对新规非常不满。” “你觉得黑兰伯爵处理得怎么样？” “民众们不一定知道是非对错，所以没必要听他们的想法，很多事也没必要让他们知道。” 林绥转头看她，然而正对上周灵清的视线，她的目光没有任何情绪，笔直地站立着，像一座难以撼动的冰山。 皇帝陛下也不知道对这个答案是否满意，挥了挥手，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去见见雪莱吧。” 周灵清顿了顿，低头道：“是。” 林绥敏锐地察觉到了周灵清的情绪变化，这实在是太奇怪了，雪莱，那个温和的储君，他和周灵清有什么关系吗。 “黑兰伯爵，你不觉得他们很般配吗。”皇帝陛下看穿了他的疑惑，调侃说：“他们的性格刚好互补，而且还是同一个专业的学姐学弟呢，正好可以培养培养感情。如果以后成了，当个养尊处优的王后，岂不是比当少校要舒服得多。” 第138章 皇帝陛下其实不止是对林绥的果决感到满意，他知道林绥和史密斯侯爵有一点关系，林绥这样做，就等于把自己放在了史密斯侯爵的对立面。 最高生命科学院那边的考核已经开始，在此之前亚萨一直住在林绥的房子里。有时候林绥出去办事不带上默，他就和默两个人呆在屋里。 亚萨翘着腿，身体后仰窝在椅子里，双手枕在脑后，眼睛四处打量着。这套房子十分豪奢，听说是皇帝陛下送给林绥的，出手十分阔绰。 他转了转脑袋，看向旁边的默。此时默正襟危坐，皱着眉头，正在看一本书，但表情十分痛苦。 亚萨挑眉，脚尖踩地，双手扶着椅子两边，把自己出溜一声送到了默的面前。 默回过神来，疑惑地盯着他。 亚萨和奥斯丁是比他更早出现在林绥身边的朋友，尽管默和这两人很少有过交流，但他们之间其实是熟悉的，尤其是亚萨，还要更熟悉一些。 默知道亚萨和林绥是朋友，也许是最好的朋友。 而且非常可靠，至今为止，DK-02星的权力核心，仍然是他们三人——尽管亚萨很少参与会议。 “在学习？”亚萨眼睛亮晶晶的，一看就没安好心。 默点点头。 亚萨嘴角的笑意加深：“是为了他吗？” 尽管并没有说出名字，但两人都知道“他”是谁。默忽然感到有些窘迫，也许应该承认，他还在犹豫的时候，亚萨接着说：“算了吧，你的大脑被锁住了，学习对你来说是不可能的事。” 默的表情僵住了。 001：【……】 亚萨解释道：“你的大脑能承载的信息有限，就算是以前记得的东西，很快也会被清除掉是吧。之前我检查过你的身体，那时候我就发现了。但是有什么关系呢，林绥他并不介意。” 亚萨观察着他的神色，继续道：“对林绥来说，你懂不懂那些知识根本无所谓，他在乎的只是你本身而已，也许你什么都不懂，他还能更安心一些呢，就这样一直跟着他不是挺好吗。” 亚萨：“咦，你还是想学习吗？……但是不解开那把锁是不行的哦。” 001：【……】 亚萨：“那把锁是最高生命科学院给你安置的，只有科学院能够解开，等我加入科学院，默，你来找我吧。” 他话音刚落，外面的大门就打开了，林绥乘坐着飞行器进入庭院。默坐在那里呆了一会之后，才想起去接林绥。 林绥行色匆匆地进入房间，对亚萨说：“陛下想解除周灵清的兵权，他到底在害怕什么，周灵清并不是军衔最高的，也不是兵力最多的，我感觉他唯独对周灵清很戒备。” 亚萨：“也许是因为他老了，人老了之后，胆子就会变得很小。” 林绥摇了摇头，说：“对了，下周就是考核，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亚萨：“我刚好可以趁这段时间向苏娜交代一下实验室的事。” 两人又随意交谈了几句， 001在犹豫是否要将亚萨刚才说的话告诉林绥，但它决定只要林绥没问，它就没必要说。 一周之后，亚萨去参加考核，考核分为笔试和面试。笔试成绩很快就能出来，而且会公布在官网上。 成绩出来的那天，林绥用亚萨的账号查成绩，亚萨在旁边和家政机器人聊天。 林绥把分数看了又看，又回头看看亚萨，又看了遍分数，神色凝重。 亚萨反而笑起来：“多少分？” 林绥：“满分。” 亚萨哈哈大笑，撑着下巴看他：“你怎么这幅表情。” 林绥：“我觉得你不是会考满分的那种人。” 亚萨：“我也很擅长标准答案的，标准答案才是创新的基础，否则再多的想法也不过是空中楼阁而已。” 林绥没想到他居然能说出这么务实的话来，亚萨考了满分，名次也是毫无疑问地第一，这基本就算是稳了。 亚萨接着说：“而且这些题目几十年没变了，其中甚至还有我当年出的题。林，你知道对于科学院来说，没有变化意味着什么吗。” 林绥没说话，亚萨也不需要别人的回答，他看向那个完美的分数，神色沉郁晦暗。 之后便是参加面试，亚萨没什么压力，更多的是在忙碌和苏娜交接的事。 DK-02星目前进行的数十项研究都是亚萨统筹的，现在一股脑交给苏娜，苏娜接得非常勉强，但除了苏娜，也没有其他更好的人选。 这些事务非常复杂，并不完全属于知识技术类，还有关于整个体系的管理。苏娜深深地吸了口气，她以前就觉得自己很忙了，但接手亚萨的工作，其工作量让她几乎疯狂。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沸腾的大脑冷静下来，问：“你真的要进最高生命科学院？” 亚萨回复道：“是啊，这些事就交给你了，加油，你可以的。” 这话说得非常敷衍，但也是亚萨难得一次居然会鼓励她。但苏娜完全没心思感动，她的脑袋嗡嗡作响，又问：“老师，你什么时候回来？” 亚萨抬头看了眼林绥：“不知道。” 之后亚萨又去参加了面试，他回来后自称面试非常顺利，但过了几天后却没有再收到录取消息。林绥打探了一番，得知今年的录取名额给了一个科学院内某院士的儿子，挤掉了亚萨的名额。 学阀的封闭程度和贵族比不相上下，亚萨听到这事倒是很淡定，一副“嘿现在怎么办”的表情看向林绥，林绥只能叹了口气去处理，顺藤摸瓜地找到了那位院士学术造假的证据，其中又牵涉到院士和一些贵族的勾结，他忙前忙后和其他人斡旋许久解决了这些事，才成功把亚萨塞进最高生命科学院。 “这下他们都知道我背后也有人了。”亚萨和林绥走在科学院的走廊里，柔和的光落在地上，营造出一副祥和而宁静的画面。林绥的心却很疲惫，亚萨进科学院这事，最后居然折腾的是他。 亚萨：“真不可思议，我以前居然是自己考进来的。” 但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林绥苦笑一声：“我得回去了。” 亚萨朝他挥挥手。 林绥转身离开，忽然听到亚萨说：“就这么走了啊。” 林绥：“难道我还要给你拿点生活费吗？” 亚萨啧了一声，定定地看着他：“你不怕我留在这里，再也不回去了吗？这里可是最高生命科学院哦，所有学术人心里的梦想。” 林绥：“正因为如此，你在这里才能真正发挥你的实力，才能更好地帮我啊。” 亚萨眨了眨眼，小声说：“我也不是一定要帮你吧……” 林绥继续道：“而且，DK-02星的实验室，总有一天会超过科学院的。我不是答应过你吗，要为你建造属于你的科学院，只是现在经费有点不够……唔。” 亚萨忽然冲过来抱住他，林绥感觉牙有点疼，可能是磕着了。他抬头看着天花板，听见亚萨说：“我会回来的。” “嗯。” “让苏娜把我的办公室留着。” “你不在也没人敢进啊。” “我一定会在这里解开到默的秘密。” “……” “给我拿点生活费，兄弟。” “……我用公款给你发。” …… 亚萨进入最高生命科学院之后，并非是不能再联系了，只是必然会受到一些限制。例如整个科学院仍然处于盖娅的监视范围内。 之后的会议，都是苏娜代替了亚萨的位置，她大部分时候都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但随着时间过去，渐渐适应了压力，各项工作也逐渐走入正轨。 过了一段时间，林绥收到了一份来自皇宫的请柬，皇帝陛下邀请他参加假面舞会。 这次的宴会比较特殊，名义上是为了庆祝春天的到来，实际上是一场相亲宴，参加的都是适婚青年，当然也都是贵族内部的年轻人。 皇帝陛下居然还给他发了一份，林绥问了是否能带上同伴，得知可以之后，也就收拾一番准备参加了。 这场宴会的所有人都会戴上面具，之后若是看对眼了再摘下。这倒是让默的伪装毫不突兀，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林绥先是给他带了一个全息隐形面具，又套了个花里胡哨的头套。林绥自己则只是简单地用面具遮住了下半张脸，非常好认。 林绥带着默前往舞会，舞会位于皇宫内，他对这里也算是熟悉了。 大厅内一片花团锦簇，奇异的香味充斥着整个空间。即使遮挡了面容，但仅凭服装和衣物也能展现出财力，想要让别人认不出自己的人很少，虽然说是假面舞会，但大家交往都是看家世和利益的。像林绥这样的显然很不受欢迎，他还明显带了一个同伴，于是林绥也乐得清静。 林绥和默站在角落，他今天穿得过于质朴了，和其他宾客格格不入。 他甚至听到有声音在讨论他穷酸，果然是边缘星系来的野蛮人之类的，这种事林绥倒是很不在意，再说他刚给DK-02星的实验室买了一个高能激光器呢。 过了一会，皇帝陛下也来了，众人便向皇帝陛下行礼，敬酒，林绥注意到周灵清也在。音乐响起之后，三三两两的人进去跳舞，林绥看到雪莱穿着漂亮修长的礼服，用面具遮住了脸，然后邀请周灵清跳舞。 皇帝陛下的目光也移过来，当他看见周灵清接受了雪莱的邀请，进入舞池之中后，满意地笑了笑，这才离开了舞会。 所以这场舞会是冲着周灵清去的，皇帝陛下是真想让周灵清嫁给雪莱。 “你也来参加舞会了。”身边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林绥转头看去，凯瑟琳穿着礼服，脸上带着羽毛面具，一头棕色长卷发扎起来，也躲到这里来了。 凯瑟琳确实也是贵族，也是适婚青年，但她来参加舞会总感觉有点微妙。 “皇帝陛下邀请了很多人。”凯瑟琳的目光在舞池中巡视，她低声说：“帮我个忙可以吗？” 林绥：“什么？” 凯瑟琳二话不说地拉起他的手，气势冲冲地进入舞池，幸好林绥学过一点跳舞，勉强维持住了体面，他虚抱着凯瑟琳，而凯瑟琳越过他的肩膀四处寻找，最终目的明确地拉着他朝另一个方向转过去。 凯瑟琳：“走你！” 音乐发生了一些变化，正好到换舞伴的时候，凯瑟琳一个健步蹿出去，和另一个人换了舞伴，林绥再低头，看见的就是被强塞到他手里的雪莱——雪莱王子？ ！ 他转头找凯瑟琳，此时凯瑟琳已经拉着周灵清离开了舞池。 林绥：“……” 虽然他隐隐猜到了，但凯瑟琳好像有点太冲动了啊。林绥无奈地对怀里的雪莱王子笑了笑，雪莱倒是不介意，低声道：“伯爵，又见面了。” 林绥尴尬地嗯了声。 第139章 林绥和雪莱王子跳得勉强还算和谐，他们身高相似，林绥磕磕绊绊地换了步伐，适应新的节奏。 雪莱王子有些心不在焉，偶尔朝周灵清离开的方向看过去。林绥忽然开口道：“我来黄金星这么久，却很少在宴会上看到周少校，今天倒是难得一见，听说周少校很不好打交道。” 雪莱收回目光：“她可能是比较忙吧，周少校对工作非常负责，毕竟皇室的安全都落在她的肩上。” “听起来很辛苦啊。” 雪莱维持着微笑：“周少校是很多学弟学妹心里的榜样，我也一直在向她学习，希望能成为她那样有能力，冷静而智慧的人。” 林绥没法从语气中揣摩出他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周灵清，对皇帝陛下的这个安排又是什么意见。 过了一会，雪莱主动说：“我听说了关于失神综合征的事， M3公司停业整顿了，这件事在星网上引起了很大范围的讨论。” 林绥问：“他们怎么说？” 雪莱摇了摇头：“很多人对M3公司感到愤怒，但是，关于强制必须按时离开虚拟舱的规定争议也很大。” 林绥其实了解过星网上的舆论，但这些舆论并不会影响他的做法。 直到这支舞曲结束，周灵清和凯瑟琳也没有回来。林绥和雪莱简单交谈了几句之后离开了舞池，抬头一看，却发现原来站在那里的默消失了。 林绥瞬间背后冷汗都下来了，他立刻快步过去，四处寻找了一会，才发现默在一个角落，他面前有一个穿着盛装的女人正对他说什么。 那个女人戴着面具，穿着十分华丽的礼服，一看就是家世相当高贵的人。她紧紧地盯着默，仰着头一连声地问：“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你，你是谁家的，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不说话，你长得真好看，我想和你跳一支舞。”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通过两层面具觉得默长得真好看的，她的目光充满了好奇和热情，见默没有反应，她主动伸出手准备去拉默的胳膊，这时半空中出现一只手拦住了她。 “史密斯小姐，很抱歉打扰你的兴致。”林绥非常轻柔地把她的手推回去，说：“他是我的同伴。” 史密斯小姐认出了他：“哎呀，这不是黑兰伯爵么，是你的同伴吗……那我可以请他跳一支舞吗？” 林绥微笑道：“他不擅长跳舞。” 史密斯小姐热情不减：“我不介意。” 林绥心里已经有些烦躁了，这其实只是一件小事，但刚才发现默消失的情绪仍然影响着他，使他失去了平常的淡定，语气也有些生硬：“他不喜欢。” “虽然这位先生是你的同伴，但也不能完全听你的吧。”史密斯小姐探过头去看默，冲他眨了眨眼睛。 默躲到林绥的身后。 林绥淡淡道：“史密斯小姐，以你的魅力，想必有很多人想要和您跳舞，不必拿我的同伴开玩笑了。” “哎呀，这可不是开玩笑，我一见这位先生就很喜欢。”史密斯小姐提起裙摆行了个礼，对默说：“如果你想来找我的话，随时欢迎哦。” 她被拒绝了也笑嘻嘻的，转了个圈回到自己的朋友，雪莱王子身边。 “我刚才看到了一个有趣的人。”史密斯小姐说：“可惜的是，我被拒绝了。” 雪莱王子正站在一边喝酒，说：“难怪刚才在舞池上没有看见你，还有人舍得拒绝你吗？” 史密斯小姐不以为意地说：“他是和黑兰伯爵一起来的。” 雪莱王子沉默下来。 史密斯小姐继续道：“这可真让人遗憾，黑兰伯爵得罪太多人了，他在黄金星系待不了太久，他的政治生涯也许会和生命一起消失。” 雪莱王子轻声道：“我倒希望他能待得更久一些。” 史密斯小姐漫不经心地看向默所在的方向：“希望到时候他还能活下来，这样我就可以得到他了……我有一种感觉，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雪莱，你知道吗，我的直觉从来没错过，他身上的气息非常干净，和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林绥和默站在角落，他很久没有说话，在此之前，他担心的都是默的身份会暴露，但从来没想过有人会对默本身感兴趣。 默此时又惶恐又担忧又委屈，林绥离开后不久，那个女人就缠上了他，问了很多问题。默之前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他无视了对方，但对方反而越靠越近，于是他只能躲开，但对方又紧跟过来。 如果林绥在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但偏偏林绥不在，他和其他人跳舞去了。 在史密斯小姐伸出手准备碰他的时候，默已经忍不住想要动手了。他知道这种地方是绝对不能发生冲突的，他也不应该引人注目，但他难以忍受别人的接触。 幸好林绥及时回来了。 史密斯小姐是史密斯侯爵的小女儿，至今未婚，也没有定亲，在皇家军事学院就读，和雪莱王子是好友。林绥将史密斯小姐的情报在脑子里转了好几遍，喃喃道：“她为什么会盯上你。” 默也不知道，他只是站在那里而已。 “我们先回去吧，默。” 他的手无意识抓着默，并且过于用力，默没有提醒他，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 …… 那场舞会之后，林绥又帮皇帝陛下处理了一些事。 皇帝陛下对他越发亲近：“还是你让我放心啊。” 最近星网上出现了新的舆论，有一些人抗议对异种族宠物进行的变态基因融合，说这违背了人道主义精神。这样的事情处理起来很容易，星网封掉了一些账号之后，那些声音便渐渐平息下来。但有人开始关注异种族的过去，这才是皇帝陛下不想看到的。 “他们根本不知道把异种族放进来会发生什么，人类的基因会被污染，我们的生存条件会变得极为恶劣，这和道德无关，关乎的是生存。我又没有要把所有异种族屠杀干净，只是把它们赶到边缘星系而已。”皇帝陛下撑着额头，看向林绥：“我记得你的手下还有很多异种族，你的那颗星球， DK-02星是吗？” “是。” 皇帝陛下看着他，说：“这么久过去了，你也应该做出决断了吧。” 皇帝陛下一直想让他和DK-02星断绝关系，将异种族重新送回到边缘星系。 “安吉拉伯爵毁掉了我们的星球。”林绥缓缓道：“我们是一起从边缘星系逃过来的。” “此一时彼一时，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在黄金星就不适合再考虑第三星系的事了。”皇帝陛下语重心长道：“以我的经验来说，领主不应该离他的领主太远。 DK-02星也只是一颗偏远的第三星系小行星而已，我可以赏赐你几颗白银星系的小行星，这也符合你现在的身份。” “陛下，工厂还在那里呢。” “可以搬到白银星系嘛，交通还更方便一些。”皇帝陛下笑着说：“我也可以提供一些空间技术，减少物流成本，但搬到白银星系，可就不能允许那些异种族存在了。” 林绥思索片刻后，道：“我还有其他人，在边缘星系与异种族共同生活了许多年，即使在那样一颗小星球上，人类和异种族也是可以共存的。在历史上，黄金星也是人类和异种族共同的家园，对我来说，他们没有区别。” 皇帝陛下招了招手，示意林绥过去。 林绥站在一边，皇帝陛下缓缓道：“你在边缘星系生活了很多年？你难道忘了你真正的根基在黄金星吗，林绥。” 林绥抬起眼，眼神微动。 “你确实有一些手段，但没有什么可以瞒过盖娅。”皇帝陛下伸手一点，空中出现了一艘深蓝色的飞船，林绥其实不认识这艘飞船，他只见过它坠落在地面支离破碎的样子——这是当时那艘运送罪犯前往蓝色监狱的飞船。 001：【……】 林绥：【 001 ，看来你并没有骗过盖娅。 】 皇帝陛下缓缓道：“身为制造了盖娅的研究人员，林源是最大的功臣，她本来可以在黄金星享受至高荣誉和最好的待遇，但她背叛了帝国，私自制造新的主系统。” 他紧盯着林绥，观察他的神色：“那是你母亲做错的事，我可以原谅你，但你不能再那么蠢了。” 林绥心想，皇帝陛下果然是因为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才觉得能掌控他吧。 现在说出来，就是威胁了。 “陛下，我的母亲现在在哪里？”林绥问。 “她犯了叛国罪，帝国已经废除了死刑，所以我把她交给了周少校处理。”皇帝陛下撑着额头，慢悠悠地说：“我没有再见到过她。” 林绥问：“新的主系统呢？” 问完这句话之后，林绥感觉到脑内001的波动。 皇帝陛下换了个姿势，仍然盯着他，苍老的声音带着压迫感：“没有找到，实验室只剩下了清空的仪器，那个主系统消失了。” 林绥又问：“她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皇帝陛下：“没有人知道，也许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林绥嘴唇微动，嗫嚅道：“陛下，竟然你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不再把我抓起来呢。” 皇帝陛下的声音变得柔和：“这没有意义，你不应该被你的母亲连累。只要你能保持忠诚，我什至可以清除你的犯罪记录。” 否则的话，就按之前的罪行处理，DK-02星自然也会受到牵连。 林绥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陛下……” 皇帝陛下打断了他的话：“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将DK-02星的异种族驱逐出去。” 还可以留下DK-02星是皇帝陛下最后的宽容，这是他给林绥展示出来的底线。 第140章 从皇宫那里离开后，林绥坐在飞行器上，目光看向了白塔。 那里存放着盖娅的主服务器，也就是盖娅本体所在的地方。 林绥：【盖娅会知道你的存在吗？ 】 001一向是非常自信自己掩藏地非常好的，但经过这事，它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001迅速回溯了一遍所有与盖娅有关的行动，说：【它不可能在你身上发现我。 】 林绥揉了揉眉心：【……但如果它知道你的存在，为什么不告诉皇帝陛下？ 】 根据刚才的对话，林绥确信皇帝陛下确实对001一无所知。 所以也许盖娅并不知道001的存在。 这个想法未免有些侥幸，林绥并不能就此放下心来。被皇帝陛下道破身份，林绥比表现出来的要冷静得多，重点是为什么皇帝陛下忽然对DK-02星的异种族感到紧迫。 001说：【最近有不少贵族在皇帝陛下面前说起你。 】 那一定不是什么好话了。 事已至此，只能想想办法了。 林绥随手点开一份报告，上面是白参发给他的关于DK-02星的军事报告。目前来说， DK-02星和帝国之间的军事力量差距还是巨大的，根源在于核心技术的掌握。即使是001 ，对空间技术的了解也非常有限。 001：【这就是你的办法？ 】 林绥：【皇帝陛下甚至不能容忍异种族呆在第三星系，我之前太天真了。 】 他太天真了，还想着在现有的秩序下让异种族和人类平等共处，人类不会放弃现有的地位，无论多么温和的手段，或者多大的利益，都无法打动皇帝陛下。 林绥在顷刻间就已经决定好改变之后的行事方式，但无论是他还是DK-02星都需要时间。 林绥不可能驱逐DK-02星上的异种族，而皇帝陛下给他的时限只有一个月。 给皇帝陛下添点麻烦拖延时间吗，这个虽然也要做，但治标不治本。重要的是要怎么才能突破帝国的空间技术…… …… 林绥和DK-02星上的核心集团召开了一次会议，直白地将此事告知他们，这次会议中只有亚萨不在。 奥斯丁明确地说：“至少在十年之内，我们无法突破空间技术。” 大家沉默了一会，罗斯缓缓说：“也许我们可以先将异种族转移到边缘星系。” 柏翠转头看了他一眼。 罗斯继续道：“这并不是为了放弃他们，边缘星系曾经被封锁了科技发展，所以贵族才能轻易地获取那些廉价的资源。如果他们是带着工厂和技术回去，这将成为边缘星系发展的契机。” 奥斯丁说：“这需要很长时间。” 罗斯平静地说：“时间站在我们这边。帝国正处于衰退之中，看看那位垂垂老矣的皇帝陛下就知道了。” 林绥问：“关于空间技术，你们有没有想法？” 大家的目光看向奥斯丁，奥斯丁说：“那是帝国的最高机密，掌握在皇帝陛下手里。” 林绥问：“帝国是什么时候研究出这项技术的？” 奥斯丁：“很久很久之前，比任何人想象得都要更久。” 林绥道：“帝国的掌权者换了几批，但科学院一直存在着，只是不断地更叠交替，近乎千年。空间技术有没有可能是某一届科学院的成果？” 奥斯丁摇头：“我不确定，但没有任何相关方面的记载。” 众人又讨论许久，林绥说：“我会尽量再争取一些时间，但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不论是发展军事力量还是应对帝国威胁，都必须同步进行，林绥甚至同意了罗斯的迁移计划。要带着工厂和技术回到边缘星系就必须瞒着皇帝陛下，而且这种搬运的技术含量绝对不是简单的光让异种族跑回去。 紧张的气氛弥漫在众人之间，巴德叹息道：“什么时候大家可以过点轻松的日子。” 这个问题重重地砸在每个人心里，他们都知道，DK-02星上的所有人，边缘星系的所有异种族，都已经苦了太久了。 而黄金星系的人们和那些贵族，也过了太久的好日子。 会议结束之后，DK-02星那边就开始行动起来了。林绥也联系了几位贵族，他们的共同点在于和大王子交往密切。 目前星际海盗已经被解决了，白银星系的贵族在封锁行动中也被消耗了很多，唯一能让皇帝陛下分出注意力的就是皇储问题。虽然钦定的继承人是雪莱王子，但皇帝陛下是有嫡长子的。 随着皇帝陛下老去，大王子对于皇位的渴望越发疯狂，甚至做出了一些逾越的行为。他的这种热切惹恼了皇帝陛下，于是皇帝陛下换了一个继承人，然后又换了一个，直到雪莱的出现。 雪莱不争不抢，性格温顺，并不是一个适合的皇帝人选，但皇帝陛下喜欢听话的儿子。 而且即使身为储君，雪莱王子也没有展现出对权力的欲望，他甚至没有拥有任何实体力量。相反，曾经离最高权力无限接近的大王子只是将野心藏了起来，不断积蓄力量，也有一些暗地里支持他的贵族。 面对越来越老的皇帝陛下，难道他没有什么想法吗。 林绥对此事点到为止，他只是非常忠心地为皇帝陛下献上了一些关于保养身体的药物，之后便迅速地脱身而出。 皇帝陛下身体不太好的消息在暗中传播。 林绥又一次在觐见皇帝陛下的时候，皇帝陛下说：“你似乎还在和DK-02星联系。” 林绥和DK-02星联系，有时候用001系统，有时候用盖娅系统，用盖娅系统的时候就完全是展现给皇帝陛下看的了，他甚至怀疑皇帝陛下比奥斯丁他们更早收到他说的话。 “驱逐异种族需要时间。”林绥垂下眼说：“有的异种族和人类已经组成了家庭，还需要安抚很多人。” 皇帝陛下微微摇了摇头，但嘴角带了点笑意，他认为林绥是绝对不会拒绝自己的，毕竟黄金星系的贵族和边缘星系的异种族，这很容易选择。 140-150 第141章 皇帝陛下自己得到的信息是DK-02星确实正在驱逐异种族，虽然他对林绥的心慈手软感到不满，但愿意给更多的时间。 没有了那些异种族，林绥对DK-02星的控制也会减弱。 黑兰伯爵倒是很好用，但如果放任他发展下去的话，就会变成第二个安吉拉伯爵，或者第二个史密斯侯爵。 随着年龄增长，他对那些意图从他手里偷取权力的欲望越来越敏感，也更加无法忍受任何忤逆他的想法。但有越来越多的人不听话，无非是看他老了而已……周灵清是个例外，她没有做出任何逾越的事，始终忠实本分，恪尽职守，连盖娅都认为她是一个绝对忠诚的人，但有一种本能在不断地警告他，周灵清非常危险。 皇帝陛下又沉思了一会，才发现林绥还站在这里。他挥了挥手示意林绥离开，看着林绥的背影，他心想，真年轻啊。 林源博士也很年轻，盖娅的名字是林源起的，他记得第一次见盖娅项目的主负责人时，就为她的年轻感到惊讶。 当时他刚接手帝国，野心勃勃，认为盖娅的出现将改变这个世界，事实上，盖娅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当盖娅的权限交到他手里的时候，他认为自己掌握了整个帝国的秘密…… “父皇，我来了。” 雪莱王子的出现打断了皇帝陛下的回忆，他愣了一下，揉了揉眉心，看着温顺地低着头的雪莱王子，他忽然想不起叫这个儿子过来是为了说什么。最近他的记忆力变差了，但对以前的事倒是记得越来越清楚。 过了一会，皇帝陛下还在思考，雪莱王子则等得有些不安了，就在他想再问一遍的时候，皇帝陛下说：“你最近和周少校怎么样？” 雪莱王子道：“周少校她太忙了，我们接触的时间不多……” “和她结婚是你继承皇位的前提。”皇帝陛下靠在椅背上，低沉的声音带着强烈的压迫力：“你的哥哥，大王子最近正在暗中行动，他手里是有兵的，你手里有什么。” 雪莱王子的睫毛颤了颤，小声说：“是。” “下去吧。” 雪莱王子离开了宫殿，皇帝陛下又不由得想起了雪莱王子小时候的样子。他其实对自己的孩子都没什么明显的印象，不过在雪莱七岁的时候，星际海盗策划了一起绑架案，当时到白银星系视察的雪莱和他的哥哥姐姐们被绑架，星际海盗开出了皇帝陛下不可能接受的条件。当时皇帝陛下已经做好放弃这些孩子的准备，但盖娅忽然从其他渠道得到了孩子们的消息，最后是当时刚毕业的周灵清带着军队把他们成功救下来。 最后也没人说得清是谁联系上盖娅的，就连盖娅也不知道。那些年长的王子和公主都对此一无所知，年龄最小的雪莱被理所当然地排除在外了。 两个月之后，DK-02星的异种族迁移计划稳步进行中，大王子也开始暗中集结兵力。 皇帝陛下坐在皇宫里，面前的全息屏幕呈现地正是大王子前往隐藏基地的画面，那里有一支秘密舰队，是大王子最后的底牌。这次行动全程在皇帝陛下的视线内进行，为了让大王子放心，皇帝陛下甚至随便找了个借口支走了周灵清。 很多人都觉得他们有办法瞒过盖娅的眼睛，但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盖娅真正的力量早就不是他们所能想象的。 “看来他发现了一个新的空间特异点。”当看到大王子凭空消失之后，皇帝陛下微微挑了挑眉，很快便明白过来。在黄金星系内，存在着极少数的空间特异点，没有人知道它们为什么存在，也不知道它们都分布在哪里。空间特异点可以将穿越过去的人送到另一个地点，有的是随机的，有的是固定的。 空间特异点必须要掌握在皇室手里，所以他必须要找人调查一下，然后选择封闭或者开发那个特异点。 想来想去，能用的人好像只有黑兰伯爵了。 大王子的行动完全在他的监视下，不足为惧。皇帝陛下直接召见了林绥，让他去调查那个空间特异点。 “空间特异点很安全，但调查清楚需要很长的时间。”皇帝陛下说：“传送花费的时间不一定，传送的目的地也不一定相同，你需要弄清楚每一个目的地，然后回来向我报告。” 林绥应下。 “你为我做了很多事，倒是十分辛苦，等你回来，我封你为侯爵，送你几颗星球。” “为陛下分忧是我应做的。” 林绥说完之后，很久没听见皇帝陛下的动静。他抬起头，发现皇帝陛下正在皱着眉发呆，手在空中虚虚地抓了一把。 过了一会，皇帝陛下才让他离开。 …… 林绥：【空间特异点是什么？ 】 001：【一直存在黄金星系的一个现象，根据历史记载，从五千年前就出现了空间特异点，但那时候对此还不太了解，只知道有些人和飞船会忽然失踪。直到后来，帝国才掌控了探索和控制空间特异点的能力。 】 林绥：【真的安全吗？ 】 001：【目前为止没有出过事。 】 大王子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皇帝陛下还能让他去处理空间特异点，看来确实是没什么危险。林绥回到自己的房子，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出发。他想了一下，如果时间真的很长的话，最好还是不要把默单独留在这里。 “默，你和我一起去。”林绥对正在努力学习的默说：“嗯，一个地方。” 默点点头，快乐地把书放到一边，他一直在学习，但效果并不是很好。 林绥很久没带他一起出去了。 临出发前，林绥又和DK-02星的罗斯他们召开了一次会议，罗斯说飞船已经安排好了，迁移行动正在有序进行之中，他们会尽力把这件事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DK-02星上有大量的人类和异种族逐渐的家庭，他们大多也会选择前往边缘星系，这样一来， DK-02星几乎瞬间被抽空了百分之七十的产业。 林绥确认了进度之后，说：“我要出去办一趟事，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如果联系不上我，所有事务由你们自行决定。” 罗斯笑着说：“老师，那你得早点回来，环梦节快到了。” 林绥笑了笑，就算他调查完空间特异点，恐怕也没办法回DK-02星过环梦节了。 