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文大佬的漂亮作精》 1、火热的芦苇荡 烈日炎炎,下过几天暴雨的盛夏却越发炎热,微风偶尔拂过绿油油的芦苇荡,叶片上下晃悠最后落在水面荡起阵阵涟漪。 热!麻!痛! 这是程方秋恢复意识后的第一反应,她轻嘶一声,连忙伸出手揉了揉蹲久后发麻发痒的小腿,眉头紧紧皱成一团,等好不容易缓过来,她这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于一片芦苇荡中,一步之外就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深潭。 明明前不久她还在摄影棚里跟顶奢设计师讨论拍摄方案,怎么眨个眼的功夫就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简直太玄幻了!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小心翼翼地扫向四周,很快就发现右前方的浅水区中有一道人影,对方是这附近除了她以外唯一的人类,所以就算害怕,她也还是朝他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两人之间的距离谈不上近,她不由眯起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这一看不要紧,一看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水不深不浅,刚好到男人的小腹处,上半身的好身材一览无遗,小麦色的肌肤健康又性感,宽肩窄腰,挺拔健硕的身躯上布着恰到好处的结实肌肉,极具力量感,一看就是经常锻炼出来的。 他抬起胳膊擦拭着身躯,似乎是想速战速决,所以动作非常迅速利落,但与此同时,也让那些肌肉越来越明显,越来越诱人。 程方秋捂住眼睛,口中喃喃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但是心中却忍不住下了结论,就算看不清脸,对方肯定也是一位顶级大帅哥,这是她阅帅哥无数总结出来的经验,要不是现在情况不合适,出于对职业的尊重,她一定冲上去问问他对男.模,呸,模特行业感不感兴趣! 当然,帅哥现在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就在这个时候她眼前一白,脑海中瞬间涌入许多不属于她的记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身体一软,不受控制地惊呼一声,随后失去平衡,直直地往河里栽倒而去。 扑通一声,她落了水,心也沉了底。 好消息:她这个时髦精也赶上穿书大队了。 坏消息:她穿成的是声名狼藉的炮灰女配。 每本书男女主的励志路上总有那么一两个助力的大佬,而这本书戏份最多的大佬就是男主的亲哥哥。 事业上为男主保驾护航,推波助澜,情场上他和原主夫妻二人则成为男女主的对照组,竭尽全力起到一个衬托作用。 男女主感情生活和谐美满,他们形同陌路堪比仇人。 男女主携手共创事业辉煌,他们一高一低光扯后腿。 男女主儿孙满堂环绕膝下,他们一人孤老一人死亡。 形成这样的局面,原主可以说是“功不可没”,甚至两人的婚姻都启于她谋划的一场难以启齿的算计。 大佬身为前途一片光明的大厂技术员,在一次带队下乡援助时,不幸被原主盯上。 原主掐准时机,趁着大佬完成工作独自率先前往河里洗澡的时候,扑了上去,两人湿身抱在一起的画面正巧被后来的不少人撞见。 这种春色场面简直是有嘴说不清。 虽然原主哭哭啼啼地卖惨,获得了不少同情和信任,但是大佬又不傻,这种低级伎俩怎么可能看不破?所以宁愿自毁前程也不愿意娶她为妻,只是在这个特殊年代,名声受损,影响的可不止自身一人,为了不连累家人,他被逼无奈,只能低头。 两人婚后有名无实,大佬有家不想回,日日挤在群体宿舍。 原主倒是过上了梦寐以求的有吃有穿的大城市生活,可人的贪念只会越来越大,时间一长,她开始渐渐不满这种情况,缠着大佬履行义务无果,便跟大院外的野男人偷偷搞起了破鞋。 纸包不住火,被发现后,大佬手段雷霆地要结束婚姻关系,原主害怕报复,便跟情人连夜逃往南方,结果半路上就被渣男抛弃,落了个凄惨下场。 程方秋成了“程方秋”,贫穷落后的七十年代,炸裂剧情…… 每一条信息都让程方秋濒临崩溃,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她来这个世界受苦受累? 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一股窒息感就传遍全身,她下意识地张嘴呼救,顿时河水侵入口鼻,惊得她连忙屏住呼吸,手脚并用地往水面游去。 想死是真的,但不能真的死。 鬼知道死后她能不能回到原先的世界,万一回不去,岂不是白死了?她可是很惜命的! 想到这儿,程方秋更加奋力地往上游去,她会游泳,并且技术还不错,可是蹲久了双腿麻木,她此时根本就使不上劲,只能在原地扑腾,就在她感到绝望的时候,腰间却突然缠上来一双有力的胳膊。 恐慌感让她下意识地挣扎,可对方的手却像是铜墙铁壁一样牢牢禁锢着她,程方秋尝试了几遍也无法逃离,直到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是来救自己的,才松了口气,乖乖任由他带着自己往水面游去。 重见天日的那一刻,程方秋不由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深深感受活着的感觉。 “同志,你没事吧?” 耳边传来一道关切的低沉男声,程方秋一边摇头,一边用空着的手抹了一把脸,视线恢复清明的同时也让她看清了对方长什么样。 心头不由滑过一丝惊艳,她的猜测没有错,他果然是个大帅哥,身材和长相都是万里挑一的出色,剑眉星目,硬汉五官却又不失精致,湿漉漉的短发正在往下滴水,水珠滑过棱角分明的轮廓,最后砸在水面上,淹没在波浪当中。 说话时眼睑微敛,显得整张脸格外清冷漠然。 程方秋咽了咽口水,意识到盯着他看了许久有些不礼貌,便猛地垂下头,磕巴开口道:“谢谢,我没事。” 说完,又倏然发现两人此时的姿势有些过于暧昧,她瞪大眼眸,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为了把她救上来,他单手穿过她的腋下,不可避免地便有了亲密接触,程方秋甚至能清晰感受到软绵胸口传来的滚烫触感,她的长睫颤了又颤,视线扫过他微微鼓起的手臂肌肉,血管和青筋交错,极致性感勾人。 两人身躯隔着湿透的薄薄布料紧紧相贴,饱满浑圆抵在他的锁骨处,要是再高一些…… 看过不少颜色小说的程方秋脑海中莫名闪过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整张脸瞬间爆红,怀中的帅哥顿时成了烫手山芋,她正要松开他,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说笑声。 “淮哥应该洗好了吧?咱们也赶快,晚上还要开会呢。” “都怪你磨磨蹭蹭的,要不然时间怎么可能这么赶。” 淮哥?这个称呼怎么这么熟悉? 程方秋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身前的男人。 他该不会就是书中的大佬周应淮吧?难道现在就是原主对他使用算计的现场?她居然在不知不觉当中推动了剧情发展,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他们现在的姿势…… 一想到原主的凄惨下场,程方秋就浑身打了个激灵,来不及多想,她立马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眼神中透着一股哀求和害怕,压低声音道:“求你想想办法,不然我们这样要是被看见了,我也不用活了。” 闻言,周应淮看向眼前的女孩儿,她浑身湿透,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腰间,一两缕发丝在水面上漂浮不定,时不时扫过他的肌肤,泛起阵阵酥痒。 似乎害怕极了,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当中弥漫着点点水光,红唇轻颤,明艳张扬的五官此时也变得软绵可怜起来。 这年头女同志的名声有多重要,不用多说,也都心知肚明,他们这样子要是被人撞见了,就算是意外,恐怕也会被误会。 只是,这个时间点她怎么会孤身一人出现在这儿,还落了水? 周应淮压下心头的疑虑,视线扫过四周,刚要提议她先去芦苇荡里躲一躲,就感受到肩颈间攀上来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他浑身猛地一僵,深邃眼眸对上她的,却只能瞧见丝丝无辜。 “我腿麻……”原主为了出其不意,在芦苇荡里蹲了许久,她是真的腿麻,不是装的,如果不攀着他,估计在水面上坚持不了多久。 程方秋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尽量控制自己的身子离他远一些,可是她不知道,越是动作,波动的水流就会在两人身躯之间缠得越厉害,从而变得更加敏感。 周应淮深吸一口气,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压低声音快刀斩乱麻道:“我送你上去,你躲在里面不要出声。” 程方秋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赶紧点了点头,他会水,力气又大,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带着她游了过去,随后用身体支撑着将她举了上去。 程方秋眼下也顾不得形象了,抓住岸边的杂草,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周应淮刚抬起头对上的就是她若隐若现的臀瓣,湿透的布料本就贴身,她弯腰的动作更是让浑圆完全“暴露”出来,变得越发饱满坚.挺,往下是一双又长又直的美腿,往上则是一截白得发光的腰身,腰线玲珑纤细,宛若一把柳枝,柔软有致。 常年待在男人堆里,周应淮从未见过这等场面,此时竟像个楞头小子一般狼狈地闭上眼睛,尽量维持冷静,可是悄然变重的呼吸却暴露了主人的真实情绪。 2、心跳紊乱 程方秋浑然不觉,在岸上稳住身型后,快速转身冲他摆了摆手,满脸歉疚道:“你快走吧。” 话毕,眉头缓缓皱起,像是不经意地继续道:“我今天本来是过来洗衣服的,看到这边上长了几株金银花就想摘回去泡水喝,结果谁知道不小心踩空掉水里了。” “总之太感谢你了。” 听见这话,周应淮才重新睁开了眼睛,视线扫过不远处背篓里冒尖的衣物,以及岸边缠绕在芦苇上的金银花,心中仅存的疑虑被打消,随后轻轻应了一声,想借着抹掉脸上水珠的动作将那抹逐渐攀升的温度降下去。 可事实证明,这完全是徒劳。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周应淮深吸一口气,又交代道:“等我们走了你再出来。” 见她点头,周应淮便马不停蹄地朝着上游游去。 快速的动作说不清是为了不被人发现,还是为了逃避这令人不自觉乱掉心跳的氛围。 冰冷的河水漫过头顶,浇灭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火热。 “淮哥,你洗好了?” 赵志高一行人来到河边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周应淮正在往身上套衣服的画面,见到他脸有些红还以为是热的,也没当回事,笑着道:“你等等我们,咱一起回去。” 说着几个穿着统一工装的大老爷们就要脱衣服,只是这有说有笑的氛围却被周应淮冷着脸给打断了,“等等!” 所有人几乎条件反射地停下手中的动作,一同看向周应淮,脸上满是呆愣和迷茫,有两个人衣服脱到一半了,也不敢整理,瞧起来滑稽又搞笑。 “去前面洗,刚才我在这儿看到条水蛇。”周应淮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完后,便领头率先顺着河流朝前走去。 大家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结果居然是有水蛇,当即放松下来,嬉皮笑脸地小声调侃道:“淮哥居然也会关心我们。” 那可是厂里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王啊! 虽然他才来厂里没几年,但是人家专业技能和知识都过硬,从普通工人一步步往上爬,年纪轻轻就成了高级技术员,平时不苟言笑,冷冰冰的板着脸,一个眼神就能吓死一堆人,如今居然能从他嘴里听到这样有温度的话,简直令人惊掉下巴,纷纷惊叹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关心,不少人都觉得震惊,可心头也不免浮现出了一丝感动。 一条水蛇而已,他们都是大老爷们,哪里会怕这个,淮哥之所以会让他们换地方,一定是因为淮哥他善呐! “我们现在在村里住,不能给人家添麻烦。”赵志高倒是觉得自己猜到了周应淮的真实想法,一边说着,一边摸着下巴用力点了点头,看向前方那抹高大背影的眼神当中充满了佩服和崇拜。 谁知道他们口中讨论的主人公却丝毫没有听进去他们的话,他脑海中有些混乱,忍了片刻,最后还是没忍住回头朝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但是距离较远,就算他视力再好,也看不见想看的。 可是他这一眼却成功让叽叽喳喳的十几张嘴都闭上了。 * 躲在芦苇荡里的程方秋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但见人都走了,心头不免重重松了口气,然后才敢直起身子揉了揉酸痛的双腿和腰身。 原主选的这个位置得天独厚,周围都是高大的芦苇,只要不出声,没人能发现她,书中原主唯一聪明了一次的地方就是在这儿,不光为自己的突然出现找好了借口,还成功缠上了周应淮。 所以这就显得原主后面的各种作死行为都像是作者为了推动剧情发展,从而强行降了智。 说到底他们这些配角都只不过是男女主成功路上的垫脚石罢了。 颇为愤慨地感叹了一下原主和自己的可怜命运,程方秋就将视线落在了脚边那一背篓的脏衣服上面,仅仅只是一眼,她就感觉头开始疼了起来。 程家祖祖辈辈都是贫农,根正苗红,在这个年代是走到哪儿都能挺直腰杆子做人的程度,只是一个穷字却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得过惯好日子的程方秋喘不过气来。 她叹气垂眸,不经意间瞥见水面上印出的娇艳面孔,不由瞪大了双眼仔仔细细地端详起来,这张脸和她至少有七八分相似,巴掌大的鹅蛋脸上挂着一双天生自带三分风情的桃花眼,小巧挺翘的鼻子,不点而红的唇瓣,每一处五官都令她感到无比的熟悉。 脸在江山在,这让她心中的憋屈消了个三四分。 其实最重要的是除了接受现状,她又能如何呢? 就是不知道她在现实世界中怎么样了,是和原主互换了,还是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去了…… 不管如何,不管在哪儿,程方秋都想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夏天闷热的风吹在身上,让原本就湿透的衣衫贴得更紧,程方秋收起思绪,忍着难受从背篓里循着记忆找出了一件原主的衣裳套在身上,然后大步往程家的方向走去。 她现在只想好好洗个头洗个澡,再换身干净的衣服! 这个时间点大家都下工了,大部分人都窝在家里躲太阳,所以一路上倒是没遇见什么人,偶尔遇到一两个看到她的狼狈样子,程方秋都以不小心掉河里了为借口糊弄了过去,好在没人多管闲事硬拉着她追问。 等进了程家的院子她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 眼前的小木屋不大不小,进门是堂屋,堂屋后面是程父程母的房间,堂屋左边是厨房,右边两间小的屋子则是原主和原主弟弟的房间,靠近后院的位置有两个独立的小屋子,分别是最近几年才陆续盖起来的浴室和厕所。 站在院子里四处打量了一圈,程方秋刚放下来的心又瞬间提了上去,有些欲哭无泪,在繁华大都市生活了那么多年,一下子让她在偏僻小山村生活,这种落差感堪比天塌了。 好在虽然环境差了点儿,但是却十分干净,院子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并不杂乱,可见这家的主人是个讲卫生的。 程方秋先将背篓随意放在堂屋的门边,随后循着记忆往原主的房间走去,推开门,房间不大,靠墙的位置摆了一张床,窗边有一张小桌子以及一个木箱子。 她先从箱子里找出了一套干净衣服,然后拿上毛巾和香皂就往门外走去。 去往后院要经过厨房,刚靠近,就闻到里面传出来的阵阵菜香,食物的味道让她不自觉吸了吸鼻子。 “秋秋你回来了?” 正被这股香味勾得挪不动脚步的程方秋倏然听见这道声音,吓得差点儿把手中的衣物给丢掉,循着声音看过去,就瞧见从灶台后面走出来一位与自己有四五分相似的美妇人。 明明已经四十多岁,可是岁月却像是从未在她身上光顾过一样,一头利落的齐耳短发没有削弱她的美丽,反而更加突出精致的五官,让人挪不开眼。 这是原主的母亲丁夕梅,说起来,她的经历可以称得上一句坎坷戏剧。 出生沪市大户人家,年少时也是名动一城的美人,可好景不长,丁家被卷进灾祸,不光家财散尽,人也死的死,病的病,到最后只有仅存的几个人避难到了萍乐村。 到现在偌大的丁家只剩下她一个人。 这种情况下,美貌和出身就成了招灾的活招牌,不少流氓在边界线上不断骚/扰她的生活,绝望之下她便想一死了之,恰好被原主的父亲程保宽救下。 程保宽是个老实正直的小伙,不怕麻烦,也不嫌弃她的身份,见她处境艰难,便提出两人结婚,以此来避开祸患。 两人婚后一开始相敬如宾,她在沪市见过太多惊艳的少年郎,对这样一个普通又糙的庄稼汉怎么也喜欢不上来,只是顾念着恩情勉强给予笑脸。 可日久见人心,她渐渐被他的真心打动,两人相互扶持,孕育了一儿一女。 程保宽干活得力,几乎每年都能拿满工分,家里日子越过越好,虽说不上富贵清闲,但也算是幸福美满。 原主的美貌就是随了丁夕梅,可惜性子却愣是没有随了爹娘当中的任何一位,不然也不至于落得那样悲惨的结局。 “这是咋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丁夕梅早在看见程方秋的第一时间就迎了出来,眉头紧紧皱起,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看了个遍,在确定除了全身湿透以外,没有其他外伤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没人会不喜欢长得漂亮的人,程方秋作为一个资深颜控更是如此,虽然两人算是陌生人,但是她还是对对方产生了些许好感,与此同时,她也没忘记不露端倪地模仿原主的语气抱怨着今天的倒霉。 “以后一定要小心点儿,娘早说了不让你去,你这孩子非要去。”丁夕梅又是心疼又是责备地拍了拍程方秋的手背,随后冲着后院的方向喊道:“老程赶紧烧壶热水。” 这天气虽然热,但是女人们一般都不敢像大老爷们一样用冷水洗澡,生怕生理期的时候遭罪。 听见呼唤,程保宽马不停蹄地从后院跑进来,连手中的斧头都还没来得及放下来,瞧见程方秋的惨样,先是惊呼一声,问清缘由后,又是烧水又是送水,忙得脚不沾地。 3、再遇 见状,程方秋对这个家庭的相处模式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丁夕梅读过书,接触过新思想,对重男轻女的糟粕无比唾弃,所以自原主出生起,她就当作宝贝疙瘩一样宠爱着,弟弟程学峻出生后,也是一视同仁。 程保宽对丁夕梅言听计从,在耳濡目染之下也觉得男女都一样,并不搞特殊对待。 在这普遍男女不平等的年代,原主的成长环境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但人都有私心,在听多了村里其他知青讨论大城市有多么美好后,不可避免地心生向往,以至于后面动了歪心思,做了错事。 可就算原主后面做了那么多糊涂事,她的父母依旧没有责备她,反而为此自责,日日以泪洗面,最后哭坏了身体。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程方秋看着忙前忙后的程父程母,脱口而出道:“谢谢爹娘。” 对不起。 说出口和未说出口的话,是她说的,也是替原主说的,从今天起,程方秋就是“程方秋”。 “奇奇怪怪的,说什么谢谢。”丁夕梅嘀咕了一句,脸上却带着笑容催她去洗漱,洗完就可以吃饭了。 浴室的门被关上,程方秋收敛心神,略微打量了一番这个狭小的浴室,里面没有灯,光线有些昏暗,没有花洒,只能打湿了毛巾往身上擦洗,这种洗澡方式让她很不适应,可又不得不洗,只好硬着头皮快速洗完。 这年头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洗漱用品,香皂是其中最常见的,也是最便宜的,一大块节省些能用许久,只是这玩意儿要工业票,对于乡下家庭来说价格也算不上便宜,所以稍微拮据不讲究的人家一大家子用一个香皂洗头洗澡的情况非常常见,甚至不用香皂的也有。 程方秋看着手里小巧的香皂,心中万分感谢丁夕梅,有她在,这个家在卫生方面格外讲究,在力所能及下,每个人的洗漱用品都是独立的,香皂一块分成四份,毛巾两条分为四条…… 等再次来到厨房的时候,饭菜已经摆在了桌上。 “过来吃饭,衣服放在那儿,等会儿再洗。” 程方秋有些拘束地坐在“饭桌”前,说是饭桌,其实也就是几块木板子拼凑成的“破烂”,椅子坐上去也有些摇摇晃晃的。 饭菜更是素到看不见一点荤腥,不知名的野菜混着玉米粉蒸出来的团子是今晚的主食,辣椒炒茄子和炒白菜作配,看上去十分寒酸。 看着这些,程方秋有些想哭,只是还没来得及哭,就被饥肠辘辘给打败了,她没出息地舔了舔唇,迫不及待地想要将温热的食物送进嘴里,只是桌上人没齐,还不能动筷。 好在没多久,一个少年就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他生得更像程保宽,唯独一双桃花眼长得漂亮,为他增添了几分俊秀,体型高大,年纪轻轻已是田里的一把好手,只是他平时都要在县里的初中念书,只有空闲时候才能下地干活。 “爹娘,姐,我回来了。”程学峻将挎包随手放在椅子上,先去洗手然后才回来落座。 丁夕梅一边将碗筷摆好,一边冷哼道:“上哪儿皮去了?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程学峻挠了挠额角,知道丁夕梅不是真的怪罪,嘿嘿一笑道:“就是和同学去后山上转悠了一圈。” 说完,拉开挎包,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包用叶子包住的东西,定睛一看,嚯,居然是一大包野生树莓,一颗颗红艳艳的果子娇艳欲滴地躺在绿叶上,像是会发光,就连程方秋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专门给娘和姐摘的。” 程方秋在前世没有兄弟姐妹,这会儿对上少年真挚热烈的视线,心跳不由漏了一拍,竟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幸好有丁夕梅在一旁接话道:“就你小子嘴甜,就是不知道你爹咋想。” 说完,还捂着唇偷笑了两声。 众人闻言朝着程保宽看去,后者坐在椅子上,表情果然瞬间难看了起来,指着程学峻的鼻尖,故作心痛的模样,长叹一声:“我能咋想,儿子记着娘和姐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爹,你又不爱吃这玩意儿……”程学峻支支吾吾半天,连句哄人的话都不会说,直愣愣地又把程保宽给气着了。 程方秋和丁夕梅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这轻松的家庭氛围让程方秋浑身都松懈下来,唇角勾起淡淡的微笑,这里似乎除了生活条件艰苦了些,其他的都挺好的。 刚想到这儿,丁夕梅的一句话就让她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放旁边去,等会儿吃完饭洗了大家一起吃,吃完就睡觉,明天还得上工呢。” 上工?! 她怎么就忘了上工这件事!原主成绩不错,但是这个年代没办法考大学,只能靠推荐,她一个平民百姓对于大学是想也不敢想,高中毕业后就跟其他乡下女孩一样下地赚工分为家里减轻负担了。 虽说程家不需要她干些重活累活来赚满工分,但是农活哪有轻松的? 就算有原主的记忆,可是她这样从没干过活的千金大小姐,下了地也还是只有两眼一抹黑,拖后腿的份儿! 程方秋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酸甜可口的莓果没吃几个就借口累了,回房躺着了,等独自待着,她才有精力细细思考自己的前路。 找工作?这个年代工作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铁饭碗是可以传给下一代的,除非迫不得已谁愿意让给一个外人?招工的情况更是少之又少,指望她一个农村女生在这个年代找到工作,简直比登天还难。 嫁人?农村的就算了,还不如待在程家呢,城里的不知根不知底,送入虎口的可能性非常大。 思来想去,程方秋的脑海中竟渐渐浮现出了一个身影。 周应淮?书中顶级大佬一般的存在,能力出众,出身优越,责任感强,被迫跟原主结婚后,就算看不上她,也依旧给予物质的保障,精神和身体都没有出轨过,是真真切切能称得上洁身自好四个字的男人。 原主眼光毒辣,攀上的高枝如此高质量,要不是作死,会衣食无忧地度过一辈子。 要不,她就按照书中的剧情走下去,在周应淮身边当个花瓶妻子好似也不错,遭受些冷眼总比累死累活下地赚工分强。 名声和面子值几个钱? 可是很快程方秋就打消了这个想法,既然都打定主意“卖身求荣”了,那为什么不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与其用龌龊的手段让他来娶她,还不如让他心甘情愿。 被迫的和自愿的,两者对她的好处可谓是天差地别,而且,就算不成,她还能走原主的老路! 程方秋在床上打了个滚,越想越觉得可行,只是…… 撩拨人?这事她没干过,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可他这样的高岭之花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呢?美艳?清纯?还是可爱? 不管怎么样,现在她得抓紧时间把人勾到手,不然人走了,一切就成泡影了。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程方秋就陷入了梦乡,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晨光微露,丁夕梅的声音隔着一道门从外面传进来。 “秋秋起床吃早饭,不然上工要来不急了。” 上工两个字成功把程方秋的瞌睡虫给吓跑,她一个鲤鱼打挺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木板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她脑海还有些不清醒,闻言下意识地应了声好,丁夕梅又催促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程方秋在床上呆愣了几秒,捂住脑袋无能狂怒几秒,最后只能快速下床,考虑到要长时间在大太阳下劳作,就算热,她还是套了一件稍微薄一点儿的长袖长裤。 程学峻天没亮就上学去了,学校在县城里面,如果不早点出发,根本赶不上早课,幸好星光公社有拖拉机,孩子们能乘坐拖拉机去上学,不然像有的公社没有拖拉机,要想去县城读书,就只能步行几个小时才能到学校。 在院子里洗漱的程方秋这是第一次深刻体会到山区孩子求学的不易,她在后世读书时期都是车接车送,连路都不用走,每个月还有用不完的零花钱…… 颇为感叹地叹了口气,就进了厨房。 饭桌上摆着三碗清淡白粥,汤多米少,配上一碗酸豆角和几个煮番薯,就算是一家人的早餐了。 因为等会儿要去干活,程方秋吃饭的兴致不高,但是为了有力气,还是勉强吃了一些。 程保宽见程方秋“全副武装”的样子有些奇怪,一口咬下半个番薯,口齿含糊地开口道:“秋秋你穿个长袖不热吗?” “我看外面太阳大,我怕晒。”要是不好好防晒,变黑变老等各种麻烦都会接踵而至,现在没有化学防晒的条件,就只能采取原始的物理防晒了。 程方秋长得漂亮,就更为在意外貌,她宁愿热着,也不想变丑。 “你以前都不……”闻言,程保宽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丁夕梅给打断了,“秋秋长大了,懂得爱美了,你别管她,她心里有数。” 有丁夕梅解围,程方秋不由松了口气,她现在最怕的就是被人发现她跟原主的不同,要是被戳穿,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一顿饭吃完后,一家人匆匆赶往村口集合,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到了不少人。 程方秋一眼就看到了一群身穿统一靛蓝色工装的男人们,他们个个站姿笔直,保持安静的站成两排,非常有秩序,这与叽叽喳喳一片混乱的村民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其中最惹人注意的还是为首的高大男人,跟没穿衣服的时候不一样,此时穿着工装的他有种独特的味道,像是加了一层朦胧的禁.忌感,俊朗的五官正气十足,勾得人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又一眼。 就在程方秋看得起劲的时候,对方似有所感般地快速朝她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穿越人群,在半空中猛然撞在了一起。 4、缱绻 盯着人看被正主抓了个正着,程方秋多多少少有些尴尬,尤其是他的眼神太过有气势,逼得人更加心虚,控制不住地想要逃避。 可是刚挪开视线,脑海中就浮现出了昨天晚上在心中确定的计划。 想到这儿,程方秋又朝着他看了过去,与方才的羞赧不同,这次她那双娇艳桃花眼大胆又热烈地直勾勾望着他,眸中渐渐弥漫出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 小女孩的心思似乎昭然若揭。 对上这样的目光,周应淮先是一愣,这不是他第一次接收到来自异性充满好感的注视,以往都能平淡处理,甚至视而不见,可这次或许是她的眼神太过直白,完全没有其他女孩的矜持和内敛,他居然有些无措地率先躲开了。 贴在裤缝的指尖小幅度地摩挲了一下布料的纹理,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情绪后用余光再次瞥向她时,那处已经没了她的身影。 心头弥漫上一丝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的感觉,他眼睫微垂,暗道她原来是萍乐村的村民。 这边的程方秋原本正盯着周应淮看得起劲,结果就被丁夕梅给拉走了。 离开前她特意又瞥了一眼周应淮,唇角轻轻往上勾起,这个年代含蓄的女孩子太多,他估计也见了不少,她要是想在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最好是反其道而行之。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行。 “你爹问了大队长,今天他还是要跟着救援队挖路,没时间回来吃饭,咱们中午就自己在家吃了,再给他送饭就行。”丁夕梅看着不远处去集合的程保宽念叨了几句。 程方秋收回思绪,顺着丁夕梅的视线往那边看过去,基本上村中得力的劳动力都在那边了。 前段时间一连下了一个多星期的暴雨,导致附近多处出现山体滑坡和泥石流,造成交通堵塞,甚至还埋了十几户人家,眼见事态严重,上头便就近调了部队前来援助。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机械和卡车来帮忙清理道路,顺便加固一下山体,铺设防护网。 而周应淮目前是省机械厂的高级技术员,他负责这次救援行动的机械调动和维修,暂时跟同事就近住在萍乐村,和军人以及村民们一起配合着工作。 按照原书中的剧情,他们还要在这里待一个多月,时间紧促,要是到时候还没拿下他,那以后也不会有机会了。 “开始点名了,娘就先走了。” 母女两人分开,程方秋循着记忆找到一个队伍,跟领头的大娘报到,等人齐了之后,几个人就浩浩荡荡地往村外走去,他们这一队是负责割猪草的,得往村子的水塘边走。 不同于昨天落水的那条大河,水塘面积较小,但由于那段时间的大雨,水位涨高了很多,周围还有些稀泥未干,看上去脏兮兮的,都没地方下脚。 岸边的猪草茂盛,谁也不知道会不会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一条蛇或者其他恶心的生物。 最令人受不了的是周围还有很多小虫子在飞,咬上一口要痒很久,还会在皮肤上留下红疙瘩,没个十天半个月根本消不了。 程方秋眼前一黑,眉头皱起后就没松开过。 “你去那边,你去这儿……晚饭前都得割完,不然扣工分!”大娘安排好每个人的工作范围后,大家就四散开来了。 程方秋拿着镰刀和背篓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找了一块比较干净的地方落脚,环顾了一圈四周,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相信这么一大片猪草都要留给她一个人割完。 “程方秋不要偷懒,赶紧干活。”大娘的大嗓门从不远处传来,吓得程方秋一个激灵,连忙应好,然后弯下腰用镰刀去割草,她小心翼翼地动作,害怕一个不小心会割到手。 幸好今天穿了长袖长裤,不然别说干活了,就光是被虫子咬都能让她崩溃。 这么一干就是两三个小时,临近中午,程方秋已经从一开始的不熟练,变得越来越得心应手,只是跟其他人比还是落后了一大截。 天气炎热,她早就累得大汗淋漓,呼吸也急促起来。 看着还剩下一大半没割的猪草,心顿时凉了半截,在心中不断盼望着午饭时间的到来,不知道是不是祈祷起了作用,没多久大娘就大声叫大家集合回村吃饭了。 程方秋有气无力地走在队伍最后面,等好不容易到了家,就直接瘫坐在了椅子上。 丁夕梅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她这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不由心疼道:“去床上躺着歇会儿吧,等会儿娘做好饭了叫你,吃完再继续睡,你爹那边我给他送饭去。” 闻言,程方秋摇了摇头,刚要开口,突然想到什么,话锋一转问道:“救援队的所有人都在那里吃饭吗?” “对啊,这段时间忙着赶进度,他们中午都在那里吃,吃完继续干。”说到这儿,丁夕梅叹了口气,这把人当牛马使的日子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这么热的天气,要不是能额外多拿一些工分,谁愿意干这份遭罪的活计? 听见丁夕梅的话,程方秋眼珠子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她正愁没有机会去接触周应淮呢,这真是打了瞌睡就来枕头。 “娘,我去送吧,你又要做饭又要送饭,太累了。” 从闺女口中听到这么贴心的话,丁夕梅眸中闪过一丝感动,但还是有些不放心,“你脸色不好,估计是热到了,还是回房休息吧?” “我没事!我可以的。”程方秋打断了丁夕梅的话头,将人推向厨房,她则是往房间里走,“我换套凉快的衣服就好了。” “这孩子……”丁夕梅笑着摇了摇头,撸起袖子开始生火做饭。 程方秋原本想好好打扮一番,结果打开装衣服的木箱一看却傻了眼,她咋就忘了这个年代既朴素又落后,衣服的款式和颜色都格外单一普通,农村女生要是能有件碎花料子做的衣裳都算是十分不错的了。 翻来翻去,也就一件素白色的衬衫能勉强入了眼,这还是当初原主考上县里高中缠着丁夕梅买的。 条件有限,没有化妆品也没有护肤品,好在足够天生丽质,程方秋把野生乱舞的眉毛修了一下轮廓,然后洗了把脸,用湿毛巾把身上擦了擦,又抹了些肥皂水在脖颈和耳后,确保身上没有汗味,只有淡淡的肥皂香味后,才换上衬衫。 长发扎成一条麻花辫垂在一侧胸前,扯散颊边些许碎发,对着小镜子看了两三遍,确保没问题,才稍微满意地走出房门。 丁夕梅把三人的午饭准备好,一抬头就瞧见了程方秋焕然一新的装扮,眸光不禁亮了亮,她本就长得出色,稍稍穿得周正些,整个人就像是出水芙蓉般让人挪不开眼睛。 想到前几天隔壁大婶向她提的那件事,丁夕梅阖上眼睫,或许是该给秋秋相看人家了。 两人先吃过饭后,程方秋就小心翼翼地接过装饭的袋子,大步出了院子。 程保宽他们工作的地方在村外,要顺着大道往外走一段距离才能到,刚走到一半,程方秋就有些后悔了,这么大的太阳,还没等走到地方,她精心处理过的头发和香味都快被汗水给破坏了。 等好不容易看到了攒动的人头,她才重重松了口气,转身整理了一下额前的发丝,深吸一口气,才继续朝着前方走去,还没走到呢,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顿时所有人都朝着她看了过来。 “程二叔,方秋妹子来给你送饭来了。” 程保宽在程家排行老二,年轻一辈都称呼他一句程二叔。 被泥土和石块充斥的地界脏乱不堪,挖掘机和卡车正在作业,在这儿干活的人本来就多,再加上送饭的家属,声音格外嘈杂,可小伙这一嗓子喊得无比大声洪亮,其中还隐隐有些激动,想听不见都难。 众人循声望去,就瞧见马路边上站着一道亭亭玉立的白色身影,她一只手挡在头顶,遮住刺眼的阳光,就算隔得较远,也能看出她妙曼的身姿。 或许是找到了她想找的人,她放下手一步步笑着朝前走,阳光落在她精致美艳的五官上,美得不可方物,跟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挖掘机驾驶座上的男人盯着慢慢向自己靠近的女孩,心跳莫名漏掉一拍,鬼使神差地按下暂停键,然后从位子上起身,手抓着门框,踩着踏板往下跳,半人高的高度,他长腿一迈,轻轻松松就落了地。 正在旁边吃饭的赵志高原本还在盯着美女同志看,在听到身旁传来的动静时惊了一瞬,扭过头,见是周应淮,不免讶然道:“淮哥你咋下来了?” 不是说好为了赶进度,白天尽量不停工吗?他这还没吃完饭呢,淮哥怎么就来接班了? “有人找我。” 话音落下,周应淮正准备迎上去的时候,就见那道窈窕身影停在了一位中年男人面前,两人有说有笑地往一处空地走去。 见状,他的脚步愣在了原地,一时间往前走也不是,不往前走也不是,到最后不由为自己的荒谬念头感到可笑。 “谁找你啊?”赵志高不明所以,顺着周应淮的视线往前看去,却只能看见杂乱的人群,除此之外,什么也没看见。 周应淮抿唇不答,瞥了一眼赵志高还剩下一多半的饭盒,冷声道:“赶紧吃。” 5、暗送秋波 “哦。” 赵志高有些莫名其妙地瞅了周应淮一眼,赶紧吃了两大口,咀嚼着嘴里食物的同时,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朝着前方望去,见人不见了,惊得差点儿从地上跳起来,好在视线一扫又看到了人,这才松了口气。 盯着看了一会儿后,忍不住感叹道:“要是我也有这么漂亮的媳妇儿给送饭就好了,干活都有劲!” 周应淮不用问,都知道他说的是谁,听到这话,他看向那张笑颜如花的脸,莫名烦躁地皱起眉头,语气难掩震惊地拔高:“他们是夫妻?” 年纪是不是差的有点儿大了?而且她怎么看都不像是已经结婚了的样子。 “不是,你想哪儿去了,人家是父女,你没听到刚才那人喊的话?”赵志高偷偷冲着周应淮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又把那话重复了一遍。 父女?她是来给自己父亲送饭的? 他还真没听到那人喊的那句话,挖掘机发出的声音太大,坐在驾驶座对于外面的声音是完全听不清的,不然也不至于闹了个大乌龙。 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洞悉真相的心情愉悦,总之周应淮的唇角缓缓往上勾起了一个弧度,但很快又压了下去,冷冷瞥向赵志高:“你表达有问题,下次注意。” “那我总不能说我也想要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儿给我送饭吧?”赵志高撇了撇嘴,有些委屈,他才二十出头,还没有当爹的想法。 周应淮沉默两秒,没再说话,顺势在赵志高身边坐下来,打开旁边的铁饭盒大口吃起来,目光却控制不住地跟其他男人一样时不时地掠过一处地方。 他在看程方秋的时候,程方秋也在暗暗找寻着他的身影,可是这里人太多,年轻小伙子更是数不胜数,她找了老半天才在挖掘机旁边的小土堆上看见他。 或许是天气炎热的缘故,男人今天早上穿的那件靛蓝色褂子不翼而飞,身上现在只留下了一件黑色工字背心,这让他的肌肉全都暴露在外面,汗水顺着皮肤肌理流淌,多了几分糙野不羁。 刚看过去没几秒,两人的视线就撞在了一起,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他十分敏锐的缘故,程方秋发现只要自己盯着他看,都能被抓包。 程方秋心虚地挽了挽耳边的碎发,冲他露出一个浅浅微笑。 还没等她多冲着周应淮送送秋波,眼前就倏然落下一大片阴影,程方秋懵愣地抬起头,就对上了一张大笑脸,她在脑海中搜寻了许久才找到他的名字。 原主长得漂亮,身材也是顶顶好,胸是胸,腰是腰,屁股是屁股,可以说十里八乡都找不出一个比她更水灵标志的姑娘了,她的芳名传得人尽皆知,年轻后生当中很少有不喜欢她的。 像是这样抓紧机会献殷勤的男人更是数不胜数,他们都想在美人跟前留个好印象,等到了婚嫁年龄能比其他人多个胜算。 要是能娶到程方秋,多有面子!多有福气!这辈子的脊梁骨都能挺直,其他男人肯定羡慕得牙都要咬碎! 对方见她看过来,晒得黝黑的颊边缓缓爬上一缕可疑的薄红。 “方秋妹子,我娘送来的大西瓜,太多了我吃不完,给你和程二叔送两块。” 这时候,程方秋才注意到他的大手上还捧着两块红澄澄的西瓜,西瓜是在井水里泡过的,到现在还有股凉气传过来,大夏天配上冰西瓜,这对任何人都具有强烈的吸引力。 可无功不受禄,程家跟他们家八竿子都打不着,当着众目睽睽之下收下这西瓜,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来呢,而且周应淮就在不远处看着,她收下别的男人的东西是怎么一回事! 程方秋抿了抿唇,最后不舍地看了一眼西瓜,狠心咬牙拒绝道:“建平哥不用了,你留着下午吃吧。” “没事,我家里还有,你吃吧,这么热的天气,我看你都热得流汗了。”见她不收,李健平有些急了,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很甜的。” 再甜,她也不能收啊!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这段时间不能吃冷的。”情急之下,程方秋为难地皱了皱眉头,掩盖性地捂了一下肚子。 见状,李健平隐隐约约明白过来了,顿时一张脸臊得绯红,支支吾吾半天,才将西瓜塞到程保宽手里,“那程二叔一个人吃吧,我还要干活就先走了。” “我不喜欢吃这些,你自己拿回去吃吧。”程保宽冷哼一声,态度对比李健平的热情就显得十分平淡了。 真是笑话,有人当着他的面“拐”他的宝贝闺女,他没有当场把人骂走就算脾气好了!要是想要他笑脸相迎,呵呵,简直是白日做梦。 李健平碰了一鼻子灰,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是也没有气馁,跟父女两人打过招呼后,就走了。 “这些臭小子油腔滑调的,秋秋你可别上当。”程保宽语重心长地叮嘱程方秋。 程方秋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才不傻呢。” 相反,她精明又自私,现在想油腔滑调骗走别人家的优秀儿子。 想到这儿,程方秋的视线重新看向挖掘机的方向,眼珠子转了转,装作一脸好奇地开口道:“爹,那是干什么的?” 听见程方秋的问话,程保宽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了那个长得张牙舞爪的大家伙,常年待在乡下,很多人都没有见过挖掘机,程保宽都是这次参与修路工作才知道这是做什么的。 好不容易能在女儿面前卖弄一下“学识”,他当即挺直了脊背,将从别人那儿听来的话一股脑都说了出来,“这个叫挖掘机,前面的大铲子是用来挖土的,人要挖一天,它三两下就挖好了。” “这么神奇?”程方秋装作一脸惊讶,然后试探性地问道:“我能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见闺女感兴趣,程保宽快速把饭吃完,把碗重新用袋子装好后,领着程方秋就往挖掘机的方向走。 两人所到之处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尤其是那些刚吃完饭的年轻后生,一个个的也不休息了,纷纷拿起工具开始了工作,都想让美人能注意到自己的勤奋和强壮。 能被选来修路的都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劳动力,一时间各种各样的肌肉在眼前不停晃悠,瞧起来确实赏心悦目,就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汗味,鼻子遭罪的很。 程方秋不动声色地放缓呼吸,用手掩了下口鼻,等到了挖掘机附近,才稍微好一点儿,这边相对而言人会少一些,而且大部分人都是省城来的技术员以及军人,大家吃饭和休息都十分有秩序,显得这里像是净土。 “小赵同志,我女儿说想看看挖掘机,我带她过来看一会儿就走。” 在这里面程保宽就只认识赵志高,后者性格活泼开朗,没有其他技术员的心高气傲,所以村里很多人都愿意跟他打交道。 刚吃完饭的赵志高远远看到他们过来,就放下了饭碗,听到程保宽跟自己说话,眼前一亮,连忙从地上站起来,这一动作差点儿撞上程方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干笑两声:“抱歉。” “没事。”程方秋也往旁边走了一步,衣角刚好擦过某人的手臂,两人之间的距离倏然拉近,只要她再往他的方向靠近些,就能轻易进到他的怀中。 周应淮余光扫向身侧的那抹白色,动了动胳膊,远离了那片惹人躁动的布料。 “这种挖掘机全省就那么几台,要不我给你们介绍介绍?”涉及到专业领域,赵志高显得有些兴奋,指着庞然大物主动提议道。 “真的吗?”程方秋先是惊讶一笑,然后又十分为难地压低声音道:“还是算了吧,这会耽误你们工作吧?我随便看看就行了,反正我什么都不懂。” 话音落下,她漂亮的小脸上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失落。 “没事,就几分钟的事情,耽误不了什么。”赵志高哪见过这种手段,招架不住地急忙摆手,又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的领导还在旁边坐着呢,当即有些心虚地将视线投向一旁的周应淮。 后者眼皮一掀,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程方秋,又瞪了赵志高一眼,大家都吃完饭开始干活了,就他还悠哉游哉地给人姑娘当解说员,这不是纯属瞎胡闹吗? 刚要开口拒绝,哪曾想赵志高会错了意,咧开嘴笑道:“我们淮哥来给你们介绍吧,他是我们厂技术最好的技术员,比我专业,而且本来就该他休息了,我在上面操作,你能看得更直观。” “那可太好了,谢谢小赵同志,谢谢……。”从失落到满怀欣喜,少女的眸中充满星光,只是感激的话语到了最后却突然卡了壳,迟疑两秒,还是跟赵志高一样,喊出了“淮哥”二字。 本来普普通通的一个称呼,从她嘴里喊出来却平白变了一个味道,她的嗓音娇气软糯,放轻一些就像极了撒娇,任谁也不忍心拒绝她的请求。 周应淮撑在膝盖上的手蜷缩了一下,莫名觉得耳朵有些痒。 6、独处撩拨 “谢谢周同志。” 程保宽早就听说过周应淮的大名,年纪轻轻就成了技术员里面的领军人物,专业能力方面自然是没话说,能让他亲自讲解,让程方秋长长见识,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刚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远处就有人叫了他的名字,程保宽回头,发现是在一起干活的工友,便扭头对着程方秋简单交代了几句。 “爹去干活了,你等会儿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 “好。” 等赵志高上了挖掘机后,转眼间原地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一时之间没人开口,气氛开始陷入诡异的沉默当中。 程方秋眨了眨眼睫,抬起下巴,露出一张楚楚可人的脸,微微扯动唇角便是如画一般的娇艳欲滴,她率先打破寂静喊了他的名字,“淮哥。” 轻巧的两个字砸在耳边,让周应淮再也没有办法保持镇定,他站起身,轻咳一声后才开口道:“想了解什么?” 高大的身影站在面前,瞬间就将她衬得娇小了起来。 程方秋将手背在身后,修长的手指搅在一起,好似十分紧张和拘束,迟疑了半天,缓缓道:“我也不懂,你随便跟我说说就行,我什么都想听。” 说完,停顿两秒,盯着他的眸子补充了一句:“多说一些,就更好了。” 她的小动作被周应淮全然收进眼底,指腹互相摩挲两下,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她最后说的那句话,莫名觉得有些意味深长。 像是她想要和他多待一会儿而故意强调的说辞。 想法刚冒出来,就被周应淮自己狠狠唾弃了一番,何时他也变得如此轻浮自恋了,说起来,两人满打满算见过的面也不超过三次,他又不是天神下凡,何德何能让人家女孩如此惦念? 望着她清澈动人的桃花眼,周应淮默默挪开了视线,耳尖因为心虚而染上一丝薄红,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态后方才指着开始工作起来的庞然大物进行解说。 他的普通话很标准,声音磁性清润,挖掘机产生的杂音太大,他不得不提高音量,尾调上扬,自带一股缱绻味道,好听到让人心醉。 说到专业性的词句,周应淮的表情格外认真,从程方秋这个角度望过去,瞧见的便是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他就像是在跟下属开会一样,全程一丝不苟,没有半分松懈和玩笑。 这是他的事业,也是他的热爱。 相对而言,程方秋就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了,他说的那些话她只听进去了一半,本来她是打算好好听的,以便以后两人能更有共同话题,可是耐不住他那张脸,那副嗓子生得太过惑人! 就算再想专注,也改变不了注意力被勾走的结局。 她的心不在焉太过明显,周应淮收了话头,扭头朝着她看过去,后者缩了缩脖子,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被他瞧得慢慢浮现出些许的不好意思。 明明提出对挖掘机感兴趣的人是她,不好好听的人也是她,但是偏偏他就对她生不出气来。 周应淮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已经讲完了。” 言外之意,便是你可以走了。 但是程方秋却没有挪动脚步,她抿了抿唇,脸上闪过一丝犹豫,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深吸一口气,“上次的事,我一直想跟你当面再说一声谢谢。” “不用……”周应淮话还没说完,她就打断了他的话,郑重开口:“太谢谢你了。” 掷地有声的话语说明了主人的真心实意,她满腹感激,周应淮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头应下,顺便提醒了一句,“下次在河边要小心些,尤其是雨后泥土松软,容易打滑垮塌。” 说完,就见面前的女孩眸光倏然亮了起来,随后耳边响起似有似无的低声喃喃,“淮哥在关心我?” 这话太过有歧义,周应淮不知所措地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索性当作没有听见。 “你救我这件事情,虽然别人都不知道,但是我却牢牢记在了心里,我知道淮哥是一个见义勇为的大好人,可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没什么可以拿来感谢你的。” 说到这儿,程方秋垂下了头,有些落寞,那双桃花眼雾蒙蒙的,望一眼,就忍不住沉陷进去,周应淮不敢多看,只能也低下了头。 “别这么说,我救你也不是为了什么。” 两人再见之时,不约而同地当作之前从未见过,毕竟落水被救这种事情放在这个年代,实在称不上“佳话”二字,甚至如果被搬到台面上,用无妄之灾四个字来形容也不为过。 牵扯到两个人的名声,还不如当作从未发生过。 闻言,程方秋没再就着这件事情继续说下去,而是笑着转移话题,“对了,我叫程方秋,住在村西边,如果你在村里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话,都可以找我。” “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下次见。” 她冲着他挥了挥手,然后又跟挖掘机里的赵志高打了个招呼,便小跑着离开了。 “方秋妹子走了?” “回去了?晚上还来吗?” “真受欢迎。”耳边传来赵志高的感叹,让周应淮将视线从那道倩影身上收回来,他默默在心里附和一句。 确实受欢迎。 这边拎着饭盒回家的程方秋因为顺利接触到了周应淮,所以心情还挺不错的,就连面对讨人厌的大太阳都没那么烦躁了。 只是这次之后,一连几天她都没能找到机会和周应淮说上话,原本还算高昂的激情顿时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尾。 尤其是这么多天,每天重复地割猪草,她都快被折磨疯了,又累又热,晚上躲在被子里都不知道偷偷哭几次了,只觉得这种一眼望到头的苦日子没法过下去了!还不如躺在家里啃老呢! 只是让她在程家白吃白喝,她实在抹不开脸,啃老的“躺平”方式,无异于是另一种精神折磨,思来想去,她还是选择继续把活干下去,只盼望着早点拿下周应淮,能进城过好日子。 转眼间来到休息日,难得能睡个懒觉,程方秋一觉睡到大中午才起来,洗漱完毕后就直接吃午饭,丁夕梅心疼她这段日子消瘦了不少,还给她煮了个荷包蛋。 白白嫩嫩的蛋白裹着汤水咬进嘴里,好吃得差点儿让她落泪。 她在后世各种挑剔星级餐厅时,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她能为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荷包蛋红了眼眶,真是世事难料! “这周同志还真厉害,那么多人都拿那机器没法子,他捣鼓两下,就好了,真是神了。” 好不容易到了休息日,程保宽也能回家和大家一起吃上一口热饭了,他对修路工作上的事情侃侃而谈,勾得丁夕梅和程学峻舍不得错过丁点儿精彩瞬间。 程方秋对此兴致不高,唯独在听到有关周应淮的消息时,会竖起耳朵认真听一会儿。 啧啧,真不愧是书中大佬,对一切疑难杂症都能游刃有余的解决。 能力出众,担的责任就越大,这段时间修路工作进入关键时期,再加上其他公社也有不少问题出现,不少人都来向周应淮取经,所以他几乎天天都忙得团团转,根本没有多少空闲时间。 但今天是休息日,停工停产,他估计能喘口气了。 想到这儿,程方秋眼珠子转了转,还没想好该怎么去周应淮面前冒个泡,注意力就被程学峻给吸引了,他放下碗筷,趁着程保宽和丁夕梅说话的空隙,偷偷摸摸从角落里拿上背篓和镰刀就想往外跑。 这样子,一看就有鬼。 “干什么去呢?”丁夕梅比程方秋更快问出来。 这句话成功止住了程学峻的脚步,见偷跑失败,他回头嘿嘿一笑,“和同学约好了上山摘野莓子,上次我姐不是说挺甜的嘛,我就想多摘一些。” 闻言,程方秋似笑非笑地对上程学峻冲着自己挤眉弄眼的表情,慢悠悠拆台道:“还好吧,这两天不太想吃。” “姐!”程学峻有些慌了,他着急地提高声音喊了一声程方秋,后者揉了揉耳朵,“在呢。”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程方秋还挺喜欢这个古灵精怪的弟弟的,他脾气好,是个姐控,基本上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让往东绝对不往西,让坐下绝对不站着。 唯独就是喜欢在闲暇时间上山下河地玩。 但是这也不是什么缺点,人嘛,短短几十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活得潇洒自在就行,更何况他玩归玩,并没有耽误正事,该读书的时候读书,该玩的时候玩,什么时间点做什么事情,他心里都有数。 可是偏偏程学峻喜欢往深山里钻,他也是个有本事的,总能弄些野鸡野兔之类的回来,但是再怎么样,那可是深山!存在的危险不知几许,万一运气不好,遇到的不是可以打牙祭的小动物,而是豺狼虎豹呢? 再者,夏天蛇虫鼠蚁的也不少,如果被咬了,可有的难受,所以平时家里都拘着程学峻,不让他上山下河,尤其是在连续大雨后,更是看得紧。 算起来,除了上次他放学回来途中上山摘了一次野莓子以外,他已经许久没上过山了,这下到了休息日,他定是心痒痒,忍不住了才想偷偷上山的。 谁曾想被抓个正着,这下惨了。 7、闷哼 “不许往山上跑,跟你同学去说一声,然后回来多看看书,离你期末考试就一两个星期了,刚好静静心。” 丁夕梅一锤定音,断了程学峻的念想。 “啊?”程学峻垂头丧气地瘪了嘴,清秀的脸上满是失落,他站在原地不舍地看着背篓和镰刀,好半响都没能将其送回原位。 见状,程方秋倒有些不忍心了,犹豫两秒后还是帮忙说了句话,“我觉得就在村子附近逛逛,不往山里面走就行了,学峻平时学习都挺努力的,不差这一两天,再说了他跟同学早就约好了,临时爽约也不好。” 程方秋的话不无道理,丁夕梅也听进去了,她扭头看向程学峻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不由迟疑了起来。 “娘,以前往深山里去都是有田牛哥在,现在就我们几个学生娃娃,谁敢去啊。”程学峻先朝着程方秋投去了感激的目光,然后才跑到丁夕梅身边软硬皆施,“求求你了嘛,我保证就这一次,就一次。” 田牛是村里调皮捣蛋的一把手,读了小学就没读了,向来是男孩子里面带头搞事的领头人,谁也拿他没办法。 一个月前县里招兵,他家里抱着死牛当作活牛医的心思帮忙报了名,结果还真给选上了,自此村里就少了一名踢天弄井的活阎王,这让许多人都松了一口气,同时又羡慕起他的好运道! 真是麻雀变凤凰,眨眼间人人嫌的讨厌鬼就变成吃国家饭的军人了! 女儿和儿子一条心说话,丁夕梅动摇了,要不是她和程保宽今天都有要事要办,肯定就陪着孩子一起上山了。 想到这儿,丁夕梅不由看向了程方秋,后者对上前者的视线,就知道坏了,连忙摇头道:“我不去!” 她还要想着法去找周应淮呢,怎么可能跑山上去。 “我一个人能行,姐跟去也没什么用。”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做她跟去也没什么用?她帮忙说话,还遭了贬低,气得程方秋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刚想开口搅黄了这件事,就听程学峻继续道:“今天山上可热闹了,省城来的那帮技术员也要上山,听说有台机器坏了,要去选木材修。” 一听到技术员三个字,程方秋一双眼睛就亮了起来。 “娘,你就放心吧,这小子我帮你盯着,绝对不让他往深山里跑。”义正言辞的拍了拍胸脯,跟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虽然有些惊讶程方秋的临时变卦,但是听到她点头,丁夕梅也松了口气,“行,有你在我就放心了,路上注意安全,天黑之前一定要回家。” 丁夕梅叮嘱两句,目送他们离家后没多久,她也出了门,直奔村东边李二婶家中,李二婶本名李丽芬,是村里出了名的会来事,十里八村就没有她不认识的人,谁家要说亲,找她就对了! * 村子附近的山不高不矮,一座连着一座,不熟悉周围环境的人很容易就会迷路,就连本地人都不敢往深处去,所以大多数人都只是在附近的山头转悠。 迈进山林间,灼热的阳光都弱了许多,路边的青草时不时拂过裤脚,留下一串湿漉漉的痕迹,越往里走,周边的树木也就越笔直粗壮。 不管程学峻他们的目的一开始是什么,在有了程方秋的加入后,这一趟的目的就只能变成找野莓子。 程方秋害怕被虫咬,长袖长裤一个也不落下,腰间还挂了一个塞满各种驱虫草药的布包,这还是她在问过村医后自己捣鼓着做的,针线歪七扭八的,根本入不了眼,丑是丑了点儿,管用就行。 “你姐怎么跟来了?”姚先进和程学峻一起走在后面,望着前方拿着粗木棍神情专注挑开野草的程方秋,赶紧抓准机会压低声音问道。 闻言,程学峻只好把前因后果都给说了一遍,最后垂头丧气道:“今天是捉不了野鸡了。” 两人对视一眼,均叹了口气。 这一幕恰好落进程方秋的眼中,她挑起眉头,“嘀嘀咕咕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对于这个比自己大了好几岁的姐姐,两个小男孩都不敢造次,连忙笑着摆了摆手,连连重复了两遍,像是在努力证明清白。 程方秋狐疑地瞅了他们好几眼,才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去,山路崎岖,并不好走,她每一步都迈得格外稳健,生怕一个不小心踩空摔下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年头能吃得起正经水果的人家少之又少,各种野果子便成了村里大人小孩难得的零嘴美食,村子附近的山头几乎都被薅光了,要再稍微往里面走一些,碰碰运气才能遇到能吃的东西。 但是程方秋现在对吃食不感兴趣,她只关心今天能不能在这山里面碰上周应淮。 可是没过多久,她就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松树菌!” 几人路过一片松树林,程方秋眼睛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埋在松针下面露出半截的黄色小伞,她冲上前拿木棍刨开周围的落叶,蹲下来认真一看,彻底确定这就是能香到让人流口水的松树菌! 她刚成年的时候被朋友们拉去国内有名的峡谷野外露营过,其中有一项项目就是当地导游带着他们去采摘野生蘑菇和果子,所以她才会认识这玩意。 就算时隔许久,她仍旧记得那口齿留香的菌汤,不光味道鲜美,更是营养丰富,而且最关键的是平时都吃不到,是个新鲜东西。 这么多天都吃着重复的菜食,程方秋嘴巴都快淡出鸟来了,眼下也顾不得松树菌上面的泥土会脏了手,她赶紧眼疾手快地将其摘了下来,不管怎么样,晚上她一定要加餐,为自己改善伙食! 又想到导游曾经说过,只要发现了一个松树菌,那么在周围肯定还有第两个,第三个,第四个…… 她仔仔细细地在附近搜寻起来,没几秒就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丛松树菌,大的小的,一家老小都在这儿了,胖嘟嘟圆滚滚,一看就很好吃。 程方秋采菌子采得起劲,还招呼另外两个人一起采,全然忘记了来这儿的目的。 “姐,这松树菌得配着肉炖汤才香,我和先进去搞个陷阱,看能不能捕只野鸡野兔的?”程学峻采了几个菌子,眼珠子就咕噜咕噜转了起来,跟姚先进商量了几句,就扭头冲着专心采菌子的程方秋建议道。 说是建议,其实用诱惑二字来形容更为贴切。 毕竟没有人能拒绝吃肉的快乐! 程方秋犹豫了一会儿,觉得布置个陷阱也没有什么危险,就点头同意了,但想起丁夕梅的叮嘱,她不免警告道:“就在这附近,要是我喊你们没答应,就别怪我回去告状了。” “姐你就放心吧,我们心里都有数。”程学峻和姚先进就像是终于获得了自由的飞鸟,三两下就蹦跶得没影了,好在程方秋喊一声,他们就回一声,是真的没走远。 程方秋不由笑着摇了摇头,哪能不明白这些小男孩的心思,他们不是非要干些危险刺激的事情来彰显自己的本事和叛逆,谁都不傻,玩命的事情根本不会干。 无非是平时憋坏了,就想往外面跑,不管干点儿啥,都比待在家里强。 尤其是这个年纪的孩子,玩心最重,一天不撒野,心就痒得慌。 收回视线,程方秋继续跟松树菌作战,只要一想到这些黄橙橙的小东西不久后就能变成一道美味,她浑身都充满了用不完的力气,越干越勇,没一会儿就装满了半个背篓。 只是等她想起来查岗的时候,人已经不知道身处何处了。 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程方秋懵了,松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采菌子陷入痴迷状态,不知不觉中竟然走远了,她尝试性地喊了几声程学峻和姚先进的名字,没有任何回应。 树林茂密,嗓音淹没在参天的枝桠之间,产生微弱的回应,也就是这个时候程方秋突然意识到其实她的声音根本就传不了多远。 她慌了,又提高音量喊了几遍,依旧一片寂静无声。 对松林不熟悉让她根本不敢乱跑,万一跑错方向跑进深山了,那可就真的完蛋了,思及此,程方秋深吸一口气,在心中暗骂自己大意的同时,也在平复慌张的心情,越是这种时候,越是应该保持冷静。 但是待在原地等死也不是程方秋的性格。 她提着背篓,开始理智分析,视线在附近转悠了几圈后,她发现地上的泥土都比较松软,但凡她走过的地方都留下了些许痕迹,通过脚印和被踩得塌软的野草,可以大致推演出她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只要一边顺着往前走,一边呼喊人,应该就能和程学峻他们会合。 打定主意后,她就开始原路返回,没走几分钟就听到斜上方有些许动静传来。 “程学峻你……” 程方秋欣喜的声音还没有完全说出口,就止在了嘴边,紧接着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倏然脚下传来枯树枝断裂的脆响,那抹身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下一秒就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而来。 她被吓得扭头就跑,只觉得浑身发冷发颤,两条腿都是软的,要不是强大的恐惧逼着她前进,她恐怕早就摔倒在地了。 眼看马上就要追上来了,程方秋一咬牙,一闭眼举起手中的背篓就朝着身后砸了过去,可是预想之中的情景没有发生,反而耳边传来了一道痛苦的闷哼声。 8、炙热的呼吸 程方秋惊得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熟悉的俊脸。 不同于平日的冷静,此时他剑眉紧皱,倒抽了一口凉气,偏头去察看肩膀和手臂上的伤口。 她当时被吓坏了,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竹编的背篓就这么直愣愣地朝着他打过来,要不是他反应快,用胳膊挡住了一部分,估计遭殃的就是他的脑袋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有条蛇在追我。” 程方秋知道自己把人误伤了,脸上闪过一丝愧疚,连忙上前一步跟着去看他手臂上的伤,表明歉意的同时眼珠子也在四处转悠着,生怕那条大蛇会从哪个角落里扑出来咬她一口。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只见不远处的杂草堆里躺着一条棕黑和黄色相间的大蛇,粗壮的身躯从中间被斧头一分为二,血淋淋的一幕让她不由瞪大了双眼。 那条蛇还没死透,上半身蠕动着,离她不足半米远。 程方秋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当即吓得尖叫出声,林子里的飞鸟惊得四处乱飞,她六神无主,下意识地去抓身前人的衣领,整个人往他怀里钻去。 “还活着,活着!” 少女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锁骨处,两团柔软更是在他胸前蹭来蹭去,不断点火摩擦,就算意志力再坚定的人此时也不禁红了耳尖。 周应淮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拧眉的同时,顾念到她还是个小姑娘,还是压抑着脾气,软声道:“已经死了。” 话毕,停顿两秒又补充道:“菜花蛇,没毒。” 男人的嗓音不知不觉已经变得低哑,温柔的语调性感又好听,要是放在平时,程方秋身为半个声控肯定要好好欣赏一番,但此时她魂儿都快被吓丢了,哪有心情去听他好好说话? 要知道她平生最怕的就是蛇这种冷血动物,滑溜溜的,浑身长满了鳞片…… “我害怕。”水灵灵的桃花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能望进他心里去,委屈的模样实在让人对着她生不了火气。 周应淮抿了抿唇,低头看了一眼她眼眶里打转着的泪珠,拉着她远离了“案发现场”,瞄了一眼已经停止动弹的蛇,安抚道:“没事了,现在是真的已经死了。” 程方秋没有勇气再往那边看上一眼,但是对于周应淮的话,她还是相信的,他也没有骗她的必要,顿时松了一口气,理智也渐渐回笼,就在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两人的姿势过于亲密,简直都快贴在一起了! 