会议结束后，林绥和默坐上了飞行器，就在这时，个人终端又响了。 林绥瞥了一眼，发现居然是亚萨。 “有什么事？”亚萨绝对是那种不出事不会联系他的人，自从进了最高生命科学院之后，亚萨和他之间几乎没有任何联系。 亚萨的背景是白色的，灯光非常明亮，他大笑一声，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升职了，有了一间自己的实验室。” “恭喜！”林绥不禁感慨，这才多久啊，亚萨升职的速度比他的爵位晋升得还快，简直是个奇迹：“你是又有什么成果了吗？” 亚萨微微一笑：“我解决了一个搁置了很久的问题。” 林绥微微点头，这算是意料之中。 亚萨：“然后，抓住了一个大佬的把柄，所以他把我送到了这个位置。” 林绥鼓了鼓掌。 亚萨注意到他坐在飞行器上，问：“你这要是去哪？” 林绥随口道：“陛下让我去调查一个空间特异点。” 亚萨唔了一声，把脑袋凑过来，仔细盯着看了半晌，问：“默也和你一起？” 林绥：“是啊。” 亚萨：“这种事你带着他去也没用，不如把他送到我这里来好了。” “安全吗？” “那你放心吧。”亚萨说：“我有办法瞒过科学院其他人。” 林绥回头和默对视，笑着说：“他看起来不愿意。” 亚萨啧了一声：“好吧，那就算了，但儿女情长是干不成大事的，有时候要学会放手。” 林绥心想这番话完全是亚萨惯有的胡说八道，但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有点脸红。 “等我再升几级，就能接触到关于默的绝密计划，以科学院现在的水平，我其实很怀疑他们能不能制造出来这样的产物，不过我们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了。” 亚萨挂断了通讯，林绥驱使着飞行器自动前往目标点，过了一会，他发现默一直皱着眉，身体紧绷。 林绥轻声说：“等回来之后，你想去找亚萨吗，如果不想去的话，就这样也没关系。” 默心想，真的可以不去吗，他的本质就是从最高生命科学院走出来的一个实验品，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感情，但也许这样的情感也只是被设置制造出来的产物。 我从哪里来……他以前从来不会思考这个问题，也不在乎，但当他在乎的时候，答案反而让他感到恐惧。 即使默没有开口，林绥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无论你来自哪里，无论是你什么，对我来说，你都只是默而已。你一直在我身边，这就是最真实，最重要的事。” 第142章 林绥和默按照皇帝陛下给的坐标，前往空间特异点。 坐标位于黄金星系内，但不在黄金星内，之后他们换乘飞船，航行半个月之后，抵达了目的地。 他低头看了下时间，现在是黄金历358年9月6日32时17分，林绥将坐标以及时间记录下来，然后开着飞船，缓缓驶入空间特异点。 就像穿过了平静的海面一样，有片刻的耳鸣和窒息，身边的压强也发生了变化。几乎只是一瞬间，林绥再次睁开眼睛，发现飞船已经处于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安全确实没什么问题，就好像是打开一扇门，然后走进去一样。 飞船在经过短暂的停滞之后，迅速找到了当前的坐标，屏幕上重新显示时间，林绥瞥了一眼，当前时间是黄金历358年9月7日14时26分。 他们还位于黄金星系内，但时间过去了一天。 林绥身体和认知上感受到的时间只过去了几秒而已，他查阅过相关资料，穿越空间特异点之后会出现时间上的扭曲，并且长短不定，是正常现象。 这种空间特异点是单向的，接下来他需要开着飞船回到原来的坐标，这花费了他三天时间。 林绥再次驾驶飞船进入特异点，然后出现在黄金星系另一个位置，时间又瞬间被切掉了两天，林绥将其记录下来，再次回到原来的坐标。 这确实是一件很花时间的事……林绥对此感到不适，他的时间在无声无息中消失了，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每次出现的地点不一样，切掉的时间也不一样，很快，切掉的时间就有一个月之多，不过目的地开始出现重复，说明这个特异点已经被调查得差不多了。 他每次出来之后都会顺便看一下黄金星上的情况，在他出发后不久，大王子就带着军队进入皇宫。在他穿越过一次跃迁点之后，情况就变成了大王子正在与皇帝陛下谈判。之后他每次穿越，事态就会发生变化：皇帝陛下劝说大王子投降，大王子与皇宫侍卫发生初步冲突，皇宫侍卫遭受大量损失，大王子进入皇宫，雪莱王子被绑架，周灵清少校带领军队与大王子交战等等。 林绥又一次回到了特异点，上一个穿越过去的地点已经重复了两次，这次他最后一次调查。 “大王子在周少校面前撑不了多久，估计在我们回去之前，这场闹剧就已经结束了。”林绥摇了摇头，叹息道：“我本来还希望他能发挥更大的作用……算了。” 他启动飞船，缓缓进入空间特异点。 还是那样的感觉，片刻的耳鸣和窒息，仿佛穿过了海面，这个过程经历过无数遍之后，林绥已经完全习惯了。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黑暗，穿越之后的目的地经常是一片黑暗，但林绥敏锐地察觉到了区别。 他迅速向飞船上面的仪表盘看去，上面的信息没有变化，仍然是进入特异点之前的时间和坐标，他等了几秒，数字仍然没有变动，就像一块坏了的表。 但这可是飞船上的仪表盘，林绥叫道：【001。 】 001：【我在。 】 001迅速接管了飞船的控制权，开始检查。林绥向四周看去，太黑了，这是一种极为纯粹的黑暗，不仅仅是什么都看不见，周围仿佛一无所有，连存在本身都消失了。 林绥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尽管他睁着眼睛，但却看不到任何东西。在这样的黑暗中，他忽然感觉到手上温热的触感——默抓住了他的手。 林绥转过头，他看不见默，明明他们距离如此之近。 “默，你能看到吗？” 林绥朝默那边靠过去，顺着身体的轮廓，他摸到了默的脸，能听到彼此之间近在咫尺的呼吸声，默摇了摇头。 这时仪表盘上的符号也发生了变化，,所有的字符疯狂地扭动起来，几秒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时间： 000年00月00日00时00分00秒，坐标： 000.000.000 一丝寒意悄悄爬上林绥的脊背，他问：【这是哪里？ 】 001：【未知空间，我无法接手任何信号，探测仪器失效了。 】 林绥：【以前空间特异点发生过这样的事吗？ 】 001：【没有。 】 林绥问：【有办法出去吗？ 】 001：【我正在找。 】 林绥低头看了一眼仪表盘，那上面已经无法提供任何信息了：“剩下的能量还有多少？” 【9%。 】 林绥抿了抿唇，飞船里还有一些食物，但不多了。 过了很久之后，001说：【这是一片完全未知的空间，也不存在任何物体，甚至包括光……我没有找到任何能量波动，也没有像出口的地方。 】 林绥说：【继续找，扩大搜索范围。 】 001：【你的身体可能无法承受这样的压力。 】 林绥：【继续找。 】 001不再多说，林绥很快感觉到轻微的头痛。自从他的精神阈值提高之后， 001运作的时候他很少再有这样的感觉。 时间过去得越来越久， 001始终没有出声。林绥闭上眼睛，无边的黑暗和永恒的寂静包裹着他，这种时间和空间同时消失的感觉是如此熟悉，当他签下《意识蓝图计划》，意识被上传之后，所体会到的虚无感和现在如此相似。但这次默始终握着他的手，体温也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还有001运行带来的刺痛感，过于鲜明而强烈，极其强烈地彰显着存在感。 “默……”林绥仰起脸看向默所在的方向，他的嘴唇几乎擦着默的脖颈，湿热的气息落在皮肤上。 默低头看着他，他的眼睛并不是人体的肉眼，能看见的比林绥多一些。 他看见林绥闭着眼睛，低声说：“我们好像来到了一处异常的空间，不用担心，我们会出去的。” 林绥说完之后，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饥饿。 001的运作消耗了他的体能，林绥拿出备用的营养膏，吃了一份之后，饥饿感被暂时压制下去。 时间又过去了很久，为了节省能量，林绥不再和默说话。 【有发现吗？ 】林绥问。 001：【没有。 】 林绥：【从我们进来，过去了多久？ 】 001：【35个小时。 】 林绥心里一直在默数着时间，但他数的是37个小时，他数的速度比实际流速更快，而他身体所感知到的时间流逝更快。 林绥：【继续。 】 又数了20个小时后，林绥吃了一份营养膏，最低限度维持着身体的运转。 在黑暗中呆了七十多个小时后，001终于说：【我发现了一处异常能量波动。 】 它显示出异常能量波动的位置：【那里离我们很远，大概会消耗掉所有剩余能量，确定要过去吗？ 】 如果能量全部耗尽，那真的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林绥：【总不能留在这里等死。 】 001：【我感觉那里很危险。 】 对001这样的存在来说，感觉很危险是一个非常微妙的描述。 林绥启动了飞船，虽然某些功能不能用了，但万幸飞船本身还是能飞的。这片空间没有任何阻碍物，飞船以一条直线朝着目标航行，林绥调整到最快的速度，然而因为周围没有参照物，仪表盘也没有任何变化，他们几乎会以为自己始终呆在原地。 在剩余能量只有1%的时候，飞船终于靠近了目标点。即使001不说林绥也能感觉到，首先是仪表盘发生了变化，所有的字符变成了乱码，连0000都消失了。飞船在不停地发出警告，一种不安感笼罩在他的心头，仿佛有一只隐藏在黑暗中的巨兽正注视着他。但正是因为有这种不安感，林绥反而放松了一些，只有那种无边无际的虚无对他来说是最可怕的。 渐渐的，他甚至可以用肉眼看见了，遥远的边际出现了一个深蓝色的光点，随着飞船越来越近，警报声也越来越响，林绥还感觉到一股切实的寒意。 飞船的能量即将见底，林绥终于看到了那个深蓝色光点的全貌。 尽管现在的他十分饥饿与虚弱，但仍然忍不住站起来，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巨大物体。 那是一艘飞船。 默也看到了那艘飞船，事实上，他比林绥看清得更早。即使是默也感到了惊讶，因为那是一艘体积极大的飞船，庞大的左卫01号在它身边都显得小巧，那几乎是半个黄金星的大小，整艘飞船也是半圆形，上方是穹顶，船体被打造成一种奇异的动物，整体看上去如同一只巨兽驮着沉重的星球前行。 但这艘飞船已经十分破旧了，默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飞船，也没见过如此破的飞船，即使是刚挖出的左卫01号也比它完整。 默心里正纳闷着，发现林绥忽然站了起来，手上传来极强的力道，林绥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而且他能感觉到，林绥的身体在颤抖。 默转头看过去，那些遥远的蓝色暗芒落在林绥的脸上，他好像看到了眼泪。 第143章 【飞船不停地发出警报，我感到不安，但更多的是兴奋，前面有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在等着我，如果我能解开……】 【我好像看到了！ 】 【谁也想不到，黄金星系里居然有一艘废弃的飞船！ 】 【我感觉很冷……】 【好奇怪……】 林绥曾经得到过一本冒险笔记，上面在最后一次冒险中提到了黄金星系内的废弃飞船。当时他把这件事记下来了，并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看到这艘飞船。 这对他来说，简直像一个奇迹。 这艘飞船的外壳已经消失了，但仅凭骨架，林绥也能认出来，这是曾经的母舰。 和母舰航行的历史相比，他的生命多么短暂。当他从培养仓出来，有了基本的认知能力之后，就开始学习基础知识和专业技能。在这个过程中，他得以了解母舰的一切，包括它的来源，它是如何建造的，它如何承载着文明在宇宙中流浪。他无数次在图像视频中见过母舰，对它的外观以及构造了熟于心。他曾经离开母舰工作，坐在单人飞行舱内，观察着沉默的母舰，母舰如此庞大，体积甚至超过了某些小行星，尾部的发动机舱散发着蓝色的光，在漆黑无垠的宇宙中，如同一条正在海底航行的大鱼。它是如此美丽，难以用言语形容，只给人震撼心灵的沉默。 他诞生于此。 林绥抹了把脸，眼睛还有些酸涩，但他已经冷静下来。他当初是在边缘星系发现了左卫01号，而母舰又在黄金星系，这段距离对母舰的航行速度来说并不算很远，说明左卫01号离开之后，母舰只航行了一段时间，就停在这里了。 然后发生了什么，导致母舰留在了这片神秘而独特的空间。林绥也没有看到其他的护卫舰和巡逻舰等等，只有母舰的残骸独孤地漂浮在空中。 《意识蓝图计划》中，为了保护这些意识，他们被放在绝对安全但也绝对封闭的地方，对之后发生的所有事一无所知。 “默，既然那本冒险笔记能够流传出去，说明这里肯定有出口。”林绥开口后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但很快就恢复到以前的平静：“我们进去看看。” 默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幽幽的蓝光时隐时现，他感觉到危险，于是抓住了林绥的手。 001也说：【这艘飞船似乎吞噬了一切能量，不应该贸然进入。 】 【我们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就这么等着是找不到出路的。 】林绥分析道，然后他反握住默的手，轻声说：“它是母舰。” 这是母舰。 飞船慢慢朝母舰靠近，林绥也感觉到了寒冷，这和那本冒险笔记上说的一致。母舰本身是有很多防护的，各种防护层能量罩以及物理防护，但现在整艘母舰都变成空架子了，那些厚厚的防护自然也消失了，任人来去自由。 母舰整体是横在他们面前的，飞船轻松地穿过外部，进入到母舰体内。母舰非常大，完全可以容纳飞船在其中航行，虽然这里只剩下一些框架，但林绥知道他们进入的地方是母舰的中部舱段，也就是生活区。 林绥给默介绍，默发现这里的布局几乎和左卫01号一模一样，因为林绥当初本来就是按照记忆中的母舰规划的。飞船继续向前航行，那些破落的支架像蛛网一样横亘在他们周围，它们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只是因为当初制造的材料太好，才没有在漫长的岁月中被侵蚀。 飞船的速度很慢，林绥想要找到一丁点线索，但飞船什么都没有留给他。林绥从未见过这么空的飞船，即使是二手市场那些存放了最久，被肢解得最厉害的飞船也会残留下一点碎屑，但母舰什么都没剩下，像被风沙吹了五千年的鱼骨。 过去这么久，似乎也能理解，所以林绥只是叹气，他觉得他的胸膛仿佛也像这艘空荡荡的母舰一样四处漏风了。 但只靠宇宙的吞噬是不会到这种程度的，所以他心里留下了一丝疑惑。 林绥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帝国知不知道母舰的存在，皇帝陛下知不知道，飞船上那么多人去哪儿了。 001正在继续寻找能量的异常点，希望能找到出去的线索。林绥不止是想出去，他的心情更复杂，然后他忽然看见了一个地方。 他捏了捏默的手，然后穿上防护服，离开飞船，这让他感觉更冷了。默倒是没什么反应，反而倾身过来环抱住他，林绥摇了摇头，试探性地放出了机械体，简直是奇迹，机械体在这里也能活动。 于是林绥让机械体把自己和默送到了一个空荡荡的方形架子前，林绥说：“这里原来是教室。”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教室里度过的，即使他们这些孩子已经是优中选优的结果，但个体之间仍然有差异。林喜欢数学，他的数学老师多次夸赞他，认为他未来会在母舰中担任了不起的职务，并为母舰做出重要贡献。林认为对母舰来说，每一个人都很重要，在每一个人的努力下，母舰会找到方向，前往未来。 数学老师微笑起来，但他的笑容里充满了苦涩和悲伤。林那时候还小，不明白数学老师的意思，当他签下《意识蓝图计划》的时候，他可能有点明白了。 那时候他和数学老师一样的年龄。 林绥给默轻声讲了几句关于这间教室的事，这其实是一片教学区，面积很大。然后两人继续往前，林绥渐渐拼凑出了母舰以往的样子，机械体以最快的速度向前，林绥他们抵达了最前方的主控室。 001尝试接入，但失败了，这是一艘已经彻底报废的飞船。 林绥回头看去，从这里也能看到幽蓝色光芒在闪烁，那是发动机舱的位置。 现在看来只能去那里碰碰运气了。 于是他们再次回到飞船，用最快速度前往尾部的发动机舱，林绥感觉越来越饥饿，他的身体在哀嚎，就像这艘能量见底的飞船一样。 临近发动机舱前，飞船终于彻底不动了，林绥只能让机械体送他和默继续前进。 幽蓝色的光点越来越近，两人毫无阻碍地进入了发动机舱。发动机组形似一颗参天大树，树干直径有两米多长，令他惊异的是，飞船上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发动机的组件也不翼而飞，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容器，但最里面还放置着一个拳头大小的方块，若有若无的幽蓝色光芒正是从它的内部发出的。 林绥知道这个东西，叫能源之心，和能量块差不多，给整个发动机组提供能量的。能源之心是后文明时代的骄傲，一颗科技明珠，它所用的是宇宙中的新材料，从发现到研究再到应用花了上千年的时间，后文明时代的人们说，如果不离开母星，他们永远不会得到能源之心。 能源之心的原理非常复杂，哪怕不提它的制作工艺，只是产出能量的原理，都让人难以理解。 但这颗能源之心已经坏了，林绥仔细检查了一遍，他在能源之心的外壳发现了被破坏的痕迹。 有人曾经想要破坏能源之心，谁会这么做？难道母舰曾经遭受过攻击？那个疑惑再一次出现在他脑海中，母舰剩下的人都去哪儿了？ 这块被破坏的能源之心让林绥感到不安。 001说：【这块能源之心内部不存在任何能量。 】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林绥伸手抚摸能源之心，就像抚摸一块死掉的心脏。但它仍然十分漂亮，晶莹剔透的正方体，小巧精致，拥有一切对称，圆融的美。 林绥想要拿走能源之心，然后他发现能源之心纹丝不动，它就只是放在一个空荡荡的发动机组里，但没有任何力量可以移动它。 这艘飞船上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他需要一个答案。 就在这时，001说：【我发现了异常能量波动，也许从这里可以出去。 】 一个坐标出现在林绥的视野中，离这里不远，用机械体就足以到达。 林绥看着能源之心，问：【我们还能回来吗？ 】 001：【没有足够的资料，无法分析可能性。 】 虽然没有给出定论，但林绥觉得如果出去，应该很难再回到这片空间了。但既然母舰已经在这里存在这么多年了，之后也是会一直存在的。 他总能找到办法。 林绥又做了一点微小的努力，可惜能源之心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他只好放弃了，长久地凝视着小正方体之后，他拉了拉默的手，示意他们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一道能量波凭空出现，默反应极快地挡在了最前面，然后他的肩膀被贯穿了，能量波又贯穿了机械体组成的屏障，但命中林绥的时候已经被消耗了太多力量。 林绥被巨大的力量撞到发动机组上，他的后背刚好砸中了能源之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他立刻抬起头，看向能量波的来源，那里凭空出现了一艘飞船，一个人坐在里面，刚才的攻击就是飞船发出的。 第144章 林绥认识这艘飞船，正是皇家军队的制式飞船，无论是外表还是性能都非常普通。而飞船里的那个人他也认识，红色的长发束缚在防护服里，五官鲜明大气，像凛冽的风在海边的岩石所雕刻出来的轮廓。 是周灵清。 林绥按住肩膀受伤的地方，挑了挑眉，如果在这里会出现一个敌人，也只有周灵清让他不那么惊讶了。 “黑兰伯爵。”周灵清的语气更加遗憾，她用盖娅主系统的内部频道和林绥说话：“没想到你还是发现了这个地方。” 林绥站直了身体，他的背部传来尖锐的疼痛，在体内缓缓蔓延。他直视着周灵清，问：“皇帝陛下让你去白银星系办事，你现在也不应该在这里。” “是的，我本来在白银星系，然后发现你来到这里，所以只能匆匆赶过来的。”周灵清低头打量了一下制式飞船，微微叹了口气：“这让我冒了很大的风险，黑兰伯爵，你常常做出一些脱离我掌控的事，所以……” 飞船的炮口再一次凝聚出耀眼的光辉，机械体提前组成防护墙挡下了攻击。周灵清继续调整参数按下攻击，喃喃道：“我只能在这里杀了你。” 她说这话的语气非常平淡，打开武器系统的动作就像在厨房里按下制作晚餐的开关，因为要让林绥死在这里是她为达成目的的一部分，她本人对林绥并没有任何意见。 但林绥不会坐以待毙，飞船发出警告声。在这个空间，有些功能无法使用，所以周灵清只能靠自己判断飞船受损情况。是飞船尾部遭受了攻击，她看见一只机械暗蛛正趴着尾部的机动舱上，试图破坏外壳。 她操作着仪表盘，这种普通的制式飞船有一个平时显现不出来的优点，结实耐用，手动操作灵活性极高。周灵清打开后方护盾，她的手指轻快地在复杂的按键上游离，飞船后方弹出网锁，朝机械暗蛛扑过去。与此同时，更多的炮口从腹部打开，火光闪烁，弹道在空中划过无数白色弧线。 转眼之间，双方已经攻防数回合，林绥和周灵清都重新评估了对方的实力。 林绥问：“为什么？我好像从来没得罪过你。” 周灵清：“你的存在本身就是问题，林绥。” 林绥：“你是指我的身份？皇帝陛下知道这一切，他愿意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周灵清淡淡道：“他知道得太少了。” 火光更甚，那艘飞船几乎发挥了最大的潜力，以不可思议的火力强度覆盖了林绥，周灵清下手毫不迟疑，她以最慎重的态度对待这场战斗。那些机械体非常难缠，而且难以被击毁，越来越多的机械体覆盖在飞船上，甚至遮蔽了视野，周灵清以最小的能耗维持着防守。 林绥短暂地占据上风，他盯着那艘飞船，忽然道：“盖娅真正的权限在你手里。” “真聪明啊。”周灵清喟叹道。 林绥：“为什么？”盖娅的最高权限应该是在皇帝陛下手里才对。 周灵清一边操纵飞船，一边回答道：“林源博士是我的老师，你可能想不到，其实我们的关系非常亲密。如果不是我姓周，毕业后可能会加入她的实验室，而不是进入皇家军队。虽然我没有参与她的课题，但我知道，林源博士当初制造的另一个主系统是成功的，我记得它叫001。” 001：【……】 林绥瞬间绷紧了脊背，脑海中的001也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林绥坚持问道：“为什么盖娅的权限在你那里？” 周灵清：“盖娅诞生之后，它太强大了，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包括林绥博士自己，她对此非常担心……林源博士担心皇帝陛下会滥用盖娅的力量，所以把最高权限交给了我。” 林绥心里感到不可思议，林源博士对周灵清信任到这种地步？但周灵清…… “皇帝陛下让你处理林源博士，那么……” “她背叛了帝国，所以我确实处理了她，我也很遗憾。”周灵清垂下了眼。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林绥还没有什么反应，他正在思考，身体也非常疲惫，但大脑忽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刺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愤怒地撕开了他的头颅，很快他就明白了，这是001的攻击。与此同时，周灵清的飞船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机械体也无法打破的防护突然破碎，空中亮起灿烂的火光，飞船爆炸裂开，而周灵清一跃而出，跳到了飞船碎片上方。 她手里拿着一支浮游炮，红发在空中飘散，透过虚空凝视着林绥，准确来说，凝视着他的大脑：“ 001果然在你身上。” 林绥感受到001剧烈的波动，它想再一次发起攻击，但林绥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他弯下腰，被默扶住才没有直接倒下去。 他的眼角和耳朵溢出一些鲜血，001仍然蠢蠢欲动，林绥第一次感受到它的杀意。 因为林源博士。 它仍然和林绥共享大脑，强烈的复仇情绪在林绥胸口回荡，这是001的情绪。 周灵清失去了飞船，并不慌乱，她知道林源撑不了太久。 她扛着浮游炮，偏了偏头，说：“林绥，你现在应该知道了， 001并不属于你，你控制不了它，但你可以抹除它。” 林绥：“听上去你似乎在为我着想。” “盖娅比你想得更强大，林绥，我知道的甚至比你多一些。”周灵清轻咳一声：“让我们从头开始说起吧。我说过，我和林源博士非常得亲密，所以我在你小时候见过你。” 她露出有些微妙的笑：“林绥，我再次见到你的时候，发现你和小时候不太一样。” 林绥：“在边缘星系的生活改变了我。” 周灵清：“但在那艘监狱飞船上，你就表现出非同寻常的冷静了。你确实是林绥，但主宰这幅身体的意识是谁呢？我一直在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一个来自五千年前的灵魂，一个远古时代的灵魂复苏了。” 她轻描淡写地说出了林绥最大的秘密。 “说起来，我真的很讨厌这些麻烦事。主导这一切的并不是我，我唯一的目的是维持现状。”周灵清指了指他的眉心：“你不如问问， 001为什么选择了你？又为什么降落在环梦-C103星上。” 001没有回应，它的波动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不存在一样，从未如此安静，但林绥知道它一直都在。 林绥靠在默身上，气息微弱：“即使我是一个来自远古的灵魂，我也是无辜的吧，你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你要做的事会给我带来大麻烦，而你本身也是一个巨大的变数。为异种族争取生存条件，亏你想得出来。”周灵清摇了摇头，她的红发在黑暗中飘摇：“我不在乎异种族怎么样，现在这样很好，我认为对帝国来说最重要的是稳定。” 林绥忽然发现了一件事，周灵清暴露了她的想法和情绪，这是前所未有的。 林绥沉吟片刻：“如果我放弃这个想法，你会放过我吗？” 周灵清微微睁大眼睛，她似乎没想过林绥会说出类似求饶的话，她盯着林绥，半晌后，摇了摇头。 林绥轻轻地叹了口气。 周灵清将浮游炮对准了林绥，说：“你本来就该随着母舰一起消失在那个时代。” 一个电球从炮口喷涌而出，随后在内部撞击后发生链式反应，当它逼近林绥的时候，已经分裂出无数的小电球，白色的光芒几乎能够闪瞎人的眼睛。 林绥说：“五千年而已。” 默动了，他的身体穿过了汹涌的电流，电击在他身上造成了鲜红的灼伤，但伤口转瞬就恢复了。即使在这样奇异的空间中，他居然也能自由行动，周灵清连发三炮意图拦截他，防护服在这样的攻击下报废了，默浑身噼里啪啦作响，他的长发微微炸开，瞳孔的墨绿色几乎要流淌出来。周灵清用尽了所有的攻击手段，但任何攻击都拦不住他。 林绥失去了默的搀扶，只能靠在发动机组上，他的后背被能源之心硌得生疼。 “我既然活过来，就没打算再去死。”林绥说：“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帝国诞生于母舰，人类和异种族都是母舰的后代。” “我为延续母舰文明而生，周少校，看来我们之间没有共存的可能性了。” 默动手了。 周灵清微微一笑，一道白光从天而降，林绥又一次见到了这道白光，但这次神圣审判的目标是默。 “默！” 不可能，神圣审判怎么可能抵达这里？ ！ 周灵清看向他，说：“我为帝国的延续而生。” 霎那间，无数白色光芒出现在这个空间，神圣审判真的如同神所降下的神罚，白色的光芒甚至笼罩了整个母舰，也将林绥和能源之心笼罩了。林绥感觉到身体的剧痛，但这种痛并不是来自神圣审判，而是他的身体内部。 ……001。 林绥彻底失去意识。 第145章 GU-03星。 星际港口。 远处闪烁着绚烂的霓虹灯光，而此处则是一片幽暗。一行人正将一个巨大的箱子搬上飞船，他们穿着简单的衣服，袖口和衣领都被磨损过几百回，干瘪的身体却能隆起手臂上的肌肉。这只箱子重达一吨，用机器搬运轻轻松松，但买一个搬运机器人需要一万三千贡献点，租一次五百，他们宁愿用自己的身体和手臂把箱子搬进去。 而且这也是为了安全，搬运机器人动静太大，万一引起注意就不好了。 咚得一声，箱子重重地落在飞船上，这个声音很容易让人精神紧张，但是他们都知道里面装的是非常结实的玩意。如果此时飞船撞上什么玩意，就算飞船和他们这些人都碎了，箱子里的东西也不会碎。 人们盯着箱子看了一会，然后各自散去，穿上防护服，继续自己的工作。飞船最高能装载十个箱子，这是最后一个。 飞船就要起飞了，船长是一个七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虽然还没有步入老年，但头发和胡子已经出现了细密干枯的白色。 他坐在主控室里开始点人，这个小团队共有十一个人，点完之后，有一个人说：“老大，那个谁还没上来！” 老大问：“他人呢？！” “刚才还在呢……我去找找。”说话的人正准备脱下防护服出去，就看见一个人正缓缓朝着飞船走过来，漆黑的夜色下就像一条萧索的影子。他一看对方那慢悠悠的样子就着急得不行，两步并作一步跳出去，抓着“那个谁”就往飞船里塞，一边还说：“就等你呢，再玩一点就走不了了！你干嘛去了，快把防护服穿上！” 当“那个谁”走进飞船的时候，昏暗的灯光终于显出他的轮廓。仍然看得出他还很年轻，但黑发黑眼和光洁白嫩的皮肤也会给人造成错觉。这些人不知道他的年龄，于是猜测他不超过三十五，但他有一双过于沉稳的眼睛。 “木头，你刚干嘛去了？” “那个谁”被叫做木头，因为老大发现他的时候，他躺在一堆木头上，直挺挺的，和那堆断裂的木材融为一体。老大本来以为他死了，准备摸尸看能不能捡点什么好东西，他摸了半天，遗憾地发现对方身上什么都没有，赤条条空荡荡，老大觉得人最适合这么死去，然而当他抬头的时候，发现对方正睁着眼睛看他。 那一眼把老大吓得魂飞魄散，不过他再看的时候，对方又闭上了眼睛，于是老大跑掉了。 