她上山来就是为了在周应淮面前冒个头,刷刷存在感和好感度的,结果没想到居然让他撞见了她这么没出息的一幕,简直丢脸死了。 但好在因祸得福,让他们两个近距离接触了一次。 程方秋视线在他红透的耳尖和脖颈上转了转,唇角微微向上勾起,适可而止地主动撒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嘴上不忘解释道:“我小时候差点儿被蛇咬过,所以很怕蛇……” 她抿了抿下唇,像是在犹豫着什么,最后还是咬牙小声开了口,“你会不会觉得我大惊小怪,这么大的人了一点儿都不稳重?” 说完,她忐忑不安地绕着手指,时不时拿余光瞄他,似乎格外在意他的看法。 周应淮将一切都尽收眼底,其实他觉得她没必要在意旁人的看法,他怎么认为又有什么重要的?可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转了个弯,沉声道:“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这很正常。” 非常官方的一句回答,但却让面前的女孩重重松了口气,她白皙的小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但紧跟着,那笑容缓缓消失。 “你流血了!” 刚才她的注意力都被蛇给吸引了过去,以至于都忘了周应淮被她砸伤的事情。 程方秋懊恼地拍了一下额头,她怎么能只顾着勾搭他而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呢?简直太没良心了! 心虚,愧疚,感激,几种情绪交杂在一起,让她顾不得其他,连忙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臂,想要仔细瞧瞧,但是他生得太高,她就不得不踮起脚尖才能看清他位于手臂最上方,靠近肩膀的伤口。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不知不觉中越靠越近。 “疼不疼?” 女孩的嗓音轻柔,像是夏日飘来的一阵凉风,落在耳边舒服又深刻,周应淮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指腹,事发突然,让他在木楞之下,没能第一时间挣脱开她的手。 但嘴比脑子快,一句“不疼”在无意识之中脱口而出。 “怎么会不疼呢?”她眉头紧皱,娇嗔他的一眼妩媚动人。 背篓上面有竹片倒刺,划伤了他胳膊上的皮肤,渗出了些许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砸在地上,在泥土之上开出妖冶的花,好在肩膀和脖颈没有被划伤,只是被砸红了一大片,但看上去还是有点儿严重。 越是看得仔细,她眼尾的那抹红就越发刺眼。 这还是她第一次伤人,说不害怕,不惊慌,肯定是假的,六神无主的情况下,让她脑子有些混乱,手足无措半天才想起来兜里有干净的手帕可以用来止血,于是她马不停蹄地从兜里拿出干净的手帕,想帮他把血擦一下,结果刚碰上去,就被他躲开了,她木讷地抬起头,眸中满是不解。 “没什么大事,我,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在机械厂上班,被各种机器弄伤都是家常便饭,再大的伤他都受过,所以这还真不算什么,就只是流点儿血,看着吓人罢了,再说了她又不是故意的,姑娘家在山里碰见大蛇,被吓傻,那是再正常不过。 他根本就没有怪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其实,更让他感到无措和为难的,当属她不经意间的靠近和触碰,她身上散发着好闻的香皂味道,还有一股淡淡的药草香,发丝随着风轻轻拂过,每每落在他的脖颈处都能带来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和痒意。 他微微抬起眼,恰好撞进她迷茫又满含担忧的漂亮瞳孔之中,浅褐的颜色似乎带着钩子,轻而易举就能搅乱人的心神,他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堪堪避开,又发现自己的手臂还被她握在掌心。 柔软的触感一下又一下灼烧,烫的他无法保持平日的理智和清醒,睫毛颤了颤,一丝不自在在面上荡漾开来,他不动声色地挣扎开她的触碰,接过帕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寸,拉开两人已经近在咫尺的距离。 只是刚喘口气,她又凑了上来,“还是我来吧,你自己不好弄。” 伤到的地方比较刁钻,他试了一下,的确不好擦拭,正准备随意擦两下,等下山回去了再细致处理,但是她却看不下去了,“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受伤的,请不要跟我客气。” 话毕,她抢过他手中的帕子,手脚麻利地擦血包扎,一气呵成,都没给他反应的机会。 在后世的时候,她偶尔会给包包绑上丝巾作为装饰,所以对各种蝴蝶结的打法都很熟悉,这会儿帮他包扎的时候也就顺便绑了一个蝴蝶结上去。 男人小麦色的肌肤和浅色的可爱蝴蝶结形成鲜明对比,让周应淮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随后才开口道:“谢谢。” “是我该谢谢你才对,要不然我肯定被蛇咬了。”程方秋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就算那条蛇已经凉透了,但是只要一想到不久前它还直起身子吐着蛇信子冲自己快速而来,浑身的汗毛就竖了起来。 她咬住下唇,深呼吸好几次才稳住情绪,脑海中也想起了别的事情。 “你怎么会在这儿?真巧。” 虽然她上山就是为了他,但是能这么凑巧地遇见,这是她没想到的。 “和大队长他们一起上山来选木材,机器坏了,得重新换个支撑。”周应淮老老实实回答,默了两秒,又补充道:“刚才在那边听到你的声音,就过来看看。” 原本木材已经选好了,他是准备帮忙进行砍伐的,可隐隐约约听到有熟悉的女声在喊,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结果越听越不对劲,就跟众人打了个招呼,循着声音找了过来。 结果没想到,还真的是她。 “你怎么一个人上山?”说到这儿,周应淮不禁皱眉,山上危险重重,大男人都不敢独自上山,更别提一个小姑娘了,真不知道该说她胆子大,还是没长心眼。 “不不不,我是和我弟弟,还有他同学一起来的,但是不小心走散了。”程方秋生怕在他那儿留下一个没长脑子的坏印象,赶紧摆手否认。 闻言,周应淮想起来她之前好像确实在喊一个人的名字,便点了点头,随后便提议让她先跟着他去和大队长他们汇合,然后再找人一起去找她弟弟。 “真是太谢谢你了。” 谢谢两个字从她嘴里听到过太多次,周应淮对此已经快免疫了,闻言只是点了点头,转而率先迈步往回走。 一路上,她的话似乎格外多,吧啦吧啦就没停过。 “……” “对了,淮哥你这么优秀,肯定已经结婚或者谈对象了吧?” 几句不咸不淡的交谈之后,她突然话锋一转,问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 这个话题太过敏感,周应淮从中嗅出一丝不对劲,不动声色地偏头望了她一眼,从他的角度,只能瞧见她小半张侧脸,藏在秀发下的耳垂染上薄红,暴露了主人此时不平静的心情。 少女的羞赧就这么平铺在他眼中,无处遁形。 9、暗了眸色 对于女同志或明或暗的好感表达,周应淮原本还不懂,可经历的多了,也就隐隐约约能够分辨一二了。 更何况她对他的心思从未掩盖过,而刚才的那句问话几乎已经是明示了,他要是再不明白,那就算白活那么多年了。 但是他并没有在明南省结婚生子的打算,他目前只想好好表现,赶紧完成在厂内的工作指标,从而调到全国最大的机械厂。 回到京市大展宏图才是他的目标。 儿女情长,从来都不在他的人生规划当中。 所以对于他而言,明确拒绝才是斩断一切麻烦的最优选择。 轻车熟路的拒绝话术在嘴边绕了一圈又一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开不了口,随着他的沉默,原本轻松自在的气氛也变得有些紧绷。 或许是他的缄口不言已经给了答案,她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耳尖那抹艳红也在渐渐褪去。 “抱歉,是我越界了。” 再次开口的她,语气当中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和无措,唇边勉强勾起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刺眼。 但这样应该是最好的结果,免得她抱着不该有的心思,越陷越深,未来只会更加伤心。 可周应淮心中却莫名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掌心被指尖压得通红,连带着微不足道的伤口也开始微微泛疼,他垂眸,倏然看见了那个用手帕系成的精致蝴蝶结。 漂亮俏丽,就如同诞生它的主人一样。 “我没有。” 话音刚落,刚刚还垂头丧气的小姑娘就猛地抬起了头,脸上也恢复了生机,眼角的笑意缓缓绽放开来,眯成一个月牙状。 “我也没有!” 腔调娇滴滴的,带着明艳的喜悦,让人忍不住跟着弯了唇。 等周应淮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又干了什么的时候,一切早已尘埃落地,他暗了眸色,责怪自己不该给人希望,可嘴巴张了又张,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甚至在脑海中又不自觉地将两人的话重复了一遍。 他没有,她也没有。 * 等到他们跟大部队汇合的时候,那棵树已经被完全砍了下来,大队长正带着人在清理树上的枝叶,好方便等会儿把树运下山。 “周同志,你回来了?”大队长孟信飞的视线先是落在周应淮身上,随后才瞧见跟在他身后的程方秋,一看到她,孟信飞的眉头就紧紧皱在了一起,“你咋在这儿?” 孟信飞皮肤黑,又高又壮,做事认真负责,事事为民,平时在村里很有威慑力,浓眉一皱,看上去格外唬人,程方秋缩了缩脖子,根本不敢撒谎,简单把前因后果给说了一遍。 这时候众人才注意到周应淮受伤的手臂。 “淮哥,你没事吧!”赵志高第一个冲到周应淮跟前,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个遍,没瞧出有什么大事,这才松了口气,随后又被他手臂上的蝴蝶结给勾去了注意力,惊讶道:“这你自己绑的?” 周应淮瞥了他一眼,随后侧了侧身子,躲开他的注视,淡声道:“我没什么事。” 话音刚落,那边就响起了孟信飞的大嗓门,他指着程方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愤愤骂道:“我早就在大会上强调过女同志在山上要注意安全,你倒好,几个人一起上山都能走丢,真是能耐的很!” “还有你弟弟,等会儿见到人了,我也要批评批评他,怎么能让女同志落单!” “要是你今天没碰到周同志,万一出个啥事,你让你父母怎么办?” 他说得口水四溅,程方秋连头都不敢抬,生怕被喷一脸,再说了,他是大队长,她在这个时候保持沉默才是最优解,让他数落数落又不会少块肉。 “程同志也不是故意的,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 “现在不是没出事嘛,大队长你快别说了,等会儿把人骂哭了怎么办?” 见程方秋楚楚可怜的模样,在场的人都有些不忍心,纷纷帮她说话。 孟信飞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想到记分员跟自己说的事情,还是忍不住拔高音量警告道:“对了,你可要加把劲,我看册子上,你每天都完不成任务,你少干一些,别人就要多干一些,这种消极行为不可取,要是再这样,月底大会上我可要拿你当典型了!” 一提到这个,孟信飞就气得横眉冷目,他有些死脑筋,平时最厌恶拖集体后腿的人,就比如像程方秋这样手无缚鸡之力,年年工分垫底的。 他原本就要单独找程方秋说事的,眼下两件事撞在一起,无异于直接撞在枪口上,说是倒霉透顶也不为过。 闻言,程方秋一张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哀怨地瞧了孟信飞一眼,当即也顾不得这么多人在场会丢人丢份了,她忍不住为自己争取道:“大队长,我发誓真的不是我消极怠工,我也想为集体出力,多赚点儿工分为家里减轻负担。” 说完,她突然话锋一转:“可是你看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实在是干不了割猪草的活啊,你能不能给我换个适合我的活计?” 听见这话,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朝着她的身体看过去,确实如她自己所说,是小胳膊小腿,又细又长,估计他们使使力道都能轻而易举将其折断。 但是,虽然整体偏瘦,可她身材高挑,该有的地方都有,瞧瞧那饱满的胸,纤细的腰,挺翘的臀…… 每一处都长得刚刚好,看上去赏心悦目,要是哪天能尝尝,就真的应了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可是这种事情想想就行了,在萍乐村谁不知道程方秋眼光高?普通乡下汉子根本入不了她的眼,而来自省城的技术员们又看不上她,他们只想风流,不想负责,他们要娶的是门当户对的城里姑娘,而不是空有美貌的乡下村姑。 两相矛盾,注定落空。 孟信飞上上下下将程方秋打量一遍,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可是…… “程方秋你这思想就有问题,要是人人都跟你一样,都想干适合自己的轻松活计,那田里岂不是乱套了?我们要克服困难,而不是避开困难。” 他嘴里的大道理一堆又一堆,听得程方秋脑袋疼,她瘪瘪嘴,暗暗叹了口气,看来换个活计的事情要吹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周应淮突然开了口:“大队长,我记得你昨天跟我说给我们做饭的婶子因为摔伤了腿,要多加一个人帮忙?” 他点到为止,很快就有脑筋转得快的人接上,“我看程同志就不错,她给咱们做饭送饭,干活都更有劲!” 一群大老爷们你一句我一句,成功打乱了孟信飞的思绪,他呐呐道:“这咋行,她看着像是会做饭的?” “我会!”眼看着大家都把饭喂到嘴边了,程方秋哪有不张嘴接住的道理? 她在国外留学的时候一直是独居状态,因为吃不惯西餐,所以便请了国人阿姨上门做饭,但阿姨偶尔有事不能来的时候,她也会自己照着食谱上做,所以简单的中餐她是会的,甚至还学了几道拿手招牌菜,只要吃过的人都说好。 对于下厨她不喜欢也不讨厌,但是如果跟下地干活比,那她还是更愿意待在厨房里的。 “大队长,以貌取人是不可取的。”程方秋学着孟信飞的语气小声吐槽了一句。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让孟信飞有些挂不住脸,但面对这么多技术员帮忙说情,他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给这个面子,松口道:“那你明天早上来大队找我报到。” 有一点没说错,程方秋虽然干啥啥不行,但是长得漂亮啊,那群年轻后生血气方刚的,都想博美人一笑,但凡有她在的地方,一个比一个干活积极,工作效率都翻一倍。 刚好修路工程赶进度,有她在,就相当于一针强心剂,算是有保障了。 得了孟信飞点头,程方秋一双桃花眼瞬间明亮起来,好半响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缓缓抿唇一笑,眸光控制不住地朝着周应淮所在的方向看去。 她不傻,知道要不是他那一句神来之笔,估计她还是割猪草的命。 周应淮对上她感激的视线,愣了两秒,然后才挪开,跟着赵志高一起去处理木材。 大队长交代两个人结伴去找程学峻二人,然后也投入了清理木材的工作当中,程方秋见她也帮不上什么忙,站在一旁还碍手碍脚,干脆找了个稍微干净的地方坐着。 没多久,那两人就将程学峻他们带了回来,姐弟二人再见,都忍不住后怕,凑在一起说了很久的话才缓了过来。 就跟大队长说的一样,要是程方秋没碰上周应淮,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山中危险,可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跟大队长他们打过招呼后,程方秋三人就先行下山了,等到了山脚下,程学峻才揭开背篓上的大叶片,露出里面被绑的严严实实的野鸡。 “等会儿宰了给先进分一半,其他的都是咱家的。”程学峻有些得瑟地挑了挑眉头。 程方秋瞪大眼睛,没想到这两个少年还真有两分本事,居然能捕到野味,还是这么一只大肥鸡!她发自内心夸了两句,他们脸上便露出了掩盖不住的意气风发,随后将怎么捉到的过程都说了一遍。 话毕,程学峻有些愧疚道:“要不是为了逮它,我们也不会走远,差点儿害了姐姐你,我下次肯定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在山上了。” 他的懊恼是切切实实的,程方秋摸了摸他的头,“我自己也不够谨慎,这事怪不到你们两个头上,下次小心就是了。” 她不想就着过去的事情再去争辩谁对谁错,她现在只想回去炖上美味的松树菌鸡汤! 10、说亲 “夕梅妹子,那我们就这么说好了,等有了合适的人选,我第一时间通知你。”李二婶笑着将人送到院子门口,后者也满脸笑意地应道:“行,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又简单寒暄了几句,丁夕梅便告辞离开了。 在她走后,李二婶唇边的弧度缓缓下降,眸中竟浮现出了一丝愁意,平时只要有长得秀气周正的姑娘来找她说亲,她都是笑得合不拢嘴的,因为那简直是天大的好事,只要把消息散出去,上赶着抢娶的人能从她家排到村口去。 不用怎么折腾就能凑成一门婚事,她这个媒人还能从中获得不少好处,怎么看怎么划算。 更况且这还是村里数一数二顶顶漂亮的程方秋,十里八乡哪个小伙子不惦记着?随便拉个男人问问,估计就没有不想娶她的。 可坏也坏在这姑娘长得实在太漂亮,太招人了,比起那种小漂亮的女孩子,她反而不好找婆家,因为这年头各家各户娶媳妇儿想的都是家里能多个能干活,又能生孩子的! 漂亮只是锦上添花,并不是必要的。 程方秋那种,一看就是要好好娇养着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娶回去跟娶个祖宗有什么区别?村里十个家庭里面,九个穷,饭都吃不上了,娶个花瓶回去摆着,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后悔的地方还多着呢。 再说了,古往今来,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现在流行那劳什子自由恋爱,反对包办婚姻,但是在乡下,这都是屁话。 娶媳妇,嫁男人,那都是父母说了算,个人意愿没那么重要。 而长辈们大部分都不喜欢程方秋那种狐狸精长相的,一看就是搅家精,婆媳关系本就难处理,她一进门,这家里还有一天安生日子过吗?儿子被吹吹枕边风,这个家就得散! 最重要的是,她要是想一枝红杏出墙去,简直太容易了,不好好看着,什么时候被戴了绿帽子都不知道。 所以说,这事难办! 要不是丁夕梅给她提了一篮子黄豆,她根本就不会答应下来。 李二婶正烦着的时候,住在隔壁的侄子李健平从院子后面探出头来,一脸好奇地指了指丁夕梅离开的方向,开口道:“姑姑,婶子来你这儿有啥事啊?” 从丁夕梅踏进隔壁院子开始,他就知道了,一直抓心挠肺地在墙角偷听着,只是她们说话声音小,他什么也听不见,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人走了,他才敢出来打听打听情况。 “还能有啥事啊,找我给她姑娘说亲呗。”提到这儿,李二婶就叹了口气,下意识地直接说了出来,刚说完便暗道不好,但已经晚了。 只见李健平挺直腰身,脸上冒出狂喜,激动道:“真的?婶子她愿意给方秋妹子找男人了?” 或许是这话说的太过糙了些,李健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随后冲着李二婶笑得满脸讨好:“姑姑你要是能把方秋妹子说给我,你就是我第二个娘,下半辈子我都孝敬你!” 话毕,又急切道:“你可不能偏心啊,我是第一个知道这事的人,二哥四弟他们要是找你,你得拒绝了。” 听见李健平的话,李二婶简直哭笑不得,同时又更愁了,真不知道程方秋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药,一个两个都跟中毒似的迷恋她!先不说村里其他年轻小伙子,就说家里的这些亲戚,万一每个都像李健平一样来找她,吵都吵死了。 “你先别说这些大话,你爹娘早就表明态度了的,他们不同意!你啥时候把他们说服了,再来找我。”李二婶冲着他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屋子,独留李健平在原地抓耳挠腮。 她得好好琢磨哪户人家能跟程家成个好姻缘。 丁夕梅可说了,男方得家世清白,老实有上进心,长得还要周正…… 这要求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关键还是得双方看对眼。 * 这边,丁夕梅从李家回来后,先是把里里外外都给收拾了一遍,又将一家人的衣服给洗好晾好,才坐下休息会儿。 刚坐下没多久,就看见两个孩子从外面回来了。 她抬头看看了天色,有些诧异地迎了上去:“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说来话长了,等会儿再跟您说。”程方秋神神秘秘地拉着丁夕梅进了厨房,然后指挥程学峻拿出木盆和簸箕,将两个背篓里的东西一股脑全部倒了进去。 丁夕梅看见那半只野鸡的时候,嘴巴微张,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一旁那如同下雨一样哗啦啦进了簸箕里的松树菌!黄色的圆滚滚小伞,瞧着喜人极了。 她惊讶地捂住唇:“这全都是你们在山上搞到的?” 两兄妹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见丁夕梅高兴,才敢把两人分开,差点儿在山上走丢的事情说出来,但虽然有了前面的铺垫,丁夕梅却依旧是又惊又怕,先是关心了一下两人的安危,然后才黑着脸将他们都教训了一顿。 见还是没躲过一顿骂,程方秋和程学峻对视一眼,暗暗吐了吐舌头。 “娘,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嘛,快喝喝水润润嗓子。”程方秋狗腿地倒了一杯水,掐着嗓子,柔柔的腔调像是裹了蜜一样,让人火气都不自觉地消失了大半。 丁夕梅无奈地瞥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接过水喝了一口,但还是忍不住道:“要不是周同志及时赶到,那条蛇……” “是啊,多亏了周同志,所以我准备亲自下厨做个汤给他送过去。”听见丁夕梅说这话,程方秋赶紧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你今天要做饭?”丁夕梅和程学峻闻言不约而同地喊叫出声,满脸的不可置信。 农村女人就没有几个不会做饭的,原主的手艺也还可以,但是她极少下厨,平时都是等着吃,顶多打打下手,除了农忙的时候迫不得已进厨房以外,平时都不会主动做一次饭,所以在听到她要进厨房的时候,两人都是比较惊讶的。 “是啊,我这不是为了感谢周同志嘛,而且多亏了他,我才能换个活计,这就当提前适应了。”程方秋摸了摸鼻尖,嘿嘿一笑。 其实最关键的是她还没用过农村的土灶,趁着这个机会她想熟悉一下,免得明天去报到,啥也不懂那可就要出丑了。 刚才注意力都被惊心动魄的迷路遇蛇的事情给吸引了去,差点儿把这件事情给忘记了,丁夕梅脸上难得浮现了一丝笑意,她是知道闺女不喜欢下地的,每天都在嚷嚷又累又苦,现在能换个稍微轻松一点儿的活计,是一件难得的好事。 “是,可得好好感谢人家,等会儿做好了你给他送一碗过去,时间不早了,娘给你打下手,你放开手干。” “那我去烧水拔鸡毛。”程学峻主动揽活。 三人说干就干,松树菌得多洗几遍去除杂质,程方秋又是个爱干净的,直到将其洗得看不见一丝脏污,方才开始做菜。 先将松树菌和剁成小块的鸡肉分别焯水,捞出浮沫,盛出洗干净备用,锅里热油,将鸡肉倒进去反复进行翻炒,用猪油多炒一会儿炖出来的鸡汤会更加浓郁偏白,直到鸡肉变成略微焦黄的状态,就可以放些姜片,然后倒入提前烧好的开水。 炖半个小时左右,再将切片后的松树菌放入锅内和鸡肉一起炖,最后加点盐调味便大功告成了。 山珍野味,天然的味道便是绝顶鲜美的,根本用不着其他的辅助。 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操作下来,丁夕梅和程学峻看得津津有味,闻着空气中的香气,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我先去洗个澡。”在山上和厨房折腾了那么久,程方秋早就热出了一身汗,等会儿还要去见周应淮,她可不能臭烘烘的去,趁着炖鸡汤的这一空挡,她刚好去洗个头洗个澡。 洗完后,鸡汤也炖的差不多了,邻居家的小儿子去年发烧在县城住院的时候,他爹咬牙买了个大铁桶饭盒,方便平时送饭,现在闲置下来,丁夕梅便用一碗鸡汤给借了过来,盛了满满一大桶让程方秋给周应淮送过去。 “真不用娘陪着?”丁夕梅看着站在院子里梳头发的闺女,又问了一句。 程方秋回头,略湿润的发丝在空中留下一道优美的弧度,她甜甜一笑,白皙小脸在阳光下好似会发光。 “真不用,我快去快回。” 说完,她将梳子塞进丁夕梅的手中,拿起饭桶就快速跑出了院子,饭桶有些重,时间久了,她就不得不双手抱在怀里才能拿稳。 当初城里来的那些队伍住哪儿是个大问题,那些当兵的倒是简单,给了一块空地,自己搭帐篷就住下了,而那群省城来的技术员身骄肉贵,大队长左思右想便决定将他们安排进村北边的知青点住着,一来比较方便,二来也和村民们分开,双方都自在。 而知青们则暂时各自分配到了村民家中住着。 程家距离知青点很近,没走多久,程方秋就到了院子门口,她探头朝里面望过去,就瞧见了几个人围在一台机器和一根大木材前,正在商量着怎么维修。 她几乎一眼就注意到了人群中的周应淮,他生得高大,几乎是鹤立鸡群,他正拿着扳手弯腰去检查零件,神情专注,就算机油蹭的满身都是他也毫不在意,好似世界上除了面前的机器以外,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得他侧目。 程方秋鬼使神差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猛然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当即清了清嗓子,开口喊道:“淮哥!” 这一声柔软婉转的女声一出现就勾走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也包括周应淮。 他抬头朝着门口望去,女孩唇边俏生生的笑容就这么深深刻在了眸中。 11、两团 “那不是程同志吗?” “她来咱们这儿干什么?刚才她是不是喊了淮哥?” 不少人都认出了程方秋,一时之间无数道好奇的视线在两人之间互相来回穿梭。 身为当事人,两个人却表现得都很淡定大方,程方秋站在原地安安静静等待周应淮过来,而后者则是跟身旁人交代了一句,放下工具,用毛巾随意擦了擦手便朝着她走了过去。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等走近了,他才注意到她是刚洗了头洗了澡过来的,一头乌黑秀发披在肩头,衬得肌肤越发白,精致的五官闪闪发光,勾得人挪不开眼。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微微仰着看向他,浓密的长睫轻颤,在眼下投落出几分薄影,目光澄澈动人,是璀璨到极点的明艳与缱绻。 她身上有种淡淡的香气,缠绕在鼻尖,让他呼吸都急促了两分。 “我自己做了一锅鸡汤,特意盛了一些给你尝尝。”说到这儿,她眉眼间染上一丝期待,将手中小心翼翼护了一路的饭桶递给了他,随后像是害怕他拒绝一样,又补充道:“你都救我两次了,这算是小小的一点儿心意,你就收下吧。” 周应淮第一反应是拒绝,乡下人家一年能吃一顿肉都算是很不错了,所以这桶鸡汤算不上小小的心意,甚至可以用诚意满满来形容了,可他要是拒绝…… 对上她水光盈盈的眼眸,他有些怀疑她会当场红了眼睛。 “淮哥?这个要趁热喝。”见他不回答,她转换思路催促他收下。 没办法,他只能点头答应下来,沉声道:“谢谢,我……” 他刚想接过来,伸出手却发现上面脏兮兮的,只好领着她往里面走去,“我去洗个手,拿个碗。” “好。” 迈进院门,程方秋像只跟屁虫一样紧紧跟在周应淮身后,面对其他人的打量也是礼貌性地笑着一一点头回应,这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但给他们留下个好印象总没有坏处,毕竟未来还是有很大的可能性要日日打交道的。 想到这儿,程方秋不由将视线投向身前的男人,他身姿挺拔,背影似山,光看上去就安全感十足,只是他这个人心思藏得深,轻易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拿下他,算算日子,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就要离开了,如果到时候她还是不能让他心甘情愿娶她…… 那她会选择走原主的老路吗? 眼看木门近在眼前,程方秋赶紧收敛思绪,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没有跟着周应淮一起进去,可没想到他却主动叫她。 “可以帮我舀一下水吗?” 周应淮站在水缸前,有些无从下手,无奈之下只能扭头冲着程方秋寻求帮助,后者赶紧应下来,左右看了一圈,将饭桶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然后拿起水瓢从缸里舀了一瓢水在他的示意下缓缓倒在他的手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格外近,她身上的香味也越来越浓郁,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 她披散在腰间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时不时扫过他的胳膊,其实发丝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但发梢还带着一点湿润,在皮肤上留下细微的水痕。 有些痒,有些磨人,让人忽略不了她的存在。 周应淮刚想开口让她站远一些,可是一侧目却对上两团呼之欲出的饱满,两人凑得太近,所以他的鼻尖是直直撞了上去,一触即分的柔软触感让他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穿的上衣有些宽松,因为贪凉,出门又匆忙,所以前两颗都没有系,站着的时候还不显露半分,但是一弯腰,春光便怎么也藏不住。 深深的沟壑又白又嫩,对毛头小子周应淮造成了极大的冲击,他瞳孔猛缩,倏然扭头,一抹红晕却悄然从耳尖爬向了脖颈。 “抱歉。” “没事。” 哗啦啦的水声不停歇,周应淮眼睫颤了又颤,却只能听见自己胸膛渐渐加快的心跳声,凸起的喉结滚动几番,竭力压抑住沉重的呼吸,他尽量将注意力尽量放在自己的手上。 机油难洗,用肥皂搓洗多遍才洗干净。 好不容易平息住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冲动,她却娇娇柔柔地闻声开口:“淮哥,这样可以吗?没有溅到你身上吧?” 吐气如兰,像是趴在耳边询问,心跳怦怦怦,周应淮再也受不住,狼狈地匆忙收了手,借着转身拿毛巾擦手的动作侧身躲开她不解的目光。 “我去拿一下碗。” 望着他几乎是逃似的离开,程方秋狡黠地勾了勾唇,随后垂眸揉了揉胸口,嘟唇吐槽道:“撞得真疼。” 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几乎是同一时刻,在不远处的周应淮踉跄了一下,差点儿摔倒。 “你没事吧?”程方秋赶紧送上关心,他则是磕磕巴巴回道:“没,没事。” 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及这个小插曲,等周应淮把碗拿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恢复平时的冷静自持。 打开饭桶的盖子,一股浓郁的香味就传遍了整个空间,周应淮有些诧异地看了程方秋一眼,没想到她看起来娇滴滴的,做出来的食物却色香俱全,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鸡汤很烫,他没有让她动手,而是自己小心翼翼地将其倒进空碗里。 “谢谢。”周应淮很客气地道谢,然后又准备将饭桶洗干净了再交给她。 程方秋连忙阻止道:“我拿回去洗就好了,鸡汤要趁热喝,你喝完赶紧回去工作吧,我就不耽误你了。” 说完,就把饭桶给抢了回来,周应淮见状也没有强求,想到什么,叮嘱程方秋在这儿等他一会儿,他则转身出了厨房。 程方秋按照他的话在原地等着,视线却不由自主地打量起了知青点这个小小的厨房,面积不大,却被他们收拾得很整齐很干净,灶台,水缸,餐桌,橱柜等应有尽有。 从城里来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儿讲究和洁癖,每一处该干什么都划分的清清楚楚,一点儿都不脏乱。 这一点儿倒是挺好的。 还没打量多久,周应淮就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铁皮盒子,包装在这个年代可以算得上十分精美了,上面有图画,还写着一些洋文,乍一看看不太清楚,程方秋只是瞄了一眼就将视线收了回来。 “家里寄过来的一些小吃,如果不嫌弃的话,就拿回去吃吧。”周应淮将铁盒子往她的方向递了递。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这东西一看就价值不菲,她本来就是为了感谢他才送来鸡汤的,这样一来反而说不清了。 周应淮握着铁盒子的指尖微微泛白,摩挲了一下表面,斟酌两秒,然后才道:“随便买的,不值钱,还比不上你亲手做的鸡汤有价值。” 闻言,程方秋愣了几秒,这年头对西方商品管控极为严格,在普通供销社里根本就看不到印有洋文的商品,真要说起来,估计只有在友谊商店才能买到这种包装精美的外国东西了。 友谊商店只有国内的主要城市有,售卖的大部分都是从西方进口的物品,不光价格高昂,还需要特定的票据,普通家庭根本买不了。 而周应淮却将其随手给了她。 不光如此,他话说得也很有分寸,落进耳朵里让人身心舒畅,忍不住勾唇,程方秋犹豫片刻,还是将涌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反复推辞还不如坦然接受,有来有回,两人的关系才会更进一步,不然反而更像是交易。 而且她不就是图他有钱有势有未来,才决定勾搭他的吗?接受他的好东西是从今往后要学会习惯的事情。 程方秋深吸一口气,接过他递过来的铁盒子,这种感觉有些奇怪,莫名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总之格外复杂。 但现在的她还是觉得开心大过一切,毕竟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得到的最好的东西。 程方秋视线挪到他的胳膊上,那里还绑着她之前给他系的蝴蝶结,一看便知道他肯定是一下山就投入到机器维修的工作当中了,根本没有抽出时间来处理伤口。 她皱起眉头,语气急切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闻言,周应淮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臂往后藏了藏,做完后又觉得这动作有些太过刻意,面上不由闪过一丝不自在,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手帕我洗干净后再还给你。” “这都不急,我根本不在意一条手帕,我在意的是……” 说到一半,程方秋像是察觉到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有些不合时宜,她赶紧抿紧唇瓣将尾音咽了回去,脸上随即爬上一丝慌乱和羞赧,她抓着铁盒子的指尖不自觉地用力,指腹缓缓泛白。 随着她最后一个字落下,周围气氛瞬间变得沉寂下来,周应淮瞳孔微微放大,隔得近,他都能清晰地看见她白皙皮肤上的细小绒毛,以及耳尖那抹淡红。 周应淮竭力控制住紊乱的呼吸,喉结滚动一番,好半响才找回自己声音,“我送你出去。” 见他转移话题,程方秋先是抬头欲言又止地看他一眼,随后又快速低下了头,乖乖点头道:“好。” 两人一起走到院门口,程方秋往前走了几步,又突然转头叮嘱道:“一定要记得上药。” 周应淮望着她满是担忧的眼眸,点了下头,“嗯。” 见他答应下来,程方秋似乎是终于放下了心,冲着他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开了,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拐弯处,周应淮才迈步朝着院子里走,谁知道刚扭过头,就对上了好几双跃跃欲试的好奇视线。 12、维护 “淮哥,程同志过来找你什么事啊?我怎么闻到一股鸡汤味。” “咱们淮哥魅力就是大,厂里那么多女同志上赶着送殷勤就算了,来到乡下也照样有女同志喜欢。” 一群年轻小伙子你一句我一句,顿时整个院子都变得吵闹起来。 周应淮却没有像其他男人那样露出得意神色,反而慢慢沉了脸色,他冰冷的视线一一扫过在场的人,没一会儿院里就恢复了安静。 在乡下惬意自由的日子过久了,他们竟然差点儿忘记眼前的男人可是厂里出了名的冷面阎王,虽说是外冷心热,但是平时严肃的时候还是挺吓人的。 对于这个领导,众人怕他又佩服他。 “程同志是为了今天山上的事过来道谢的,你们在这儿乱造女同志的谣,自己觉得合适吗?” “不合适!”赵志高第一个跳出来附和,他也是脑子抽了,才会跟其他人在这儿瞎起哄,此时又后悔又害怕,连忙带头让大家继续干活。 其他人也知道自己开错了玩笑,一个个都不敢说话了,均埋头苦干起来。 周应淮收回视线,迈步朝着厨房走去,餐桌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金黄色的汤汁散发着淡淡香味,每一块鸡肉和松树菌都裹着浓浓的汁水。 坐下后,拿起勺子先喝了一口汤,从喉咙滑进胃里,这种滋味只有喝过的人才能体会,周应淮眸中闪过一丝惊艳,紧跟着又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鸡肉,又烂又软,在炙热的口腔里爆发出惊人的美味。 还有那松树菌,有种独特的鲜香味道,是大自然孕育出来的礼物。 周应淮垂下眼睫,眸中渐渐晕开一抹浅淡笑意。 * 程方秋抱着饭桶和铁盒子蹦蹦跳跳回了家,只要一想到周应淮那些反应,她就止不住地高兴,唇角的弧度就没下来过。 “娘,我回来了。”一进院门,程方秋先是喊了一嗓子,听见厨房传来回应,她便先把饭桶送了过去,丁夕梅伸出手接过,见闺女这么高兴,不由被她的笑容所感染,也勾了勾唇:“送到了吗?” 说完,见程方秋点了头,心里的大石头才放了下来,随后注意力便放在了她怀中的那个大铁盒子上,惊讶道:“秋秋,这个是从哪儿来的?” “周同志送我的。”程方秋将铁盒子放在桌面上,那精美的包装跟周围朴素的环境格格不入。 “这哪能收啊,赶紧给人送回去。”丁夕梅只当是程方秋年纪小,又没见过什么世面,以为这只是个普通东西就给收了,但是她不一样,她小时候跟着父母亲过了一段好日子,所以只是一眼便知道这东西不便宜。 程方秋就知道丁夕梅会是这种态度,喝了一口水才慢悠悠将周应淮的原话给搬了出来。 “他说不值几个钱,还比不上我做的鸡汤呢。” “这……” 听见闺女这话,丁夕梅忍不住扶额,但也明白了周应淮的意思。 这位男同志真客气,那是一丁点便宜都不愿意占,但是他们送鸡汤的本意是想感谢人家的搭救之恩,根本没有别的意思,结果没想到对方居然又给送了回礼,这下子可真是越来越掰扯不清了。 丁夕梅缓缓叹了一口气,看向那铁盒子,只觉得是个烫手山芋,这东西或许在周同志眼中不值一提,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却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娘这是啥啊?好吃的?” 这时候程学峻从外面跑进来,眼珠子在那铁盒子上面看过来看过去,愣是没看明白那歪七扭八的文字在表达什么。 听见这话,丁夕梅好气又好笑地白了他一眼,但还是回答道:“巧克力。” 闻言,正在喝水的程方秋放下杯子,诧异地看了丁夕梅一眼,她是知道丁夕梅的出身的,但是不知道她居然还会洋文,这一发现让她不由凑到丁夕梅身边,假装什么都不懂地追问道:“巧克力是什么?” 程学峻和程保宽也好奇地一同凑了过来。 见一大家子都在问,丁夕梅不由失笑,同时记忆也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时候她被父亲逼着学习洋文,说是有机会就把她送到别的国家去长长见识,结果到了最后一切都成了泡影。 想到这儿,丁夕梅眸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后才道:“跟你们过年时吃的糖果差不多,但又不一样。” 说着说着,丁夕梅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正当这个时候,程方秋伸出手将铁盒子打开了,从中拿出一块巧克力,撕开包装,掰开一小块就塞进了程学峻的嘴里,动作迅速,丁夕梅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尝尝不就知道是什么味道了?” 这话没毛病,只是她原本还想找个理由把东西给周同志送回去的,如今…… 算了,人家送的,要是再送回去也不合适,还是想个别的法子把人情还回去吧。 正当丁夕梅为此发愁的时候,唇边也被塞进来了一小块巧克力,她诧异地抬起头,就见程方秋对着自己正笑得灿烂。 “娘懂得真多,你快尝尝这是不是真的巧克力,爹你也尝尝。” 程方秋将一块巧克力掰成小份给大家一人塞了一块,同时也不忘给自己吃一块,这年头的巧克力没有任何的科技与狠活,吃进嘴里满满的香味,她抿了抿唇,慢慢感受着其中的滋味。 这边程学峻满心欢喜地吃下,却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甜,反而是一种从未吃过的苦,顿时一张脸就皱成了包子,“娘,你不是说跟糖差不多吗?这东西怎么是苦的?” 他动作和语气都格外夸张,逗得大家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国外的,我反正吃不惯。”程保宽也皱起眉头,勉强把一小块吃完后,就招呼大家坐下吃饭,他已经从丁夕梅口中得知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坐下就开始揪着两姐弟叮嘱安全问题,就连美味的松树菌和鸡肉都不能堵住他的嘴。 程方秋和程学峻一边应付着程保宽,一边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流油。 还是丁夕梅看不下去了,才止住程保宽的话头,一家人和乐融融地把饭吃完了,饭后天色渐晚,由于隔天还要上工,大家各自洗漱后便回房睡觉了。 程保宽躺在床上,本来要睡的,突然脑海中闪过什么,倏然睁开眼睛,赶忙撑起身子问道:“你今天不是去找李丽芬了?她咋说?” 提到这个,迷迷糊糊的丁夕梅也被赶跑了瞌睡虫,她本来就要跟他说这件事的,只是被山上的事打了岔,一时给忘了,现在说也不迟。 “她答应了,说有合适的小伙子就第一时间告诉我。”说完,丁夕梅转了个身,在黑暗中看向程保宽,眉眼间是化不开的愁容,“当时我看她那表情不是很好看……” 话还没说完就被程保宽打断了,“咱们家秋秋长得那么漂亮,还怕找不到对象?平时村里就一堆后生追在后面跑了,现在要说亲了,肯定有更多的凑上来,我们就等着挑就行了。” 他对这件事一点都不担心,反而自信十足,眉眼间十分得意。 老父亲看闺女那是怎么看怎么满意,虽然丁夕梅心里跟他想的差不多,但是在这个时候还是要客观看待问题。 程方秋的那些臭毛病,娇气,嫌贫爱富,犯懒,受不得委屈,脾气大…… 无论是哪一点,放在说亲的时候都是要被婆家狠狠嫌弃的。 而且长得漂亮不一定是好事,平时凑上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全是村里上不了台面的后生,一个个的见色起意,等新鲜感过去了,还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再说了,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 丁夕梅自己有过因为外貌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的经历,所以她明白长得漂亮是把双刃剑,好坏皆有。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她没好气地白了程保宽一眼,然后才缓缓道:“咱们家的条件摆在这儿,不说高攀,至少得门当户对吧?” 那些比他们家条件还差的,她是一个都不想考虑,当娘的,哪有把闺女送去吃苦的?所以挑选女婿的范围就缩小了很多,再加上他们又不想把程方秋嫁到外村去,那可选择的就更少了。 其实真要说起来,村里的那些男孩子她是一个都看不上,要不然也就不会去找李丽芬帮忙了。 “那肯定啊。”程保宽跟丁夕梅一个战线,他挠了挠额头,也不禁有些犯愁了,沉默许久,不由感叹道:“要是我争气些,当年能考上猪肉厂当个正式工,咱家秋秋不说嫁个干部子弟,嫁个工人是绰绰有余。” 几年前猪肉厂来乡下招专门宰杀大猪的工人,程保宽差点儿就被选上了,可惜最后还是遗憾落选。 那可是香饽饽,当年被选上的大汉去年就带着全家老小搬进城里去了,听说天天都有肉吃,那家的大女儿也嫁了个猪肉厂的工人,一家子吃香的喝辣的,是全村人羡慕的对象。 “说这些干什么?”丁夕梅拍了拍他的手,柔声安慰:“我们家现在过得也挺好的。” 程保宽也只是感叹一下,见气氛有些沉闷,便玩笑道:“要是不看家庭背景,我倒很喜欢赵同志,那小伙子性子好,一看就是个疼老婆的,要是能给我们当女婿,我做梦都能笑醒。” “你倒是想得挺美,人家可是省城来的。”丁夕梅也跟着笑了笑,没当真,脑海中倒想起一抹高大的身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我还说我喜欢周同志呢,人高长得俊,为人善良正直,还救了咱闺女。” 越说,丁夕梅那是越满意。 只可惜,现实的差距摆在这儿,也只能想想了,秋秋能嫁个老实本分,聪明上进,疼老婆的男人,她便满足了。 “这事我还得找秋秋谈谈,归根结底还是得她自己喜欢愿意。” “这种事你们母女决定就好,明天秋秋要去找大队长报到,让我早点叫她,快点儿睡,不然起不来可就完了。” “行,睡吧。” 13、反击 第二天晨光微漏,程方秋就被叫了起来,快速洗漱,又匆匆吃过早饭后,就赶去了大队上报到,由于太早,一路上都没见到几个人。 村中的办事点是一层平房,隔开了好几个房间给村干部当办公室用,墙上用红色油漆工工整整地写着“为人民服务”几个大字,浓浓的时代气息扑面而来,引得程方秋不由多打量了一会儿。 大队长的办公室在最里侧,她规规矩矩地敲门,喊道:“大队长!” 孟信飞也刚到不久,听到喊声下意识地抬头,见是程方秋准时来了,不由满意地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笔,抓起桌子上的军绿色帽子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走吧。” “好嘞。” 两人先去找记分员和会计说明了情况,然后就直奔了知青点。 知青点原本是没有专门做饭的厨娘的,一切吃食都是知青们自给自足,这次是上头为了照顾来乡下支援的各位技术员才专门安排的,粮食柴火等各种用品也是从公社出。 相比于下地干活,在厨房做饭可轻松简单多了,还没有人管束,每天给技术员们做好一日三餐就行,其他时间都能干自己的事情,最关键的是这段时间还能得满工分,简直是不可多得的好事。 当时为了争抢这个名额,村里妇女们差点儿闹得大打出手,最后还是村支书和大队长一起拍板,选了有经验的何生慧来担此大任,她当初可是负责做大锅饭的,在这件事上没人能越过她去,一时间所有质疑的声音都渐渐消了下去。 但是饭还没做几天,何生慧就意外摔伤了腿,无奈之下只能再选一个人来厨房帮忙,毕竟总不能让技术员们跟着饿肚子吧?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个漏居然让程方秋给捡到了! 他们到的时候,技术员们还没起床,厨房里只有何生慧瘸着腿在忙碌,她右腿受伤,还绑着木板,行动很不方便,看上去格外笨重。 程方秋赶紧迎上去帮忙把一筐子土豆倒进水盆里,浅笑道:“婶子我来吧。” 闻言何生慧抬起头,对上一张俏生生的白皙脸蛋,就算早有心理准备,也不免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大队长居然真的让程方秋来帮忙了,这娇里娇气的样子哪像是会做饭的?但比起做饭,她看上去更不像是会干活的。 依何生慧来看,这么漂亮娇艳的女人就跟旧时候资本家的大小姐一样啥都不会干,只适合娇养着,只可惜生错了地方,到了他们这种穷苦乡下,不管你长得有多美,只要是个人就逃不了干活的命。 在心中胡思乱想许久,何生慧抿了抿唇,勉强勾起一抹笑,“那就谢谢程同志了。” 说完,视线在程方秋脸上转了好几圈,最后暗暗在心中叹道:可千万别拖后腿啊! 程方秋不是何生慧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通过对方的神情也依旧能猜到大概,她暗自撇了撇嘴,但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减。 “不客气,这都是我该做的。” 孟信飞见她们之间的气氛还算融洽,满意地点了点头,但还是忍不住叮嘱几句,“这段时间你们互帮互助,有啥事就来大队上找我,地里还有事要忙,我就先走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头应下,将孟信飞送走后,气氛变得莫名有些尴尬和紧绷,好在还有一堆事情要忙,不用干杵在原地眼瞪眼,她们很快就商量着分配了任务,各自开始了干活。 由于何生慧行动不便,她便负责坐着洗菜和烧火,程方秋则负责站着切菜和炒菜。 虽然是第一次合作,但是却难得默契,效率比平时提高了很多,没一会儿就做好了十几个人的饭菜。 村里给技术员准备的伙食说不上差,但是也说不上好,可肯定是比普通村民家吃的要丰盛一些,今天的菜式是一大锅番茄鸡蛋汤,一大盆炒土豆片,一大盆辣椒炒茄子,以及用玉米面做成的大饼子。 都是很普通的菜,但是程方秋在摆盘时用了小心思,锅碗周围溅起来的汤水都擦得干干净净,饼子也摆得整整齐齐,放在餐桌上看上去赏心悦目,让人光瞧着就觉得十分干净美味。 尤其是那道番茄鸡蛋汤,红的红,黄的黄,色彩搭配适宜,何生慧都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村中大部分人家平时都是舍不得吃鸡蛋的,因为鸡蛋能拿到供销社换钱,他们家也是,所以此时闻到鸡蛋独有的那股清香,她都不由咽了咽口水,同时心中也对程方秋有些另眼相待。 说实话,一开始让程方秋来主勺时,她存了看笑话的心思,她想看看到时候她手足无措会是什么样子,然后顺理成章地让大队长换个更能干的过来帮她分担任务。 结果人不可貌相,程方秋居然真的能一个人做好那么多菜,而且还是色香俱全,味道嘛,只能让那群嘴刁的技术员来评判了。 说曹操曹操到,厨房门口响起凌乱的脚步声,一群哈欠连天的男人们从外面走了进来,显然是刚起床没多久,为首的男人脸上带着汗,正微喘着气拿毛巾擦着脸上的水珠。 “淮哥,今天晨跑咋没叫上我?”赵志高嘴巴翘的老高,满脸怨念地看着周应淮。 后者淡淡瞥他一眼,“睡得跟死猪一样,叫了三遍都叫不醒。” 赵志高正准备反驳,就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道娇媚婉转的轻笑声,循着声音看过去就瞧见了程方秋,她捂着唇角,眼眸弯弯,让沉闷的屋内顿时活了过来。 “程,程同志?”明白对方在笑他,赵志高的脸瞬间爆红。 这一声也成功让各位还不清醒的男同志们精神起来,一个个的挺直腰板,伸长脖子去看正站在餐桌旁笑眼盈盈的程方秋。 美人就算身处于简陋的环境当中也依旧夺目,穿着白蓝碎花的小上衣和黑色长裤,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编成一条蓬松的麻花辫垂在胸前一侧,风轻轻拂过她耳侧些许的碎发,朦胧了那仿佛具有攻击性的艳丽五官,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平易近人起来。 他们咋忘了,今天就是程同志来给他们做饭的日子! 这么漂亮的姑娘给他们做饭,光是想想,那嘴角就控制不住地往上扬,与此同时,心中也不免愈发期待她的手艺怎么样了。 “快吃饭吧,我刚做好,热乎着呢。”程方秋直白又热烈地盯着周应淮说话,大眼睛弯成月牙状,她没想到他看上去那么不食人间烟火,居然也会戏谑人。 这种反差感让他不再像谪仙一样难以靠近,反而增添了三分别样魅力。 自己调侃赵志高的话被她听到,周应淮的耳尖几不可察地爬上一丝红晕,望着她眼中快要漫出来的笑意,他轻咳一声,快速垂下眼睫,逃一般地随着众人去拿自己的餐盒在餐桌上坐下。 大圆桌坐得满满当当,大家首先就注意到了不同于以往摆放杂乱的碗碟,以及不再油腻腻的桌面,一看就知道是有人特意打扫整理过的。 而且菜色也变得不一样了,具体哪儿不一样他们说不上来,但是以前的一看就没什么胃口,可现在的他们光是看着就想流口水。 所有人都联想到了新来的程方秋,顿时双眼冒出亮光,迫不及待地伸出筷子想尝尝她的手艺。 相比之下,周应淮则显得冷静多了,因为他昨日就已经尝过了,而且还是独一份的松树菌鸡汤。 “好吃!这土豆炒的刚刚好,不软不硬。” “茄子才好吃呢,你伴着饼子吃,贼香!没想到程同志手艺这么好,怎么没早点儿让她过来给咱们做饭,要我说娶媳妇就得娶程同志这种,又漂亮又贤惠。” “程同志好是好,就是离咱们那儿太远了……” 这话说的有水准,说是距离远,其实远的不只是距离,还有出身。 那人还继续小声感叹道:“哎,程同志要不是乡下村姑就好咯,漂亮贤惠有啥用,不如投个好胎来得重要,乡下人终究是上不了台面。” 话音落下,一直安静的周应淮倏然皱起眉头,摔了筷子,他冷着脸道:“闭嘴!” 说完,他下意识地去看灶台旁的那抹身影,她看似在刷锅,其实手中的动作已经停下了许久,肯定是把他们的话听了个完完全全的。 周应淮捏紧掌心,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见那道单薄的身影猛地转了过来,面朝他们,掷地有声地砸下一句:“乡下村姑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 “主席说了,人人平等,城市和农村不搞区别对待,怎么在你口中就有等级之分了?” “我是农村人,我骄傲,我们国家百分之八九十都是农村人,没有农村人哪来咱们现在的好日子过?” “你现在还吃着农民种的粮食,居然还说得出这种话,真是不要脸!” “你的思想是落后,有问题的!” 看起来娇弱的女人在对上比自己高大强壮的男人时不带半分害怕,甚至勇敢反击,字字清晰,铿锵有力。 她整个人看上去在发光发亮,勾得周应淮挪不开眼。 14、理智绷断 她的一番话震住了所有人,更是怼的那人面红脖子粗,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但是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他一时之间也拉不下脸面低头,反而因为被一个乡下女人骂到下不来台,有些恼羞成怒。 要是这件事传回厂子里,他还怎么做人? 所以孙家阳思来想去,还是咬牙愤愤狡辩道:“我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你这女同志怎么大题小作污蔑人呢?” “有没有污蔑你,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们农村人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你要是不道歉,我就去找书记和大队长来评评理,问问你领导是咋对你们进行思想教育的。” 说着,程方秋扔下手中的洗碗布,就要转身往外面走。 没想到她看起来温柔好说话,遇到事居然是个丝毫不肯服软的硬茬子,一点儿也不好忽悠,孙家阳慌了,下意识地去看自己的领导周应淮,只见后者脸色铁青,沉声道:“你刚才说了什么,我们十几双耳朵都听得清清楚楚,还不快点跟程同志道歉!” 这年头思想问题是重中之重,要是真的闹大了,肯定没他好果子吃。 而且周应淮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到时候回省城后,他一定会如实向上面禀告,接受思想批评再教育都是小事,万一弄丢了好不容易才转正的岗位,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一想到这儿,孙家阳一张脸倏然变得惨白,顾不得别的什么了,磕磕巴巴喊住程方秋,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硬气,“程同志,对不起,是我表达有问题,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我吧?” 程方秋冷冷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是却停下了往外走的步子,重新回到灶台旁继续干自己的事情。 场面一时间陷入诡异的沉默当中,孙家阳僵在原地,不知道这事算是就这么过去了,还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这种被摆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上不来,下不去的境地实在是太过尴尬,太过折磨人,直到现在他才后悔刚才为什么要逞一时口舌之快,兀自评价别人。 “等会儿单独来找我一趟。”周应淮将视线从程方秋的背影上收回来,一双锐目紧攥着孙家阳,散发着汹涌的寒意。 “是。” 孙家阳讪讪应下,头都不好意思抬地匆匆吃了两口饭就离了座。 一顿饭从热热闹闹演变成冷淡收场,大家心里都挺不是滋味的,尤其是这件事如果传了出去,肯定会改变村民对他们这些技术员的看法。 本来下乡除了要吃些苦以外,就是件天大的好事,因为不光能获得各种补贴,还能得个好名声,结果谁知道孙家阳会发表些不正当言论,还让当事人听见了。 现在好事会不会变成坏事都成了未知数。 最重要的是他们还要在村子里待上月余,要是有村民因为此事给他们使绊子,那…… 一想到这儿,大家都不由地对孙家阳产生了些许埋怨,骂骂咧咧地正准备把碗筷放到平时收碗的木盆里时,就见一向和蔼可亲的何大婶直接把木盆抢了过去,对着他们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自己的碗自己洗。”说完,还非常“小声”地嘀咕道:“哎哟,你们城里人还好意思让我一个乡下伤了腿的老婶子帮忙洗,我呸!” 一番话说得小伙子们脸臊得通红,他们真的冤枉死了,平白无故被连累,但看着何生慧正在气头上的样子,只能一个个垂头丧气地排队去水缸旁洗碗了。 何生慧只负责烧火做饭,并不负责洗碗打扫卫生,当时好心帮他们洗碗筷,谁知道人家背地里却看不上他们这些“乡下人”! 何生慧气得将木盆狠狠砸在地上,那些话她也听见了,换作任何一个女人听到别人这么评价自己心中估计都不会好受,更何况还是当事人呢。 她也有年龄相当的女儿,所以此时看着程方秋,心中不由浮现出一丝心疼,经过这一连串的事情,她心中对她早就没了一开始的偏见。 “收拾好了就早点儿回去吧,中午再过来就行,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 闻言,程方秋转过头来,勉强勾了勾唇,应下道:“好。” 程方秋收拾好灶台,洗干净手,面色如常地冲其他人点头示意后,就直接离开了知青点,她这么落落大方,倒衬得其他人小气了些。 他们以为程方秋会连带着他们一起记恨上,结果现实却大相径庭,她居然还愿意冲他们笑! 夏日依旧是炎热的,程方秋理了理头上戴着的草帽,尽量走树荫下,避开刺眼的阳光,她咬着下唇,脑海中不断回想着不久前自己说的那些话,她的做法跟以往表现出来的柔弱小白花形象完全不同,周应淮这么聪明,会不会察觉到她之前都是装的? 但是那人说话太过分,她一点儿都不后悔做出来的反击。 算了,与其胡思乱想没完没了,还不如直接去找当事人问个清楚呢,打定主意后,程方秋心情瞬间明朗起来,尤其是不用干活后,她就能回家睡个回笼觉,中午再去做顿饭,又可以休息一下午,对比之前割猪草的忙碌,如今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回到家,其他人都去上学上工,就她一个人在,清净自在,适合睡觉! 只是她还没睡多久,院子外面就传来了呼喊声。 “程同志,你在家吗?” 睡意正浓,程方秋勉强听清对方是在叫自己,不由皱起眉头,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当中,想借此逃避现实,可是外面的人没听到回应,又尝试性地叫了一遍。 “程同志?” 清晰无比的男声落在耳中,程方秋莫名觉得有些熟悉,细细回想一遍后,猛地睁开了眼睛,连忙从床上坐起来,然后打开房门,就看见院门口站着两道身影,为首之人正是周应淮。 她还没去找他呢,他怎么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周应淮?” 木门发出的咯吱声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两人的视线倏然在半空中撞上,他却又立马挪开了视线,并且动作迅速地推了一把身后之人。 “怎,怎么了?” 孙家阳一脸懵逼地被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下意识地想回头,却被男人死死摁住,他力气巨大,尝试两遍都动弹不得,他索性也就放弃了,而且一想到来此的目的,他立马变得无比乖巧,周应淮说什么就是什么,丝毫不带反抗的。 “别动。” 周应淮深吸一口气,似是忍了又忍,才勉强稳住了紊乱的呼吸,瘦削修长的手指紧握成拳,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颤着,纵使这样,眼前却依旧不停地反复交织着刚才无意间瞥见的画面。 白白的,圆圆的…… 以及,一双令人过目不忘的大长腿,薄薄布料下包裹的是从未见过的秘地。 她应该是在睡觉,家中没人,天气又热,所以在穿着上放肆了一些,长裤不翼而飞,上半身只穿了一件宽松的开衫,肚兜内衣也没穿,扣子解开几颗,根本藏不住什么。 就这么睡眼惺忪,毫无防备地打开门,娇娇地喊他的名字。 往日叫的“周同志”和“淮哥”被全姓全名所取代,却不显疏离,反而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亲近。 脑海中忍耐的弦即将绷断,周应淮深邃的眼眸渐渐弥漫出一抹殷红,让他这片平淡无波许久的湖面激起滔天大浪,竟有几分癫狂的欲念滋生,掠夺,占有,嫉妒…… 难以说出口的情绪快要将他整个人逼疯,他控制孙家阳的力道不断加重,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声音,他沉声问:“看到了?” “啥?看到什么了?”孙家阳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不明白周应淮突然这是怎么了,肩膀上的力气大得仿佛要捏碎他的骨头一样,疼得他忍不住龇牙咧嘴地求饶道:“淮哥,我知道我错了,我这不是来赔礼赔罪来了吗?” 言外之意,便是你能不能别动手了? 可惜周应淮根本就没把精力放在他身上,在听到前一句便知道他什么都没看见了,当即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带着人先离开时,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柔柔的呼唤。 “周同志?” 或许是有了前车之鉴,周应淮这次怎么也不敢扭头看过去,生怕再看到一些让人容易丧失理智的场景,他咽了咽口水,还没想好该怎么应对,就感觉肩膀上被人轻轻拍了拍,随后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庞出现在斜前方。 她已经穿戴整齐,散乱的头发则是扎成低马尾垂在腰后。 程方秋长睫颤动,一双桃花眼先是盯着他看了几秒,随后又像是想起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颊边染着绯红,清了清嗓子,轻声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要不先进屋坐?” “是有事。”周应淮喉结上下滚动,终于松开了禁锢着孙家阳的手,板板正正地站直,眼睛不敢往她身上看,又觉得说话不看着对方有些不礼貌,两者纠结之下,显得莫名呆愣。 他这副模样逗笑了程方秋,她咬住下唇憋住上扬的弧度,把玩着指尖,再次发出邀请,“进去说?外面太热了。” 两人心知肚明对方此刻别扭羞赧的点在哪儿,但是都不点破,奇怪又旖旎的氛围渐渐蔓延开来,在空气中发酵壮大。 而一旁的孙家阳提着满满当当的东西,看看周应淮,又瞅瞅程方秋,终究是忍不住开口道:“那个……” 他话音刚落,就见刚刚还似一朵娇花的程方秋沉了脸色,像是才注意到他也在,语气不善道:“你怎么在这儿?” 15、纯情的他 这句厉声质问让孙家阳立马想起早上尴尬的一幕,脸上挤出来的笑容差点儿没维持住,但是瞄到一旁周应淮警告的眼神,他还是强撑着开口道:“程同志,我这次来是特意赔礼道歉的。” 闻言,程方秋这才注意到孙家阳手中提着的大包小包,一看就是在供销社临时买的,连包装都是新的,尤其是那绿油油的大西瓜格外亮眼,条纹清晰,不用尝就知道是个大甜瓜! 许久没尝过正经水果是啥味道的程方秋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但很快就收敛心神,抬起头看向孙家阳,“你早上已经道歉过了,接不接受是我的事情,你没必要再三道歉,没有意义。” “这……” 孙家阳没想到程方秋会是这样的回答,顿时有些无措,但想起什么,他倏然冷静下来,开口道:“都是我不对,说错了话,我回去后会主动申请思想再教育,一定会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落后思想。” “我知道对你造成的伤害已经发生,就算我道歉再多次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这些东西是我的一点儿小心意,就算程同志不原谅我,也请收下,多多少少能弥补一些也是好的。” 听见这些话,程方秋没有丝毫动容,她眯起眼睛,怀疑的目光在孙家阳和周应淮之间来回扫视,其实孙家阳的表现很正常,让人找不出破绽。 可是前世她在行业内待了太多年,见过的各色演员更是不计其数,小到跑龙套的群演,大到获奖无数的影帝影后,这种小伎俩根本逃不掉她的眼睛。 更何况,她可不相信短短的时间内,一个人的改变会如此大,他如今能说出这么有脑子的话,显然是背后有人在指点,而这个人…… 程方秋的视线定格在周应淮身上,他神情自然,仿若事不关己,在一旁充当合格的木头人,好似只是单纯来陪孙家阳来走这一趟。 “我想跟周同志单独谈谈。” “嗯,嗯?”孙家阳原本以为这一连串动之以理,晓之以情的话说出来后,愣谁也无法无动于衷,他都做好跟程方秋握手言和的准备了,结果对方居然牛头不对马嘴的提出要跟周应淮单独谈一下? 这是什么情况? 不光是他,周应淮也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程方秋,在瞧见对方眼中仿佛洞察一切的眸光后,心脏猛地一颤,但还是点头应道:“好。” 两人一前一后往堂屋里走去,在进门后,程方秋用脚尖将门轻轻一推,没有关严实,但又刚好能挡住孙家阳的视线,让他无法看清室内的场景。 阳光透过木窗均匀洒满室内,些许细小的尘埃在空中飞舞旋转没个落脚地,午后的静谧衬得蝉鸣声越发清晰。 程家的堂屋不大,只放了一些杂物和桌椅,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面对面站着,气氛便变得缱绻起来。 周应淮捏了捏掌心,刚要开口打破沉默,就见程方秋突然迈开步子朝着他走过来,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让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小腿撞上木椅,发出刺耳的响声。 “小心。”