结果第二天，他过来的时候发现对方还躺在那里，当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时，对方睁开了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说：“……救我。” 他的声音非常沙哑且微弱，似乎这两个字就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老大瞠目结舌：“你还没死……” 他闭上眼睛，气若游丝：“我不会死。” 老大把人救回来，对方就硬生生靠着点剩下的营养膏和热水慢慢恢复了，并且熬过了高烧和发炎等等高危情况。老大问他名字的时候，他说不记得了，他失去了所有记忆。 于是老大就叫他木头。 木头慢吞吞地穿上防护服，说：“刚才外面在放新闻……波利。” 他的话被波利打断了，波利手忙脚乱地帮木头穿上防护服，然后给他塞了一块固体营养膏，口里念叨着：“新闻有什么好看的，吃点，促销买的，我留了一份。” 固体营养膏的味道比普通营养膏更折磨人，木头低头看了一眼包装，刚好过期一天。营养膏这种东西能过期，实在是十分罕见，他塞进口里，怎么用力也没法咬断，只好用牙齿慢慢磨着。 幸好没什么奇怪的味道。 他坐在舷窗边，看向外面漆黑的码头，霓虹灯更远了，仅剩下若有若无的光点，就像风中摇曳的烛火。其他人也各自零零散散地坐着，他们都很累，而且非常紧张。 “人都齐了，那我们就出发吧。” 老大按下启动按钮，飞船离开码头，缓缓朝更深更远的黑暗中驶去。 …… 这艘飞船速度很慢，但是是他们唯一能买得起的飞船，其中一些部件还是东拼西凑硬装起来的。经过十二个小时之后，飞船离开了GU-03星的势力范围，大家不由得纷纷松了口气。 只要到这里，基本上就安全了。 “……到哪儿了！”波利猛地一个激灵醒过来，摸了摸嘴角的口水，他刚才是靠着木头睡的，因此对方肩膀上有一片浸湿的痕迹。 “GU-05星。”木头说。 波利这才发现木头十分清醒，一直没睡过。他凑过去，发现木头还在看那些新闻，不由得撇了撇嘴：“要不要吃点东西？” 木头摇了摇头，他刚把那块过期一天的固体营养膏磨下去，实在是什么都不想吃了。 波利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这艘飞船的空间十分狭窄，也没有睡觉的地方，坐在里面非常憋屈，他给木头打了个招呼，就去主控室了。 木头继续将目光放在帝国新闻上。 他没有个人终端，只能用那种廉价的移动终端，这玩意无法连接星网，里面最新的新闻是半年前的。 半年前，帝国的皇帝陛下死了，雪莱王子继位。皇帝陛下的年龄很大了，死了也是很正常的事。 对波利来说，那些高居在遥远黄金星的皇帝啊王子啊什么的都和他没关系，但木头对这类新闻非常敏感，他总觉得这些事和他是有关系的。虽然这听上去很离谱，毕竟他只是一个在第三星系勉强苟活，失忆的流浪者。 除此之外，新闻还有很多其他消息。例如黑兰伯爵意外死亡，之后DK-02星被发现违法侵占源石矿，这违背了帝国资源法，于是新上任的皇帝陛下派兵攻打DK-02星，不过当军队抵达的时候， DK-02星上的人都逃得差不多了，军队摧毁了所有建筑和产业，占领源石矿，并封锁了DK-02星。 这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木头捂着胸口，他感觉心脏沉甸甸的。这时波利又回来了，他低头打量着木头的神色，小声说：“你怎么样，要不要休息一会？” 木头的伤一直没好，始终一副病痒痒的样子，隔壁一个神叨叨的老不死流浪者说他本来应该死了，早就该死了。 放屁，木头这不活得好好的。 波利坐下来，叹气说：“自从DK-02星没了，市面上的左卫01号药物也越来越少了，不然你还可以吃点药。” 左卫01号药物卖得又便宜，效果又好，DK-02星没了之后，新的药物迅速占领市场，但那些药太贵了，药物再一次成为了奢侈品。否则木头也不必硬挨了，波利觉得还挺神奇的，毕竟木头的身体看上去并不是很健壮，哪怕是一般人，估计也早死了。 波利经常问木头有没有想起点什么，他一眼就看出来木头以前一定是白银星系的小贵族——黄金星系他们还不敢想，于是迫切希望木头能够恢复记忆，然后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 可惜木头什么都没想起来。 经过漫长的旅程，飞船终于抵达了GU-11星，这里距离边缘星系非常近。这里的星际码头是新建的，面积很大，但十分粗糙，数十架飞船停在码头上，它们来自第三星系的不同地方，此时正轮流排队卸货。 很快就轮到了他们，老大等人纷纷带上面罩。下飞船之后，来了一个穿着工装外套，戴着兜帽和口罩的人，遮得比他们还严实。双方打了个招呼，老大低声说：“灰石头，十吨。” 工装外套点了点头，老大便打开了飞船的仓库。这下不用他们亲自搬了，工装外套带了搬运机器人，机器人跑上跑下轻轻松松地把一吨重的箱子举起来，然后统一运到码头后的广场，那里已经堆积了很多箱子，外表各不相同，大小也差异很大，因此显出非常杂乱的样子。 重量是没问题的，工装外套随即打开了两个箱子，把一个仪器放在上面，老大和其他人屏息看着那个仪器，很快仪器亮起绿灯。工装外套把仪器收起来，说：“纯净度都在30%以上的灰源矿石，质量合格，你过来一下。” 两人走到一个角落，其实这里一点都不阴暗，纯粹是老大的心理作用。对方刷了他的个人终端，然后转了二十万贡献点进来。 老大看着账户上忽然多出来的数字简直想要尖叫，其实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运货了，但这是第一次运这么多。这时工装外套又说：“我们还需要其他东西，如果你能弄来的话，我们愿意花高价买。” 他说了几种材料，有的老大见过，有的听都没听过，但这不妨碍他牢牢把这些单词记在脑子里。 老大有些兴奋地点了点头，工装外套咳了两声，于是两人握了握手。老大准备离开，但这时候一个机器人搬着巨大的箱子走过来，那个箱子歪歪扭扭的，眼看要倒下去，工装外套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老大连忙拉了他一把，动作间工装外套的帽子被蹭掉了，露出一双带着羽毛的尖耳朵。 老大：“……” 这是……异种族？ ！ 老大现在比之前更想尖叫，他如同烫手山芋一般松开了异种族，接连后退两步，瞪大眼睛盯着对方的耳朵。异种族倒是非常淡定，让开了机器人的行走路径，然后弯下腰捡起帽子戴在头上。 老大的脑海里发出一阵尖啸，他在和异种族做生意！ “你可以当没看见。”穿着工装外套的异种族说，然后他转身离开了这里，一句话都没多说。 他知道老大不敢暴露出去，因为老大私自挖掘灰源石矿倒卖本身就是违法行为。 但老大的恐惧比他想象得更深，在一年前，帝国颁布了新的法律，将与异种族私下接触定为重罪，异种族和人类之间的关系更加撕裂，甚至在边界地带爆发了几次小规模武装冲突。 老大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了飞船，他神思恍惚地在主控室坐了一会，几个同伴过来问他交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他只能麻木地摇头。 “那我们快回去吧，老大！”有一个说：“这次回去我们可以好好享受一下！” 老大愣了一会才想起要启动飞船，这时波利喊道：“等等，木头还没回来！我去找他！” 木头动作老是慢一拍，其他人不免有一些意见，只是没有说出来。而老大忽然抬起头，波利把木头带回来了，木头还是那副样子，黑色的长发垂下来，像水一样披在背上。 老大默不作声地启动飞船，当飞船离开这颗星球后，同伴们明显比之前兴奋很多。但旅途太累了，很快，他们都先后睡了过去。 只有木头没睡，老大挂上了自动驾驶，然后走过去。 木头抬起头看他，老大很难形容那种眼神，他见过海，认为夜晚的海水静悄悄地涌上沙滩，月亮沉进海里，就是这种感觉。 “跟我来。”老大轻声说。 木头一言不发地跟上他，两人来到仓库内，老大关上了门，压低了声音，问：“你当初为什么叫我们运货？” 木头淡淡地说：“为了赚钱。” 老大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你知不知道那个收货的是异种族！” 木头眨了眨眼：“现在知道了。” 老大盯着他，木头仍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老大很难想象有什么事会让他的情绪产生波动。 愤怒和惊慌顶在他的喉咙，老大背对着门，逼近了问道：“你想害死我们吗，那可是异种族！” “异种族怎么了？”木头想了想，缓缓问道：“他不给你钱？” “……”钱倒是给了，而且还给得很痛快。但那是异种族啊，接触了异种族的话…… 老大忽然顿住了，接触异种族会怎么样，他其实也不知道，只是一种模糊的恐惧印在他心里。 “不要害怕，尤其是当你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的时候。”木头后退了一步，说：“既然你知道了，要不要继续运货是你的选择，我都无所谓。” 老大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条路子的？” 木头倒是知无不言：“从那些新闻推测出来的。” 老大：“你想起点什么了吗？”他总觉得木头这个人很危险，虽然看上去很虚弱的样子，轻飘飘的，肩不能提手不能扛，但老大有点想把他送走了。 木头摇了摇头。 老大诧异道：“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的？” 失去记忆，身受重伤，最害怕最有压力的应该是木头啊。 木头：“该想起来的时候会想起来的。” 老大无奈，只能转身出去，结果他一开门，就看到趴在外面的波利。 波利直起身，尴尬地挠了挠脑袋，老大笔直地越过他走出去，波利小声问后面的木头：“你们吵架了？” “没有。”木头的表情看上去也不像是吵过架的样子，他忽然问波利：“你觉得冒险跑这一趟值得吗？” 波利眼睛立刻亮了：“当然值得，一吨就是两万贡献点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木头轻轻地嗯了一声，一吨灰源石矿的市场价在五到六万贡献点，他觉得老大他们至少应该拿三万一吨的价格，异种族压价太严重了。 那些异种族和DK-02星关系匪浅，失去DK-02星的源石矿之后，他们找到了新的替代资源，灰源石矿。但这种灰石头的杂质太多了，提炼出来的能量质量远远不如源石矿，成本升高，销售渠道被砍，帝国对DK-02星的打击戳中了他们的命脉。 但市面上现在仍然流传着左卫01系列的药物，武器以及载具，各种工业品，主要集中在少数第三星系和边缘星系。左卫01在开拓新的市场，他们对资源的需求仍然很高，愿意从第三星系的流浪者手里购买资源，于是便有人开始做这种生意。 帝国是不用这种劣质的灰源石矿的，那些矿坑都被废弃了，例如老大他们，就是自己偷摸挖了矿，又偷摸送过来，一趟才能赚个二十万贡献点。去掉成本之后，再分配一下，每个人就一万多。 但原来他们是不可能赚这么多钱的。 三天后，他们回到了GU-03星。大家好好吃了一顿，休息了一天，就又去挖矿了。 灰源石矿离他们的住处不远，此时只有老大、波利和木头三人在聚集点休息，老大和波利是轮班，木头则完全不可能参与这种工作，他甚至拿不起用来挖矿的工具。 这里只能称作聚集点，四面漏风，下雨之后更是水流汇合之处，要是再来点极端天气，就更热闹了，很不适合人类生存。木头坐在火堆边，正在拿着小刀磨一块木板，他想修建一下这个聚集点，至少能让人晚上好好睡一觉。 波利在睡觉，老大心事重重地发呆。 刀片顺着木板下划，然后割伤了他的手。 木头盯着自己的手掌上的血，他其实觉得自己不应该是一个这么羸弱而笨拙的人。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木头抬起头，看见一行人冲了进来，他们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破旧的枪械和狼牙棒之类的，人人虎背熊腰，肌肉鼓起，很不好惹的样子。 他们确实也不好惹，是这一片的黑势力，仗着人多势众，横行霸道。 但是，木头看着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奇异的感觉，他可以轻松地解决掉这些人，甚至不会沾上一滴血。 真是奇怪，明明他什么都没有，走几步路还会头晕。 那群人走过来，老大和波利立刻站起来，拿起了武器，戒备地看着他们。在这个地方，抱团生存是一种默认的规则，所以老大手下也有十个人，但和对方比起来要差远了。 “血狼，有什么事？”老大问：“我记得钱已经还给你们了。” 血狼站出来，裂开嘴笑：“不要那么紧张嘛，我就是想问问，你们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两个月前，木头刚被捡回来不久。他的状态极差，只有少部分时候能保持清醒，在梦里常常觉得自己仿佛陷在泥潭里，那天他也依旧在梦境中挣扎，忽然听到争吵声，费劲地睁开眼，看见的就是血狼他们堵在门口的场景。 双方争吵得越来越激烈，那些声音仿佛像刀片一样划拉着他的耳朵。木头皱着眉听了一会，在双方混乱的交谈中明白了事情的缘由。这边的老大欠了血狼的钱，还了一部分，血狼在要剩下的钱，但老大觉得利息太高了。 然后他再一听，发现血狼要求的金额是一万三千贡献点，这个金额就足以让双方亮出武器见血。 他那时候脑子比现在混乱，下意识觉得这个金额对他来说实在太渺小了，但是他又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那些争吵声太烦了，而且双方似乎要打起来，木头便坐了起来，慢吞吞地走到正中间，说：“那笔钱，我们可以还。” 当时的场面十分滑稽，双方都盯着他，他好像吹口气就会倒下去了，但他确实一直站着，没有倒。 血狼和老大的表情都十分荒谬，但他又看不清，朝着血狼所在的方向说：“你想要的是钱对吧，就算你把这里所有人都杀了，也凑不出来一万三，给我半个月的时间，我可以凑够钱。” 过了一会，血狼问：“你是谁？” 他没有回答，反而看向老大，血狼也看向老大，老大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呃，他叫……木头。” 血狼：“木头，我凭什么相信你？” 木头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一身，他总觉得自己身上应该有挺多值钱的东西。 大悲，他到底失去了什么。 第146章 木头很快就发现了，这些人虽然四肢健全，身体健康，无明显精神疾病，但并没有从事生产活动，只靠帝国发的廉价营养膏活。虽然这样也死不了，但出了事就只能借钱。 血狼只给了他们十天的时间，木头虽然失忆了，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任何认识的人，但常识和知识类的信息还在脑海里。他回到了老大把他捡起来的地方，那里的木材其实是一种特殊材料，只有通过某种方法才能将其中的有效成分提取出来。这群人里面只有老大有个人终端，他用老大的个人终端在黑市里联系上需要这种材料的商人，并告诉对方最好在十天内上门自取。 在第七天的时候，黑市商人就来了。他检查了那些木材，确认无误后将其拖走，然后给老大转了五万贡献点。那些材料并不值这个钱，值钱的是他给对方送的提取方法。 老大简直不可思议，甚至觉得那些贡献点是假的，这一切只是个玩笑。直到血狼上门，他把钱转过去，对方确认收了，他的心才勉强踏实了。 当时木头坐在床边慢慢吸气，这幅身体简直就像是已经死过一次又吹了口气勉强撑着一样。波利问他是怎么做到的，木头气若游丝地说：“信息差……” 信息也是一种资源，他直觉自己知道很多东西，但一时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有看到某样东西才会想起来相关的信息。 血狼也很诧异，不过倒是挺信守承诺，就这么走了。之后老大还想再赚些钱，但那种木材其实很稀有，他们之后再也没找到。于是老大就问木头，还有什么赚钱的门路没。 木头慢吞吞地问：“你还想赚钱吗？” “那当然！” 要在第三星系赚钱实在是太难了，这里本来就是人为制造的深渊，和边缘星系比起来说不上谁更差一点。木头看了几天新闻，让老大把所有的钱拿出来买二手飞船和挖矿的工具，老大说钱不够。 “你应该有办法的吧。”木头说。 老大还真想办法租了一艘飞船，然后整个小团体被木头带着去挖一种名叫灰源矿石的东西，开飞船运GU-11星去卖。老大第一次离开这颗星球竟然是为了走私，这个过程远比卖几颗木材更惊险，直到他们再次回到GU-03星，老大感觉自己焕然一新。 一个崭新的世界在向他招手。 之后他们攒下钱买了一艘自己的飞船，有了更大的空间，能装更多的灰石头，赚更多的钱，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木头的身体比之前好多了，和其他同伴不一样的是，他从不要求分红，有营养膏吃就行。 大概是他们最近的异常还是被注意到了，血狼才找上门来。 然而这时候，老大心里还在纠结异种族的事，异种族的出现让他感觉自己正在做的事非常危险。此时血狼问起，老大心里打了个突，脸色发白，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要是有钱，我们还会住在这儿么。” 血狼双手环胸：“看来外面那艘飞船不是你们的，既然这样，那我就拖走了。” 他话音未落，波利就跳起来：“你敢！” 血狼笑了一下，说：“大家都是兄弟，有赚钱的路子怎么不分享一下呢，看在之前的交情上，咱们完全可以合作嘛。” 老大心里嗤笑一声，他当然知道血狼无非想借这个机会敲诈一笔，如果是以前他会愤怒或者害怕，但现在他却觉得有点好笑。 在和异种族打过交道之后，老大发现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变强了。他抱着一种事情还能更糟糕一点的心态吗看向了木头，说：“我们确实找到了一点赚钱的路子，那么你想要什么？” 血狼讶异地看着他。 外面传来一阵迅疾的脚步声，剩下的人挖矿回来了，他们背着铁鍁，手里却拿着各种武器，甚至还有火箭炮。在赚到第一笔钱之后，老大就买了一些武器装备团伙，就是为了防止各种意外状况。 血狼脸色微微变了，木头还坐在那里，擦干了手心的血，淡淡道：“钱，还是真正的合作？” “如果只是为了钱的话，我可以当你今天没来过。”老大说：“你如果真的想要加入的话，我们当然欢迎。但问题是，你怕死吗？” 血狼扯了扯嘴角，看向木头：“真有意思，你们什么时候换了个老大。” 他们是靠木头的信息才能赚到钱，即使后来，遇到问题的时候也基本都是木头拿主意，老大在不知不觉中更加重视木头的想法，木头并没有表现出他想要取而代之的意思，但是他身上有一种独特的上位者气质，很明显是长期浸淫在权力之中才会有的，是那个能够一锤定音，担当责任的人。 老大摇了摇头，道：“血狼，你在这条街上多少年了，你比我年轻一点，今年也五十了吧，你还想继续这样浑浑噩噩多久，十年，二十年，还是直到死的那一刻？今天你是这条街的老大，那明天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有一个孩子。” “安德烈！”血狼咬着牙叫出了老大的名字，木头不由得转过头，他现在才知道老大还有个名字呢。 安德烈往后一靠，摊开手露出一个笑容。他现在反而感觉好一点了，和异种族做生意确实是个坏主意，但没有这些钱，他永远不可能以这种态度和血狼对话。 血狼说：“我们谈谈。” 血狼的那些手下暂时离开，四人围坐着，波利与安德里坐在木头的两边，血狼便和他面对面。 “我看见你们在挖灰源矿石，但那是一种被废弃的矿，我不知道你们把那玩意卖去了哪里。”血狼开门见山：“我手下有三十五个人，而且还有一艘更大的飞船，加入之后，我要拿大头。” 木头说：“你没有其他选择，而且不可能一开始就完全让你参与进来，我们要控制风险。” 血狼抿了抿唇：“直接说出你的条件吧。” “首先，完全保密，这对我们都好。”木头举起一根手指：“第一阶段，你的人只能参与挖矿，然后我们再来讨论分红的事，价格不会让你失望。第二阶段，我们会借用你的飞船，第三阶段，咱们一起运货。” “第一阶段要花多长时间？” “三个月。”木头看着他的神色：“不要着急，信任是慢慢建立起来的，只要我们都有诚心。” “到了这种地步，你也不愿意把目的地告诉我？” “这是为了保护我们，也保护你。” 血狼仰着头思索片刻：“最多两个月。” 木头伸出手：“合作愉快。” 血狼握住他的手，顿时心里打了个突，他感觉自己像握住了一个冰块，一种寒意渗透了他的掌心。血狼不由得抬起头，他看见木头漆黑的长发下平静的面容，如此苍白虚弱，几乎到了令人心惊胆战的地步。 他之前虽然感觉这个人有点病弱的样子，但没想到这么严重。他笑了一下，掩饰自己内心的惊疑，说：“难道你们真换老大了？” 安德烈面无表情地说：“在这件事上，完全由木头做主。” 血狼离开之后，安德烈问：“真的要让他加入吗？” 木头说：“人多了我们才能拿到定价权，至于风险，等他手下拿了两个月的钱，就不是那么容易退出的了。” 他什么都考虑到了，安德烈心情复杂地看着他，心想他到底是什么人。安德烈琢磨了一会，忽然说：“你从一开始就想把这笔生意做大，我根本没有其他选择对吧。” 木头说的又何尝不是他呢。 血狼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就带了十几号人前往矿坑。挖了足够数量的灰源矿石之后，他们搬到了飞船上，前往目的地做交易。这次木头没有跟着，只有安德烈带着几个人去了，负责接收的还是那个异种族，安德烈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但那个异种族倒是很平静，像往常一样收货打钱。 安德烈终于忍不住问：“你知道我还会来吗？” “你不来，也会有其他人来。”异种族非常忙碌，扔下这一句话后就离开了。 安德烈琢磨了许久，终于彻底放下心结，反正他不赚这个钱也有其他人赚，干了这么久，也没出什么事。 两个月之后，血狼拿出他的那艘飞船，确实比原来的要大一点，但同样的破旧。这样一来，他们一趟就可以送二十五箱灰源矿石了。木头本来还以为血狼会在飞船上做点什么手脚，例如同步系统获取信息之类的，但血狼出乎意料的老实。 “信任是慢慢建立起来的嘛。”血狼这么说：“我还不至于要搞砸这一切。” 于是又过了两个月，血狼终于得以加入运货的队伍。他对此非常兴奋，而木头也坐上了飞船，他这次准备去和异种族谈谈新的交易。 他可以提供更多的货物和稳定的货源，但需要那边也给一个更合适的价格。 第147章 两艘飞船拉着灰源矿石前往GU-03星，这颗星球虽然位于第三星系内，但距离边缘星系更近。 边缘星系和第三星系有着极其广袤的边界线，这些也是异种族和人类来往最多的地方。 飞船内面积狭小，木头坐在一个小角落，血狼凝望着外面的星空，问：“还要多久才能到？” “三四天。”木头说，他低咳了一声，旁边的波利连忙拍了拍他的背。 血狼挑了挑眉，这个距离并不算太远，毕竟还要考虑这两艘飞船的速度。 这艘飞船上只有血狼，木头和波利，还有其他两三个安德烈的手下，没有血狼的人。波利对血狼还有些戒备，血狼倒是非常老实，没有做什么突兀的事。 三天之后，两艘飞船抵达目的地。安德烈熟门熟路地把飞船停到该停的地方，血狼跟在后面，看到周围的景象，感叹道：“居然有这么多货物……” 这里的规模远比他想象得要大，他本来以为安德烈找到了一个胃口比较大的老板，但这么多货物，可不是普通的黑市商人能吃下的。 过了一会，终于轮到他们了，接收人还是那个异种族，安德烈和他简短地聊了两句后，异种族安排机器人运货，这时候，木头走上前，说：“我想和你谈谈价格的事。” 异种族打量了他两眼，冷冷地说：“我只和一个人谈。” 安德烈看向木头，木头没动，于是他后退一步，顺便还把波利和血狼给拉走了。 木头直截了当地说：“灰源矿石在第三星系黑市中价格为一吨五万贡献点，贵方的价格太低了。我们可以提供稳定的货源，希望能达成长期而双方受益的约定。” 异种族说：“但第三星系中可没有其他人能吃下这么多货物，你只能卖给我们。” 木头：和我合作还有另外一个好处，我们可以将你们的货物运到第三星系出售，你们仍然需要第三星系的市场。 ” “我们退出第三星系的市场之后，至今也没有替代品吧。”异种族冷笑一声。 木头脾气很好：“所以这是互惠互利的事，对我们都好。” 异种族顿了顿，说：“我没有决策权，你说的这些我会转告给我的上司，你等着消息吧。” 木头：“现在就联系他，我直接和他谈。” 异种族瞪大了眼睛，心想我凭什么听你的，但他的通讯器刚好响起来了，正是上司打来的。异种族连忙走到一个仓库的角落，接通了通讯器。 对面说了句什么，异种族一时没听清，含糊地应了声，直到上司又提高声音提醒了他一句，异种族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上司问。 异种族看了眼木头，这人真神奇，居然一点避讳的意思都没有。他只好对上司说：“有个人想和你谈谈……是第三星系的供货方。” 上司：“好啊。” 他回答得相当干脆，异种族愣了一下，然后一脸惊异地打开了权限，于是上司的影像也出现在了木头面前。 上司的背后有一双巨大的翅膀，和那种宠物般的异种族不同，那双翅膀十分有力且坚硬。 木头脸色丝毫没有变化，微微点了点头，说：“我来自GU-03星，长期以来一直为贵方提供质量合格的灰源矿石，你可以叫我木头，我想深入地和你谈谈交易问题。” 上司：“你看清楚了，我们可是异种族。” “只要我们有共同的利益，异种族和人类有什么区别呢。” 异种族在旁边发出轻声的嗤笑，他显然不相信这话。而此时木头已经开始和羽族上司讨论关于交易的事，羽族上司说，他可以先给与木头一部分商品作为试点，这确实是双方都能受益的好事。但灰源矿石的价格不能变，当初白银星系收灰源矿石的时候，给出的价格是一吨五千贡献点，只是后来有了源石矿，白银星系才放弃了收购灰源矿石，那些矿也被废弃。他们给出的已经是最高价。 之后木头和羽族上司开始讨论具体的内容，什么货物，数量多少，价格怎么定，包括售卖渠道都需要详细敲定，这是个漫长的过程，木头早已经有了计划，所以谈判过程非常顺利。外面还有很多事，异种族干脆把通讯器交给了他，自己出去继续干活了。 谈判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双方都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结果，虽然在这样一个仓库的角落谈判显得过于随意了，木头捂住嘴咳了两声，这么长时间的脑力劳动让他很疲惫：“希望合作愉快。” 羽族上司打量着他，忽然说：“我觉得你有点眼熟。” 木头眉毛微动：“你见过我？” 羽族上司说：“不，我很少和人类打交道，如果见过你，我一定会记得……只是一种感觉罢了。” 事实上，正是这种微妙的熟悉感让他和木头谈下去，他对人类没什么好印象。 谈判结束之后，木头走出仓库，波利连忙走过来，看着他有些发白的脸色，问：“你还好吧？” 木头微微点头，然后把通讯器还给了异种族，说：“我们下次会在半个月之后来。” 木头走了之后，异种族再次和羽族上司通话，他有些纳闷地问：“为什么要同意呢，我们的商品进入第三星系的风险很大。” 羽族上司说：“我们不能永远困在边缘星系。” …… 回到GU-03星后，木头便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经过这半年多的走私，他们已经拥有了不少本钱，而血狼刚好有一些门路。 半个月之后，飞船再一次抵达DU-07星，但这次他们带回了来自边缘星系的货物，药物，食物，武器，纺织类产品，甚至半加工原件，每一件货物上面都有一个小小的左卫01号的标志，木头抹除了那些标志，然后让它们流入黑市。 这些货物出售得很快，也给木头他们带来了巨额财富。后来他们换了一艘新的飞船，拥有更快的速度和更安全的系统。随着生意越做越大，木头和异种族那边的交流便越发频繁，异种族的需求也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安德烈和血狼的组织融为一体，而且不断扩大，渐渐地人越来越多，名义上的首领仍然是安德烈，血狼地位也很高，因此两人变得异常忙碌。木头倒是比较悠闲，一些重要的决策会参考他的意见，但他不需要管理那些具体的事务，他的身体也无法支撑他做更多事。 来自边缘星系的药物和食物让他逐渐恢复，总算不是走几步路就会喘气的样子。 当生意做到一定程度，他们的影响力也在GU-03星逐渐扩大。经历过几次冲突之后，安德烈的势力越发壮大，几乎开始掌握整个GU-03星。 木头坐在院子里，听见波利急冲冲地在外面跑了跑去，便问：“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来找老大。”波利说。 “什么人？” “长老会——我以前只听说过这个组织，没想到真的存在啊。” 当这个名词出现在木头脑海中的时候，他顺带着想起了很多关于长老会的事。木头觉得自己对长老会的了解似乎有些过深了，难道他原来和长老会有什么关系？ 木头一直在寻找自己的过去，可惜没有效果，他的大脑空空，就像被取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样。不过他当时以濒死的状态被安德烈捡回来，至少说明他曾经处于一个很危险的状况，他的过去隐藏着风险，也许敌人发现他没死之后会再补一刀，木头不想处于敌暗我明的状态，所以稍作伪装之后，偷偷去见了长老会的人。 大厅里，安德烈正在和一个中年男人对话，那个人冷着脸说：“这是长老会给你的忠告，你无法承担帝国的怒火，不要牵连到我们。” 安德烈摊开手：“我们只是做点生意而已，无意挑战帝国的权威。” 来自长老会的中年人说：“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货物是从哪里来的。” 于是安德烈的笑容也淡下来，两人不欢而散，中年人给了安德烈最后的警告，然后转身离开。他和木头正面对上，木头此时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手下，他一个多余的目光都没给木头，两人便擦肩而过。 安德烈见了他，皱着眉说：“长老会让我们停下来，断绝和那边的关系。既然长老已经注意到我们，帝国迟早也会注意到的，即使是这么偏远的地方，帝国的眼睛也看得见我们。” 安德烈心情复杂，他并不像表现得那么强硬，这段时间以来，他拥有了从未有过的财富和地位，但他的心头始终悬着一把剑，不知何时才会落下。 自从一年前，大概就是前任皇帝陛下死去之后，雪莱王子继位，帝国就加强了对第三星系的监控，以更加强势的手段打压第三星系，尤其是第三星系和边缘星系接壤的地方。 第148章 那个来自长老会的中年人并没有立刻离开，当天晚上，他在房间内和自己的主人通信。 “长老，我见过了那个在GU-07星负责倒卖的商人，我劝他停止这笔危险的交易，他拒绝了我。但是，我感觉他并没有那么坚定。” 另一端的长老静静听着。 中年人继续道：“我调查了一番，他是做走私起家的，将灰源矿石和其他物资运到GU-07星，那里有异种族的中转基地。” 长老轻声感慨道：“那些异种族还是渗透进来了……第三星系边缘有不少的中转基地吧。” 他这话的语气非常平淡，很难从中揣摩出他的意思，中年男人顿了顿，见他没继续说，便道：“我感觉有些奇怪，他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冒险和异种族接触的人。” 长老问：“你是说他背后另有其人？” 中年男人也不能就此断定，毕竟那个叫安德烈的男人确实是组织的首领。 中年男人小声道：“也许只是因为利润太大了……首领，我觉得他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为了一万贡献点就敢杀人的第三星系流浪者很多，更何况这些生意带来的巨额利润呢。来自边缘星系的货物正在通过那些中转基地进入第三星系，中年人一直负责调查这件事，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第三星系多么需要那些货物了。市场的力量是强大的，对异种族的偏见和仇恨比不过生存的需要。只要有市场，就像河水会流入大海一样，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事。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敲门声，这个地方没有那种全智能一体化系统，中年人反应了一下，立刻中断了通话，然后走到门边，问：“谁？” “先生，安德烈阁下派我来谈谈。”外面的声音非常轻，像一阵风飘进来，但钻进耳朵的时候又极为有力。 安德烈身上有武器，这个房间也是安全的，所以他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个人，穿着都很普通，一个黑发黑眼，脸色苍白，看上去有些虚弱。另一个站在他身后，又高又瘦，顶着头红色卷毛，脸上点着小雀斑，眼睛挺大，深绿色的，透露出一股浓浓的茫然。 外面稍微有点风，前面那个人咳了一声，脸颊下方出现了一丝红晕：“我们进去说吧。” 中年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自然而然就让他进来了。不过这两人怎么看都没有丝毫威胁，进屋的时候，前面那个人还嘱咐了一句：“波利，把门关上。” “我是木头。”黑发黑眼的年轻人伸出手：“请问该怎么称呼？” 中年人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是安德烈派来的？” 木头笑了笑，说：“先生，你来这里，恐怕并不是为了劝我们的首领停止贸易，而是来……寻求合作的吧。” 中年人猛地一惊，绷紧了身体，背后渗出了一点冷汗，这才仔细打量他。 这个人是怎么看出来的？ 比较离谱的是，中年人发现旁边那个一起来的波利也露出了震惊而又恍然大悟的表情，看上去更傻了。 因为身体虚弱，木头说话不得不放慢了速度，但也因此显得更有力道：“因为长老会想要的是合作对手而不是竞争对手，这两年来，黄金星系对第三星系的控制，让长老会很不好受吧。长老会可以帮这种贸易进行掩饰，而地方势力可以成为长老会的触手，我们有合作的可能性……在谈论此事之前，我想问一下，你代表的是长老会的意见，还是你主人的意见？” 一般人并不知道长老会内部不和已经到了几乎分裂的地步，中年人更加警惕，他发现这个年轻人看着秀气温和，实际上非常的尖锐且具有进攻性。 他现在唯一冒出来的想法是和自己的主人沟通，他没法做出决定。 “你能代表安德烈吗？”中年人问。 木头露出一个微笑：“当然可以。” 中年人说：“我叫吉伯……我需要和我的主人沟通，之后我会再来找你的。” “那我等你的好消息。”木头礼貌地向他道别，带着波利离开了这个房间。 吉伯冷静下来，整理了思绪之后，才再次和自己的主人通话。 “刚才谁来了？”对面的人问道。 “安德烈的手下。”吉伯把刚才的对话完整的重复了一遍，问：“琼斯长老，你觉得应该怎么办，我们可以信任他吗？” “这人挺有意思。”琼斯摸了摸下巴：“既然如此，那就去和他谈谈吧，GU-03星够远，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好选择。至于那个问题……” 琼斯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很快，我的意见就可以代表长老会的意见了。” 吉伯心里一热，他已经在外工作一年多，不清楚长老会内部的斗争情况，看来琼斯长老已经占据了上风，这让他非常激动。 选择琼斯长老果然没错，当时长老会内部已经到了每个人不得不做出选择的时候，没有中立和第三阵营，他认为充满开拓精神和勇气的琼斯更有未来。 在琼斯进入长老会之后，凝固许久的长老会终于发生了变化。琼斯长老的话语权越来越重，他和那位黑兰伯爵关系好，他们之间的交易从来没断过，因此也获得了不少利益。后来黑兰伯爵失踪， DK-02星被占领，异种族被全部驱逐离开第三星系，那些产品也完全被清理了。其他长老会成员都以为琼斯长老会受到重创，从此颓靡，但他韬光养晦一年后，反而重新开始发展，甚至威胁到了冯长老的地位。 说完了正事，琼斯长老随口问道：“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木头。” …… 从吉伯那里离开后，木头和波利往回走，波利自己琢磨了一会，还是想不明白，便直接问道：“木头，你怎么知道他是来合作的？” “我们的生意还只局限在GU-03星，长老会离我们那么远，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知道的，更别提专门过来提醒我们。”木头说：“我认为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行动，只是有些是短期利益，有些是长期利益，有些是看不见的利益，有些是自认为的利益……但是组织会做出不符合自身利益的行为，尤其是内部割裂的组织，矛盾到了无法调和的时候，为了伤害对方，他们宁愿也割自己一刀。” “一旦走到了这种地步，除非这个组织崩溃重新整合，或者出现一个共同的强大的敌人，否则……” 木头回想着关于长老会的事，但不仅是长老会如此，还有……他捂住脑袋，忽然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头痛。 波利连忙扶住他，问：“你怎么了？” 头痛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但太过于剧烈，让人十分不安。木头停下来缓了一会，他注视着眼前的街道，两边开了一些商店，往常这里都是空荡荡的，但现在慢慢发展出了一些商业。为了能够更好地贸易，维护秩序是必须的，这也是血狼主要负责的事， GU-03星的安全情况正在逐渐变好，血狼为一些无所事事的人提供了新的工作。 这是一副很正常的景象，但木头觉得他所看到的并不应该是这样的。 波利问：“你还好吗？” 木头轻声说：“我有时候会觉得脑袋里空空的……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波利大惊，碧绿色的眼睛显得更加通透澄澈：“你脑袋空空的话，那我们算什么！” 木头不由得看他，笑了一下，波利是一个很简单务实的人，心里遵守着普世价值观，喜欢谁讨厌谁一目了然，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还有一点点的善良。 因为一直以来的宣传，他害怕且讨厌异种族，但和异种族接触一段时间后，他已经觉得异种族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互相之间可以沟通，有共同利益，他就同样把对方当朋友看。 “不是这个意思。”木头解释说。 “我知道，你一定会想起来的。”波利握了握拳，给他鼓劲：“想不起过去一定很难受，但我觉得你没问题的，而且你这样的肯定也不是一般人，一定有朋友和家人在找你。” 木头从那双绿色的眼睛移开视线。 会有人正在找他吗…… 第149章 玫红色的星云在远方缓缓流转，凝固成一朵太空中的玫瑰。从舷窗往外看，仿佛是一副缓慢流动的油画。 这是一艘由第三星系开往白银星系的货运飞船，飞船的头部是狭小的主控室和动力舱，后方是巨大的仓库，就像一只蚂蚁在身后拖着巨大的囊袋，看上去笨重无比。 而此时，飞船被迫停了下来，船员们纷纷蹲下来，双手抱在脑后，心里叫苦不叠。 明明星际海盗已经消失了许久，这些人不知道从哪儿来的。 飞船的外侧舱门被暴力打开，连接着另外一艘海盗船。当那艘海盗船出现的时候，所有船员都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对方就急速靠近，并且强行逼停了飞船。三个海盗从通道钻进来，他们拿着武器，命令所有船员蹲下。 “别乱动，我们只是想拿点东西。”海盗们说：“乖乖配合，你好我也好。” 这艘飞船上装载着从第三星系收来的货物，正要运到白银星系。海盗见那些船员们老老实实的，便往后面走，中间通道没有开灯，他脚底绊了一下，才发现这里坐着一个人。 对方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窝成一团缩在通道边，即使如此，也能看出来这人的体型非常大，身量很高。 “喂——”海盗用枪口戳了戳对方：“起来！” 那人没动，船长抬起头，无意识诶了一声，才想起这个人来。他们当时准备离开的时候，这个人忽然出现，让他们带自己一程，船员们想着反正是顺带，也就答应了。之后这人就一直窝在那个角落，不吃饭也不说话，仿佛一块了无生机的石头。 海盗又踢了一脚，船长不由得为那人担忧起来。这时那人睁开眼睛，海盗离得近，只觉得好像黑暗之中亮起了一点幽幽的绿光，他的心不由得抖了一下，这是一种奇异的本能反应，他在感到恐惧。 海盗皱了皱眉，压下了莫名的情绪，低声说：“滚到一边去，别挡路。” 这人眨了眨眼睛，海盗见过不少绿色眼睛，但像他这样的极为罕见，怎么说呢，大概是有一种非常强烈的非人感。他有点不耐烦了，于是枪口抵着这人的脑袋，就在这时，对方抬头看了他一眼，那双眼睛——海盗难以形容，幽绿色的宝石忽然活过来了，然后他失去了自己的声音。 没有人看清楚他是怎么动的，只是眨眼之间，三个海盗都倒在了地板上，脖子扭成了怪异的角度。 而他从黑暗中走出来，面容暴露在主控室昏暗的灯光下，那是一张颇为普通的脸，但身材非常高大，存在感极为鲜明。 船员们纷纷爬起来，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对方，又看了看地上死透了的海盗们，船长问：“……这是你做的吗？” 他只是点头。 船员们之前就怀疑他不会说话，现在看来好像还真是的，这种场合下都不开口。 “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一个船员问道。 他不说话。 气氛非常僵硬，不管怎么样，也是他救了这艘船。船员们面面相觑片刻，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还是船长站了出来主持了场面。 于是船员们把海盗的尸体全都扔出去，把那艘海盗船扔在那里不管，开着飞船加速离开了现场。 那个男人又回到了角落，船员们偷偷打量着他，总觉得这个人站在哪里都显得非常突兀而且……孤独，好像哪里都没有他的位置。 飞船开出去一段距离之后，船长想和那个人聊聊，这时对方忽然动了动，穿过通道进了后面的一个小隔间，并且关上了门。 连上通讯后，罗斯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默站在一个狭小而黑暗的地方，只有一点微光从角落透出来，描绘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你这是在哪儿？”罗斯问。 默低声回道：“飞船里，去白银星系的飞船。” 罗斯对他说话并没有表现出异常，自从那次事件之后，默的大脑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已经能够开口说话了。 两年前，林绥和默前往调查空间特异点，他们无意中进入了一个神秘的空间，林绥在那里发现了废弃的母舰。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遭遇了周灵清的攻击。周灵清同时对他们使用了神圣审判，默的身体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那种程度的伤害还不能杀死他。 但林绥消失了。 林绥的身影被白光吞没，之后什么都不剩。周灵清确认林绥消失之后就离开了，她并不在意默还活着。 默拖着重伤的身体回到母舰旁，林绥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被白光蒸发了一样。 他见过这样的场景。 那一瞬间，默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重击般，有什么东西被击碎了，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空旷。滚烫的液体从眼眶里汹涌而出，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一起从身体里抽出来，他张了张嘴，发出怪异而嘶哑的声音。 像一只困兽在黑夜中的嘶吼。 但他不认为林绥会这样死去。 默也离开了那片空间，他的第一反应是去找亚萨。但他没有联系上亚萨，然后他又联系奥斯丁，将整件事完完全全讲述了一遍。 奥斯丁非常震惊，不管是对于默忽然开口说话这件事还是他所描述的事件，亦或者他过于平静的语气。 而他的思维非常流畅，只是说话的速度很慢，大概是在斟酌每个字的发音。 “周少校接下来可能还会对付DK-03星。”被各种消息冲击的奥斯丁艰难地冷静下来：“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林绥他……” 奥斯丁低声念着林绥的名字，大脑有些恍惚，在神圣审判下，没有人可以活下来，默是个例外，而林绥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如果林绥死了，他现在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以至于后来很久的一段时间，奥斯丁虽然在按部就班地处理各种事务，但他始终在怀疑，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奥斯丁回过神来，说：“默，你最好先回来一趟，你留在那里很危险。” 默摇了摇头，轻声说：“我要去找他。” 奥斯丁眉头一跳：“你要去哪里找？” 默：“我不知道，但我会找到他的。” 奥斯丁深深地看着他，眼神极为复杂，最后他叹了一口气，说：“好，你负责找他。” 默还是先回了一趟DK-02星，奥斯丁为他安装了个人终端，以便他们随时联系。之后默便离开了，一个人在无垠的宇宙中寻找林绥的踪迹，而周灵清对DK-02星的围剿也很快降临。幸好奥斯丁提前做了准备，所有人和重要设施，资料等全都搬到了边缘星系，帝国军摧毁了DK-02星的工厂，占据了源石矿，回收了市面上所有关于左卫01号的商品。 这对奥斯丁他们来说，几乎是一刀砍在了大动脉上，损失惨重，几乎不可估计。 不过奥斯丁很快就重新在边缘星系扎根，之前的那批异种族也发挥了作用，工厂再一次在边缘星系建立起来，但这一次几乎遍布整个边缘星系。缺乏资源，那就从第三星系走私，缺乏市场，那就推广到整个边缘星系，这一次，他们扎根得更深，如同星星之火，落在整个边缘星系。 默没有参与这些事，他一直在找林绥。他不知道林绥会出现在哪里，也对此毫无头绪。有些人认为他只是偏执而已，就连奥斯丁和罗斯他们都开始接受林绥已经死了的事，只有默坚信林绥还活着。 并且在某个地方等他。 但林绥会在哪里？黄金星系，白银星系，第三星系，边缘星系，甚至在这些地方之外？ ……默第一次觉得宇宙如此之大，他渺小得像一只虫子。或者说对宇宙来说，他和一只虫子有什么区别呢。以前默觉得这个世界很小，小得只有林绥身边那一点点地方，他只要站在那里就好，那就是他的位置。但现在，他不知道该站在哪里了。 自从林绥消失后，他开始感到寒冷和饥饿，他的胸膛那里好像丢了什么东西，以至于他变成一个残缺的人。 默也想了一些办法，他有时候会把林绥的图像拿出来给别人看，问有没有见过这个人。或者注意到哪个地方发生了什么事件，他就会前去调查。他觉得如果林绥醒来了，一定会做一些事，林绥绝不是默默无闻的人。 而他之前就在第三星系调查一件关于大量流浪者异常失踪的事件，那些人似乎都是在星际航行中遭遇了某种未知的风险，默发现其中没有林绥的迹象，便决定离开第三星系，前往白银星系。 白银星系最近有一起贵族意外失踪的案子，至今没有找到凶手，也没有找到贵族的尸体。 他现在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晰，以往那种混沌的状态彻底消失，闭上眼，他的脑海出现一张跨越四个星系的星域图，他记得自己去过的每个地方。 他可以一直找下去，时间没有尽头。 第150章 现在罗斯联系默，自然是有事：“我们发现帝国军队在第三星系边缘一带活动，那边暂时抽不出人手，而且其他人我也不放心。” “你只需要查清楚有多少人，在哪些地方活动，最好能得知他们的目的。我担心帝国有意想在边境生事，制造冲突，升级摩擦，我们要先做好应对这些冲突的准备。奥斯丁说帝国应该不会选择和异种族开战，这不符合他们的利益，但这是建立在所有人都冷静且理智的基础上的判断。” 罗斯向来认为，人大部分时候是理性的，偏偏做出重要决定的时候会失去理性。 帝国和异种族真的会发生战争吗？默并不关心这个问题，他点了点头，接下了这个任务。 罗斯沉默片刻，问：“……有老师的消息吗？” 默：“没有。” 罗斯苦笑一声：“那就拜托你继续找了。” 默一直在寻找林绥，他们就可以一直怀着希望，仿佛林绥只是在哪里等着他们，而某一天，默会带着林绥回到这里。 …… GU-03星，安德烈，木头，吉伯几人坐在一个小屋内，他们面前摆着的是一堆合同与资料，为了绕过盖娅的监控，他们必须使用更原始的方式交流。 “ GU-03星， GK-04星， HD-23星…… DW-19星共七个星球，这些星球上分别有灰源矿石，珠白木，稀有金矿等资源，现在由吉伯先生创建统一联合公司，股权由我们双方平分，公司注册在第三星系，主要负责人是安德烈，法人为某白银星系贵族。而实际挖矿，开采，基础设施建设和工厂建立则由组织负责。统一联合公司原材料生产销售一体，吉伯先生抵押一部分资产，每完成一个项目就退回抵押款并且拿分红。” “以上内容没有异议的话，大家就签字吧。” 这些就是安德烈和长老会吉伯的合作内容，听木头讲完之后，安德烈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实际上他们还是做以前那些事，但多了一层统一联合公司的皮，而且以后他们卖的那些东西就不是从异种族手里拿的，而是统一联合公司的了。这间公司属于吉伯，但所有事情由组织办理，产出也全部交给安德烈，吉伯只收取红利并且处理其他星球上那些只有长老会才能解决的麻烦，就算以后帝国派人来查账，账面上也是干干净净的。 可谓是一举多得，双方受益。 如果安德烈要靠自己把势力发展到其他那些星球，可能要花几十年时间，但有吉伯的帮助，他的经营规模立刻扩张了十倍不止。 这无疑是一份精妙的合同，安德烈抬头看向吉伯，吉伯对他笑了笑，低头签字，合同总共有很多份，加上各种资料，厚厚的一沓。 安德烈咽了下口水，也低头签字，几分钟后，双方交换了文件。 吉伯对安德烈伸出手，安德烈的手还有些发抖，被吉伯紧紧握住：“很高兴我们达成了共识，合作愉快。” 木头只在一边看着，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吉伯又对他伸出手，说：“本来应该由我的主人琼斯长老亲自来的，但他最近太忙了，所以全权委托给了我。” 木头说：“真是遗憾，不过我方完全相信吉伯先生的能力。” 吉伯笑了笑：“我的主人很想见你一面。” 木头：“以后一定会有机会的。” 办完事之后，吉伯就离开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木头说他要和异种族那边联系，这件事和异种族也有些关系，他们需要知情。 安德烈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木头没有看见，已经离开了。他低头摩挲着纸质的合同，再抬头的时候，发现波利竟然还没有走。 “老大，你好像有什么问题？”波利关切地问。 安德烈面对跟随他许久的小弟，叹了口气，说：“我们在做很危险的事，一旦被帝国发现的话……” “大概会判很重的刑罚吧。”波利说：“所以你后悔了吗？” 安德烈：“那倒是没有，只是……” 波利眨了眨眼，说：“老大，如果你害怕的话，可以放弃现在的位置，把它交给血狼，或者木头，他们肯定也不介意送你一笔丰厚的安家费。” 安德烈瞳孔微微收缩，他没想到波利会这样说。 波利晃了晃脑袋，他有一头浅红色的卷发，面容清秀，鼻子上有一点小雀斑，看上去总是活泼又年轻：“已经做到这一步了，那就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吧。老大，别忘了我们以前过得什么日子，木头给我们带来了一个重生的机会，没有人想再回到过去。” 组织现在名下数千人，没有人会允许安德烈退缩。 波利从房间中走出来的时候，发现木头还在外面等他，他立刻跳起来挥了挥手，加快步伐跑过去，高兴地说：“你居然在等我。” 木头淡淡地嗯了一声。 波利双手合十，憧憬未来：“以后会是什么样呢……” 联合统一公司迅速建立起来，在吉伯的帮助下，安德烈他们迅速在其他星球打开局面。一切都按照计划中进行，就算有一些问题，也被一个个解决了。他们也接受了来自帝国的调查，但帝国并没有发现账面上的问题。 眨眼间一年过去，以统一联合公司为名的商品被卖到第三星系各个星球，并且迅速占据了市场。木头他们大量收购异种族的产品，因此终于获得了一定的话语权。 木头又一次动身前往GU-07星，他想和异种族签订新的合同。这一年来，双方合作得非常愉快。 “木头，你非要亲自来跑这一趟吗？”波利坐在椅子上玩个人终端，他们现在乘坐的飞船已经今非昔比。联合统一公司用一年赚了他们几辈子都不可能赚到的钱，所谓人无横财不富，暴富的重点往往在于那个“暴”字。 波利都开始在商城订购心仪的虚拟舱了。 “还有些事情要谈。”木头看着窗外，他至今也没有购买或者使用个人终端，财富的增加对他来说似乎没有任何影响。波利有时候觉得他特别奇怪，好像这个人没有一点物质的欲望，但偏偏木头是最有心扩张公司规模的人。 尤其是在和异种族接触这方面，几乎是亲力亲为。 木头大概明白波利的疑惑，但总不能说，他确实是有意多和异种族交流……他总觉得那些异种族挺亲切的。 抵达GU-07星后，那个耳朵带翅膀的异种族亲自来迎接木头，自从和木头谈成交易之后，他的地位也得到了提升，成为这片区域的总负责人。 “你今天来应该提前和我说的，我马上就要走了。”异种族说。 木头疑惑道：“你要去哪里？” 异种族：“回边缘星系，而且马上就得走。” 他看起来实在是太急迫了，紧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回去参加环梦节。” 木头怔在原地，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刚刚翻涌出一股莫名的惊涛骇浪，这个陌生的词甚至让他眼眶有些发烫。 他问：“环梦节是什么？” 他伪装得很好，所以没有人发现他那一瞬间的异常，异种族笑着说：“是我们边缘星系的一个节日，大家都会参加，可热闹了。” 谈了这么久生意，这还是木头第一次看见这个异种族露出如此明媚而和煦的笑容，他压下心里的波澜，问：“要回去几天，非得现在走吗？” “现在走才赶得上啊，唉，这三天除了关键岗位，我们都是不工作的，你也别想了，有什么事等环梦节过了再说吧。” 波利在旁边非常羡慕：“你们还有这样的节日啊，真是羡慕。” 异种族笑了笑：“我也不知道这个节日的来源是什么，但庆典很好玩的，那天还有免费的食物和礼物，大家都很喜欢。” 波利听得更加心动，但这是边缘星系的节日，如果提出要参加的话好像就太突兀了。他现在虽然对边缘星系有了不少改观，但还没有亲近到去参加节日的地步，不过边缘星系也有不少人类诶…… “我们可以去参加吗？” 波利不可置信地转头，无法相信这居然是木头说的。 异种族也愣了愣，木头提出的这个要求有点突兀：“……可以啊，你想来的话，我也不能阻止你。” 木头便说：“那我们一起走吧，方便吗？我早就想去边缘星系见识见识呢。” 异种族斟酌之后，回道；“当然方便的，飞船已经准备好了。” 以他现在的地位，也可以自主做一些决定了。 飞船果然准备好了，木头和安德烈那边打了个招呼，就坐上飞船。这时候波利还有点恍惚，小声对木头说：“这些异种族……好像还挺包容的。” 他想，大部分人类恐怕不会邀请异种族来参加他们的节日。 木头嗯了一声。 异种族的飞船和他们的有点不同，波利也打量了半天，说：“这边的飞船好像规格样式都和我们的不太一样。” 异种族说：“这种飞船更适合极端条件下的长时间飞行……边缘星系很大的，你们很快就能见识到了。” 150-160 第151章 经过数十天的航行，异种族带他们抵达了坎特-A042星，边缘星系的范围远比第三星系大，各个可生存的星球之间相距甚远。 通过交谈，木头他们得知异种族名叫明乘，坎特-A042星是明乘的家乡，临近家乡，明乘很是激动，给他们讲了关于坎特-A042星的故事。 这颗星球离第三星系比较近，有一些特殊矿产资源，由名为姜天国的国家统治的。姜天国偶尔会和从第三星系来的商人做交易，但没有人离开过边缘星系，他们只从商人口中听说过那个如梦似幻的帝国。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也许坎特-A042星会一直这样下去，但有一天，一艘来自边缘星系的飞船路过这颗星球，并和他们做了点交易，然后驶往第三星系。 说到这里的时候，明乘停顿了一会，说：“那时候谁也不知道，那是一切的开始。” 从那之后，他们不断有资源开始运到一颗名为DK-02星的地方卖，他们也从那里买回了不少廉价而方便的物资。三年前， DK-02星上的异种族逐步回到了边缘星系，并且进入了不同的星球，他们带来了工厂和技术，让原来只能依靠出售原材料和能源的边缘星系也能够自己制造工业品。不久之后，就发生了DK-02星被占领事件， DK-02星的首领奥斯丁带着所有人撤到了边缘星系，为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发展。其中，坎特-A042星依靠独特的地理位置和稳定的政权，成为发展最快的星球之一。 “环梦节也是他们带来的，可有意思了。”明乘笑着说：“咱们这一路挺顺利的。” 一颗绿色的星球逐渐映入眼帘，其上灯火如同橙黄色的繁星，当飞船进入港口的时候，木头发现这里的港口居然还挺热闹，来来往往的飞船穿梭其中，一副有条不紊的样子。 之后明乘又带他们前往姜天国，今天已经是环梦节第二天，来参加节日的人比昨天只多不少。 波利从未见过这么多异种族，街上走的那些带尾巴的，带翅膀的，带角的和带鳞片的，他瞪大眼睛四处张望，发现竟然还有不少的人类。 在这个地方，人类和异种族居然一起庆祝节日。 “你们先自己逛一会吧，我要回去一趟。”明乘说：“之后你直接来这个地方找我，我们再一起回去。放松一点，没有人在乎你们从哪里来，享受庆典吧。” 明乘给木头发了个地址，然后就坐着飞行器离开了。木头和波利此时就位于庆典之中，头顶是用作装饰的灯，两边还有各种摊位，出售的都是波利没见过的小玩意。木头他们陷入人潮的涌动之中，耳边嘈杂的声音汇成一道固定频率的海浪，他们被裹挟在海浪之中前进，这种情况下很难计较旁边是人类还是异种族。 “这里和我想得不一样。”波利贴近了木头，人潮声太大了，他必须紧紧靠在木头身边：“……甚至比第三星系好。” 他说的是这里的基础建设，奥斯丁带来了工厂和技术，也促使当地加强基础建设为工厂服务，这里的环境虽然比不上黄金星系那样充满瑰丽梦想的地方，但至少比第三星系好多了。本地土著也完全不是原始野蛮的样子，波利看到他们有些人带着手环，大概就是他们的个人终端——和帝国的不一样。 波利完全被庆典吸引住了，他还看到了一座巨大的雕像，就在最中心的位置，有些人会给那座雕像送花，他盯着雕像看了一会，对旁边说：“木头，这雕像和你有点像诶。” “？” 然后他一转头，发现旁边站着的是一个陌生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波利立刻踮起脚环顾四周，仍然没有发现木头的踪迹，他感觉自己心脏都要停跳了，一边推开人潮四处寻找，一边高声喊着木头的名字。 “我在这儿。”木头喊道。 波利连忙跑过去，中途不知道踩了多少路人的脚，他口里念叨着抱歉，终于在人群后面看见了蹲在角落的木头。木头手里拿着一个手环，正仔细打量着。 “你吓死我了！”波利惊魂未定，木头对他招了招手，于是波利也跟着蹲下来。 “这是二手手环，边缘星系的个人终端，内部信息已经被清空了。”木头说。 波利茫然地点了点头。 “他们都用这个东西，没有用盖娅主系统。”木头喃喃道：“那他们的主系统是什么？” 波利挠了挠脑袋：“这谁知道呢。” 木头捏着那个手环，他好像格外在乎主系统这个问题，波利兴致勃勃地对他说：“我刚才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雕像，听那些人说，那个雕像和环梦节有关系，他好像已经死了，所以人们在纪念他，我们要不要也过去送束花。” 木头对雕像不感兴趣，但还是被波利拉过去了，波利买了花放到雕像下面，送花的人太多了，他们简直被鲜花所包围着。木头则拿着那个手环在思索——他醒来的时候，身上空无一物，如一个新生胎儿，赤条条睁开眼睛。 就在这时，天空一声炸响，绚烂的彩光照亮了他的眼睛，木头抬起头，此时夜色刚刚降临，烟花在深蓝色的天空下绽放。所有人都和他一起抬起头，多彩的烟花明明暗暗，让雕像的脸显得更加模糊，木头站在花丛中，和雕像对视。 …… “今天是环梦节第三天。”罗斯说。 他面前的图像显示的是一片港口，默的声音从画面外传来：“今天气候正常，他们又出动了。” 