她似乎也被他突然的后退吓到了,连忙伸出手抓住他的手。 周应淮的手不似他这个人看上去那么养尊处优,反而饱含风霜,握住的地方稍微感受一下就能摸到上面的薄茧,那是他常年跟机器打交道留下的痕迹。 而她的手跟他则是天壤之别,女人白皙无暇的指节柔得仿佛一碰即折,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圆润可爱,仿若美瓷。 一黑一白,一大一小,对比的强烈让接触之处变得更加灼热,周应淮呼吸一滞,有些慌乱地抬起头,对上她满含关心的视线,让他蓦地想起不久前那双睡眼惺忪的眼。 一时之间不合时宜的画面再次袭来,让他溃不成军,只能狼狈地慌乱松开手,避开视线,哑声道:“我没事,谢谢。” 大掌藏在身侧,指腹互相摩挲着,不知道是想赶去存留下的那抹柔软,还是在回味。 “没事就好。”毫不知情的程方秋看着他这副模样,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只是握了一下手而已,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吧? 但转而想到这个年代的保守,程方秋轻咳一声,有些心虚地挠了挠额角,她只是顺势想创造一些肢体接触,拉近一下距离,谁能想到他会这么纯情? 程方秋将手背在身后,转而提起正事,“你让他来的?那些话也是你教他说的?” 虽然是疑问句,但是语气却无比肯定。 周应淮诧异地抬起头,思索片刻后还是点了头,“你怎么知道是我……” “反正我就是知道。”程方秋咬住下唇,装作愤怒的样子,但是眸中却是化不开的委屈,尾音更是染上了一丝哭腔,“你,你怎么能这样?” 场面突然的变化让周应淮有些错愕,来之前他想了无数种她的反应,但是都没有眼前这种,只是愣了两秒,他便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的做法让一切变得更加糟糕。 “抱歉,我只是……” 作为机械厂此次任务的领队,他让孙家阳过来道歉,及时止损,修复两人之间的关系,断绝一切可能伤害到机械厂名声的可能,此种做法没有错,可是看着少女红润的双眼,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 “我才不需要他虚伪的赔礼道歉呢,他就算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肯定还是同样的想法,他看不起我,看不起乡下人,骨子里的偏见哪有那么快就消失的?” “你难道不知道把他带过来只会给我添堵吗?” 说到这儿,那双娇艳的桃花眼渐渐染上一丝红晕,晶莹的泪珠挂在眼睫上要掉不掉,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让人的心都跟着一上一下,快要碎掉一般。 周应淮心中涌上解释不了的情绪,他皱起眉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这种时候的沉默无疑等同于默认,程方秋垂下眼睫,脸上是掩饰不了的失落,她喃喃出声,“你是不是也看不上我?” 他猛地抬起头,想也没想地打断她的话,“不是!” 脱口而出的两个字让她瞬间惊喜地瞪大眼睛。 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周应淮眸色渐深,心跳陡然加快,他深吸一口气,竭力维持往日的冷静:“我们都是国家的人民,没什么不一样……” “我知道了。”程方秋打断周应淮的场面话,她垂下睫毛,呐呐道:“你们是同事,你站在他那边是正常的,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们回去吧,我不会在外面乱说话的。” 见状,周应淮还想说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还是给咽了回去,推开堂屋的门,照射进来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缓了片刻才重新抬步往前走去。 周应淮知道这件事是他欠考虑了,但是他的本意是想凑成两全其美,一来维护机械厂的名声,二来借由赔礼道歉给她精神和物质上的补偿。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要给她伤口上撒盐的想法。 可她显然是误会了,眼下在她心中,他肯定就是个卑鄙无耻,自私自利的小人! 早知道会演变成如今这样,他说什么都不会插手。 想到这儿,周应淮本就难看的脸色越发黑沉,整个人就像是从阴曹地府爬上来的恶鬼一般,让人不敢靠近分毫,而作为始作俑者的孙家阳更是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他拎出来当作发泄口。 自打周应淮黑着脸从程家出来后,他就知道这件事黄了,并且还是黄的彻底。 慌乱之下,就算害怕,他还是忍不住开口求救道:“淮哥,我现在怎么办啊?那程方秋不会添油加醋到处乱说吧?” “闭嘴!”眼看到现在孙家阳从头到尾还是只顾着自己,对其他人直呼大名,恶意揣测,他就气得忍不住直皱眉。 这种人放在队伍里只会坏事,再者他留在这儿,以后程方秋和他见面,多少会膈应,还不如直接送回省城,让厂里来解决。 想清楚后,周应淮带着孙家阳转道去了大队,找到村支书和大队长把早上发生的事情都给说了一遍,并且代替机械厂表明了积极的处理态度。 城市和农村之间存在的歧视问题一直是横在中间的一根刺,刹那间听到这件事,两人都是愤怒气恼的,但是顾及着他们的身份,却不好多说什么,眼下见周应淮愿意主动处置孙家阳,他们都举双手同意,当即开了文件,好让周应淮把孙家阳送回省城。 从大队上出来后,周应淮偏头冲着孙家阳冷声道:“回去收拾东西,你直接回厂里,我会申请再调配一个人过来。” 孙家阳面如死灰,苦着一张脸想为自己再求求情,可是对上周应淮的冷眼,里面的阴鸷和烦躁让他再也开不了口。 同时又忍不住侥幸地想着与其留在乡下忐忑不安,还不如回厂里走一步看一步,他平时表现都不错,总不能真因为一两句话就被判定为思想和作风有问题,从而断了前程吧? 而且回厂里再不济还能找找关系,现在留在乡下才是真的等死。 孙家阳眼珠子转了转,对回厂里这件事倒没那么抵触了,反而快速收拾好了行李,赶上去县城的拖拉机,匆忙回了省城。 16、撞破 上午的时光转瞬即逝,将周应淮他们送走后没多久,程方秋就发现快到了去知青点做饭的时间,她用湿毛巾抹去眼角的那抹红晕,对着镜子细细观赏了一番那股我见犹怜的绿茶味。 啧啧,长得漂亮就是好,不管做什么都有优势,尤其是在勾引人这方面。 程方秋又不傻,眼下两人刚接触没多久,正是热乎的时候,她怎么可能犯蠢到毫无目的地去给两人之间制造隔阂。 她今天在程家做的事,说的话都是故意的,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让周应淮感到愧疚,心疼。 而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有了这些情绪,那离彻底攻陷也就不远了。 一开始她的确对孙家阳说出来的话很气愤,但是气过之后,她就发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利用好了,能很大程度上促进她和周应淮之间的关系。 她本来还在愁怎么找机会挽回在周应淮心中的小白花形象,谁知道他居然主动带着孙家阳找上门来了,既然如此,那她就不客气了。 更何况,从一开始她就扮演的是一位对救命恩人“一见钟情”的少女,所谓的喜欢更是从未掩饰过,她表现得这么明显,按照周应淮的聪明程度肯定早就察觉到了她对他“有意思”。 可是他不抗拒,不拒绝,这代表什么? 代表他就算没有喜欢上她,也是对她抱有好感的,至少说明他们两人有希望!有机会! 现在就是要逼周应淮认清楚他的内心,让他主动来找她,主动和被动位置的调换可太重要了,甚至可以说是直接关乎到她能不能顺利完成嫁人计划的关键。 程方秋从自己的思绪当中回神,快速收拾好自己,戴上草帽就径直往知青点去了,她到的时候,何生慧还没到,其他人则都去修路了,整个知青点都安安静静的,没有半分声响。 她按照早上跟何生慧商量的,先把食材清理干净,刚洗完一筐子土豆,拄着拐杖的何生慧就来了,说是拐杖,其实就是从山上砍的一根大粗.棍子,农村没那么讲究,能用就行。 “来这么早?”何生慧以为自己来的都算是早的了,没想到程方秋还在她前面,不由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头。 程方秋一边扶着何生慧坐在椅子上,一边笑着回道:“我也是刚来。” 这话何生慧可不相信,但是也没戳穿,乐呵呵地笑了两下,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早上发生的事情,默默做着手中的活计。 天气炎热,程方秋见橱柜里有一袋子绿豆,便做了绿豆汤,在井水里泡凉后,等会儿给技术员他们送去是顶好的消暑神器。 等做好饭菜后,程方秋推着小板车,推去了施工地。 她到的时候,众人忙得热火朝天,尘土飞扬,她找了一个角度站着,人群中找了片刻才看到一个熟人,她连忙叫住了那人:“赵同志!” 赵志高原本正在指挥挖掘机作业,听到有人叫自己,下意识地回头,就看到了推着小板车的程方秋,他连忙帮忙把小推车推到了平时放饭的地方。 “咱们现在正忙着呢,估计没那么快吃饭,程同志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 刚说完,赵志高就离开了。 程方秋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着等,只是等着等着,没等来其他人,倒是先等到了前来送饭的丁夕梅,隔得老远就看到她和一个有些眼熟的婶子有说有笑地往这边来,眼看着就要往别处去了,程方秋赶紧站起来打了个招呼。 “娘!” 听到这一嗓子,丁夕梅循着声音看过去,便瞧见了站在树荫下的程方秋,她满头大汗,也不知道在这儿待了多久,见状,丁夕梅连忙给她递了一条手帕,心疼地拉着人重新坐下。 “哎哟,快擦擦脸上的汗。” 程方秋的帕子还在周应淮那儿没拿回来,想擦汗都没法擦,丁夕梅无疑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两母女说了几句话,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一位婶子在。 “这是你李二婶,我们在路上碰见了,就一起过来。” 两人互相打了个招呼,程方秋就说刚才瞧她觉得眼熟,原来是李二婶,提到这个人,程方秋的脑海中就自动开始搜索起了眼前之人的信息。 村里出了名的媒人,特别喜欢给人拉郎配。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见面前的李丽芬笑着开口道:“这不赶巧了,你们家方秋就在这儿,让她自己瞧瞧喜不喜欢?” 说着,李丽芬就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相片,二话不说直接塞到了程方秋手中,后者一脸蒙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迫接住了。 手中是一张黑白相片,看得出来年代久远,都有些皱皱巴巴的了,上面是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长了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正气的长相很符合大众对当兵的印象。 “人去年才从部队里退下来,领了一大堆补贴,现在在公社里做事,父母都是农民,家里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 “就是离咱们村有些远,在隔壁公社,但现在方便,坐半个小时班车就到了。” 这么多信息一股脑砸下来,砸得程方秋眼冒金星,她有些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丁夕梅和李丽芬当着她的面聊了起来。 “听起来是不错,就是不知道多大了?” “比你们家方秋大五岁,大点儿好啊,懂得疼人!他老爹老娘就想着让他娶个附近的,所以不让他在部队娶媳妇儿,一直拖就拖到了现在。” 这下子,程方秋是彻底反应过来了,这是在给她介绍对象呢! “等等……”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丽芬的大嗓门给打断了,“你快看看,怎么样?婶子好不容易才给你找到的,别人我还不给介绍呢。” 可是她不需要啊,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拿下周应淮,什么兵哥哥那是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这时,李丽芬余光瞥见什么,连忙笑着道:“周同志,你们忙完了?” 这三个字吓得程方秋一哆嗦,手中的相片没拿稳,顺着风轻飘飘地正巧落在他脚边。 17-20 第17章 慢点儿,我疼 泥土地上的黑白相片并不起眼, 可是这会儿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程方秋暗道不好,正准备去把相片捡起来的时候,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抢先一步将其拾了起来, 指腹捏在边缘处, 隐隐泛白。 “还给你。” 低沉的嗓音含着一丝冷硬从头顶传过来, 程方秋只觉得头皮发麻,咽了咽口水, 连忙摇头否认道:“不是我的。” 说出的话又快又急,放在这个时候倒显得莫名心虚。 周应淮盯着她露出来的一小节白皙下巴, 一向云淡风轻的面容上眉峰不易察觉地皱起, 下颌线绷得很紧, 心脏像是被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妒火钻了空子, 留下密密麻麻的小孔。 他盯着她看了两秒, 最终还是率先挪开了视线, 将手扭转方向递给了一旁的李丽芬。 “婶子是你的吗?” 后者伸出手接过,没有察觉到气氛的不对, 还在乐呵呵笑着道:“是我的,谢谢周同志,你们是不是要吃饭休息了?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又冲着程方秋和丁夕梅挤眉弄眼道:“等会儿我再来你们家细谈,保管你们满意。” “好。”丁夕梅没想到李丽芬这么快就找到了一位听起来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男同志, 她迫切想要得知更多信息, 但是顾及着现在有外人在场,不好细谈, 便暂时压下了激动的心情。 看着排队准备领饭的技术员们, 丁夕梅知道自己不宜久留,便叮嘱程方秋等会儿早点儿回家,又跟周应淮打了个招呼, 就跟着李丽芬一同离开了。 一时之间原地就只剩下了程方秋和一群技术员。 程方秋来不及解释什么,就被催着开始给大家分配食物,面对众人,她不得不暂时收敛心神,笑着应对大家,但其实她的内心早就慌得不行。 也不知道周应淮听到了多少,该不会全都听见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程方秋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尴尬地连头都不敢抬,按理来说经过上午的事情后,她完全可以抬着下巴做人,甚至尴尬不自在的人应该是周应淮才对,怎么现在却反过来了? 归根结底还是刚刚李二婶突然给她介绍对象惹的祸,看样子她娘还是知情的,可是为什么她这个当事人不知道? 程方秋咬紧后槽牙,只有等回家后细细问过丁夕梅才能知道前因后果了。 可现在怎么办?她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要如何面对周应淮也成了一个难题,只要一回想起不久前他那晦涩冰冷的眼神,她整个后背都开始发凉。 他那表情就好像是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 思来想去,程方秋瞳孔猛地放大,周应淮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有一个男人次次见面都表达着对她的喜欢和好感,但是转眼却又让别人给他介绍新的对象,换做是她,如果她不喜欢对方,只会觉得松了口气,根本不会有其他感觉。 但是如果她恰好对对方有意思,那么才会生气,不舒服。 周应淮果然对她有想法!有想法才会吃醋! 这个猜想让程方秋忍不住雀跃,但是同时又忍不住慌乱起来,完蛋,他该不会因为这件事对她产生芥蒂,觉得她是一个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女人吧? 脚踏两只船,水性杨花,找寻备胎…… 这种标签一但贴在了她身上,那岂不是完全断了她攀高枝的路? 不行,她得抓紧时间找周应淮解释清楚,不能让一件她事先毫不知情的事情毁了她的计划。 可是她明明想的是这次一定要让周应淮来主动找她,怎么现在又变成她主动找他了? 想到这儿,程方秋顿感头疼,深吸一口气,抬眼朝着队伍中的周应淮看去,他拿着饭盒,正在跟赵志高谈论机器的运转,看起来神色无异,根本没有往她这儿多看一眼的意思。 她抿了抿唇,看着装着滚烫番茄蛋花汤的铁桶,心中顿时有了主意,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得做些什么。 没过多久,就轮到了周应淮和赵志高打饭。 程方秋手脚利落,很快就给赵志高打好了饭菜,后者捧着碗,余光瞥见另一个桶里装着的东西,忍不住夸赞出声,“今天居然还有绿豆汤,程同志有心了。” 程方秋微微一笑,“清热解毒,吃完饭就可以过来盛了。” “好嘞。” 两人聊完,程方秋转而将视线落在了周应淮身上,两人相顾无言,气氛从轻松自在变得有些干巴巴的,他垂着眼睫,只等她给他分好饭菜,就去一旁吃。 只是下一秒变故却突然发生了,只见程方秋给他舀汤的时候手一抖,那滚烫的汤水就尽数洒在了她的手背上,刹那间白皙的皮肤就红了一大片。 “嘶。” 她疼得倒抽一口凉气,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被人给握住了,随后对方快速打开随身携带的水壶,用里面的冷水给她进行冲洗。 周应淮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慌乱,望着她的眼睛急切问道:“脚上怎么样?” 她穿的是农家最常见的黑色布鞋,汤水有些许溅在了上面,隔了一层,根本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没事。”程方秋摇了摇头,下意识地将脚往后缩了缩,眼眸红红,一看就知道疼得不轻。 见状,周应淮眉头皱了起来,将她还握在手中的饭盒抽走放在地上,然后冲一旁已经吓傻了的赵志高交代道:“我送程同志去卫生院。” “可是……”程方秋望向排着队还等着打饭的几个技术员,有些犹豫。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关心这些事,他们这么大的人了,难道不知道自己打饭吗?周应淮心中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他一把拉过赵志高,“你帮忙打饭,等会儿把这些东西送回去。” “哦,哦好。”赵志高回过神,连忙拍着胸脯保证:“这里就交给我了,淮哥你赶紧送程同志去卫生院吧。” 程方秋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就被周应淮强硬地拉着手离开了,一路上引来了不少人侧目,但是他却像是看不见一样,只顾着往前走。 等快走到村口才蓦然想起来这里不是省城,没有随处可见的卫生院和医院,村里只有略懂医术的村大夫,而最近的卫生院在公社附近。 烫伤可大可小,周应淮不放心把她交给赤脚大夫,就近去大队上借了自行车,准备骑车送她去卫生院。 乡间土路不好走,就算周应淮的驾驶技术再好,也难免颠簸,好几次程方秋都觉得自己要掉下去了,吓得她默默抓住了他的衣角,见他没有反应,又继续大着胆子虚虚环住了他的腰。 得寸进尺,无外乎如此。 男人常年锻炼,一身肌肉紧绷结实,她的手刚碰上去就感受到了腹肌的坚硬,指腹忍不住轻轻摩挲了两下,随后默默在心中感叹道:手感还怪好的。 两人离得很近,彼此的气息在空气中萦绕在一起,演变成丝丝缕缕的暧昧和旖旎,就连程方秋都有些受不了地红了耳尖。 其实手被烫到的地方早就不疼了,只是看上去吓人,她皮肤白,衬得分外红而已,她一向看重自己的这副皮囊,那汤水她都是事先试过的,不是真的开水才敢往手上倒。 苦肉计是老套没错,但管用就行。 周应淮刚才那急切关心的模样做不了假,这让她心中不免又多了几分把握,黑亮的眼珠子转了转,将脸贴上他的后背,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些。 原本就浑身僵硬的男人瞬间变得更加直愣,就连车子都晃了一瞬,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好状态方才控制好车头,继续平稳地前行。 阳光炙热灿烂,天空呈现出清澈的蔚蓝,白云飘过搭配着青山形成如画般的美景,微风拂过阵阵凉爽,带动她的发丝吹向前方。 周应淮顺着痒意望过去,就瞧见一缕黑发落在手边,他动了动指尖,想要抓住,可转瞬它又消失不见,让人抓耳挠腮,不得缓解。 可更让人难以平静的是腰间那双手,像是牢牢把他禁锢着,动弹不得,只觉得那处有酥麻的火花在燃烧,一遍遍掠过四肢百骸。 偏偏它们的主人丝毫不察给他惹下了什么样的难题,甚至还将头靠在了他的背上。 “慢点儿。” 村子离公社的距离称不上近,为了赶时间,周应淮骑得很快,风吹在脸上有些疼,程方秋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周应淮一直关注着身后的动静,几乎是她话音刚落,速度就慢了下来,与此同时,莫名的尴尬也在空气当中散开。 他捏紧自行车把手,犹豫片刻,还是主动打破沉默:“手还疼吗?” 程方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还泛着红的手背,其实已经没有感觉了,但她还是颤着嗓子回道,软声撒娇道:“疼的,你看。” 她像只小猫一样,说话时黏黏糊糊,格外招人疼,似乎想要证明自己说的不是假话,手指在他怀中微微抬起,想要他看清楚她的疼痛,可怜兮兮的语气配上这小动作,愣谁都做不到视而不见。 “马上就到了,乖,再忍忍。” 似乎是很少安慰人,周应淮说出这话时,那板板正正不带丝毫起伏的语调让程方秋差点儿没绷住笑出声来,她连忙将脸又往他背上藏了藏,掩住唇角的弧度,轻轻应了一声。 “我相信你。” 这四个字砸出来,周应淮握住车把手的力道又紧了紧,他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不久前在程家的画面,喉咙莫名有些噎得慌。 他突然就不想让有些事情莫名其妙的就这么误会下去。 周应淮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今天早上的事情很抱歉,是我考虑不周,忽略了你的感受,但是我真的没有想要伤害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着或许这样可以两全其美……” “我已经跟村支书他们说了这件事,把孙家阳送回厂里了,会有专人进行处理的。” “我没有站在他那边,也没有看不起你,在我心里你很好。” 往常巧舌如簧,理性占据大脑的人如今说这些话的时候,倒变得有些语无伦次了,但是想表达的意思却都表达了出来,就看另一方怎么想了。 随着程方秋的沉默,周应淮的一颗心也随之悬在了半空当中,好在没多久,就听到她软声回道:“我说了,我相信你。” 闻言,周应淮缓缓松了口气,唇角绽开一抹笑意。 “我当时也正在气头上,我明白你不是那个意思,但就是控制不住地说出了那些话,淮哥,你不会怪我吧?” 她从后面探出脑袋,软声软气说着话,周应淮连忙表明态度:“我怎么可能怪你?” 说完,又忐忑问道:“那你呢?” “当时有一点点怪你。”程方秋这话一出,周应淮心顿时提了起来,刚想说话为自己挽救一下,就看到她摇了摇头,“但是现在不了。” 这大喘气的转弯,令周应淮的一颗心七上八下,但好在最后落回了原位,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薄唇也忍不住缓缓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把话说开后,气氛都轻松了许多,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卫生院,地方不大,两人很快就找到了医生说明了情况。 医生对着程方秋的手看了几秒,下了定论:“再晚来几分钟都好了。” 两人都被医生略带调侃的话臊得有些脸红,在原地愣了几秒才回过神,程方秋更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下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她以为多多少少会有些严重的,结果没想到轻到药都不用开。 周应淮也有些尴尬,但还是犹豫着开口问道:“医生你再看看?她这手都还是红的。” 听见这话,医生又往程方秋的手上看了一眼,“正常现象,等会儿就消了,家属要是不放心可以买点儿药膏回去涂涂。” 家属?这个称呼一出,两人更不自在了,想解释两句,可又被医生给打断了。 “没事的话,小两口可以出去了,外面还排着队呢。” 小两口?两人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脸上的羞赧,各自摸摸头发,挠挠后脑勺,好半天周应淮才率先移开视线,看出医生赶时间看下一个病人,便也不墨迹解释了,直接道:“医生还是给我们开支药膏吧。” “不用……”程方秋拒绝的话没说完,周应淮就跟医生商量着开哪种药了,她连忙上前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道:“我没拿钱。” 提到这儿,程方秋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她哪里是没拿钱啊,她是压根就没钱,程家全部家当都在丁夕梅手里握着,由她负责一家四口的日常花销,只会在每个月月初给一些零花钱到两姐弟口袋里。 而原主向来大手大脚,这个月的零花钱早就花光了。 几乎是她一开口,周应淮就反应过来了她的顾虑,也轻声用两个人才听得到的语调回道:“我来给,你是因为我才烫到的,我得负这个责任。” “其实不用的,医生都说了不严重。”在农村生活久了,程方秋不知不觉中也养成了节俭的习惯,而且这件事不管怎么样都怪不到他身上,她在决定做这件事的时候,就料到了不会太严重,也就没打算花钱买药。 “还是买一个放心些。”周应淮递给她一个放宽心的眼神,随后转头拿上医生开的单子,就出门去缴费取药了。 “你男人对你挺好的。” 医生在卫生院工作久了,什么没见过?这种舍得为婆娘花钱买药的后生可不多,所以看到一个就稀奇一个 闻言,程方秋被“你男人”三个字臊得长睫颤了颤,对着医生含糊一笑,赶紧跟着周应淮出去了。 取完药后,两人朝着停放自行车的地方走,见四下无人,程方秋眼珠子转了转,干笑两声,抓紧机会挑起话题道:“我看上去就那么像结了婚的嘛?明明很年轻好不好。” “不像。”周应淮摇了摇头,看出她有意缓解气氛,也顺着往下说:“大家结婚都早,应该跟年纪没关系,医生估计是看我们两个单独在一起,所以才误会了。” “我就说嘛。”程方秋抿了抿唇,偏头用余光瞄了他一眼,试探性地开口:“也有可能是看我们两个郎才女貌,很般配,所以……”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 周应淮看着她与自信大胆的发言完全相反的小心翼翼的模样,不免失笑:“这是夸我还是夸你自己呢?” “都夸,都夸,嘿嘿。”程方秋将手背在身后,一边一蹦一跳地往自行车的方向走去,一边像是不经意间开口道:“对了,淮哥你多大了?你说大家结婚都早,你怎么还没结婚啊?” 涉及到敏感话题,周应淮愣了一瞬才继续道:“我应该比你大,二十二岁。” 说完,没有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反而话锋一转道:“你呢?准备要结婚了?” 程方秋顿住脚步,转身看向他,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望进他的眸中,清澈见底,少女秀眉皱起,好似很苦恼,“说到这个我就有点儿烦,我娘和李二婶不知道聊了什么,突然就带着一张照片过来说要给我介绍对象。” “我才不想跟不喜欢的人结婚呢。” 她的话一字一句传进耳中,心口那憋了很久的闷气忽然就散开了,连带着心情都变好了许多,就连周应淮自己都没留意到这点儿,他唇角微勾,上前一步将自行车推出来,随后带着她往回骑。 “那你比我大两岁,叫淮哥没叫错。”程方秋视线落在周应淮唇角向上的弧度,眸光闪了闪,没打算放过他,于是继续逼问道:“你该不会跟我一样,所以才没结婚吧?” 再次听到这个问题,周应淮知道是躲不过去了,沉吟片刻,才道:“嗯,算是。”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程方秋抓住他的衣角,轻轻晃了晃,一派无知少女的样子,让人根本察觉不到冒昧,只觉得她是真的好奇。 再加上她语气中恰到好处的一丝紧张感,成功带偏了周应淮,他原本是不想回答的,可现在倒认真思考了起来,但是却说不出一个形容词。 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这个问题刚浮现出来,他的脑海中就自动对应上了一抹身影。 意识到这点,周应淮心跳瞬间加速,仿佛有一股电流划过身体,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他用余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侧,在瞥见她白皙精致的侧脸后,心跳越来越快,砰砰砰撞击着胸膛。 脑海中一片混乱,有一个答案仿佛即将破壳而出。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 “周同志!秋秋!” 两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瞧见了匆匆赶过来的程保宽和丁夕梅。 “爹,娘?”程方秋从自行车上下来,赶紧迎了上去。 “你手怎么样?”丁夕梅第一时间就看向了她的手,上上下下反复看了个遍,没瞧出个什么大问题来,方才松了口气,但还是红了眼眶,关心道:“医生怎么说?” “没事,就是烫了一下,现在已经好了。”程方秋摇了摇头,没好意思把医生的原话说出来,便转移话题道:“你们怎么来了?” 听到医生都说没事后,丁夕梅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赵同志过来告诉我说你被烫伤了,我跟你爹都快被吓死了,幸好没什么大事。” 说完,这时候才注意到一旁扶着自行车的周应淮,连忙调转话头感激道:“多亏了周同志,真是谢谢你,我们家秋秋都麻烦你两回了,赶明我让老程请你来家里吃饭。” “婶子言重了,不用跟我客气。”周应淮头一回单独跟程家二老交流,莫名紧张起来,腰板都不自觉地挺直了些。 “就一顿家常便饭,是我们的一点儿小心意。” 周应淮拗不过丁夕梅的盛情邀请,不得已只能答应下来,“那,好吧。” 丁夕梅见他点头,方才笑着松了口气。 四人一起往回走,路上都是丁夕梅和周应淮聊得多,程方秋时不时在旁边附和两句,气氛竟意外的和谐。 在村口分别后,丁夕梅望着周应淮和程保宽离开的背影,不由感叹道:“这孩子真不错。” “是不错。”程方秋点了点头,然后在心中默默补充道:所以她要把他拐回家给你当女婿。 丁夕梅才不知道程方秋心中的那些小九九,拉着人往家的方向走,也是这个时候,程方秋才有时间问李二婶给介绍对象的事情。 “瞧娘这记性,这件事我早就想跟你说的,但是忙起来就给忘了。” 谁也没想到李丽芬动作那么迅速,这才多久,就给物色了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男同志,连照片都给送了过来。 想到这儿,丁夕梅眸中不由带上了一丝笑意,感叹道:“当过兵好啊,娘看着还不错,你自己觉得呢?” 程方秋看着丁夕梅满意的神色,顿感头大,她无奈地撇了撇嘴,“娘,这种事情你怎么不先跟我商量商量,就去找李二婶了?” 听出闺女语气中的埋怨,丁夕梅这才后知后觉这事办得有些草率不妥,但是农村都是这么办的,甚至有些女孩出嫁前才知道男方是谁的也不少,她见得多了,也就觉得习以为常了,可却忽略了当事人的感受。 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她居然也变成了那种“一锤定音”的父母! “秋秋,这事是娘的不对,我就想着你年纪也到了,你堂姐堂妹都许人家了,咱们也该着急了。” 丁夕梅愧疚地拉住程方秋的手,后者也回握住,随后欲言又止地咬了下唇瓣,“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但是我……” 这样子一看就是有话要说,丁夕梅不免有些急了,“咱们母女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但是什么?” “就是……”她白皙的小脸上恰到好处的浮现出一丝薄红,属于少女的那抹娇羞让丁夕梅这个过来人很快就想到了什么,惊讶地瞪大眼睛,“秋秋,你有中意的对象了?” 话虽是疑问,但是语气却十分肯定。 程方秋先是连忙摇了摇头,然后又迟疑着点了点头,像是纠结半天才下定决心小声开口道:“嗯,是有那么一个人我挺喜欢的。” 面对闺女这样小心翼翼说出的话,丁夕梅说不震惊是假的,她脑海中迅速闪过村里几个年龄相当的男青年,但是又不自觉地一一排除,思来想去也没个答案,她便忍不住追问了一句,“谁啊?咱们村的?” “哎呀,娘你先别问,我还没问人家的意思呢,反正你先别给我相看对象了,我目前没那个心思。”程方秋娇嗔了丁夕梅一眼,一副不想被追问的样子,扭扭捏捏躲进房间去了。 丁夕梅站在原地急得团团转,这孩子什么都不说,她这个当娘的想帮忙把把关都没办法,小姑娘家家的最容易被骗了,万一喜欢的不是良人怎么办? 她一咬牙,正准备再去打探打探消息,就听到院子外面传来了李丽芬的喊声。 “夕梅妹子在家不?” 来了外人,丁夕梅只能暂时收敛心神,勉强勾起笑容迎了出去,“你来了?” “把碗筷放回家,就立马往你这儿来了。”李丽芬也笑着回答,说着就准备往屋里走,“走,还有很多男方的事儿没跟你说呢。” 那天丁夕梅前脚刚走,后脚那男方的家人就找上门来了,说想找个漂亮姑娘当儿媳妇儿,会不会干活不重要,最重要的得有一张水灵的脸蛋,这不就是打了瞌睡就来了枕头吗?这两家人可真是天生地造的一对,对彼此的要求都能对的上。 她一想,干脆凑合这两人在一起算了,所以当即拿着丁夕梅送来的照片给对方看了,那对夫妻一看照片,人都没见着,就同意了,还说要是能成,到时候给她这个中间人封个大红包。 一听见大红包三个字,李丽芬就坐不住了,害怕夜长梦多,所以一有空就拿着男方的照片找上了丁夕梅。 走出去两三步,见丁夕梅没有跟上,李丽芬忍不住出言催促了一句。 “等等。”丁夕梅赶紧拦住她,纠结半天还是不好意思地开了口:“这事吧,得往后延延。” “啊?”李丽芬脸上的笑容几乎是立刻就凝固住了,她眉头微微皱起,停住往前迈的步子,惊得拔高音量:“为什么?” 当时丁夕梅找到她的时候,虽说不是特别着急,但是也表达出了越快越好的意思,怎么现在突然变了态度? “我们家秋秋说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事关闺女的私事,她不好跟外人明说,就只能含糊解释了两句,然后有些歉疚道:“这事也怪我,没事先跟孩子商量,害你白跑一趟。” “啊?”李丽芬只觉得兜头一盆冷水浇下,要是程家不着急,那这事可就难办了,毕竟那边可说了最好是半个月以内就把事情敲定下来。 见李丽芬脸色难看,丁夕梅还以为对方是害怕她要把那篮子黄豆要回来,她赶紧表明态度,“这十里八乡就没人能比丽芬姐你嘴皮子利索了,以后我肯定还是要麻烦你的,那篮子黄豆就放在你那儿。” 原本以为说出这话,李丽芬就不会再多说什么了,谁知道她竟苦口婆心劝起来:“这都是小事,咱先别提这个,夕梅妹子啊,这件事情你可不能糊涂,由着你们家秋秋胡来啊!” “结婚得趁早,村里跟你们家秋秋同龄的姑娘都差不多结婚了,结得早的,孩子都有了,你们怎么还不着急?说句不好听的,再拖下去成老姑娘了,到时候就不是你们挑别人,而是别人挑你们了。” “再说了,眼下条件这么好的一位男同志摆在面前,要是不赶紧定下来,万一被别人抢走了,哭都没地方哭,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这道理她一个小姑娘不懂,你们做父母的难道还不懂?” 李丽芬说得唾沫横飞,丁夕梅越听越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结婚早晚有什么可比较的,早结婚不一定比晚结婚过得幸福,晚结婚也不一定就比早结婚过得差,日子都是双方共同经营出来的,遇不到合适的,晚一点儿结婚又怎么了? 而且怎么听李丽芬那语气,感情错过这个男同志,他们家秋秋就找不到优秀的了? 丁夕梅心里存着的那抹临时反悔的愧疚感消失得一干二净,她沉下脸色,淡淡道:“丽芬姐,我们家一切以闺女自己的想法为主,她什么时候想结婚了就结,我们不急。” 听见这话,李丽芬只觉得一拳头打到了一团棉花上,气得两眼一黑,平常人家听她这么一说,早就屁颠屁颠求她早点把事给定下了,怎么在丁夕梅身上却不起作用? 思来想去,李丽芬一拍额头,对了,她怎么忘了这家是出了名的护犊子,疼闺女,她这么说不但不起作用,反而还会把人越推越远。 反应过来后,李丽芬扯出一抹笑,温柔细语转了话头:“秋秋长这么漂亮,想找什么样的人家找不到?不着急也行。” 话一出口,李丽芬就见丁夕梅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些许,她连忙趁热打铁继续道:“只是,这姓贾的男同志是真的优秀,我实在不忍心让你们家秋秋错过了,这样吧,我跟你仔细说说,要是听后,你还是一样的想法,我就不缠着你说这件事了。” 闻言,丁夕梅竖起耳朵,难掩好奇地瞅了李丽芬一眼,她已经不止一次在她口中听到贾同志多么多么优秀了,只是除了当过兵以外,就没有其他实质性的消息了,很难不让人怀疑这只是一句媒人的夸大说辞。 但是见李丽芬如此肯定她会改变想法,丁夕梅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见状,李丽芬眸光一闪,拉着丁夕梅说了起来。 “贾同志当兵期间表现优异,退下来后就能直接在公社做事,我听他父母那意思,明年他就能调到县城里面去,到时候估计还能分配房子,以后就是城里人了!你们家秋秋跟着他,岂不是吃香的喝辣的,有过不完的好日子?” 这年头能当个村官都是倍儿有面子的事情,要是他真能调到县城里去,那…… 说不动摇是假的,但是只要一想到程方秋,丁夕梅就又犹豫了,她抿了抿唇,纠结再三,最终还是没忍住松了口,“这样吧,我跟秋秋说说,她不愿意,我也没办法。” “行,那我就先走了,过几天再来问问你。”见丁夕梅动心了,李丽芬也知道这时候不好逼太紧,便笑着离开了。 丁夕梅目送李丽芬消失在拐角处,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程方秋的房间走去,不行,她得再跟闺女好好谈谈,虽然秋秋很聪明,但是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最容易被男人的花言巧语给骗了,她这个当娘的怎么说都要替她把把关。 要是对方不行的话,这个贾同志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秋秋。”丁夕梅走到房门口,轻轻唤了一声,刚要敲门,就见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程方秋站在门口先是瞅了一眼院子大门方向,然后才扭头看向丁夕梅,就这一动作让后者莫名有些心虚起来,她摸了摸鼻尖,暗道该不会秋秋把她和丽芬姐的对话全听了去吧。 这个猜想刚刚冒出来,就被程方秋给坐实了。 “娘,我不是说了先不考虑结婚嘛,你怎么还和李二婶说那么久。”程方秋嘟嘟囔囔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手更是拉住丁夕梅的胳膊晃了晃,半是撒娇半是吐槽地嗔道:“哎呀,那男的离我们家那么远,是不是真的那么优秀谁知道啊?” “再说了,是有可能调去县城,还没确定的事情可不能当真。” 话糙理不糙,这点倒是真的,丁夕梅顺着程方秋的话点了点头,没想到闺女脑子转得那么灵光,这种小细节都能一下子抓住。 “我听李二婶说他底下还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他是老大,以后不光要赡养父母,还要帮衬弟妹,事事都要管,这日子哪有个清闲自在的?要是他们一家子都是好相处的,那也就罢了,但要是有那么一两个叛逆不懂事的,我光是想想就头大。” “最重要的是,我根本不认识他,不喜欢他,跟他结婚,哪儿能幸福?” 这道理一套又一套的,堵得丁夕梅一时之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但细细想来,她说得也挺对的,这年头家中有四五个兄弟姐妹的都很正常,多的七八个兄弟姐妹的都有,大的照顾小的更是再正常不过。 程方秋嫁过去,身为大嫂,肯定少不了操持家务,这样的苦她在家中都没吃过,哪能去夫家吃。 况且最后那句话,可谓是说到她心坎当中去了,如果女儿自己都觉得不幸福,那结婚还有什么意义,还不如留在家里,当她和老程一辈子开心自在的宝贝女儿。 思及此,丁夕梅拍了拍程方秋的手背,“好好好,娘都听你的。” 听见这话,程方秋松了一口气,只是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展开,就见丁夕梅转了话头:“但你得告诉娘你喜欢的是谁,娘总得帮你看看。” “哎呀,人肯定不会差的,你夸过的!”程方秋可不想在事情还没尘埃落定,就让第二个人知道她在打周应淮的主意,变数多了,结局也有可能不一样。 “我夸过?”这下子丁夕梅可谓是更加一头雾水了,她皱起眉头,在脑海中搜寻着自己夸过的男孩子,可是想来想去都没个确切的答案。 好奇之下丁夕梅便想追着程方秋再打听打听,可她是个小滑头,眼疾手快地把房门关上,“我要休息了,娘你也去睡吧。” 甩下这一句,摆明了是不想多说,丁夕梅无奈地笑了笑,转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在思索着到底是谁。 这时候的她将对象都锁定在了村中年轻后生的身上,压根没往其他地方想,所以便也猜不中那人就是她不久前刚夸过的周应淮! 与此同时,坐在挖掘机里正在认真工作的周应淮蓦地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只当被溅起来的石屑给呛到了。 这也让他有些走神,脑海中总是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个被打断的答案。 他喜欢…… 第18章 真舒服 周应淮深吸一口气, 摆了摆头,整理好思绪重新回归到工作当中。 他操控着挖掘机,冰冷的机械大爪子朝着山体挖下去, 转眼间就挖出了一个大口子, 随后他将其中的泥土, 石头,树枝等杂物一同送到卡车的车斗里面, 重复的动作不知道干了多久,总算是到了下工的时候。 周应淮跳下挖掘机, 锁好驾驶座的门后, 就跟着不远处来找他的赵志高一起结伴往知青点走去。 赵志高是个活泼性子, 一路上嘴巴就没停过,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 没多久就到了地方。 一进院子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 周应淮下意识地朝着厨房看过去,其他人也都闻到了, 一个接着一个争先恐后地往厨房跑。 “这些人怎么跟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赵志高一边吐槽着,一边加入抢饭大军,走的时候还不忘催促周应淮,“淮哥快点儿跟上, 不然等会儿都被他们吃完了。” 闻言, 周应淮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随后迈步跟了上去。 刚进门, 迎面就撞上了正端着菜往餐桌方向走的程方秋, 两人打了个照面,她抬起头见是他,原本淡淡的情绪马上就有了变化, 欣喜喊道:“周同志。” 这甜甜的一叫,让周应淮只觉得心中咯噔一下,随后快速跳动着,似乎下一秒就能从胸膛跳出来,明明以往见到她都没有过这样的情况,今日是怎么了? “周同志?”程方秋见他只是望着自己发呆,久久未言,而不远处又有一堆人看着,她只好开口又喊了一句,并摸了摸自己的脸,半开玩笑地问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她的话成功让他从自己的思绪当中回过神来,随后反应迅速地上前接住她手中的大碗,“小心别烫着。” 程方秋等他端稳后才松开手,歪头笑道:“谢谢。” “不客气。”周应淮摇了摇头,将大碗端过去后,就在赵志高身边坐下,一众人见他动筷子,方才兴高采烈地开始吃起了晚饭。 程方秋和何生慧坐在院子门口聊天,等他们吃完后,就开始收拾起了厨房,等收拾得差不多,也就准备回家了,何生慧大儿子来接的她。 “没多少了,我来收吧。” “那行,谢谢啦。” 何生慧走后,没几分钟程方秋也忙完了,把手洗干净,刚走出厨房的门,就看见技术员们拿着换洗衣物结伴准备去河里洗澡,周应淮也在其中。 想到什么,她开口喊住了周应淮,一群人齐刷刷扭头看向她,在这么多注视之下,她没有丝毫慌乱,直接大方开口道:“周同志你手臂受伤了,最好不要下河,万一伤口感染了可就不好了。” “不至于吧?”赵志高挠了挠头,看向周应淮的手臂,袖子挡住了些许,让他看不清楚,但是淮哥卫生院都没去,肯定不是什么大伤口。 村里的大河清澈见底,看着挺干净的,应该不会感染吧? 再说了,他们都是大老爷们,平时有个小磕小碰的也不少,还不是照样下河?也没见有什么事情啊,淮哥身体比他们都强健,更不会当回事了。 自己烧水洗澡多麻烦,还不如去河里随便洗洗来得方便。 但程同志也是好心提醒,淮哥脸皮薄不好意思拒绝,就由他来道谢婉拒吧。 想到这,赵志高勾起笑容,缓缓道:“谢谢程同志了,但是……” “嗯,那我不去了。”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一道声音给打断了,赵志高顿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乖乖往回走的周应淮,这还是他淮哥吗?那个怕麻烦,喜欢速战速决的男人去哪儿了? 而且,是他的错觉吗?他怎么看见淮哥那嘴角往上扬了? 可再看过去,淮哥还是那副平淡如水的表情,一定是他看错了,对,看错了,不然淮哥在暗爽什么?! “我就先回家了,明天见。”程方秋朝着周应淮挥了挥手,后者也鬼使神差地学着她举起手挥了挥,只是姿势怎么看怎么别扭,完全没有她做出来的可爱自然。 程方秋偷笑两声,收回手,转身离开,很快消失在了大家的视野当中。 周应淮收回落在她背影上的视线,刚准备回房,就对上了赵志高复杂的眼神,他挑了挑眉头,“天快黑了,你们还在这儿磨蹭什么?” “马,马上走。”赵志高收回快惊掉的下巴,连忙回道。 周应淮点点头,没再管他,独自回房,等进了屋子,在自己的床位上坐下,就看见了枕边放着的一条手帕,素色布料上沾染着突兀的艳色,有些扎眼。 一看到这条手帕,他就不受控制地想起当时山中发生的一切,她扑进他怀中,害怕得瑟瑟发抖,但还是红着眼睛关心他,为他包扎…… 呼吸有一瞬间变得粗重,他上前捏住手帕,指腹摩挲两下,上面的血早就干了,深红的颜色黏在上面,估计不好洗,他还是买一条新的还给她吧。 上次他去公社供销社没有瞧见有卖手帕的,看来只有县城有了,下次休息日他得进趟城了。 日子一眨眼过去好几天,程方秋在这段日子里成功和技术员们打成一片,也基本记熟了每个人的名字,与此同时她和周应淮的关系也越来越微妙。 看着和她对视没两秒就匆忙移开视线的男人,程方秋眸中闪闪,可还没等她得意地笑出来,就听见院子外面传来一道俏丽的女声。 “淮哥!你在哪儿?我来了。” 吃饭的众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有人发出疑问,“我咋听到了小莲的声音?” “我也听到了。” 有人附和,那就证明这不是幻觉,是真的!意识到这点,平时视吃饭为人生头等大事的大家纷纷放下饭碗,不约而同地冲出了厨房。 一时之间屋内只剩下了程方秋,周应淮和何生慧,三人大眼瞪小眼,终究是抵不过好奇心,程方秋率先看向周应淮,疑惑发问:“谁在喊你啊?” 她还以为这个村子里面只有她脸皮厚,能毫不客气地跟着所有男生一起叫周应淮淮哥,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位呢?听上去还跟周应淮很熟的样子。 出于女人的第六感,程方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周应淮皱起眉头,刚想回答,一个粉色身影就出现在了厨房门口,她身后跟着浩浩荡荡帮忙提行李,献殷勤的技术员们,一时之间将她衬得犹如高高在上的小公主。 说是小公主其实也不为过,因为她的穿着和长相都跟周围朴素的环境格格不入。 身材娇小,穿着一条粉色布拉吉裙子,方领领口缝着一圈精致的白色蕾丝,衬得她肌肤白皙,可爱的学生头短发,额前别着一个花朵样式的发卡。 这个穿搭放在后世可能有些土气过时,但是放在这个年代却是走在了时尚前端。 一张小小的瓜子脸上挂着一双葡萄大的黑亮眼睛,忽闪忽闪的长睫毛也藏不住她眸中印出的高大身影。 她风风火火跑到厨房门口,却在这个时候扭捏起来,迟迟不敢往前走,好半响才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小心翼翼地朝着餐桌的方向走了过来,甜美的嗓音再次呼喊道:“淮哥。” 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周应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沉声道:“你怎么来了?” 这语气属实称不上好,沈希莲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咬了咬下唇,委屈巴巴开口解释道:“你们这儿不是差人吗?我爸就让我来帮忙。” 其实是她放假在家,听到父亲跟母亲在聊这件事情,主动要求来的,她爸不同意,她还求了很久,才让他点头。 但这些话肯定不能说出来。 “你又不是厂里的正式员工,让谁来帮忙,也不该让你来。”这话说得毫不客气,甚至有些指责沈父的意思,一时之间屋内的气氛格外沉重,没一个人敢开口。 见状,赵志高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打圆场,“淮哥,小莲她又不会拖后腿,厂长让她来,肯定有厂长的打算,有可能是厂里太忙了,人员不方便调动呢?” 这理由找的勉强,任谁也知道这只是个借口,但没人会戳破。 周应淮冷冷瞥了赵志高一眼,但无法反驳的是沈希莲的确不会拖后腿,她从小在厂里长大,现在又在大学学习相关专业,她的知识储备甚至比一般的技术员还要多。 可是她留在这里麻烦大于帮助。 所以周应淮依旧冷着脸,“我们这里都是男同志,你一个女同志住在哪儿?太不方便了,还是……” “大队长说了,让我借宿在他家,我肯定不会拖后腿的,淮哥你就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话音刚落,沈希莲就红了眼眶,说哭就哭的样子直接看呆了一旁的程方秋,好家伙,这比她还会演戏。 “就是,小莲来都来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总不能让她现在回去吧?车都没了。” “淮哥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小莲都快被吓哭了,再说了,这可是厂长的命令。” 有人为了讨好沈希莲,你一嘴我一嘴的开始帮她说话,可是当事人却气红了一张脸,“不准你们说淮哥的坏话,他都是为大家考虑!” 被倒打一耙,大家却敢怒不敢言,谁让人家是厂长的女儿呢?得罪了她可没有好果子吃。 周应淮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剧,没再开口,这也就相当于默认让沈希莲留下了。 沈希莲松了一口气,脸上重新带上了笑容,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周应淮身边的位置上,娇笑道:“光顾着赶路,我还没吃饭呢,饿死了,这是谁做的啊?看上去好香。” “这儿有人了,别坐这儿。”说完,周应淮直接抬眼看向赵志高,“不过来吃饭?” “啊?”赵志高不敢得罪沈希莲,可也不敢得罪周应淮,夹在中间都快急哭了,好在沈希莲尴尬了几秒,便主动站了起来,给赵志高让座,这件事才过去。 “小莲,这里还有一把空椅子,你坐这儿吧。” 有人从灶台边上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替站着的沈希莲解了围,她顿时松了口气,勾起唇角,正要道谢,视线余光就瞥见了一抹窈窕身影,待看清对方的长相,她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长这么大,她自认已经是长得挺漂亮的女生了,可是今天在见到她后,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就算她穿着朴素,可是那一张脸却依旧耀眼,黑发红唇,身材高挑,一颦一笑都充满了别样的韵味和魅力,能轻而易举让人为她倾倒。 “小莲?”这一声堪堪让沈希莲回过神,她刚要收回视线,就见那个女生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在一起,让人心跳都漏了一拍。 沈希莲睫毛颤了颤,见对方冲自己笑了笑,她也下意识地回了个微笑,算是互相打了个招呼。 经过这一打岔,沈希莲将自己的注意力暂时从周应淮身上收了回来,转而朝着身侧人打听起了这个女生的身份,在得知对方是大队长安排过来给他们做饭的村民后,心中莫名松了口气,腰板都挺直了些。 村里人啊……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沈希莲还是产生了高人一等的想法,她勾了勾唇,不再关注程方秋。 而程方秋完全不知道沈希莲心里的小九九,她正在听何生慧小声八卦着:“这女同志一看就喜欢周同志。” 程方秋没有搭话,但是却无声附和了一句,的确,沈希莲毫不掩饰对周应淮的喜欢,简直可以说是摆在明面上了,这态度比她还要直白。 但是看周应淮的态度,似乎是对她并不感兴趣,甚至有些不耐烦? 看来同样的表达方式,换一个人来做,就会是不一样的效果。 但不管怎么样,情敌的出现还是让她产生了一丝危机感,而且这个人还是书中提到过的一个角色,干部子弟,出身优越,在原主嫁给周应淮,搬进省城后就各种使绊子,两人没少大打出手。 这个女人不简单,是个难缠的! 程方秋眯了眯眼睛,看来,周应淮这块大饼得抓紧时间早点儿吃进嘴里了。 她的感受没有错,自打沈希莲到来后,不管是知青点还是施工现场都能看到她打扮得花枝招展跟在周应淮身后当小跟班的场景,都可以用寸步不离来形容了,程方秋都没能找到机会单独和周应淮说上一句话。 村里也有不少人发现了这一点,有人说他们郎才女貌,很是般配,女追男隔层纱,相信沈希莲很快就能把周应淮拿下,两人和和美美地回省城领结婚证。 也有人反对,说要是能拿下早就拿下了,这明显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但不管外界声音怎么说,沈希莲依旧我行我素,半分都没有收敛。 * “我看那姓沈的姑娘长得白白净净的,还是厂长的女儿,怎么周同志就是不动心呢?” “喜不喜欢都是看眼缘,没眼缘都白搭。” 隔天是休息日,傍晚下工后得了空闲,大伯母常春兰就抱着衣服来找丁夕梅串门子了,两妯娌平时关系不错,也喜欢偶尔说两句八卦,所以此时凑在一块了,不免也说说村里最近的新鲜事。 程方秋坐在一旁帮忙摘豆角,听见她们说的话手一顿,随后又继续若无其事地将摘好的豆角放进木盆里。 “晓花下个月月初摆酒席,你们可一定要来啊。”常春兰笑着提醒了一句,说是月初,其实也没几天了。 丁夕梅娇嗔她一眼,“忘记啥事也不能忘记这事啊。” 说完,视线一转看向坐在程方秋旁边的程晓花,颇为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晓花都要嫁人了。” 提到这个话题,平时鬼灵精怪的小丫头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话都不知道怎么接,还是常春兰哈哈一笑,“可不是嘛,那户人家也是个大方的,说要给咱家一台缝纫机呢。” 说到这儿,常春兰眉眼间皆是愉悦,乡下不比其他地方,他们又都是普通人家,三转一响能有其一就非常不错了,他们原本也没要求个什么,但男方主动加了缝纫机,那就代表着他们看重晓花,是件天大的好事。 “那多好啊,以后做衣服都不用自己一针一线缝了。”丁夕梅真心为他们高兴,眸光都跟着一亮。 这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十里八村有缝纫机的就那么几家,多有面啊! 说这话多多少少都有些炫耀的意味,常春兰不好意思再绕着这个话题说,余光瞥见安安静静摘豆角的程方秋,开口道。 “秋秋也该抓紧了,你晓花妹妹比你小两岁可都要结婚了,要是村里没你喜欢的,伯母帮你去我娘家那边物色物色?” 闻言,程方秋一愣,她正想着周应淮的事情,心思根本就没在这儿,乍然听到大伯母的热心发言,吓得手中的豆角都掉在了地上。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想给她介绍对象啊? “谢谢大伯母,不用了,我不急。”程方秋干笑两声,用脚尖偷偷戳了戳丁夕梅的鞋底,在对方看过来后,就立马挤眉弄眼的提醒她帮自己解围。 看着闺女这抵触的模样,丁夕梅哭笑不得,连忙出声转移了话题:“别管她,对了,我记得晓花明天是不是要去县城挑布料?” “对,明天一大早就去。”常春兰成功被带偏了注意力。 “能不能帮我带一斤肉?上次周同志帮了我闺女,我说要请他来家里吃顿饭,结果一直没找到机会。”这个事她本来就想去拜托常春兰,结果她先上门来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说出来。 常春兰大手一挥:“我还以为啥事呢,包在我们身上。” 她说完,那边程晓花却插嘴道:“让秋秋姐跟我一起进城吧?她眼光好,我想她帮我掌掌眼。” “哟,还不相信你老娘我的眼光了?”常春兰没好气地白了程晓花一眼,但是嘴上这么说,下一秒却问起了丁夕梅的意见:“弟妹,你看?” 丁夕梅倒是没什么意见,便看向了程方秋,“秋秋你想不想去?” 去县城?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她还没去过县城呢,而且明天是休息日,那沈希莲肯定更缠着周应淮了,既然很大概率接触不到他,她待在家里无聊,还不如去县城逛逛。 思及此,程方秋微微一笑点了头:“去!” “那你们两姐妹一起去得了,都去过县城认识路,走不丢,我明天正好去自留地除草。”常春兰一锤定音。 于是第二天,程方秋起了个大早,好好洗漱打扮了一番,等程晓花过来汇合后,就出发了。 从村里进城一趟属实不容易,要先走到位于公社的候车点,然后再坐一两个小时的大巴才能到县城的车站。 村里去候车点的距离不算近,上次坐在周应淮的后座还没有特别的感受,现在自己走起来,才知道什么叫做对脚底的折磨,她穿的是农村常见的布鞋,鞋底很薄,要是不小心踩到尖锐的石子,那滋味比指压板还难受。 唯一值得安慰的便是这一大清早不是很热,身上并没有出很多汗,不然程方秋都想打道回府了。 两人有说有笑,消磨了很多时间,不知不觉中就到了目的地。 公社下面几个村子的村民都在这儿乘车,一到休息日这儿都挤满了人,但是大巴就那么几辆,要是没挤上去,错过了,那就只能再等下一班了,可下一班谁知道什么时候来?等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两个小时都有可能。 今天算她们运气好,她们到的时候一辆大巴刚停下没多久。 显然程晓花最近进城次数多了,有了经验,她直接一把抓住还呆愣着要慢慢排队的程方秋见缝插针从角落里挤上了车。 得亏她们两人都身材纤细,不然还真的挤不上去。 车上还有几个空位,程晓花眼疾手快地推着程方秋在一处空位上坐下,她则在后面的另一处空位坐下了。 全程程方秋都处于懵逼状态,等好不容易回过神,这才发现程晓花没控制好力道,她现在半个屁股都在隔壁乘客的大腿上。 “不好意思。”尴尬和窘迫的情绪让她头都没脸抬地道了歉,正想起身,前方司机却恰好关闭车门,启动了车子,由于惯性,她一个没站稳,往前扑去,然后又重重坐回了那人的腿上。 与此同时她的额头狠狠磕在前座座椅上,整个人被撞的眼前一白,疼得忍不住轻呼出声,捂着额头好半天都没办法缓过来。 迷迷糊糊之中她听到身后也同样传来了一道痛苦的闷哼。 当即她顾不上疼痛,赶紧扶住前面的座椅借力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愧疚地连声道:“真是不好意思,对不起……” 后面的话在对上那双熟悉的狭长眼眸后戛然而止,她红唇微张,不敢置信两人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相遇。 这么多天她苦苦寻找的单独相处机会居然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了!只是还没等她高兴,余光就瞄到了他偷偷从某处收回的手,这才倏然惊觉她刚刚第二次坐到的是……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 电光火石之间,程方秋心虚地抿紧唇瓣,朝着周应淮投去了一个同情的目光,小声问道:“你没事吧?” 脸色苍白的周应淮尽量忽略某处传来的钻心疼痛,他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随后看向她额头上的一大片红色,眉头皱起,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你这儿没事吧?” 程方秋下意识地伸出手揉了揉额头,也摇了摇头,她没想到这种情况下周应淮都能撇开自己,关心她,心中莫名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感动,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肩膀处突然被人拍了拍。 “秋秋,你吃不吃南瓜饼?我娘早上做的。” 程晓花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笑得一脸灿烂地将两块用油纸包起来的南瓜饼塞到了程方秋怀里,然后继续庆幸道:“多亏我反应快,不然咱两这一路就要站着了,多遭罪啊!” 程方秋接住南瓜饼,顺着程晓花的话朝着车厢内看了一样,这年头对汽车超载管得甚少,所以车内只要是能装得下人的地方都挤满了人,还有带着鸡鸭进城的,整个车厢都闹闹哄哄的,要不是程晓花扯着嗓子说话,她还真不一定能听得清。 这一对比就显得他们屁股下的座位弥足珍贵了。 程方秋深感认同地点了点头,但想到程晓花又看不见,于是又扭头拔高音量回道:“晓花你真厉害!我娘也给我们做了吃的,给你一个。” 说完就小心翼翼地从自己兜里掏出了一个东西快速塞给了她,程晓花见她神秘兮兮的,还在好奇是什么东西,掌心在感受到那圆滚滚的触感时,瞳孔放大,也学着她的样子偷偷将其放进了包里。 居然是煮鸡蛋!婶婶和秋秋可真舍得!程晓花心中浮现出一丝感动,要知道她娘虽然对她好,但平时也舍不得给她吃鸡蛋,那都是留着去供销社换钱的,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小口。 想起鸡蛋的美味,程晓花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但现在也不敢拿出来吃,这年头小偷小摸的可不少,万一看她们有鸡蛋,盯上她们,出个啥事,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反正她也不饿,留着等会儿下车了再吃也不迟。 想到这儿,程晓花无比迫切地希望这趟车开得能再快些,再快些。 “秋秋,谢谢你和婶子了,现在说话不方便,等会儿下车的时候我叫你!”就算不是为了那个鸡蛋,就看在她们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妹的份上,她都得看顾好秋秋姐! 想到这儿,程晓花又叮嘱了程方秋一句,“记得哦,可千万别下错站了。” “好。” 见对方点头,这才稍微放心地收回了视线。 这边程方秋可不知道短短的时间内,程晓花的心理活动已经发生了几番变化,她的目光重新落回周应淮的脸上,他似乎是缓过来了,脸色已经如常,但是面上“尴尬”二字还是不可避免地扩散开来。 不光是他,程方秋也觉得有些坐立难安,毕竟这种事情属实有些敏感。 为了不让气氛陷入沉寂,程方秋犹豫两秒,还是主动开口转移了话题:“周同志你一个人进城?” “嗯。”周应淮心领神会地应了一声,知道她有心想缓解气氛,便顺着往下说道:“买点儿东西。” 说到这儿,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侧的军绿色挎包,里面装的东西不多,他几乎是一碰上去,就感受到了那一团被染脏的手帕。 周应淮想说些什么,可转念一想还是闭上了嘴巴,没有告诉她他是为了特意买一条新的手帕赔给她才进城的。 不然按照她的性子,肯定又要拒绝,与其多言,不如先买下来后再直接送到她面前,到时候她想拒绝也晚了。 实际行动总比光动动嘴皮子要强。 “哦哦,我是陪我堂妹进城买结婚用的东西,她没多久就要嫁人了。”程方秋没等周应淮问自己,就自顾自地说起了自己进城的原因,上扬的语气让人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心情愉悦起来。 与她相处,向来是轻松又自在的。 周应淮唇角微微勾起,抬起眼睫望着她的眼睛,那双漂亮的褐色瞳孔中满是欣喜,看得出来她是由衷为自己堂妹高兴的。 “周同志你逛过我们县城吗?我上次进城还是很久之前了,也不知道城里有什么变化。”程方秋话中流露出一丝怀念和向往。 周应淮闻言点头道:“匆匆逛过一次。” “那你等会儿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几乎是周应淮话音刚落,程方秋就立马开口接上了,似乎是觉得这话冒出来的太过突兀和冒昧,她轻咳一声,补充道:“我怕你找不到去供销社的路,反正我们也要去的,顺路。” 其实他就算不认识路,也可以问其他人,没必要非要跟她们同行,但是他望着她因为紧张和期待而互相缠绕在一起的白净手指,眸中闪过一丝笑意,鬼使神差地点了头:“那就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程方秋一连重复了两遍,随后又举起手中的南瓜饼和鸡蛋,热情邀请道:“周同志你吃早饭了吗?要不要吃一个?” “不用了,我吃过了。” 被拒绝,她也没有很失落,只是说了一句好吧,就撕开了油纸,露出里面被煎得焦黄的南瓜饼,面粉和南瓜的甜香混合在一起,再加上菜籽油的香味,能把人深藏在内心深处的馋虫勾出来。 乡下人家做饭都舍不得放油,这南瓜饼也是大伯母用了心思的。 程方秋早上通常都没什么胃口,所以在家里的时候只匆匆应付了几口,根本就没吃饱,此时闻着这股香味,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但她还记得旁边还有个周应淮在,所以她克制住了自己,没有一大口咬上去,而是双手捧着小口小口地品尝着。 虽然知道盯着别人吃东西不礼貌,但是周应淮还是没忍住悄悄看了好几眼,她长得漂亮,做什么都是赏心悦目的。 其实不光他,附近有好几个人都在偷看程方秋。 思及此,周应淮心头莫名涌上一丝不悦,他眯起眼睛,眼神凌厉地扫过周围那些不怀好意肆意打量的男人,脸色也沉了下来,骨子里藏着的那股无形的威慑力顿时冒了出来,让人下意识地想要避开。 乡下好看的女人不是没有,只是这么好看的还是头一次见,不少人都心痒痒,想上前打听打听她的消息,但是一瞥见她身边坐着的周应淮又打消了念头,毕竟刚才他们二人熟络又亲密的互动,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周应淮相貌和气质出众,他们又何必上去自取其辱? 感受到那些烦人的注视终于消失,周应淮才满意地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身旁的女人,只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吃完了南瓜饼,美眸微闭,小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朝前点着,眼看马上就要撞上前面的座椅了,周应淮赶紧伸出手帮她挡了一下。 她额头上的红晕才刚刚消失,这一脑门要是再撞上去,恐怕得青一块,紫一块。 “嗯?”