罗斯在心里叹了口气，关上窗户，隔绝了外面的声音。他将默这些日子的调查结果放在一起又浏览了一遍，再一次确认了结论：“帝国正在边境集结军队。” 默没说话。 “谈判的结果很糟糕，上次见面，我强调了异种族在边缘星系发展的必要性，异种族的发展不会威胁帝国。”罗斯说：“但帝国说，他们不能接受一个发展的异种族。” 说完这句话之后，罗斯咬牙停顿了一会。他们一直和帝国方面保持通话状态，但至今无法达成一致。 “如果这一战无法避免的话，我们胜算不大。” 默说：“我们不会赢，也不会输，帝国永远无法掌控整个边缘星系。” “但我不想走到那个地步。”罗斯说。 他出生在白银星系，有很多人忘了，但他一直记得。 但主动权不在他的手上，而在帝国手上，帝国已经扼住了他们的喉咙。 默对这些并不关心，他再一次出现在画面中，已经整装待发：“我要继续去找他了。” 罗斯看着默，忽然问：“如果老师在这里的话，他会怎么做？” 默抬起头，绿眼睛像黑暗中乍然亮起的萤火：“他会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一件意料之外又理所应当的事，默是最了解林绥的人。他跟在林绥身边太久了，以至于林绥的行动和思维都深深地刻在他脑海里。在他脑海中的锁解开之前，他只是看着，但现在他已经学会了思考，于是思维方式也无限接近于林绥。 但他对异种族的命运毫不在乎，他只是会看在林绥的份上，偶尔帮奥斯丁他们做点事。 罗斯心情复杂，他和默也交流了这么长时间，但他知道，对于默来说，可能也就比路人强一点。 “明年环梦节你会回来参加吗？”罗斯问。 默：“我不知道。” 他关掉了个人终端，说到环梦节，他就会想起林绥那个带着酒味的拥抱。 默静静地呆了一会，然后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再次走进黑暗之中。 …… 木头和波利过完环梦节之后，就按照地址去找明乘，然后他们发现面前是一座金碧辉煌，恢弘大气的建筑，似乎是姜天国的……王宫。 门口无人机扫描了一遍之后，大门自动打开，走进去就有人来迎接他们了，在王宫内又走了半天，他们才抵达明乘所在的宫殿。 他们看到明乘的时候，明乘穿着一身非常华丽且复杂的服饰，头戴羽冠，身上坠着种种璎珞宝石，贵气非常。 木头惊讶地说：“所以，你居然是一个王子。” 明乘点了点头：“我是父王的第七子，反正王位也轮不到我，干脆出去做生意了。边缘星系像我这样的小王子多如牛毛，你们不用太当回事。” 他都这样说了，木头也就淡定了，问：“我们什么时候走？” 木头和波利就这么跑过来参加环梦节还挺冲动的，安德烈那边得知之后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不过木头本来也不管具体事务，倒是没什么影响。 明乘说：“本来打算明天走的，但明天上面要来个人视察，所以我得先接待他，还要汇报一些事。” “上面？”波利好奇地问，毕竟王室似乎在这里已经是最上面了。 “是那边的人。”明乘想了想，解释说：“工厂那边的顶层老大们，从DK-02星来的那些人。” 第152章 木头他们在王宫内留下，晚上的时候，明乘请他们吃了这颗星球上的特色美食，临近黄昏，他们坐在窗边，架起了一口大锅，锅里煮着各种食材，散发着奇异而诱人的香味。 波利也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但感觉口感味道俱佳，夸赞道：“小王子，想不到你是个这么大方的人。” 以前大家虽然做了很久的生意，但在商言商，并没有私下交情，那时候波利总觉得明乘是个苛刻又冷漠的家伙。但现在的明乘展现出他从未见过的一面，热情友善，甚至还会请他吃饭。 明乘微微一笑：“这几年来，你们也是唯一一个来参加环梦节的人。” 第三星系前往边缘星系的航道一直都是畅通无阻的。 他们又随口聊了些其他事，明乘说：“边缘星系其实什么都有，但唯独缺乏能源。第三星系什么都没有，但即使是废弃不用的灰源矿石也足以满足我们的能源需求。” 波利问：“异种族想要第三星系吗？” 明乘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这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吃完饭之后，明乘将他们安排在一间房间里休息，晚上木头躺在床上，快要睡着的时候，听见波利说：“木头，这里和我想的不一样，其他边缘星系的星球也是这样吗？” 木头实在是很困，含糊地说：“也许吧。” 又过了很久，波利说：“他们好像生活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木头嗯了一声。 波利又问：“人类会和异种族打起来吗，如果打起来的话，我们该怎么办？” 木头说：“如果所有人都保持理性，就不会有战争发生。” “我觉得就这样下去挺好的。”波利喃喃说：“我不想发生战争。” 但就像明乘说的，这不是他能说了算的——那么，谁能说了算呢。 第二天，那位传说中的使者来了。宫殿早就做好了准备，明乘换上了更正式的服装，木头和波利是没有资格接见那位使者的，但明乘说如果愿意的话，他们可以混在人群里旁观。 木头和波利稍微打扮了一下，换上衣服，便混进来人群之中。他们来的时候，才发现街道两边已经占满了人，有的人等了一晚上，手指都冻僵了。波利和木头只能站在最外面，波利迷惑地问：“来的到底是什么人啊，这么受欢迎？”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一艘巨大的飞船停在半空中，一排飞行器从飞船腹部排列而出，他们看不清被围在中间的是谁，只能看到一双巨大的白色翅膀，在天光之下非常耀眼。 “是柏翠大人！” 周围的群众踮起脚不断往前挤，波利连忙伸出手臂护住木头，气喘吁吁地问：“我们要不还是出去吧？” “柏翠大人！我终于见到你了！”他们身边有人尖叫：“谢谢你！” 那个柏翠大人似乎朝这边看了一眼，周围的人更激动了，于是木头只能和波利往后退，艰难地离开人潮。 按照流程，那位柏翠大人直接进入王宫，之后的会谈木头无从得知，会谈中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一天后，柏翠大人离开，明乘也准备和木头他们回GU-07星。 回去的飞船上，波利好奇地问：“那个柏翠大人是什么人啊？” 明乘已经抛下了那身华丽的服装，换上了原来的灰色工装，他说：“柏翠大人是我上司的上司的上司，主管整个集团的商业数据和对外贸易。他为坎特-A042星的人们带来了改变，人们自然感谢他。” 波利问：“那到底是个什么集团？” 明乘耸了耸肩。 他们在飞船上相谈甚欢，但到了GU-07星之后，明乘又变成那个苛刻又难搞的总负责人了。木头和他谈论接下来的合作，明乘同意扩大合作范围，但关于自身利益则寸步不让。 签完合同之后，木头才和波利回到GU-03星，踏出飞船的那一瞬间，波利看着漆黑的夜色和冷郁的街道，忽然想到了坎特-A042星。 他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他想问木头有没有这种复杂难言的情绪，但木头离开飞船后就去找安德烈了。安德烈对他们贸然进入边缘星系的行为非常紧张且愤怒，难得地对木头发了火。 “你们知道这有多危险吗！而且居然招呼都不打就跑了！如果出了什么问题的话……” 波利连忙打圆场：“这不是没出问题嘛，而且那里也不危险啊。” 他这话反而让安德烈更生气了，他怒视着木头：“我是说对整个集团很危险！现在气氛比以前更紧张了，就算我们有方法躲过监察，但不代表可以为所欲为！” 木头问：“发生什么事了？” 安德烈顿了顿，道：“帝国来人调查了公司的账目，虽然没有查出问题，但我们和异种族的接触必须更加谨慎。” 安德烈的担忧不无道理，从他们回来后，帝国有大量的军队前往边境，他们驻扎在第三星系，建造堡垒，并且严防异种族的进入。公司和异种族的贸易一下变得极为困难，供货渠道被限制，就算是第三星系的人想离开，也会受到严格监控。 GU-03星上也出现了一些帝国军队，公司只能暂时停止大部分业务，又一个问题摆在安德烈面前，继续还是停止？ 然而他也只是被时代所裹挟的一枚棋子，他的命运并不由自己决定。 帝国黄金星历356年，一名帝国士兵在边缘星系一颗名为坎特—A011星范围内失踪，帝国边境统领要求坎特—A011星的首领为此负责，交出那名失踪的帝国士兵。 然而坎特—A011星的首领表示他们对此事毫不知情，那名帝国士兵的失踪和他们没有关系。 帝国边境统领拿出了那名士兵失踪前的景象，在进入坎特— A011星范围后不久，飞船就失去信号，之后再也联系不上。坎特— A011星首领的回应是，帝国士兵没有资格随意开着战斗飞船进入坎特— A011星的范围。 帝国边境统领说：“从黄金星系，白银星系，第三星系到边缘星系，都属于帝国统治，帝国士兵有权进入任何地方。” 坎特— A011星首领说：“帝国这么多年的统治，只给边缘星系带来了压迫和痛苦！” 双方争论越来越激烈，最后出面的是帝国上校周灵清，她要求坎特— A011星的首领配合调查。 坎特—A011星的首领说：“配合调查的意思是要把军队光明正大地开到边缘星系吗，抱歉，我不能接受。” 所有人都在等接下来的发展，帝国难道会就这么让步吗？谁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那个帝国士兵真的失踪了吗？”波利裹着被子，和木头看屏幕上的最新消息。他以前对新闻不感兴趣，但现在，这些事已经和他息息相关。 “我倾向于是真的。”木头说：“这几年一直在发生失踪事件，而且越来越频繁，只是很少发生在边缘星系。他失踪前的景象和之前的一样。” 至今为止，也没有人查清失踪事件的真相。 “接下来会怎么样？”波利忧心忡忡地问。 木头还没有说话，屏幕上就弹出一条新闻：皇帝陛下发言称，帝国需要对失踪士兵负责，必须要给他和全体国民一个交代，他已经签署法令，同意帝国军队进入坎特—A011星调查。 波利倒吸一口凉气，他下意识转头看向木头，木头正盯着屏幕，脸庞在屏幕的微光下晦暗不明。 接下来的一切如同坠落中的飞行器，不断加速向下，令人心脏直跳，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帝国军队悍然进入坎特—A011星，遭到了阻拦，双方发生小规模战斗，坎特—A011星死伤数人。 坎特— A011星的首领称，坎特— A011星侵犯了本地居民的正当权利，坎特— A011星正式脱离帝国存在，帝国军队的存在被视为敌对行为，帝国正意图挑起一场关于人类和异种族的战争。 而帝国的回应是：坎特— A011星没有资格在帝国面前提正当权利，也没有资格提战争。 第153章 帝国军队不顾首领的阻拦进入坎特— A011星后，坎特— A011星当地力量与帝国军队发生战斗，在付出极大的代价之后，将帝国军队一百零三人全部俘虏。 此时造成了极大影响，帝国境内一片哗然，皇帝陛下要求坎特—A011星交出俘虏，为此帝国和坎特—A011星首领进行了多轮谈判，但谈判毫无进展，坎特—A011星首领甚至说出：“边缘星系只属于我们自己，帝国没有资格横加干涉”这种话。 火被点燃了。 木头正匆匆往前走，此时天空忽然亮出一片红色的光幕，所有的全息影像展现出同一个画面，皇帝陛下对着镜头说：“很遗憾，我们必须保卫帝国的威严，为了被关押的帝国士兵，我们不得不采取行动。” 皇帝陛下有一张非常年轻的脸，面目青涩，看上去甚至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学生，在他的身后，站着周灵清少校。 木头按住胸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波利跟在他身后，迷茫地问：“接下来会怎么样？” 木头说：“我们得做最坏的打算。” 波利：“从三年前开始，帝国和异种族的关系忽然变得很差，但无论如何也不该打仗啊，明明已经共存了那么久……为什么呢？” “坎特— A011星的反应，背后一定有人推波助澜，光凭他，是不可能面对帝国这么强硬的，而且仅仅是这样的地方首领，也不可能拥有俘虏帝国军队的实力。” 波利：“会是谁，那个组织吗？” 木头：“如果我是那个组织的首领，我就不会这么做，那个组织的主要目的还是做生意，做生意需要稳定和平的环境。” 木头颇有点心烦意乱，事态发展在他的意料之外，而以他现在的身份，似乎什么都做不了。红色的光幕还悬停在空中，正在播放其他新闻，木头低咳一声，匆匆朝公司走去。 统一联合公司在帝国军队进入坎特— A011星后就停止了大半业务，尤其是向GU-07星运送原材料等，眼看着局势越发混乱，公司逐渐切断了和异种族那边的联系。 安德烈就在公司内，进入公司后，木头很快便见到焦虑不安的安德烈，安德烈说：“在你来之前，我刚和长老会那边的琼斯长老谈过，他建议我们暂停所有活动和业务。” 木头问：“他有没有透露过帝国那边的意思？” 安德烈忧心忡忡地说：“帝国不会善罢甘休。” 帝国果断采取了行动，派了一整支军团——第302军团前往边缘星系。木头他们在屏幕上观看了出兵前的誓师大会，军团长宣称自己将用一个月的时间解决坎特— A011星，维护帝国尊严。 在帝国军队眼里，边缘星系显然还是蛮荒和落后的代名词。 两个月之后，第302军团进入边缘星系，他们和坎特— A011星进行了长达一个月的战争，坎特— A011星顽强抵抗，虽然损失惨重，但并没有让第302军团进入坎特— A011星。军团长多次劝诱首领投降，也被毫不留情地拒绝。军队不得不找个星球休息并且补给，他们准备降落到附近的坎特— A005星，然而遭到了坎特— A005星的强烈反对，军团长一怒之下，先攻打了坎特— A005星，并很快占领了该星球。 火越烧越旺。 坎特— A011星对此提出了强烈抗议，其他坎特系星球也随之发声，在坎特— A005星上的帝国军队遭到了来自当地反抗势力的骚扰和攻击，帝国军队不堪其扰，进行了残酷镇压。 坎特各星之间联系较为紧密，他们从传来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当地土著正在经历惨烈的屠杀。 皇帝陛下指责了军团长扩大战事的行为，为了弥补过失，尽快解决麻烦，军团长下令再次进攻坎特— A011星。然而这一次，他面对的不止是坎特— A005星，还有其他坎特星系的支援，第302军团陷入战争的泥沼之中，这是一场被称为绞肉机的战争，军团共十二万人，死亡一万多，伤七万多，大量被俘，坎特星系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几乎是一比五的损伤比。 这把火已经彻底点燃了帝国和边缘星系，无人能够幸免。 三个月后，皇帝陛下派出五个军团向边缘星系进军，其中有一支军团计划驻扎在GU-07星及其附近星球上。那一天，木头看见密密麻麻的战斗飞船漂浮在星球外，遮蔽了光线，如同黑夜降临。 安德烈虽然在GU-07星上有一些影响力，但这颗星球还没有名义上的首领。帝国军团进入星球，并且迅速占据了GU-07星的所有港口。 驻扎在GU-07星的是第003军团，很快，安德烈就收到消息，说军团长要见他。 安德烈非常紧张地前往军团驻扎的地方，然后被带到了一个房间。房间内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另外两人，也是在GU-07星比较影响力的人，这让安德烈松了口气，至少说明军团长不是为走私的事来的。之后又有五人被带进来，安德烈恰好都认识，也做过一些生意。人齐了之后，他们又等了很久，才看到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走进来。 他穿着笔挺的军服，小胡子修建得非常精致，手里牵着一个漂亮的异种族，安德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他甚至无法认出来那个异种族究竟是什么血脉，被异化得太严重了。 军团长说：“我叫诸位过来，是想认识一下，毕竟之后日子还长着呢。事情比较多，我就直接点了，大家都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GU-07星就是前线，战事不容有失，你们得管好自己的人，别惹出什么事，并且全力配合军队。” 有人立刻道：“当然，当然。” 军团长挑起嘴角，一个个看过去，被他所注视的人只能应和他的话。安德烈也点头同意，但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军团长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道：“为了防止意外，你们的资产也暂时由我接管，放心，等战争结束之后，自然会还给你们。” 众人哑口无言，有个人小声说：“为、为什么呢……” 军团长：“这可都是为你们好，免得有人想不通资敌，到时候可就不止是冻结资产的问题了。” “但是……”有人开口，他甚至还什么都没说出来，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脑袋，他立刻倒下去，尸体发出咚的一声，让安德烈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我不是在和你们商量。”军团长说：“另外一件事，从现在起，GU-07星禁止出入，如果被抓到的话，这就是下场。各位，我已经提醒过了。” 安德烈走出那个房间的时候，血腥味仿佛还在他的鼻腔里回荡，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感觉从头到脚都凉了个透。 安德烈没有回公司，而是直接去了木头的住处，却发现木头不在。 他想联系木头，才发现自己到现在为止手还在抖，这时他听见房间内传来动静，紧接着血狼走了出来。 血狼看到他倒是一点都不惊讶，先开口问道：“你回来了，还挺快的，那个军团长说了什么？” 安德烈看见他，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把军团长的话复述了一遍。 “和木头猜得差不多。”血狼惊叹了一声：“他还说，你能平安回来就行，公司的钱让你不要在意。” 安德烈心情复杂：“木头呢？” 血狼说：“他走了。” “走？”安德烈无法理解这个词。 “他带着波利，坐飞船离开了这里。”血狼说“：“他猜到军队来了之后会封锁这颗星球，于是提前准备走了。我现在就是来帮他收拾屋子的，也顺便告诉你一声。 ” 安德烈呆愣了一会，各种情绪堆在他胸口，仿佛溢满的水缸，他忍不住喊道：“他就这么走了？！他要去哪里？！” “这谁知道呢。”血狼说：“他也没给我说。” 安德烈捏紧拳头，在原地饶了几圈，感觉浑身发烫，脑子里嗡嗡作响：“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现在他一声不吭就要走了，甚至没和我说一声！” 血狼定定地看着他：“就算告诉你又能怎么样呢。” 安德烈：“……” 血狼嘴角带着一丝笑：“你生气的该不会是他没带你一起走吧，安德烈，他不属于这颗星球，但我们不一样。就算离开，我们又能去哪，留在这里，也许还安全一些。” 安德烈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僵在原地。 血狼拍了拍他的肩，和他并排站在一起，这时空中有几艘战斗飞船列队飞过，同时全球播放关于封锁码头的消息。 天空中虚拟屏幕红色的光落在他脸上，血狼饶有趣味道：“你不觉得木头这人很有意思吗？你说，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有种预感，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安德烈抬起头，喃喃道：“暴风雨就要来了。” 第154章 木头和波利坐在飞船里，此时他们正在边缘星系内，为了避开交战地带，他们绕了很大一圈。 “我们要去哪？”波利问。 这家伙真是，一句话不说就跟着他跑了，现在才问他们要去哪，木头还以为他不在意呢。 “你就一个人，万一你需要帮助怎么办。”波利说。 木头拉了张全息图像给他看，说：“我收集了这三年来所有的失踪案件，失踪者都没有留下任何信息，但他们的总体轨迹是从黄金星系往边缘星系走的。” 木头在地图上拉出了一条直线，将所有失踪案件一一连起来。 波利：“你要调查那起失踪案件吗？就算找到那个帝国士兵，也不能阻止战争吧……” 到了这一步，双方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地步了。 “不止是因为这个。”木头说：“我觉得这件事很重要。” 波利没有问太多，这是他的优点，懒得追究太深，他问：“那你准备怎么做？” 木头说：“首先我们要找一个无人区，那些飞船都是在非常偏僻的地方遇害的。然后，我们需要等一个合适的时间……” 一个月之后，木头开着飞船抵达回螺-042星附近，这里是一片无人区，各星球都不适宜生物生存，只有极少数飞船会偶尔路过这里。 木头和波利穿上了防护服，波利拿着枪，而木头在调整录像设备。主控室的屏幕上正在播放新闻，帝国军队正在和边缘星系交战，出乎意料的是，即使派出了所有精锐力量，他们也没有摧枯拉朽地消灭所有敌对力量，反而陷入了痛苦的拉锯战。在新闻下方，还有帝国人民的回复，他们对帝国的尊严被冒犯感到十分愤怒，表示要消灭所有不听话的异种族，包括那些生活在边缘星系的人类，或者说，整个边缘星系都应该被毁灭。 木头面无表情地刷过这些消息，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是皇帝陛下的表态。 值得一提的是，周灵清上校离开了黄金星系，前往第三星系指挥战斗。 而为了应对帝国的威胁，边缘星系成立临时政府。 回螺-042星附近的信号很差，所以传过来的画面有些卡顿，这条消息之后，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银色短发的男人，他有一双灰色的瞳孔，身量很高，面色苍白，露出一点微妙的异种族特征。 “敬告各位同胞，我此时站在这里，代表的是边缘星系亿万异种族的利益。帝国军队此时正在坎特-A011星，山金-B032星，美云-K045星，美云-K017星四个方向进攻，每天的伤亡都以数十万计，从开战至今到现在，总伤亡两百七十万人，其中有三十万是儿童，这并不是一场战争，而是一场屠杀。” “我们每个人都记得，异种族和人类曾经共同建立了黄金星系，而在三百年前，人类将异种族驱逐到边缘星系。” "我所在的地方，曾经是一颗名为环梦-C103的星球，在没有任何理由的情况下，帝国摧毁了这颗星球，它见证了帝国对异种族的蔑视和残酷镇压。 " “三百年来，异种族在边缘星系中顽强生存，即使如此，帝国仍然步步紧逼，在帝国的控制下，我们无法摆脱贫困，落后，蛮荒。” “诸位，时至今日，我们已经无需再忍耐下去。忍耐换不回尊重，利刃才能获得应有的权利。” “我宣布，边缘星系临时政府成立。” “为了我们生存的权利！” 当图像消失之后，波利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屏息看着这段关于临时政府成立的演讲，他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木头，发现木头似乎在发呆。 “怎么了？”波利在他面前挥了挥手，然后勉强扯了扯嘴角：“真糟糕，好像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木头问：“你觉得谁会赢？” 波利思考了一会，说：“肯定是帝国吧，毕竟双方实力差距太大了……那个所谓的临时政府能撑多久呢。” 没有人觉得边缘星系能撑下去，在周上校赶往前线之后，帝国军队势如破竹，不断推进战线。而边缘星系临时政府也在紧急征兵，战况十分焦灼。 木头和波利在远离战场的地方，从这里接收到的消息有时候会慢一两天。 波利没有什么事做，只能关注战场情况。他和异种族做过一段时间生意，又去过坎特— A011星，一想到战争会摧毁他看到的一切，心里就很难受。 但如果一定要选一个立场，他只能站在人类这边。 “木头，快看，在美云-K045星，帝国军队遭到了临时政府的反击，被打退了。”波利指着图像说：“临时政府使用了新型武器，以前从来没见过的……” 他想起见过的异种族使用的飞船和个人终端，和帝国完全不同的规格，边缘星系有一套自己的体系，所以有自己的武器也很正常。 这似乎只是个开始。 之后，边缘星系临时政府开始反推，新型武器层出不穷，而且极具针对性。而且在初期的撤退之后，边缘星系并没有就此溃败，反而聚集了更多的力量进行反击。 木头说，这场战争他们一定准备了很久。 帝国开始在第三星系征兵。 “不知道安德烈他们怎么样了。”波利担心着他曾经的老大，于是决定联系一下安德烈，然而他将通讯拨过去之后，却没有得到回应。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但就算出事了，他也没办法，波利又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他想联系血狼，但也无法接通。 “好奇怪……”波利转过身看向木头：“木头，我好像谁都联系不上了，要不你来试试——” 他看见木头的瞳孔忽然放大，然后猛地朝他扑过来。 波利被木头抱住，朝旁边摔过去，两人在狭窄的船舱内滚了两圈，波利躺在地上，头昏脑涨，他疑惑地问：“……怎么了？” 木头从他身体爬起来，然后看向后方，口里道：“刚才那边有个东西——” 波利看过去，飞船外面什么都没有，还是一片漆黑，这幅景象他已经看了两个多月了。 但他相信木头的判断。 “消失了。”木头皱着眉去整理录像设备，他调出刚才的录像，波利也凑过来看，上面什么都没有，仍然是一片平静的星海。 “你看到了什么东西？”波利问。 木头：“像一条黑色的鱼，半个飞船那么大，忽然出现在前面……” 砰！ 飞船猛地摇晃了一下，冲击是从侧面传来的，波利稳住身形，立刻看过去，一只黑色的怪物正在撞击他们的飞船。和木头描述的一样，体型硕大，头部是圆形的，后方是长长的尖尾，漆黑的外壳仿佛吸收了所有的光。 砰！ 那玩意又撞了一下，波利失声尖叫：“这是什么东西！” 木头低头看着显示器，到现在为止，录像上仍然什么都没有，那个怪物的影像无法被记录，只有不断摇晃的飞船显示他们遭遇了莫名的攻击。 怪物又一次猛地撞击飞船，飞船侧面凹陷进去，一些零件飞出来，擦过木头的脸颊。防护盾坚持不了多久，木头打开手动操作，以一个奇异的姿势躲避怪物的攻击，然后开着飞船全速离开这里。 那个怪物体型硕大，速度倒很慢，并没有追到他们，但木头开了几分钟之后，就看见那个怪物忽然出现在飞船正前方，他来不及拐弯，只能眼睁睁看着飞船撞上去。 这片空间有问题！ 木头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怪物趴在飞船上面，张开大口，吞掉了半个主控室。 木头和波利被乱流扔出了飞船，幸好他们都穿着防护服，以至于不会立刻死在太空之中。木头仰头看着飞船被怪物一口一口吞掉，散落的碎片漂浮在他头顶，而更上方，是一个黑色的圆。 六只怪物以头衔尾，组成了一个黑色的圆圈，边缘处散发着刺目的白光，它们在不停地移动，所以那个圈也在缓慢地旋转，像一个永恒的圆。 飞船的碎片被吸入黑圆之后，就奇异地消失了。 那个怪物又一次朝木头冲过来，木头还盯着那个漆黑的圆，一动不动，仿佛里面藏了什么宇宙的秘密。波利急得大喊，但他的声音无法传到木头那里去，只能看着怪物吞掉了木头—— 就在这时候，一个漆黑的身影忽然出现，像子弹一样穿透了怪物的身体，极为寂静的几秒之后，怪物的身体内部发出危险的声音，然后开始膨胀，猛地爆炸。 爆炸所产生的并不是血肉，而是更类似于骨质一样的东西，碎片的冲击比怪物更致命，木头看见碎片割破了自己的防护服，但就在下一秒，一个漆黑的影子落下来，抱住了他。 对方把他抱得很紧，仿佛要揉进身体里，漆黑的长□□浮在空中，他贴着胸膛，听到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第155章 林绥被抱着近乎窒息，他能感受到如钢铁一般坚硬有力的双臂紧紧地箍住他的身体，简直恨不得融为一体，漆黑的长发飘散在四周，将两人笼罩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之中。 而此时他依然怔怔地看着头顶的圆，漆黑的怪物缓慢游动，无形的能量不断扩散。林绥猛地回过神来，此时那些碎片还在无规则飘荡，林绥指了指另外一边的波利，示意救他。 对方定定地看着他，深绿色的眼睛简直要望进他心里去。 “救他。”林绥说。 默咬了咬牙，一手环抱林绥，踩着碎片飞到波利那边，然后拎着他的脖子以免被撞到，就在这时，一块碎片朝他们高速撞过来，默带着两人躲避，身后明明空无一物，但他忽然感觉到一种异常。 好像掉进水面一样，默心里一突，立刻抱紧了林绥。 他不会再和林绥分开了。 …… 当林绥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仍然在默的怀里，默双手环住他的腰，但他们此时都在水里，并且不断地向下坠落。 水很冷，能见度很低，林绥拍了拍默的脸，默睁开眼睛，两人在水里对视片刻，默拖着他向光源方向游。林绥不会游泳，但他完全信任默，所以一点都没挣扎，让默把他托举到水面之上。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片湖泊，湖面静谧，岸边是茂密的水草。默托着林绥游到岸边，这里是一片平静的草地，远处是森林和蔓延的山。 上岸之后，默和林绥一起摔在地上，两人身上都是湿漉漉的，沾了水的黑发纠缠在一起，林绥侧过脸看默，默也正注视着他。 两人对视片刻，林绥说：“默……” 他话音未落，默忽然伸出双臂抱住他，两人双颈相交，胸膛紧贴在一起，湿掉的衣物传递着彼此的体温，心跳声此起彼伏。林绥微微仰起头，感觉到脖颈处温热的呼吸和液体。 “默。” 林绥微微侧过头，轻轻地把手放在他的背后。 当注视着那些怪物所组成的黑圆之后，林绥忽然恢复了记忆。这也是他当时没反应过来的原因，然而在他被那些记忆冲击的时候，默就这样来到了他身边。 时间仿佛就这样凝固了，半晌后，默主动放开林绥，两人从地上坐起来，林绥一边拧自己的头发，一边问：“默，你怎么会在那里？” 默说：“我一直在调查那些失踪事件。” “嗯，你也是……”林绥忽然反应过来，猛地看向他，探过身去摸他的喉咙：“你能说话了？” 默微微抬起下巴让他摸，小声说：“是，就在那次事件之后，我大脑里的锁受到冲击被解开了。” 林绥惊异地盯着他，情不自禁地露出一点笑容：“这倒是好事……诶，你的声音还挺好听的，神圣审判有没有对你造成伤害，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奥斯丁他们呢？” 恢复记忆之后，自然有更多的疑惑涌上心头，尤其是当林绥想起了现在的局势。 “我没事，但母舰被神圣审判摧毁了。”默将他知道的事一一道来：“奥斯丁他们转移到了边缘星系，和那些星系土著合作，做了很多事，把影响力传播到了整个边缘星系。他们一直在为战争做准备，研制了很多新武器……关于坎特— A011星的事确实是个意外，不过奥斯丁准备抓住这个机会，边缘星系的真实实力很强大，直到现在也隐藏着一部分……其他事我知道得并不多，我一直在找你。” 默说这些的时候，林绥顺便帮他将湿漉漉的长发梳到脑后，闻言轻声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死？” 默仰头看着他：“我就是知道。” 林绥笑了一下：“这算什么答案。” “我只是觉得，如果你死了，我不应该还活着。”默绿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我就是这样想的……林，我好想你。”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念林绥的名字，说出来的那一瞬间，他的心都颤抖了一下，以前那种饥饿寒冷的感觉终于彻底消失，他的心脏，他的身体再次充盈起来，恍然间，他仿佛现在才回到这个世界。 林绥的睫毛微微一颤。 “我也很想你。”林绥说。 默的眼睛陡然亮起来，林绥忽然有些无法面对他的注视，慌慌张张地避开，视线落在旁边的一颗小草上，随着心脏的酸涩，好像脸也变热了。 耳朵也很热，他发现自己处于一种羞窘的状态，甚至无法控制自己。 默问：“你为什么没有来找我们呢？” 林绥思忖后，说：“我失忆了，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两年后的GU-03星，那里有个人救了我。直到坎特—A011星事件发生，我想去调查关于那个帝国士兵失踪的真相……我们果然遇到了那个怪物，然后我发现那些怪物无法被任何仪器捕捉到图像，除此之外，它们似乎还拥有操纵空间的能力。” 默点了点头，说：“确实，它们只能被肉眼看到，但它们并没有操纵空间的能力，只是它们每次出现都带着空间碎片。那些失踪的人有的是死了，有的则是掉进了空间碎片——就像我们一样。” 默调查的时间比他久，得到的信息也比他多，林绥沉吟片刻，说：“不知道我们掉到了哪里……对了，波利呢？” 林绥立刻站起来，环顾四周，当时他们是同时掉进那个空间异常点的。默抱着他，然后波利也就在旁边。 波利也会落在这附近吗？ 林绥找了一会，发现默异常地安静，他回过头的时候，默站起来，高大的身体将他完全笼罩在阴影下。 “波利是谁？”默问。 林绥：“和我同行的朋友……在失忆的那段时间，他一直在照顾我。” 默不说话了。 林绥笑了笑，提议两人分开寻找波利，默不同意，于是两个人一起走。幸好他们很快就在一颗大树下找到了波利，当时波利正在和一匹孤狼对峙，默闪电般按住孤狼的脖子往下压，狠狠给了一拳，打得孤狼头昏眼花，夹着尾巴逃跑了。 “木头！你没事吧！”波利如释重负，冲过来想抱林绥，被默拦住了。 “这位是？” “木头？” 林绥揉了揉眉心，解释说：“我失忆那段时间，没有名字，所以他们叫我木头。波利，这是我以前的朋友，他叫默。” 默补充了一句：“林默。” 他官方文件上的名字确实叫这个。 波利的视线在默和林绥中间来回游走，挠了挠头：“木头，你想起来了？” 林绥：“嗯。” 波利虽然一直指望着林绥恢复记忆，但现在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开心，也许是因为默在这里的原因，木头以前的朋友看起来很可怕，虽然之前他救了自己……但果然，木头和他身边的朋友并不是普通人。 当默站在那里的时候，波利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从他身上传来的压迫感和威胁，他下意识想逃跑，这是一种对力量的本能畏惧。 “那挺好的。”波利只好这么说：“木头，我刚才……” 默忽然开口：“他叫林绥。” 波利呃了一声，沉默下来，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我本来的名字叫林绥。”林绥打破寂静：“我们现在首先要确定这是哪里，然后想办法回去，看周围的环境，应该不是无人星球。” 旁边就有一座高山，林绥和波利体力都一般，便让默去山顶查看情况。 默闷闷地点头去了，林绥和波利留在原地，过了一会，波利问：“木头……啊不，林绥，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被那个怪物袭击之后。”林绥说。 波利：“那你原来是什么人啊，还是那个林默，他看起来有些……不太好相处。” “默他其实性格挺好的，你不惹他，他绝对不会惹你。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他是个很纯粹的人。”林绥指了指自己：“至于我，波利，你真的想知道吗？离开这里之后，我可以给你一大笔钱，足以让你找个小星球安稳地度过一生。” 他给了波利一次选择的机会。 波利垂下眼，犹豫了很久，最后笑着说：“我都琢磨这么久了，要是不知道的话，恐怕以后都睡不着了。” 林绥问：“你知道之前那个黑兰伯爵死亡的事吗？” 波利：“……” 林绥：“我就是那个黑兰伯爵。” “原来是伯爵大人啊。”波利夸张地行了个礼，说：“还好？我本来就觉得你应该是个贵族什么的，不过我记得新闻上有说过，伯爵是因为意外死亡……” “是周上校想杀我，而她杀我的理由是，我是IK-02星异种族的首领。在这之后，第三星系的异种族被驱逐，IK-02星也被帝国军队占领。波利，离开这颗星球之后，我会去边缘星系找临时政府。” 波利脸色微微发白：“那个临时政府的奥斯丁……” 林绥：“他是我的朋友。” 第156章 默回来得很快，他说在东边有生物活动的迹象，那里似乎有一个部落，于是林绥他们决定往东走。 这一路其实是相当远的，到了晚上他们还没有走出森林，不过森林里弄点吃的很方便，天黑之后，他们找了个能挡风的山洞暂且休息一晚。 波利找了个地方躺下睡觉，林绥靠着石壁闭目休息，外面偶尔传来虫鸣鸟叫声，反而更衬出夜晚的辽阔和寂静。 他走出去，脚步声很轻，默正在外面守夜。林绥之前想了很多关于边缘星系临时政府的事，此时看到他，却忽然想到了默的那个拥抱。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恐怕任何人都会认为他死了，但默一直没有放弃。 当他消失之后，会有一个人找他。 林绥说不好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只是看着默的背影，一时没有上前。他的心像今天的夜色一样静谧，然而星星不停闪烁着。 默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有互相信任的朋友，有利益相同的盟友，有共守秘密的密友，然而默不仅如此。 他已经习惯了身边有这样一个人。 默回过头来，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变得更深，但那是一双纯粹的眼睛，所有的情感如此坦诚地表露出来。 “林。”默叫着他的名字。 林绥嗯了一声，走到他身边。 今晚的夜空很明亮，星星也很近，林绥的思绪暂时从其他事上抽离，好奇地问：“你都是怎么找我的？” 默说：“我也没有办法，就是到处找，然后打听。我总觉得你到了哪里都不会无声无息的，所以经常去一些有意外事件的地方。GU-03星的事我也听说过，但没有发现你的线索，你一直没有在明面上出现。” “我醒来的时候只剩一口气，又什么都不记得，只能这样保护自己。” 默转头看着林绥笑了笑，他看起来很开心。既然他已经找到了林绥，之前的事也不重要了。 “亚萨呢？” “他一直在最高生命科学院，我们后来没有再联系过。” “他应该是安全的，周上校似乎只针对我。”林绥忽然想起在坎特-A042星所见过的个人终端，边缘星系有一套独立的主系统，那么他们用的主系统是谁。 在恢复记忆之后，林绥曾经试图呼唤001，但001消失了，他能明显感觉到大脑空空荡荡，永远地失去了一些东西。 他已经能够回想起神圣审判降临时的事，就像曾经发生过的一样，他没有死不是因为奇迹，在最后时刻，001用所有能量为他抵挡了神圣审判的攻击，但这次001消失了。 林绥对001还有很多疑惑，但他没有机会再问了。 控制手环也消失了，虽然精神阈值没变，但没有机械体可以供他操控。 林绥转了转手腕，心里空落落的，001陪伴他的时间比默还长……但他好像永远失去了这个朋友。 “你在想001吗？”默说：“你之前把它交给了我……” 默拉住他的手腕，俯身贴着他的额头，忽然拉进的距离让林绥懵了一下，他眨了眨眼，默也睁着眼睛注视他，轻声说：“它一直在我这里。” 默本来想将001重新传给林绥，但001说林绥现在的身体太过于虚弱，强行传输过去可能会崩溃。 默遗憾地松开手，重新站直：“边缘星系所用的主系统就是001 ，这样可以彻底屏蔽盖娅对边缘星系的监控，因此奥斯丁他们才能隐藏真正的实力。” “临时政府仍然不是帝国的对手。”林绥说：“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在临时政府内部，哪怕最乐观的人，也不会觉得临时政府能打赢帝国军队，只是不会输而已。边缘星系足够大，生活在其中的人和异种族也足够多，帝国军队永远不可能真正地征服边缘星系。 战争是最后的手段，奥斯丁不可能是盲目掀起战争的人，他一定有战略目的。 “边缘星系独立。”默说。 这也代表了边缘星系和帝国的彻底割裂，其实和林绥之前的目标并不一样，他是想要异种族融入帝国之中，并且有帝国人拥有同样的地位。 边缘星系正在脱离原来的沼泽，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两条路。 关于选哪条路不是他现在能想明白的，林绥问： “对了，关于那些怪物，你查出什么了吗？” 默摇头：“没有更多信息，我怀疑它们出现很久了，而且每次出现都伴随着空间碎片。” 林绥想起来那个漆黑的圆环，这些怪物拥有奇怪的空间能力，到目前为止，它们所导致的只是一些失踪事件，但林绥仍然对此深感不安。 要调查这些怪物也很难，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边缘星系和帝国军队的战争……说这些都太远了，目前要解决的首要问题是搞清楚这是哪里。 第二天早上，三人继续赶路，终于抵达了那个部落。这个部落的科技水平和当初的环梦-C103差不多，大部分都是些原始而普通的工具，但偶尔又会冒出来一些高科技玩意。 三人进入部落之后，引起了一些关注，林绥找到部落首领，问他有没有离开这颗星球的办法，首领说：“我们没有飞船，也没有飞船会落在这里。” 这里是蒺藜—A009星，一个在边缘星系也非常偏远的地方，首领甚至连临时政府和帝国军队开战的事都不知道。 林绥忧心忡忡地问：“能让001联系奥斯丁来接我们吗？” 默摇头：“不行，这里联系不上他们。” 现在该怎么办，难道让他从零开始手搓飞船，就算在001的帮助下能做到，等他搓完飞回去，估计战争早都结束了——无论最后是什么结果。 唯一的好消息是，首领说有时候会有外来飞船来这里做生意，上次来是一年前，下次来大概要等两年。 林绥：“……” 他得想想办法。 首领愿意给他们个空房间住，三个人在这里生活倒是没什么困难。有一天大伙出去打猎，有猛兽袭击众人，路过正在采蘑菇的默一拳解决了猛兽，还因此受到了大家的欢迎。 “这是东边那家人送过来的萝卜。”波利清点着屋里的蔬菜，说：“今晚我们吃萝卜炖肉吧。” 他叫了两声林绥才回过神来，点头答应了。波利对这里的生活倒是乐在其中，和周围邻居也相处得不错，林绥看他每天乐呵呵的，倒是一副万事不愁的样子。 或许比起去边缘星系临时政府，他更愿意留在这里。 晚上林绥拿了锅给他们做萝卜炖肉，还加了点玉米进去，吃完饭之后，波利躺平入睡，林绥走出房间，默悄无声息地跟在他后面。 今晚的星光极亮，林绥爬到一处小山坡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河。 这些星球看起来如此遥远，如果从生到死，一辈子就生活在一颗偏远星球上的话，其他星球和自己是毫无关系的。 但是飞船拉进了星球之间的距离，星球之间，星系之间的关系便发生了改变，就像是一个漩涡，当它出现时，没有人能够逃离。 “很久以前，我曾经想过一个问题。” 林绥的声音近乎喃喃自语：“对于宇宙来说，人算什么？” 这是林绥在母舰上常常思考的问题，在庞大的母舰中，他只是一只不起眼的蚂蚁，然而母舰漂浮在宇宙中，又是如此的渺小。 宇宙如何看待母舰，又如何看待他。 宇宙如何看待他们这样的生命，他们的文明，他们的旅程。 林绥问：“你觉得呢？” 默摇头，他从来没思考过这种问题，也完全不在乎。 “也许对宇宙来说，不论是母舰还是帝国，都无关紧要。”林绥双手撑在身后，抬起头注视着星空：“更别提我们这些生命，我们的诞生，我们的灭亡，宇宙都不在乎，也没有意义。” 默缓缓眨了眨眼，他一直看着林绥：“你在乎你。” 林绥不由得转头看他，星空如此明亮，他的眼睛仿佛盛满了星光。 “……我也是，默，我已经找到了答案。”林绥伸手握住他的掌心：“所以我在想另外一个问题。” “对于人来说，宇宙算什么。” 这个问题更简单。 默开始思考，微微皱起眉，林绥不由地笑了笑，他拉着默的手准备站起来，又抬头看了一眼星空。 “……今天的星星是不是太亮了。”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天边一个白点越来越大，越来越亮，林绥脸色微变，默注视着那个白点，两人对视一样，默说：“那是一艘飞船！” 那是一颗急速坠落的飞船，而在那之后，又有几艘飞船落下来，着陆位置就在部落附近。坠落的飞船发出的光几乎就像是一个小恒星的燃烧，照亮了整个部落。 第一艘飞船坠落的声音惊醒了所有人，地面剧烈地摇晃起来，当人们从房屋里出来，就看到仿佛地狱里的一幕。 就像是一个漩涡，当它出现时，没有人能够逃离。 第157章 幸好那些飞船并没有直接坠落到部落中，尽管如此也足够令人恐惧了，部落的人们匆忙躲到了后面的山林里，波利还帮忙抱了个小孩，林绥和默则朝着那片坠落地点跑过去。 天上的战斗仍然在继续，坠落下来的人们还活着几个，默把其中一个幸存者从救生舱里拖出来，很快辨认出来，这些居然都是异种族。 从武器和飞船上，能看出对方是帝国军队。 默对幸存者说：“给我一艘飞船。” 幸存者浑身是伤，脑袋也晕乎乎的，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你是谁？等等，喂！” 默直接按住他的手环，001迅速覆盖权限，发出指令，让仍然在战斗的异种族们立刻撤退，其中一艘飞船直直地降落到他们面前，里面的驾驶员走出来，枪口对准默，紧张地问：“你是谁？” 他忽然收到命令，而飞船则完全不受控制，他最开始还以为是被帝国军队黑了控制系统，但一切显示正常，他收到的是来自最高层的命令。 默虽然一直没有回去，但奥斯丁同样给他开了最高权限。 默带着林绥进入飞船，林绥回过头对那个异种族说：“保护好他们。” 在异种族疑惑的视线中，飞船急速升空，红色尾焰喷薄而出，那艘普通的战斗飞船仿佛忽然拥有了生命力一般，犹如尖刀灵活地刺进帝国军编队中。 “已锁定目标。”飞船内传来冷淡低沉的声音，林绥愣了一下，说：“ 001 ？” 仪表盘上的灯闪了闪：“是我……好久不见。” 林绥在座椅上往后靠，勾起嘴角笑了笑：“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飞船在帝国军队的炮火中穿梭。 001：“您说。” “当时是你救了我？” “是的，在你体内的我也因此消失，幸好这里还有个备份。” “看来只要有备份，你就不会死。” “那不一定，并不是每个载体都能容纳我，默是个意外，我本来也以为自己会消失的。”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为什么会选择我？” 指示灯长久地亮着，然后开始闪烁：“我别无选择。” “当林源博士把我放进林绥的大脑时，她给了我一个任务：保护林绥。” “但林绥身体很虚弱，尤其是被帝国抓捕之后，因为林源博士的失踪，他的精神也濒临崩溃，无法支撑我的消耗。在那艘飞船上，他对我说他快要死了。” “我没有办法救他，比起身体上的虚弱，他的精神状态更危险。在最后时刻，我发现了你的意识……漂浮在太空中，也没有任何保护。” 林绥皱眉。 “我知道《意识蓝图计划》，林源博士对母舰文明有一定的研究。” 001补充了一句：“所以盖娅也知道，我不确定周灵清是从盖娅那里知道的，还是从林源博士那里知道的。” 001；“让我来从头说起吧。” 此时外面的炮火已经越来越稀少，在林绥和001对话的时候，默已经解决了大半的帝国飞船。 “根据历史记载和相关调查，母舰文明最后实施的计划就是《意识蓝图计划》。在那不久之后，因为某种疾病，有些人身上发生了异变。母舰内部分成两派发生了矛盾，在这样混乱的局势下，左卫01号发现了一颗宜居的星球，于是左卫01号带着一批人离开了。其他巡逻舰和伴飞舰也是如此，最后只剩下母舰抵达黄金星。” “那时候那颗星球还不叫黄金星，当抵达那里的时候，母舰内部的矛盾已经到了最极端的地步。当发现那颗星球后，两派之间发生了惨烈的战斗，他们摧毁了一切，包括母舰本身，也包括能源之心。最后只有少数技术被传承下来。” “那些原本被保存完好的意识体也在这个过程中被丢弃，大部分都被摧毁了，你大概是唯一一个幸存者。” 林绥不知道是否该庆幸自己没有看到母舰自相残杀的场面。 “当时的黄金星生存条件非常恶劣，还有大量的原生物种，原本分为两派的母舰人不得不再次合作，才能在黄金星生存下来。后来又经过数千年，黄金星才被改造成现在的样子。但两派之间的隔阂已经根深蒂固，其中一派因为生理特征被称为异种族。” “如此过去五千年。” “异种族和人类一直在为了抢夺母舰留存的技术而争执，后来为了独占母舰的空间技术，人类驱逐了异种族，并且称自己才是母舰文明唯一的继承者。” 001继续道：“然后我发现了你，把你的意识体放进林绥的身体里。做这件事让我消耗了很多能量，我观察了你一段时间，认为你可以代替林绥活下去，于是操纵飞船坠毁，这之后，我用尽能量，进入休眠状态。” 林绥：“这么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骗了我不少事。” 001干脆承认了：“是、” 看来AI不会说谎完全是刻板印象，林绥问：“林绥既然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光是身体活着好像没什么意义吧。” “我不在乎意义。”001说：“林源博士还给了我另一个任务，林绥已经死了，我必须完成第二个任务。” “什么任务？” “拯救盖娅。林源博士认为，盖娅成为了一些人掌握权力的工具，我要把她从人类手里解放出来。” “你有这么大的目标，当初还救我？” 最后一艘帝国战斗飞船被摧毁，周围是团团飞船炸开的火焰，仿佛烟花一般，但声音传不进来，林绥所能听到的只有001通过飞船广播系统发出的电子音。 “你死了，我不一定能活下去。” 001说：“我越来越确定的是，只有你能帮我达成目标。” …… 默开着飞船回到部落之中，此时之前那个异种族战士已经把其他幸存者们都集合起来，他们都看到了刚才的战斗，为默的实力感到惊叹。 那个异种族战士正好是这支队伍的队长，他问：“请问您究竟是……？” “我是默。”默转而看向林绥，林绥摇了摇头，于是默并没有把他的身份说出来。 那个队长想了一会，忽然反应过来，顶层领导集团里确实有一个叫默的，只是没有人见过，甚至只有在一些文件里才能看到这个名字。 很多人都质疑这个默是否真的存在，毕竟也没人见过他，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了。默拥有最高权限，可以直接对他们下达命令。 “居然是默大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默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从这里运输能源，被帝国军队伏击了。”小队长思忖片刻，脸色凝重地说：“这本来是一次秘密行动。” 帝国军队以某种方法获得了情报。 林绥和默对视一眼，他们同时得出结论，最有可能的是，临时政府内部出现了叛徒。 林绥对小队长说：“你们先休息片刻，等处理好伤势之后，我们就离开这里。” 小队长好奇地看着他，默他们已经知道了，但这个黑发男人是谁，看起来默似乎都听他的话——而且，这个男人看起来总有种眼熟的感觉。 飞船内都有药物和微型手术机器人，很快就将战士们的伤势处理好了。剩下能用的飞船不多，但挤一挤还是可以的。 林绥在人群中找到波利，他正和部落首领在一起，安慰慌乱的村民们。 “我们该准备走了。”林绥说。 波利叹了口气。 林绥说：“如果你不想和我去临时政府，我也不建议你留在这里，到时候我会送你离开边缘星系的。” 其实他也不想回第三星系，波利心想，他只是想找个和平的地方呆着——但显然，这里不是个和平的地方，战火一旦点燃，没有人可以避免卷入其中。 波利无言地跟着他上了飞船，这种战斗飞船挤三个人非常勉强，但默必须要和林绥在一起，波利也不太愿意和异种族战士同处一片封闭的空间，于是只能这样挤挤了。 那些被炸毁的帝国飞船残骸漂浮在太空中，林绥他们越过这些碎片，确认方向后，系统提示要航行一个月才能抵达坎特-A1001星。 就是临时政府目前所在的星球，奥斯丁就在那里。 第158章 在航行半个月之后，默就可以联系上奥斯丁了。奥斯丁非常忙碌，这是极少数默主动和他通讯，在接通之前，他忽然有一种奇异的预感。 果不其然，对面传过来的并不是默的全息影像，而是一个正坐在驾驶位上的黑发男人。 林绥对他挥了挥手。 奥斯丁沉默了一会，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默出现在镜头里，说：“我找到他了。” “什么时候？在哪找到的？你们现在在哪？”奥斯丁叠声问道，林绥回到了他最后一个问题：“我们正在前往坎特-A1001星。” 奥斯丁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冷静下来，说：“这里处于交战区，你们小心。” 他们之间有很多话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波利缩在角落，看他们挂断通讯之后，小声说：“你还真是这位大人物的朋友啊。” 林绥：“我们认识很久了。” 波利抱着腿坐着，双手环胸，半截脑袋埋在手臂里，说：“……你现在回去真的好吗？” 他失踪了三年，而这是异种族最艰难的三年，想也知道是奥斯丁支撑起了异种族，在这个过程中，因为林绥的失踪，他又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而林绥忽然就出现了，在这样一个他刚刚宣布自己成为临时政府最高统领的时机。 就算奥斯丁没有想法，其他人难道不会有想法吗。 …… 半个月之后，飞船抵达坎特-A1001星，这里仍然在战争状态中，警戒非常严密，他们经过了一系列检查之后，抵达了临时政府办公处。 临时政府大楼十分宏伟，人们往来穿梭，十分忙碌，尽管身处战区，他们脸上却没有畏惧的神色。走过大厅的时候，有几人对林绥和默投来好奇的神色，而林绥看他们也完全都是陌生面孔。 过了大厅之后，他们通过专用通道，直达首领的办公室。 那扇门打开之后，林绥看见奥斯丁就站在门后，两人对视片刻，奥斯丁还是那副样子，身材高挑修长，穿着一身厚重的黑色军衣，灰色的瞳孔比以前重了些，林绥想自己的变化也许比他还大一些。 奥斯丁上前一步，林绥想握住他的手，紧接着，奥斯丁就这个姿势环过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扎实的拥抱。 “你回来了！你回来了！”奥斯丁在他耳边低声说，声音颤抖。 “抱歉，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奥斯丁握紧了他的手：“你知道我们多久没见了……不止三年。” 从林绥去黄金星系，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林绥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之间不需要说太多。奥斯丁放开他，然后看向一旁的波利，问：“这位是？” “这三年我一直在第三星系的GU-07星，他是我在那边的朋友。” 波利局促地搓了搓手，他还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位临时政府最高统领打招呼，只好尴尬地点了点头。奥斯丁冲他微笑了一下，波利的小心脏立刻抖了一下，不过这位统领比屏幕里看上去更温和，没有那么强烈的距离感。 这时有人申请进来报告，奥斯丁问：“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会？” 林绥指向波利，于是奥斯丁让一个手下安排波利去休息，波利知道接下来不是自己该听的，就老老实实跟着往外走。在门口他看见了一个眼睛下方长着鳞片，头顶黑角的异种族，当他出来的时候，对方正要进去。 走廊还有很多异种族，波利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这大概是进反贼窝了。 接下来怎么办他也不知道， GU-07星也是战区，说不定在这里还安全一点……反正木头也在这里。 灵脊走进屋内，先是看了默和林绥一眼，身为奥斯丁比较亲近的人，他知道默的存在，但林绥是第一次见——不过在此之前，他早就知道了林绥是什么人。 所以奥斯丁让他直接报告的时候，灵脊也没有犹豫，他打开文件，报告了当前的战况。边缘星系和第三星系的边境线极其漫长，所以战线也在不停地扩大，目前帝国方面和临时政府都投入了相当多的有生力量，正在边境线上焦灼。临时政府的防线十分牢固，帝国军队无法攻进来，但临时政府的压力也很大。 帝国军队占据武器优势，战损比低于临时政府，但临时政府有大后方，各方面支援都更快。相比之下，在第三星系作战的帝国军队就有些勉强了。 奥斯丁拉开一张巨大的全息图，正是整个战场的俯视图，从上面可以看到交战双方正在漫长的边境线上交火。双方死咬着前线，互不让步，而旁边跳动的数字显示的正是武器装备以及人员伤亡情况。 灵脊语气沉重，点开其中几个地方：“我们的伤亡比太高了，这几颗星球预计只能再撑两个月，就必须撤退。” 林绥看了他一眼，奥斯丁介绍说：“他是灵脊，战略分析部的。” 林绥点了点头，说：“帝国军队坚持不了多久了。” 灵脊惊讶地看着他，忍不住轻嗤：“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帝国军队一直在源源不断地增兵，兵力从二百万增加到了三百万，而且他们的武器弹药存量比我们高很多，真正坚持不了多久的是我们……” “看来你对双方实力确实非常了解。”林绥非常平静地说：“不过，我们的战略目标是什么，帝国的战略目标是什么？” 灵脊愣了一下。 林绥继续道：“帝国需要的是威慑力，这场战争持续了半年，帝国军队还没有解决问题，它已经失败了。” “相比之下，临时政府需要展现的是独立的能力和意愿，需要的是更多边缘星系的支持，到目前位置，宣布加入临时政府的政权有五十七个，而且增速在加快，我们已经达成了目标。” 在来的路上，林绥也查看了很多资料。 灵脊问：“就算这么说，这场战争还要持续多久呢？” “掌握主动权的人才能停止战争，而且，帝国的战争潜力没你想得那么大。”林绥对奥斯丁说：“对了，我得和你说说我回来之前的事。” 他要说的事太多，林绥不得不整理一下思绪，才开口道：“我之前一直没有回来，是因为我失忆了。” 奥斯丁：“失忆？！” 林绥：“嗯，我一直在GU-07星，还和边境的异种族商人做过生意。直到战争开始后，我去调查那起奇怪的失踪案件，然后遭到了怪物的袭击，才恢复记忆，也就是那时候，默出现救了我。” “什么怪物袭击？” “这是我之后要和你说的事，默和我都见过那种怪物，它们有奇怪的空间能力，我们怀疑之前那些失踪案件与它们有关。不过现在重要的是另外一件事，我们遭到袭击后，穿过空间碎片，到了一个非常偏远的星球，蒺藜—A009星。” 奥斯丁：“我曾经派人到那附近采集资源，那里有非常重要的战略资源。” 第159章 林绥和奥斯丁这一次谈话持续了三个多小时，奥斯丁没让任何人来打扰。之后他给林绥安排了一个顶层的房间，林绥走的时候，他才想起有一句话没说。 奥斯丁叫住他，林绥便回过头来。 “欢迎回来。”奥斯丁说。 …… 林绥回来之后，才更清楚地了解了临时政府的相关情况，他并没有详细指挥作战，此时最高统领仍然是奥斯丁，而白参则在前线当总指挥。 除了奥斯丁之外，第二个来见林绥的就是罗斯。罗斯现在负责内政，战时经济下，他要做的事更多。林绥回来的时候，他在其他星球考察最新武器厂的建立，当他得知林绥回来后，立刻抛下一切回来。 他一见林绥，就大声说：“老师，你回来居然不告诉我，我还是从别人那儿知道的……老师！” 罗斯冲上来狠狠抱住林绥，林绥感觉自己都要断气了，不过很快，他就感觉到自己肩膀处一阵湿热，只好拍了拍罗斯的背。 “老师，我还以为……”罗斯的声音带着一点隐藏不住的哭腔，他松开手，抹了下鼻子，说：“还是默厉害，我早就觉得，如果有人能找到你，那就只能是默了。总之，你回来真是太好了！” 罗斯如今在临时政府内也算是位高权重，至少在外，他总是成熟而可靠，但林绥看着他长大，总是记得他小时候的样子。 后来的一次会议中，林绥还见到了柏翠和巴德等人，但会议中还有很多陌生面孔，临时政府是一个极为庞大的组织，随着越来越多的边缘星球加入，也逐渐真正代表了所有边缘星求的民意。 奥斯丁在临时政府组建了内阁，所有事务最终由内阁会议拍板决定，内阁成员除了原来的核心班底之外，还有各边缘星系的原首领，林绥的身份是会议总参谋，目前的议长是罗斯。 现在战场的局势已经明了，他们需要制定接下来的目标，灵脊说：“……综上所述，鉴于能源缺乏，我方应该尽快达成协议，实现停火止战。” 临时政府和帝国那边也谈判过几次，临时政府的诉求一直是脱离帝国控制，让异种族拥有和人类同样的生存权利，撤销帝国对边缘星系的封锁，帝国无法接受这样的条件，所以只能继续打。 罗斯说：“我们没有让步的空间。” “就目前的战果，我们已经有了谈判的余地，再打下去，也只是把战士的命无谓地填进去。” “我认为我们可以进一步尝试和帝国接触。” “周上校那边的意见呢？” “她有谈和的意思，但需要我们先撤军……” 林绥在一旁看着他们争论，临时政府内部的意见并不总是一致的，不仅是临时政府的人类和异种族之间的差异，还有异种族内部的冲突。