程方秋迷茫地睁开眼睛看向他,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昨天没睡好,太困了,谢谢你啊。” 话音落下,视线却缓缓看向了还放在自己额头上的大手,他的掌心宽大,手指修长纤细,指腹带着些许薄茧,那是常年跟机器打交道留下来的。 察觉到她的注视,周应淮像是触电一般将手收了回来,然后有些不自在地回道:“不客气。” 昨天晚上因为要进城,她激动的一个晚上都没睡好,刚迷迷糊糊睡着,就到了要起床赶车的时间,现在吃饱喝足,又在这摇摇晃晃的车上,想不打瞌睡都难。 程方秋抿了抿唇,强撑着打起精神看向前方,想清醒一些再趁着这个难得的独处机会找周应淮聊聊天增进感情,只是没一会儿她的眼皮便缓缓阖上了,随后又开始起了小鸡啄米形式的动作。 这小模样属实可怜,谁来了都得心疼两秒。 周应淮眉头紧皱,实在看不下去了,犹豫几秒,试探性开口道:“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靠着我肩膀睡一会儿。” 闻言,程方秋的睡意吓掉了一半,她眼前一亮,完全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这个建议,惊讶过后,便是差点儿掩盖不住的惊喜,装模做样地犹豫了两秒,问道:“真的吗?” 在她问出来后,周应淮就有些后悔了,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她便微微偏了偏脑袋,直接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的脑袋没什么重量,但他却觉得犹如有千斤重,压得他连呼吸都不敢太重,可与此同时她的呼吸却重重喷洒在他的脖颈处,在皮肤和血管上跳舞,让人无法忽略掉它的存在感。 她的发丝更是时不时扫过他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的手背,撩起阵阵酥痒。 这还不算完,那张粉嫩的小嘴最后还嘟囔了一句:“真舒服。” 这话顺着风飘进耳中,周应淮只觉得胸口有处位置快要爆炸了,心跳一声赛过一声,如同擂鼓般在里面砸得叮咚响,刹那间就磨灭了他的理智。 耳尖爬上点点红晕,没一会儿就变得赤红无比。 第19章 喉结滚动 随着时间的流逝, 清晨的太阳缓缓升起,透过玻璃窗洒进车厢内,落在每个人的脸上, 他们眼中没有疲倦和麻木, 有的只是对生活和未来充满期待的亮光, 朝气勃勃。 睡得香甜的女孩因为这抹阳光微微颤了颤睫毛,下意识地朝阴暗处躲去, 挺翘的鼻尖在他脖颈处蹭来蹭去,留下说不清道不明的酥痒。 周应淮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一番, 身体的温度逐渐攀升, 脑海中一片混沌, 他深吸一口气, 害怕被她发现自己不对劲的反应, 他竭力控制着身体, 不发出丝毫动静。 好在没一会儿她像是找到了更合适的位置,又安静地继续睡了下去。 周应淮松了口气的同时忍不住偏头朝她看去, 就见她呼吸均匀地枕着他,长长的睫毛,鼻梁高挺,红唇不点而赤, 皮肤如同剥了壳的鸡蛋, 在阳光下散着淡淡莹光。 他一直都知道她的漂亮多么令人惊艳,多么令人……心动。 今日离得如此近, 那种感觉便越发强烈。 其实他知道两人现在是越界, 亲密的,可是望着她疲倦的面容,他莫名心软, 总想让她舒服些,可这只是借口,他不想承认的是他内心深处有一道声音在嘶吼,渴望能和她再靠近一些。 这种私心摆不上台面。 周应淮手指蜷缩起来,默默在心中安慰自己,他刚才仔细打量过,这车上除了他们,以及她堂妹以外并没有熟悉面孔,没人认识他们,就算她枕着他睡,动作出格些,亲密些也没什么。 等到了县城,再拉开距离也不迟。 大巴在乡村土路上晃晃悠悠前行着,速度不快,他却希望再慢一些,可是这条路终究还是设置了终点站。 车站近在眼前,大巴正在找位置停车,这时候车内明显变得更加吵闹了,人头攒动,有不少人都弯下腰去看窗外,而更多的人则是疯狂挤到车门口,想做第一个下车的人。 “别挤啊,我抱着孩子呢。” “我的鸡蛋!你们谁把我鸡蛋挤破了?赔钱!” 人一多就容易发生口角,叽叽喳喳的吵架声让程方秋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她下意识地想坐直身子,可刚抬头,就感觉脖颈传来一股酸麻的痛感,那酸爽!简直了!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她浑身都不利索,好不容易缓过来,身旁便传来了周应淮的声音,“睡醒了?已经到县城了。” “嗯,谢谢你啊,你的肩膀怎么样?”她的脖子都快断了,想必周应淮的肩膀肯定也不好受,想到这儿,程方秋赶忙装出一副担忧的模样看向他。 果不其然,周应淮对她的关心很是受用,唇角微微向上扬了扬,甚至还半开玩笑地揉了揉肩膀,“它说它没事。” 程方秋没想到周应淮还有这么幽默的一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还想说些什么,正前方就传来了一道怒吼。 “一个个的赶着投胎啊!”开车的师傅是个暴脾气,再加上现在的工作都是铁饭碗,根本就没有顾客是上帝的服务观念,直接开骂,丝毫不惯着这些一窝蜂往前挤的乘客。 “再挤,老子就不开门了,都在这儿给我待着。” 这话一出,车厢内瞬间安静了不少,大部分人都不敢得罪这些有职位的,生怕下次人家就不让自己坐车了,只能乖乖地排好队一个一个下车。 “真凶。”耳边响起程晓花的低声吐槽,这时程方秋才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过来,正扶着她的座椅冲驾驶座的方向做了个可爱的鬼脸。 程方秋被这一幕给逗笑了,“咱们晚点儿再下车,不跟他们挤,安全第一。” “行。”反正她们也没有什么可急的,在车里等等又不碍事,程晓花直接答应下来,然后视线一转,发现了坐在程方秋旁边的周应淮,顿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瞪大双眼,指着他,磕磕巴巴想说什么,但支支吾吾半天又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还是程方秋率先开口介绍道:“这是来支援咱们村的周技术员,周同志,晓花你不认识吗?” “认识,大会上大队长介绍过。”要是别的技术员她可能不认识,但是周技术员她却记得清清楚楚,原因无他,这位男同志长得太俊了! 程晓花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初他第一次出现在大会上做自我介绍的样子,穿着白衬衫,身姿挺拔,跟村里那些糙汉子一点儿都不一样,是她从未见过的男人类型。 也是那时候她才知道书中写的翩翩公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她想,或许就是周同志这样的。 要不是她心里已经装了她的未婚夫,估计心也跟村里那些姐妹一样被勾走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在她眼中高不可攀的男人,现在居然就出现在眼前,而且要是她没看错的话,不久前她堂姐还枕着他睡了一路吧?而且看样子他们两个还很熟的样子,在她过来之前,两人还在聊天呢! 想到什么,程晓花看向两人的目光倏然变了,她也是偷偷谈过对象的人,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不一样! 也是,就她堂姐长得这么漂亮,什么样的男人不喜欢?周同志又如何,周同志也是男人,他喜欢堂姐再正常不过了。 要是堂姐能嫁给周同志,那…… 程晓花当即挺直了腰板,她作为堂姐的娘家人可不能给她丢份儿。 程方秋可不知道程晓花一系列的心理活动,她笑眼盈盈地继续道:“那就好,周同志要去供销社买东西,咱们顺路一起吧?” 说这话,程方秋其实心里也没底,毕竟周应淮对于程晓花来说就是个陌生的男同志,突然多了一个人同行,肯定多多少少会不自在。 但她没想到,几乎是刚问出口,程晓花就答应了下来,点头如捣蒜,“可以啊,我熟得很,我来带路!” “那就麻烦了。”周应淮微微一笑。 “不客气。”程晓花憨厚一笑,摆了摆手。 车内这个时候也没多少人了,程方秋提议可以下车了,刚起身就被程晓花挽住了胳膊,加快脚步先下了车。 程方秋一惊,下意识地朝着身后看过去,就瞧见周应淮还在座位上收拾包。 程晓花不是这么没有礼貌的人,这是有话要单独跟她说,程方秋反应过来,又朝着身旁之人看过去,就见后者正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用下巴指了指周应淮,小声问道:“你对象?” “!”程方秋震惊地瞪大眼睛,不知道程晓花从哪儿得出的结论,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见程晓花一拍大腿,惋惜道:“还没成呢?加把劲啊,有个省城来的对象多有面子。” 好家伙,程晓花年纪轻轻的,居然练就了一双神眼,这都能看出来? 程方秋眼珠子转了转,觉得程晓花可能是个神助攻,便点了点头,“这不是正在努力嘛。” “我就知道!”程晓花一副猜对了的激动表情,随后又耷拉下一张脸,突然道:“那最近村里传的他跟那沈同志是咋回事啊?秋秋姐你可不能……” “那根本就不是他对象,他不喜欢她。”这点儿程方秋十分肯定,不光是从书中得出的信息,更是通过这些天的观察而得出的结论,不然她也不会继续对周应淮展开攻势。 她程方秋才不做万人骂的小三呢! “我早看出来了,我娘非说他们天生一对。”程晓花撇了撇嘴,等说完,才发觉自己这话有些戳程方秋心窝子,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然后又抓紧时间表忠心:“秋秋姐我看好你们!” 程方秋根本就不在意这点,两个人能不能在一起又不是看别人的支持率的,要是这样的话,那后世那些明星cp不早就成真了? “等会儿我找借口给你们单独相处的机会,秋秋姐你只管上!”程晓花眸中闪着兴奋的光,那样子看起来比程方秋还积极。 程方秋嘴角抽了抽,但对这样的情况喜闻乐见,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两姐妹刚说完悄悄话,周应淮就拿着包从车上下来了,他似乎有些好奇她们在说什么,但是见她们没有开口提及的样子,也就没有询问。 “供销社往这边走。”程晓花率先领路往前走,她就像只小炮仗一样,咻的一下就往前冲了,将程方秋和周应淮一溜烟甩在身后。 见状,程方秋忍不住扶额,不是,也不用这么快就给他们创造机会吧?这也太明显了! 她突然有些想收回程晓花会是一个神助攻的话,确实“神”,但此“神”非彼“神”。 “哈哈哈,她走得怎么这么快。”程方秋没办法,只能干笑两声缓解尴尬,只是这样一来,好像气氛变得越发怪异了,她抿了抿唇,感觉有些没脸见人。 两姐妹一连串的反应,周应淮就算一开始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也渐渐明白了过来,他看着程方秋想找条地缝钻进去的模样,手握成拳头放在唇边掩盖住那抹上扬的弧度,随后主动开口转移话题道:“我们也走吧。” “好。”程方秋深吸一口气,勉强笑了笑。 两人想要追上程晓花,可她们一加快脚步,程晓花就像是后背开了眼一样,也跟着加快了速度,以至于没一会儿两波人就累得气喘吁吁。 说是累,其实也只有她们两姐妹累,周应淮全程就跟个没事人一样跟在程方秋身边,呼吸都没加重一分。 程方秋索性摆烂,一边慢悠悠走着,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街道,这个年代有种独有的朴素感,建筑和马路都是灰扑扑的,最为艳丽的就是墙上粉刷的各种励志标语。 街上看不见后世的车水马龙,最豪华的座驾是偶尔一掠而过的自行车,主人骑在上面雄赳赳气昂昂,神采飞扬,想要人看不见都难,而旁人也很给面子的投去羡慕的目光。 她上次就在周应淮的后座上体验了一把那种感觉,确实不错,估计就跟后世坐在跑车上差不多吧。 “新华书店!”程方秋眼尖的看见了街角的一个小店,木制招牌上面大大的四个字成功勾起了她的回忆,谁小时候还没缠着父母去新华书店买本字典呢? 一旁的周应淮自然听见了她的惊呼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由笑着问道:“进去逛逛?” 程方秋不可避免地心动了,她犹豫两秒,便朝着还在往前面冲的程晓花喊道:“晓花,我们要逛逛书店,你一起吗?” “你们逛吧,我就在外面等你们。”程晓花说一会儿,喘一会儿,显然是累得够呛,况且她从小成绩不好,看见书就头疼,她才不想进书店呢。 再者,这是一个多好的机会,留给秋秋姐和周同志单独相处不好吗? 见程晓花连连摆手,程方秋也就放弃邀请她一起了,转而冲着周应淮道:“那我们进去吧。” “好。” 一进书店就闻到了纸张特有的味道,一楼两侧的大窗户大开着,暖黄的阳光照射进来,铺满了整个室内,书架上各种书籍琳琅满目,让人不知道从何看起。 这个年代没有后世花里胡哨的各色文具卖,只有朴素包装的铅笔,钢笔和墨水摆在货架上,再者就是黄色包装的笔记本。 程方秋和周应淮在一楼浅浅逛了一圈后,就顺着木制楼梯往二楼去了,不同于一楼的宽敞明亮,二楼的环境明显变得逼仄起来,高大的深红色书架密密麻麻摆放着,两个书架之间只留下了一个人通行的距离。 看似杂乱,其实不同种类的书籍都分门别类的摆放着,只要按照货架旁边的指引,很快就能找到想要的书。 程方秋没有特别想要买的书,她也买不起,来这儿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探索一下这个年代的书店,所以在逛到尽头后,她就想下楼了。 结果刚转身,整个人就径直撞进他怀里,她脚步踉跄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他的衣角稳住身形,温柔的光线穿过厚薄不一的书籍造成的缝隙落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一幅唯美的画面。 程方秋微微抬眸,就望进一双深邃的眼眸当中,他逆着光扶住她,宽大手掌衬得她手腕越发纤细白皙,两人相触的位置犹如烈焰灼烧,又麻又痒,烫得双方都下意识地往后撤离了一步。 “小心。”男人嗓音低沉,极具魅力,乌黑短发如墨,骨像优越,阴影下的眉眼由于逆着光有些看不清晰,显得神秘又危险,可是面对她时却温柔似水。 这种反差感令她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指尖按了一下胸口的位置,想将那颗不安分的心脏按回原位,警告它安分些。 从初见,她就知道他是个极其容易令人心动的男人,这段时间的接触更是让她把这个观念落实,就连她偶尔都险些把持不住。 程方秋长睫颤了颤,一边道谢,一边随手从旁边抽出一本书来遮掩自己的慌乱,封面规规整整的几个打字表明了书名和作者,是这个年代最为流行的红色书籍之一,看简介,她还挺感兴趣的,只是饭都快吃不起了,买书就算了吧。 “这本书你看过吗?”她找寻着话题来驱散周围不正常的旖旎,明明这种氛围是她最为喜闻乐见的,可现在她只想快速逃离。 周应淮奇怪地看了一眼她泛红的耳尖,现在还不热吧?她怎么突然就像只煮熟的虾米一样了? 心中虽然疑惑,但他嘴上却没忘记回答她的话:“看过。” “那这本呢?”程方秋指向旁边的另一本书,周应淮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随后点了点头,她惊讶地微微瞪大眼睛,不死心地又随手指了好几本,无一例外的是他都点头了。 “真的假的?”程方秋这次露出了狐疑的表情,明摆着不相信,他该不会也跟其他男人一样为了在女生面前装那啥,所以就说自己都看过吧? 周应淮无奈地扶额轻笑一声,拿出其中一本,还没翻开书页就开始介绍起了相关内容,侃侃而谈,一个字都不带停顿的,嗓音似平缓而过的小溪流落进耳中格外舒适。 程方秋不信邪地拿走他手中的书,翻开第一页,找到了书籍介绍,还真就跟他说的差不多,这证明了他没有撒谎。 “你看过的书真多。”好半响,程方秋也只能用一句夸赞来掩盖自己卑劣心思被戳穿的不自在,她怎么就忘了,他可是书中顶级大佬,博览群书只是基操而已! “走吧。” 说完,程方秋一弯腰从他的胳膊之下钻了出去,率先往外走,周应淮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勾了勾唇,随后又将视线落在了她一开始拿起的那本书上面,他记得刚才她拿着它看了许久。 “走啊。”前方她的催促声传过来,周应淮收回思绪,从书架上将那本书拿出来,然后快步追了上去。 程方秋看着周应淮拿着一本书出来,只是粗略瞥了一眼,随口问道:“你不是都看过吗?还买它干什么?” “嗯。”他的确看过,但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地想买它,然后…… 周应淮抬眼看向面前盯着他的女孩,抿了抿唇,后面的话到底还是没说出来,只是轻声道:“准备买回去再看看。” 大佬的想法常人难以理解,程方秋不再多言,等周应淮给钱后就一起出了书店,程晓花一见他们出来就想跑,程方秋一把薅住她,挽住她的胳膊不让人跑。 “你不累啊?”程方秋小声嗔了她一眼,后者挠了挠头,同样压低声音道:“我这不是给你们创造机会吗?” “我谢谢你哦,走吧,快去供销社,万一等会儿好看的布料都被人选走了,哭都没地方哭。”程方秋最后一句话成功震住了程晓花,她没再反驳,拉起人就急匆匆往供销社的方向走去。 县城有好几处供销社,但是最大最好,东西最齐全的还是当属前两年刚开在中心地带的那家,都可以和百货商场媲美了,足足两层,面积非常大。 一进门,程方秋差点儿被眼前的场景惊呆,可以说是人挤人,每一个货架前都挤满了人,要说大家都是来买东西的也不尽然,还有些是来凑热闹的,也有些是陪同人员。 总之他们三个差点儿连落脚地都没找到。 “卖布的在二楼,咱们去二楼。”程晓花却对此见怪不怪,这都算人少的了,上次她陪她娘来买东西,都还要在外面排队。 人多就少不了磕磕碰碰,程方秋很快就淹没在人群之中,肩膀擦着别人的肩膀,差点儿摔倒在地,直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凑过来,挡在她身旁,这种情况才得以缓解。 程方秋朝周应淮投过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随后紧挨着他往前走,只是人太多,往前走两步就要停一下,两人停下的契机对不上,就容易发生肢体接触。 在不知道第几次指尖相触的时候,她大着胆子缠了上去,尾指精准地勾上他的尾指,小心翼翼地摩挲了两下。 她的胸膛犹如住了一只不停在乱跳的小鹿,让人紧张地咽了咽了口水,她直视前方,看不见后面人的表情,但是初步的尝试没有得到反抗,这就代表着他没有拒绝这出格的暧昧举动。 但是她却有些怂了,只敢简单的撩拨两下,准备现在就收回手,等会儿再不经意地找个机会解释自己的“不小心”,她只是害怕被人群冲散才拉他的手的! 想到这儿,合理的动机有了,她便试着松开指尖。 可刚有所动作,下一秒那只大掌就一根又一根地挤进了她的全部指缝,直至十指相扣,紧紧相握。 温暖的掌心带着些许潮湿,轻轻松松就将她的小手包裹在其中,霸道又强硬,可细细感受,就能察觉到主人的指尖在微微发颤。 人声鼎沸,她却好像听到了一阵比她的心跳还要乱的节奏。 “终于挤上来了。”程晓花兴奋地站在二楼台阶上,然后回头找寻程方秋他们的踪迹,结果就看到离得很近,又倏然分开的两人。 直觉告诉她其中有猫腻,可是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拉着程方秋直奔布料区域,后者一步三回头地去看周应淮,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丝红晕,咬了咬唇,问道:“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你们逛,我去买点儿其他的。”周应淮强装镇定地摇了摇头,耳尖缓缓变得通红,指腹互相摩挲两下,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浅浅的温热触感。 这是他第一次牵女孩的手,明知道在那种情况下,他应该主动松开,可就是下不去手,相反,他还依照心中的意愿主动握了上去,这完全打破了他这二十多年以来的认知。 对一个女孩这样干,简直是在耍流氓! 他现在脑子一片混乱,得单独好好想一想。 “那买完了,你来找我们。”程方秋看着跟纯情男孩一样无措的周应淮,忍不住啧了一声,刚才牵她手的勇气去哪儿了? 三人就此分开,程方秋跟着程晓花一起来到布料柜台,这里几乎被女人们给包围了,两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空位挤进去。 木制柜台后面有三个身穿制服的女售货员帮忙拿布料和收钱,在她们身后是一排排的长杆子,各种颜色和花色的布料都挂在上面供人挑选,其中最受欢迎的就是碎花布料和红色布料。 前者洋气,不管老的少的都想要裁一些回去做衣裳,而后者,只要是办喜事就离不开红色,老传统哪能丢啊,但红色也分好几种,深的浅的,让人眼花缭乱。 程晓花这次就是准备扯一些碎花,一些红色的回去做衣裳,碎花的留到日常穿,红色的则是结婚那天穿。 “我娘让我买黑色或者蓝色的,说是耐穿,我才不想呢,丑死了。”程晓花撇了撇嘴,她从小到大就没穿过两件新衣裳,都是捡大人穿不了的穿,黑色和蓝色更是天天穿,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能让她自己做回主,她哪能听她娘的。 她要买就买最好看,最漂亮的布料! 可是她想是这么想,但是审美却跟不上,来了县城好几次都没能定下到底买哪个,所以这次她把秋秋姐给带上了,秋秋姐是十里八乡最好看,最会打扮的姑娘,她选的肯定是最好的。 “结婚只有一次,我也觉得就要买自己喜欢的。”程方秋和程晓花的观念一致,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开始挑选起了布料。 程方秋先问了一下程晓花有没有看中的,后者羞涩一笑,指出了几个,等程方秋看过去,就瞧见了几个又红又绿,总之是各种颜色都参杂在一起的布料,戳的她眼睛疼。 “这不好看吗?”程晓花眨了眨眼睛,看着程方秋愣在原地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了。 “还是我来吧。”作为前世世界知名的摄影师,对于颜色的感知度,程方秋不敢说第一,也敢说第二,不光如此,她本人更是各大时装周的常客,帮程晓花选选布料简直是小菜一碟。 程方秋的视线在货架上扫视一圈,暗暗将其和程晓花对应起来。 选布料不能光看它花色好不好看,还要根据主人的肤色以及长相来综合考虑,程晓花偏黄黑皮,长相大气端庄,其实只要不是特别重的黑色和蓝色都很适合她,显白显瘦。 但她点名要选一件碎花的,程方秋就为她选了奶杏色打底,丛林绿小花做点缀的布料,而结婚用的红色则选用了适中的砖红色,融入一些中式元素做成长裙,到时候再配上盘发,肯定优雅十足。 程方秋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程晓花眼前一亮,“秋秋姐,你懂得可真多,你说胸前绣个蝴蝶盘扣是啥样子的啊?袖口又是加什么流苏,我光听听就觉得好看!还有那个头发咋盘?” “等回去我给你画出来,再给你好好说说,你这么聪明肯定一点就通。”程方秋看着似乎已经迫不及待的程晓花,不由宠溺一笑。 两姐妹让售货员把布料给她们包起来,就在这个时候,旁边插进来一道俏丽女声,“哎,我也要跟她们一模一样的。” 程方秋和程晓花不约而同地朝那人看过去,就瞧见一个穿着布拉吉的年轻女人挽着一个中年妇女站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而她们指着的布料显然就是她们刚才要的那两种。 程方秋眉头轻皱,就见那个年轻女人迎了上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我刚才在那边选布料,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对话,我觉得也挺适合我的,所以……”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这位女同志说的衣服样式我也挺感兴趣的,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想请你们去国营饭店吃饭,顺便商讨一下细节。” 国营饭店? 两姐妹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犹豫起来,国营饭店足够吸引人,毕竟这年头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都才三四十块,而去国营饭店吃一顿就得几块钱,还要相应的粮票。 城里人都不一定去的起,他们乡下人就更不用说了。 长这么大,他们连国营饭店的门槛都没迈进去过。 但眼前之人她们都不认识…… 程方秋抿了抿唇,刚要拒绝,就听见眼前的女人再次开了口,“我是真的很喜欢,为了选布料这件事,我苦恼了很久了,要不这样,你们选的这些布料我出钱,你们出布票,只要你们把衣服样式画给我就行。” 这时候,女人旁边的中年妇女也上前一步说道:“我们家琪琪下个月就要结婚了,要是再选不到合适的衣服,她宁愿不结婚,小姑娘,你们放心,我们不是骗子,也不是坏人。” 程方秋细细打量着两人,她们穿着得体,讲话松弛有度,礼貌有加,的确不像是坏人,她思索片刻后还是点头道,“不用你们出钱,就是个样式而已,有纸笔吗?我现在就可以画给你们。” “有有有。”年轻女人见她松口,眸光顿时一亮,连忙从包里翻出纸笔来递给她,程方秋也趁着这个时候仔细打量了一下她。 年轻女人看起来跟她们差不多大,二十出头,一头长发扎成两个麻花辫垂在胸前,肤色偏橄榄皮,瓜子脸,单眼皮,很高级清秀的长相。 “其实你更适合那个浅湖蓝的布料,衬得人更白净,更楚楚动人。” “那都要了。”年轻女人没想到她还会给自己建议,当即大手一挥,让售货员把那个浅湖蓝的布料也都裁了几尺。 还真是财大气粗。 程方秋扯了扯嘴角,只是感叹了一句,就趴在柜台上快速勾勒出了几根线条,她不是专业的服装设计师,所以只能画出个大概,但由于小时候学过几年美术,所以这对于她来说不算很难。 “比起圆领,方领比较适合你,到时候在这儿加一些褶皱会更加修饰腰身。” 她一边画,一边给年轻女人进行讲解。 她画的认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甚至就连售货员都凑了过来,只要是女人就没有几个不爱美的,见程方秋说得头头是道,一个个伸长脖子生怕错过一句。 不光是她的说辞吸引人,还有她那张脸和穿着也勾得大家挪不开眼,更是给她的话增添了不少说服力。 程方秋个子高挑,手臂轻轻松松撑在高高的柜台上,时不时思考一下,那模样就跟画报上的洋气女郎拍照一样,说不出来的漂亮,有气质。 她今天穿了一件奶白绣粉色小花的上衣,她没有跟大家一样把下摆自然垂下,也没有塞进裤子里,而是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系了起来,这样显得她的腰愈发细,腿愈发长。 有人模仿了一下,觉得还真的跟平时不一样了,怪好看的,便连忙美滋滋的跟身边人炫耀,有了一个就有更多的人跟着学,没穿衬衫样式衣服的人则是懊恼今天怎么没穿,等会儿回家了一定要学学! 而她那头秀发更是不知道怎么扎的,脑袋两侧的头发编成辫子缠绕在一起用发夹固定在脑后,其余秀发则垂在腰后,明明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可是在她头上就显得格外别致优雅。 衣服能当场学,但是头发却显得刻意了,只能回去再试试了。 程方秋注意力都在稿子上,完全不知道这些事,等画好稿子后,她就直接把纸笔还给了年轻女人,后者连连道谢,不顾她们的劝阻,愣是把布料的钱给出了,还塞了一些之前买的一些点心和水果到了她们手里。 “相遇就是缘分,你们帮了我个大忙,这点儿小心意就收下吧,对了我叫徐琪琪,很高兴认识你们。”徐琪琪性格大大咧咧,为人大方豪爽,一看就是没经历过人间险恶的干部千金,与她交好没有坏处。 虽然以后很大可能不会再有交集,但是秉承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想法,程方秋还是伸出了手握住了她的,抿唇笑道:“程方秋。” “那我就不打扰了,你们继续逛。”徐琪琪现在只想迫不及待地找裁缝把画稿上的衣服给做出来,于是匆匆告别后,就拉着她母亲离开了。 其他人见让程方秋画个稿子,要花那么多钱,心里冒出来的想法顿时消散了大半,也陆陆续续离开。 “秋秋姐你可真厉害。”程晓花怀里抱着一堆布料,望着程方秋的眼神当中满是崇拜。 “也是她们大方,说送就送。”程方秋伸出手帮程晓花分摊重量,望着徐琪琪她们离开的方向,忍不住感叹,这种挥金如土的日子啥时候才能重新落到她头上啊! “这钱都给你。”程晓花从兜里掏出那些原本应该用来买布料的钱,一股脑都塞进了程方秋的兜里,后者瞪大眼睛,就要还给她,“这是你娘给你的。” “我已经买到布料了,要不是秋秋姐你,咱也省不下这些钱。”程晓花却很坚持,硬要程方秋收下那些钱,“秋秋姐你还帮我选好了布料和样式,我真的很谢谢你。” 程方秋看着这小姑娘耿直的模样,只好道:“那我也不能全收,我们一人一半,当作私房钱?” 说完还俏皮地冲着程晓花眨了眨眼睛,然后将那些钱数了一半出来塞给了程晓花。 “我不要……” “你不要,那我也不要,我们还给徐琪琪。”程方秋打断程晓花的话,作势就要去追徐琪琪,程晓花赶紧把她拉住,这到手的鸭子怎么可能让它飞了?无奈只能妥协,小心翼翼地把一半的钱又塞回了口袋里。 这钱就是她的了,她还从没有自己拥有过这么多钱,想想还有些激动紧张。 可程方秋可没有给她胡思乱想的机会,直接拉着人开始四处张望起来,“周同志呢?” 说好买完过来找她们的,怎么这么久了还没过来? 第20章 想你了 此时周应淮站在卖各种零碎小玩意的柜台前犯了难, 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人挑花了眼,他看着挂了一整面墙的手帕,眉头微微皱起, 在他眼中这都长得差不多, 没什么区别。 可她是个爱美的, 要是选了一条丑的给她,会不会惹得她不高兴? 周应淮犹豫片刻, 还是决定选一条跟她的那条差不多的手帕,这样总不会出错, 他认真找寻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 一个售货员走了过来。 “同志你好, 我看你在这边挑选了很久, 是不是拿不定主意啊?” 闻言, 周应淮循声回头,就对上了售货员含羞带怯的眼神, 他眉头轻皱,还没回答,对方就继续问道:“是自己用,还是送人啊?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建议。” “送人。”有专业的人来推荐, 总比自己慢慢挑来得快, 于是周应淮便从包里翻出了那条手帕,“想要一条差不多的。” 售货员只是一眼, 就知道眼前的男人可能有主了, 顿时打消了刚起的念头,专心按照周应淮的要求,找了一条差不多的手帕递了过去, “这条卖得很不错,小姑娘都喜欢,还有这边的这些发绳,发夹……” 程方秋拉着程晓花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周应淮大包小包买了一堆,粗略瞥了一眼,全是女孩子喜欢的东西。 他说来买东西,是来买这些? 该不是买给她的吧? 这个想法刚冒出,程方秋自己就先打了一个寒颤,自恋是病得治。 可不是买给她的,那是买给谁的,总不能是周应淮自己用吧?他的同事又都是男的…… 不,还有一个女的,沈希莲! 沈希莲初来乍到没多久,很多生活用品都没准备齐全,程方秋前天还听到她抱怨这个没带,那个没带,当时周应淮也在场。 喉间莫名其妙堵了一团东西,上不去下不来,难受极了,她咬了咬后槽牙,理智告诉她这个时候她应该装作没看到一样,温柔细语善解人意地将此事翻篇。 可是程方秋做不到,她冷下脸,闷闷沉声开口道:“走吧,我们还要去一楼买些东西。” 说完,也不等周应淮反应,直接扭头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被甩了脸色的周应淮原本还忐忑该怎么解释买的这些东西,结果她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就走,那样子一看就是生气了。 可分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像只炸毛的猫儿一样了?难道是她们在买布料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谁欺负她了? 周应淮抿抿唇,想要追上去问问,可他跟程晓花不熟,程方秋又一副不想跟他说话的样子,一时之间他也没能找到机会了解事情真相,只能暂时搁置下去,准备等会儿再问。 下楼的时候人依旧很多,程方秋被挤得有些透不过气,原本就烦躁的心情瞬间变得更加不爽,她强忍着难受往卖肉的柜台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身旁凑过来一道高大的身影,与不久前一样在人群中为她隔离出一片清净之地。 程方秋一抬眸,映入眼帘的便是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高挺的鼻梁,优越的眉骨,每一处都那么完美,属实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他的嗓音温柔缱绻,眼底的波澜掩盖不住,充满了对她的关心和担忧。 “问这个干什么?”她依旧拧巴,语气也有些冲。 “看你有些不开心,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周应淮却仿若不觉,依旧好脾气地哄着,可只要认真看就会发现他眸底藏着的一片锋利寒霜,似乎循序渐进地从她嘴里套出前因后果,他就要去为她打抱不平。 突然,程方秋憋着的那口气就倏地缓缓消散了,虽然她也不知道那股气从何而来。 从周应淮主动牵起她手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完全肯定周应淮喜欢上了她,那她又为什么要在意一个他丝毫不喜欢的女生呢? 现在冷静下来,细细思考就会发现依照他的性格,肯定不会主动给沈希莲买东西,要么就是她拜托他买的,要么就是其中另有隐情。 总之,她不该生气的。 可明白这个道理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程方秋轻轻哼了一声,半真半假地娇嗔嘟囔道:“都怪某些人磨磨蹭蹭半天都不来找我,我想他了。” 听见这话,周应淮面色一怔,随后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以拳抵唇,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来,只是一会儿功夫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就骤然爬上了丝丝红晕,并迅速蔓延至耳尖。 他装作神色从容,若无其事的样子挪开视线,偏过头去,想借此避开她炽热的视线,但明显加剧的胸膛起伏却暴露了主人的真实情绪。 程方秋唇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扬,小样,略施小计就能把你钓成翘嘴。 卖肉的柜台前大排长队,三人排了很久才拿着肉票买到合适的肉,一番折腾下来都累得够呛,从供销社出来,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们便准备早点去车站占位置,顺便边走边把午饭解决了。 她们两个都带了干粮,周应淮却没有带,两个女人吃的份量显然不够给他分的,但幸好徐琪琪刚才塞给她们的东西当中有一包绿豆糕,刚好用来解决燃眉之急。 周应淮不是个喜欢占便宜的,在路过国营饭店的时候,给她们一人买了两个大肉包,方便快捷,用油纸包上就能带走。 闻着大肉包发出的香气,程方秋和程晓花对视一眼,没舍得拒绝,她们吃不完还能带回去让家里人尝尝味道,只要有肉,就是好东西。 到达车站的时候,空位已经不多了,相邻的位置更是没了,程方秋左右巡视一番,找了个看上去十分和善的大娘用一块绿豆糕换了位置,她一屁股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随后直接冲周应淮招了招手,“过来坐。” 周应淮摸了摸鼻子,害怕自己会错意,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程晓花,而后者却像是没看见程方秋的招呼和他的视线一样,直接在前面的一个空位上坐下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似乎根本不关心他们的事情。 “快来啊。”程方秋探出身子,用手拍了拍身侧的空位,嘴里轻轻再次催促着,勾人的桃花眼忽闪忽闪,愣谁也扛不住。 周应淮抿唇,随后大步上前,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才刚坐稳,就感受到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碰上了他放在膝盖上的大掌,他垂下眼睫,就看见那粉嫩的指尖正在他手背上画圈圈。 “你的手比我的大好多。”与大胆的行为不同,她还知道这是在车上,娇娇软软的嗓音压得很低,染着几分令人脸红心跳的魅惑。 显然是故意在撩拨他。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心中的想法,不等他出声,她的指腹转而按了按他凸起的青筋,继续道:“咦,这儿起来了。” 哪儿起来了? 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周应淮喉结滚动两下,将原本放在身侧的包不动声色地挪动了一下,刚好挡在两腿之间,遮掩住因为她而差点失控的谷欠念。 “我的就没有呀。”说完,她还把两人的手放在一起比较,男人的手掌稍宽,能瞧见清晰的淡青色脉络,指节线条流畅欣长,而女人的手则是小巧玲珑却不失秀气,骨节分明。 暧昧的空气变得更加旖旎。 “程同志……”开口时,他声音中带着些许暗哑,尾音稍稍拖长,再配上无奈的表情,成功让这普普通通的三个字带上了不正经的味道。 望着周应淮眼尾泛起的那抹红,程方秋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惹火过了头,轻咳一声,连忙把手从他的大腿上收回来。 后面的路程,两人的交流少之又少,但是却感觉比来时枕了一路还要亲密暧昧。 他们都知道彼此之间有些东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等车到站后,三人结伴往村子的方向走,等快分开,程方秋才想起来老娘的叮嘱,赶忙回头,他依旧站在原地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见她看过来,还有些呆怔,随后缓缓勾了勾唇,问道:“怎么了?” 阳光之下,她眼眸弯弯,对着周应淮道:“我娘叫你晚上来家里吃饭,你上次答应了的。” 几乎是瞬间周应淮就想起来那次她手被烫到,两人从卫生院回来的路上,丁夕梅邀请他去程家吃饭的事情,当时他只是随口答应,没想到人家不是客气客气,而是真的在准备这件事。 他连忙正了神色,“那我回去收拾一下,就过来帮忙。” 程方秋也没拒绝,反正拒绝了也没用,所以她只是点了点头,便准备跟着程晓花离开,谁知道还没走出去几步,就看到路边原本蹲着的一个高大身影,见着她就跟狗见了骨头一样瞬间扑了上来。 程方秋和程晓花都被突然出现的人吓得忍不住尖叫出声。 “方秋妹子,是我啊,李健平!”李健平见把程方秋吓到了,一张黝黑的国字脸顿时爬满了惊慌,手足无措地连忙道出自己的身份。 听见这话,程方秋睁开眼睛,看清眼前之人,这才放下了做防御姿势的手臂,拍了拍惊魂未定的胸脯,气恼之下,语气也变得不耐烦起来,“你蹲在这儿专门吓我?” 李健平见程方秋误会自己,连忙摆手解释道:“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我是在等你。” 他一大早就去程家找了程方秋,结果人不在家,问过婶子后才知道她跟她堂妹上城里去了,李健平一开始想去县城里找她,可又怕找不到人,便一直蹲在村口,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等到她了! “你等我干什么?”程方秋皱起眉头,在脑海中搜寻了半天,也没能找到能跟他扯上关系的事情。 “我……” 李健平听见这话,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半步,只是下一秒领口就被一双大掌给摁住,随后整个人天旋地转,砰的一声后背着地,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摔在了地上,眼冒金星,疼得龇牙咧嘴起来。 “光天化日耍流氓?等去了公安局跟公安同志说吧。”周应淮脸色冷到极致,眉眼间的戾气更是阴狠,像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李健平与他对视上,心中咯噔一下,被他身上那股子气势吓得好半响都没能说出话来。 周应淮可不管他在想什么,直接将李健平的胳膊拧成麻花固定在身后,随后一用力就将他整个人都从地上提了起来,准备先扭送去大队上,再送去警局。 “哎哎哎,我怎么就耍流氓了?” 李健平这才终于回过神来,一听要进警局就慌了,拼命扭动起来,想要从周应淮的手中挣扎出来,可是明明他没比他矮多少,但就是不管怎么反抗,都没办法从他手中逃脱。 这人他娘的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眼看误会越来越大,程方秋也从周应淮那一套行云流水的擒拿招式当中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开口道:“他跟我们是一个村子的,他没对我们做什么。” 她的话,周应淮还是信的,但还是没将李健平松开,而是上上下下将她扫视了个遍,见没有异常,心中的大石头这才总算是放了下来,但嘴上依旧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我没事。”程方秋摇了摇头,然后指着憋红了脸的李健平道:“你快把他放开吧。” 周应淮紧蹙的眉头松懈了些许,然后瞥了一眼李健平,见他因为疼痛而扭曲的面容,缓缓松了手,还好心扶了他一把,只是手才刚挨上去,李健平就跟见了洪水猛兽一样往后退了好几步。 “你别碰我。” 那样子,活脱脱把周应淮当成了阎王。 周应淮面色不改,语气诚恳:“抱歉,如果你需要去卫生院的话,我可以承担相关医药费。” 这事怪不了谁,这种情况下任谁都会误会,周应淮不后悔刚才自己的一系列行为,但如果弄伤了人,他也会承担相应的责任。 闻言,李健平嘴角抽了抽,虽然他现在浑身都疼,但却没有伤筋动骨,这点他是清楚的,要是程方秋不在,他肯定要好好讹这个一脸高傲的臭小子一笔,但现在心上人在这,他肯定要维护好自己的形象。 所以李健平佯装无事地挺直了腰背,“你这点儿三脚猫功夫,还伤不到我。” 周应淮挑了挑眉,沉默不语。 程方秋挑了挑眉,你确定? “你这腿都在抖……”程晓花光是看着都替他疼,但是他要打肿脸充胖子,谁也管不着。 李健平有些挂不住脸,急忙出声打断程晓花的话,“秋秋,我是真的找你有事,我都在这儿等你一天了。” “什么事?”他这么着急,倒不像是作假,程方秋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急于求解,所以也就没有纠正他过于亲密的称呼,只是下一秒,在听到李健平说出来的话后,她差点儿被气呕血。 而一旁的周应淮则是彻底沉下了脸色,垂在身侧的手重新捏成拳头,咯吱作响,看来刚才还是打得不够狠,什么浑话都能说出来。 因为李健平说的是:“秋秋,嫁给我吧?” 这么荒谬的事情估计也只有李健平这种没长脑子的人能说出来了,先不说这个年代保守讲究,婚姻大事一般都是由父母双方代为商议的,怎么都轮不到他来跟她开这个口。 就说他们两个都不是特别熟,他是怎么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白地说出要她嫁给他这种话的。 而且还是当着周应淮的面!要是被误会他们两之间有点儿什么,那真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你胡说什么呢?”程方秋气得胸口上下起伏,说出的话都有些颤抖,视线扫向周围,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在村口,这会儿已经凑过来几个人来看热闹了。 女人在名声方面就是要比男人吃亏些,如果这件事被添油加醋传出去,别人只会说她狐媚子功夫足,而对李健平估计就是一句风流匆匆带过。 本来高高兴兴从城里回来,现在所有的好心情都被李健平给毁了!她招谁惹谁了,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我没胡说,我是认真的,秋秋我喜欢你很久了,我能干活,每年都拿满工分,去年还得了劳动标兵,就算你不想干活,我也能养活你的。” 李健平情绪激动,迫不及待地在程方秋面前彰显自己的能力,一边说着,一边撩开袖子秀了秀胳膊上的腱子肉。 对于这样硬核的表白,程方秋反而冷静下来了,她神色淡淡,甚至毫无起伏,“你别那么叫我,我不喜欢你,也不用你养,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说完,就要拉着程晓花和周应淮离开,眼看她要走,李健平急了,嘴边的话脱口而出:“难道你真的要嫁给那个姓贾的?他就是个人渣,你别被骗了!秋秋你就算答应了,也可以反悔的!” “你嫁给他,还不如嫁给我,我肯定会让你幸福的。” 这会儿是李健平,又来个姓贾的,旁边还有个护着她的周同志,这关系可真复杂,但要是对方是程方秋,也就不难理解了,从小到大,她身边围着的男人就没少过。 围观群众个个竖起了耳朵,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什么姓贾的,我根本就不认识……” 程方秋下意识地反驳,但脑海中却闪现出一个画面,好像李二婶之前给她介绍的那个对象就姓贾,但是她当时已经明确拒绝了,难道其中出了什么差错导致李健平产生误会,然后现在跑到她面前来争取机会? 程方秋在思考的时候,周应淮则是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她,自然也将她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她认识那个姓贾的,并且也有嫁人这回事。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沉闷的寂静中似乎能感受到他倏然变重的呼吸声,每一声都像是在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情绪。 可只是几个呼吸,他就冷静了下来,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是锋利的眸光却变得稍稍柔和起来,依照她的性子,不会干出四处勾搭人的事情,其中必然另有隐情。 他不能因为只言片语就误会她,这不公平。 果不其然下一秒,程方秋就冷笑着开了口:“你从哪儿听说我要嫁给那个姓贾的?是谁在乱嚼舌根,污蔑我的名声,我非得告到村支书那儿去,让他给我主持公道。” 李丽芬赶过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差点儿两眼一白晕死过去,她赶忙冲过去拍打了李健平两下,“你这个臭小子喝了两口马尿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在这胡说八道什么呢?” 说完,又拧了李健平两下,压低声音气急败坏道:“你要害死你姑姑我啊!” 李丽芬刚刚在家洗衣服,结果邻居就跑过来告诉她李健平和程方秋在村口闹起来了,听说那个臭小子还当着众人的面跟人姑娘求婚了。 他李健平不要脸,他们老李家还要脸呢。 哥嫂本就不同意李健平娶程方秋,现在好了,他直接来个先斩后奏,等水到渠成了再说,翅膀真是硬了,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胆子。 好在哥嫂都去自留地了,这会儿还不在家,不然指定要拿着棍子去把李健平给打回来,到底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李丽芬还是不忍心的,更何况里面还牵扯到了程方秋。 思来想去,李丽芬就赶来了村口,谁知道刚到就听到了这番话,几乎是瞬间她就反应过来了前因后果。 昨天上午贾家人按捺不住又来找了她,还把媒人红包往上提了提,她一时见钱眼开就夸下了海口,说这事保证能成,还撒谎说程家已经答应了。 只是刚把人送走,她就后悔了,毕竟后来丁夕梅专门来找过她,态度强硬地拒绝了这门婚事。 可那又是好大一笔钱,她舍不得,便准备再找时间探探丁夕梅的口风。 谁知道还没来得及行动,李健平就送给了她一个“大礼”! 这臭小子肯定是昨天又偷偷听他们说话了。 今天这事不能闹大了,万一闹得人尽皆知,得罪贾程两家都是小事,最重要的以后还有人敢找她李丽芬说媒吗? 想到这儿,李丽芬打了个激灵,此时是一万个后悔为了红包答应贾家帮忙说媒的事,也暗骂自己做事不谨慎,居然让李健平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猛而泛白,她内心颤颤,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程方秋嗤笑两声,“婶子你才是不要胡说八道吧?我看他清醒的很,哪像是喝了酒的。” 就算喝了酒,也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 一看李丽芬这慌慌张张的模样,程方秋就知道这事跟她脱不了关系。 20-30 第21章 周应淮冷脸 “这跟喝没喝酒没有任何关系, 人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周应淮眯起眼睛,刚才他近距离接触过李健平,他身上可没有酒味。 李丽芬完全是在撒谎。 “我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李丽芬皱起眉头, 拉着李健平就要走, 程方秋拦住他们, “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不许走。” “晓花你去把村支书和大队长叫过来。” “好。”程晓花二话没说, 一溜烟跑了,李丽芬想拦都拦不住。 “不就是说了几句玩笑话, 至于叫村支书他们过来吗?”李丽芬梗着脖子, 依旧不肯松口。 “女孩子的名声有多重要, 婶子你难道不知道?要是这件事传出去我还怎么见人?今天不把这件事弄清楚, 我是不会罢休的。” 程方秋气恼地说完, 又看向李健平。 “我根本就没有答应过任何人要嫁给他, 我们家也从来没有给出过这种承诺,你到底是从哪儿听说我要嫁给那个姓贾的?又为什么说他是人渣?” 听见这话, 李健平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后知后觉其中可能存在猫腻,而这个猫腻就出在他姑姑身上,想到这儿, 他下意识地飞快瞄了一眼李丽芬, 结果就正巧看到她在对自己使眼色。 这番行为无疑是落实了他的猜测。 李健平是凭借一股气冲到程方秋面前说出那番话的,但是这股气在这一刻莫名就消散了, 他甚至都有些心虚地不敢抬头, 他完全没想到事情会闹到现在这个样子。 他咽了口唾沫,看看程方秋,又看看李丽芬,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你不是喜欢我吗?这种事都不告诉我,算哪门子的喜欢?”程方秋冷笑两声,唇角勾起的弧度格外讽刺,似乎对李健平失望至极。 “秋秋……”李健平下意识地将心底的称呼喊了出来,但是想到不久前她不让自己这么喊,便又改了口,神情是难以掩饰的受伤,“方秋妹子,我是真的喜欢你,从小就喜欢。” 从记事起,他就知道村里有个漂亮得跟天仙一样的女孩,所有男孩都喜欢她,他也不例外,只是她好像从来没有把他们,也包括他放在眼里,她对谁都是差不多的态度,不热情也不冷淡。 他以为只要等她长大,他就有机会娶她回家,所以这些年他拼了命地干活,就是想证明他有能力可以养活她,也是为了多一份筹码能战胜其他人,从中脱颖而出。 但是她现在居然怀疑他的真心,也拒绝了他的真心。 李健平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挫败和失落,他捏了捏掌心,像是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将前因后果说出来,就感觉胳膊上传来了一道痛意,一扭头就对上了李丽芬警告的眼神。 所有的话便堵在嘴边说不出来了。 “秋秋啊,这里面有误会,前段时间你娘不是拜托我帮你说亲嘛,不小心被这小子听到了,刚好这段时间贾家人又经常来找我,所以他就以为你要嫁人了。” 李丽芬真不愧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媒人,嘴皮子还是厉害,三言两语就撇清了关系。 “但他听话又只听了一半,他不知道你们家早就拒绝了,还一心惦念着你,今天才干了蠢事,等会儿我们回去了肯定好好教训他。” 李丽芬半真半假地解释完前因后果,让人挑不出错来,还觉得李健平对程方秋一往情深,是个痴情仗义的男人。 “原来是这样啊,那不就是误会一场。” “程家闺女要说亲?这事我咋没听到一点儿风声?” “咋的,你也喜欢人家,啧啧,你有人李健平胆子大,情深意重吗?还是程方秋有本事啊,村里的男人一个个都喜欢她。” 不少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开来,重点明显偏移,没人再关心李健平当时说程方秋要嫁人是有多么肯定,也不在意姓贾的到底为什么是人渣。 程方秋却将其深深刻在了心里,就算李丽芬解释的有理有据,但是她还是觉得其中另有隐情,刚要再追着李健平问一问,大队长他们就来了。 跟他们差不多时间到达的还有程家父母,以及她弟弟程学峻。 “发生什么事情了?”大队长孟信飞环视一圈,程晓花火急火燎来大队上找他们,他们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结果到了现场,不光没见血,气氛更是说不出的风平浪静。 程方秋想说什么,结果李丽芬就抢先开口,将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然后道:“误会,就是误会,小辈不懂事。” 说完,又扭头冲李健平喊道:“还不快道歉。” “对不起。”李健平见这么多人都来了,也不敢再生是非,只能顺从着道歉。 程方秋冷冷看着没说话,注意力被刚赶到的丁夕梅他们给勾走了,连忙安抚几句。 “年纪也不小了,说话做事都要有个分寸,对待女同志要尊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嫌臊的慌。”孟信飞指着李健平数落了几句,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甚至还觉得大惊小怪。 他瞥了一眼程方秋所在的方向,突然目光一凝,勾起笑容走向了在她身后站着的周应淮。 “周同志也在啊,今天闹了场笑话,真是让您见笑了。” “大队长。”周应淮将视线从程方秋身上挪开,转而落在眼前人身上,也笑着打了声招呼,只是笑容之后却是有些冷淡,“这倒是让我想起件事,现在是新时代,法治社会了。” 孟信飞不知道他突然提这个是为了什么,但还是接话道:“可不是嘛,前段时间还开会说要在村里贴些宣传标语呢。” “但我之前听说有些偏僻的村里还有强娶强嫁的陋习,这可是违法的。”周应淮眉梢轻扬,狭长的眼眸缓缓眯起,透着一股阴鸷寒意,紧接着他慢慢吐出的话更是让孟信飞心中咯噔一下。 他觉得周同志这是话里有话,在提醒他什么,可思来想去都没个头绪。 好在周应淮接着又道:“但这段时间看到大队长和村支书的办事风格……咱们村肯定是没有的。” 语气轻松,就好像刚才阴恻恻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孟信飞被周应淮的说话大喘气吓得不轻,勉强跟着笑了笑,随后义正言辞说道:“那是当然了,要是有人敢在村里干这种事,我肯定第一个不答应,直接扭送公安。” 心里没鬼的这时候都一个劲附和大队长,还夸大队长大公无私,雷厉风行,毕竟谁家没有儿子女儿,这是好事啊! 但心里有鬼的,这会儿藏在背后的手抖了又抖。 程方秋则是在周应淮开口的第一时间就看向了他,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他这是在警告某些人呢,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她。 应该是吧。 她唇角往上勾了勾,心情一好有些事情也就不想撕破脸皮再追究下去了,再者有了这么多人的介入,再加上李丽芬言之凿凿的解释,这件事估计只能这么算了。 但是其中的缘由,程方秋没打算就这么算了,有人在背地里算计她,她这个当事人总得搞清楚真正的来龙去脉,才好防备着不会再被扑咬一口。 想到这儿,程方秋眸色沉了沉,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后才对着丁夕梅道:“咱们回家吧,不要在这儿浪费时间,晚上还要招待客人呢。” 经过程方秋的提醒,丁夕梅这才想起来今天的正事,一拍脑袋,“我锅里还烧着热水呢。” 说完,又看向周应淮,笑着道:“周同志等会儿……” “程同志都跟我说了,晚上我会过来的。”周应淮微微一笑,对待丁夕梅很是客气礼貌。 说着说着,一行人就要离开,就在这时,李健平忍不住喊了一句:“方秋妹子。” 程方秋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也没有停留,倒是丁夕梅没忍住冷下脸转身道:“今天的事情我们不追究,还请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不然败坏了秋秋的名声,我们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大庭广众之下表白,他们不觉得浪漫,只觉得麻烦困扰!他倒是什么损失都没有,但是秋秋呢?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在背后嚼舌根,说她到处勾搭人,不识好歹…… 这种喜欢,他们家秋秋不稀罕,他们也不稀罕。 现在男女关系多么敏感,只要是个人都知道,也就只有李健平这个大老粗能干的出来今天这种事情了。 两家关系原本还不错,但今天之后就说不准了。 “我知道了。”李健平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没再说什么,默默目送他们一家人离开,等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走了,他倏然看向了李丽芬,“姑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也不用管了,姑姑会自己处理好这件事的。”李丽芬这时候是真的慌了,只要一想到有可能会被送去见公安,她这心就一刻都不得安宁。 都是贪心惹的祸! 不行,她得抓紧时间去贾家把这件事解决了,不然夜长梦多,万一被两家知道她在中间和稀泥,她就完了。 思及此,李丽芬就想坐车去贾家,谁知道就回家取个钱包的功夫,最后一趟车就没了,她只能明天再去。 就耽误一天,不会有事的。 这边丁夕梅刚到家门口就直呼晦气,“以后遇到这种事,理都不要理,直接回家,我跟你爹给你撑腰。” “就是,哪有半路上拦着小姑娘说那些话的,简直是耍流氓。” 程保宽更是啐了一口,然后对着程学峻教育道:“你小子以后可不许这么对待小姑娘,有啥话私下说。” 毛都没长齐的程学峻见矛头转向了自己,连忙转移话题道:“等会儿周同志要来家里,我还是先把院子再扫扫吧。” 这如临大敌的模样逗笑了其他人,让气氛轻松不少。 一家人正准备进屋,就撞上了住在对门的邻居媳妇儿,对方明显是刚吃完瓜回来,一看见他们,脸上就露出了藏也藏不住的心虚和不自在。 “程二嫂你们也回来了?” “嗯,刚到家。” 丁夕梅见她跟自己打招呼,就算心情再不好,也勉强勾起笑回了一句。 两方人匆匆见面,又想匆匆分开,但是程方秋这个时候却开口叫住了她,“婶子,我记得你也是铁家村的?” 廖佳珍回家的脚步顿住,回头看向程方秋,不知道她突然提这个干什么,但还是点头道:“对。” “那你知道贾家的情况吗?”程方秋眸光亮了亮,问出心中所想。 “贾家?”廖佳珍几乎是立刻就串联上了前因后果,李家小子口中那个姓贾的,该不会说的就是他们村的那个贾庆宝吧? 说起这位贾庆宝,那可是他们村现在的大红人,年纪轻轻就在公社上班,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就连她这个嫁到外村来的人每每回去都能听到家里人掰扯几句。 只是没想到他们家居然会跟程家说上亲。 虽然这亲没成,但也足够让廖佳珍感到惊讶了,惊讶之余,有些可惜,又有些庆幸。 只是有些话到底要不要跟程家人说,廖佳珍有些犹豫不定。 “婶子,我和贾同志无冤无仇,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关系,我就是害怕以后会有人拿这件事大作文章,所以想心里有个底,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他们家的事?” 程方秋抹了抹眼角,要哭不哭的模样成功勾起廖佳珍的怜惜,她自己也有女儿,最看不得这种,再加上两家关系向来不错,她便叹了口气,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贾庆宝这个后生是很优秀,听说原本还打算在部队留任的,要不是前年他爹在山上摔伤了腿,他估计也不会退伍回来,但是……” 说到这儿,廖佳珍突然压低了声音,左右看了看,见没有旁人才继续道:“大家都说这都是他被他爹娘坑了。” 哪有亲爹娘坑自己儿子的? 廖佳珍这话一出,其他人对视两眼,都忍不住好奇地追问了两句。 “要我说都怪他们眼皮子浅,只看得见当下!” “当时贾庆宝在部队里跟文工团里的一个女同志看对了眼,就给他爹娘写信说想跟那位女同志结婚,结果贾家二老害怕他娶了外地女人,跟家里离心,便棒打鸳鸯,死活不同意,然后没过多久,贾庆宝他爹就摔伤了腿,逼儿子回家了,你们说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人回家了,他们还不安分,天天张罗着要给他说亲,结果贾庆宝也不是个软骨头,他爹娘前脚跟人家说好了,他后脚就登门拒绝,还说这辈子都不娶媳妇儿了!” “这一来二去,咱们村没女孩敢嫁给他了。” 听完,程方秋有些惊讶地抿了抿唇,那这贾庆宝也不是个人渣啊,相反还挺孝顺和钟情的,但转念一想,他为了父母抛弃女友,也称不上好人二字。 难怪贾家父母会跑这么远来给他们家儿子说亲,感情是离得近的都不敢嫁了? 程方秋再次把脑海中的信息组合在一起,但还是想不通李丽芬那么心虚的原因,她到底有什么事瞒着大家? 想不通,她索性也就不想了,现在知道了贾家的大概情况,知道他们家对自己家没什么威胁,她也就放心了。 “谢谢婶子,拿两块绿豆糕给弟弟妹妹吃吧。”程方秋从袋子里拿出两块绿豆糕塞给廖佳珍,后者客气地推辞两次,也就收下了。 “那我还要回去洗衣做饭,就不聊了。”廖佳珍乐呵呵地跟他们告别后,就回了自己家。 望着廖佳珍的背影,丁夕梅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脯:“幸好当初没答应,不然……” 这心里装了别的女人的男人哪会是良配?他们家事先毫不知情,等嫁过去后悔也晚了,这辈子还有的哭呢! “这些情况李丽芬提都没提,也不知道她是知情还是不知情!”丁夕梅气得牙痒痒,不行,她得把她那一篮子黄豆要回来。 “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今天还要招待贵客。”丁夕梅叹了口气,一直站在门口也不是个事儿,便让大家先进门。 等进了厨房,程方秋看气氛有些压抑,便笑着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先吃块绿豆糕垫垫肚子。” 这话一出,程学峻准备去外面扫地的步子硬生生转了个道,直接扑到了餐桌上,睁着一双和程方秋神似的桃花眼直勾勾地望着绿豆糕,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但他还保持着些许理智,开口问道。 “绿豆糕?姐你哪来的钱和票买的?” 这话也是程保宽和丁夕梅想问的,于是程方秋便把在供销社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只是隐瞒了钱的部分。 她和程晓花说好了,这钱要当作私房钱的。 “姐,你以后臭美我都不挖苦你了,爱美是真的能当饭吃啊。”程学峻听完前因后果,当即不客气地拿起一块绿豆糕往嘴里塞去。 这臭小子!程方秋被他气笑,也招呼程保宽和丁夕梅一起吃,但是等会儿还要吃饭,所以他们都没吃多少,一人掰了一半吃了。 家里要招待客人,对方还是周应淮,所有人都很重视,也莫名有些紧张,怕耽误时间,赶紧分配任务,各干各的,两兄妹就被分到院子里再检查检查有没有什么卫生死角。 这架势,就跟女婿上门一样。 程方秋想到这儿,先是一愣,随后眼眸弯了弯,指挥着程学峻扫这儿,扫那儿,看着他乖顺的模样,心中不由产生了一个疑问。 爹娘会紧张,程方秋能理解,但是程学峻这小子紧张什么?他平时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这么想着,她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我以后也想当技术员,跟周同志打好关系,有利于我进步。”程学峻双眼亮晶晶的,看起来很是认真。 程方秋啧了一声,毫不留情戳穿他,“你前几天还说想跟你田牛哥一样当兵去呢。” 小孩子家家的,梦想一天一个样,昨天想当兵,今天就想当技术员,赶明就想当医生了。 “姐!”程学峻嘴巴翘起老高,程方秋看准机会往上狠狠一拍,顿时他的嘴巴就发出了格外滑稽的“波”的一声,惹得她捧着肚子笑个不停。 “爹娘,姐欺负我。” 程学峻反应过来,半分都不带犹豫的告状,但是二老的心又不是第一天是偏的,明明就在厨房里面,但就是不作声,气得程学峻拿着扫把就要去追赶程方秋。 程方秋自然不可能让他追上,边跑,边挑衅地冲他做着鬼脸,只是下一秒后脑勺就撞上了一个坚硬的怀抱,随着些许物品落地的声音响起,她纤细的腰身也缠上来一只温暖的大手。 “小心。” 头顶上方传来一道低沉缱绻的嗓音。 第22章 桃肉 程家门口种了一棵桂花树, 正值盛夏,枝叶茂盛,阳光透过枝桠洒下来, 渲染出梦幻朦胧的阴影。 程方秋微微向后仰着头, 只能看见他清贵深邃的眉眼, 俊气非凡。 他的手掌宽厚炙热,就这么横亘在她的腰上, 有种揉进骨子里的亲密,程方秋心颤了颤, 觉得浑身都像是着了火一般滚烫, 还没来得及开口, 下一瞬, 他就绅士地主动收回了自己的手。 程方秋顺势转身, 与他正面相对, 用手挽了挽耳边的碎发,借此缓解心头蔓延上来的缕缕尴尬, 她和程学峻打闹归打闹,居然被他给看到了…… 他不会觉得她幼稚吧? 想到这儿,她抬起眼睫缓缓看向他,想要在他脸上看出些蛛丝马迹, 只是这一看却被惊艳了一瞬。 周应淮身上穿着的不再是在县城的那套衣服, 而是换了一套深色的衬衣和长裤,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是解开的, 露出修长脖颈和两道锁骨, 性感又矜贵。 但衬衣下摆又规规矩矩地扎在西裤当中,增添了两分禁欲,精巧的皮带禁锢着劲窄腰身, 显得他整个人宽肩窄腰,身材好得不像话。 除此之外,他的短发也有好好打理过。 由此可见主人对这次上门做客的重视程度。 她盯着人看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被盯着的人却觉得不自在极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这么正式,明明只是一场再简单不过的饭局罢了。 下乡以来,他没少被乡亲们邀请到家中吃饭。 可唯有今天,不一样。 “你来了?快进屋坐。”程方秋终于回过神,请人进屋,但视线还是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周应淮这正装一穿,更有魅力了。 秀色可餐,不外乎如此。 但是要说他最“可餐”的时候,还是当属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不着寸缕的模样…… 咳咳,她在想什么龌龊东西!程方秋耳尖爬上一缕薄红,为自己脑袋里冒出来的东西感到可耻。 “嗯。”周应淮没注意到程方秋的反常,他如释重负地应了一声,随后弯腰去捡地上的东西,程方秋也不可能冷眼旁观,赶紧帮忙。 结果就发现地上散落的居然是两包烟,一瓶白酒,还有几个瓶瓶罐罐,她没看清楚,但应该都不便宜。 这哪是上门做客啊,分明是送钱来了。 程方秋咽了咽口水,看着周应淮将装东西的口袋收好,然后若无其事地要跟她往屋里走的架势,默默闭上了嘴。 财大气粗,礼数周全,真不愧是书中大佬…… 他既然不提,那她也就不提。 “学峻去给周同志倒杯水。”程方秋一边引着人往堂屋里走,一边指挥着程学峻,后者早在周应淮出现的那一刻就丢了手中的扫把,难得一见的有些拘束,幸好有程方秋提醒,他才立马反应过来要去干什么。 他们动静不小,丁夕梅和程保宽从厨房闻声出来,看见周应淮,一个比一个笑得灿烂,纷纷跟周应淮打了个招呼。 “哎哟,人来了就行,带什么东西呀。”丁夕梅一看到桌子上放着的一堆东西,顿时心里一咯噔,有些不好意思地冲着周应淮嗔怪了一句。 “叔叔婶婶。”周应淮依次喊了人,随后柔声笑了笑,“我的一点儿小心意。” 那是一点儿小心意吗?程方秋都不想戳穿他。 闻言,丁夕梅又瞥了一眼桌子上的袋子,看不清里面装了什么,只当是乡下走亲戚都会带的一些小东西,便没有再揪着这件事不放,只是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就连语气都不自觉欢快了许多。 “菜还没做完,秋秋和学峻你们陪着周同志吃点儿小零嘴,聊聊天,我们马上就做好了。” 为了招待周应淮,丁夕梅今天一大早就去找大伯家借了些糖票,去公社的供销社买了一些吃食回来,糖果,瓜子,水果应有尽有,是下了血本的。 “我来帮忙吧。”周应淮之前说要来帮忙,还真就是来帮忙的,进门到现在坐都没坐,见丁夕梅他们要回厨房,当即撸起袖子就要跟着一起去。 “不用,不用。”见状,丁夕梅眼珠子都快吓出来了,连忙制止,这哪有让客人下厨的,再说了,虽然不应该这么想,但是周应淮看上去就不像是会下厨做饭的,他进厨房,那不是耽误时间吗? “反正坐着也是坐着,还不如动一动。”周应淮说完,顿了两秒,又补充道:“他们说我的厨艺还不错,应该不会给叔叔婶婶拖后腿的。” 这不是拖不拖后腿的问题,而是…… 等等,周应淮会做饭?这点儿倒是没想到。 不光丁夕梅,程方秋都眼睛亮了亮,书中可没写周应淮会做饭啊,没想到大佬不仅上得厅堂,还下得厨房! “那我帮忙劈柴?”周应淮也看出了丁夕梅不想让他进厨房帮忙的念头,以为是怕厨房人多反而施展不开,便又提议去后院劈柴。 “也不用,周同志你……”丁夕梅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上赶着要帮他们家做事的客人,一时间都有些整不会了,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能找到拒绝的理由。 还是程方秋赶紧上前拉了拉周应淮的衣角,一句话将人给留住了:“周同志,我弟弟刚才还说想当技术员呢,你能不能给他讲讲其中的门道?” 感受到衣服往下坠,周应淮迟疑了两秒,点了头,“当然可以。” 见他打消帮忙的想法,丁夕梅松了口气,交代了两句便和程保宽重新进了厨房,留下三小只大眼瞪小眼。 程方秋也不知道周应淮今天是怎么了,明明他平时性子挺冷淡的,但今天就变得格外热情,非要说的话,就跟开了屏的孔雀一样,上赶着表现自己。 越想越奇怪,她没忍住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恰好此时后者也看向了她,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上,有种莫名的诡异慢慢蔓延开来。 程方秋倏地转身去拿桌子上的桃子,“你们聊,我去把桃子切一下。” 说完,她就想去厨房,但往前走了两步,就想起了家里唯一的菜刀刚才切过猪肉,于是脚步又硬生生地停了下来,“还是将就吃吧。” 她这么奇怪的举动引来了在场一大一小两位男同志的注意,程方秋被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干脆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默默听他们说话。 只是听了没一会儿,她就感到无聊了。 程方秋手掌托着下巴,白皙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脸颊,在上面戳出一个又一个的小红印,褐色瞳孔中倒映出周应淮认真解答的侧脸。 似乎他眼中除了专业名词和程学峻,再无其他。 程方秋有些不乐意了,她漂亮的眼珠子转了转,顺手捞出盘子里的一个桃子递到他面前,“我吃不完,你掰得开吗?” 周应淮原本正在跟程学峻讲技术员平时大概的工作内容,正说到一半,眼前就突然出现了一颗粉嫩的大桃子,顺着捧着桃子的手往上看,就瞧见一张如花似玉的脸。 她的眼睛似乎带着钩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红唇微启,说不出的娇媚撩人。 “我去洗个手。”周应淮瞥了她一眼,似乎在说这还用问? 程方秋摸了摸鼻尖,冲着他甜甜一笑,屁颠屁颠跟着他起身,“洗手往这边走。” 两人就这么离开了堂屋,留下了满脸懵怔的程学峻,他怎么觉得他姐是在跟他抢人呢? 程家后院正对着大山,平时很少有人会经过,所以此时格外安静,只隐隐约约能听到从厨房传出来的谈话声。 靠着门口的屋檐下摆着一口水缸,里面的水都是程保宽和程学峻今天早上刚从井里面打上来的,好方便家里用水。 周应淮将上面的盖子挪开,正要拿起水瓢舀水,程方秋就先一步拿起来了。 潺潺水声响起,周应淮半弯着腰仔仔细细将手指洗干净,她就在旁边看着,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她来给他送鸡汤那天,也是差不多的场景。 那时,他不小心撞上了…… 想到那一幕,周应淮眸色暗了暗,就连呼吸都重了两分。 程方秋可不知道他脑子里面在想些什么,等他洗完,便也让他帮忙舀水,她也将手洗了洗,顺便还把带来的那个桃子又用水冲洗了一遍。 两人配合默契,周应淮很快就拿起桃子,两只手用力,伴随着咔擦一声,桃子一分为二。 “你力气好大啊。”虽然是在意料之中,但程方秋偏要娇声娇气地夸他,直到眼睁睁看着他眸中闪过一丝羞赧,才得逞般收了话头,转而从他手中拿走了偏少的一半桃肉。 “你吃多的那一半。” 周应淮没有意见,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只是分吃一半桃子这种事情明明放在平时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他也跟好友分吃过。 但只要对象换成是她,这里面就会或多或少参杂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亲密。 周应淮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她正将半个桃子送入嘴中,贝齿在粉嫩的桃肉上面留下一道齿痕,只是没咀嚼两下,她就皱起了眉头,“酸。” 整个桃子看起来红艳艳的,没想到中看不中用,一点儿都不甜,反而酸掉牙,她一张小脸都皱成了包子,忍不住吐槽:“我娘刚刚还跟我说这个肯定好吃。” “结果那个售货员骗人,这么酸,她居然还敢说这是今年最好吃的一批桃子。” 程方秋看着手中剩下的桃肉,在吃和不吃之间陷入了纠结,她一向怕苦怕酸,不想委屈自己,又觉得浪费可耻,一时间竟难以抉择。 就在这个时候,周应淮朝她伸出了手,“给我吧。” 程方秋诧异地扭头朝他看去,呐呐道:“这是我吃过的……” “我不介意。”周应淮还没吃,不知道桃子有多酸,但是再酸应该也不会酸到哪里去,只是一个桃子而已,她不想吃,那就不吃。 只是虽然他神色坦然,语气更是挑不出任何毛病,但只要细看便知他的耳尖早已缠满红晕。 见状,程方秋那双魅惑的桃花眼缓缓弯成小月亮,随后朝他迈进一步,顺手握住他伸过来的手用力一拉,两人之间的距离猛地拉近。 她像只软绵绵的小羊羔凑在他面前,呼出的热气伴随着桃子的清香洒在他的下巴处,似笑非笑地开口问道:“周同志,你喜欢我啊?” 周应淮浑身一僵,胸腔内的心脏却一下胜过一下地跳动着。 第23章 钻小树林 两人的目光纠缠在一起, 谁也不肯往后退一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见他久久不语,程方秋眸中闪过一丝失望, 唇边也勾起自嘲的弧度, 不等他反应, 就自顾自地转身合上了水缸的盖子,沉默地按照原路返回。 只是走到一半, 她还是停下了脚步,温柔笑道:“周同志, 走吧。” 同样是笑, 可分明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周应淮脑子乱哄哄的一团, 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可想到什么, 临了又咽了回去, 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回了堂屋。 最终那半边桃子她也没有给他,而是当着他的面, 一口一口慢慢吃完了。 程学峻是个没心眼的,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奇怪氛围,见周应淮回来,依旧拉着他继续刚才的话题。 但这次周应淮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 “来来来, 饭好了, 可以过来吃饭了。”丁夕梅热情招呼着大家往厨房去,桌子上摆着四菜一汤, 辣椒炒肉, 小葱炒鸡蛋,烂肉茄子,炒空心菜, 野生菌汤,过年也不外乎如此了。 程保宽还拿出了平时舍不得喝的白酒,这还是去年过年别人来走亲戚送的,他一直留着说要等他们家秋秋说亲后跟准女婿喝,结果没想到用到这儿了。 想起这事,程方秋垂下的眼眸当中闪过一丝深沉。 程方秋一直觉得自己的攻略进行的挺成功的,毕竟不论是日常相处,还是私下单独见面,他表现得都不像是书中所描写的那般冷冰冰和不近女色。 甚至今天还逾矩主动让她枕着他的肩膀睡了一路,牵了她手,帮她出手教训李健平,不久前还不嫌弃地要接手她吃过的桃子…… 种种迹象,不像是撩拨失败的样子啊。 可是为什么在她直面问他的时候,他又不吭声?按理来说,在那种氛围下,正常人肯定半推半就地互通心意,然后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程方秋咬了咬下唇,想得头疼,便忍不住瞪了罪魁祸首一眼,结果刚望过去,就对上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 她正在气头上,见他看她,立马就收回了视线,然后顺手举起一旁的杯子灌了下去,谁曾想却差点儿被呛死,她捂着胸口咳得撕心裂肺,整张脸都憋得通红。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好在丁夕梅很快就反应过来,赶紧把程方秋自己的杯子递给她,“秋秋你喝的是我的酒。” 两杯白开水下肚,程方秋才慢慢缓了过来。 而对面的周应淮见她没事了,方才松了口气,然后不动声色地重新坐下。 “这什么酒,怎么这么辣?”程方秋还在咳嗽,有些难受地问出声,她虽然酒量不是特别好,但是前世在各种名利场混久了,还是白的红的啤的都能来点,绝对不会只喝了一杯就狼狈成这个样子。 “包谷烧,度数挺高的,秋秋你本来就不会喝酒,又喝得这么急,肯定难受。”丁夕梅原本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也是为了助兴,没准备全喝完,谁曾想程方秋居然会不小心拿错杯子,还全喝了。 包谷烧?她还真没喝过。 程方秋抿了抿唇,只觉得唇舌之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酒香,慢慢回味,好像还挺好喝的。 但她也不敢再喝,便将水杯放下,重新拿起筷子吃饭。 说是度数高,但是那边程保宽和周应淮却跟喝白水一样,一杯接着一杯,根本不带停的。 “周同志,我当时一见到你就觉得这小伙子一定不简单,我是猜对了的,哈哈哈。” 酒过三巡,程保宽先撑不住了,一张脸红成猴屁股,俗话说得好酒壮怂人胆,平时话都不敢怎么跟周应淮这位小领导说的人,这会儿拉着他的手就不肯放。 反观周应淮,除了一双眼睛有些泛红以外,跟平常无异,就连端酒杯的手都没有抖一下,他倒是好脾气,任由程保宽握着他的手,嘴里还谦虚道:“叔叔言重了。” “他们都说读书没什么用,还不如下地多割几把猪草,但我就憋着一口气,一对儿女,我是能往上送就往上送,不能送砸锅卖铁也要送,人肚子里有墨水才不会走歪路。” “这不,在你身上我是真真看到了什么叫做读书改变命运,要是我们家秋秋和学峻以后也能出人头地,我就算死也瞑目!” 程保宽又喝下一杯,身子已经晃晃悠悠了,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会儿在说什么。 一桌子菜早就冷了,外面的天色也暗了下来,程方秋在旁边默默坐着,亲眼目睹丁夕梅的脸色慢慢变黑,直到再也忍受不了程保宽在这儿胡说八道,她倏然起身扶住丈夫的肩膀,干笑着冲周应淮道:“他喝多了,在这儿发酒疯呢。” “我没喝多。” 程保宽梗着脖子,大声反驳,丁夕梅笑容差点儿僵在脸上,好在周应淮是个会看眼色的,当即提出:“时间也不早了,明天还要施工,我就先回去了,谢谢叔叔婶子今天的招待。” “哎,今天就在家里睡吧,知青点那么多人,你现在回去也不方便。”丁夕梅一边说着,一边交代程学峻帮忙把程保宽扶着,她则要去给周应淮收拾床铺。 “婶子不用麻烦了,我没喝多,回去洗洗就睡了。”周应淮拦下丁夕梅的动作。 见他坚持,丁夕梅也没再要求,见程学峻一个人扶着程保宽比较吃力,便又上前搭了把手,“我来扶着你爹,你把周同志送回去。” “好。” 但是程保宽体型不小,只要程学峻一松手,他就失去了平衡,四处歪倒,光靠丁夕梅是控制不住他的,几番折腾下来差点儿把饭桌给掀翻,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 “我自己……”回去就行。 周应淮这话还没说完,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的程方秋就打断了他的话,幽幽开口道:“我送周同志回去。” “不用……”他一个大男人让女人送算怎么一回事? 话音刚落,就见她一双美眸瞪了过来,周应淮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乖乖闭上了。 丁夕梅也觉得让程方秋去送不太妥当,毕竟天都黑了,她一个女孩子送他到知青点后又要自己走回来,虽然村里近年来都没出过事,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送到路口就回来,娘你先和弟弟把爹送到床上躺着吧。”程方秋起身,不等丁夕梅开口,就示意周应淮跟着,两人一起出了门。 丁夕梅被程保宽绊住了脚步,没能拦住,便更没好气地拧了他一把,疼得程保宽嗷嗷叫。 只是送到路口那还好,这附近都是秋秋从小到大玩遍了的,就算有什么事情,她也能第一时间叫人帮忙。 再说了还有周同志在呢,能出什么事? 暮色降临,黑沉沉的夜犹如墨水被画家打翻,在纸张上留下了重重的一笔,朦胧间只有点点星光在闪烁。 入夜后的村落一向很安静,走在路上,偶尔能听见几声蝉鸣。 周应淮默默跟在程方秋身后,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像是放大了无数倍,让人忽略不了。 只是走了没一会儿,他就觉察出些许不对劲,这好像不是通往知青点的路。 “我们是不是走错了?”犹豫两秒,他终是出声提醒。 话音刚落,就见前方的身影停了下来,他也紧跟着止住脚步,这才没有撞上去。 月色下,程方秋扭头看向他,唇角缓缓浮现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周同志怕我把你卖了?” 玩笑话,语气却没有丝毫的轻松。 “当然不是。”周应淮一噎,她的话带刺,落入耳中有些不是滋味儿。 “那不就行了。”程方秋心中憋了口气,不想跟他在路上掰扯,只想快点儿到达目的地,然后施行计划。 这么想着,她也就加快了速度,周应淮见状,只能快步追上。 周围的建筑越来越少,草木却越来越多,两人没多久就进入了一片树林,夜色黑看不清是什么树,估计种类有很多,因为它们高矮不一,枝叶也不一样。 自打进到这片小树林开始,周应淮愈发肯定了她带他走的不是回去的路。 只是,她带他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几乎是疑问刚刚产生,整个人就被一股力道推了一把,后背也紧紧贴在了粗壮的大树上,紧接着,身前多了一具温热的柔软身躯。 周应淮呼吸蓦地变重,下意识地想要推开身前之人,可是手背上砸下来的湿热液体却硬生生止住了他的动作。 她在哭? “怎么哭了?别哭……”周应淮清冷的眼底迅速泛起了一丝惊慌失措,他极少安慰人,说起这种话来有些别扭,但这种不自然很快就被担忧给取代。 “别哭了,好不好?有什么事你跟我说说。” 程方秋在他温柔的话语声中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白皙小脸。 她最是知道自己怎么做才是最漂亮的,就连哭起来也得心应手,豆大的泪珠摇摇欲坠的挂在长睫上,她咬紧下唇,贝齿在唇瓣上留下深深的刻印。 她长相偏妩媚,有一种天然的风情,这么楚楚可怜的表情不会让人觉得同情,反而容易联想到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周应淮喉结上下滚动,暗骂自己畜生,然后克制着抬手想将那颗泪珠抹去,眼看即将触碰,她却偏头躲开,他的指节堪堪擦过她的面颊。 “不喜欢我,就不要碰我!” 程方秋抽抽嗒嗒地说完,然后倔强地重新看向他,眼尾泛着动人的红晕,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十足的决心:“这儿比较清净,来这我是想跟你说清楚,以后我再也不会喜欢……” 后面的话被宽厚的大掌堵在唇后,让一切都消散在风中。 周应淮眼眸沉沉,望着她的目光带着不敢置信,待反应过来后心脏便是一阵抽痛。 不会再喜欢什么?他吗? “程同志……”三个字刚喊出来,她的眼眶更红了,同时挣扎着要从他手中逃出来的力道也越来越大,周围都是杂草碎石,周应淮怕伤着她,只能用力调转了两人的位置。 这次被抵在树干上的人变成了她。 “我们好好谈谈,你先别哭了好不好?” 程方秋没有回答,只是一口咬在他虎口上,她在气头上,下口也就越重,想要借此来逼他松开手,可周应淮不仅没松,还调整了一下手的姿势,好让她咬得更方便。 疯子。 程方秋没想真的咬死周应淮,很快就松了口,这算是妥协了,周应淮也收回了自己的手。 “你想跟我谈什么?”程方秋说话时带着浓浓的哭腔,将头偏向一边,看也不看他,只是视线余光却偷偷地去瞄他锤在身侧的那只手。 该不会咬出血了吧?她刚才可是下了十足的力气咬的,谁让周应淮若即若离,“玩弄”她的“感情”的? 她来之前就下定了决心,今天他们两个当中必定有一个不能“完好”的走出这片小树林! 她的计划是先哭哭啼啼地示弱,表明以后再也不会喜欢他,缠着他了。 如果他赞同,那她就霸王硬上弓,趁着月黑风高把人的清白给毁了再说,最后再倒打一耙让他负责,反正这周围也没人可以替他作证,该怎么办还不是她说了算! 如果他反对,那就证明他喜欢她,之前保持沉默肯定另有隐情,她就逼问他其中的原因,然后对症下药。 总之,周应淮别想逃出她的手掌心。 但谁知道周应淮这人居然不按照常理出牌,他根本就没有接她话的意思,反而还另起了一个话题,这不是坏她好事吗? 周应淮自然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唇角忍不住向上扬了扬,她嘴上跟要他划清界限,实则心中还是有他的。 “我没有不喜欢你。”周应淮低声开口,一开口就让程方秋猛地抬头看向了他。 两人的视线在月光的照射下相聚在一起,像一颗石子,砸进平静无波的湖面,刹那间,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我只是……” 周应淮刚想继续往下说下去,衬衫的领口就被人揪住,整个人被迫往前俯下身,随后唇上落下一抹柔软。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幸好眼疾手快地撑住了树干,但这也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更加亲近,他的手支在她两侧,像是形成了一个包围圈,牢牢把她禁锢在怀中,难舍难分。 反应过来她干了什么的时候,周应淮眼眸顿时深了一度,呼吸好似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了,他微阖着眼睛,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第24章 喘息 清冷的月色下, 女人洁白的小脸微微仰着,颊边是抹不掉的红晕,她长睫轻轻颤动, 抿了抿粉嫩的唇瓣, 有羞赧的扭捏, 也有惑人的娇艳。 让人挪不开眼。 周应淮也抿了抿薄唇,似乎在回味那一抹柔软的味道, 就在这个时候胸前的力道突然消失,他微微垂眸, 就看见她整个人像受了惊的蜗牛, 往后缩了又缩。 干了坏事就想逃?刚才的胆大包天去哪儿了? 他眯起眼眸, 赶在她彻底缩回去的前一秒伸出手揽住了她的细腰, 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 看似强势, 其实根本就没有用力,像是生怕弄疼了她一样, 只是轻轻禁锢着。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根本没有给程方秋反应的时间,她下意识地攀住他的肩膀,等稳住身形后, 才倏然发觉自己整个人都落进了他的怀里。 前面是他, 后面是树,退无可退。 他今天喝了不少酒, 身上有股浓郁的酒香, 丝丝缕缕的味道伴随着男人阳刚炙热的荷尔蒙钻进鼻尖,恍惚之间让她不知道是酒醉人,还是人醉人。 紧张之下, 程方秋浑身都有些紧绷,但她还是颤颤巍巍开口道:“周应淮,你喜欢我。” 这次不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他也不再保持沉默,而是语气坚定道:“嗯,我喜欢你。” 爱意随风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里就已经装了她。 闻言,程方秋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语气揶揄道:“之前不承认,现在亲你一下就承认了?周同志该不会是见色起意吧?” “程同志……”周应淮语气是浓浓的无奈,明显是不认同她的话,可话音刚落,就见她横了他一眼,然后就要挣扎着离开。 他莫名读懂了她眼中的意思,抿了抿薄唇,斟酌再三才喊道:“秋秋,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周应淮的声线一向偏冷,这会儿却染上了宠溺的缱绻,在静夜当中拂过她的心尖,有些酥麻麻的,这也让她停止了抵抗,乖乖地窝在他怀里。 强硬过后,就要适当的示弱,这点儿道理,程方秋还是懂的! 于是她伸出手搂紧了他的脖颈,仰着头看向他时,眼眶中就积满了晶莹的泪花,声音似是裹了蜜一样轻柔软糯,委屈巴巴道:“你知不知道我之前有多难过,多伤心?” 像是发泄着情绪,又像是在撒娇。 周应淮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当时她默默转身离开的背影,他都不敢想当时她的感受,又是如何下定决心要与他斩断羁绊的。 他呼吸一滞,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要不是她今晚主动跟他表明态度,估计他还云里雾里,等到彻底错过后,才追悔莫及。 周应淮轻拍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则是温柔地擦拭着她眼角的泪,想开口,嗓子却干涩的厉害,好半响才缓过来。 “秋秋,对不起。”他眼睫垂下,真心实意地把自己的心刨开给她看,“是我考虑不周,只想着自己这边的情况,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都是我的错。” 让那些虚无的犹豫,顾虑,变数都见鬼去吧,他不能再伤她的心。 “这是我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我总想做到尽量完美……” 说起类似情话的话语,周应淮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顿了一秒才继续道:“我的身份比较特殊,虽然现在是在明南省工作,但是我的户口和档案都在京市压着,没有那边同意,我不能轻易结婚。” 身份特殊? 程方秋眨了眨眼睛,想起书中写的男主出身逆天,家族中人几乎全都担任着重要岗位,而周应淮身为男主的哥哥,自然也是一样的,再加上他自己就是国家重点技术人才,对伴侣的身份,肯定是有要求的。 但书中原主能嫁给他,代表她是通过了考察的,所以这点她不用担心。 “我本来想写份报告交上去,等拿到确切答案后再跟你表明心意,但是没想到你会先问我那个问题。” 所以当时他迟疑了,犹豫了,结果差点儿失去她。 周应淮只要一想到不久前程方秋哭着说再也不要喜欢他的场面,一颗心就揪了起来,连带着呼吸都压抑了两分。 这是跟平时一样,又不太一样的周应淮。 程方秋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便将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肩颈当中,装作破涕而笑,“别人谈对象都是走一步看一步,怎么就你还没开始谈,就考虑到结婚了?” 看似是满满的感动,其实是对计划即将圆满结束的喜悦。 可…… 程方秋唇角的弧度缓缓变平,她心中那股莫名的悸动是怎么回事?她难道对周应淮……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秋秋,我是认真的。” 不等程方秋细想,他一本正经的话语将她从自己的思绪当中拉了出来。 程方秋调整好情绪,缓缓抬起头,借着月光看清了他的脸,男人五官俊朗端正,冷硬的眉眼在面对她时才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两分的柔和。 “那我们……” “我们谈对象吧。” 她后半句话被他抢先去,像是生怕她反悔似的。 “好。”女孩甜腻的嗓音轻轻柔柔地在黑暗中响起,却好似一团熊熊烈火,瞬间便点燃了他的身体,周应淮努力克制着激动的情绪,却还是没忍住抱起了她。 突然悬空,让程方秋没忍住惊呼一声,但顾念着这是大晚上,万一招来了人,那他们两个明天就会在全村“出名”,想到那个社死的场面,她连忙闭上了嘴巴。 “放我下来。”程方秋娇嗔地锤了他胸口一拳。 周应淮没有理会她的话,反而将她抱的更紧,鼻尖萦绕着的全是她身上的香味,这种感觉很是奇妙,就好像她整个人都属于他。 “秋秋,等报告审批下来,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他迫不及待地想从她口中得到未来的承诺,这是一种他以前从未需要过的安全感。 “结婚?”程方秋眸光亮了亮,她未曾想到周应淮会这么快就提出这个,这是什么魔鬼速度? 前一秒确定关系,下一秒就要跟她结婚! 可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成为周太太,这辈子都将衣食无忧,轻轻松松走向人生巅峰。 看着眸中满满都是爱意的周应淮,程方秋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丝负罪感,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老司机欺骗了一张白纸。 可感情之中哪有平等的?她只是没有他那么喜欢罢了。 再说了,周应淮是白纸,她也是白纸啊,顶多是理论知识比较丰富的一张白纸,周应淮和她谁也不吃亏! 想清楚后,程方秋正要开口应答,周应淮却因为她久久未答而误会了,眸中闪过一丝失落,将头偏向一侧,满是委屈地幽幽道:“秋秋,你不准备负责吗?” 负责?负哪门子的责? “不要污蔑我,我又没对你做什么。” 程方秋思绪被带偏,顿时瞪大眼睛看向周应淮棱角分明的侧脸,同时在脑海中迅速搜寻自己有没有对他做出过什么出格的颜色举动,好像除了刚才亲了他一下以外,就没有了。 可亲一下,就要负责?那后世酒吧里的那些临时情侣嘴巴都要亲烂了,也没见谁负过责啊? “你都对我……”周应淮听见她着急把自己择出去的样子,气得猛地回过头,就要好好跟程方秋理论一下,结果刚转过去,唇上就被狠狠啄了一下。 “我又没说不答应,淮哥哥,你急什么?”程方秋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她故意嗲着声音阴阳怪气地揶揄着周应淮,成功看到他的一张俊脸涨成猪肝色。 是她错了,后世花花世界的那套规则在这儿根本就不管用,这里是谈了对象就要结婚,亲了嘴就要负责到底的时代。 可大佬就是大佬,尴尬没几秒,就恢复如常,还亲昵地蹭到她跟前,鼻尖相触,轻笑着诱哄道:“再叫一声?” 程方秋没脸没皮,他让叫,就果真又叫了一遍,声音还压得更加甜腻,仗的就是周应淮这个胆小的老古板不敢对她做什么。 可就在“淮哥哥”三个字砸下的瞬间,一切都失了控。 周应淮捧住她的脸,薄唇看似不紧不慢地贴了上来,可只有程方秋知道这一吻落得凶猛又急切,近乎粗暴地将她的唇吮进口中纠缠。 突如其来的热吻让程方秋瞪大了双眼,她不敢置信地望向周应淮,可他正闭着眼睛,沉溺其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注视。 可能注意到了,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没脸回应她。 因为她看到他只是亲个嘴,短短时间内,浑身就跟煮熟了的虾子一样,从耳尖到脖颈,每一寸肌肤都染上了妖冶的绯红,明明生得如此清俊如谪仙,其实也只不过是可以被情爱所操控的凡人罢了。 新手小白,装什么淡定呢?只是,程方秋很快就嘲笑不出来了。 她搂住他的脖颈,竭力稳住呼吸,不让自己陷入狼狈的境地。 她怎么忘了,他可是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牵她手的人!而且就算是新手小白,他也有新手小白独特的猛烈手段。 此外,这种在野外亲吻的刺激感让程方秋有些莫名兴奋,她缓缓闭上眼睛,没有拒绝他的邀请,反而拼尽自己的热情去回应着,还率先大胆地用舌尖去勾他的。 周应淮愣了愣,转而便举一反三地反客为主。 酒香在两人的口腔当中迅速蔓延开来,她渐渐有些承受不住,周应淮好似也察觉到了,在她即将无法喘息的时候又温柔下来,动作轻缓地亲一亲她的唇角。 然后,又不知道是谁先动的嘴,总之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双腿已经缠上了他劲瘦的腰身,双手更是捧着他的脸火热地亲吻着。 说是火热,其实更像是两个没什么经验的人在对彼此进行毫无章法地胡乱啃咬。 意识到现在的情况,程方秋不禁为自己这颇为孟浪的动作感到汗颜,刚想要恢复普通正常一些的姿势,就感受到身下的人抬起大掌托了托她的臀瓣,将她整个人往上又送了送,同时吻得更加深入。 看来,周应淮是极其喜欢这个姿势的。 而且男人身姿修长,平日里健体强身,抱着她可以说是毫不费劲,要说这场亲吻,她唯一有些不满的地方便是屁股下隐隐有些硌得慌,存在感十分强,让人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一开始她以为是他系在腰间的皮带,可后面才发觉不是,而是…… 在猜到那是什么后,程方秋睫毛颤了又颤。 夏日夜晚的风带着微微凉意,却吹不散这小树林暧昧过头的炙热。 月色下,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沿着小路缓缓往前走着,一双长腿将路边的杂草全都拂向旁边,不让它们沾染身后之人,贴心又温柔。 程方秋垂着头默默跟在他身后,余光却忍不住去瞧他的唇,就算视野昏暗,她好像还是能看见那一处多了一道细小伤口。 漂亮的唇瓣多了瑕疵,实在可惜。 但是她才不后悔呢,这小子亲起人来就跟发了疯的野狗,推都推不开,要不是她急中生智咬了他一口,估计这会儿他还抱着她在林中啃呢! “有人问起,你就说是自己不小心咬到的。” 就算之前叮嘱过,但是程方秋还是不放心地再次提醒了一句,“听到了吗?” 食指挠了挠他的掌心,后者自然感受到了,缓缓将牵着的两只手变成十指紧扣,回头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嘴上却乖乖应道:“听到了。” 那样子,莫名像极了大伯家养的那只大黄,思及此,程方秋没忍住勾了勾唇。 两人继续顺着夜色往回走,直到快把她送到程家,周应淮才停下了脚步,从兜里掏出了一条方方正正的手帕。 “对了,秋秋,这个给你。” 程方秋伸出手接过,发现这条手帕跟当初她给他用来包扎的那条很像,但又不完全一样,于是有些惊奇道:“我的那条呢?” “那条……”周应淮眸光闪了闪,他没好意思说那条手帕被他做贼似的偷偷放在枕头下面,只好转开话题:“血洗不干净,我就买了一条新的给你。” 程方秋点了点头,本来没多想,但见周应淮这一脸心虚的样子,反而被勾起了好奇心,眯起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你今天进城该不会就是为了专门给我买手帕吧?” 见她没有继续关注手帕的去向,周应淮暗暗松了口气,眼下两人谈了对象,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瞒着的,而且还可以增加好感度,便点头承认,“嗯,我还让售货员帮我参考了一下。” “你有心了。”她心情明显好了很多,笑眼盈盈地望着他。 周应淮见她高兴,唇角也往上扬了扬,同时还不忘在心中的小本本上记下给她送东西会让她开心的这点。 说到手帕,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秋秋,今天上门有些匆促,东西都是随便买的,等下次上门我再好好准备。” “礼物都是次要的,主要是看送礼的人。” 程方秋含羞带怯地瞄了周应淮一眼,见他不好意思地红了耳尖,便忍不住弯了弯眸子。 她说的不是场面话,而是真的不在乎,毕竟这是在乡下,买东西不方便,普通人家也没有多余的钱票拿来买送礼的东西。 平时邀请别人来家里吃饭,对方能带一些粮食过来就不错了,像周应淮这样郑重其事还准备了酒烟的是少之又少,更何况他们在此之前还没表明心意,他能做到这样,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周应淮轻咳一声,调整好情绪,再次开口道:“那个售货员还给我推荐了一些你们女孩子会喜欢的东西,我都一起放在袋子里了,你回去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的话,下次我们再去挑挑。” 只要一想到下次能光明正大地跟程方秋一起逛供销社买东西,周应淮的唇角就忍不住上扬。 “那些东西是给我买的?”程方秋眼睛瞪大,那她之前岂不是差点儿就误会周应淮了?好在她没一根筋地吃醋。 吃醋?她怎么会用吃醋这个词? “嗯,不然还能给谁买?”周应淮一脸坦率。 程方秋摸了摸鼻尖,决定倒打一耙,“哼,谁知道你会给谁买,就比如什么小莲,小荷的。” 闻言,几乎是瞬间周应淮就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了,当即揉了揉她的掌心,解释道:“秋秋,我跟沈希莲没有关系,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可能有。” “但人家可是明摆着喜欢你,在追你呢。”程方秋可不吃这一套,以前是没有合理的立场来管这件事,但现在她可是有身份的正牌女友,当然要处理一下周应淮惹上的这朵烂桃花了。 “我跟你说,男人要守男德,别人喜欢你是别人的事情,但是你一定得摆明态度,不能让人觉得有机可趁,如果你敢三心二意,我就不要你了。” “秋秋,我只会有你一个人,只会喜欢你。”周应淮连忙表忠心,说完皱了皱眉头,“我已经明确拒绝过她很多次了,但是没什么用。” “我相信你。”关于这点,程方秋很是放心,毕竟书中就算原主再怎么作,他都没有出轨,在洁身自好这方面他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至于沈希莲…… “你现在有我了,她要是再缠着你,你就直接告诉她我们的关系。” 书中周应淮是被迫跟原主结婚的,沈希莲便觉得他们的婚姻是不该存在的,所以想着法要救周应淮出水火,然后才会发生两女争一男的场面。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剧情也早就发生了改变,如果沈希莲在知道他们的关系后,还是坚持要继续跟在周应淮身后跑,那她也不会干瞪眼看着。 没人能从她身边把周应淮这张“长期饭票”给抢走! “嗯,好。”周应淮被程方秋那句“你现在有我了”给取悦到了,眸中笑意更深。 “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见。”程方秋瞥了周应淮一眼,完全不懂他在乐什么,自顾自说完自己的话就准备回去了。 或许是之前喝的那杯酒起了作用,她现在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的,只想赶紧回去洗漱睡觉。 “明天见。”周应淮站在原地准备目送她进家门,可临了又想起什么,上前两步叫住她,“秋秋,晚安。” 程方秋脚步一顿,转头冲着他甜甜一笑,回道:“晚安,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好。”周应淮看着程方秋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心里涌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满足感。 今日之后,他有她,她有他。 第25章 回味 夜色如墨, 星星铺满头顶,像是一颗颗钻石,绘就成璀璨光辉, 一只萤火虫在空中晃晃悠悠飞行着, 从眼前掠过, 留下淡黄色的光影。 程方秋站在院中,下意识地往身后看了一眼, 只是隔着一道院门,根本就看不见那之后的人。 她抬起手, 指腹缓缓落在唇瓣上面, 直到现在她都有些没回过神来, 她和周应淮居然就这么确定了关系, 而且还…… 只要一想到不久前在小树林的疯狂, 程方秋就觉得脸蛋有些发烫。 就在这个时候, 前方突然传来丁夕梅惊讶的声音,“秋秋你回来了?你没遇到学峻?” “啊?没遇到啊。”程方秋心里涌上一丝慌乱和心虚, 连忙放下还放在唇上的手。 “我看你这么久没回来,就让学峻出去找你了。” 丁夕梅刚把醉得迷迷糊糊的程保宽安顿好,见他睡得跟头死猪一样,没忍住骂了两句, 又见一双儿女还没回来, 内心实在放心不下,就出来看看。 眼下见到程方秋安然无恙的站在院子里, 心里的大石头才算是落了地。 “天太黑, 我没太注意路上的人,可能刚好错过了吧。” 程方秋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地撒了谎, 她和周应淮绕了小路回来的,根本不可能撞上程学峻,但这话她可不敢跟丁夕梅说。 与此同时,心中不由暗暗啐了周应淮一口,都怪他,要不是他,他们也不会在小树林里胡闹那么久! “嗯。”程学峻这么大的小伙子了,在村里出不了事。 丁夕梅倒是没有过多的担心,刚想让程方秋赶紧去洗漱休息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脸上不同寻常的红晕,“秋秋,你脸怎么这么红?酒劲上来了?” 听见这话,程方秋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脸,果真有些烫,她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醉酒导致的,但这只能是后者。 所以她微微一笑,就点头附和道:“好像是的。” “水都烧好了,娘帮你把水提到浴室去。”丁夕梅听她这么说,也就没放在心上了,两人相携往厨房走去,她想到什么,随口问道:“不是说送到路口吗?怎么现在才回来?” 程方秋早就猜到丁夕梅会这么问,心中也想好了应对之策,她假装支支吾吾半天,愣是没说出半个字来。 这样子一看就不对劲,丁夕梅顿时脑补了许多了不得的大事,急得汗都冒出来了,抓住程方秋的手,追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告诉娘,娘现在就找他去!” 见丁夕梅误会了,程方秋也急了,她赶忙安慰性地拍了拍丁夕梅的手,“没有,没人欺负我,就是……” 说到这儿,她停顿了一秒,然后故作羞涩地小声开口道:“周同志刚才跟我表白了,我答应了。” “没人欺负?那就好,那就好。”丁夕梅刚放下的心,在听到程方秋后面那句话后又倏然提了起来,眼睛猛地瞪大抬起头看向她,震惊道:“什么?” 她听到了什么! 周同志跟他们家闺女表白了?他们家闺女还答应了! 看着程方秋害臊地垂下头,丁夕梅脑海中紧绷的弦蓦地断了,同时一些细微的小细节慢慢串联在一起。 她早就察觉到了秋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了一些改变,比如性子不再风风火火,为人处世变得圆滑礼貌了很多,说话从土话变为普通话居多…… 她一直都当作是孩子长大了,懂事了。 现在看来,并不完全是! 这一切改变发生的节点,好像就是从那群技术员来村里开始。 难道之前秋秋口中说的有中意的对象了,就是说的周同志?周同志长相没得说,能力方面也没得说,各方各面都是小女孩会喜欢的,秋秋喜欢他也无可厚非。 她之前怎么就没往那群技术员身上想呢? 是因为觉得他们之间不可能,所以才会将目标局限在村里的后生们身上。 门第之差,身份之差…… 这都是摆在面前的现实问题,秋秋年纪小,觉得只要双方有感情就可以了,但是有时候在现实面前,感情才是最不值得一提的。 当年她就吃过这个亏。 想起旧事,丁夕梅心头闪过一丝苦涩,但很快又恢复如常,深吸一口气,有些话在喉间滚了又滚,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转而旁敲侧击问道:“你之前说你喜欢的人就是周同志?” “嗯,就是他。”程方秋点了点头,承认了。 在心里猜测是一回事,但得到证实又是另一回事,丁夕梅身子有一瞬间的颤抖,勉强勾起唇角,试探道:“你们认识没几天,怎么不再多了解了解再谈对象?” “再了解下去,他就回省城了。” 程方秋直白的话语噎得丁夕梅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她咳了咳,“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秋秋你想没想过他回省城了之后,你们两隔那么远,他有工作,不可能时不时就过来找你吧?” “他说会向上面递交报告,通过了就结婚。”对于丁夕梅的担心,程方秋一猜一个准,所以这会儿也不废话了,笑眯眯地砸下一个定心丸。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丁夕梅半响都没说话,显然是为周应淮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而感到惊讶。 但她不是程方秋,不知晓书中的剧情,也不知道周应淮是一个责任心有多强的人,她还是忍不住忧心,“你就不担心他骗你?男人的嘴要是能相信,那猪都能上树了。” 程方秋甚少从丁夕梅口中听到这么“粗鲁”的话,不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挽住丁夕梅的胳膊,“娘,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他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 丁夕梅还要说什么,程方秋赶紧打断她,“再说了,他要是敢欺骗我的感情,我就找他领导给我做主,这年头负心汉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在后世渣男一抓一大把,对小姑娘骗心又骗色,但是只会受到道德层面的谴责,根本没有实质性的伤害。 可当今社会不一样,男人对女人狠心,那女人也能对男人狠心,随随便便一个举报就够他喝一壶的,轻则名声尽毁,重则丢掉工作,蹲大牢。 这也是现在男女关系保守的原因之一,毕竟谁也不想轻易尝试犯错的后果。 “这倒也是。” 大部分女孩子都会被男人的甜言蜜语哄得团团转,说是可以举报,但是真的付出行动的却寥寥无几,归根结底还是心软,所以丁夕梅压根没想到这一层,但现在听到程方秋这么说,心也安了一大半, 别看程方秋一副温柔笑脸的模样,可丁夕梅莫名就觉得她一定狠得下这个心。 当然,丁夕梅也没感觉错,她程方秋就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你和周同志的事情,娘很高兴你愿意跟我说,既然你心里有数,娘也不多说什么了。”丁夕梅浅浅一笑,再次催促程方秋去洗澡。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想一个人再想想,蓦然得知这么大的事情,她心中慌着呢! “好。”程方秋答应下来,又想起什么,“娘,刚才他跟我说在县城买了点儿东西给我,我看看是什么。” 这话把丁夕梅的好奇心也给勾了起来,两母女一前一后往堂屋走去,在路上又撞上了刚回来的程学峻。 “姐!你回来了?我咋在路上没见到你?” “早就回来了。”程方秋现在没空搭理程学峻,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了堂屋。 程学峻看她们这急匆匆的模样,也跟了上去。 煤油灯发出的昏暗光线照亮了堂屋一角,程方秋打开周应淮带过来的那个袋子,首先映入大家眼帘的便是一瓶白酒,程方秋对这个年代的酒不了解,还以为就是普普通通的一瓶酒,正要随手扔到一边,就被丁夕梅拦住了。 “小心点儿,这可不能摔。”丁夕梅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接过酒瓶,将其抱在怀里。 这东西可是国内顶尖的白酒品牌,价格不便宜,还要特定的票据才能购买,没点儿门道根本弄不到,也不知道周应淮现在身处乡下,从哪儿买来的。 “那这烟……”被丁夕梅一惊一乍的模样吓到的程方秋也很快反应过来,连忙将手中的烟安稳地放在桌上。 “都是咱家买不起的。”丁夕梅将烟酒都稳妥地放在了另一张桌子上,这才有闲心去看其他东西。 程方秋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吐槽道:“他不是说随便买的吗?” 这叫随便? “这可一点儿都不随便。”丁夕梅接上程方秋的话,内心有些复杂,一方面高兴周应淮对她闺女的看重,对他们一家的看重,可另一方面又觉得压力山大,这些礼品都是人情,以后要还的,但他们家目前可没那个能力还。 想到这儿,丁夕梅叹了口气。 与丁夕梅想得太多相反的是脑袋空空的程学峻,他趴在桌沿,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望着桌子上的东西,忍不住催促道:“姐,你快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他对烟酒都不感兴趣,只关心可以进他肚子的! 以前家里来客人,提的东西当中只要是吃的,都差不多进了他和他姐的嘴里,这次肯定也不例外。 看着程学峻跟小馋猫似的,程方秋和丁夕梅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随着袋子被全部打开,里面的东西也都漏了出来,两罐麦乳精,两瓶水果罐头,还有一包麦芽糖,一包桃酥,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精致的盒子。 第26章 情敌见面 “娘, 我想吃糖!” 程学峻啥也没看见,只看见了那两包吃的,他倒是个聪明的, 知道麦乳精和罐头肯定不会轻易给他, 所以只提了相对简单的要求。 丁夕梅原本还沉浸在周应淮的大手笔当中, 结果就被程学峻的话给整破防了,忍不住扶额道:“吃吃吃, 就知道吃,我和你爹都不嘴馋啊, 怎么生出你来了。” 程方秋也跟着笑, “给他吃一块吧。” “吃吧。”丁夕梅见程方秋都开口了, 白了程学峻一眼, 给了他一小块麦芽糖, 然后又给程方秋递了一块。 将麦芽糖吃进嘴里的那刻, 甜蜜蜜的滋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程学峻幸福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心中的话脱口而出道:“周同志能不能天天来家里吃饭啊?” 周应淮在他眼中,简直就是福星。 他来家里,不光有肉吃,有鸡蛋吃, 还能吃到这些平时吃不到的东西。 对了, 他还记得上次周同志还给了他姐很多巧克力,他跟着沾了不少光。 他快爱死周同志了。 “小子想得倒挺美的。”程方秋嘴边噙着笑, 用食指戳了戳他的额头。 程学峻捂着脑袋, 嘿嘿笑个不停,吃完了糖,他的注意力终于落到了那个精致的小盒子上面, “这也是吃的?” 丁夕梅真是对他服气了,感情在他眼里除了吃的,就没有其他可能性了,但自己的孩子,还能怎么办?只能宠着呗。 “应该不是。”丁夕梅回了程学峻的问题,然后冲着程方秋道:“这应该就是周同志给你买的东西?” 程方秋一边点头,一边借着煤油灯的光打开了那个盒子,里面装着的东西不多,零零散散都是些小玩意,全是女生平时能用得到的发卡,头绳…… 甚至还有一瓶雪花膏和蛤蜊油。 最底下则放着一本书籍,正是今天在书店周应淮买的那本,她就说他都看过了怎么会再买一本,原来是给她买的。 程方秋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脸上是真心实意的欢喜。 “周同志为什么给姐单独买东西啊?”程学峻虽然是个吃货,但是脑子可不笨,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这一声也打断了程方秋的思绪,她稍微收敛了一下笑意,轻扬下巴,“他是我对象,给我买点儿东西怎么了?” “对象?”程学峻震惊地张大嘴巴,他没听错吧?周同志那么优秀的人居然是他姐的对象?不是他看不上他姐,主要是一个是他崇拜的人,一个是他朝夕相处的亲姐姐。 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就谈起恋爱来了? 年纪轻轻的程学峻并不懂男欢女爱,只觉得这个世界太玄幻了。 同时又觉得自己先前许下的那个心愿可能要成真了,周同志以后还真的有可能天天来家里吃饭。 “嗯。”程方秋狐疑地瞄了程学峻一眼,这小子什么表情? “别在这儿围着了,都去洗漱睡觉,学峻你还要上学,快考试了,你不着急?”丁夕梅推着两姐弟去洗漱,她则谨慎地将那些贵重东西搬回了卧室,放在了平时藏钱的隐蔽位置。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夜。 除了喝醉酒的程保宽以外,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所有人都顶着两个熊猫眼,哈欠连连。 “爹娘,我去上学了。” “爹娘,我去知青点做饭了。” 儿女一前一后匆匆解决了早饭,饭桌上一时间只剩下了程保宽和丁夕梅。 程保宽的目光时不时扫过丁夕梅,心中涌上一阵心虚,该不会是他昨天晚上发酒疯了吧?不然怎么一个个都没睡好? 可早上起来的时候,媳妇儿也没骂他啊。 正忐忑不安的时候,旁边喝了两口玉米粥的丁夕梅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抬头看向了他,后者猛地打了个激灵,还没想好怎么哄人,就听到耳边砸下了一个重磅消息。 “差点儿忘了告诉你,秋秋和周同志谈对象了。” “嗯。”没骂他,那太好了。 等反应过来后,程保宽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嗯?” 一阵鸡飞狗跳后,程保宽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实事求是道:“周同志年轻有为,为人公正,做事认真,这些天接触下来,我觉得他是个挺可靠的小伙子。” 话毕,话锋一转,“就是咱们两家的条件……” “周同志都不介意,我们介意什么?”想了一晚上,丁夕梅是想开了,她大富大贵的日子尝过,贫穷寒酸的日子也尝过,最重要的还是夫妻之间那颗彼此尊重喜欢的心。 “孩子大了,我们做长辈的也管不着了,是非选择都要他们自己去做决定。” 程保宽一愣,随即缓缓笑了,“都听媳妇儿的。” * 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今天起的比平时早,程方秋便慢慢悠悠地往知青点走去,路过某个路口的时候,她脚步一顿,视线下意识地往一侧看过去。 就算离得远,还是能瞧见绿油油的一片。 小树林,小树林,小树林…… 程方秋耳尖倏地爬上一丝红晕,连忙收回目光,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去,只是没走几步,就被一道声音给喊住了。 “程同志。” 一扭头便对上了一双水灵灵的杏眼,正是沈希莲。 “沈同志。” 伸手不打笑脸人,程方秋也笑着跟沈希莲打了个招呼,并且站在原地,等她追上自己,然后并肩往前走。 平时沈希莲可是掐点来知青点吃饭的,怎么今天起这么早?而且村里小道很多,这条路对于大队长家通往知青点来说,绝对称不上近。 那她们两人的相遇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程方秋唇边始终挂着一抹淡笑,轻松自在地应对着沈希莲“吃了吗”“今天天气真好”之类的话题。 直到快到知青点了,沈希莲才按耐不住开口道明了来意。 “听说你昨天去县城了?” 沈希莲穿着白衬衫黑长裤,扎着两条麻花辫,阳光洒在她身上,衬得她白皙又清丽,说话时也是平淡如水,好似只是随口一问。 但是她揪住衣角的手却暴露了她的真实情绪,至少她没表面看上去的这么冷静。 程方秋收回视线,将目光落在沈希莲的脸上,随后缓缓一笑,点头道:“陪我堂妹去买点儿东西,怎么了?” “没什么。”沈希莲咬了咬唇,见程方秋转身要继续往前走,犹豫两秒,还是提高音量问道:“你们回来的路上遇到淮哥了?你为什么叫他去你们家里吃饭?” 小姑娘到底是年纪小,心里藏不住事。 刚问完,沈希莲的小脸就红了起来,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臊得慌,她眼神也变得飘忽起来,但依旧死死盯着程方秋,不愿意错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 其实这些话她不该问,因为她跟周应淮非亲非故,跟程方秋也不熟,问这些显然是逾矩了。 而且就算她再不想承认,可程方秋在她心中算得上情敌,这样问她多多少少有些掉价,还有可能会让对方嘲笑自己,看不起自己。 可越在意什么,就越容易乱了阵脚,这些话沈希莲已经在心里憋了一个晚上了,她今天不问出来,就要被自己憋死了。 她一向是直白的性格,与其抓心挠肺,还不如一口气问个明白。 “你问的是周应淮?”程方秋歪了歪头,装作不解。 “不是他还能是谁?”沈希莲对于程方秋直呼周应淮的大名有些不满,她和淮哥认识这么久都只敢跟其他人一样喊一句淮哥,她怎么敢! “程同志叫淮哥的名字不太合适吧?以前你不是都叫周同志的吗?” 程方秋唇边笑意更深,双手背在身后往前走了两步,拉近和沈希莲的距离,明明笑眼盈盈,看上去人畜无害,可沈希莲心中却莫名其妙涌上了一丝恐惧,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刚退她就后悔了,这不是降自家威风吗?于是她又挺直腰背往前走了一步。 程方秋被她的一系列行为给逗笑了,一双桃花眼眯成月牙状,红唇微张,轻描淡写吐出一句话:“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怎么叫他,他都喜欢。” 什么叫做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还有,她未免也太狂妄了吧,还她怎么叫,淮哥都喜欢,真是不要脸! 沈希莲气得直跺脚,好半响都说不出话来,刚想问她凭什么?就见程方秋收敛了笑意,不紧不慢地瞥了她一眼,然后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你要是想知道为什么,就去问他,不要一大早跑来质问我。” 沈希莲一开始还会好好说话,程方秋也乐意陪她周旋,但谁知道她一牵扯到周应淮就带上了一股居高临下的味道,好像她是正宫,来这抓小三来了! 这颐指气使的模样,还真当她是千金大小姐,别人都得顺着她的意思来? 冤有头债有主,沈希莲怎么不去问周应淮这些问题?偏偏来找她,还不是看她平时脾气好,以为是个软柿子好拿捏,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活该。 程方秋冷哼一声,没管气得面色铁青的沈希莲,直接扭头就走。 “程方秋!”沈希莲被程方秋这云淡风轻的态度气得握紧拳头,想追上去,又顾念着这是在知青点附近,万一被周应淮撞见她和程方秋拉拉扯扯的场面,那不是破坏她的形象吗? 于是沈希莲停下了脚步。 昨天是休息日,她本来是想睡醒后借着工作的由头约周应淮一起单独在村子附近转转,结果一睁眼都快中午了,等她找去知青点,周应淮早就去了县城,她只好回大队长家待着,准备下午再去约人。 但大队长家里的那几个小崽子属实可气,硬要拉着她玩,寄人篱下,她也不好不答应,这一玩就是一下午,她又错过了绝好的时机。 等再找去知青点,人已经去程家吃饭了,她还从大队长口中得知了村口的事情。 大队长说淮哥是见义勇为,但沈希莲不这么想,她莫名觉得淮哥一定是为了程方秋才动手的,那个女人不显山不露水,却可以勾得淮哥为她动手,去她家吃饭。 沈希莲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就连厂里的那些莺莺燕燕都没能让她害怕,可程方秋做到了。 她辗转反侧一晚上没睡好,一口气憋在心口,直到今天早上还没平息,便干脆起床早早等在这儿,想堵住程方秋问问前因后果,但没曾想她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不就是个乡下女人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没几天我们就回厂里了,看到时候你还怎么缠着淮哥。” 想到这儿,沈希莲心里舒服了很多,脸上重新挂上笑容,大步朝着知青点走去。 第27章 醋坛子打翻了 程方秋不知道沈希莲心中所想, 她一到知青点就忙碌起来,跟何生慧分配好任务后,就去厨房门口给土豆削皮了。 没一会儿技术员们陆陆续续起床, 有的在院子里洗漱, 有的在檐下聊天, 有的在厨房帮忙…… “这个是不是这么洗的?”说话的人是赵志高,他举着几根葱, 献宝似地举到程方秋面前。 程方秋瞥了一眼,见他洗得挺干净的, 便点了点头, “就是这么洗的, 很干净。” 这种类似被夸了的话让赵志高情绪大涨, 犹如打了鸡血一般道:“那这一盆, 我都给洗了。” “谢谢。”有人帮忙干活, 程方秋乐意的很,眼眸弯弯冲着赵志高一笑, 后者被晃了眼睛,小麦色的脸庞上闪过一丝红晕,连忙垂下头专心干活。 心中却不由想:程同志可真好看。 周应淮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眸底倏然变得暗沉, 垂在腿侧的手缓缓收紧, 但顾及着周围人多眼杂,他最后还是隐忍下来, 冷冷瞥了一眼赵志高, 然后随手拾起门口的小板凳,大步走到程方秋身旁坐下。 “我来帮忙。” 身旁突然多了个人,程方秋下意识地偏头看了过去, 就对上了周应淮幽怨的眼神,这一大早的,怎么跟个怨夫一样? “你刚起床?”她一头雾水,主动开口挑起话题。 周应淮见他一出现就吸引走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心里顿时舒服了不少,然后又看到了她头上戴着的发卡,墨发如瀑扎成一条麻花辫垂在胸前,粉色的蝴蝶发卡格外显眼,正是他昨天买的,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于是一边捞起一个土豆,一边回道:“早就起了,刚去跑步了。” 说完,停顿两秒,又小声道:“你不是喜欢吗?” 她喜欢什么?程方秋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看着他变得有些红的耳尖,倏然福至心灵地反应过来,她昨天晚上好像攀着他的胳膊,夸了一句肌肉很棒,她喜欢。 所以他今天起得更早去跑步锻炼了? 想起昨晚的事情,程方秋的视线不自觉地扫了一眼他的唇瓣,被她咬破的地方已经微微结痂,落在他清俊无双的脸上,有种妖冶破碎的美感。 看着看着,她的脸蓦地臊红,匆匆应了一声,然后眼神飘忽地转移话题:“要帮忙的话就快点削皮。” “好。” 周应淮眸中浮现出浅浅笑意,自认扳回一局,还特意地看了赵志高一眼,后者只觉得脊背一凉,茫然地抬起头就对上了周应淮的视线,见是他,立马咧起个大嘴笑着打招呼,“淮哥。” “你昨天的报告写完了?”周应淮穿着工装,就算手中拿着一个大土豆,也丝毫不影响他的板正威严,赵志高不自觉地挺直腰板,心虚地摇了摇头:“就差一点点了。” 他们技术员们每天都要写工作报告,有些类似于日志,但是这东西都是一个月查一次,所以很多人都是最后一两天匆忙补完的,他也不例外。 周应淮平日里工作繁忙,对这件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认真追究,只要最后一天交给他时是圆满完成的就行,怎么今天问起来了? “写完再来帮忙。”周应淮嘴角微挑,眸中却没有多少笑意。 赵志高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是淮哥得到消息,这个月上头要严查报告,所以才过来提醒他的吧?以前也有这种情况,没完成的可是要受批评,扣工资的! 想到这儿,赵志高也不敢再耽搁了,连忙甩了甩手上的水,刚想起身又想到自己刚才说要帮程同志把这一盆葱都洗干净,现在就走岂不是言而无信? 正纠结的时候,就见周应淮自然地将那盆葱搬到了自己跟前。 “谢谢淮哥!”赵志高感动地看了周应淮好几眼,他就说淮哥面冷心善,是个好人!呜呜呜,等回了省城,他一定要请淮哥吃饭。 等赵志高一走,程方秋身边就只剩下了周应淮一个人。 周应淮正准备弯腰洗葱的时候,就感受到一侧传来一道炙热的视线,一扭头就见程方秋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一大早的什么东西这么酸?你闻到了吗?”程方秋装模做样地用手在鼻子前面挥了挥,眉眼间却满是笑意。 见状,周应淮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刚想说话,就听见她再次揶揄道:“自己好兄弟的醋也吃啊?” 周应淮愈发尴尬,后知后觉自己这醋确实吃得小气,她只是对赵志高笑了笑,他就这副“小人做派”地把人支开,实在有失君子风范。 秋秋她会不会因此讨厌他占有欲太强? “我……”周应淮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可思来想去却找不到说辞,他或许骨子里就是这么霸道的人,他只想秋秋对自己笑,对自己温柔细语。 程方秋像是看出他的纠结和为难,借着拿葱的动作在水下偷偷勾了勾他的指尖,浅笑着说道:“吃醋代表你在乎我,我很开心,但是吃醋也要有度,分场合,分人。” “周应淮,你对你自己有点儿自信好不好?我只喜欢你。”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瞬间将盘踞在他心中的那股郁闷扫净,周应淮眸光潋滟如清水,唇角漾开轻笑:“我也只喜欢你,以后我会注意的。” 见他听进去了,程方秋也就收回了手。 转而又瞥见他的胳膊上有好几个红团,之前在山上受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所以这几个红团就格外明显。 “怎么回事?” 周应淮顺着她指尖的方向看向自己的胳膊,不太在意地道:“昨天晚上在山上被蚊子咬的,我涂了药膏,过两天就消了。” 乡下蚊虫多,在来之前他就备好了药膏,但由于他不怎么招蚊子,来村里这么久,他也没被咬过几次,要不是昨天晚上在山上被咬了好几口,他估计都忘了还备了这玩意了。 说完,想到什么,又看向程方秋,“秋秋你怎么样?” 他一个皮糙肉厚的男人都被咬得不轻,更别提她这样细皮嫩肉的了,估计只会更惨。 思及此,周应淮眸中闪过一丝懊恼,他只顾着争风吃醋,都没想到这点。 “让我看看。”他一边说着,一边顺手就要拉住她的手上下检查一番,“我那儿有药膏,等会儿拿给你,涂了就不痒了。” 就算他们这边没什么人,但是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程方秋还是有些害羞的,连忙避开他的手,解释道:“我带了驱蚊香囊,没被咬。” 周应淮也回过神来,关心则乱,他差点儿又做了错事,听她这么说,心里松了口气,“那就好。” “有时间我也给你做一个香囊。”程方秋甚少见到周应淮这么慌乱又有些憨憨的样子,不免稀奇地多看了好几眼。 “真的?”周应淮眸光一亮,欣喜之色完全掩盖不住。 她其实就是画个大饼,随口一说,见他如此,先是愣了愣,随后点头:“当然是真的了,有了香囊,以后就不会被咬了。” 周应淮轻笑,长睫也跟着颤动,俊美如画,长得好看就是有优势,能把女人的心给牢牢拴住。 “嗯,以后就不会被咬了。” 他的嗓音有些低沉,尾音缓缓上扬,像是参杂了别样含义。 程方秋脑海中刹那间闪过一个可能性,他该不会以为她说“以后”的意思是要再拉着他钻一次小树林吧? 她嘴角抽了抽,暗暗冲着周应淮翻了个白眼,呸,想得倒是挺美。 由于时间不早了,程方秋也没跟周应淮过多聊天,抓紧将菜备好后,就开始了炒菜。 而他们刚刚打情骂俏的一幕则是分毫不差地被门外的沈希莲收入眼底,她几乎是咬碎了牙齿才忍住了冲进去把两人分开的冲动。 这个程方秋真是好手段!仗着自己长得漂亮,说一句话就抛一个媚眼,偏偏淮哥好像还极其吃这一套,那为什么之前她冲着他抛媚眼的时候,淮哥就是一副嫌弃的表情? 真是同人不同命。 沈希莲深吸好几口气,才稳下心神,勾起一抹天真烂漫的笑容,蹦蹦跳跳跑了进去,找准目标就凑到了他跟前,甜甜喊道:“淮哥。” 这腻歪的语气顿时让灶台前的程方秋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不动声色地朝着周应淮瞥了一眼。 后者早在沈希莲凑过来的瞬间就拉开了两人之前的距离,神色淡漠又疏离,“我早就说过了,不要这么叫我。” 闻言,沈希莲委屈得眼睛都红了,她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周应淮,又看了一眼程方秋,咬紧下唇,“我以前都是这么叫的啊,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我坏话了?” 淮哥之前确实说了好几次不让她跟着那群技术员们这样喊他,但是她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时间久了,她便一直这样喊着。 怎么今天淮哥又把这件事提了出来,还这么严肃。 一定是有人在背地里说她坏话了,而这个人除了程方秋,沈希莲想不到其他人身上去。 太卑鄙了,她喜欢周应淮,她也喜欢周应淮,那就公平竞争,谁能追到,算谁厉害,怎么还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呢? “没人说你坏话。” 周应淮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不理解沈希莲的脑回路,话是他说的,她怎么就能扯到别人身上去?再者,他不知道提过多少次让她不要这么叫他,但她就是不听,他总不能次次都提吧? “那……” 沈希莲还想说什么,周应淮却不是很想听了,昨天秋秋就说了,让他处理好身边的烂桃花,要是他还这么磨磨唧唧的,她万一一气之下不要他了,怎么办? 谁都比不上秋秋重要。 “我有对象了,沈同志你以后还是跟我保持距离比较好。” 周应淮话音刚落,待在厨房里的几个人也顾不得正在吃瓜中,一股脑齐刷刷地朝着他看过去。 他们听到了什么?周应淮有对象了?谁啊?什么时候的事情?他们怎么不知道? 一连好几个问题冒了出来,他们好奇得抓耳挠腮,恨不得冲上去抓着周应淮好好问个明白,但眼下这种情况,就算借给他们一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在此之前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传出来啊?要不是他今天自己开口,估计没人知道。 “淮,淮哥,你骗我的吧?”沈希莲深受打击地往后退了一步,她连连摇头,像是想要把这个事实从脑海中摇出去一样,“为了拒绝我,你现在连这样的谎话都编出来了?” 周应淮眉头皱得更深了,“我为什么要骗你?” 这话轻飘飘的,却成了压垮沈希莲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抿了抿唇,竭力遏制住眼眶中的泪珠不让它们砸下来,她早就知道自己在周应淮心中没什么份量,却没想到是这样的轻如鸿毛。 但最后她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她是谁?” 第28章 找上门 沈希莲问的正是大家都想知道的, 一个个竖起耳朵,生怕错过答案,同时在脑海中猜想着人选, 是厂里哪个部门的女同志, 这么有本事, 无声无息就把他们技术部门的一枝花给拿下了! 