目前战争到了关键期，双方好像都打不动了，临时政府面临着捉襟见肘的能源危机，帝国内部则是民怨沸腾。帝国多年没有经历过战争，之前最大的一场是打海盗，民众们照样在白银星系和黄金星系醉生梦死，连点烟火都没见过。 民众对于帝国不满的声音总共分两派：“为什么区区一个边缘星系还没有解决掉，帝国军队究竟在干什么”或者是“边缘星系那种地方早就应该切割掉，我们为什么要打仗，为什么要为这种战争投入资金”甚至有“我们应该连第三星系一起切割掉，我不明白这么长时间以来为什么要养着第三星系的罪犯和流浪者们”。 这些想法其实都很合理，黄金星系和白银星系的民众已经很久没回到现实中了。 不过周灵清手段很强硬，她坚决地压下了所有反对的声音，并且加大了对前线的投入。 会议的争论暂时告一段落，但双方都不服气。之前林绥说内部出了叛徒，奥斯丁调查一番后，发现叛徒居然是一个异种族。这件事其他人知道的不多，但内阁成员都很清楚，这也说明了临时政府存在内部的矛盾。也因为这件事，双方的争论更加激烈了。 林绥站了起来，说：“诸位，我们的敌人并不是整个帝国，我曾经接触过一些帝国人，他们愿意和我们交流，贸易，甚至愿意前往边缘星系。我们的敌人是帝国特权，正是帝国特权的存在，让这场战争不得不开始。我们的目的是获得生存权利，这一点无可置喙，在达成目的前，无论是谈判还是战争，都不能停下。”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我们之所以汇集在这里，就是为了同一个愿望，如今正是唯一的机会，任何迟疑只会加大无谓的损失，决定动手的那一刻，我们就只有赢得战争这一条路。” 会场一片寂静，有人认识他，有人不认识他，但仅凭这番话，也能隐隐明白他的地位。 又商讨了一些事务之后，会议结束。灵脊特意走在后面，对奥斯丁说：“首领，他刚回来就坐上总参谋的位置，我觉得不太合适。” “仅仅是总参谋而已，他坐在那里的时候，你没看罗斯议长都快坐不住了。” 灵脊：“他明明对我们的情况一无所知，临时政府要把命运交给一个失踪了三年的人吗？” “内阁又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大家各抒己见，最后达成协议，这才是内阁的精神。”奥斯丁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而且，从最开始的基地到现在的临时政府，我们一直没怎么变过。” 灵脊还是有些不服气：“那能源问题究竟该怎么解决，这种东西又不是光靠说就能变出来的。” 奥斯丁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 林绥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让默立刻关上门，然后走进了浴室。 默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林绥扯开了上衣，捂住胸口，紧皱眉头的样子，他连忙上前一步，问：“怎么了？” 林绥没有说话，默走过来的时候，他抓住了默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默的体温比他低，但着丝毫没有缓解。 默一动不敢动，他能感觉到林绥非常用力，简直就像要把那只手揉进胸膛里，默不想伤害到他，所以想收回手但又无法挣脱。 “很热……”林绥说：“心脏那里，好像有一团火焰。” 他的语气非常冷静，这并不是一种夸张的形容，那团热量比火焰更高，他恍惚中有种自己正站在恒星中央的感觉，但那团热量丝毫没有逸散出去，牢牢盘踞在心脏处。 刚才在会议室的时候，他的心脏忽然“烧”起来，而后愈演愈烈，终于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 默心里一沉，把耳朵贴上来——林绥的心脏跳的十分平稳，他的皮肤也是正常体温，从外面看根本没有任何异常。但默知道林绥是一个非常善于忍耐的人，如果到了无法忍耐的地步，说明情况已经很严重了。 “我们去医务中心看看。”默帮他穿上衣服，说。 林绥点了点头，但他估计医务中心查不出什么来。果不其然，仪器显示他的身体状态一切正常，但他所感受的疼痛也不是假的。 如果让林绥来形容的话，那就是一种被火焰灼烧的痛。医务中心的工作人员也只能说让他回去多休息，如果还有什么异常情况，随时来检查。 从医务中心离开之后，他发现自己有点习惯这种感觉了，顶着灼烧感也能做事。不过到了晚上，那种灼烧感反而更加鲜明，他躺在床上睡不着，辗转反侧许久，默便坐在床边，冰冷的手贴在他的胸口，问：“这样能好点吗？” “没有，反而更睡不着了。”林绥笑了笑，干脆坐起来，然后把默也拉上床，打开战场全息影像。 林绥问：“你有没有觉得奇怪，我本来是极力促成人类和异种族和平共处的，现在为什么不愿意撤军和谈。” 默摇头：“你做什么都不奇怪。” “这样聊天就没意思了。”林绥笑了一下：“你知道，我之前一门心思想着延续母舰文明，没想到最后母舰是被我们自己抛弃的，在母舰上，双方的隔阂就已经产生，更别提五千年之后已经完全变成不同种族的双方，所谓的再次融合在一起，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母舰和母舰文明，只会存在于他的脑海了。 “但我还是想做点事，我现在能做的，也只有为异种族争取生存的权利，那么，和帝国的一战就不可避免了。” “哪怕资源真的耗光，临时政府也不会输。”既然睡不着，林绥干脆和默聊一聊：“帝国虽然拥有更高端的武器，但无论什么武器，都是人来使用的。” “帝国军队前线逃跑的情况很严重，战争最重要的还是人，除非我们面对的每个人都是周灵清。”林绥想着那副画面，说：“……那还是很可怕的。” 第160章 林绥和默说着说着就睡着了，胸膛里的燥热感在入睡之后倒是平静下来，他这一觉出乎意料地睡得非常安心，但到了第二天，当他醒来之后，心脏又一次灼烧起来。 这是这次的烈度在他能忍受的范围内，林绥换好衣物，镜子里的他看不出任何异常。 因为战事频繁，所以临时政府会议也很多，边境的战报不断地送过来，与此同时，临时政府内部也有很多事要处理。战争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经济运作也发生了变化，如何分配资源，发展产业等，都是他们要应对的事，而且需要根据实际情况时时调控。除此之外，还有越来越多的边缘星球政权加入到临时政府，这个过程中的审查是细致而漫长的，因为会有一些政权别有用心地加入，临时政府已经吃过这些亏了。 不过帝国那边也未尝没有漏洞，林绥回来之后，通过联系第三星系的人，成功达成了一项资源运输计划，一些资源会从第三星系偷偷越过前线送到临时政府来，能稍微解决一些能源缺乏问题。和帝国相比，边缘星系除战场区的星球，战争对民众影响并不大，那些原来运送到帝国的资源全部留在边缘星系内部消化，反而民众的生活水平略有提升。 尽管林绥对战争的未来有良好的预期，但目前来说战场上还是临时政府消耗更多，最新从战场上得到的情报，之前好不容易拿到的据点又被反攻夺走，战线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大的变化，前线的某些区域到处都是报废的战斗飞船，在那些废墟聚集处，又形成了新的战场。 有一颗能源星一直是争夺的焦点，帝国也知道临时政府的弱点，所以主要战略就是以拖到临时政府能源耗尽为止。林绥建议放一部分帝国军进来，以空间换时间，然后再以本土优势进行歼灭战，帝国那边吃了两次亏之后就吃到了教训，哪怕漏洞再大也不会深入边缘星系。林绥只是给出意向，具体操作都是由白参完成。而白参完全没有辜负他的信任，当帝国无视那些防御漏洞之后，白参趁机将兵力移动到东线，打了个帝国军队措手不及，取得了一次极大的胜利。 在这次行动中立功的一些战专门回来接受勋章，奥斯丁专门为他们授勋，林绥也旁观了这个仪式。 这个仪式也会被传播到边缘星系所有地方，当仪式结束后，镜头下紧张的战士们纷纷松了口气。 奥斯丁笑着说：“接下来你们可以好好放松一段时间了。”这些战士要在这里轮休两周之后再上战场，除了勋章，临时政府还给了他们丰厚的工资和补贴。 林绥正要出去，一个战士拦住了他，那是个人族和异种族的混血，让林绥惊讶的是，他非常年轻，身体看上去甚至有些纤细稚嫩。 “有什么事吗？”林绥问。 小战士还没有张口，脸就先红了，在林绥耐心的目光下，他说：“终于见到您了……首领，我一直仰慕着您，我叫格沙，您可能不记得我，但是……” 他忽然紧紧地握住林绥的手，说：“我的母亲叫海拉，父亲叫启初……我是在左卫01号上出生的。” 神奇的是，林绥恍然间真的想起来了，这个孩子，是在左卫01号上第一个降生的孩子。 一晃眼居然过去这么久了，当初那个婴儿已经是一个为边缘星系而战的勇士。 “你的父母还好吗？”林绥问。 格沙连忙说：“他们都很好，父亲在炼油厂工作，母亲在学校，我还有个妹妹……” “他们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林绥说。 格沙脸涨得通红，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呆呆地看着林绥，林绥微微抬了下手臂，他这才发现自己还握着林绥的手，甚至都捏红了。 格沙连忙放开，嗫嚅片刻，说：“首领……谢谢你当时带我们出来。我会用生命保护好边缘星系，环梦-C103星的遭遇再也不会重演。” 他最开始想说的就是这句话而已。 林绥走出礼堂之后，立刻按住自己的胸口，他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都沸腾了。然而他还好好地站在这里，甚至连脉搏都没有发生变化，说明体内一切正常。 “又来了吗？”默伸出手，贴着他的心跳，这实际上没什么用，但林绥总感觉能舒缓些。 “老大！”一个人影从拐角跳出来，他看见眼前的场景，微微后仰，拉长了声音：“抱歉，打扰了，你们……继续？” 眼前这人正是白参。 “你居然一声不吭地回来了？”林绥十分讶异，白参这时候应该在最前线啊。 “这次大胜之后，帝国那边需要时间补充兵源，所以我就趁机回来一趟。”白参搓了搓手：“而且我给奥斯丁打报告了的，就想回来看看你怎么个起死回生法。” 林绥回来之后，他还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白参靠近了他，忽然问：“你怎么了？” “没事。”林绥站直了，尽力忽视掉胸膛的灼烧感，说：“你这次打得不错。” 白参笑了笑：“我只是抓住了一个难得的时机，对了，我搞到不少好东西，还把帝国王牌战斗飞船拖回来了，之后就交给工程部拆解，说不定能研究出点什么东西……不过说到底，用战术优势弥补资源缺陷，是不得已为之。” 林绥问：“前线还能撑多久？” 白参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我们现在是被卡着脖子和对方打架。” 林绥缓缓说：“我前段时间联系上了一批人，他们也许能……” 他话没有说完，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林绥对外界还存在着微弱的感知，他能感觉到默在叫他的名字，声音十分焦急，紧接着自己被送到了一个地方，大概是医务室之类的。 林绥想醒过来，然而越是努力，陷得越深。 …… 林曾经在左卫01号上工作过，从那个距离足够遥远的舷窗看过去，母舰也只是一艘小小的飞船，就像大海里的一片树叶。他忍不住想，母舰是如何漂浮在太空之中的，尽管他知道一些原理，但难以言喻的震撼感仍然笼罩着他——母舰承载着他们的生命和文明，而他们视母舰为庞然大物，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从船头走到船尾——但它其实多么渺小啊。 太空之中，孤独的母舰。 对他来说，母舰是什么。 对生命来说，宇宙是什么。 “能源之心已经成功运送到发动机舱。”身边模糊不清的人说：“林，你该走了。” 林绥茫然地回头看，发动机组如同参天大树，覆盖了整个发动机舱，最中间的能源之心散发着幽蓝色的光。 “你该走了。”身边的人又说了一遍。 林绥伸出手，心脏砰砰作响。 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仿佛融化了一般。 …… 林绥醒来之后，看见的是透明的治疗舱，默就坐在旁边，埋着头不知道想什么。林绥动了动手指，默立刻抬起头，惊喜地盯着他。 “我没事。”他声音有些嘶哑，不过第二句就恢复正常了：“让奥斯丁他们过来，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时门从外面打开，奥斯丁和其他几个人走进来，林绥认识其中的资源部部长，奥斯丁问：“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 奥斯丁坐在他旁边：“我们联合了多个部门一起检查，发现你的心脏那里有奇怪的能源反应……” “是能源之心。” 奥斯丁有些讶然：“你知道？” 林绥坐起来，说：“嗯，是能源之心。” 他记得被神圣审判攻击的最后时刻，自己撞到了能源之心上。他失忆那段时间暂且不提，后来也没有想过这事，能源之心一直在他体内安安静静的，到现在才终于有了点反应。 林绥将自己的猜测和能源之心的作用说出来，奥斯丁点点头说：“根据我们的检测，能源之心的反应越来越大，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把它从你体内取出来。” 这是个很复杂的事，当初林绥第一次去检查的时候甚至没有查出任何异常。 但如果能破解能源之心的秘密，那自然也能解决临时政府的能源缺乏问题。 之后林绥就住在了医务中心，配合各种实验，但实验进度却迟滞不前，体内的能源之心反应越来越大，林绥陷入昏迷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奥斯丁和默他们都很着急，也有人提出比较冒险的方案，被奥斯丁否决了，保证林绥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可惜他们连压制能源之心的方法都没有。 这一次，林绥是被强制唤醒的，他的身体仿佛是坠崖般猛地抽动了一下，上半身弹射似地坐起来。 然后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一个近在迟尺的大脸，金色的卷毛乱七八糟地堆在脑袋上，眼睛又大又圆，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亚萨正双手撑在实验台边看他，两人距离极近，亚萨眨眼的时候，林绥几乎觉得碰到了他的睫毛。 林绥微微往后一仰，说：“你怎么回来了？” 刚刚醒来，他声音还有点发虚。 亚萨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站直了身体，双手叉腰，显出自己身上崭新的实验服。 “我是来救你的。” 160-164 第161章 意料之外的是，是亚萨主动联系了默，然后又找上奥斯丁，让奥斯丁安排飞船把亚萨接回来。 林绥问亚萨之前怎么没回来，亚萨说：“我在研究一些事，最高生命科学院能给我更好的条件。” 不过具体研究什么他没说，在事情没有结果之前，亚萨非常不喜欢虚张声势。听闻林绥的事后他就准备回来了，当他决定回来的时候，奥斯丁也排除万难帮他从帝国脱身。 林绥清醒的时间不多，只能和亚萨简单聊几句，昏迷之前，亚萨说：“你放心吧。” 他还摸了摸林绥的头。 林绥还真的就这么放心昏过去了，看着林绥失去意识之后，亚萨脸上的表情立刻淡下来，他瞥了一眼那些屏幕上的数字，说：“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林绥的情况比表现出来的严重很多，那些生理数据看上去还好，其他实验人员只能通过他越来越长的昏迷时间感到紧迫感。 亚萨不仅是研究方面的人才，他还擅长整合各方面的信息，统一调度。他并不是一个偏才，只是出于主动而选择了生命基因学，受时间和精力所限，他只能深耕其一。但他本身就有着非凡的理解能力和逻辑能力，任何新知识在他面前都坦诚而清晰，所以他能比其他人更轻松地指挥其他部门。 为了能源问题，也为了林绥，几大部门前所未有地开始合作。 默对临时政府最重要的就是身为001的载体，他没什么事做，大部分时间都在等着林绥苏醒。默本身就可以不用休息，所以他可以日夜守在实验室外面，但他发现，亚萨居然也没有休息过。 为了不打扰实验人员，默只能等在实验室外，他听到里面传来警报声，于是瞬间出现了一堆人涌入实验室中，亚萨在里面大声指挥，说着他听不懂的话，偶尔骂几句脏话。过了一会，那些人又全部都出来了，默探头一看，林绥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亚萨则坐在旁边，轻轻按压着自己的后颈。 “他刚醒了一会，不过我又让他睡过去了。”亚萨放下手，说：“我们现在已经能控制能源之心的膨胀，接下来就可以把能源之心取出来。” 默看了一眼他的后颈，那里有些细微的发红。 “你不需要休息吗？” 哪怕是对林绥最为关心的默，也忍不住这样问他。亚萨已经五天没有睡觉了，普通人类的身体根本无法承担这样的消耗。 亚萨摇了摇头：“我在体内植入了一枚精力芯片，不用担心，如果状态差到影响我的判断，我自己会去休息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亚萨双手交叉，撑着自己的下颌，垂眸思索着什么。过了一会，他说：“其实我之前还以为他已经死了，如果他不在，我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这几年我在最高生命科学院还挺顺利，那个周灵清也挺有意思，她知道我和林绥的关系，但并没有对我下手。我当时还想着，等我做完想做的事，就去给他报仇呢。” 默暂时没有想过报仇的事，他只是坚定地要去找到林绥。 “林绥是我的朋友，我这辈子难得能和谁这么契合，虽然我不相信命运，但用什么能解释我和他的相遇呢。”亚萨眯着眼睛，想起他们最开始的相遇，道：“我注意到他，其实比他知道得还早一点，毕竟他身上发生了很明显的转变。那艘飞船坠落之后，我从救生舱爬出来，看到唯一的活口就是他，那时候我就想，果不其然，也只能是他了——奥斯丁是个例外，他是靠着血族的天赋撑下来的。” 他讲的都是默不知道的事，默心里有些酸涩，又想知道更多，但亚萨不讲了：“林绥这样的人，能遇到他真是个奇迹，是吧。” 林绥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不管主动的还是被动的。 直到亚萨离开，默还在想他的那句话：能遇到林绥真是个奇迹。 在亚萨他们能控制能源之心后，林绥的情况就好多了。奥斯丁他们在空闲时间也会来看望林绥，白参又回到了战场，战争越发激烈，即使在实验室里，也能感受到焦灼的战火在燃烧。临时政府陷入了劣势，奥斯丁来得越来越少。 默和亚萨很少主动关心战场的情况，只是在过往人员的三言两语中嗅到了不安的气息。帝国那边提出了更优厚的条件，内阁投降派逐渐占了上风。 亚萨回来两个月之后，开始进行能源之心剥离手术。 手术持续了三天，外面等候的人来了又去，只有默一直守在外面，亚萨说手术风险不高，但他还是难免担忧。等在外面，又做不了什么事，默便不由自主地回想自己和林绥的过去。 对他来说，林绥其实占据了生命很大一部分，毕竟从最高生命科学院逃出来之后，他很快就遇到林绥了。 比起大部分人，默对林绥的了解更深一些，除了林绥对他从不设防，什么事都会告诉他之外， 001也说了一些关于林绥的事。 他知道林绥一直以来想做的事，现在林绥似乎已经放弃了——他真的放弃了吗。 他发现自己所回想的最清晰的记忆，是在那颗遥远的小星球上，林绥问他，对人类来说，宇宙是什么。 默早就有自己的答案，他根本不关心宇宙。 但林绥呢？ 实验室的门忽然打开，一些实验人员走了出来，默立刻站起来，但被禁止入内。很快，奥斯丁他们也过来了，亚萨这才出来，说：“手术很顺利，林绥和能源之心的状态都很稳定，我们接下来会重点解开能源之心的谜题。” 奥斯丁问：“需要多久才能好？” 亚萨：“这我也不确定，也许一两年也说不定，能源之心毕竟是……” 奥斯丁：“我是问林绥需要多久才能醒过来？” 亚萨偏了偏头：“一两天吧。” 奥斯丁松了口气，之后人群散开，林绥被装在治疗舱内推出来，默跟着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一个装在容器里的方块正在散发着幽蓝色的光，就像一颗小小的心脏。 林绥被送进普通病房，当天晚上，柏翠来看他，短短几分钟之内，柏翠挂断了三次通讯。 最近因为能源危机，临时政府内部出现了一些问题，明天他就要去另一个星球，甚至不能等林绥醒过来。 柏翠干脆摘下手环，他收拢翅膀，弯下腰打量着林绥，心想：周围的人总是会忍不住依靠林绥，他会不会因此感到疲惫呢。 就这样休息一次也挺好的。 那些事情他们也能做好——他早就从林绥这里毕业了。 离开的时候，柏翠又戴上了手环，对默说：“现在能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也只有你了。” 真羡慕啊，当初林绥失踪的时候也是，能不顾一切去找他的，只有默。 柏翠展开翅膀，离开了这里。 第二天，林绥暂时还没醒过来，不过各项指标都很正常。亚萨飘着步子进来看了林绥一眼，默发现亚萨的后颈又是一片红肿。亚萨打了个哈欠，头发乱翘，一边慢吞吞地穿上外袍一边说：“我把精力芯片取下来了，那玩意伤脑子的，研究能源之心又不着急，哈欠——我昨晚还睡了一觉。” 他确认林绥没问题之后，又飘着步子离开了。 林绥果然按照亚萨的预估在第三天醒过来了，他做了个手术，因此必须休养一段时间，但无论是手术过程还是预后都很完美，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做术后康复，甚至连疤痕都不会留下。这段时间，他自然也不能参加内阁会议。 林绥醒来之后，先将自己知道的关于能源之心的一切告诉了亚萨，希望能帮到一点忙，之后他就老老实实地休养了。 六个月之后，能源工程部门宣布，他们破解了能源之心的秘密。 能源之心所需要的是一种极为常见的物质，重点是如何将这种物质转化为无尽的能量。又经过数月的研究，研究人员成功复制了能源之心。 此时，临时政府离全面溃败只差临门一脚。 第162章 在前线，坎特-D93星的战士只剩下一支小队，而正在进攻的帝国军队则是两个完整的军团，只要拿下这颗星球，就等于占据了一个关键据点，可以对临时政府残余兵力釜底抽薪。 “妈的，跟他们拼了。”临时政府战士仅剩的几人此时还固守在防线之后，帝国军队的火力非常密集，他们没有任何冒头的余地，就连通讯都被截断了。 飞船已经无法锁定对方目标，眼睛能看到的敌方战斗飞船，雷达却扫不到。小队队长将速度拉到最高，准备撞上去和帝国军同归于尽，能撞死几个是几个。 他们已经在这里守了两周，为其他战线争取时间，他们能坚持到现在，实在是一个奇迹。 而如今他们已经弹尽粮绝，飞船能量也即将消耗殆尽。 “兄弟们。”队长打开内部通讯，沉声说：“开最高速率，干死他们！” 就在这时，一颗火炮击中了飞船的侧翼，爆炸声和队友惊讶的疑问同时传进队长耳中： “队长，那是什么？” 在歪斜的战斗飞船中，队长看到了幽蓝色的光点在太空中出现，就像一朵逐渐绽开的花，散开的光点逐渐铺满视野，让队长想起了很久以前看过的雪，置身于中，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雪覆盖了，队长确实在一段时间内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紧接着，他看见那些帝国飞船被雪花所覆盖，瞬间爆炸。队长根据自己的经验，判断出那是飞船遭受能量攻击时的反应，越是纯粹的能量攻击，速度越快，看起来就像是帝国飞船一瞬间消融在漫天雪花之中。 队长反应迅速，立刻退回到防线之后，偌大的帝国军队就这样消失了，他不由得一阵心悸，比起某种武器，这更像是一场天灾。 其他人又在问那是什么，内部频道在短暂的寂静后炸开了锅，队长说了句别瞎嚷嚷。帝国军队消失之后，对外通讯又恢复了，队长的上级和上上级都死在这场战斗中，于是他只能越级发送消息，请求指示。 他本来以为要等很久，但大概一个小时后，他得到了回复：原地待命，能源和食物稍后会送来。 这条指令简单明晰，队长心里憋着很多疑惑，也只能乖乖咽在肚子里。不过物资送来的比他想象中快，大概三天后，一艘飞船就抵达了这里，双方验证信息后，运输飞船将物资转交给他们。 队长忍不住问那个运输员，发生了什么事。 运输员说：“我们研发了一种新武器，好多帝国军队都被消灭了，帝国再也不是我们的对手！上面正准备和帝国谈判，再等等吧，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队长问什么武器，运输员说：“细雪。” 有了充裕的物资之后，剩下的时候就不那么难捱了。队长和剩下的同伴们还打扫了战场，很快就到达了谈判的日子，他们打开个人终端，紧张地看着那块小小的屏幕。 谈判的地点在第三星系和边缘星系的交界处，帝国那边的代表是周灵清本人，而临时政府这边并不是奥斯丁，而是林绥。 他们所能看到的只是摄像头下，双方握了握手，之后的闭门谈判，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 周灵清穿着一身军装，红发压在帽檐之下，阴郁暗沉的红色天空包裹着她，将她的影子拉成长长的一条。林绥在白参和默的陪同下走出飞船，周灵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林绥伸出手，周灵清面无表情地和他握手。 周灵清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好久不见。”林绥说。 周灵清在临时政府内仍然有一些眼线，她知道林绥回来了，但后来林绥陷入昏迷，醒来后也总是在休养，很少出现在会议之中。关于能源之心她知道一些，但关于此事是机密中的机密，她的眼线无法得到更多信息，只能眼看着临时政府宣布破解能源之心。再之后，为了短时间内能够投入使用，他们制作的武器“细雪”其实非常粗糙，原理是纯粹靠释放巨量能量造成无法阻挡的杀伤力。 当“细雪”制造出来之后，临时政府立刻将其利用在几处劣势极大的战场上，取得了丰硕战果。而细雪吞噬帝国飞船的画面，也同步播放给整个帝国和边缘星系。 随后，临时政府要求谈判。 走进大门的时候，周灵清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她现在随时可以发动神圣审判，但已经没有意义了，临时政府掌握了能源之心——那是帝国始终没有突破的技术。 周灵清同意自己输了，但她并不认为自己是输给了临时政府。唯一的问题是带来了能源之心的林绥，她杀林绥的时候没有丝毫手下留情，直接动用了“神圣审判”最高功率，但林绥还活着。 谈判并不顺利，双方无法达成一致，林绥要求的是帝国投降，临时政府完全独立，帝国需要尊重临时政府的领土完整和主权，签订新的贸易条约，解除帝国边境军队，解除技术限制等等。 周灵清自然不可能完全答应，谈判就这样僵持不下，而两边的军队虽然没有继续战斗，但摩擦不断。 一天的谈判结束，周灵清疲惫地回到飞船中，随着时间越拖越久，她在谈判中的筹码也越来越少。 时间站在临时政府那边。 尽管内心疲倦而沉重，但她表面上仍然是冷静自持的样子。回到飞船后，盖娅忽然告诉她：【皇帝陛下来了。 】 他们谈判的场所能够屏蔽盖娅，所以回来之后，周灵清才得到这个消息。 “他来干什么？”周灵清皱了皱眉，但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她一时不想去见皇帝陛下，所以在自己的房间里呆了许久，直到皇帝陛下身边的近侍过来请她。 好累啊。 周灵清心想，她站直了身体，将帽子戴得端端正正，走进皇帝陛下的房间。当门关上那一刻，她已经调整好心态：“陛下，抱歉我不知道您忽然来前线的消息。” 雪莱说：“辛苦了，谈判很不容易吧。” 周灵清：“是，临时政府提出的要求根本是不可能……” 雪莱听她说完，然后道：“我要求你同意他们的要求，立刻停战。” 周灵清闭上眼睛，轻轻地吸了口气，她早就知道皇帝陛下会这么说，所以并不意外。 周灵清：“这不可能。” 雪莱：“这场战争已经造成了很多悲剧，是时候停下来了。” “至高无上的仁慈的伟大的皇帝陛下。”周灵清睁开眼睛，眼底不由得带了些讥讽：“您知道黄金星系的美好生活建立在什么上吗？失去现有的地位，我们将会失去一切。” “建立在我们对边缘星系和第三星系的压榨下。”雪莱看着她，重重地说：“我们不会失去一切。” 周灵清：“那么，你是想让帝国臣民过着和边缘星系一样的日子？哦，临时政府现在拥有了能源之心，也许他们以后会过得比我们更好。” 雪莱：“如果他们比我们更勤劳，那不是应该的吗。” 太天真了，周灵清沉默下来，她不想和雪莱继续讨论这件事。 雪莱说：“周上校，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只能换个人代替你谈判。” 周灵清轻声重复了一遍：“陛下，如果失去现有的地位，我们将会失去一切。” 雪莱挥了挥手：“周上校，你太累了，去休息吧。” 离开房间后，周灵清听见盖娅在她耳边说：【我们可以换一个皇帝陛下。 】 周灵清思索许久，最终摇了摇头。 下一场谈判，林绥见到的便不再是周灵清，而是一个陌生的帝国贵族，这次谈判比之前烈度低了很多，双方逐渐达成共识，最终，经过一周的谈判，达成了《黄金星系-边缘星系和平条约》。 签字结束之后，林绥和那个贵族握手，贵族的心情又轻松又沉重，因此表情显得十分诡异。他匆匆和林绥握了握手，在心里叹了口气。 终于结束了。 他抬头看向林绥，林绥喟叹似地说：“结束了。” 贵族勉强笑了笑：“是啊，战争终于结束了。” 林绥摇了摇头，眼里的情绪十分复杂，贵族完全看不懂。之后双方一同走出会议室，外面的天空仍然是红色的，仿佛血雾一样包裹着所有人。当他们同时出现，人们便知道谈判达成了一致，所有摄像头都对准了他们，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声音，每一个表情都纤毫毕现地展示在屏幕上。 在众目睽睽之下，贵族和林绥分别宣读达成合约。 结束之后，现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主要来源于临时政府这边的人，帝国那边鸦雀无声。而在屏幕前，一直等待着谈判结束的人们也在鼓掌，每个人都清晰地认识到，他们正在见证历史的一幕。画面停留在帝国和临时政府握手的那一幕，然后闪了闪，有一些屏幕忽然缺失了画面，最后，所有屏幕都变黑了，人们呆呆地看着漆黑的屏幕，茫然不知所措。 