然而周应淮缓缓说出的人名,却让大家大吃一惊, 纷纷扭头朝着厨房另一个方向看过去。 程同志?居然是程同志? 沈希莲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她左思右想都没猜到程方秋身上去, 她和淮哥才认识多久啊?怎么可能? 可脑海中却不禁想, 除了她, 还能是谁呢? 虽然不想承认, 但是程方秋的确生得好, 性格也落落大方, 要不是出身低了些,估计没一个男人会不喜欢她。 难怪早上她会说出那番话来, 她和淮哥谈了对象,自然是她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淮哥都会欢喜的。 沈希莲捏紧掌心, 为了保留自己最后一丝体面, 她勉强扯出一抹笑来,可却是比哭还难看, “我知道了。” 说完, 她最后再看了周应淮一眼,转身朝着外面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 就算知道不可能,但仍旧抱有一丝幻想,淮哥会不会挽留她? 可直到她走出知青点,也没等来一句话。 也是,如果他叫住她了,他也就不是她喜欢的那个周应淮了。 这个小插曲令室内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一时之间没人开口。 程方秋拿着锅铲的手紧了紧,她没想到周应淮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宣布他们两人的关系,估计要不了多久,全村就全知道了。 一想到要面对不少人的八卦,她就觉得头疼。 但是又觉得他这种宣誓主权的行为挺不错的,至少能解决掉很多麻烦。 程方秋将视线从沈希莲走远的背影上收回来,恰好对上周应淮的视线,她缓缓勾了勾唇,继续若无其事地翻炒锅里的菜。 周应淮也像是无事发生,拿出扫帚将地上的土豆皮扫干净。 其他被消息震惊住的人慢慢地也回过神,开始自顾自干自己的事情,但是一双眼睛却滴溜溜转个不停,然后跟身边人对视一眼,用眼神交流着自己的激动之情。 最晚得知这个消息的非赵志高莫属,他原本正在桌子前面埋头苦干自己的报告,结果就听见有两个人凑在墙角谈论有关周应淮和程方秋的八卦。 “淮哥怎么可能和程同志有关系,你们两个不要瞎说。” 赵志高自认自己和淮哥的关系比他们都要亲近,这会儿反驳起来也是信心满满,毕竟淮哥在他眼里就是一朵不食人间烟火,不知道女色为何物的高岭之花。 可谁知道对方在听了他的话后反倒笑了起来,“这可是淮哥自己亲口说的,程同志也没否认,你不在现场,不知道当时有多紧张刺激!” “什么?” 就算还是不想相信,但是他们这群人里,开谁的玩笑,也不敢开周应淮的玩笑,所以这话百分之九十九是真的! 就这么短短的时间内他到底错过了什么?赵志高当即也没有继续写报告的心情了,他合上笔记本,一溜烟往外面跑去,差点儿在门口撞到一个人,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事件的主人公之一吗! “淮哥,他们说你跟程同志谈对象了?真的假的?” 赵志高缠着周应淮非要个答案,后者挑眉,冷冷瞥了墙角里的两个人。 那两人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多嘴了,一个个垂下脑袋,小心翼翼地挪动出了宿舍,等他们一走,宿舍内就只剩下了周应淮和赵志高。 “嗯,以后她就是你嫂子。”周应淮回来是来拿药膏的,准备等会儿给程方秋送过去。 从周应淮嘴里亲自印证传闻,赵志高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只觉得内心深处有一棵还没萌芽的小苗被拦腰斩断,微微抽痛了一下。 “下午的时候,公社的领导要来视察,等会儿提醒一下大家。” 这话打断了赵志高的愣怔,他连忙应了下来,不多时便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 平日热闹不少见,近来尤其多,早上的时光刚刚过去,周应淮和程方秋的事情就传得人尽皆知,羡慕嫉妒的不在少数。 女的说程方秋命好,给程家傍上了一个金龟婿,以后吃喝不愁。 男的说周应淮命好,得了程方秋的青睐,美娇媳在怀,以后肯定“性”福。 好赖话都有,专看当事人听了,怎么想。 程方秋倒是好奇村里人怎么传的,但是没人敢舞到正主面前,还真是可惜。 不管其他人怎么说,怎么想,总之程方秋心情很是不错,从知青点回来后,她就舒舒服服地躺在房间里看书吃零嘴,休闲自在,神仙般的日子不过如此。 没想到她在书店随手拿起的书还挺有意思的,她看的津津有味,临到中午她还睡了一觉,只是没睡多久就醒了,她估摸着快到下工的时间了,便准备出门。 只是刚打开院门,就发现外面站着个男人,对方规规矩矩等在门口,身材高大挺拔,穿着靛蓝色套装,头发剃成板寸,光看背影,就有种人民子弟兵的感觉。 军人?这倒是让程方秋想起一个人。 “请问你找谁?”程方秋压下心头的异样,上前礼貌开口,对方闻声回头,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上,在看清彼此的容貌后,双方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艳。 但男人很快就收回打量的目光,客气礼貌地开口:“同志你好,我找程保宽程同志。” 跟硬朗俊气的形象不同的是他的声音如同清风般温柔,很有反差感,这让程方秋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你是?” 闻言,男人很快反应过来,做了自我介绍:“我叫贾庆宝,是隔壁公社铁家村的。” 如果不是他亲口说的,程方秋完全没有办法把眼前的大帅哥和贾庆宝这个名字所对应上,有种迥异的喜感。 先前的猜测得到证实,程方秋挑了挑眉梢,心头涌上浓浓的不解,贾庆宝来找她爹干什么? 但就算心有疑虑,她还是同样礼貌回复道:“他现在不在家,你有什么急事吗?” 贾庆宝站在台阶之下,却跟她差不多高,听见她的话没有半分吃惊,只是点了点头,“那我在这儿等他回来。” 这个时间点各大生产队的队员都在上工,他提前从公社请假过来,就是为了赶在午休时间跟程家人说明一切,免得耽误别人赚工分。 所以他早就做好了要等一等的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开门出来。 他娘说程家有一女,容色舒艳,貌美如花,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媒婆已经谈好两家亲事,只待坐下来一起商量个佳日就可迎娶她进门。 这种事情在他退伍回来后已经发生了不知道多少遍,贾庆宝心烦又无可奈何。 他心里已经有人,这辈子非她不娶,就算他娘说得天花乱坠,把那女孩夸上天,他也丝毫没有动摇,甚至就连照片都没有看一眼。 但看着眼前这位漂亮姑娘,莫名的,他心里有一个直觉,她就是他娘口中的程家女。 的确很漂亮,他娘的话没有丝毫夸大。 可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嗯。”程方秋点了点头,越过贾庆宝就准备走人,但没走几步,想到什么又停了下来。 贾庆宝跟他们家非亲非故的,突然来找她爹干什么? 而且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对门婶子当初提到过,贾家这一家子很是奇葩,贾家父母前脚跟女方家谈好了亲事,贾庆宝后脚就会亲自登门拒绝。 看他今天这架势,真别说,还真挺像是来退婚的。 但他们程家可没有跟他们贾家谈好亲事! 程方秋敏锐嗅到里面有一丝不对劲,于是她转头微微一笑:“我是我爹的女儿,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见程方秋掉头回来,贾庆宝愣了一瞬,有些犹豫:“这不太好吧。” “没有什么不太好的。”程方秋不想跟他继续打哑谜,干脆直接开门见山,“你是过来退婚的?” 被对方戳破,贾庆宝难得有些难堪,但还是点头应答:“是的,我这次来……” 话还没说完,程方秋就打断了他,“退婚得有婚约才能退,我们家从来就没有答应过任何婚事,何谈退婚一说?” 贾庆宝平静的面庞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显然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皱眉不解:“我听不懂程同志你在说什么。” “这其中有误会。”程方秋冷笑一声,这下总算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保险起见,她还是追问了一句,“贾同志你能告诉我是谁跟你们家说我们点头同意了这门婚事的?” 贾庆宝也不蠢,在程方秋问出这句话后,就正了神色,“我们家事前也不认识你们家,都是媒人在中间搭桥牵线的。” 李丽芬!程方秋咬紧后槽牙,果真是她! 真不知道贾家给她许了多大的好处,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居然敢拿她这个活生生的人去换。 “抱歉,是我没搞清楚就来找你们了。”幸好在见程家长辈之前遇见了她,不然到时候不知道还要闹出多大的笑话来。 但就算如此,此时面对程方秋,贾庆宝依旧窘迫地抬不起头来,同时心中也有些怨恨上了那个在中间传递假话的媒人,等他回去,不会这么简单地就让这件事过去了的。 “你是应该抱歉,你在没搞清楚事情真相之前就贸然登门,这是对我的不尊重,也是对我们家的不尊重,这会儿周围没人看到也就算了,但要是被人看到了,你考虑过我们家的名声吗?” 程方秋瞥了一眼贾庆宝,借此机会她也忍不住多了几句嘴:“看你也人模人样的,怎么这么拧不清啊,你不想结婚,应该解决的是你父母,而不是解决女方,我们多无辜啊,平白被你连累名声。” 也不知道贾庆宝能不能听进去,能听进去最好,程方秋是不想他们家再祸害其他女孩了,听不进去,那他在未来就继续忍受他那对奇葩父母吧。 “希望以后再也不见,赶紧回去吧。” 说完,程方秋再也没看贾庆宝一眼,转身走人。 而贾庆宝在原地呆愣了许久,才大步流星离开。 程方秋心里憋了一团火,脸色也不太好,闷声炒好菜后,和何生慧一起带去施工地,何生慧的腿好了个七七八八,现在已经能正常行走了,就是一瘸一拐,走得有些慢。 “这是咋了?”等出了知青点,何生慧见程方秋愿意开口说话了,这才敢问上一句,“和周同志吵架了?” “没有。”见何生慧怪到周应淮身上,程方秋有些哭笑不得,连忙摇头否认,紧接着又装作欲言又止的样子,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这样,再加上之前的铺垫,何生慧的好奇心完全被勾出来,不由追问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有人欺负你?告诉婶子,婶子帮你做主。” 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两人关系突飞猛进,何生慧对程方秋可谓是当作了亲女儿一样疼爱,自然是舍不得见她伤心难过,再加上她男人又是村支书的堂哥,在村中还是有些话语权,所以说帮她做主,那可不是开玩笑。 “婶子你对我可真好。”程方秋说不感动是假的,抱着何生慧的手软声软气撒着娇,“那我可说了。” “傻丫头,快说。”何生慧心都快融化了,安抚般拍了拍她的手,催促道。 于是程方秋便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都给说了一遍,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火上浇油,但这也足够让何生慧感到震惊和愤怒了。 “我呸,李丽芬这是越活越糊涂了,这种事情都敢作假。”谁家没个适龄要说亲的小辈,被李丽芬这么一搅合,谁还敢轻易再找媒人说亲啊? 这不是砸了她一个人的饭碗,这是砸了所有媒人的饭碗! “走,我们叫上你爹娘找她去,看她怎么说。”何生慧气得吹胡子瞪眼,拉着程方秋就大步朝着前方走去。 但是她们也没忘了正事,把饭菜给技术员们全发完了,这时候来送饭的家属们也差不多齐全了,她们便打算去找丁夕梅和程保宽。 “发生什么事情了?”刚下挖掘机的周应淮正巧撞见她们火急火燎的样子,眉头轻皱,开口询问道。 见他问,程方秋一张小嘴便忍不住嘟了起来,那弧度都快可以挂酱油瓶了。 “说到这个,我就生气,还不是上次那件事。”她双手环胸,气呼呼地憋红了脸,面对他时语气都变得委屈起来,两只眼睛红红的,盯着他看的时候,里面像是明晃晃写了几个大字。 你要为我做主! 只是一眼,周应淮的心就软得一塌糊涂。 第29章 双双湿透 中午烈阳当头, 热得人受不住,尤其是李丽芬还来回折腾了一两个小时,早就热得满头大汗, 她抬起手擦了擦, 但脚步却没停, 飞快地往自家方向跑去。 她今天一大早就找大队长请了假,然后去铁家村找贾家把这事解决了, 虽说又撒了个小谎,但总归是尘埃落地, 能睡个安稳觉了。 思及此, 李丽芬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她还没吃午饭, 也不知道交代嫂子帮忙做饭, 做得怎么样了。 她埋头走着, 等看到自家院子就迫不及待地想钻进去找口水喝,结果刚进门, 就看到院子里密密麻麻挤满了人,而其中领头的居然是程家人! 一看这阵势,李丽芬两眼一黑差点儿晕过去,勉强扯出一抹笑:“这大中午的, 都在我们家站着干什么?” “李丽芬!你好好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程保宽身为程家一家之主, 平时乐呵呵的没有半分攻击力,但是这会儿发起火来, 还是很唬人的。 被厉声呵斥, 李丽芬心中闪过一丝心虚,但还是梗着脖子咬牙道:“解释什么?你说的话我怎么我听不懂。” 程家这是发什么疯?难不成是知道了什么…… 不,不会的, 她都解决好了,根本不会出现纰漏,想到这儿,李丽芬双手叉腰,从人群中把自己男人给揪出来,“人都欺负到我们家里来了,你在这儿当什么缩头乌龟?” “媳妇儿,这事……”刘豹强眼神躲闪,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丁夕梅冷笑一声,“要不是今天贾家那小子跑来我们家说要退婚,我们大家伙都被你瞒在骨子里呢。” “什么?”李丽芬一听这话,顿时就慌了,下意识地扫向周围,却见众人都一脸鄙夷地看着自己,当即那股惴惴不安的情绪更加强烈了。 “你不要血口喷人,他们要来退婚跟我有什么关系,指不定是他们自己误会了什么,所以才干出这种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李丽芬咬死了这都是贾家的锅,跟她无关,不然她是真的没法在村里抬起头来了。 “你到现在还说一切都说误会。”丁夕梅上前一步指着李丽芬,气得满脸通红,“当我们都是傻子吗?” “你要是大大方方承认,我们还当你不是无药可救,但现在看来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何生慧缓缓叹了口气,有些失望,“亏我们大家还经常找你帮忙说亲呢,你收的好处也不少,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 “要不是及时发现,程家闺女岂不是就被你卖了?” 何生慧说话毫不客气,噎得李丽芬说不出话来,被说中心思,她眼神躲闪,可最后还是反驳道:“没干过的事情,我承认什么啊?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干的?” “再说了,她不愿意嫁,我能逼着她嫁吗?我帮忙介绍对象还有错了,那以后都别找我,真是好心没好报。” 李丽芬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得不少人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但是也有人开始相信李丽芬,因为这事本来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都靠一张嘴,现在双方各持一词,实在有些难以判断。 再者村里除了她,也没几个有本事给小辈介绍对象,一时间天平竟有些偏了。 丁夕梅见状,连忙开口:“谁敢找你啊,万一被你卖了,还在傻乎乎帮你数钱。” 这话正中重点,也是李丽芬最怕的结果。 李丽芬见好不容易偏向自己的人又倒向了程家,干脆耍起了无赖,捶打着胸口,一个劲地哭喊着冤枉。 场面一时被她胡搅蛮缠的话吵得有些混乱,没人知道到底该相信哪一边。 就在这个时候,院门口突然扑过来一道身影,看准李丽芬就扑打了过来。 “你这个贱婆娘敢骗老娘,把钱还给我!”来人是一个中年妇女,个子高,力气也大,压得李丽芬起不来,同时那大巴掌也落在了李丽芬脸上。 “疯子打人了,救命啊。” 李丽芬一边偏头躲着对方的殴打,一边尖声呼叫。 见两人打起来了,村支书连忙让人把她们拉开,细细问过之后才知道这是贾庆宝他娘,而通过贾母的嘴,大家才算是真真切切了解了事情的真相。 李丽芬现在再想狡辩,也晚了。 “你才是想钱想疯了,我们贾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遇到你这种破媒人。” 贾母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她原本还在高兴自己为儿子找了那么个天仙媳妇儿,谁知道李丽芬就找上门来,说女方在上工的时候居然把脸给伤着了。 她一听就慌了,当即要来萍乐村看看那女孩,但是李丽芬拦着不让她来,只说女方那边现在没心情结婚,这桩婚事十有八九成不了了。 贾母觉得可惜,但是她当初就是想娶个比文工团那女的更漂亮的儿媳妇儿回来拴住儿子的心,现在对方都毁容了,再娶回来岂不是白瞎一场? 所以她也没再纠缠,还按照当地的习俗,没收回全部的媒人定金,给李丽芬留了辛苦费。 谁知道送走李丽芬没多久,就见平时在公社午休的儿子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婚约是假的,人女方根本没答应,一切都是李丽芬自导自演。 他们家被骗了! 同时贾庆宝还明确表示自己不会结婚,如果再逼他,他就辞去公社的工作,这辈子在家里务农,以后弟弟妹妹们也不管了。 这话犹如重磅炸弹砸中了他们,贾家二老对视一眼,又是哄,又是撒泼,拿孝道压他,但这次不似以往,居然统统都不管用! 拿自己儿子没办法,二老便把怒火转到了李丽芬身上,说谎就算了,还好意思贪他们家的钱! 所以他们第一时间就赶来了萍乐村,就为了好好收拾一下李丽芬这个谎话连篇的骗子。 “我毁容了?我自己怎么不知道?”程方秋恶寒地皱起眉头,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蛋。 丁夕梅更是气到失态,差点儿扑上去给李丽芬一巴掌,“你居然诅咒我女儿,你心思怎么这么狠毒?” “我就是随口一说。” 李丽芬捂着一阵阵抽痛的脸颊,眸光有些不自然地闪了一下,她当时只想着快速把这件事解决,所以就直接往贾家最在意的女方容貌上面说了,完全没有真的去诅咒程方秋毁容的意思。 都是女人,哪里不知道容貌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有多重要? “你应该跟程同志道歉。”周应淮站在程方秋身后,犹如一道坚硬无比的后盾,他看向李丽芬的目光当中满是寒意,周身的温度也往下降了好几度。 那气势惊得李丽芬浑身一抖,嗫嚅着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就算是变相承认了所有的事情,其实她承不承认已经不重要了,自从贾母来后,李丽芬一系列的反应,一看就是干了亏心事,心虚着呢。 贾母被人拉开,本就憋屈的一肚子火,又见大家的注意力转移,气得怒火中烧,但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在程方秋脸上停顿了一下,李丽芬就一点没有撒谎,这丫头长得是真的标致,或许等会儿可以和她再谈谈,要是她愿意嫁过来…… 但脑海中却又想起来之前儿子放的狠话,顿时那股念头就灭了。 专心致志地将精力投入“战场”,扬声骂道:“你们村看我们只有两个人好欺负是吧?我们这就回去叫人,看谁打得过谁!” 村支书一看要牵扯到别村的人,连忙上前一步,“打架斗殴是违法的,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不要动手。” “我呸,她这种骗子不好好教训一下,根本不知道后悔怎么写。”贾母插着腰,气势十足。 周应淮瞥了一眼像只大公鸡般昂首挺胸的贾母,冷声附和道:“确实该好好教训。” “就是!”贾母一见有人认同自己,立马撸起袖子就要再次冲上前,但是无奈有人拦着,她根本近不了李丽芬的身,“你们居然还在包庇李丽芬,走,老贾,咱们回去叫人。” 说着,两人就要回去,但下一秒周应淮的话就止住了他们的步子。 “回去叫人,然后一起被公安同志关进派出所?”周应淮眉梢微挑,对他们的法律意识感到堪忧。 程方秋点头:“打人犯法,你们有理也变成无理了,再说了,你们回去带着一群人来,是想把事情闹大,让两个公社的人都看我们的笑话?” 说完,又补充道:“我们家也是受害者,不会包庇李丽芬的。” 贾父贾母对视一眼,觉得他们的话有些道理,犹豫两秒,还是开口道:“那你说该怎么办?我们的钱肯定是要拿回来的。” 李丽芬挨了几个巴掌,脸疼得厉害,她窝在自己男人怀里,知道事情败露,再无回旋余地,头埋得低低的,不想去看周围传来的鄙夷眼神,在听到贾父贾母的话后,当即有气无力地回道:“还给你们,都还给你们。” 见她这么说,贾父贾母轻哼一声,“本来就应该还给我们。” 程方秋没理他们,直接冲着村支书和大队长开口道:“我想要她当众给我们道歉,并发誓以后再也不帮人说媒了。” 这话一出,李丽芬立马抬头看向了程方秋,“道歉可以,但是凭什么不让我帮忙说媒了?” 虽然他们家的人都能下地赚工分,但是也只是勉强维持温饱,之所以在村中过得还算滋润,就是多亏了她给人说媒换取的好处。 现在程方秋开口就是断了她的财路,这比贾母按着她打,还让她难受。 “你能做出这种事情来,还好意思继续给人说媒?”周应淮嗤笑一声,清俊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嘲讽。 李丽芬被这句话臊红了脸,“这跟周同志你有什么关系?” 言外之意便是周应淮凭什么出口教训她? “他是我对象,他帮我们家说话怎么了?”程方秋上前一步,挡在周应淮身前,妥妥的护夫姿势。 周应淮抬眸看向身前人,明明她看上去才是需要被保护的那一个,如今却为了他挺身而出,这一幕让他的内心得到了充分的满足感,唇角不由往上扬了扬。 对象?这话惊呆了李丽芬,她只不过出去了一上午,怎么感觉错过了很多事? 李丽芬不由再次看向周应淮,可却被他眼中的狠厉给惊得慌乱挪开了视线,到底是省城来的技术员,就连公社里的领导都对他客气有加,自己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更何况,她差点儿把他的对象“卖”给贾家,这事尚且没个定论,她要是再作死,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事确实是李丽芬的不对,我看程同志的建议合情合理。”大队长孟信飞沉下脸色,他直接做主应下了程方秋的话。 同时还表示:“李丽芬这种利用他人为自己谋利的行为,简直是给我们村蒙羞,到时候在大会上做个检讨。” 抓典型正是每个大队开大会的必备环节,他正高兴这个月没人被他抓到,还想着去公社找领导讨个表扬,结果李丽芬就撞了上来,还干了这么恶心人的事情,气得孟信飞差点儿拎起拳头给她一拳。 再者,孟信飞的脑海中总想起上次周应淮说的那些话,更是惶恐不安,所以在搞清楚事情真相后,就打定主意要好好让李丽芬长长教训! 大队长这么说,村支书也没意见,这事就这么应下了。 李丽芬和她男人本就理亏,屁都不敢放,颤颤抖抖地跟程贾两家道了歉,又把之前收到媒人钱退给了他们,最后当着大家的面发誓再也不说媒了,这件事才算是彻底过去。 自此之后,李丽芬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但也算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程方秋跟着众人一起往外走,刚出院子就看见了前方站着的李健平,他欲言又止地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是想跟她说话,但她就当作没看见,正想饶过他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就感觉自己身前多了一抹身影,动作亲昵地扶了一把她的胳膊。 “秋秋,有石头,小心别摔了。” 闻言,程方秋下意识地朝着脚下看去,平坦的土路上哪有石头?嗯,要真的说有石头的话,那个结块了的泥巴算不算? 胳膊上的触感转瞬即逝,当她抬头看向他时,他缓缓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浅笑,就好像睁眼说瞎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程方秋后知后觉意识到眼前之人又在吃飞醋了,眉心跳了跳,赶紧加快脚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她走的快,也就没有看到原本还温顺的男人下一秒在看向李健平的时候,眸中满是警告。 李健平心一抖,原本想上前跟程方秋道歉的勇气顿时消散得干干净净。 或许是萍乐村许久没有出过大新闻了,李丽芬的事情被人谈论了快一个星期才逐渐消停下来。 修路工作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进入到了最后阶段,技术员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就连吃饭环节都失去了平日里的热闹。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从早上开始天边就乌云遍布,光线穿不透云层,黑压压的一片如同有无尽的波涛在空中翻滚咆哮,像是在酝酿一场随时会落下来的暴雨一样。 直到快到下工的时间,这场雨才悄无声息地砸下来,淅淅沥沥的小雨点逐渐变大,演变成砸在身上都会隐隐泛疼的大小。 程方秋站在厨房门口,望着屋檐外的瓢泼大雨,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心里默默算着时间,终于在不久后看见了一群穿着相同工装的男人们一个个从远处跑了过来。 这个时候她眉宇间的担忧才渐渐散去,然后回头和何生慧一起把姜汤盛出来。 “这雨可真大,我身上都淋湿了。” “可不是嘛,还好半路上才下起来,不然真要淋成落汤鸡了。” 刚冲进屋内避雨的技术员们你一嘴我一嘴的就着这场雨讨论开来。 “快喝碗姜汤去去寒气。”程方秋招呼着大家先坐下,这时候众人才发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辛辣的味道,一个个笑开了花,纷纷夸起程方秋和何生慧的贴心。 程方秋笑了笑,没有回话,而是再次将所有人扫视了一圈,确定没有周应淮的身影,才问道:“你们淮哥呢?” “哦,对了,忘记跟程同志你说了,机器出了些小故障,淮哥留下一个人修理了。”赵志高连忙放下装着姜汤的瓷碗,跟程方秋解释道。 机器出故障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赵志高本来要留下帮忙,但淮哥却坚持他一个人就能搞定,让他们都先走。 虽然淮哥不说,但是他们都知道,淮哥这是见他们这段时间太累了,所以宁愿自己辛苦一些,也不想再多麻烦他们。 淮哥的能力有目共睹,他们留下也没多大用处,便都先回来了,谁知道途中居然下雨了。 好在机器故障出在驾驶座内,淮哥在里面维修淋不到雨,所以其实也用不着太担心。 “我现在就给淮哥送伞去。”赵志高说完,就想一口气把姜汤给干了。 程方秋见状,拦下赵志高,“你们累了一天了,喝完姜汤就赶紧吃饭吧,我去给他送伞吧。” “程同志人真好,那就麻烦你了。”赵志高也没过多推辞,毕竟人家两位可是正儿八经在谈对象,这种送温暖的事情让程同志来做,比他合适多了。 程方秋微微一笑,问他们借了两把伞就冲进了雨幕当中。 “倒是挺关心淮哥的。”沈希莲坐在人群当中,看着程方秋的背影,不自觉嘀咕了一句,在意识到自己在变相夸程方秋后,脸色一变,慌张去看周围人的表情,但幸好没人听见。 她有些不自在地喝了口姜汤,想借此掩盖一下尴尬,却又发现这姜汤也是程方秋煮的。 气得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喝还是不喝。 天色十分昏暗,但还是能看得清楚路,程方秋双手紧紧握住伞柄,生怕自己一松手,那伞就会顺着大风吹跑。 其实就算是打着伞,浑身还是被斜着下的大雨给淋湿了个七七八八,但是聊胜于无,她咬着牙,顺着路快速往前走去。 没多久就看见了立在大雨中的庞然大物,她连忙加快脚步跑了过去。 刚靠近,驾驶座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周应淮见是她,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待反应过来后就连忙跳下了驾驶座,程方秋眼疾手快地举高伞,帮他挡住雨水的侵袭。 挖掘机的驾驶座很高,她手中拿着东西,根本不好上去,便想直接拉着周应淮回村里去,但这时雨却越下越大,他们在外面耽搁一会儿的功夫,身上又湿了几分。 “先上去。” 周应淮当即做了抉择,接过她手中的伞,然后一只手抱着她,用力将人举了上去。 身体突然的腾空让程方秋轻呼一声,她下意识地看向腰间的大掌,青筋凸起,野性十足,心中不由暗暗想,他的力气也太大了吧? 这一幕也让她想起了两人初见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把她举上芦苇荡的。 来不及过多思考,程方秋伸出手抓住驾驶座里面的扶手,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刚想转身去拉周应淮,他就已经轻轻松松地自己跳了上来。 驾驶座的门砰得一声被重重关上,将一切嘈杂的雨声隔绝在外。 周应淮动作麻利地收好伞,将其放在角落,然后又拿起搭在架子上的毛巾,想给她擦擦脸上的雨水,却被她避开了。 毛巾落了空,他也愣怔在原地。 “这毛巾是用来干什么的?”程方秋也觉得自己这躲避的动作有些伤人,但是她更不想用脏毛巾擦脸。 周应淮反应过来,没好气地伸出手捏了一把她的脸,触感格外好,白白嫩嫩的,还十分有弹性,他没忍住又捏了捏,同时解释道:“我中午刚带过来的,昨晚洗了还没用过。” 话毕,停顿几秒,又幽幽挑眉:“嫌弃我?” 简单三个字,让程方秋不太自然地轻咳一声,连忙摇头:“没有,我就随便问一嘴。” 但语气怎么听怎么心虚。 周应淮眯了眯眼睛,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她娇气地打掉他的手,一边揉着自己的脸,一边抱怨道:“你把我捏痛了。” 人娇娇的,语气也娇娇的,让人心都跟着融化了大半,哪还好意思跟她计较,再者他自己也有些轻微洁癖,所以还是很能理解她的。 刚要把毛巾放回原位,就受到了她的呵斥。 “周应淮你是傻的吗,快给我擦擦,我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他站着,她坐着,明明一高一低,他的气势却硬生生矮了她一大头。 甚至被骂了,他还乐呵呵地乖乖弯腰给她擦脸,柔软的毛巾落在脸颊上,带着好闻的香皂味,跟他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没一会儿她颊边就浮现了两团红晕。 周应淮勾了勾唇,轻声问道:“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 “我担心你,给你送伞来了。” 程方秋娇俏地笑了笑,坐在之前他坐的位置上任由他给自己擦着脸,尾音上扬的话语传进他的耳中,像是一片羽毛缓缓拂过他的心尖,激起阵阵战栗,好半响都让他说不出话来。 最后滚动了两下喉结,哑着声音道:“谢谢秋秋。” 驾驶座空间有限,两人在其中已是格外逼仄,更何况周应淮长手长脚,个头高大,一个人就能占据三分之二的空间,现在多了个程方秋霸占了他的位置,他只能窝在门口,才勉强有个落脚之地。 这样佝偻着身躯给她擦脸的举动,多了几分好笑,也多了几分心酸。 程方秋有些心疼,挪了挪屁股给他让出了些许空位,“过来坐啊。” 闻言,周应淮下意识地看向她身旁的座位,他要是坐下去估计就要和她贴在一起了,想到这儿,他心尖一颤,指腹摩挲两下,正在犹豫的时候,就听见她催促道:“快点啊。” 他不再纠结,长腿一迈,手撑在座背上迅速又流畅地坐了下来。 程方秋一个人坐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他坐下来,就觉得原本宽敞的位子不够用了,两人的肩膀挨着肩膀,屁股挨着屁股,有多近就有多近。 她侧头看向他,这时候才注意到他身上也被雨水打湿了,应该是刚才跳下挖掘机去接她时打湿的,靛蓝色的工装上面渲染出一圈圈更深的斑点,像是一朵朵绚烂的花。 晶莹的水珠从他的短发上滴落,顺着那张英俊的轮廓缓慢流下,坠入锁骨,最后淹没在挡得严严实实的领口当中,有种莫名的禁欲性感,想让人把那件碍眼的衣服去除,好好看看那些水珠到底是想停在何方。 程方秋不由猜了好几个地方,脑海中也渐渐浮现出第一次见面时目睹的好身材。 答案是小粉豆,是块块分明的腹肌,是线条流畅的人鱼线,还是…… 越往深处想,程方秋的脸就越滚烫两分,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她耳尖爆红,犹如红宝石般鲜艳欲滴。 几不可察地咽了咽口水,心虚地有些不敢去看周应淮的眼睛,长睫阖上,视线自然朝下看去,在差一点就要落在某处时,他强壮的胳膊突然横在了她眼前,挡了个完完全全。 她有些泄气,有些羞臊,又有些可惜,最终幽怨地瞪了周应淮一眼。 正重新帮她擦着脸的周应淮察觉到她的情绪,手一顿,正要询问是不是自己弄疼她了,她眸中的那抹埋怨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代的是浅浅的笑意。 “我帮你也擦擦吧。”程方秋深吸一口气,想借此转移注意力。 周应淮愣了愣,随即勾唇,将手中的毛巾递给她,“好。” 应该是看错了。 程方秋接过他手中的毛巾,想帮他擦擦头发和脸,就发觉他身量太高,她得一直抬高手臂才能擦到,这样太费力了,于是她想也没想地就自然地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的头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 “乖,低头。” 猝不及防,敏感的后脖颈便被她的小手摁住,带着些许凉气的指腹落在肌肤上,勾起阵阵波澜,周应淮的耳尖迅速爬上一抹薄红,随后听话地顺着她的力道往她的方向凑近。 眼睛恰好和她的唇瓣齐平。 “我们是现在回去,还是等雨小一点儿再回去?” 嫣红的樱桃小嘴一张一合,周应淮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某处,那里微微张启,便露出些许贝齿和粉嫩小舌,如同染着蜜糖,看上去美味可口。 他尝过,自是知道其中滋味。 蓦的,他就想再尝尝。 第30章 雨中热吻 “周应淮?” 长久没得到回应, 程方秋有些疑惑地停下手中替他擦拭的动作,一垂眸就对上了一双染着绯红的眼睛,狭长幽深, 里面藏不住的绯红正在蠢蠢欲动。 见状, 她捏紧了手中的毛巾, 有些紧张地往后退了退,只是下一秒他就快速靠近, 在她以为他要吻过来的时候,后背倏然却贴上来一只温暖的大掌。 “小心。” 她回头, 就发现自己退的太着急, 差点儿就要撞上拖拉机上的一个部件, 是他伸出手挡了一下, 才没发生事故。 那冰冷的铁疙瘩, 要是撞上去, 不知道有多疼。 “谢谢。”程方秋心中涌上一丝后怕,连忙往前又凑了凑, 离那个铁疙瘩远了一些,但后有虎,前有狼,她这么一靠近, 两人几乎到了呼吸可闻的地步。 她甚至都能听到他胸腔里不规则的快速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 像是砸在她耳边。 而随着她的靠近,周应淮这会儿的眸色变得更加晦涩, 一瞬不瞬地直勾勾盯着她, 像是丛林里最擅长捕猎的野兽在观赏自己的猎物一般蓄势待发。 程方秋敏锐感知到危险,不自觉地抿了抿唇瓣,舌尖扫过红唇, 留下点点湿润,旖旎又撩人。 她犹豫片刻,还是干巴巴笑了一声,开口提议道:“你饿了吗?我们还是先回去吃饭吧。” 说完,就想起身去开挖掘机的门,但谁知道下一秒她的手腕就被他给扼住,随后整个人顺着一股轻柔却不容抗拒的力道落入他怀中。 原本狭窄的座位顿时多了不少空间。 程方秋颤颤巍巍地用手撑在周应淮的胸前,长而卷曲的睫毛抖个不停,平时大胆热情的“女流氓”这会儿怂的不行,一边警告性地喊他的名字,一边不由暗想,原来两个人在驾驶舱内的时候,是要这样坐啊。 “饭等会儿再吃,现在……” 低沉的男音贴着耳朵灌入,字字清晰,字字明朗,带着沁入心扉的诱惑力。 不吃饭,难不成吃她?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她的腰身就被人扣住,下巴也被骨节分明的手指给擒住,微凉的薄唇准确无误地寻到她的唇,立马贴了上来。 含,住,吮,吸,辗,转,反,侧。 程方秋软绵绵地推了两下,这点儿力道跟挠痒痒似的,自然没推开,反而让他扣在她腰间的手更加用力,她整个人也往前扑了扑,柔软晃悠悠地撞上了他的胸膛。 两人都是一颤,她的脸蛋一下子就红了。 她没想真的推开他,所以从始至终都是半推半就,但是没曾想居然…… 能撞上。 周应淮怔住两秒,亲吻她的动作都停了下来,随后便是更为凶猛的攻城掠地。 放在她腰间的大掌温度逐渐攀升,变得有些滚烫。 被亲得喘不上气的程方秋捏紧他的衣领,那处的布料很快就染上了几分褶皱,她忍不住想,呜呜呜,周应淮不是很单纯的吗? 想当初她抛个媚眼,他都害羞地连连避开,怎么现在都敢如此,如此对她了? 居然反客为主。 程方秋悄悄睁开了一条缝隙,就瞧见他那张清冷矜贵的脸此时闪着的疯狂。 这种反差感格外撩拨人,让她止不住心颤。 “秋秋。” 周应淮生得锋锐的轮廓晕染着淡淡的冷淡疏离,唯有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闪着轻柔的光,借着换气的空档,鼻尖蹭着她的鼻尖,哑声唤她的名字。 “嗯?”程方秋泪眼朦胧地攀住他的肩膀,娇声回应让周应淮眸色深了深,手指摩挲了两下她的细腰。 “别摸,痒。” 她伸出手抓住他的手,整个人像是一朵盛开在雨中的蔷薇花,花瓣因为雨水的侵蚀变得有些微垂。 周应淮眸色沉沉,眼尾染上一点猩红,将两人的手转为十指紧扣,用力握住,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温度,出于本能,他想欺负她…… 但是不行,现在还不行。 周应淮缓缓松开她,将头埋进她的锁骨处,大口大口呼吸着,一边平复失了节奏的心跳,一边不禁想那张碍事的报告什么时候才能批下来? 而此时,周应淮口中的那张报告正静悄悄地躺在一张檀木桌上,一支没揭盖的钢笔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戳在上面,在纸张上留下不深不浅的痕迹。 “程方秋?”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中年男人缓缓念出这个名字,眉头微微皱起。 在不远处一直观察着他的许山亮一颗心顿时提了上来,适时开口道:“这位女同志的背景已经调查过了,没有太大的问题,就是……” 中年男人轻飘飘地扫过来一眼,许山亮立马敛住鼻息,不敢再卖关子,直接开口道:“她母亲的娘家是沪市丁家。” 短短一句话,什么都说了,也什么都没说。 钢笔敲击纸张的声音蓦地停下,中年男人沉思两秒,“让他亲自给我回个电话。” 说完,便挥了挥手示意许山亮出去,等关门声响起,他将那张报告拾起,深深看了一眼,随后放进了右手边的抽屉里。 门外许山亮深呼出一口气,整理了一些领口才继续迈步往前走,准备将领导吩咐的事情安排下去,但脑海却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张报告。 小周同志居然要结婚了。 * 滴答滴答,雨势渐小,砸在伞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两人挤在一把伞之下,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缠绕着炙热的体温。 程方秋摸了摸还散发着滚烫温度的脸颊,还是有些臊得慌。 “送你到家,我再回知青点。”周应淮侧头看向她的侧脸,唇角上扬,显然心情很不错。 她点点头,又开口邀请道:“要不来我们家吃饭?” 周应淮虽然很想去,但是想到什么还是摇了摇头:“今天晚上我们得开会。” 现在正是关键时期,还遇上大雨,他们得商量一个应对对策,以确保工程按时按量完成。 “那好吧。”程方秋撇了撇嘴,看上去有些失落,周应淮便捏了捏她的掌心,柔声道:“要不明天?” “哼,明天我们家不一定有时间呢。” 她这话看似在故意气他,但其实说的不是假话,程晓花的婚期就在三天后,大伯家忙得脚不沾地,两家关系向来不错,又是带着血缘关系的至亲,他们家不可能干看着,肯定要出份力。 这事周应淮也早就听程方秋说过,所以这会儿也不生气,反而缓缓笑开,看她鼓着脸颊的可爱模样,便控制不住地想揉一揉。 但他还知道这不是空无一人的挖掘机附近,而是村中,搞不好下一秒就会有人撞见他们的亲密,所以到最后也只是借着另一把雨伞的遮挡又握紧了一些牵着她的手。 “你不是还有五天才走嘛,晓花让我叫你去吃喜酒。” 提到分别的日子,程方秋和周应淮眸中都沉了沉,但是又默契地没有将重点放在这上面。 “好。”想起当初在县城拼命给他和秋秋创造机会的那个小姑娘,周应淮点了头。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第二天周应淮就因为急事离开了萍乐村。 程方秋收到消息赶到知青点的时候连小轿车的尾气都没看到,人已经走了,她心里有些莫名的难受,有急事走她能理解,怎么都不跟她亲口说一声? 但有时间说一声,也就不叫有急事了。 可明明知道是这个道理,但她还是忍不住对周应淮产生了一丝小脾气。 她撑着伞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上的碎石子,借着雨幕,没人能看清她的表情,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没一会儿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就红了一片。 “程同志。”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呼喊,扭头一瞧,就见到了撑伞而来的赵志高,他动作很快,转眼就到了眼前,程方秋想避开都没办法。 赵志高原本还咧着个大牙笑着,待看见程方秋红着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便尴尬地僵住了笑意,焦急道:“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沙子进眼睛了。”程方秋懊恼自己无缘无故的矫情,在赵志高面前丢了脸,干笑两声,勉强在唇边勾起一抹弧度。 但赵志高一根筋,完全没看出程方秋想逃避这个话题的念头,还缓缓叹了口气,安慰她:“程同志你别难过,这次是厂里有紧急事情联系淮哥,他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就走了。” 程方秋扯了扯嘴角,有种藏在心底的秘密被戳破的难堪,但是不得不承认,经过赵志高这一解释,她心中对周应淮的怨怼顿时少了许多。 “对了,淮哥还让我跟你说他解决好就回来接你。”话音落下,赵志高轻咳一声,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红晕,“还,还有……” “还有什么?”程方秋没想到周应淮还给她留了话,眸光亮了亮,见赵志高支支吾吾的,没忍住好奇地催促道:“你倒是说啊。” 赵志高抿了抿唇,一咬牙,一闭眼,视死如归般开口:“他说他会想你的。” 清风拂过,湿润的水雾裹挟着这句话吹在脸上,却没有带来丝毫凉爽,反而让她的颊边迅速蹿红,美眸中潋滟起春水,透出极致艳色。 程方秋压下砰砰快速跳动的心脏,暗骂周应淮不知羞,这种话怎么能让旁人转告呢! “我,我知道了。”她磕磕巴巴地应下,随后再不敢对上赵志高的视线,“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 “哦哦,好,程同志你忙。”赵志高巴不得程方秋快走,说完他只觉得浑身臊得慌,鬼知道当时他从淮哥嘴里听到这句话时是什么感受。 或许天塌了,也不过如此吧。 那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冷冰冰的淮哥吗?都说有了女人后,男人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这话果真有几分道理。 两人匆匆见面,又匆匆分别,活像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而罪魁祸首却不知道这事,被小汽车接走后,他第一时间来到县城的邮电局,用里面的电话拨打了一个号码。 不知道转接了多少次,确定了多少次身份,总算赶在周应淮耐心耗尽前,成功接通。 “喂。”对面传来一道沉稳的嗓音。 周应淮原本闲散的神色正了两分,立马回复道:“是我。” “文件看了?” 闻言,周应淮视线下意识地落在手中的黄皮纸袋上,封面上的封条是他亲手拆下的,里面的内容他也早已过目,所以此时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你怎么想?” 身处于他们这个位置,行将踏错都可能万劫不复,甚至毁掉前程,所以他得考虑清楚是不是愿意为了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女同志而承担没必要的风险。 双方都没再开口,气氛陷入寂静,直到周应淮再次缓缓开口。 “爸。” 仅仅只是一个称呼,周志宏已经明白了儿子的选择,果不其然下一秒耳边就响起了他坚定的回应。 “改天来喝我的喜酒。” 周志宏唇角缓缓勾起,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这个儿子他没白教。 “有空就来。”真当他一天天闲得没事,只围着一亩三分地转?话毕,语气变得稍微轻柔了些,“你记得给你妈和弟弟打个电话。” “好。”周应淮勾了勾唇,简单嘱咐了两句注意身体,便挂了电话。 两个大老爷们,没什么好聊的。 解决了心头大事,周应淮望着还阴沉沉的天空,只觉得畅快非常,迫不及待地想跟她分享这个喜悦,但是不行,他还有不少事要忙,等一切尘埃落地,再一起给她一个惊喜。 秋秋等我。 * “新郎官进村咯。” 一群小孩儿欢呼着跟在迎亲队伍里面,争先恐后地说着讨喜话,不多时兜里就装满了新郎官分发的喜糖,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 新娘家这边也得了消息,原本有条不紊的场面顿时变得有些混乱。 “秋秋姐,我好紧张。”程晓花坐在大红被子上面,手指交叉在一起来回拨弄着,整个人都有些焦躁不安,“我这样好看吗?” 这样的话,她都不知道问了几遍了,程方秋忍不住轻笑一声,熟练地安慰道:“放心吧,保管等会儿迷晕新郎官的眼。” 这话说得直白,程晓花羞涩一笑,然后瞪了程方秋一眼,“我又不是给他一个人看的。” “好好好,那保管迷晕所有人的眼。” “秋秋姐!”程晓花羞恼地咬唇,但经由这么一闹,她总算是不那么紧张了。 程方秋笑了笑,她的话可没有撒谎,今天的程晓花的确美得不可方物,跟平时那个小家碧玉的姑娘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程晓花穿着那天在县城买的料子做的衣裳,一针一线都是由她娘常春兰做出来的,这年头的家庭妇女多多少少都会些针线活,但是手艺却天差地别,常春兰就属于顶顶好的那种。 砖红色的布料被缝制成一件中式裙装,考虑到这个年代的保守性,程方秋便建议把长裙改成了裙裤,外面是裙子,里面是长裤,样式一样,但是却没露一寸肌肤。 领口的位置用金色丝线绣了几个蝴蝶样式的盘扣,层层交错,美不胜收,袖口则增加了些许流苏,正好遮挡了程晓花胳膊上的肉。 裙子独特的掐腰设计将她的身体曲线修饰的格外好,显瘦却不过分性感,一眼过去只觉得惊艳。 今天程方秋起了个大早,专门来给程晓花做造型,她手巧,三两下就给她盘了个复杂精美的发型,这还是她在时装周后台跟化妆师小姐姐学的一手,没想到在这儿派上用场了。 乡下没有化妆品,程方秋就给程晓花修了修眉,好在这个年代人的毛发旺盛,简简单单的形状就支撑起大概轮廓了。 程晓花皮肤有些干燥,程方秋还拿出了之前周应淮送的雪花膏给她分了一半,让她带去夫家用,把程晓花感动得不行,毕竟雪花膏可是个宝贝东西,乡下没几个女人舍得买。 但现在秋秋姐直接给她送了半盒!秋秋姐对她真好。 程方秋见不得程晓花这个小姑娘在自己面前要哭不哭,训斥了几句,对方果然老实了, 口红和腮红则是用红窗纸代替,偶尔用这一次,晚上及时洗了,对皮肤也不会有太大的损伤,所以为了美,两姐妹一商量,还是“狠心”用了。 效果也是出奇的好,恰到好处的红给程晓花添了几分妩媚动人的光彩,大眼睛忽闪忽闪,鼻头挺翘,红唇艳丽,像是春日枝头盛开的桃花。 她们没说几句话,结亲的队伍就到了门口,两人连忙闭嘴,静静听着外面的热闹。 新郎官先是说了一堆好话,然后又让自己的哥们给拦门的人红包,好几番折腾才成功“破门而入”进到室内。 只是两人对视的那刻起,原本大大方方,所向披靡的新郎官却仿佛变笨了似的,呆呆望着自己的新娘子,话都说不出一句,还是他的好哥们推了他一把,他才回过神来,红着脸上前。 这是程方秋第一次见到程晓花的正式老公,说实话,小伙子人长得不算特别帅,但是胜在一身正气,是一张国泰明安的脸,再加上刚才一系列的行动,就足以说明是个靠谱,脑子灵活的。 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人两情相悦,情意绵绵。 程方秋笑着讨要红包,假模假样的掂量了一下里面的重量,才说起了吉祥话,将人放了出去。 在女方热闹过后,就要去男方家了,程方秋自然也要跟着去,男方家就在隔壁村,不是很远,但是她得一直站着,所以还是很累脚的。 好不容易把流程走了个七七八八,天色已经昏暗下来,这个时候宾客已经不多了,她便跟程晓花说了一声,去外面酒桌上吃饭了。 丁夕梅也在酒席上,早就眼疾手快地帮她留了一碗好吃的,见她狼吞虎咽,忍不住心疼:“哎哟,结婚的累,帮忙的也累。” “可不是嘛,但高兴就值了。”程方秋倒不觉得有什么,嘻嘻一笑,继续埋头干饭,等吃得差不多了,旁边突然插进一道声音。 “你们是女方那边的亲戚吧?”一个婶子在程方秋旁边的座位上坐下,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 母女两见是个熟面孔,估计是男方那边的重要亲戚,也不敢怠慢,连忙应了一声。 那婶子说了几句婚礼的事情,就突然话锋一转道:“你们不说是母女,我还以为是姐妹呢,一个比一个水灵,真是羡慕死我了。” 这话没一个女人不爱听,丁夕梅也不例外,顿时笑弯了眼睛,“你可真会说话,哪有这么夸张。” “我可不说假话的。”那婶子捂唇一笑,视线一转,看向隔壁桌,“女儿多好啊,多贴心啊,就不像我家那个臭小子,到现在都还没给我娶个媳妇儿回来,真是愁死我了。” 丁夕梅和程方秋下意识地顺着她的目光往前一看,就瞧见一个年轻后生正在帮忙收拾桌椅,手脚麻利,干活很是积极。 就是不知道是真的积极,还是演出来的了。 “这还没到收桌椅的时间,怎么就收起来了?”程方秋似笑非笑,眸中闪过一丝无奈。 那位婶子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轻咳一声,“这个点儿哪还会有来吃酒的。”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她话音刚落下的时候,门口负责登记礼金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句问话:“你确定要随这么多?” 负责记账的是男方的亲哥哥,他看着手中的几张大团圆,声音都有些颤抖。 “嗯。”男人眉头轻皱,难不成是随少了? “那,那好吧,记什么名?” “程方秋。” 程方秋本人心尖一颤,蓦地回头,就看见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背对着他们站着,正拿着笔一笔一划地在记账的本子上留下名字。 “周应淮!” 男人写字的手一顿,然后猛地回头,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她竟忍不住红了眼眶。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程方秋害怕他看见自己的狼狈,借着偏头的动作,抹了一下眼角。 “秋秋。”周应淮快速写完,然后大步朝着她走过来,但碍着周围都是人,彼此都按捺下了激动的心情,只是相视一笑。 周应淮站在程方秋身边,冲着丁夕梅礼貌地喊道:“婶子。” “什么时候回来的?”丁夕梅将自家闺女和周应淮的反应都尽收眼底,没好气地摇了摇头,暗骂一句没出息,这才几天不见,就跟隔了四季似的。 30-40 第31章 想你了 “刚回来没多久。”一回来, 就直奔这儿了。 丁夕梅颔首点头,又冲着那位婶子介绍道:“这位是我闺女的对象。” “你好。”周应淮顺着丁夕梅的话打了个招呼。 那位婶子应了一声,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她刚说这个点不会有人来吃酒了, 就立马来了人, 这打脸的速度真是前所未有,而且……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年轻男人, 他个子很高,脸生得也格外俊, 穿着白衬衫和黑西裤, 腰背笔直, 气质优越, 看上去跟朴素的乡下格格不入。 看着看着, 她就下意识地将对方和自己儿子对比了一下, 嗯,没有对比的必要。 幸好还没来得及开口撮合, 不然真是自取其辱。 她看程方秋这个小姑娘长得漂亮,跟在新娘身边说话做事落落大方,又是女方那边的亲戚,想着亲上加亲, 所以才动了心思, 结果没想到人家已经有对象了,还是看上去非常体面的男同志。 果然好花早就有人采了。 “你们聊, 我就不打扰了。”说完, 便拉着还在那儿装模做样擦桌子的人快步离开了。 等他们走后,周应淮重新搬了把椅子坐下,就紧挨着坐在程方秋旁边, 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一眨不眨,像是怎么看都看不够一样。 丁夕梅简直没眼看,都是过来人,小年轻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这个当娘的与其在这儿当电灯泡,还不如识趣些给他们留一些单独相处空间。 “周同志还没吃饭吧,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热饭,给你们再盛些过来。” 桌子上都是些吃剩下的残羹冷饭,好吃的也被吃得差不多了,现在估计只有厨房才有热饭热菜。 周应淮哪能让未来丈母娘亲自给自己盛饭,立马站起来,“婶子,我自己来。” “那我去找找秋秋她爹,一下午没见着人了,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丁夕梅见周应淮不肯,也没坚持,和蔼地笑了笑,就起身离开了。 这张桌子上顿时只剩下了周应淮和程方秋两个人。 “肚子饿不饿?我们先去拿点儿吃的。”程方秋刚才可看见了周应淮的大手笔,别说吃一顿了,就算吃十顿都行。 “好。”其实他不是很饿,但是看见程方秋关心他,他就忍不住高兴,乖顺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为自己忙前忙后,两人很快就拿着一个装满饭菜的大碗回了座位。 “你怎么写的我的名字?”程方秋已经吃饱了,就撑着下巴看他吃。 周应淮将口中的饭菜咽下去才回道:“咱俩都一样。” 这句话让程方秋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抿唇娇嗔道:“怎么一样了?我们还没结婚呢,你写我的名字,人家记的就是我的情。” 他挑菜的动作一顿,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语气意味深长:“秋秋这是在怪我还没跟你结婚?” 闻言,程方秋怔愣两秒,恼羞成怒地用脚背狠狠踢了他的小腿一下,“我可没这么想,你别曲解我的意思。” 踢完,刚想收回来,脚踝就被一只大掌给禁锢着,她惊得差点儿叫出声来,一边快速看了眼四周,一边尝试着收回腿,见无果,便瞪向那只手的主人。 “周应淮你是不是疯了?” 这可是青天白日,院子里还有别人呢! “我倒是希望你那么想。”周应淮眸光灼灼,话毕手也松开了,只是指腹却在那处轻轻摩挲了两下,勾起阵阵酥痒,却不及他接下来的话让她震动。 “秋秋,我们下周就去领证吧?” 程方秋收回腿的动作僵了一瞬,不敢置信地看向周应淮,下周?是不是太快了?她咽了咽口水,不自觉地坐直身子。 果真疯了。 因为她听到自己回他:“好。” 话音刚落,她侧头看向周应淮,就见他眉宇舒展开来,眸中绽开了星星点点的灿烂笑意,看上去心情极为愉悦。 程方秋也跟着笑,她是真高兴,因为这代表着她的计划即将圆满结束,可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呐喊真正的原因不是这个。 如果结婚对象换了一个人,她还会如此高兴吗? 程方秋给不出答案。 “但是我同意了,我父母可还没说同不同意。”程方秋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像是会勾魂摄魄,盯着他看的时候,弥漫着无限深情。 周应淮自愿沉溺其中,他忍住想揉她脸的冲动,缓缓开口:“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明天就登门询问叔叔婶婶的意见。” 虽然表情很是镇定,但是话语中还是藏着几分紧张。 见他似乎早就有了对策,程方秋有些不安的心逐渐平静下来,岔开话题问道:“你回来是事情处理好了?” 她可没忘记当初他走得是有多着急,就连那种羞死人的话都敢让别人代为转达。 “嗯,当时走是有两个原因,一是之前递交上去的报告有结果了,就跟我爸打了个电话。” 听到他提起自己的父亲,程方秋心头漫过一丝紧张,书中说了,那可是京市天花板级别的人物,开大会都要坐前排发言的! “结果怎么样?你们说什么了?”程方秋捏紧手心,她是真猜不到周家会对她抱有什么样的看法,毕竟原主是强嫁进去的,周家对待原主的态度可以说是厌恶和不闻不问。 而现在的情况跟书中不同,她和周应淮算是自由恋爱?周家肯定会从各个方面对她进行考量…… 她忍不住脑补了一系列豪门棒打鸳鸯的戏码。 而周应淮却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像是看穿了她的焦虑,放下筷子,在桌下快速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温暖的掌心传递出力量感,无端平复了她的担忧。 “秋秋,通过了才能领证啊。” 语气中的无奈和宠溺让程方秋脸一红,对哦,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还在他面前犯了蠢,简直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好在周应淮没有揪着不放,很快就往下继续说了。 “我家里人都很尊重我的选择,我跟我爸两个大男人没什么好聊的,倒是后来跟我妈聊了很多,她很开心,问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还让我们记得多拍几张合照寄给他们。” 就这么简单?程方秋后知后觉自己想太多了,忍不住扶额轻笑,她会这么想,全然是因为上世见过太多小模特跟富二代谈对象,然后被他的家人拿钱摆平的事情。 却忽略了真正的大家族大部分都是很谦和有礼的,就算看不上女方也不会做出自损身价的事情,而所谓的门第,有人在乎,也有人不在乎。 显然周家就是不在乎的那一类,相比于门第,他们更在乎的是孩子的选择。 “到时候如果他们有时间的话,会过来参加婚宴。” 言外之意便是如果没时间的话,就不过来了,程方秋表示理解,他们大人物日理万机,京市又离这儿那么远,来回折腾并不容易。 “我还有个弟弟,他学校放假了,正闲得很,听到我要结婚的消息,吵着要提前来帮忙。”周应淮提到这个弟弟的时候,表情有一瞬间的变化,像是颇为头疼。 而程方秋听到这儿,一双美眸瞬间瞪大,要不是周应淮提了这一嘴,她差点儿忘了这本书中的男主,也就是周应淮的弟弟周应臣。 听周应淮的意思是周应臣会来帮忙操持他们两个的婚礼? “怎么了?”见程方秋好半响没说话,周应淮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闻言,程方秋回过神来,连忙笑着摇头,“我才知道你还有个弟弟,有些惊讶,几岁了?” 对于周应臣,她不喜欢也不讨厌,最想远离!她自认为人处世做不到完美,谁知道她这个炮灰女配会不会在无意间得罪他,然后又落个凄惨下场? 但是她现在成了周应臣的大嫂,不产生接触是不可能了,只能尽力维持好关系。 好在她和周应淮在短时间内都要待在明南省,离京市十万八千里,除了这次婚宴,和周应臣应该会很长时间都见不到。 想到这儿,程方秋心情轻松了一些。 “十九岁。”周应淮不疑有他,回答之后就惊觉自己好像没怎么跟她提过自己的家人,于是缓缓道:“我爸妈家亲戚很多,等年底回去探亲的时候再介绍给你认识。” “嗯,我有些社恐,你到时候可要护着我。” 程方秋一想到周家那样的背景,亲戚又都是各色大佬,心就颤得慌,她前世虽然也出身豪门,但是和红色家族一比,却是怎么都不够看,所以此时抱紧大腿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周应淮不明白“社恐”是什么意思,但听懂了后面那半句话,对于她的依赖和信任很是受用,英俊的眉眼更加夺目,“放心吧,他们都很好相处。” 这句话他敢说,她却不敢信,一切都得接触过了才知道。 程方秋回过神,就发现周应淮的手还握住她的手。 修长的手指将她的完全包裹住,放在大腿上,这个部位比其他位置更加敏感,刚才她的注意力都被他的话给吸引走了,这会儿放松下来,便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像是有一股电流顺着相触的肌肤往四肢百骸游走,让心脏的跳动失了节奏。 她轻咽口水,眸光潋滟地环绕了一圈四周,其他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要么跟熟人聊天,根本没有人注意他们,这或许就是周应淮敢这么明目张胆握她手的原因。 松了口气的同时,她还不忘挣扎着要将手抽回来,低声道:“周应淮,还有人在呢。” “没人看我们。”周应淮话是这么说,但手还是顺着她的力道松开了。 分开的瞬间,她的指尖扣了一下掌心,有些空落落的。 想到什么,她抬起眼睫看向他,开口询问:“所以你就一直忙着这件事?还有呢?” “当然不是,厂里有一批机器出现了问题,直到今天早上才解决。”不然他早就回来了。 “那你怎么不休息休息再回来?”程方秋没去过省城,但是估摸着距离肯定也不会近,顿时她的脸上就带上了一缕心疼。 见状,周应淮只觉得浑身的疲倦都一扫而空,他俯身离她近了一些,两人之间只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有些亲密,但并不逾矩。 “因为想你了。” 男人声线一向偏冷,此时压低声音,不可避免地掺了些许沙哑,性感又酥麻。 女孩白皙的小脸刹那间爬上两团薄红,眼睫轻眨,耳朵热得仿佛要烧起来,宛若落日余辉,美得耀眼。 见她羞赧,周应淮知道再往下说她得恼了,便收了话头,“还好回来的及时,喝上了这顿喜酒。” 说到这,他一顿,随后抬了抬筷子,笑道:“没有酒,有菜也不错。” 酒在宴席上是抢手货,可以说是刚摆上桌子,下一秒就被一人一杯给分了,他这个时间点来,肯定没有了。 程方秋被他一本正经开玩笑的语气逗笑了,抿唇调侃道:“想喝?明天让我爹陪你喝,他可一直念叨着要和你再喝一次呢。” “多谢叔叔惦记。”周应淮灿然一笑,应了下来。 “快吃饭,等会儿回去了好好睡一觉。”程方秋催促了一句,周应淮便不再言语,埋头吃起饭来。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等丁夕梅带着程保宽回来后,几人商量着一起跟新郎新娘打了个招呼就离开。 程晓花拉着程方秋的手,眼眶都忍不住红了,“秋秋姐,好舍不得你们。” “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程方秋点了点她的鼻尖,安慰了几句,程晓花才破涕为笑,又将视线转向正在跟新郎说话的周应淮,眼神揶揄地压低声音道:“我就知道你和周同志肯定能修成正果,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虽然她和周应淮才刚谈没多久,但是程晓花这么问也很正常,这个年代只是要确定了关系,一切流程就跟坐上了穿云箭一样。 “他说下个星期去领证。”程方秋也没瞒着,但这种事情不适合摆在台面上说,她也压低声音回道。 “什么?那太好了。”程晓花捂着嘴忍不住笑出了声,要是秋秋姐真的跟周同志结婚了,那她就是他们村里嫁的最好的姑娘,就连他们这些亲戚也能跟着沾点光。 最重要的是得让那些红眼病看看,长得跟狐狸精一样怎么了?他们不敢娶的漂亮女人,有的是优秀男同志娶! 看他们以后还怎么在背后编排秋秋姐,只怕是羡慕嫉妒恨都来不及。 时间不早了,他们不便久留,程晓花又给他们抓了一把喜糖瓜子,才肯放人离开,等他们都走后,程晓花的男人朱维峰凑了过来。 “你姐姐的对象给我们上了这么多份子钱。” 一边说着,一边比了个数字。 程晓花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他们和周同志没什么交情,他能给这么多,只能是看在程方秋的面子上。 “这钱留着,他们也快结婚了,到时候还要还回去的。”程晓花拎的清,朱维峰也是如此,再说了和他们交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里面的含金量比这些份子钱重多了。 “先不说这个了,厨房烧着水,先去洗漱?”朱维峰盯着程晓花姣好的面容,眸中闪过一丝晦涩,小娇妻在怀,如何能不乱? 程晓花闻言,顿时想起出嫁前她娘偷偷摸摸给她说的男女之间那档子事,小脸羞红一大片,好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便半推半就地点了头。 春宵一刻值千金,新婚之夜当然要激情度过了。 * 回村的路上几人有说有笑,气氛融洽,程方秋看周应淮在父母面前游刃有余的样子,心里重重松了口气。 自从得知周应淮和程方秋谈对象后,两夫妻对周应淮的态度就发生了巧妙的变化,不再是对小辈的欣赏,而是对未来女婿的考量。 但好在周应淮面对程保宽鸡蛋里挑骨头的问题也能轻松回答,态度谦卑有礼,不知不觉中就将这个未来老丈人的心俘获了个彻底。 丁夕梅就不用说了,那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喜欢,可前提是对方值得! 至于程学峻,不提也罢,周应淮早就用一包大白兔奶糖将他彻底拿下,程方秋还偷听到这小子私底下居然就开始喊起了姐夫! 完全就是一棵墙头草,周应淮往哪边吹风,他就往哪边倒。 四人到了村里后,周应淮先是把他们送回了家,然后才回知青点,一路颠簸,说不累是假的,但是一想到他的秋秋,浑身就暖烘烘的,精神倍儿好。 “淮哥,你回来了?”赵志高看见周应淮回来就迎了上来,“你之前带回来的东西,我都帮你放好了。” “辛苦了,你妈托我给你带了一包腊肉干,我拿给你。”周应淮拍了拍赵志高的肩膀,以示感谢。 “要不了两天我就回去了,她这不是瞎折腾嘛。”话是这么说,但是脚步却紧跟着周应淮,屁颠屁颠进了屋,脸上满是笑意。 等东西拿到手,赵志高又发现包裹里面还有一盒吃食,是省城有名的糕点牌子,这可不像是他妈舍得买的东西。 “淮哥,这……” “给秋秋买的时候多买了一盒,拿着吧。”周应淮只是瞥了一眼,就收拾衣物和洗漱用品,准备去洗澡了。 赵志高看着怀里的糕点,心知这只是淮哥的借口,依照淮哥的心细程度,能买多才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 况且以前这种事情也不少,他早就习惯了,所以几乎是瞬间他就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殷勤喊道:“淮哥,我帮你提水。” “不用。” “我来,我来,别跟我客气。” 其他人目睹这一幕,纷纷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狗腿子,可是看着那盒糕点,他们默默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他们也好想当狗腿子啊,呜呜呜。 只是周应淮性子冷淡,身边真正交好的也就只有一个赵志高,跟其他人大多是礼貌客气的正常社交,他们就算想当,也没那个机会。 * 晨光熹微,霞光透过云层洒落在土地上,和各家各户升起的炊烟相互辉映,揭开了崭新一天的开始。 程家一大早就开始忙碌,程方秋昨天晚上就跟他们说了今天周应淮会上门的事情,还透露了他可能会求娶的一点口风。 事关女儿的人生大事,程保宽和丁夕梅如临大敌,一起床就分开行动,一人去找大队长请假,一人去供销社买招待的东西。 “你看看娘穿这件衣服是不是要端庄些。”丁夕梅对着一面小圆镜看来看去,有些紧张地朝着坐在床头娇气打哈欠的程方秋问道。 程方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睡眼惺忪点头道:“好看。” “你这丫头。”丁夕梅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没认真帮她看,指望不上女儿,就只能指望自己男人了,于是她又急切地往门外走去。 这可就冤枉程方秋了,她说的是实话,丁夕梅本就是个美人胚子,五官出众,平时不捯饬的时候都十分淡雅漂亮,现在认真捯饬了,更是夺目。 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程方秋见她走了,连忙大大咧咧地躺在床上,准备趁着这个空档补补觉。 相比于外面的兵荒马乱,她这房间里倒显得安静异常,不是她不在意,而是没精力在意了,因为这件事她昨天难得失眠了,东想西想,一晚上都没睡好,这会儿只想躺着。 只是刚阖上眼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吵闹声,紧接着程学峻就从门外溜了进来,伸手去推她的胳膊,“姐,姐夫来了,你快起来。” 听到姐夫二字,程方秋差点儿没反应过来,从床上坐起来后,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程学峻的后脑勺上,“好好叫人,万一被别人听去了,得笑话死你。” 她没用力气,程学峻揉了两下后脑勺,依旧笑嘻嘻的,“知道了,娘让你快出去呢。” 程方秋也没再耽误,对着小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又拍了拍脸,醒醒瞌睡,就快步走了出去,一进堂屋,就瞧见了一身正装的周应淮,以及放在桌上大大小小的礼品。 足以可见他的重视。 听见声响,周应淮扭头看过来,一缕阳光正好照在他脸上,给他轮廓分明的面庞镀上一层细碎的金光,愈发凸显他的星眸剑眉,五官深邃,骨像优美到无可挑剔,气质清冷矜贵。 两人的视线对上,他那双冷峻的眸子刹那间浮现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第32章 求娶 程方秋听到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她深吸一口气,上前走到他身边,弯了弯眸子, 语气微微上扬, “你来了?” “嗯, 刚到。” 周应淮看着她的眼神很是温柔,轻轻应下后, 就在丁夕梅的招呼下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几圈简单的寒暄过后, 他抿了抿唇, 直接开口道。 “叔叔婶婶, 我想娶秋秋, 跟她结婚。” 就算提前被打了预防针, 程保宽和丁夕梅还是免不了惊讶又紧张地互相对视一眼, 他们想象过很多遍未来女婿上门时的场景,也想好了该怎么应对, 但真正到了这一刻,却发现一切提前的设想都成了泡影。 对于周应淮他们是满意的,因为不管是家世背景,还是个人能力和外貌, 他们都挑不出什么刺来, 最重要的是秋秋和他彼此喜欢。 但是就这么简单的答应好像又有些太便宜他了,可为难他, 他们又干不出来这种事。 纠结之下, 还没想好说什么,周应淮就继续开口了。 “这是我在省城医院做的体检报告,结果一切正常, 我没有不良嗜好,也没有隐疾。” “我目前在荣州机械厂工作,但我不是明南省的人,而是京市人,我是在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京市第一机械厂工作,然后因为工作调配,才来的这儿,按照计划,应该会在两年内重新调回去。” “我父母家人都在京市,他们身体康健,都有正式的工作,我弟弟在读大学,平日里住校,前几天我们通过话,他们对于我要跟秋秋结婚的事情表示尊重和支持,还让我向你们问好。” “结婚后,秋秋如果想工作,厂里有配偶福利,可以在厂里干些轻松的活计,如果不想工作,我也养的起她。” “这是我每个月的工资条和资产情况,我向厂里申请结婚住房的审批已经下来了,两室一厅,八十平,我和秋秋应该够住了,等以后回京市后,可以换更大的房子。” “到时候我和秋秋回京市后,与叔叔婶婶相隔两地,见面肯定会少很多,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想接你们跟我们一起生活,听说学峻的成绩很不错,我也可以帮忙安排参加京市学校的入学考试。” “我是真的很喜欢秋秋,口说无凭,我愿意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一长串话,字字清晰,满满都是诚意,将一切都交代的很清楚,桌子上摆放着的各种纸张也为他的话做了最好的证明。 周应淮家庭不简单,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不简单,居然是首都人,父母听起来还都是有体面工作的。 他本人也十分优秀,不仅是大学生,而且一毕业就能进京市第一机械厂,调配来荣州估计也只是为了来镀金,增长资历,未来的发展前途不可限量。 不光把自己里里外外都给介绍了一遍,就连结婚之后的事情他也考虑到了,甚至还说要把他们这些娘家人以后都接到京市去。 他能不能做到先另说,就单是这份心意就足够了。 家庭美满,个人上进,工作稳定,资产优渥。 他们似乎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但…… “我们做父母的,只想女儿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丁夕梅说话的时候,周应淮一直都在很认真地听,坐姿端正,腰板挺直,这种态度让她很满意,于是她也不再卖关子了,开门见山道:“我们的意见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秋秋她自己愿不愿意。”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了坐在周应淮旁边的程方秋,她还在回想周应淮说的那些话,说不感动是假的,她捏紧掌心,还没平复好心情,就注意到了大家的视线。 她下意识地呐呐回道:“我昨天就答应他了。” 话一出,程保宽和丁夕梅一愣,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这丫头不早说,亏他们还在这儿为了她扭扭捏捏的,早知道大方应下来就完了。 丁夕梅深吸一口气,嗔怪了程方秋一眼,“既然你答应了,那我们肯定也是支持的,你们打算什么时候领证,办酒席?” 周应淮也没想到程方秋没跟叔叔婶婶说这事,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呆呆样子,眸中闪过一丝笑意,缓缓说出自己的打算:“我们准备下个星期一去领证,然后月底办酒席。” 下个星期一,那不就是后天? “是不是有些急了?” “我找人看了日子,最近几个月就那两天比较合适。”周应淮早就找好了说辞,国人都讲究这些,一听他这么说,也就没了意见。 反正早晚都要领证,早些,晚些,没什么区别。 “那酒席在哪儿办?”省城和他们村子离得太远了,一天之内来回跑根本不现实。 “我想的是先在省城办一次,然后再回村里再办一次。”周应淮早就考虑好了这一点,这时候也对答如流地回答出来了。 见他有自己的安排,丁夕梅又说起彩礼的事情,她和程保宽在这方面都没有特殊的要求,周应淮条件不差,他们也没想着占便宜,只要了平均水平,并且到时候大部分都让秋秋带回他们的小家。 周应淮却有自己的想法,他会出一部分,周父周母那边也会出一部分,到时候彩礼程家这边想怎么安排都行,如果让秋秋带回来的话,他不会要分毫,和嫁妆一起都留给她当作私房钱。 “我的就是秋秋的,以后家里的一切都让她管。” 这话无疑是在跟大家承诺以后的财政大权是程方秋的。 听到这儿,程方秋眼睛亮了亮,让她管钱,嘿嘿嘿,她好像看见了省城百货大楼里的漂亮衣服,鞋子,护肤品……都在跟自己招手。 强忍下内心的激动,她想起什么,蓦然回头看向周应淮,“后天你们队伍不是要回省城吗?” 她在知青点工作,这种消息是早就知道的,周应淮肯定也知道,那怎么会把领证的时间和回省城的时间撞上了? “秋秋你跟我一起回省城,我的户口有些特殊,只能在省城的民政局办理。” 原来是这样,猛不丁地要去省城了,程方秋刚按捺下来的心情又有些雀跃了,眸中闪烁着潋滟能轻易勾走任何男人的魂儿。 见状,周应淮也忍不住跟着勾了勾唇。 “估计要多留几天,我们的新家我上次去看过了,只有简单的家具,要添置不少的东西,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选选,你喜欢什么,我们就买什么,顺便还可以买一些结婚用的东西。” 程方秋点了点头,新家当然要自己亲手布置才住的舒适。 “你们记得去村里开介绍信,干脆吃完早饭就去,正好我和你爹请假了,还能陪着一块儿当个证明。”丁夕梅直接拍板,然后招呼着大家去厨房吃早饭。 等吃完后,一行人又马不停蹄地去开了介绍信,等那红印章戳下来,心里的大石头才放下来。 他们这么多人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有那好奇的凑上来问,丁夕梅高兴,但也知道事情尘埃落地前低调为主的道理,对于询问,都是打马虎眼,不做正面回应。 一来二去,上来问的人就少了。 临近离开,周应淮这个领头人也有不少事要处理,等开好介绍信,把他们送回家后就忙去了,程方秋只请了早上的假,在家补了一会儿觉后,也去了知青点。 刚要进院门,就在门口撞见了沈希莲,两人显然都没有料想到会突然碰上,都是一愣,随后便不约而同地当作没看见对方,一个向右,一个向左,各自朝前走去。 * 时间转瞬而逝,眨眼间就来到了技术员们离开的日子,大队长带着村民举着红色的横幅,在村口欢送他们,还象征性地放了鞭炮,在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中,大巴车晃晃悠悠地顺着土路离开。 程方秋趴在窗户边上,看着人群中的父母和弟弟慢慢消失在视野范围之内,才念念不舍地收回目光,这好像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离开家,心里莫名有些惆怅。 明明前世她全球各地飞的时候都没有产生过这种感觉。 “要不要喝点儿水。”身旁传来周应淮的声音,她回过神来冲着他摇了摇头。 周应淮便将递给她的水杯收了回来,刚要起身将其放回头顶上方的背包时,就察觉到旁边座位的一位男技术员正飞快地扭过头,浮夸造作地开始拉着身旁人说话。 要是他表现得正常些,周应淮都不会注意到他,奈何他一系列反应实在太过反常,想注意不到都难,周应淮眯起眼睛,不经意地往四周扫视了一圈。 就发现了很多类似的一幕。 他们都在看他,不,应该说是看她。 今天程方秋穿的是周应淮送给她的一条淡青色布拉吉长裙,小方领的设计刚好露出她修长的脖颈和两道精致锁骨,上半部分的头发用头绳扎起来,混杂着下部分的头发披散在腰间,配上翠色发卡,整体弱化了她张扬的美艳,增添了几分温婉娴雅。 她胳膊支在窗口,托着侧脸,微风带起她的发丝拂过脸颊,亲吻莹润如玉的肌肤,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正疑惑地望着他,好像是在问他怎么还不动? 周应淮拿着水杯的手蓦地收紧,先是冲着她浅浅一笑,然后才直起身子,他人高腿长,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头顶的背包,将水杯放了进去。 然后趁着转身的空隙,在程方秋看不到的角度,眼神冷冽地警告了一圈那些不安分的人,等他们都老实地收回视线,他才坐下。 那些人摸了摸鼻尖,都有些不自在,他们都是昨天才知道淮哥要带着程同志一起回省城领证的,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想法就是是不是太着急了些,这才多久啊,又是确定关系,又是领证的。 熟人介绍的相亲对象之间都没这么快的,更何况他们才认识了一个多月,都不再多了解一下?要是到时候娶回家,发现彼此不合适,没有共同话题,再想后悔可就晚了。 这种事情不像是淮哥能干出来的,他一向沉稳干练。 难不成是程同志害怕淮哥回省城后变心,所以才缠着淮哥要赶紧领证结婚,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再说?他们理解是能理解,毕竟两人之间悬殊太大,要是淮哥当了渣男,程同志都没地方哭。 但这种手段未免也太不入流了,完全就是道德绑架,现在都是新社会了,居然还搞旧时候那套谈了必须结婚的路子! 要不是淮哥责任感强,谁愿意答应这种无理要求? 他们跟周应淮是同事,又相处了这么久,所以还在背地里为他不值了许久。 但这些想法在今天看到程方秋本人后,又发生了戏剧性的倒戈,他们觉得或许真是淮哥自己想结婚! 平时大家见到的程方秋已经够漂亮了,可是当她今天换上精致的衣裙,换了一个简单又不简单的发型后,所有人才知道什么叫做人间绝色。 他们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 她这还只是稍微打扮了一下,素面朝天就这么让人惊艳,真不知道她要是认真捯饬起自己,该是多么的倾国倾城。 这样的美人,晚一秒娶回家,都是对自己,对程同志的不尊重! 想到这儿,他们又不甘心地看了一眼程同志的方向,就见她正眉眼弯弯地冲着淮哥笑,两人的行为举止明明没什么出格的,但看上去就是分外亲密般配。 一时之间,车厢内响起了不少咬碎牙的声音,他们当初是瞎了什么狗眼,居然没去尝试一下追程同志,她那么瘦,养她能花的了多少钱票! 可等不久后,看着花钱如流水,大包小包往屋里搬东西的程方秋,他们又格外庆幸自己没有被美色蒙蔽了双眼。 这样一位吞金兽小祖宗,也只有淮哥能养得起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大巴车行驶在乡间道路上,开得并不平稳,时不时就会产生颠簸,但是大家因为终于要回家了,情绪都很亢奋,也就顾不上在意这糟糕的路况了,甚至赵志高这个活宝还带头唱起了红歌。 一首唱了还不过瘾,再来第二首,第三首…… 气氛烘托到位,就连程方秋都忍不住跟着哼唱两句。 周应淮见程方秋饶有兴致地盯着车厢内看,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就瞧见了赵志高像只花蝴蝶一样,从车厢头唱到车厢尾,他不由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挪动身躯挡住了她的视线。 程方秋没察觉到不对劲,见看不见了,就收回了视线,睫羽眨了眨,突然看向身旁的周应淮,好奇问道:“我还没听过你唱歌呢,你唱两句给我听听?” 这话一出,原本还得意地重新靠回座椅上的周应淮身子一僵,勉强笑道:“还是算了……” “哎呀,我想听。”程方秋见他如此,更是来了兴趣,直勾勾盯着他瞧,视线毫不掩饰,堪称直白,见他眼神躲闪,唇角往上扬了扬,伸出食指勾住了他的小拇指,轻轻晃了晃。 力气不大,却让他挣脱不得,分外缠人。 “淮哥,淮哥,唱给我听嘛?”嗓子刻意放嗲,娇滴滴撒着娇,卷翘睫毛忽闪忽闪的,跟会说话一样,任谁见了都不忍心拒绝她。 这摆明了是不想放过他。 周应淮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为难,但很快就在她期盼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左右看了一眼,见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赵志高身上,清了清嗓子,想就此依了她,可是…… “等下次单独给你唱,现在……不太方便。”周应淮轻咳一声,到底没拉得下脸面。 他答应了就行,在哪儿唱,什么时候唱反而没那么重要了,再说了他这样一看就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想在大众面前表露出来,程方秋一直都是善解人意的乖宝宝,这会儿自然是笑眼盈盈地点头。 何况,单独唱,才有意思嘛。 不管他唱得是天籁之音,还是一言难尽,都只有她能听到。 “要是困了,可以靠着我睡一会儿。”周应淮不想再谈论这个,便低声转移了话题。 “嗯,好。”程方秋一向是个爱睡懒觉的,正想挪动一下,找个舒服的位置靠着睡一会儿,就发现头发被压住了,发丝扯动头皮让她痛呼出声。 周应淮连忙伸出手将她被衣服压住的头发从衣领中拨出来,黑色的发丝缠绕在他指尖,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那股刺痛缓过来后,程方秋仰起头,冲着他灿然一笑。 周应淮心尖一颤,莫名有些闷燥,指腹揉了两下她的发尾,才慢慢收回手。 车一进入县城的主路,就肉眼可见地开得平稳起来,太阳也完全出来了,有些晒,大家便把车帘都给拉上了。 车厢内陷入黑暗后,就诡异地安静下来,不少人都困倦地打起了哈欠。 程方秋也不例外,靠在周应淮肩膀上昏昏欲睡,一开始她睡得不太安稳,时不时动一下,但到后面慢慢就没了动静。 周应淮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没动,等她睡熟之后,才敢垂眸去看她。 岁月静好,要是一直这样好像也不错。 汽车中途停在了一处汽车站服务区,让大家上厕所,一路上这种机会不多,几乎所有人都下车直奔厕所而去。 程方秋被周应淮叫醒,也跟着大部队下了车。 男厕外面难得排着队,程方秋冲着周应淮挥了挥手,就直接走进了女厕,就算早知道公厕的环境肯定不会好到哪儿去,但是一进门,她还是被扑面而来的恶臭味熏得两眼一黑。 厕所里面一共有五个坑位,并排展开,连个门都没有,地板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工作人员不久前冲洗过,还是尿。 程方秋拿帕子捂着口鼻,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才继续往里面走,准备找个稍微干净一点儿的去上,结果刚往里面没走两步,就对上了一双熟悉的大眼睛。 两人一站一蹲,还是昔日情敌见面,气氛属实尴尬到了极点。 程方秋没有盯着人上厕所的变态爱好,强忍着嫌弃找到一个坑位快速解决了生理需求,就想快速离开,谁知道这时候后面传来了沈希莲低低的喊声。 “程同志。” 她疑惑回头,就见沈希莲扭捏地看着她,脸早已红成了猴屁股。 “怎么了?”程方秋有些疑惑地回头,对于沈希莲会在这种情况下喊住自己有些诧异,自打那天周应淮当众宣布他们的关系后,沈希莲就跟隐形人差不多。 没找过周应淮,也没找过她。 就连性子都变得沉稳了不少,对比之前,简直可以用判若两人来形容。 “你……”沈希莲有些犹豫,半天没开口。 程方秋皱了皱眉,想到什么,压低声音道:“你月经来了?还是拉屎纸没带够?” 话音刚落,沈希莲脸更红了,她没想到程方秋会这么直白地把话说出来。 放在平时程方秋肯定会婉转一些,但现在她只想速战速决,这个厕所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她觉得再多呼吸一秒,都是对肺部的伤害。 见沈希莲还在支支吾吾,她一皱眉,催促道:“你快说啊。” 闻言,沈希莲一愣,随后快速道:“我那什么来了,你能不能帮我去车上拿一下那什么,顺便拿一套新衣服。” “等着。”程方秋抛下这一句话,立马转身走人。 等她走后,沈希莲看着周围破旧肮脏的环境,委屈的只想哭,从小到大她就没来过这种地方,还倒霉遇上了这种事,而且她居然求了程方秋! 但好像结果跟她想象的有些不一样,在开口前她还以为程方秋在听到自己要求她帮忙后,会毫不客气地嘲笑讽刺,甚至暗戳戳把她的糗事闹得人尽皆知。 毕竟她曾经喜欢淮哥,缠着淮哥,还跑去质问过她。 可她却二话没说就答应帮她……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程方秋已经去而复返,“这里没地方放东西,你先脱下来,我帮你拿着。” 说完,就礼貌地转身,没有看她换衣服的想法。 沈希莲见她落落大方的,也没再犹豫,直接把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两人一个递东西,一个接东西,还算配合默契,她很快就换好了。 “刚才有人问我拿你东西干什么,我给的解释是你有些热,想换套衣服,我就给你拿来了。” 程方秋知道这个年代的女孩子脸皮薄,在男生面前根本不好意思提月经相关的事情,所以就编了一个理由。 沈希莲听见这话,有些诧异于她的贴心,等反应过来后,就是一阵复杂的感动,她看着程方秋白皙的侧脸,抿了抿唇,郑重开口道:“谢谢你。” “不客气。”程方秋不太在意地摆了摆手,脚底抹油一般往外跑,“走吧,这里臭死了。” 她那踮着脚尖走路的姿势太过搞笑,一点儿都不符合她清雅的外表,沈希莲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也赶紧追了出去。 刚追出去,就看到等在外面的周应淮接住了差点儿摔倒的程方秋。 “小心点儿。” “我不行了,里面太恶心了。”她骂骂咧咧吐槽着,然后又忍不住好奇,“你们男厕所是不是也很脏?” 他对她好奇异性厕所的行为感到无奈,但最后还是回答道:“嗯,出门在外,没办法。” “周应淮,咱家一定要把厕所弄好一点。” “好,都听你的。” 两人有说有笑往停车的方向走去。 程方秋走到一半,往后面看了一眼,见沈希莲跟上了,才重新回过头。 阳光渐消,大巴车也终于进了省城。 第33章 领证 作为明南省的省会城市, 荣州的发展情况遥遥领先,不同于小县城的灰扑扑,如今它已渐渐有了后世高楼林立的雏形。 马路宽敞干净, 小汽车, 公交车, 自行车颇有秩序地在上面来回穿梭,街道两旁的人们穿着整洁, 腰背笔直,一个个脸上全是朝气和活力, 头发茂盛。 程方秋早已醒来, 趴在窗口目不转睛地看着, 心里十几个小人手拉手转圈圈, 疯狂呐喊。 她终于进城了! “等会儿先回家放东西, 然后直接去民政局。”周应淮看着她一副怎么看也看不够的好奇宝宝模样, 唇角忍不住往上勾了勾,“有时间的话, 还可以四处逛逛。” “好。”程方秋点点头。 没多久,车子缓缓停在一座大铁门前,司机在出示相关证件后,看门的保安就放行了, 看到熟悉的大门, 车内顿时吵闹起来,不少人站起身去取架子上的行李。 “终于回来了。” “急什么, 赶着回去见媳妇儿啊?” “去你的。” 一阵嬉闹声中, 大巴车停在了几栋宿舍楼前,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应该都是家属, 门开的瞬间,车上和车下的人汇聚在一起,哭的哭,拥抱的拥抱,分外其乐融融。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眼尖不知道瞧见了什么,见鬼似的戳了戳身旁人的胳膊。 “干什么?” “那不是周同志吗?他身边怎么带了个姑娘?” 一语激起千层浪,不少人听见这话都纷纷朝着刚下车的两个人看过去,待看清后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巴,场面一时陷入了寂静。 只见周应淮穿着一身利落工装,黑色腰带禁锢着劲窄腰身,脚下踩着一双黑色靴子,明明穿的跟其他技术员都一样,可却硬生生压得大家都看不见旁人,只看得见他。 他此时提着大包小包,低垂着头跟旁边的女孩说话,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那位女孩一袭淡青色长裙,身材高挑,走路时纤腰慢摇,勾勒出一抹动人曲线,长发齐腰,小脸如同剥了壳的鸡蛋般白皙光滑,桃花眼灵动妩媚,鼻梁高挺秀气,红唇泛着嫩樱般的颜色。 微微一笑,又娇又媚,又纯又欲。 勾得人根本挪不开眼睛。 “这谁啊?”有人逮住自家刚回来的技术员,急忙逼问,同时视线又不禁朝着人群另一头的沈希莲看过去,厂里谁不知道她这次专门追着周应淮下了乡? 本以为她这次多多少少能打动一下周同志那颗无动于衷的冰冷心,看来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然人家怎么会领着个漂亮姑娘回来? “周同志的对象。” 大家循声望去,居然是沈希莲回答的!这这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如果真是周应淮谈的女朋友,沈希莲怎么一脸平淡?难道不应该大闹一场,或者大哭一场吗? 众人望着眼前诡异的和谐,有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迷茫感。 就连程方秋都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沈希莲,而后者注意到她的视线,先是微微一笑,然后就跟着身旁的中年妇女率先离开了,把一切纷杂议论抛在了身后。 程方秋琢磨着沈希莲那一笑中的友好,也缓缓勾了勾唇。 “这是我对象程方秋程同志,我们还要去民政局领证就先走了。”周应淮看着挡在跟前的一大群人,眉头轻皱。 这话又犹如一记重锤砸在大家心上,他们还以为就算是对象,估计也就是过来玩两天的,结果这就要去领证了? “麻烦让一让。” 听出周应淮语气中的急躁,像是赶时间一样,其他人也不敢耽误他们的正事,连忙往两边挪了挪,给他们让出了一条空路。 目送他们消失在楼梯口,八卦的心才敢重新燃烧起来,叽叽喳喳讨论开来。 在得知女方居然是他们下乡支援村子里的人后,所有人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他们原本以为她是周应淮老家京市那边的姑娘,这次专门来找他的,结果没想到竟然是乡下人。 可那长相,那气质,怎么看也不像是在乡下长大的啊! 但是所有人都这么说,他们也就信了,又忍不住咂舌,这短短的一个多月就能把他们厂里最厉害的高级技术员拿下,攀高枝的手段不简单啊。 可别是使了什么不入流的狐媚子功夫…… 但没接触本人,还是不能妄自下结论,一时之间大家对程方秋的好奇心攀升到了顶峰。 “我就说前两天周同志怎么搬到我家对面去了,原来是要结婚了。”说话的人抱着一个小女孩,看着周应淮和程方秋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自从两个女儿长大后,家里的房子就不够住了,再加上她还想怀个三胎生个儿子,所以一直想跟领导申请换个房子,而他们家对面那间就是她相中的。 虽然同处同一栋楼同一层,但是房子和房子之间的区别可大了去了,他们家撑死了只有五十平,还背阳,每天只有那么一丁点时间家里是亮堂的,其余时间都黑黢黢的,电费又贵,舍不得开灯,就只能摸黑过活。 但对面那间房子可不同,她之前看见过,不光空间大了快一倍,还有个小阳台可以晒衣服,阳光充足,别提多安逸了。 以前是他们厂后勤部经理一家的住所,上个月调到隔壁省去了,这才空了下来。 但换房子哪有那么简单,厂里几百,上千号员工到现在都还没分到房子的多了去了,能分到就已经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当初他们家这间还是磨破了嘴皮子才从其他人手里抢过来的。 其实刚搬进去的时候,就她和她男人带着大女儿住,日子倒还过得有滋有味,她从未有过换房子的打算,还觉得有房子住就已经是厂里高人一等的大好事了。 但是自打怀二胎的时候,公婆借着来照顾她的名头搬了进来,一切都变了。 一家四口加上公婆,六个人挤在一起,连个私人空间都没有,上厕所都得排队!想送公婆回老家,他们打死不同意,逼得紧了,二老一把年纪还撒泼打滚说他们不孝!偏偏她男人是个孝顺,没脾气的,让她一忍再忍。 她每天都睡不好,只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既然人请不走,那就只能想别的办法,这才动了换房子的念头,虽然知道十有八九换不了,但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行?反正问一问又不少块肉。 她那天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准备再去领导面前卖卖惨,送送礼,谁知道领导就说他就算想换给他们家,也换不了了,因为房子已经定给别人了。 就这样她被赶了出来,礼品也没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她婆婆抓住机会逮着她好一顿骂。 她心里憋了一口气,一直注意着对门的情况,还真让她蹲到了,分到这间房子的人居然是周应淮!他一个没结婚没对象的单身男同志是怎么分到这间房子的? 肯定是厂领导偏心! 她气狠了,想冲出去理论,但一想到周应淮是厂长都供着的高级技术员,一下子就没了那个胆子,可她咽不下这口气…… “那杨丽群你不早点儿说。” “我哪知道啊。”听见有人埋怨自己,杨丽群翻了个白眼,抱着女儿转身就走,她男人不在下乡的名单里,她只是过来凑个热闹,现在最大的热闹看完了,自然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再者,她得赶紧把家里那封举报信给销毁了,万一被别人知道了…… 想到这,杨丽群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赶着去投胎啊,跑这么快。”有个婶子朝着杨丽群的背影呸了一口,说话毫不客气,其他人听了,也没作声,懒得多管闲事,而且这婶子嘴一向毒,惹上她,可没好处。 彭燕英又转头看向沈希莲走的方向,但估计着对方身份不一般,只敢低声嘀咕:“丫头片子不要脸跟在男同志身后跑有什么用,还不是没结果。” “妈!少说两句。”她儿子站在旁边听见这话,两眼一黑,差点儿晕过去,赶紧拉着她走了。 转眼间,停车的地方就没剩多少人了。 * 机械厂的家属楼刚修没几年,看上去很是气派,他们家位于第二栋第三层,楼下种了好几棵银杏树,绿油油的一片,看上去十分喜人。 程方秋跟着周应淮顺着楼梯往上走,在一扇门前停下,周应淮掏出钥匙将门打开,让她先进去,然后才关上门。 一进门是客厅,入目的家具很少,只有几把木椅子和配套的桌子,墙角放了一个小柜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左手边是厨房,右手边是两个房间和一个厕所,程方秋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就被正前方的阳台吸引走了目光。 明媚的阳光顺着微微敞开的窗户洒进来,铺满整个室内,她三两步走上前,打开了通往阳台的门,她站在半人高的铁栏杆前,将眼前的风景尽收眼底。 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人工湖,正值夏季,波光粼粼,杨柳依依,厂内的绿化做的很不错,让人光是看着就觉得心情愉悦,她忍不住扭头冲着周应淮娇声道:“你快过来看看。” 刚放下东西的周应淮连忙走到她身边,看她笑得一脸灿烂,也忍不住跟着弯了眸子,“喜欢?” “嗯,喜欢。”程方秋毫不犹豫地连连点头,眉眼间全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她前世常住的家里也有大阳台,但是由于是在高层,为了安全性,她还是听从设计师的建议直接封了落地窗,但心里其实一直都埋藏了一个阳台梦,没想到会在这儿实现了。 她都不敢相信,午后黄昏,一边坐在这儿喝茶看书,一边时不时欣赏远方湖景,该多么惬意。 “我要在这儿摆一张小桌子,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坐这儿聊天。”程方秋说着,又走到角落里,指着那块空地说道:“可以做一个木架子,我想养些蔷薇花。” 她表情灵动,美眸中满是希冀,最重要的是她描述的未来里有他。 周应淮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温柔而炙热,宠溺地一一进行回复:“好,那我们到时候去挑你喜欢的桌子和木架子,蔷薇花的话,我认识的一位同事家里刚好有种,到时候可以去他们家移植两株过来。” “那太好了,我们去卧室看看。”程方秋还以为花花草草的不好弄呢,没想到会这么巧,当即点了点头,然后又迫不及待地想饶过他往屋子里面走。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腕被他抓住,随后整个人都落进了他的怀抱,他俯下身子,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间,惹得她忍不住颤栗,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听见耳边响起一道无奈的轻笑。 “秋秋,等会儿再看,现在我们该去领证了。” 闻言,程方秋颊边瞬间浮现出两团红晕,她懊恼地闭了闭眼睛,对哦,她怎么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 “那我们快走吧。” 说完,想起什么,又提醒道:“别忘了把那些资料都带上。” “都拿着呢。”周应淮看着风风火火往外跑的程方秋,狭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离机械厂最近的民政局要走二十分钟,骑自行车能缩短一半的时间,这么热的天,程方秋也不想走路,好在周应淮有自行车,就停在楼下的棚子里。 周应淮去了乡下一个多月,自行车也就荒废一个多月,上面染了些灰尘,有些脏,但幸好他有先见之明,走的时候拿了块抹布。 他手脚利落,很快就把自行车擦了个七七八八,还着重擦了后座的灰。 “好了,将就坐一下。”程方秋见他还要擦,急忙劝了一句,然后从他身上拿下他护了一路的军绿色挎包,里面都是两人的资料,丢了可就麻烦了。 再次坐上周应淮的后座,一想到这次是要去领证的,程方秋的心情就有些复杂,活了两世,这还是她第一次领证结婚,说不紧张,是假的,可要说有多紧张,也不见得。 微风吹在脸上,伴随着轻扬的发丝,她的心情竟十分轻松平静。 一路上遇见了不少周应淮的同事,其中有些之前没见过她的,都要问上一嘴,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和惊艳。 在这个时候,周应淮就会笑着回复:“我对象,我们去领证的。” 明明语气无波无澜,再正常不过,但是程方秋就是能从那轻微翘起的尾音中听出里面的得意和骄傲。 和她结婚,他就这么高兴? 程方秋看着他身上的衣服被风扬起,吹出不规则的小泡,鬼使神差地偏了偏头,这一瞧就捕捉到了他唇角扬起的弧度,她没忍住也笑了,搂住他腰身的胳膊紧了紧。 等到了民政局,一切都好像是那么的顺理成章,直到捧着结婚证从里面走出来,她都还有种不真实感。 “给我看看。”程方秋回过神来,要从他手里接过结婚证,谁知道周应淮竟然护宝似的往后躲了躲,见她瞪着自己,方才小心翼翼地展开,给她看里面的内容。 见她看了几眼,就收回了视线,周应淮便将其合上,放进了包里,“我收着吧。” 见他一副她要跟他抢的护食模样,程方秋没好气地娇嗔了他一眼,“好好好,你收着。” 只是说完,再次看向他时,她好像在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瞧见了一抹水光。 程方秋愣了两秒,然后上前一步,顾不得这是在民政局门口附近,直接伸出手捧住了他的脸,惊愕问道:“周应淮,你哭了?” 她的动作太过突然,周应淮没有丝毫防备地被她看了个正着,脸上闪过一丝羞臊,下意识地想躲开,但又怕伤着她,纠结再三,最后还是认命般停在了原地。 “没有。” 否认完,眼睫下垂,见她踮着脚才能触碰到他,他又稍微弯了下腰,让她轻轻松松地捧着他的脸。 “哭就哭了,又不丢人,别哭了。” 程方秋一眼看穿他的嘴硬,食指摩挲过他的眼皮,擦拭掉眼尾的湿润,凶巴巴地命令完后,就见他抿了抿下唇,明明看上去那么委屈,却又顺着她的话乖乖点头。 一缕阳光照在他轮廓上,在锋利眉骨上投下一道深邃阴影,微阖长睫,浅色薄唇,冷峻和破碎感揉在一起,让人心跳都漏了半拍。 这个男人不管看多少次,她还是忍不住感叹,真会长啊,每一处都长在她心坎上。 程方秋眼中滑过一丝暗芒,周应淮这样子,好想让人欺负他啊! 她咽了咽口水,脑子一抽,学着霸总文里的男主放下狠话:“再哭,我就亲你。” 话音刚落,她就后悔了,这么羞耻的话她是怎么说出口的? 但是这话好像却勾起了周应淮的兴趣,他眉梢微挑,眸中原本快消失殆尽的泪花顷刻间冒了出来,挂在他又长又密的睫毛上,显得楚楚可怜。 “真的?” 谁说眼泪是女人的秘密武器的?明明也是男人的。 程方秋嘴角抽了抽,不愧是大佬,说哭就哭,这本事比她还厉害,暗暗甩了个白眼,明面上却不显,眼波流转地冲他眨了眨眼睛,最后扭头就走,走之前还不忘放下狠话:“当然是假的,你想被公安同志抓走啊?” 大街上耍流氓,就算是合法夫妻,那也是要被请去公安局喝茶的。 周应淮愣怔两秒,轻笑一声,缓缓直起身子。 有胆子说,没胆子做。 “快跟上啊。”前方传来她恼羞成怒的催促声,周应淮扶额,迈开长腿追上去,压低声音为自己争取,“要不回家了再亲?” “周应淮!” “在。” “闭嘴!” “好。” 两人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找了个国营饭店吃饭。 周应淮以前和同事住在单身宿舍里,没有厨房,平日里都吃食堂,所以也没有准备锅碗瓢盆,这些都得买新的,在准备妥当之前,他们都要在外面吃饭了。 厂里的食堂倒是有饭菜,但是今天好歹是他们领证的日子,多多少少要搞些仪式感,于是她拿着周应淮给的钱票,大手一挥点了一桌子的菜。 “周同志,结婚快乐。”程方秋轻启红唇,冲着桌子对面的周应淮举起了手中的汽水瓶。 周应淮愣了一瞬,然后也学着她举起汽水瓶,玻璃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两人相视一笑,皆是满足。 程方秋看着周应淮给她细心挑鱼刺的一幕,忍不住想,原来他这种级别的男人动了心,是这个样子的。 只是…… 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自己一开始靠近他的目的,包括她从始至终都在欺骗他的感情,他还会这样对她吗? 想到这儿,程方秋呼吸一滞,原本漫不经心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收紧。 不,不会的,他不会知道。 “你也吃。”程方秋掩下心中复杂的思绪,挑起一块排骨放进周应淮的碗中,后者抬起头,就见她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那当中弥漫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愣着干什么呢?”她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他回过神,先把排骨咬进嘴里,然后又把鱼刺挑好放进她碗里,看着她吃进去,心里那股异样才消散。 “这家还挺好吃,我们下次还来。” “好。” 两人吃完,天空已经挂上了琥珀色,宛若五彩斑斓的绚丽油画,勾人驻足。 他们先去附近的供销社买了一些吃食和生活用品,然后才回家,周应淮开门的时候,程方秋就在旁边好奇地打量楼道的环境。 楼梯应该是有人固定在打扫,没什么垃圾和灰尘,两户人家中间的过道上堆了一些不值钱的杂物,就连他们家这边也放了些,但没多少,主要集中在隔壁门口,应该就是他们家的东西了。 看着乱糟糟,脏兮兮的,就连上下楼梯都不方便,难道住在楼上的人就没个意见? 程方秋眉头轻皱,就在这个时候,隔壁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死丫头片子胆子肥了,偷吃老娘攒的鸡蛋糕!你嘴就这么馋?给我滚出去待着。” 在一阵骂骂咧咧声中,程方秋突然被一个小小的人儿撞上,毫无防备之下,她往后退了两步,又撞上了周应淮,身后刚打开的门又合上了。 “没事吧?”周应淮反应快,顾不得手上提着的东西,赶紧伸出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第34章 新婚夜 “我没事。” 程方秋摇了摇头, 周应淮才放开她,与此同时眼神不善地朝着前方看过去。 杨丽群站在门口接收到周应淮冷厉的视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余光扫过地上散落的东西, 眸光一亮, “哟,是周同志你们回来了?” 说完, 又一把拎起刚被程方秋从地上扶起来的小女孩,掰正她的身子, 指着周应淮和程方秋道:“盼盼, 快祝叔叔阿姨新婚快乐。” 小丫头摔了一跤, 又被她妈这么大力一扯, 顿时大颗大颗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但像是顾及着什么, 又不敢哭得太大声,只敢小声啜泣着, 一边哭,一边还学着她妈的话冲着两人道:“叔,叔阿姨,新, 新婚快乐。” 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的, 还有些含糊不清,但大概意思还是能听得出来。 程方秋眉头已经紧紧皱在了一起, 看着那不及自己腰高的小女孩, 眸中闪过一丝心疼,她淡淡抬头扫向杨丽群,后者贪婪的目光仍旧盯着地上的东西, 连掩饰都不会掩饰。 她自然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 “谢谢。”程方秋微微一笑,冲着那位叫盼盼的小女孩招了招手。 盼盼看着眼前温柔的阿姨,脚步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但又很快收了回去,抬头征询杨丽群的意见。 杨丽群自然没意见,甚至还笑着把盼盼往前推了一把,“快去,阿姨要给你好吃的。” 这话一出,程方秋脸色更淡了,就连周应淮都忍不住冷下了脸。 “你叫盼盼?”程方秋蹲下身子,与她视线平齐,尽量放柔声线问道,这孩子也不知道几岁了,看上去黑瘦黑瘦的,头发也乱七八糟,看上去应该是好几天没洗了,一张小脸上眼泪和鼻涕到处都是。 程方秋看不下去了,从包里拿出帕子,帮她擦了擦。 盼盼愣愣望着眼前这个漂亮得跟仙女似的阿姨,她身上有种好闻的香气,说话也轻柔好听,跟大院里其他人都不一样,别人看见她只会躲得远远的,只有她愿意靠近她,还用柔软的香帕子给她擦脸。 盼盼又想哭了,但是害怕阿姨觉得自己是个爱哭鬼,便憋了回去,然后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 程方秋看着盼盼小心翼翼,完全没有小孩子的那种活泼好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暗暗叹了口气,从地上那包东西里翻出一块精致的糕点。 杨丽群认出那是供销社卖得最贵的糕点种类,就连她都没吃过,眼珠子顿时都快瞪出来了,没想到程方秋出手这么大方,反应过来后,唇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扬。 但没多久,那笑意却僵在了脸上。 “阿姨刚买的,还不知道好不好吃,你先帮阿姨尝尝,吃完了告诉阿姨。”程方秋好脾气的将糕点掰开一点塞到盼盼嘴边,到底是年纪小,哄一哄就张开了嘴巴。 杨丽群看见这一幕,气得牙痒痒,这好东西进了这死丫头嘴里岂不是浪费了? 于是她强忍住骂意,勉强笑道:“我看你们这刚回来,家里肯定还有很多要收拾的,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不等程方秋和周应淮回答,就冲着盼盼喊道:“盼盼回来。” 程方秋拉住盼盼的手,眨眨眼睛,一脸无辜道:“我们不急啊,等盼盼吃完,我们再回去。” 杨丽群表情难看,眼睁睁看着那块糕点一点点被程方秋喂给盼盼。 “今天不方便,下次再来阿姨家玩。”程方秋拍了拍她的肩膀,见她点头,然后便站了起来,冲着杨丽群道:“天都快黑了,让小孩子在外面玩也不安全,还是让盼盼回去待着吧。” 杨丽群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周应淮沉声打断了:“陈主任上次还在公告栏上说了这事,嫂子你不会没认真看吧?” 杨丽群一瞧见他那冷冰冰的脸就怵得厉害,而且他还搬出了妇女主任,当即咽下了一肚子的火,勉强笑了笑,“陈主任的话谁敢不认真看啊,周同志你可别污蔑我,我就是吓吓这孩子,没真想让她在外面玩。” 有台阶递过来了,她自然顺着接住,说完便拉着盼盼回家,关上了门。 “要不是撞上我们,还不知道她要罚孩子站多久呢。”程方秋撇了撇嘴,看着对面紧闭的房门,心情有些气闷。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当妈的,罚站,粗鲁推搡,居然还想从自己女儿嘴里抢东西吃,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不想生孩子就别生,生出来又不管,让孩子跟着受罪,这种人真是畜生不如。 周应淮见她不开心,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轻声哄道:“她不敢做的太过分。” 这到底是家属院,人来人往的,要是有人看到,把她告到陈主任那儿去,就够她喝一壶的了,至少少不了一顿思想教育。 程方秋轻哼一声,不讲理地挥开他的手,“你居然还帮她说话?你到底站谁那边的?” 周应淮手臂停在半空中两秒,又顺势去搂她的肩膀,将人拖进怀里,他眯起眼睛,轻启薄唇:“程方秋。” “嗯?”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贴在她耳边从他嘴里念出这三个字,还怪好听的,程方秋那点儿小脾气消失了大半,下意识地回头看他,两人的视线在昏暗的楼道里交汇,染上一丝缱绻。 周应淮一垂眸就能看见她近在咫尺的面庞,漂亮精致,像个小公主。 “我到底站在谁那边,你不知道?”他挑眉,按在她肩膀上的大掌微微用力,将人箍得又紧了些。 程方秋心虚地眼神乱瞟,她当然知道! 刚才只不过是犯了小矫情,想跟他闹一闹罢了,现在听他这么说,自然是顺坡下驴,掐着嗓子娇滴滴地冲着他道:“哎呀,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肯定是站我这边的!” 说完她将一只胳膊攀上他的肩膀,故意凑近他,跟小猫似的缠人,让人生不起她的气。 但周应淮还是居高临下看着她,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揉着她的肩胛骨,似乎在考虑她话中的真实性,好半响才说道:“那你刚才是在故意冤枉我?” 他这人怎么较起真来了? 程方秋哭丧着脸,嘟起嘴,不承认也不否认,含含糊糊问道:“那你想怎么样嘛?” 问完,却又不等他回答,悄悄咪咪往后退,但是刚退半步,就又被他给拉了回来,重新摁在怀里,程方秋简直是欲哭无泪,早知道刚才就不耍小脾气了,现在还要哄人! “周应淮,我们可不可以先进屋?钥匙呢?” 程方秋只想快点错过这个话题,所以便直接去抢他手中的钥匙,可谁知道周应淮这个人焉坏的,竟然借着身高优势不让她得逞,直接将胳膊举过头顶,她刚触碰到他掌心的手就这么滑了下来。 “呜呜呜,刚结婚,你就欺负我。” 她哼哼唧唧叫着,手不肯罢休地还去够他的手,这一动作,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扑。 两人之间凑得越近,周应淮眸色就越深。 他的目光落在她那一张一合的红唇上,喉结滚动两下。 真想给她堵上。 “周应淮!等会儿要是被人看见了,我就找块嫩豆腐撞死算了。”程方秋气得双颊鼓起,抬起雾气氤氲的大眼睛瞪向他。 听见她的话,周应淮一改游刃有余的姿态,脸黑如墨,语气也沉了下来,“说什么死不死的?” 程方秋抿住唇瓣,自觉失言,但还是梗着脖子气呼呼地用食指戳了戳他坚硬的胸膛,“都怪你,都怪你。” “好了,别动。”周应淮一只手抓住她的手,然后自然地将另一只抬高的手绕了一圈,然后啪嗒一下拍在了她的屁股上。 安静的楼道里刹那间响起了一道闷响。 他不是假打,是真真切切将大掌全部落了上来! 感受到臀部传来的轻微痛感,程方秋整个人都被打懵了,一抹绯红瞬间爬上她白皙的脸蛋,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周应淮,待反应过来后,就要去找他闹。 至少也要打回来! 谁知道下一秒,面前的门突然被打开,一阵天旋地转间,等回过神,她就已经被抵在了门上,周应淮这个罪魁祸首的脸与她的鼻尖只隔了几厘米的距离。 程方秋看着他隐藏在阴影里的俊脸,呼吸都急切了几分,后背,腰肢,长腿一个劲地往门上贴,她害怕再离他近一些,就会没出息地忘却一切,主动扑上去。 多没面子啊! 怎么办,紧急求救,在她很想骂人,打人的时候,对方使出了美男计!该如何应对? “你,你干嘛?” 她耳根发热,眼睛左看右看不知道该放在哪儿,不知所措下,她选择往下看,这一看就不得了了,落入视线范围内的先是被腰带禁锢着的劲瘦窄腰,然后便是一双修长遒劲的腿。 而两者中间,是还在沉睡的…… 她看了两秒,觉得自己太过猥琐,便准备往上看,但是还没来得及动作,耳边就传来一道性感的沙哑嗓音:“往哪儿看呢?” “我什么都没看到!”程方秋立马回复,并且超大声! 男人挑起眉梢,似笑非笑,像是在嘲笑她的不打自招。 程方秋脸羞红一大片,恼羞成怒之下,磕磕巴巴指着周应淮喊道:“谁准你打我屁股的?我要打回来。” 说到这个,她的底气就重新回来了,瞪圆一双桃花眼看着他,看上去气势十分足。 “冤枉我,不准我收点儿赔偿?”周应淮眼角含笑,又往她的方向凑近了些,几乎到了唇对唇的地步,两人呼吸交缠,萦绕在鼻尖。 美男在前,程方秋差点儿就被他捏着鼻子走了,甩了甩晕晕乎乎的脑袋,咬牙道:“一码归一码,我跟你道歉,你翘起屁股让我打回来。” 谁知道话音刚落,周应淮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下来,还抓住她的手往自己屁股上贴,“来,打吧。” 就在即将挨上那挺翘的圆臀时,程方秋怂了,猛地收回手,骂道:“周应淮,你变态啊。” “不是你说要打回来的?”周应淮一脸无辜,视线下移落在她的红唇上,突然伸出手擒住了她的下巴,眸中晦涩翻滚,他哑声开口:“我不要道歉。” “那你想怎样?我都不追究你了。”程方秋望进他深邃的眼睛当中,指尖掐进掌心,不等他回应,就快速踮起脚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 “这样?” 随着女人倾身过来,一股浅浅的香气也紧跟着吹过来。 “不够。” 她还没来得及退回去的腰身被大掌掐住,周应淮直接顺着她亲他的角度吻下来,动情且热烈,甚至还有几分莽撞,一点儿也不像书中描写的那个冷淡,寡情的周应淮。 “秋秋。” 他一开口,唇瓣交缠带来的痒意顺着缝隙袭遍全身,她一愣神的功夫,就被他乘虚而入将舌尖挤了进来,他小心谨慎地舔舐着她的唇舌,温柔耐心地引导她回应。 她只觉得自己快喘不上气了,揪住他的腰带找寻支撑点,指尖胡乱摸索,隔着薄薄的布料蹭到了几块手感极好的腹肌。 她明显听到他的呼吸声重了许多,唇舌间的攻势也越来越强烈,像是要将她吞入腹中。 程方秋不堪承受,缓缓抬起一张花容,一双湿漉漉的眸子楚楚可怜地颤了颤,整齐的披发早已散乱,有几缕发丝贴在她的脖颈上,混着脆弱的血管,更添了些柔弱凄美。 这一幕落进周应淮眼中,险些让他彻底失控。 他一向认为自己定力很好,不会被人,被环境所影响,可自打碰上她,一切都乱了套,什么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都统统不管用。 他将攻势减缓,轻柔地去吻她的眼尾,鼻尖,然后又重新落在唇瓣上。 男人撩开她的裙摆,捏住她小巧的脚踝,然后顺着光滑洁白的小腿滑到腿弯,最后一用力将人给抱了起来,她长腿灵活,很快顺势勾上了她垂涎已久的劲腰。 天气本就燥热,两人抱在一起,就是干柴遇上了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在供销社买的东西零零散散洒了一地,他只是瞥了一眼,便精准无误地绕开,然后将人抱到墙角的那张圆桌上放下。 黑丝铺满整张桌面,微弱霞光透过窗外照射在上面,给其染上潋滟绝色。 他俯下身子,将人压在桌子上狠狠亲吻,两人贴得严丝合缝,能清晰感受到彼此身体的柔软和坚硬。 程方秋被亲得有气无力,脑海中闪过什么,突然气喘吁吁地用手推开他,随后像是怕他又扑过来一样,连忙抬起脚尖踩在他肩膀上。 “嗯?”被推开的周应淮迷茫地望向她,可下一秒呼吸就倏地停了一瞬。 她只顾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根本没有注意到此时自己的姿势此时有多诱惑人,她身上的裙子皱巴巴地揉成一团堆在腰间,两条又白又直的大长腿,一条垂在桌下,一条踩在他肩膀上。 位于正中间的春色就这么明晃晃地暴露在空气当中。 周应淮眼尾染上一丝绯红,偏头在她小腿上落下一吻,随后将脸颊贴在上面,炙热的呼吸扫过,让程方秋浑身一颤,她的脸色愈发红了。 见他还要顺着小腿亲上来,她急急开口:“不要,我,你出了一身汗。” 她也知道自己有些煞风景,可本就长途跋涉,又在外面折腾那么久,不洗洗的话,她真的做不下去。 再说了,比起一时的爽快,还是健康卫生最重要。 虽然她说得含糊,杂乱无章,但周应淮愣了两秒,还是听明白了,他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和羞赧,连忙放下她的大白腿,然后俯身在她唇上亲了又亲,柔声安抚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烧水。” “嗯。”程方秋点了点头,乖乖让他亲了,然后一边用手撑着身子从桌子上滑下来,一边理了理凌乱的衣领和长发。 刚在椅子上坐稳,一扭头就差点儿跟某个站立着的东西打了个正面招呼。 三个“当事人”都是一愣,周应淮最先反应过来,以极快的速度转身背对着她扯出扎在裤腰里的上衣衣摆,确定将其全部遮住后,方才轻咳一声,语气故作镇定:“我先去烧水了。” 程方秋还是第一次见到周应淮这么窘迫的样子,她捂唇笑得花枝乱颤,忍不住出声调戏了一句:“没事哒,没事哒,反正我迟早都会看见哒。” 刚走到厨房门口的周应淮脚步一顿,随后大步进了厨房。 看着周应淮“落荒而逃”的背影,她正得意在他面前扳回一局,就见他又快速走了回来,直接捏住她的后脖颈深深吻了下来。 直到她被亲得身子都软了半边,他才放开她,紧接着耳边就响起了他颇为咬牙切齿的声音:“等会儿再收拾你。” “……” 都说这种时候的男人不要惹,这下她是彻底相信了,也彻底老实了。 但还是没忍住冲着厨房的方向龇牙咧嘴地暗骂了好几句见不得人的脏话,等没那么腿软了,方才站起来去收拾行李,她带的东西不多,就两套衣服,半盒雪花膏,以及丁夕梅塞给她的一些钱票。 相比之下,周应淮的东西就多了不少,毕竟好歹在萍乐村住了一个多月。 “衣服我放进卧室了哦。”程方秋象征性地往厨房喊了一声,周应淮探出半个身子,“放在那儿,我等会儿收拾。” “你还是留着点儿力气吧。” 说完,程方秋后知后觉这话很有歧义,便立马捂住了嘴巴。 但还是晚了,他显然是听见了,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只是那笑怎么听,都觉得有些阴恻恻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都辛苦烧水了,我也得为这个家做些什么。”程方秋连忙解释,只是“珠玉在前”,这后面的话再怎么说,也都不重要了。 见解释不清,程方秋脸色涨得通红,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扭头就走。 这个房子,周应淮也没搬进来两天,两间卧室都空荡荡的,只有其中一间铺了床单,另一间只有个床架子,她只是扫了一眼,就直奔第一间去了。 这是主卧,面积大了许多,程方秋上前把窗帘拉开,室内的光线才明亮了些,但是由于天快黑了,也起不到什么关键性的作用。 她往外看了一眼,发现从这儿也能瞧见湖景后,就又把窗帘给拉上了,想到什么,她还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确保外面看不见里面后,才放下心来。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程方秋脸一红,像摸着烫手山芋一般猛地收回了手,转身去门口开灯,昏黄的光线洒在室内,让她看清了全貌。 正中间的位置摆了一张大床,上面铺着一套深灰色的床单被套,她只是瞅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右手边是窗户,上面挂着靛青色的窗帘,在窗户旁边有一个梳妆台,左手边则摆着一个大衣柜。 这里面的家具都是老物件,岁月痕迹遍布,尤其是那个衣柜,一打开柜门,就会发出刺耳的声响,里面分为好几个小格子,没有挂衣区,周应淮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就叠放在里面。 她看见什么,目光一凝,好奇地拎起一角,就看见了方方正正的一小块布料在眼前展开,明白这是什么后,她莫名心虚地往卧室门口看了一眼,见周应淮没过来,便飞快地重新叠好给他放回了原位。 经过这一遭,她也不敢产生什么好奇心了,快速把自己的衣服和周应淮的衣服叠好塞进去,然后就出去了。 客厅里周应淮正弯腰收拾玄关的一片狼藉,工装裤包裹着两瓣臀肉,挺翘饱满,最完美的男人屁股莫过于长成这样。 程方秋拼命按捺住心中的念头,但最后还是没忍住假装上前帮忙,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屁股。 试问,谁能忍住!反正她忍不住。 “辛苦了,我来捡吧。”程方秋一本正经地收回手,然后蹲下快速捡起了散落一地的小糖果,这是她买回来准备尝尝哪种好吃,然后到时候多买些回来包喜糖的。 周应淮缓缓直起身子,眉头轻皱,他刚刚是不是被她打了…… 就在他不确定的时候,她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考,“周应淮你愣着干什么?把袋子给我啊。” “用这个盒子装。”周应淮收起思绪,将一旁桌子上的一个纸盒子递给了程方秋。 两人合力将家里收拾了一番,便无所事事地坐在客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只是两人的视线都时不时扫过厨房。 现在城镇的家家户户做饭烧水大部分用的都是煤炭,这种方式说快不快,说慢不慢,但放在今天,无疑是慢的。 程方秋亲眼目睹周应淮跑了几次厨房,终于在最后一次,他提着水壶走了出来,直奔卫生间。 周应淮将一壶开水倒进木桶中,热气腾腾之下,一圈又一圈的薄雾缓缓弥漫整个卫生间,等倒完开水后,他又去接了一些冷水掺进去,很快那木桶就满了。 他伸出手试了试水温,或许是觉得可以了,便提着水壶回了厨房,看样子是准备再烧一壶。 在此期间,她就一直莫名其妙地站在卫生间里侧看着他动作,直到他再次折返回来,慢慢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两人在雾气飘渺中对视一眼,她突然转过身,将一头秀发拨开放在胸前,露出藏在背后的一小排扣子。 周应淮默契上前,滚烫的大掌抚上她的腰侧,两人的呼吸一瞬间都变得重了些,他垂下脑袋,薄唇印在她耳侧,看她颤抖一瞬,然后才逐渐往下,落在后脖颈上,落在扣子上。 长裙掉落,薄薄的两块布料掉落。 腰带掉落,上衣掉落,裤子掉落,薄薄的一块布料掉落。 一浅一深的衣物混杂在一起,就如同它们的主人一样彼此纠缠。 水声四溅,没一会儿就将周围的一切打湿。 程方秋歪着身子靠在他身上,三千青丝披散在肩头,天鹅颈微微扬起,伴随着呼吸,脖颈上面的细薄青筋也在上下起伏着,双手被擒在头顶,她没有自由,就只能眼神恍惚地看着身前的男人。 他常年锻炼,身材自是好的没话说,结实矫健的肌肉,每一条曲线都带着性感的爆发力。 块块分明的腹肌,人鱼线若隐若现,再往下,嗯…… 她就说她迟早能见到的吧,如今一见,确实不错,不光是外观,颜色,还是最重要的尺寸,都是非常叹为观止,非常合她心意的。 “秋秋。” 周应淮在她耳边喘息着,仅仅只是一句呼喊就让她忍不住颤了一下,要不是他的大掌及时扶住了她的腰,估计这会儿早就滑落在地了。 也是这个时候,她这才想起来两人突然停下是为了什么。 他还没找到位置? 程方秋原本懒洋洋的状态一下子就紧绷了起来,支支吾吾半天,羞臊得耳朵都红了,还是没好意思自己掰开让他进,只是用眼神往下示意了一下,然后说道:“就是这儿啊。” “……”算了,问她还不如自己探索。 周应淮搂住她的细腰,再次尝试性地往里面凑,但还是不得章法,一时之间两人都有些着急。 “要不去床上?”程方秋有些难受地用膝盖蹭了蹭他的腿,开口提议道。 他们两个现在还是新手,一上来就解锁高难度浴室play好像不太合适。 周应淮显然对这个决定也很赞同,几乎是她话音刚落,就将她整个打横抱起,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压在了柔软的床铺之上。 只是有些令人尴尬的是,这床,每动一下,它就嘎吱嘎吱响一下。 声音不大,但分外羞耻!!! 第35章 吃干抹净 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带着些许薄茧,落在娇嫩肌肤上会留下一阵粗砺触感。 痒,热, 麻这三种感觉不停打着架, 想争取最后进入决赛圈的资格, 可争来争去,也没个结论, 反而苦了她。 指腹顺着洁白光滑的小腿一路往上,在洗手间沾染上的水汽在这夏日里莫名有些烫, 让她的身子不自觉地一颤又是一颤。 寻路人在探索正确道路的途中总会遇到些坎坷, 指腹不停在两处打转, 眼看他选择错误, 她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白软的双腿发着抖却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夹住了他的小臂。 周应淮在一片昏暗中不解地抬起了头, 就见她半撑着身子,黑绸缎一般的长发散落在被单上, 完美妖娆的身子白得发光,却有一丛幽暗被他牢牢掌握,或许是这样,才让她卷翘的睫毛久久无法恢复平静, 一直在颤栗, 在脸颊上时不时留下一道阴影。 见他还没停手,她顾不得羞耻, 咬了咬水光潋滟的红唇, 小声提醒道,“上面些。” 娇娇开口,像是一朵水中展开的粉莲花苞, 轻轻一碰,就能尽数绽放,周应淮呼吸重了两分,这次顺着她的指引,成功找到了正确的位置。 往里面走的瞬间,她腰身塌陷,两人躺着的床立马发出嘎吱一声脆响,不大,或许出了这间卧室都听不见,但是他们两人都是一愣。 程方秋轻启红唇咬上指尖,抑制住喉间差点儿溢出来的口婴咛声,她可怜巴巴地用一双水眸望着他,不知道是让他继续,还是停下来。 但好不容易才找到完美答案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微小因素就放弃唾手可得的奖励? 他尝试投入更多的精力,一,二,三…… 深灰色的被子沾上水汽,染成黑色,并随着他的动作,那抹黑隐隐有越变越大的趋势,直到她哭饶出声,才放肯停止。 “不,不要了。” 周应淮顺着她的话停下,随手将指尖的粘腻擦在月长痛的位置,然后重新俯身,双手支撑在她左右两方,手臂上的肌肉鼓成小山,性感迷人。 程方秋大口大口喘息着,眼神早就迷乱,因为他的靠近,方才找回两分神智,她迷迷糊糊睁着眼睛去看他。 周应淮眉弓立体,鼻梁挺拔,轮廓分明的侧脸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滑过她的脸颊,薄唇则是在她唇上作乱,他本就是极具侵略感的深邃长相,这会儿凶乱的动作更为他添了两分野性。 程方秋被他桎梏在双臂之间,躲都无处躲,只能攀住他的脖颈,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渐渐都变得愈发凌乱混沌,让心口悸动直接超标。 湿漉漉的触感从唇瓣往下挪动,沿着脖颈,锁骨…… 所到之处,红梅盛开。 程方秋皮肤白,稍稍动情,一张妩媚动人的脸就显得越发面若桃李,撩起眼皮盯着他时,像极了一只勾魂摄魄的妖精。 她素白的手无力地揪住他短硬的黑发,红唇微张,隐隐约约能瞧见粉嫩舌尖上的齿痕,她轻轻喘着气,妩媚的桃花眼染上化不开旖旎,是世上绝美的画卷。 “别咬,痒。” 往日甜软的嗓音变得沙哑,软乎乎的,没有半分震慑力,反而想要人更加欺负她。 周应淮呼吸重了两分,齿间咬着粉色的力道转为舔舌氏,同时还不忘疼爱另一边,坐实了公平公正,不让她抓住偏心的把柄。 程方秋气得抬脚想踹他,但是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拿捏住,然后顺势搭在他肩膀上。 因为用力,周应淮脖颈上的青筋暴起,眸中情绪越来越深,越来越暗,指腹摁着她腰身,床单布料顺着他的动作,也往前蹭了蹭。 空气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奢靡味道也随之愈发浓郁。 有了一开始探路时的努力,这次前行的很轻松。 “唔。” 但这种事情一开始女孩子总归是要吃些苦头的,等到后面尝到甜头后,便自然知晓其中妙处了。 她疼得呜咽,不住地哼哼唧唧,修长的脖颈连带着白皙雪山山峦也泛出娇艳欲滴的霞色,脚趾蜷缩,手指指尖疼得在他胳膊和背脊上留下道道血痕。 可他却像是感受不到一样,骨节分明的手掐在她腰窝上,待感受到她轻松了些,才抓住她的手,十指紧扣压在被单之上。 男人宽厚的肩膀弓着,头颅低垂,不知道是汗还是水,从短发上滴落,掠过高挺的鼻梁,缓缓砸在她的锁骨上,她被烫得下意识绷紧身子。 这让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剑眉皱起,喉结滚动两下,缓了一会儿才将人捞起来,两人面对面叠坐在一起。 却不想这个姿势,只会更加深入。 程方秋一双美眸湿漉漉地挂满了金豆子,要掉不掉地在长睫上跳舞,乌黑长发由于刚才在卫生间里的胡闹,有些湿润,这会儿贴在她和他的胸前,还时不时扫过此时最亲密的地方,泛起折磨人的痒意。 她轻轻喘着气,指尖陷入他背脊的肉里,想拦住他发狠的动作,却无济于事,她咬住下唇,漂亮的眉眼皱在一起,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意识在汹涌中渐渐陷入昏沉,她眯着眼睛,控制不住地想,男人开了荤,真是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湿漉漉的水声混杂着男女压抑的闷口亨声响了许久,迟迟不肯结束。 迷迷糊糊中不知道来了几次,最后她听到他缱绻暗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秋秋,新婚快乐。” 新婚快乐,周应淮。 她想回应,却没有力气,只能趴在枕头上娇气哼哼,不知不觉中竟昏睡过去。 周应淮起身去端了一盆热水回来,用热毛巾细细帮她擦拭,还不忘轻柔地将所有粘腻抠出来,或许是感受到了不适,她在他怀里扑楞了两下长腿,但很快又安静下来,任由他摆弄。 没一会儿,他换了床单被套,才重新抱着人躺进去。 昏黄的光线下,女人像是察觉到有个火炉在身边,嫌弃地皱了皱眉头,往旁边滚了滚,可没两秒又滚了回来,小脸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角度重新睡了过去。 周应淮黑沉的眼睛里慢慢化开一抹柔意,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就好像全世界摆在他面前,他也只看得到她一样。 眼里心里,都是她。 “晚安。” 说是晚安,可经过几番折腾,厚重的窗帘外早已是晨曦微露。 * 再次醒来时,程方秋的脑袋还昏昏沉沉的,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刚想翻个身,就感受到了腰间沉甸甸的重量,她下意识地扭动腰肢想将其甩开,可不知道蹭到了什么,耳边倏然响起一道低沉嘶哑的闷哼声。 她浑身一僵,意识瞬间清醒,与此同时大脑被无数个见不得人的画面所占据。 似有所感,她扭头朝着旁边看去,就对上了一双刚刚苏醒的黑眸,他尚在梦中,整个人慵懒地往她肩窝里蹭了蹭,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从他脖颈后面穿过去,揽住他的肩膀。 两人姿势对换,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程方秋呆愣地眨了眨长睫毛,还未彻底回过神,就发现原本搭在她腰间的大掌突然伸向了一片幽暗之地,她快速夹住,脸上浮现出一抹惊愕和羞涩,磕磕巴巴质问道:“你干什么?” 周应淮从她怀中委屈巴巴地抬起头,“还疼不疼?” 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她窘迫地抿了抿唇,但腿还是没松开,有些恼羞成怒地骂道:“你还好意思问,都怪你!” 她到现在都还有些胀疼和酸涩。 “那我给你揉一揉?” 要不是周应淮表情认真,程方秋真想破口大骂,揉你个头! 见她气得牙痒痒,周应淮轻笑一声,温热的大掌顺着她的腰身曲线挪到柔软处捏了捏,薄唇更是得寸进尺地抿住粉色,语气不正经地提议:“秋秋,要不要再……” 他嘴里含着东西,说出来的话含糊不清,但程方秋还是配合着他流氓的动作品味出了其中的含义,她红着脸避开他的问话,“别闹,我饿了。” 说完,指尖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戳了戳,将他的头推远了些,昨天胡闹了一整晚,简直比在村里干活还累,她现在是真的只想吃点儿热乎的吃食。 