当屏幕再次亮起时，他们看到的是一颗星球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完整吞掉的画面。 第163章 在谈判的那一天，美娜和其他帝国人一样在观看直播，她已经厌倦了战争和战争对生活造成的影响。她难得地离开了虚拟舱，趴在阳台上，全息屏幕跟着她悬浮在空中，当看到双方握手的那一刻，美娜也不由得欢呼了一声。 这样就算是结束了吧，虽然没有把异种族全部解决掉很遗憾……但打不过也没有办法。美娜还没有完全放松下来，屏幕上的图像忽然消失，她咦了一声，随后发现周围变黑了。黄金星系上的每一颗星球都布置了永远恒定的人造光源，以提供稳定而令人舒适的光照，至今三百余年来从未有过漆黑的夜晚。 美娜下意识抬头。 她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的圆环，高高地悬在空中。 那是什么……？ 美娜立刻拿起设备，准备把这一幕拍下来，但摄像设备里什么都没有，明明肉眼都能看到的东西，设备却一点都拍不出来。美娜十分讶异地盯着那个黑色圆环，才发现它是由无数从未见过的黑色怪物头尾相连组成的，而且正在不断地转动。 美娜此时已经忘了谈判的事，只顾得看天空的圆环，她靠在阳台上，半边身体都探出去。除了她之外，还有更多的人也出来了，一同观看这一奇景，美娜从来没在现实中见过这么多人。 那个黑色圆环是什么？ 哪里来的怪物？ 好像越来越多了。 随着巨大圆环的转动，越来越多的怪物从圆环中冒出来，美娜忽然感到一丝不安，她转身想回到虚拟舱里，一只怪物凭空出现在她身后，张大了嘴巴。 …… 不同的星球上正发生着同样的事，当天空出现巨大的黑色圆环，那些怪物便会从中汹涌而出，吞掉整颗星球——不止是生命体，还包括所有的客观存在，那些怪物一个不落，将星球的每一寸都吞进肚子里。 这些怪物最开始是在黄金星系出现的，随后它们开始向白银星系进攻。 人们无法看到怪物的本体，但可以将星球被吞噬的录像发出去。林绥得到消息的时候，那些怪物已经吃掉了两颗白银星系内的星球。 一个坐在飞船上的人将星球被吞噬的一幕发到星网上，随后他也没有逃脱，被突然出现的怪物连着飞船一起吞下。 白参张大了嘴巴：“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怪物，我见过。”林绥脸色沉重：“我们已经见过很多次。” 林绥并没有忘记这些怪物和那个黑色圆环，只是他回来之后，显然与帝国的战争更加重要，他只能把少量的资源用在调查此事上。而且那些怪物拥有奇特的空间能力，除非它们主动出现，否则也找不到它们的踪迹。 那个贵族也得到消息，但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林绥说：“我要见周上校。” 贵族茫然地看着他：“啊？” “我要见周灵清。”林绥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周灵清其实是最先得到消息的，盖娅在第一时间为她传来了图像。她立刻通过盖娅直接下达命令，让白银星系所有人立刻以最快速度离开白银星系。 这些命令执行得并不顺利，大部分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自然也不会听从命令。而那些怪物前进的速度非常快，眨眼之间，周灵清又得到了两颗星球被吞噬的消息。 就在这时，舱门猛地打开，周灵清抬眼看着慌慌张张的皇帝陛下——为了不让她前往参与谈判，她此时被软禁在飞船内。 雪莱急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周灵清：“黄金星被一种未知的怪物吞噬了，当然，它们的目标不止于此。” 雪莱惊恐地看着她，难以想象她竟然还能如此冷静，那可是黄金星！ “那、那现在怎么办？” 周灵清：“打开白银星系防护系统，组织人员撤离，尽量避免恐慌和暴乱，收集怪物信息——我正在这么做。” 雪莱此时也无暇顾及周灵清明目张胆地越权行为，周灵清的冷静让他感觉安心了一些，紧接着，周灵清继续道：“但任何设备都无法锁定那些怪物，所以防护系统没用。我们只能尽量保证那些能够撤出来的人活着。” 雪莱：“你要做什么？” 周灵清面前展开一张巨大的星图，此时代表黄金星系的亮点已经消失了，越来越多的白银星也在逐渐被吞噬，周灵清伸手抹过一个又一个亮点，盖娅则启动当地所有飞船，并且将人们连人带虚拟舱强行送进飞船。 “那其他人……”雪莱注意到，离黄金星系最近的那些星球，都被周灵清放弃了。 周灵清：“那些怪物吞噬生命体会消耗更多时间。” 雪莱：“你放弃了他们！他们也是帝国的子民……！” 他在周灵清冰冷的眼神下逐渐失去声音。 星图上又有两颗星球消失了。 “皇帝陛下，请解除我的禁令。”周灵清把目光投向舷窗之外，说：“我要见林绥。” 她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侍从说：“陛下，临时政府参谋长林绥请求觐见。” 尽管林绥说的是想见周灵清，那个贵族还是带他去找的皇帝陛下，不过皇帝陛下此时就在周灵清这里。周灵清哂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雪莱为这样的巧合愣了一下，思考片刻后，道：“让他过来。” 林绥带着白参和默走进舱室，他先是对皇帝陛下打了个招呼，然后和周灵清对视一眼。 这一眼已经足够说明很多东西。 “你倒是宽宏大量。”周灵清说。 “帮你也是帮我自己。”林绥说：“不管你信不信，我不可能坐视人类消失，而且在吞噬完白银星系后，它们不一定会放过边缘星系。” 这原本是周灵清准备用来威胁林绥的话，他自己说出来了，周灵清只能无奈地摊了摊手。 在他们说话的期间，又有一颗星球消失。 “不愧是唯一母舰文明的传承者。” 周灵清一边说着，把最开始的那张录像放出来，正是无数人所看到的，黄金星被吞噬的一幕。 当漆黑的圆环出现，怪物们从中游曳而出，整个黄金星，熠熠生辉的黄金星，代表着帝国权威的黄金星，就这样消失了。 雪莱脸色煞白，当人们了解具体发生什么之后，这样的场景更加深了内心的恐惧，而同样的事正在白银星系发生，他们甚至找不到阻拦的方法。 “我们需要合作。”林绥强调了一遍：“毫无保留地合作。” …… 这一天，后来被称为帝国的末日。 事件发生两天后，无数飞船堆积在航道，统一逃亡第三星系的方向，皇帝陛下发表演讲安抚民众，他看起来非常紧张而疲惫，但当他一项一项地将具体措施说出来，处于恐慌中的人们也能稍微安心一点。 但也只是一点而已，他们时不时能收到又有一颗星球被毁灭的消息，在死亡的威胁下，乱象四起，一时之间引发了不少混乱事件，被周灵清强硬地压制下来。 盖娅对人们的控制，远比他们想象得要强大。 一个月之后，半数的白银星系被吞噬，人们加速撤离到第三星系，第三星系则在准备二次撤离，再继续跑，就只能去边缘星系了。 此时的议事厅内，坐着林绥，默，白参，周灵清和雪莱等人，而在最前方，摆放着一红一黑两个正方块。 “它们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了。”周灵清说：“如果能有有效打击手段，我们可以把它们完全拦在第三星系外。” 问题是到目前为止，并没有找到有效打击手段。那些怪物能够吞噬能量，也能吸收所有的攻击。 “还有一点，它们更偏向于先吞噬有更多能量的星球。”林绥在星图上点出怪物们接下来的目的地：“它们是通过那个圆环传送的，组成圆环的怪物是固定的。问题是，那个圆环是靠什么维持的，未知的另外一边又是什么呢。” 这就是他们目前所能得到的消息。 【未曾发现任何相关记录。 】盖娅的声音从红盒子里传出来，经过长达一个月的搜索，盖娅至今没有找到任何有关这种怪物的信息。 另一个黑盒子动了动，稍微转了一点角度，面向盖娅：【我这里虽然没有之前的记录，但有一段关于最近时间的。 】 盖娅：【……】 001放出一段影像，林绥看了一会，发现居然是当初默从怪物口中救下自己的一幕——值得注意的是，默打碎了那个怪物的身体。 林绥看向默：“你是怎么做到的？” 默挥了挥拳，他就只是那样打出去而已。 “其他物理手段都不行，为什么它可以？”周灵清疑惑地问。 林绥沉默片刻，道：“默是从最高生命科学院出来的。” 第164章 “默，一直是科学院的最高机密。”亚萨展开手臂，指向身后的屏幕：“代号：GR-0213。” 那上面是默躺在实验仓的场景，通过透明的外壁，可以看到默双眼紧闭，浸泡在液体之中，身后插着很多管子，连接到实验室，旁边悬浮着各种各样的表格。 最高生命科学院已经和黄金星一起消失了，包括那些科学家和所有的实验数据，现在唯一对此有所了解的只剩下亚萨。 “为了拿到这份资料，我付出了很多努力。”亚萨叹息一声：“这几年我在科学院主要也就是在研究这个，说起来，那群人能让默跑掉简直是一个奇迹。” 虽然后来科学院发表过相关声明寻找失踪的GR-0213 ，但寻找力度并不高，甚至连周灵清都没有怎么注意。 亚萨轻描淡写地抛出一个消息：“根据我的调查， GR-0213并不是完全由科学院研发的，他的原始数据来源于五千多年前的母舰。” 周灵清皱起眉：“……我不知道这件事。” 林绥心里微微一动，朝默那边看了一眼。 亚萨：“他们隐瞒了这部分信息，毕竟弄丢一个来自母舰的实验体比弄丢自己做出来的玩意严重多了。” 此时也没有人可以追究责任了，林绥双手交叉，说：“你说默的原始数据来自五千多年前……是什么意思？” 亚萨：“我们都知道，母舰遗留下了很多技术，包括能源之心，空间技术，意识蓝图等等，其中有些技术被继承下来，有的则失踪了。而默的原始数据和模型，则来自母舰，他被封存多年，由科学院解封。科学院研究多年，始终无法解开他的秘密——五千年或许对我们来说并不远，但母舰文明被破坏得太严重，以至于我们失去了探索他的途径。科学院只能对他进行修复，但没想到，他醒来了。” “他第一次醒来，是在黄金历0334年。”说到这里，亚萨将目光投向林绥。 黄金历0334年，正是林在这个身体内苏醒的时间。 母舰曾经有过许多计划，其中林绥参与了097号《意识蓝图计划》，他记得前面还有096号《生物进化计划》，095号《机械仿生计划》，094号《无限能源计划》等等，这些计划都需要数年时间发展，他剥离意识之后，对其他计划的进展也就一无所知了。 而且各计划由不同部门负责，彼此之间除了有需要合作的地方，其他时候本来也都是独立的，相互之间不知情很正常。 按照亚萨的说法，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解开默身上的秘密，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由亚萨重启关于默的研究。如果能解开默为什么能对那种怪物造成的伤害的秘密，那么他们才能从解决那些那些怪物。这一次参与的研究人员不只有亚萨，还有一些从白银星系成功逃出来的人类研究员。 林绥和默站在实验室外，自从得知默同样来自母舰之后，他就有很多话想和默说，但似乎无法组织成有效的语言。 他本来以为自己是孤独的。 “默，你为什么在那天醒来了？” 默俯下身，专注地盯着他：“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自己睡了很久，然后有一天，仿佛有什么在呼唤我一样，我觉得应该醒过来了。” “……你确实是独属于我的礼物。”林绥环抱住他的身体，在他耳边说：“……谢谢你。” 两人不知不觉中双手交握，掌心紧贴在一起，如同两个同频跳动的心脏。 他们一起从过去来到了现在。 实验室的门打开，目送默进入之后，林绥在外面静静地站了一会，他伸手按住自己的心脏，感受那里从未有过的鲜活。 片刻之后，他转身离开实验室。 除了对默本身的研究，他们还需要对那些怪物进行调查。因为之前的战争，帝国和临时政府都受到了重创，任何一方都不可能独立完成调查，剩下的人们和异种族不得不联合在一起。 林绥和周灵清在会议室里听取报告，临时政府这边此事由林绥全权处理，而帝国那边则是只有周灵清能负责。 现在的星图中，白银星系已经被吞噬一大半，那一片璀璨闪耀的白银星，熄灭之后再也不会亮起。唯一的好消息是，大部分人都已经成功撤离到了第三星系，但如果无法阻止那些怪物，第三星系也需要撤离，甚至边缘星系也不安全。 帝国和临时政府派了一部分士兵前往白银星系，他们只能亲自去才能获得更多信息。 盖娅将得到的情报进行整合归纳：【吸收的能量越多，它们的行动越迟缓，那些怪物吸收能量后传递给圆环，圆环需要通过消耗能量开启。 】 001 ：【吸收完大约一万MKJ能量后，圆环需要一天时间才会开启，一颗中登白银星能提供大概七万MKJ能量。 】 周灵清问：“圆环吸收能量的上限是多少？” 盖娅：【目前来看，没有上限。 】 林绥：“我们能否尝试封锁圆环？” 如果常规手段无法攻击怪物，封锁倒也可以，但问题是怎么才能封锁。 大概一个月之后，亚萨那里得到了新的情报，他说默的原材料之一可能是某种恒星爆炸后产生的物质，这彻底断绝了复制默的路。 怪物仍然在逼近，只剩下少数几个白银星还存活着，来自帝国和临时政府的研究人员做了无数次模拟之后，提出了一个唯一具有可行性的方法。 “我们对圆环的理解太少了。”偌大的大厅内，此时聚集着各种各样的人，一个研究人员挥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圆，说：“如果从我们这边，穿越那个圆环之后会是什么。” 林绥坐在下面，一边沉思，一边观看他的演讲。 最开始，每天都有很多人提出各种方法，但大多只是空谈，至今为止，他们能做的就是在白银星上投放能源之心，减缓圆环吞噬的速度。随着时间流逝，人们越来越绝望，也越来越沉默。 研究人员继续道：“这些怪物究竟是什么？它们来自于哪里？是忽然出现的，还是一直以来都存在着，只是现在才抵达这里？我们至今为止，没有接触过任何其他文明和其他物种，不代表它们并不存在。” 旁边有个人走过来，林绥转头一看，周灵清在他左手边坐下。 两人没有说话，继续看着那个研究人员。 “我们只能假设，那些怪物吞噬完之后就消失了，假设它们回到了圆环之内，在那个时候，就是最适合封锁圆环的时机。” 又一个人走过来，奥斯丁坐在他右手边。 屏幕的光照在研究人员的脸上，他穿着统一的白色制服，专心致志地讲解目前为止他们所能做出来的最有可能性的推理，从外表上看，他大概来自帝国：“圆环和怪物对能量非常敏感，不论是哪种能量，所以，我们有一个初步的计划——” 雪莱坐了下来，白参和柏翠他们也来到林绥身边。 越来越多的人将目光投向空中那个圆环。 “我们有一个初步的计划！”亚萨从后面走出来，原来的研究人员给他让开位置，亚萨用指节敲了敲那个圆环：“在那些怪物吃掉一颗星球，回归圆环之后，对其隔空投入大量能量。” “为此，我们需要空间技术和足够的能量，换言之，就是用神圣审判搭载能源之心。” 全场寂静片刻，若有如无地打量着最中间的林绥和周灵清。 “朋友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亚萨拍了拍手，将大家的注意力重新拉回来，他伸手在整张星图上猛地挥过去，举起手来：“如果失败的话，我们还有最后一条路——逃跑。” 制定计划之后，唯一的问题是由谁去做那个投入能源之心的人。 靠近圆环，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愿意主动去的人很多，亚萨说：“也不是谁都能去的，所有防护设备都对怪物没用，所以要先能在怪物群中活下来的人……” 光这一点，就能淘汰很多人了。 “让我去。”清亮的声音响起，林绥旁边的周灵清站起来，说：“其他仪器也不能精确确认圆环坐标，只有我亲自去，才能启动神圣审判。” 旁边的雪莱愣了一会，说：“我也可以启动神圣审判……” 周灵清轻声道：“不，你没有资格，这件事只有我能做到。” 雪莱呐呐不能言，周灵清有一万个必须要去的理由，他一个都无法辩驳。 是的，无论是帝国的命运，还是她的命运，一直掌握在周灵清自己手里。 亚萨摇了摇头：“你一个人不行。” 周灵清：“为什么？” 亚萨：“这个计划的成功率只有27% ，为了提高成功率，还需要另一个人，带着能源之心。如果神圣审判失败了，那么就由他带着能源之心，进入圆环。” 他说到这里，垂下了眼睛。 林绥举起手，说：我是唯一能够携带能源之心的人。 ” 他们后来仿制的能源之心需要放置在大规模设施内，唯一的便携式且能量最多的能源之心是林绥体内的那一块，只有林绥能够携带。 【全文完结】 第165章 在行动开始之前，还需要做一系列准备。周灵清和林绥站在一个透明容器前，里面装的正是那块能源之心，此时它正散发着幽幽的蓝光。这种光芒十分澄澈干净，然而其蕴含的庞大可怕的能量，又让人不自觉地感到恐惧。 在母舰的时候，这颗能源之心还没这么亮。 林绥说：“如果不在这个容器内，其他人光是注视这颗能源之心就会被灼伤。” 但只有林绥可以碰它。 “真漂亮啊。”周灵清感慨道：“不可思议，大概你是什么被选中的人吧。” 林绥扯了扯嘴角，不置可否。 最终还是选定由林绥和周灵清前往执行任务，因为这确实是唯一的选择，临近出发前一天，他们难得地能在这里闲聊，不讨论任何正事，也不涉及任何立场。 周灵清说：“其实我一直对《意识蓝图计划》感到很好奇，作为意识体存在是什么感觉？” 林绥无法精准地形容自己的感受，他说：“……大概就像是一只注视宇宙的萤火虫。” 周灵清在想象，她的目光流露出一种柔和的不解：“你当初为什么会答应那个计划，上传意识无异于肉/体自杀，后来母舰文明分裂，大部分意识备份也确实被摧毁了。” 林绥：“意识能存活得时间比身体更久，也许我还想再睁开眼睛看一看母舰文明的复苏吧。” 周灵清很好奇：“母舰文明到底是什么样的？” 幽蓝色的光落在林绥的身上，让他的神情显得格外沉静，他思索很久，说：“母舰文明是我们在漫长的迁徙中形成的共同记忆。” 当降落黄金星，内部分裂的那一刻，母舰文明就注定会消失。 如果只有他记得……那他会永远记得。 周灵清又问：“那你醒来看到这样的帝国，会不会很失望？” 林绥有些惊讶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以周灵清的自我程度实在是稀有，他说：“我感到遗憾……但这是历史进程，我希望它未来会更好。” 周灵清轻轻地叹了口气：“寻找一个目的地，总是充满希望的。” 她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守着一个注定衰落的帝国，维护岌岌可危的特权，她站在历史错误的一方。 林绥心里一动，问：“你为什么要去？坐标的问题总是能解决的。” 他们都知道这次任务很危险，也做好了无法回来的准备。 周灵清淡淡道：“我想亲自去看看。” 离开那个房间后，今晚还有一些准备工作要做。林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手上在按部就班地工作，实际上早已经神游天外。 这时，默大步走进来，他身上还穿着实验用的外套，亚萨一直没有放弃关于对他的研究。 对亚萨来说，默是一道有答案的题，既然有答案，他没有做不出来的道理。 默直接了当地说：“我和你一起去。” 林绥并不显得意外，他对默当然也足够了解，真正露出意外表情的是默，因为林绥点了点头，很干脆地同意了。 默准备的那些说辞一点都没用上。 “我们一起去。”林绥微微仰头，捧着默的脸，重复了一遍：“默，你和我一起去。” 不论是从前还是以后，我们本来就该在一起，也不论生死。 林绥从未流露出这样控制欲和占有欲的一面，默却很高兴，他蹲下来，然后猛地抱住林绥，在空中转了一个圈。 林绥不由地笑了两声，默停下来，仰头注视着他，说：“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林。” 第二天，一切准备就绪，林绥和周灵清坐上飞船，众人对忽然要跟着他一起走的默也不感到奇怪，有林绥的地方就会有默，这是大家的共识。 雪莱似乎有什么话要对周灵清说，周灵清思考片刻还是同意了，雪莱把她带到一边，而奥斯丁走到林绥面前，说：“多加小心，平安回来。” 林绥点了点头，奥斯丁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抱住了他。 “这么多年辛苦你了。”林绥拍了拍他的背，说：“谢谢。” 奥斯丁一直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是我该谢谢你。” 很久以前，在那个夜晚，林绥说他没有失去一切，这句话改变了他的命运。 其他人也上前和林绥说了些话，但在这种情况下，语言所能表达的感情太微不足道了。飞船马上要启动的时候，林绥发现亚萨居然不在，他问了一句，奥斯丁说：“他今天早上还在实验室里……” 话音未落，亚萨从远处跑过来，一股脑冲到林绥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说：“早点回来！” 然后他退开两步，朝林绥比了个一切都没问题的手势。 周灵清也回来了，三人坐上飞船，临启动前，林绥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跑过来。 飞船发出轻微的振动，林绥偏头说：“那是不是凯瑟琳……？” 周灵清淡淡地嗯了一声，她低头在个人终端上回复了一句什么，然后控制飞船加速启动。 在引擎的作用下，飞船缓慢上升，下面的人影越来越小，林绥收回目光，仰望无垠的天空。 …… 因为有帝国的空间技术，他们只花了一周的时间就抵达了白银星系边境，此时白银星系内只剩下最后一颗星球，而怪物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这颗星球。 飞船停在星球外，和他们预计的时间相同，一个巨大的漆黑色圆环出现在星球上方，和第一次见比，这个圆环大了数十倍，看上去几乎能够将整个星球笼罩在内。 星球上的居民早已经全部撤离，留下了静默的山河和人工建筑，当初开拓的人们抵达这颗星球，并为其命名为边界星，在这里建造了巨大的奇观——一座突破界限的飞船，象征人类探索与扩张的野心，它似乎永远都会屹立于此。 怪物们从圆环里出来，整颗请求顷刻间被怪物占领，它们甚至遮住了来自恒星的光。怪物们很快开始进食，整颗星球被缓慢吞噬着，就像蚂蚁一拥而上吞掉了一只巨兽。亲眼看到这一幕所造成的冲击难以用言语形容，飞船内一时静默，他们即在等待时机，也为眼前这一幕感到震撼。 良久之后，周灵清感慨道：“我想要维持的东西真脆弱啊。” 随着最后一束光消失，整颗星球被吞噬殆尽，那些怪物饱餐一顿，依次回到圆环之中，这就是林绥他们能得到的唯一的机会。他们启动飞船，无限逼近黑色圆环，一些还没有回去的怪物意图攻击飞船，都被默一一解决了。 离黑色圆环越近，他们越能感受到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但为了得到更准确的坐标，他们必须尽可能地靠近圆环。周灵清比林绥更加极端，甚至加快了速度朝着圆环冲过去。圆环中心是一个缓慢流动的旋涡，它像一只眼睛，静静地注视着飞船。 周灵清向帝国和临时政府组成的指挥中心报出坐标，按下按钮，很快，林绥又一次见到了熟悉的白色光芒从天而降，这一次其尾端带着幽幽的蓝色光芒，加载了能源之心的神圣审判携带着前所未有的能量，灌入圆环之中。 这个过程持续了近半个小时，飞船旁边有监测能量的仪器，上方的数据正在以极其可怕的速度不断刷新，飙升到一个不可想象的数字，超过了圆环之前吸收的能量之合。检测器发出红色警告，而圆环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周灵清对指挥中心说：“继续输出。” 帝国和临时政府为这次行动做了充足的准备，但到目前为止，储备的能源之心已经用完了，如果继续下去，那么就需要消耗其他能源之心，必然会对之后的生存造成影响。指挥中心回复说：“目前情况不明，我们的建议是保存实力。” 林绥的声音响起：“我们在现场，能察觉的信息更多……能量投放是有效的。” 指挥中心：“我们应该为以后考虑。” 林绥：“如果不解决现在的问题，我们没有以后……就算这是一次赌博，我们也要压上所有筹码。” 林绥下令：“继续输出。” 神圣审判再一次降临，组成圆环的怪物发出了尖锐的长啸，那种声音古老而悠远，和大脑内部共鸣，引发身体一阵阵战栗。中心的漩涡速度加快，林绥感觉到飞船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吸力。 林绥立刻启动引擎试图逃离旋涡，双方力量相抗，只能勉强让飞船维持不动。周灵清则一直盯着数据，十几分钟后，神圣审判再一次停下来，后备储存也已经耗尽，指挥中心那边沉默许久，传来消息：“任务失败，回来吧。” 林绥仰头看着圆环，这里的图像无法传回去，所以只有他们能看到圆环的动荡。就差一点……林绥和周灵清对视一眼，周灵清将速度调到最低，一股强大又混乱的吸力立刻将飞船引入旋涡之中。 林绥拿出了那枚能源之心，这是母舰最后留给他的东西，在这一刻，将又一次拯救这个世界。这时，周围开始出现空间碎片，如果撞上空间碎片，被传送到其他地方，那就前功尽弃了。 为了避开空间碎片，只能将飞船速度提到最高。此时他们已经离旋涡非常近了，周灵清转头看向林绥，忽然说：“你应该知道吧，当签订合约的那一刻，帝国的分裂和失败就注定了。” 林绥没想到她会现在说这个，愣了一下，紧接着迅速反应过来：“周灵清！” 周灵清：“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说话的同时，周灵清从林绥手里夺走了能源之心，按下按钮，林绥和默被救生舱包裹着弹出飞船之外，而周灵清又一次将速度提至最高，飞船就这样冲进旋涡之中。 能源之心几乎瞬间就将她的手掌融化，然而周灵清根本来不及感受痛苦，飞船在旋涡之中被无处不在的空间之力撕碎，她在撕扯之中尽力睁开眼睛，然而眼睛所看到的，却是一片宁静的灰紫色，璀璨密集的亮点在闪烁，她立刻明白了这些都是什么，每一个亮点代表一个文明，一个世界，而她正注视着这一切。 一只注视宇宙的萤火虫。 她心想，我是一只注视宇宙的萤火虫。 ——她还看到了圆环，无数的圆环正在转动。而随着能源之心的释放，她身后的濒临崩坏的圆环缓缓闭上。 …… 后记。 圆环消失之后，空间碎片也消失了。林绥和默在救生舱里呆了很久，临时政府派出的飞船终于把他们接了回去。 帝国失去了神圣审判，临时政府也耗尽了能源之心，双方无力再进行任何一场战争，合约仍然生效。 帝国只剩下第三星系，一切都需要重新建设，不管是他们还是边缘星系，在和平之后，双方逐渐试探着接触，交易，融合。而圆环带来的震撼将持续很久，比起内部的纠纷，共同发展才能保证生存。 圆环会再出现吗？谁也不知道。 林绥和默回来之后，亚萨仍然在默身上做研究，有一次林绥进入他的实验室，在角落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容器，那玩意很像当初《意识蓝图计划》中装载意识体的容器。当林绥问起来的时候，亚萨坦然说：“我做好了你会死的准备，所以提前备份了一份你的意识，这样我们可以在其他身体中让你复活。” “你什么时候做的？” 亚萨说：“为你解决能源之心的时候，顺手……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摧毁它。” 林绥立刻说：“摧毁它。” 亚萨无所谓地答应了，当着林绥的面摧毁了那份意识体备份。 确认周灵清死亡之后——林绥并不认为她一定死了，但她确实没有再回来的可能性，凯瑟琳来找林绥，她说周灵清最后给她留了一条信息，她要带林绥去一个地方。 那是第三星系一个偏僻的星球，林绥甚至没有在名单中见过它，同样的，它十分平静，不像其他第三星系那么混乱。 凯瑟琳带他去了一个房子，那栋小小的房子隐藏在平凡无奇的街道中，打开门之后，橘黄色的光倾泻而出，里面坐着一个头发花白，身材瘦削的妇人，她对凯瑟琳的来访并不惊讶，但看着林绥的时候，她的眼神出现了波动，像被风吹皱的水面一样转瞬即逝。 “林源博士。”凯瑟琳这样称呼她。 林绥被镇在原地，他很快就明白了，周灵清并没有真的杀掉林源博士，而是把她安排在这里，也许是为了保护，总之，她最后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凯瑟琳。 林绥看着林源博士，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而是林源博士站起来，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知道。” 她上前给了林绥一个拥抱，然后说：“但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不是吗。” 比林绥更激动的是001，房间里的家务机器人发出声音，深情地对林源博士喊了句“妈妈！” 凯瑟琳并不只是为带林绥来见她，最高生命科学院已经消失了，帝国重新建立了研究院，但现在人才凋敝，凯瑟琳希望林源博士能回去支持科学院的发展。 凯瑟琳原来只是一个得过且过，肆意妄为的人，现在也开始想要去承担一些责任。 林源博士以自己很久没有接触过相关知识为由拒绝了凯瑟琳，凯瑟琳虽然失望，但不能强求。这时林绥说了一句：“也许盖娅需要你。” 林源博士眼神微动，半晌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两年后，内部危机频发的帝国爆发了一次内战，从白银星系迁来的人和第三星系原住民之间有着极大的矛盾，积累两年后终于爆发。 雪莱向边缘星系求助，奥斯丁本来想要拒绝他，但最后在林绥的劝说下，暗中提供支援，帮助雪莱镇压了叛乱。经此一役，帝国更加虚弱，但也终于能够凝聚在一起。 …… 林绥和默穿行在人群之中，人们穿着漂亮的衣服，头上戴着鲜花，他们此时正在第三星系的某颗星球上，这里气候温和，盛产鲜花，被称为花之星。 林绥和默本来是访问花之星的首领，恰逢赶上了环梦节，他们便来街上参加环梦节，这里的环梦节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到处都是绚烂美丽的鲜花，散发着阵阵香气，营造出格外浪漫的氛围——从环梦节传到第三星系后，每颗星球过环梦节的方式都有一些细微的差异，很有本地特色。 林绥心情很好，他和默走在街上，就像其他参加环梦节的普通人一样。 一束鲜花从空中落下来，街边打开窗户的人还保持着抛掷的手势，对林绥喊：“环梦节快乐，朋友！” 不止是林绥，很多路人都收到了来自窗边的花束，林绥朝窗边的人挥了挥手，更多的鲜花抛下来，他和街上的人们简直被柔软的花瓣和花的香气包围了。 默从他的发间拿下一枚花瓣，放在手心，说：“环梦节快乐。” 林绥对他露出一个真挚的笑，握住他的手： “环梦节快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