害怕他真的要再来一次,程方秋赶紧软声软调地冲他撒娇,“周应淮,我真的饿了。” 靠得如此近,她每次开口,都有丝丝缕缕的热气往他耳朵里钻,又痒又麻。 周应淮喉结滚动两下,他本就没想闹她,只不过是玩笑话,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正想说话,稍微一抬头就瞧见她白皙修长的脖颈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红痕,密密麻麻,全都在告诉他他昨晚的疯狂。 他眸色一暗,但想起她的话,原本昏沉的眼神还是渐渐清明起来,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中,一边亲啄,一边哑声问道:“想吃什么?” “有没有辣一点儿的米线?” 周应淮想了想,这个时间应该没有了,但是可以花钱票让厨房开个小灶,于是便点点头,最后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才念念不舍地从温柔乡中起身。 “你再睡会儿。” “好。”她点头,想目送他离开再睡,可下一秒,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就跟触电了一样瞬间闭上,还用被子盖住了。 因为周应淮什么都没穿!光溜溜的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站起来了! 目之所及,全是需要打马赛克的程度。 她动作太大,周应淮想不注意到都难,望着她把整个人都藏进了被子里,眉眼闪过一丝无奈,怕她憋坏,好心提醒道:“昨晚看了那么久,还没习惯?” “那能一样吗?”程方秋气急败坏地轻哼一声,但见他本人都不介意,她如此,倒显得有些矫情了,便又把被子给拉下来了。 周应淮正背对着她在衣柜里找衣服,宽肩窄腰,背部宽阔厚实,沟壑分明,肌肉线条流畅的恰到好处,像是雕刻出来似的好看,饱满挺翘的臀,再往下是一双紧实有力的大长腿。 他听到她的话,闷闷笑了一声,“那别把自己闷到了。” 说完,一扭头就看到她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美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可没有一丝刚才的害羞和恼怒。 周应淮挑眉,薄唇上扬,似笑非笑道:“看来是我多虑了。” “哼,不看你要说,看了也要说,怎么都是我不对咯?”程方秋听出他话里的调侃,毫不客气地倒打一耙,阴阳怪气地将所有过错都甩到他身上。 周应淮也不生气,默默抬手将工字背心套上,布料从健硕的胸肌遮到腹肌,一点点挡住她直白的视线,穿上后他又穿上了白色衬衫,手指灵活地扣着前方的扣子。 等穿好上面,他才开始慢条斯理地开始穿上内裤,好死不死,他今天挑的这条就是她昨天不小心拿到手里的那条,黑灰色的薄薄布料在他手里展开,他抬起长腿,慢慢往上拉,将一团磅礴塞进去,或许是没穿好,他还伸出手调整了一下位置。 一举一动皆透着男人性感的荷尔蒙。 程方秋看得脸红心跳,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长睫毛颤啊颤,有些后悔非要逞强盯着他看。 周应淮倒是从头到尾都气定神闲,没有半分被占便宜的窘迫感,反观她,一张小脸都快红成猴屁股了。 穿戴整齐后,周应淮又从“禽兽”变成了一副矜贵模样,他清冷的眸中在瞥见她红透了的脸后,没忍住染上了几分晦涩,三两步走到床边,用手捏了捏她的脸。 “干嘛?”程方秋嘴硬,想躲开他伸过来的手,但还是没他动作快,最后还是被捏住了。 柔软的触感跟刚出炉的包子一样,一捏一个小印,他没忍住多捏了两下,勾唇浅笑:“晚上我们再继续看。” “看你个大头鬼!” 程方秋气极反笑,随手拿起一旁的枕头砸了过去,被他轻松接住,然后放在了床尾,“等你男人回来。” 闻言,她眉头紧紧皱起,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周应淮,你这是什么恶心发言?” 周应淮认真思考两秒,然后回答道:“不恶心。” “恶心!” “不恶心。” 他又继续反驳,跟个幼稚鬼一样,程方秋干脆不理他了,抱着被子转了个身,“我睡了。” 周应淮嘴角轻扬,清俊的面庞蔓延开淡淡的柔意,他最后摸了摸她的发顶,然后便起身离开了房间,走时还贴心地把房门给关上了。 厂里的食堂离家属院不远,周应淮没骑车,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这会儿不是饭点,食堂没什么人,他找到窗口,说明了来意,对方收了钱票就给他煮了两碗米线。 周应淮见其他窗口还有卖煮鸡蛋和煮玉米的,也买了两份。 拎着东西走出食堂的时候,正巧撞上了他们部门的主管雷江。 “雷主管。”周应淮主动上前打了个招呼。 雷江原本正在翻看手中的资料,准备等会儿交到厂长手中去,听到有人打招呼,便合上了资料,一扭头见对方是周应淮,脸上的笑意顿时真切了几分,“是小周啊。” 说完,余光瞥见他手中提着的吃食,想到什么,笑着道:“还没祝你新婚快乐呢,听说你昨天带着对象去领结婚证了?” “谢谢雷主管,对,刚领。”周应淮大大方方承认,脸上全是刚新婚的神清气爽。 都是过来人,雷江自然明白,也没过多打趣,只是提醒了一句,“虽然给你放了几天婚假,但是晚上的表彰大会,还是要按时参加。” 这次表彰大会是特意为此次下乡的技术员们开的,周应淮表现优异,获奖名单上必然有他。 “好。”周应淮点头应下,两人又聊了两句,便各自分开。 周应淮到家的时候,下意识地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门是开着,证明她已经起了,他一边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子上,一边喊道:“秋秋?” “我在卫生间。”程方秋正在刷牙,回答的有些含糊不清。 周应淮便先把饭盒的盖子打开,又去厨房拿了筷子,将一切准备充当后,程方秋也洗漱完出来了,他循声望去,眸色便是一沉。 她将黑发随意扎成一个丸子放在头顶,露出一张俏生生的漂亮小脸,身上只穿了一件他的工装上衣,领口有些宽大,脖颈和胸口处的痕迹怎么也藏不住,上衣长度堪堪到大腿根,走路时衣摆一晃一晃的,显得白花花的两条大长腿格外诱人。 她抬手往脸上抹雪花膏,衣服也跟着往上蹭,周应淮眯起眼睛,便看到一小块碎花小布包裹着花苞,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是这种若隐若现的春光远比全部露出来还要诱惑人。 他眼睫微动,喉结不着痕迹地滚动两下。 “好香啊。”偏偏小妖精全然不知自己撩拨起来的一场火气,她吸了吸鼻子,开开心心地扑到餐桌旁,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就要干饭。 但余光瞄到还站在原地盯着自己一动不动的周应淮,还是好心地问了一句:“你愣着干什么?不吃吗?” “吃。”察觉到自己嗓音有些干,周应淮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在她旁边坐下,见两人之间隔得有些远,便伸出手拉住她坐的椅子下方,将人往自己的方向拉过来了一些。 椅子在地板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 程方秋轻呼一声,等反应过来,就发现她和他已经屁股挨着屁股坐着了。 “你好粘人。”她故意冲着他嫌弃地撇了撇嘴,周应淮面色不改,先将一碗米线摆在她手边,柔声提醒:“有些烫,慢慢吃。” “好。”程方秋挑起一筷子米线,红唇嘟起细细地吹着,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就感觉细腰上多了一只大掌,那处最是敏感,筷子上好不容易吹凉的米线又落回了碗中。 周应淮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哑着声音问:“怎么穿我的衣服?” “不可以?”他走后,她在床上躺着睡不着,就想先起床洗漱,但为了进城不像个土包子,她带的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漂亮衣服,在家穿着不舒服,便随手选了一件他的穿。 反正他的工装都是厂里发的,质量好不要钱,穿着舒服,数量还多,不用担心弄脏。 “穿着很好看。”明明穿在他身上显得一丝不苟的工装,但穿在她身上就显得格外妖娆勾人,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这个时候的周应淮,还不知道这种味道叫做“情趣”。 说完,他还觉得不够,凑到她身边轻声咬耳朵:“我人都是你的了,还会在意一件衣服?” 程方秋脸瞬间爆红,她娇嗔周应淮一眼,“油腔滑调的。” 她怎么觉得自打领证后,周应淮就变得越来越离谱了,包括但不限于那时不时就会冒出来的情话,简直让她听着浑身起鸡皮疙瘩,可又觉得心尖颤颤。 “只对我媳妇儿说。”他倒是理直气壮,一句话堵得程方秋说不出话来。 而且,他的嗓音低沉磁性,单单“我媳妇儿”几个字,就有种会攻略人心的缱绻。 “吃你的米线吧!”程方秋伸出手一把推开他的脸,耳尖染上一缕薄红,重新挑起米线,吹凉后塞进嘴里。 周应淮也从她腰上收回了手,开始吃饭。 食堂的味道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肯定是比不上国营饭店的,程方秋嘴刁,只吃了小半碗,又吃了半根玉米就不吃了,至于煮鸡蛋她是碰也没碰。 “再吃一点儿。”周应淮见她小猫一样的胃口,眉峰蹙起。 “不吃了,吃饱了。”程方秋摆摆手,见他有些黑脸,又哼哼唧唧地撒娇,“真的吃不下了,我一直只吃这么多的。” 她一软声,他就没辙了,自己将剩下的都吃完了,才去厨房洗碗。 “哎呀,我们家淮哥哥真厉害,什么都会。” “洗得真干净,有你是我的福气!” 对于会主动做家务的男人,程方秋自然不会吝啬自己的夸赞,一顿彩虹屁夸得周应淮忍不住弯了唇角,见他吃这一套,她又抬起手给他捏了捏肩膀,将人哄得舒舒服服的。 周应淮面上不说,但是紧接着又去卫生间把昨天晚上换下来的床单被套以及他们两人的衣服都洗了。 程方秋从始至终就捧着昨天买的零食,在旁边给他加油打气。 多夸夸,给他建立自信心,才有下次,下下次,下下下次…… 她目标明确,一时间房子内全是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糖衣炮弹。 第36章 男狐狸精 下午的阳光不浓不淡均匀地铺洒开来, 落在身上暖烘烘的。 周应淮拿着湿抹布将栏杆一寸寸擦干净,确保没有一丝灰尘后,才将洗干净的床单被套晾上去, 他力气大, 绝大部分的水都被拧干净了, 不会夸张地往下滴水。 “辛苦了。”程方秋及时搂住他的腰,送上甜甜的一抹香吻。 周应淮也没客气, 摁住她的脖颈反客为主,不断加深, 直到两个人都有些气喘吁吁才停下来。 “换衣服, 出门。”他不舍地松开她, 指腹在她红得滴血的耳尖上摩挲两下。 他摸着她极为敏感的部位, 让她整个人都酥得跟没了骨头似的, 胳膊挂在他脖颈上, 娇滴滴地轻哼:“明天再出去不行嘛?” 昨天晚上太放肆,到现在她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 “不行。”周应淮看着她面颊泛红的娇媚模样, 深吸一口气,压住身体的燥热,“去买床,不然晚上……”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 程方秋立马就想到了那一动就会嘎吱响的床, 连忙站直身子,“那我去换衣服。” 比起在家懒散窝着, 还不如把这个大隐患给解决了, 不然要是下次做着做着,床突然塌了,那才是真的天塌了!扫兴先不说, 社死倒是百分百! 这几栋家属楼挨得那么近,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肯定不出一天就传遍了。 她还没正式住进来,可不想先出名。 想必周应淮跟她也想到一块去了,不然也不会在她软声缠他的时候,还能想着先去把这件事给办了,毕竟她刚才可是感受到了“他”可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冷静。 想到这儿,程方秋睫羽半掩着,藏住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她没墨迹,很快就套上了一件带领子的白底粉花上衣和一条黑色直筒长裤,黑发则是扎成一条麻花辫垂在胸前,还别了一朵小花形状的发卡在辫子上,显得整个人清新又靓丽。 “都怪你,这么穿着热死了。” 她一从卧室出来就翘着个嘴巴,不满地瞪了周应淮一眼,要不是他像条疯狗一样在她身上留下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痕迹,她肯定不会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一样。 这大夏天的穿带领子的衣服多难受啊,出了汗就更黏黏糊糊。 周应淮看着她都可以挂酱油瓶的唇瓣,有些好笑地伸出手帮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乖乖低头认错,“下次一定注意。” “下次”两个字咬得有些重,像是别有深意,可他脸色坦坦荡荡,程方秋想找个错处闹他都闹不了,只能轻哼了一声,将这一页翻篇了。 两人一边打情骂俏,一边往外走,只是周应淮刚推开大门,就听到一声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一样。 他们对视一眼,这次周应淮推门的动作轻了些,等从家里出去后,两人低头一瞧才发现碎掉的是一个汽水瓶。 只见原本就堆积了很多东西的楼道又多了不少杂物,甚至就连他们家门口都放了几个纸箱子,其中一个纸箱子里全是各种汽水瓶,都堆得冒尖了。 碎掉的那个汽水瓶应该就是他们开门时撞到了纸箱子,然后从里面掉出来的,玻璃碎渣溅得到处都是,还有些掉到了楼梯下方。 “这也太过分了,当这儿是他们家啊!” 程方秋没想到对方明知道他们家有人住的情况下,还把东西胡乱摆放,就他们把纸箱放的那个位置,只要他们一开门必定撞到,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这幸好碎掉的只是一个不值钱的汽水瓶,要是碎掉的是贵重物品,到时候该怎么掰扯?责任算谁的? 当他们两个小年轻好欺负不成? 周应淮眸色也沉了沉,“等会儿回来,我找他们说一下这事……” 他话还没说完,隔壁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瘦小的老太太探出头,见他们站在门外,先是上下打量了他们两眼,然后才道:“是周同志啊,这个点儿你没去上班?” 说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布满皱纹的脸上挂上了一丝古怪的憨笑,“瞧老婆子我这记性,你们昨天刚领证,肯定是辛苦了,没上班也正常。” 老太太的普通话说得很是撇脚,带着浓浓的乡音,再加上她阴阳怪气的语气,让周应淮和程方秋都不自觉地冷下了脸,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 周应淮没了跟这不认识又没有礼貌的老太太周旋的耐心,直接没理她说的话,开门见山道:“既然你们家有人,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话毕,他先是环视了一圈四周,然后才道:“婶子,你看看你们家堆了这么多东西在楼道里,已经妨碍到我们正常出行了,还是赶紧清理一下吧。” 张桂香顺着他的话看向堆在楼道里的东西,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她都放了这么多天了,也没见妨碍到谁,怎么就不能放了? 再说了,他让清理就让清理,他算哪根葱? 张桂香刚想跟以往一样随便敷衍两句,就关上门回家,但她视线一凝,倏然发现了那个已经碎掉的汽水瓶,当即夸张地大叫起来,“哎呦,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攒出来的,怎么碎了?一个值好几毛钱呢!” 说完又看向周应淮和程方秋,“周同志这不会是你和你媳妇儿打碎的吧?我不管,你们必须赔我老婆子钱!” “几毛钱?你当我们是冤大头啊?”一瓶新的汽水顶天了也就五毛,现在这老太太居然想用一个空瓶子就坑他们几毛钱,简直是做梦! 见程方秋开口,张桂香的视线终于从周应淮身上挪到了他身后的程方秋脸上,这一看可不得了,她的亲娘哎,这是哪里来的天仙! 这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前凸后翘的好身段,她老婆子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丫头。 穿得也不像是差钱的,怎么说起话来这么冲?就几毛钱都舍不得给,小气吧啦的。 张桂香叉着腰,蛮不讲理喊道:“你们打碎了我的东西,就得赔,不然我就告到调解员那儿去,说你们欺负我这个老婆子。” 程方秋气笑了,直接拨开周应淮,把他护到自己身后,也学着张桂香双手叉腰,拔高音量吼道:“比谁嗓门大是吧?我年轻气血足,谁怕谁!” 要说程方秋最不怕的就是无赖,哼,比不要脸?她长得好看,再不要脸,也有底子撑在那儿,但别人可不一样了,本就长得不好看,再不要脸,那简直没法看了。 两人这一嗓子直接引来了不少楼上楼下的邻居,大多都是厂内员工的家属,秉着有热闹不看白不看的原则,一个接着一个凑了过来,楼道顿时拥挤了不少。 当然其中最多的还是冲着程方秋来的,他们昨天就对她产生了浓浓的好奇心,奈何一直没机会能接触一二,现在一见事情纠纷的主人公之一是她,当即不管家里还有啥事要忙,都决定先看完了这场热闹再说。 人一多,小事也变成大事了,但程方秋丝毫不虚,她看着隐隐有退缩之意的张桂香,冷笑道:“你说要叫调解员来?来就来,这些东西摆在我家门口,你不说,我还以为是有人故意放在这儿要害我和我男人呢。” 她个子本就高挑,现在对上瘦小的张桂香,光是气势就压了她一头。 周应淮听到“我男人”三个字,唇角不由往上勾了勾,又见她没落在下风,便没有上前拦着她,而是乖乖顺从她的意思站在后面,一米八八的身高形成了天然护盾。 “什么害不害的,几个破箱子和破汽水瓶,能害到你们什么?”张桂香一听这话不乐意了,这不是在往她头上扣大帽子吗? “你也知道是破汽水瓶啊,我这一开门,它自己就碎了,你看这溅的到处都是,万一一个不小心踩到了,从楼梯上摔下去,摔成个半身不遂,我找谁说理去?” 话毕,她停顿了一下,红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但现在嘛,婶子你既然承认了这些东西都是你们家的,以后会不会出事我不知道,但找谁我是知道了。” 站在她身后的周应淮听见这话,下意识地往那些碎片上看了一眼,他原本还没想到这一层,现在经由她提醒,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种场面。 仅仅只是想象一下,他都觉得呼吸一滞,心口蔓延开无法承受的疼痛。 “我现在就去找调解员。” 周应淮脸色已经沉得不能再沉了,说完就想走,但是却被程方秋给拉住了,他不解地看向她,就见她偷偷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他迟疑了两秒,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张桂香听她那么一说,心里其实已经有些害怕了,毕竟如果真的有人按照她说的那样出事了,肯定会讹上他们家,到时候家里哪还有安稳日子过?光是赔钱就能赔个底朝天。 “现在没出事,肯定不严重,但一旦出了事……” 程方秋冷笑一声,话没说完,留足了悬念,然后她先是指了指靠近楼梯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又指向趴在楼梯上方那群正在看戏的女人们。 “还有,你瞧瞧,这上面住的都是些如花似玉的女同志,要是她们下楼的时候不小心绊到了你这些东西,不管是摔了哪一个,刮花了哪一张脸,你赔得起吗?” 话音刚落,那群女人一个个的都不约而同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张桂香更是吓得一激灵。 “就是,张婶子你这些东西的问题我都不知道找你说几次了,你要是再不处理,我真的就要找调解员来处理了。” “我看找调解员也没用,就得找马常军和杨丽群他们两口子的领导,好好上上思想教育课,夫妻俩每个月领那么多工资,也不像是吃不起饭的样子,怎么都沦落到捡垃圾为生了?还堆在楼道里,妨碍我们的出行,影响我们的安全!” “这楼上楼下住了那么多户人家,就你们家把东西堆在楼道里,还要不要脸?一点儿公德心都没有。” 有一个人带头,就有第二个,第三个接连站出来发声。 张桂香被这阵仗给吓到了,面对周应淮和程方秋两个小年轻她还能摆一摆老人长辈的谱,但现在面对这么多人,她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再者他们还说要去找她儿子和儿媳妇儿的领导,这是肯定不行的呀,万一害得他们被领导骂,甚至把他们工作给弄没了,那老头子绝对是要把她给打死的。 一想到这儿,她害怕得身子都抖了两下。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响起一道苍老的男声,“都是这老婆子太节俭了,什么都舍不得扔,她也是想为孩子减轻一些负担,我们现在就把东西都给搬回家,耽误各位的时间了,我在这儿给大家赔个不是。” 这话一出,大家反倒不好说什么了,便让他们赶紧处理好,没一会儿大家也就散了。 “周同志,还有……” 马树根看着程方秋,老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似乎是不知道怎么称呼她,便一笔带过,然后看上去十分诚恳地道歉:“真是对不住了,这事都怨我们,你们还有事要忙就赶紧忙去吧,这里我们会打扫干净的。” “嗯。”周应淮侧身挡在程方秋跟前,对于马树根直勾勾的眼神有些不悦,警告地瞥了对方一眼,见他收回了视线,便牵着程方秋小心翼翼地走了。 “这老两口可真有意思,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好赖话都让他们说了呗?那老头子一直在家听了那么久都不出面,等到后面才出来,呵呵,算什么男人。” 程方秋环着胸,气得跺脚。 “为他们生气不值得。”周应淮拍了拍她的背脊给她顺气,“好在我们家秋秋口齿伶俐,三两句话就把事情完美解决了。” 听他夸她,程方秋心中的那股怒气才消散了些,颇有些得意地扬起下巴,“对付这种人找调解员没用,得利用群众的力量,直击他们的痛处,一击致命才能获胜。” 闻言,周应淮若有所思地颔首点头,之前他没遇到过这种泼皮无赖,所以第一时间还是按照常规思维来处理,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收回思绪,他看向程方秋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欣赏和佩服,笑道:“秋秋真聪明。” 程方秋一愣,眼珠子转了转,最后一改刚才的霸气侧漏,装作可怜兮兮的小白花模样,指尖掐着他的衣角上下晃了晃,嗓音变得粘腻软弱。 “你都不知道我刚才有多害怕,嘤嘤,以后你一定要保护我。” 这突然的改变让周应淮停下了脚步,先是看了一眼被她抓着的布料,然后才看向她自认为伪装得很好,实则没有半分害怕的表情。 前后反差之大,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她这是……在故意惹他心疼? 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还真是怪可爱的。 周应淮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唇角,没忍住伸出手抚了抚她的发丝,柔声细语地安慰道:“别怕,以后有什么事情我都会冲在前面。” 今天要不是她把他拉到了身后,他怎么也不会让她在前面冲锋陷阵。 “你真好。”程方秋得了他的承诺,一张笑脸瞬间明媚起来,漂亮的桃花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 周应淮将一切尽收眼底,唇角笑意更浓,只是突然想到什么,那抹笑意平了一些,他叹了口气,有些愧疚地开口道:“秋秋对不起,搬进来之前我就应该打听一下邻居的品行,要不然也不会遇到这么多糟心事。” 他平时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工作当中的同事来往,至于其他人都是点头之交,所以对于家属院里的事情还真是不了解,再加上他当时因为报告批下来的事情高兴过了头,只是让领导带着去看了一眼房子,觉得还不错,就直接定了下来。 结果这才短短两天,就跟隔壁邻居发生了两件不愉快的事情,以后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少幺蛾子。 等过几天婚假结束,他就要回厂房里上班了,做不到时时刻刻陪在秋秋身边,万一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被他们欺负了,那他就算是千刀万剐也难辞其咎。 想到这儿,周应淮呼吸都重了两分,“晚上我去找领导换个房子。” “这怎么能怪你呢?又不是你品行有问题,你已经做的够好了。”程方秋见他神色不对,连忙出声安慰。 这件事怪谁,也怪不到周应淮身上去。 他们昨天到家的时候,房子里到处都干净整洁,显然他是花了心思收拾打扫过的。 至于邻居一家是个大奇葩,这又不是他们可以选择的。 “有可以换的吗?其实我还挺喜欢这个房子的,要是没有更好的,咱们就住着呗,是我们两过日子,又不是跟邻居过日子。” 这个年代的房子不可以买卖,全靠单位分配,要想住到十分合心意的房子简直可以说是难如上青天,再说了,要是换了房子,万一新邻居是个表面装得很好,实则背地里是个小人,不可能又换吧? 况且,万一换了之后的房子如果没有现在的这个好,岂不是白折腾了? 相比之下,现在这个邻居,奇葩是奇葩了点儿,但是有软肋,程方秋并不怕他们,以后关上门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就行。 程方秋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跟周应淮说了。 他听后,沉吟两秒,也觉得有些道理,“我先去找领导问问,如果没有更好的,咱们就不换了。” “好,其实这些都是小事,你不用这么关心,最重要的是你得好好上班赚钱,你还要养我呢。” 话毕,或许是觉得自己让他努力工作,而她则要当个混吃混喝小米虫的意图太重,程方秋心虚地轻咳一声,然后将脸靠在他背上,撒娇道。 “我们家就靠你了,你也别太担心我了,我一个人在家能照顾好自己的,我虽然生得如花似玉,弱柳如风,但我可不是好欺负的哦。” 她这么一说,周应淮立马就想起了不久前她在楼道里大杀四方的样子,冷峻的眉眼瞬间犹如冰山融化,绽放了无限生机。 “我知道的,秋秋,我肯定会好好工作,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周应淮眯了眯眼睛,一向平淡无波的脸上全是势在必得。 只要爬得更高,所分配的房子就更好,比如部门主管,副厂长他们就住的全是独栋的小洋楼,独门独户,会少很多杂七杂八的事和人。 微风拂过,带起两人的衣角纠缠在一起。 荣州最大的百货商场离机械厂有一定的距离,两人赶到的时候都热出了一身汗,将自行车停到专门的区域,上锁后,他们先去买了两瓶冰汽水降降温。 “我想吃那个。”程方秋眼尖,刚买完汽水就看到一旁冰柜里装着的冰棍。 省城不愧是省城,就连冰棍都有不同口味,不同包装的,甩了小县城不知道多少条街。 “买。”她话音刚落,周应淮就已经从包里掏钱票了,这包还是程方秋的,家里现在的钱票都放在她那儿,要不是她嫌弃拿着包麻烦,这会儿霸气掏钱的人就成她了。 但是看着周应淮这样毫不犹豫付款的模样,程方秋也觉得不错。 都说男人给女人花钱的时候最帅,这话还是有两分道理,不然附近的小女生咋都盯着他看?就连程方秋都被他的俊脸晃了眼睛。 周应淮个高,身材好,就是行走的衣架子,他今天穿着白衬衫黑西裤,宽肩窄腰,大长腿,光是看背影都能迷倒一堆女孩子,更别提他还生了一张专门勾引人的脸。 看着他微微俯身去冰柜里为她翻找橘子味道的冰棍而将身上的绝好比例勾勒得更加明显,程方秋赶紧上前一步,挡住了那些若有若无投过来的视线。 “哼,男狐狸精。”程方秋喝了口汽水,没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 谁知道这话却被周应淮听了个正着,他撕开冰棍的包装,亲自喂到她嘴边,狭长的眼眸危险地眯起,“嗯?” 程方秋心里咯噔一声,立马改口:“我说她们怎么这个样子啊,虽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也不应该这么明目张胆地一直盯着我家亲亲老公看吧?我都吃醋了。” 娇柔造作的湾湾腔落入耳中粘腻又妩媚,像是有股电流在身体里蔓延开来。 尤其是那句“我家亲亲老公”和“我都吃醋了”。 周应淮呼吸微微一紧,周围一片嘈杂,他却听见自己心跳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第37章 买床 百货大楼人来人往, 不少人都被周应淮和程方秋这对高颜值的男女组合给吸引了目光。 但是周应淮却像是看不见旁人一样,视线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女人,直到把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才缓缓俯身, 那双含笑的眸中充满了温柔和期待。 “再来一遍。” 程方秋睫羽颤了颤, 心跳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明明她刚才说了那么多话, 但是她鬼使神差地就知道他想听的是什么。 那是昨天她在床上都没叫出口的称呼。 “秋秋?”他低沉的嗓音当中带着浓浓的诱惑,再配上他那张欺骗性十足的俊脸, 程方秋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不由自主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冰棍, 一股淡淡橘子香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甜到了心尖上。 “老公。” 她飞快说完, 转身就走, 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周应淮蓦地笑了, 眉梢飞扬,长腿一迈三两步追上她, 从她手中接走汽水瓶,那冰凉凉的触感刚开始放在掌心拿着是比较舒服,但是时间久了就会冻手。 程方秋见到他细心的举动,心中那些许不自在感顿时消散了不少, 她伸出手捂住耳朵, 略带寒意的掌心让耳尖上的滚烫温度降下去不少。 不就是叫一声老公嘛,合情合法。 但是正因为他格外喜欢, 她反而不能天天叫, 物以稀为贵,叫多了也就不稀罕了,要在他每干了一件让她满意的事情后, 作为奖励再满足他。 这样才特殊,才能让他有动力好好对她。 只是,这样的豪情壮志放在晚上的床事上,却丝毫不管用了,一口一个老公喊得十分顺畅。 当然这是后话。 “你吃不吃?”程方秋将啃了一半的冰棒往他面前推了推,周应淮只是瞥了一眼那啃得奇形怪状的冰棍,就接了过来,神情自若地继续吃了下去。 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想吃冰棍也就是图个新鲜,吃两口发现不好吃就不想吃了,但又是花钱买的,她舍不得扔,思来想去,便打算象征性地问一嘴,他不吃,她再顺手扔到前面的垃圾桶里去,这样多多少少能减轻一些心理负担。 之所以笃定周应淮不会吃,是因为刚才在买冰棍的时候她就问过他,周应淮说他不喜欢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所以才只买了一根。 而且她也不觉得他会吃她吃得这么磕碜的冰棍。 可万万没想到周应淮居然毫不嫌弃。 “想什么呢?”周应淮三两口将冰棍吃完,然后将木签扔进垃圾桶里,一回头就瞧见程方秋正盯着他看得入神,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脸,“沾脸上了?” 他嘴里还含着冰渣子,说出的话有些含糊不清。 程方秋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只感觉心口有些烫烫的,便转移话题道:“卖家具的在哪儿呢?” 这个周应淮早就打听好了,带着程方秋穿过两三个店铺就到了家具店,面积十分大,几乎覆盖了整个一楼,里面分门别类地划分了好几个区域,摆放着各种成品家具供顾客挑选。 里面人不少,大多都是年轻男女在逛,一看就是准备结婚或者已经结婚的小情侣,小夫妻。 无论放在哪个年代,家具都不算便宜,所以一般非必要,大家都是不会随意更换家里的家具的,而结婚就是那个必要之一,因为彩礼和嫁妆都少不了要家具添彩。 程方秋和周应淮如今目标明确,一进店就直奔卖床的区域,负责卖床的售货员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同志,长相憨厚老实,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看上去十分好相处。 事实也是如此,他们两个刚在一张床前站定,他就凑了上来,热情地进行自我介绍:“两位同志你们好,我是这儿的售货员,你们可以叫我小黄。” 周应淮和他握了握手,“你好。” 程方秋则是礼貌地笑了笑,打了个招呼,“你好。” “你们对床有什么需求吗?可以说出来,我帮你们介绍。”小黄乐呵呵地问道。 程方秋也没客气,想了想,直接说道:“舒服,透气,美观。” 小黄正准备接话,就听见旁边幽幽插进来一句补充:“承重好,结实,不会发出声音。” 一句话落下,场面一时陷入诡异的安静当中,程方秋耳尖发烫,偷偷在他腰上掐了一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买床干什么的是吧! 她没收力道,周应淮疼得皱了皱眉,然后垂眸看向她,那眼神委屈巴巴的,似乎在问他说错什么了?他只不过是正常表达需求。 程方秋瞪了他一眼,周应淮才乖乖收回视线,闭上了嘴。 好在小黄经验丰富,面不改色地开始进行了推销:“最近卖得很不错的是这款铁架床,时髦洋气,结实耐用,很多女同志都喜欢,就是价格比普通的实木床要贵一些。” 三人走到一张铁架床面前,白色为主调,简单大方,床头位置却精心设计了一些花纹样式,看上去就像是旧时候留洋回国的千金小姐睡的床。 确实颜值很高,会是年轻小女生喜欢的风格。 周应淮对这些欣赏不来,也不感兴趣,床以前对于他来说就一个作用,睡觉,现在嘛,倒是又多了一个作用…… 睡她。 只要能满足他刚才提的条件,她也喜欢的话,价格是最不重要的因素。 听小黄说很多女同志都喜欢这张铁架床,他便侧头在她耳边低声询问道:“怎么样?喜欢吗?” 程方秋睡习惯了木床,这会儿根本不想赶时髦选铁架床,而且铁架床在她这儿劣势大于优势,便摇了摇头,“我不想要铁架床,睡着不舒服,时间久了,这些螺丝容易松动发出声音,油漆也会掉。” 周应淮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他记得农村里都是木床,她怎么这么了解铁架床的弊端? “麻烦带我们重新选一张木床吧。”程方秋的注意力都放在选床上,所以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周应淮略带疑惑的目光。 “好,那往这边走。”小黄也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程方秋,没想到她年纪轻轻的,懂得却不少,听他们不买铁架床,便直接带去看了实木床。 最终他们买了两张性价比不错的实木床,准备把主卧和客卧的床都给换了,毕竟没多久周应淮的弟弟就要从京市过来帮忙筹备婚礼了,到时候他肯定是要住家里的。 一想到这件事,程方秋就有些头疼。 但好在没头疼多久,她就被其他家具给吸引了注意力,趁着现在时间还早,他们一口气把梳妆台,衣柜,橱柜,餐桌,沙发,茶几,办公桌椅都给定了。 倒不是他们草率,主要是这个年代的成品家具样式都差不了多少,没有多少选项留给他们,他们也没打算找木工定制,因为那样的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上,还不如一次性解决,省时省力。 他们这么大手笔,家具店的经理也很有诚意,说天黑之前保证给他们全部送到家。 解决了家具问题是很爽,但是钱包就不爽了,这一趟几乎花掉了周应淮三分之一的身家,不,现在是她三分之一的身家。 程方秋捂着钱包,很是肉疼。 周应淮看着她皱成包子的脸,强忍住在大庭广众之下捏一捏的冲动,不由好笑道:“心疼了?” “哼。”听他问,程方秋冷哼一声,理直气壮嘟起红唇道:“当然了,都还没捂热乎呢。” “过两天给你重新鼓起来。”周应淮神神秘秘地拍了拍她有些瘪下去的钱包,深邃的眸中全是笑意。 “嗯?”程方秋一脸疑惑地抬起头,想到什么,突然皱起了眉头,眯了眯眼睛,像极了一只炸毛的猫儿,故作凶巴巴道:“该不会是你偷偷藏私房钱了吧?” “你想哪儿去了?”见她误会,周应淮无奈又宠溺地摇了摇头,但依旧没有告诉她真相,“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程方秋最受不了这种吊人胃口的事情,缠着他非要个答案,可他那张嘴要是不想说,就算她使出浑身解数都没办法撬开。 最后她只能冷哼一声:“周应淮你变坏了。” “这就叫变坏了?”周应淮懒洋洋一笑,不置可否,见她还不高兴,便轻声转移话题哄道:“晚上表彰大会获奖人有奖金,先给你填上一部分?” 听见这话,程方秋那双耷拉着的漂亮眸子瞬间亮了起来,“真的?” 惊喜完,又忍不住揶揄他:“你就这么自信会获奖?” 周应淮挑眉,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眉眼间的自信却衬得他精神奕奕,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如果放在别人身上就有些张狂了,可放在他身上却仿佛理所当然,有种别样的魅力,勾得人挪不开眼。 程方秋心口一颤,她怎么忘了,他可是厂里的高级技术员,他都没获奖,这个厂里还有谁能获奖? 她当即话锋一转,双眼冒星星地拍马屁,“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哎呀,真不愧是最最最厉害的周技术员,你以后肯定也能拿奖金拿到手软,我就跟着吃香的喝辣的,简直美滋滋。” 她摇头晃脑,只差没把他捧上天。 周应淮看得好笑,伸出手屈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别得瑟,在外人面前记得要谦虚。” 其实不是他盲目自信,而是今天雷主管专门提醒让他去参加表彰大会,这就是隐晦地告诉了他晚上的获奖结果,不然他也不会在她面前透露一二。 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哄她高兴罢了。 果不其然,她一听完,心情就瞬间好了起来,一扫刚才钱包瘪了的憋闷。 “收到!”程方秋捂着不痛不痒的额头,嘿嘿直笑,心里则是仔细琢磨了一下“外人”二字,唇角控制不住地微微向上勾起。 “还要买什么吗?不买就回去了。” 她这么问,倒是让周应淮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们一直在外面吃饭也不是个事,哪有自己在家做的卫生健康,再者,中午的时候她就吃得不多,刚起床没胃口占了一部分原因,最重要的估计还是食堂味道一般。 周应淮看着她瘦得一只手就能拎起来的小身板,在心里默默下了决心,一定要给她多养些肉。 “先不回去,我们去买点儿生活用品。” 他一把拉住程方秋,两人改道去了百货大楼二楼,买了不少锅碗瓢盆。 考虑到昨天洗澡用水的问题,周应淮又买了一个热水瓶,他们两个都爱干净,事前事后都要洗,家里只有一个显然是不够用的,再者,冬天用到这东西的时间还多着呢,总之有备无患。 程方秋以为他是为了结婚才买的新的,还出谋划策挑了个大红色的,看着就喜庆,而且经典永流传,质量好用个几年都不会坏,也不会过时。 “还有那个,我想要。”程方秋一眼就看中了一个雕花盘子,买两个回去放在茶几上用来装糖果瓜子,家里来客了,方便又整洁,关键是好看! “好。” “再买四个垃圾桶,一个放客厅,一个放厨房,一个放卧室,一个放厕所。”昨天她就发现这个问题了,垃圾没处扔,只能放在桌子上。 “好。” 等两人从百货大楼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包小包了,好在买了编织袋,都装进去,绑在后座就能运回去,但这样程方秋就没地方坐了。 “你先把东西送回去,我在国营饭店吃点儿东西等你回来接我。”中午的时候她没吃多少,现在刚好有点儿饿了。 周应淮点头,想到这里是市中心,离这儿不远处就有个公安局,应该出不了什么事情,便点头应道:“好,注意安全,别乱跑,我等会儿直接来国营饭店接你。” 程方秋点点头,目送周应淮离开,她才转身朝着街对面的国营饭店走去。 等走近了才发现这家国营饭店很是气派,四层楼全是它的店面,还没到饭点一楼就已经快坐满了,她随意瞥了几眼,发现没有单独的好位置了,就迈步上了二楼。 只是刚走到一半,楼上就响起了刺耳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高大的身影就气冲冲地大步迈了下来,对方速度太快,程方秋来不及躲避,肩膀被他撞到,差点儿一脚踩空,摔下楼去。 幸好她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对方的衣领,但还是往后踉跄了两步,连带着那人也跟着一起往下坠,直到程方秋另一只手又抓住了扶手,两人才站稳停下。 程方秋心有余悸地呼出一口长气,后怕地拍了拍还在剧烈跳动的心脏,她气得瞪向眼前的男人,“走路没长眼睛啊?” “我还说好狗不挡道呢!”赵岩沉本就憋了一肚子火,下个楼梯差点儿摔了个狗吃屎,现在还被个女人骂,更是怒火冲天,二话没说直接给呛了回去。 闻言,程方秋直接被气笑了,见赵岩沉绕开她就要继续往楼下走,连忙出声制止:“跑什么?给我道歉!” 赵岩沉不耐烦地加快脚步,只是还没走出去两步,袖子就被人就给扯住了,他挣扎了两下,见挣不开,他又怕用大力气会让两人再次摔下楼,便收了力道。 “你这女人是不是有病?”他彻底爆发,扭头瞪向那人,但是在看清对方的样貌后,心里咯噔一下,面上狰狞的表情都呆滞了两秒。 只见她居高临下地站在楼梯上看着他,明明穿得清新可人,但是这五官和性子却生得张扬明艳。 精致的瓜子脸上镶嵌着一双妩媚的桃花眼,瞪着他时有种描绘不出来的灵动,鼻梁小巧挺直,唇瓣饱满粉嫩,如同春日枝头初绽的桃花,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整个人娇艳欲滴,美得不可方物。 两人靠得近,不知道她在身上抹了什么,一股淡淡的清香在周身萦绕着,直往他鼻子里钻。 赵岩沉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不禁想,他姑姑每天在他面前吹嘘她手底下文工团的那些女孩儿有多漂亮,多好看,但是他却觉得那些庸脂俗粉全部加起来都还比不上眼前这位美人的一根手指头。 “你才有病吧,我走得好好的,你突然冲下来,差点儿把我撞倒,这里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你还想撒谎不承认?”程方秋丝毫不怕赵岩沉这快要吃人的模样,她就不信了,法治社会他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打她不成? “就是,我可以作证。” “一个大男人撞到人小姑娘了还骂人,真是不要脸。” “做了亏心事就想跑啊?赶紧道歉,能不能别给我们男同志丢人!” 这个年代大部分人都十分热心正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是再正常不过,而且程方秋长得出众,从她踏进国营饭店开始就吸引了不少人关注,自然也有人目睹了全程。 众人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赵岩沉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紧紧盯着程方秋,眸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当即收敛了眸中的戾气,缓缓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这位同志,真是对不住,我这也是一时气糊涂了才说出了刚才那些话,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 说完,还朝着程方秋微微鞠了一躬。 这前后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程方秋见鬼似的松开了手,并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就连一众吃瓜群众都有些惊讶地停止了对赵岩沉的讨伐。 “你是过来吃饭的?这样吧,我请你吃这一顿,就当作是赔礼道歉了。”赵岩沉不管他们的反应,继续笑呵呵地往下说。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他改变了态度,但他既然已经道歉了,程方秋也没打算揪着这件事不放,便准备就此打住。 “不用了。”说完,转身就往楼上走去。 结果他居然跟了上来,“那不行啊,这件事本来就是我不对,我肯定要请你吃饭的。” 说完就招来服务员要把店内的所有招牌菜都点一遍。 “不用了。”程方秋再次强调,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他是听不懂人话吗? “那你想吃什么?我买单。”赵岩沉也看出来了自己的行为引起了她的反感,当即改口,望着她因为生气而泛起红晕的白皙脸蛋,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程方秋再也忍不了了,甩给他一个白眼,“我说不用!我自己点。” 说完,找到一个空位坐了下来,看向墙上红纸黑字写的菜单,最后点了一碗阳春面。 “我也要一份跟她一样的,一起给了。”赵岩沉从兜里掏出钱票,先一步想给钱,但是程方秋却拦了下来,把自己的那份钱票交给了服务员。 服务员刚才也看到了他们之间发生的不愉快,有些怪异地瞥了赵岩沉一眼,然后各自收了他们的钱票离开了。 赵岩沉有些讪讪地收回了多余的钱票,同时心里对程方秋的好感越发强烈了,之前跟那些女同志出来,哪一个不是等着他给钱?偏偏就她不一样。 简直太有个性了,他喜欢。 “你叫什么名字啊?”赵岩沉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在程方秋左边的位置上坐下,但是却被她伸腿给挡住了,于是他又想坐右边的位置,可又被她的包给霸占了。 一来二去,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她这是不待见他。 但是他赵岩沉别的没有,就脸皮够厚,再者刚才的事情确实是他不对,现在在美女这儿遭受的一切冷脸都是活该。 他抵了抵后槽牙,顶着程方秋冷冰冰的视线在她对面坐下了。 她嗤笑两声,并没有起身换个座位,因为换了也没用,还不如看看这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不管你相不相信,其实我平时脾气挺好的。” 赵岩沉说这话的时候,眸中闪过一丝心虚,见她不接话,也不尴尬,自顾自往下说:“都怪我妈把我骗过来相亲,我平时都在税务局上班,忙得要死,今天好不容易抽出空来,结果她给我玩这一出……” “所以,真是对不住了。” 程方秋静静听他说着,眉眼无波无澜,甚至连多余的眼风都没有给他,只是心里不禁感到可笑,这人可真有意思,噼里啪啦说这么多,不就是想告诉她三个信息点吗? 一是他今天发脾气是意外,二是他在税务局上班,是个有体面工作的人,三是他单身,并崇尚自由恋爱。 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觉得她在听了这些话之后就要对他有所改观?甚至主动贴上去? 真是好大一张脸,容得下千山万水。 而且他刚开始在没瞧见她长什么样子的时候就跟个地痞流氓一样,肆意对一个陌生人发泄坏脾气和恶意,但一看见她的脸,就跟条癞皮狗似的缠上她,还温柔细语地解释道歉。 那如果她长得不好看呢?眼前这人还会如此吗? 光是用脚趾头想,程方秋都能想到答案。 第38章 霸气护妻 “说完了?说完可以滚了。” 程方秋懒懒掀起眼皮, 眸中满是讽刺,但是落进赵岩沉眼里那就是眼波流转,楚楚动人, 他轻咳一声, 摸了一下发烫的耳尖, 摇了摇头。 “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我叫赵岩沉……” 话还没说完, 就见她皱起眉头,径直冷声打断了他:“关我屁事!” 语气烦躁, 那是一点儿面子都不肯给, 但赵岩沉脸上的笑容反而越来越深, 他连连点头:“是不关你的事情, 是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这人有毛病吧! 程方秋还没见过这么死缠烂打的人, 气极反笑, “我不想跟你做朋友,我已经结婚了, 麻烦你跟我保持距离,滚远点儿。” “好好好,我闭嘴可以了吗?”赵岩沉依旧笑嘻嘻的,显然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但总算是没再开口了。 程方秋看着他那张脸实在倒胃口, 便拿着包起身换了个位置,这次赵岩沉没有跟过来, 而是坐在原位, 用手撑着下巴,姿态散漫,吊儿郎当地望着她。 其实赵岩沉长得不丑, 甚至有点儿小帅,皮肤白皙,五官精致,但程方秋不喜欢这种类型,再加上他的所作所为,她对他可以称得上一句厌恶。 被他盯着,就感觉被一只阴沟里的老鼠盯上了,程方秋浑身打了个激灵,想转身就走,但是那碗阳春面她可是付了钱的,恶心人的又不是她,她为什么要走?该走的人是赵岩沉才对。 想到这儿,程方秋朝着窗外看去,望着蓝天白云,心头的郁气慢慢散开。 没过多久服务员把她的面给端了过来。 装面的碗比她的脸还大,份量也足,白花花的面条上面窝了一个荷包蛋,洒着绿色葱花,暖白色的汤汁上面还漂浮着一圈圈融化了的猪油,色差对比强烈,成功把她的食欲又勾了出来。 由于刚出锅有些烫,程方秋没急着入嘴,而是挑了一筷子面,放在唇边慢慢吹凉再吃,这是她吃面食习惯性的动作。 美食能够抚慰一切,一碗面下肚,程方秋脸上也重新带上了些许笑意,她放下筷子,不经意间往窗外一瞥,就看见了楼下不远处有一道骑着自行车的熟悉身影在快速靠近,她眸光一亮,拿上包包准备离开。 长得好看,做什么都是赏心悦目的,她吃了多久,赵岩沉就看了多久,手边的阳春面都没怎么动过,就在他痴痴看着的时候,她突然起身,看样子是要走了。 赵岩沉慌忙追了上去,木椅挪动发出刺耳的响声。 “哎,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旁,两人之间只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这样逾矩的亲密让程方秋倏然停下了脚步。 “你再骚扰我,我就去公安局报案了!” 难得恢复的好心情现在又被这个狗皮膏药给毁了,程方秋咬牙,眸中升起两簇怒火,她忍不住拔高了音量。 两人先前就闹出过一次动静,现在又吵起来了,这次探头过来看热闹的人明显增多,,赵岩沉有些挂不住面子,但是面对美女,他还是保持着耐心。 “我已经跟你道过一次歉了,你就不能原谅我,给我一次机会吗?” “不能。”程方秋精致的眉眼紧紧皱起,甩下两个字,想绕开挡在面前的赵岩沉快步下楼,但是手臂却被他给抓住了。 “你这女人怎么软硬不吃啊?我……”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手腕处就传来了一阵刺骨的疼痛,他下意识地松开手,紧接着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拳,整个人顺着力道踉跄两步,差点儿摔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引起了一阵骚乱,大家先是躲远,然后又忍不住凑近想要看得更仔细一些。 一楼和三楼的人全挤在了楼梯上,二楼的人则是窝在角落里,一时之间中间位置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周应淮!” 程方秋惊呼一声,看向来人,他脸色阴沉得可怕,浑身紧绷,散发出来的低气压让人如坠冰窖,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那双面对她时一向温柔的黑眸此时泛着藏不住的狠厉,像是一把利剑要把赵岩沉刺穿。 莫名的,她突然想起在萍乐村他揍李健平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眼神。 “你谁啊?”赵岩沉从来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人打过,以往只有他打别人的份儿,见大家都看着,即觉得丢人,又觉得怒火滔天,反应过来后就直接反手朝着对方挥了一拳过去。 但没想到却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反倒是被他抓住了那条胳膊,紧接着伴随着咔擦一声,一股难以承受的疼痛从骨缝里传来,他脸色倏然变得惨白,耳边嗡嗡作响,他腿一软,径直跪在了地上。 也跪在了那个男人脚下。 赵岩沉双眼发红,想起身,膝盖却被一双皮鞋踩住,根本动弹不得,就连呼吸都成了困难,没一会儿脸就涨成了猪肝色。 “谁准你碰我老婆的?”周应淮一把掐住赵岩沉的下颌,逼着他和自己对视。 周应淮眼帘微垂,鼻梁高挺,薄唇颜色很淡,明明是矜贵又冷峻的长相,这会儿却染上了一丝痞气,让人不寒而栗,甚至瘆得慌。 赵岩沉惊得浑身打了个寒颤,这会儿才惊觉自己是惹上了一个狠角色。 “我不知道,我还以为她在欲擒故纵……”他下意识脱口而出,但是转而又想起她好像确实说过她结婚了,而且从始至终都很抗拒他的靠近和示好。 但他只当作是她敷衍他的谎言,所以才上赶着要继续缠着她,毕竟烈女怕缠郎,他这招屡战屡胜,不怕她最后不上钩。 可万万没想到她说的都是真的,她看不上他也是真的。 也是,有这位在,她能看上他才见鬼了。 程方秋生怕周应淮信了赵岩沉的鬼话,刚想解释,就听见他嘲弄轻笑一声:“不知道?欲擒故纵?这些话留着去跟公安说吧。” 言外之意,便是他不相信他的话。 这让程方秋心一暖,眼看着周应淮再次抬起手要往赵岩沉脸上打去,她瞪大眼睛,连忙出声制止:“老公!” 这一叫成功让周应淮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我手好疼,你快过来看看。”她晃了晃自己刚才被赵岩沉握住的手腕,桃花眼湿漉漉地望着他,嘟起嘴巴娇滴滴地喊疼。 周应淮没有丝毫犹豫立马转身走到她面前,紧张地捏着她手打量起来,皓腕白皙光滑,光从表面来看,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仔细查看一圈,他才慢慢反应过来她这是装的。 “再打就出格了,我们把他送到公安局去,让公安同志来处理,好不好?”程方秋拉了拉他的袖子,长睫眨动,软声撒娇。 周应淮抿紧唇,眸中盛着的愠怒渐渐在她的安抚下消散了些,但是一张俊脸依旧冷若寒霜,他知道她的话是对的,但是心里憋了一口恶气,上不来下不去,他便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脚跟准确无误地踩上赵岩沉的手指。 顿时整个二楼响彻杀猪般的惨叫声。 “他怎么了?”该不会真的打出个好歹来了吧? 程方秋往周应淮身后躲了躲,后者拍了拍她手背,示意她安心,然后转身拎起赵岩沉的衣领,就要往楼下走,“去公安局。” 公安局?那是能去的地方吗? 现在他后知后觉脑子也清醒过来了,知道今天闯了大祸,如果跟着他们去了公安局,那光是在国营饭店公然骚扰已婚女同志,就够他留在公安局喝一段时间茶了。 更重要的是,他前脚进去,后脚他爸就能得到消息,赶过来把他剁了! 这公安局去不得啊! “等一下!”赵岩沉这会儿也顾不上他虚无缥缈的面子了,连忙双手合十认怂道歉:“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这位女同志,对不起,你们开个价,我们私了行不行?” 他话音落下,周应淮和程方秋脚步都没停一下,继续往楼下走,但是赵岩沉居然一咬牙,抱着楼梯柱子死活不肯往前走,“我不去,我打死也不去。” 这耍无赖的样子惊呆了众人的下巴。 “我看他穿得也人模人样的,咋敢做不敢认,当起缩头乌龟来了?” “可不是嘛,欺软怕硬的怂蛋,之前缠着人女同志缠得那么紧,现在看她老公来了,打不过就不敢了。” “你们把他看着,我去公安局把公安同志请过来,到时候看他还敢不敢继续赖在这儿!” 有人自告奋勇,周应淮当即表示感谢。 眼看那人一溜烟跑得没影了,赵岩沉一颗心也沉到了底,正准备认命跟着一起去公安局的时候,上方突然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岩沉!” 紧接着一个中年女人拨开人群走了出来,她看着满身狼狈的赵岩沉,脸色变得难看无比。 她今天好不容易把儿子约出来跟黄副局长的女儿吃顿饭,结果这个臭小子坐下没吃两口,就甩了脸色走人了,她又不好撇下人女同志追出去,便硬着头皮吃完了这顿饭。 好在黄姳芳是个明事理的,没有计较这件事,两人和乐融融吃完便准备离开,就听到楼下响起了争执声,楼梯口挤满了人,她们都是女同志不好往前硬挤,就想着等等,期间也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她还和黄姳芳一起就着这件事讨论了几句,两人都表示对这种没有分寸,当众耍流氓的行为感到可耻不屑。 结果听着听着,不对啊,那个不要脸的男同志的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她心里一慌,便凑到前面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看了差点儿晕死过去,那个臭小子不是早就走了吗?怎么还在这儿?还惹出了这种事情! 就算百般不情愿,觉得异常丢脸,但总归是她亲儿子,赵母做不到冷眼旁观,只好深吸一口气,上了前。 “妈,快救我!”赵岩沉看见赵母,眼前一亮,就跟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但是他被周应淮揪着衣领,怎么也逃脱不开,只能在原地扑腾。 嘴里忍不住暗骂:真不知道这男人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赵母看着赵岩沉没出息的样子,两眼又是一黑,她和老赵是怎么生出这么窝囊的孩子的,简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这件事是我们家岩沉的错,我在这儿替他跟你们赔个不是。”赵母勉强扯出一抹笑来,礼貌有礼的样子让紧张的气氛松懈了几分。 “但是既然没有造成实际损失,去公安局是不是有点儿小题大做了?要不这样,我愿意出两百块钱,我们私了。” 她的语调依旧温柔,却不难听出里面的高高在上和自信。 或许是养尊处优惯了,平时没遇到过什么难事,也或许是没少替他儿子擦屁股,所以这次她依旧气定神闲,觉得一切都会按照往常一样轻轻松松摆平。 毕竟两百块钱,算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了,对于普通人来说,几乎没有人可以拒绝这样的诱惑。 但是事实却出乎了她的意料。 只见周应淮眉峰轻蹙,唇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语气森然,“我们时间很宝贵,没空听你们在这里废话,既然你不想自己去,那就等着公安来把你拷走吧。” “你……”赵母似乎是觉得不可思议,唇角的笑容都僵了一瞬,也从对方的态度中明白过来眼前这个男人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可转而又想到,男人嘛,当众被人勾搭了妻子,就算心动于她开出来的条件,肯定也拉不下那个面子接受。 与其跟他浪费时间,还不如将精力放在事件的另一位主人公身上。 于是赵母便将视线投向了一直躲在周应淮身后看上去娇娇弱弱的程方秋。 在看清对方的容貌后,赵母眸中闪过一丝惊艳,突然有些理解了她儿子为什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犯蠢。 万里挑一的美女,狗路过都要多看两眼。 “这位小姐,我们家岩沉确实糊涂了,为表示真挚的歉意,三百块钱加两盒雪花膏怎么样?” 只要是女孩子,尤其是长得漂亮的女孩子就没有不爱美的,更何况她还提高了金额,这可是普通工人大半年的工资,赵母觉得自己开出的条件,程方秋拒绝不了。 果不其然,对方的眸光亮了亮,面上闪过了一丝犹豫。 赵母心中的大石头顿时放下了一半,只是下一秒就又提了起来,差点儿被气吐血。 只因为面前的女人先是冲她飞快地露出一个浅笑,然后就倏然抖着肩膀开始哭了起来,长长的睫毛如蝉翼般脆弱地微颤着,紧接着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顺着白皙面颊滑落在精巧的下巴处聚集。 她一边哭,一边去扯身旁男人的衣角,白嫩的指尖捏着布料晃啊晃,最后哑着嗓音委屈巴巴道:“老公你看,他,们,好,嚣,张,啊!居然还敢羞辱你。” “给我就是三百块钱加两盒雪花膏,给你居然就只是区区两百块钱。” “你一定要好好让他们长长记性,把他关进公安局,最好是多关一段时间,别让他出来祸害别的女同志了,社会上有他这种听不懂人话,不尊重女性的毒瘤,简直是败坏风气!” 她还在哭,哭得那叫一个泪光楚楚,我见犹怜,但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一支毒箭射向了赵母和赵岩沉。 赵母捂着胸口,对于程方秋火上加油的行为感到震惊,这丫头片子居然还有两副面孔! 赵岩沉则是睫毛颤颤地盯着程方秋,她哭得真好看啊,只是,为什么这份娇弱和依赖不属于他? “乖,不哭。”周应淮早在程方秋落泪的第一时间就松开了揪住赵岩沉的手,转为将她揽进怀里,小心翼翼地拿着手帕帮她擦着眼泪,眸中满是心疼。 “放心,他跑不掉。” 话毕,他眸中的柔意被一股幽深的寒意所代替。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响起了一阵警笛声,紧接着几个穿着制服的公安冲了进来,在询问过店内的服务人员后,将视线锁定在了二楼。 “请你们跟我们走一趟。” 赵母护在赵岩沉身前,正准备说些什么,在她旁边一直保持沉默的黄姳芳终于开了口,“伯母不用担心。” 闻言,想起黄姳芳的身份,原本还气得牙痒痒的赵母顿时就冷静下来,她冷冷地瞥了一眼周应淮和程方秋,“你们会后悔的。” “谁后悔还不一定呢。”程方秋暗暗翻了个白眼,她自然看出了他们这一行人估计身份不一般,但是谁怕,她都不可能怕,因为她可是抱紧了场上最粗的一根大腿。 再说了,他们占理,只要不接受私了,公安局这杯茶赵岩沉是喝定了。 跟赵母比了一番谁眼珠子更大后,程方秋立马恢复了那副梨花带雨的样子,跟着周应淮一起下楼,上了公安局的警车。 这还是她两辈子第一次坐警车,好奇地左看右看,一点儿害怕的情绪都没有。 “你不怕?”周应淮原本阴沉的情绪在看到她鬼灵精怪地四处张望后,不禁消散了些。 听见周应淮的话,程方秋收敛了些,然后摇摇头,“我们又没做错事情,怕什么?再说了,我相信你会保护好我的。” 她眉眼弯弯,剪水秋眸,让人挪不开眼。 周应淮盯着她细细瞧,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唇角也不由微微向上勾了勾。 车子安静地行驶没多久,等到了目的地后,几人在公安局门口重新碰了面,场面瞬间变得剑拔弩张,但就在这个时候,程方秋突然尖叫一声,所有人都朝着她看了过去。 “呵。”赵母冷哼一声,现在知道后悔没私了了? “周应淮,这不会耽误你拿奖金吧?还有我们的家具……”程方秋忧心忡忡地看向周应淮。 其他人:都到了公安局门口,她还在担心这些? “不耽误。”周应淮无奈地摇了摇头,“马上就能回家了。” “嗯。”有了他的保证,程方秋总算安心了,甚至还有心情跟女公安聊天,她嘴甜,哄得女公安严肃的脸都有一丝皲裂。 做笔录是每人单独一个小房间,事情说复杂不复杂,说简单不简单,但在有很多目击证人的情况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很快就弄清楚了。 这种骚扰女同志,耍流氓的行为可轻可重,负责此次事件的公安是一名三十出头的男人,姓陈,他本想按照以往类似案件的结果来处理,但是还没定下来,一通电话就打了过来。 居然是荣州市市公安总局副局长的电话。 这可是他这辈子都很难接触到的大人物,他一边毕恭毕敬地接听完,一边皱起了眉头。 赵家?哪个赵家?不会是…… 陈公安咽了咽口水,一颗心还七上八下地没落回原地,电话又响了。 这次接听完,他直接瘫坐在了椅子上。 一天天的,这都是啥事啊?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到底该怎么办? 一个让他放这边,一个让他放那边,但不管是哪一边都不是他得罪得起的。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他的小徒弟慌慌张张推门走了进来,他正要训斥对方不稳重,就听到小徒弟开口道:“师父,局,局长来了。” “局长不是请假回老家了吗?”昨天他刚把人亲自送走,怎么可能现在就回来了。 “不是咱们分局局长,是总局局长。” “什么?”陈公安赶紧从椅子上爬起来,迎了出去,堆起满脸的笑:“田局长,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田局长只是瞥了他一眼就淡淡收回了视线,“我听说今天局里接了个当众骚扰女同志的案子?” 听见这话,陈公安心里咯噔一下,一时之间分不清眼前之人是来帮谁站台的,斟酌了一下,缓缓道:“是的,人都带回来做好笔录了。” “秉公处理,不许徇私。”田局长说完,愣了一下,又补充道:“无关人员做完笔录后就放回去,别浪费时间。” “但是这犯事的是赵家……” “管他是赵家,李家,王家,天王老子来了,咱们该怎么办案就怎么办案,你入职那天宣的誓都忘到狗肚子里去了?” 被田局长劈头盖脸一顿骂,陈公安脸一阵红,一阵白,当即知道该怎么办了,连忙吩咐人去处理。 见田局长没有离开的意思,他极有眼力见地邀请人去办公室坐坐,喝杯茶,但是田局长只是板着脸摆了摆手,便站在原地,一双老鹰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走廊深处。 陈公安也不敢再说话了,跟着安静等候在一旁,只见田局长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眸光一亮,一张脸笑得跟朵花一样朝着前方走去。 “两位同志受惊了。”田局长看着眼前两道完好无缺的身影,总算是松了口气,然后又笑着问:“要不要喝杯茶了再走?” 程方秋看了一眼面前笑得一脸和蔼的中年男人,又看了一眼他制服上的各种勋章,只觉得反差感非常强烈,不由扯了扯嘴角。 相比于她的震惊,周应淮倒是显得比较镇定,他伸出手和田局长握了握,然后婉拒了他的邀请。 “我们已经对赵岩沉进行了依法拘留,具体的处理结果出来后会派同事上门通知。”陈公安适时在旁边补充,与此同时忍不住好奇地偷偷打量起了眼前这对相貌出众的夫妻。 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第39章 老公真棒 “好, 那就麻烦了。” 周应淮朝着陈公安伸出了手,后者赶紧诚惶诚恐地回握住,随后又小心翼翼地松开, 就连面对田局长时他都没有这么紧张。 说来也奇怪, 这位年轻的小伙子其实看上去很是和蔼可亲, 待人待物都是礼貌有加,但他就是觉得两人之间隔着一道逾越不了的鸿沟。 就在这个时候, 一旁突然插进来一道女声,“田伯伯。” 轻松自在的氛围被打破, 众人循着声音看过去, 就瞧见一位穿着白色布拉吉长裙的女生从大厅等候区的椅子上站起来, 然后朝着他们这边大步走了过来。 田局长看见来人, 先是有些迷茫, 然后才反应过来, “是小芳啊,你怎么在这儿?” 黄姳芳视线在所有人身上转了一圈, 在看到周应淮的时候尤其多停留了几秒,然后才重新落回田局长的脸上,端庄又温柔地笑着道:“今天在国营饭店陪赵家伯母吃饭,结果遇上了一点儿小小的不愉快, 就闹到这儿来了, 让田伯伯看笑话了。” 赵家?田局长挑眉,这件事还把黄家闺女给扯进来了? “田伯伯, 你是专门过来办事的吗?”黄姳芳一边说着, 一边瞄了一眼一旁的周应淮和程方秋,她可不觉得田伯伯是专门为了这两个人来的,应该只是两方恰好撞上了。 可田伯伯刚才为什么要主动跟这个男人握手? “嗯。”田局长不想多说, 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 闻言,黄姳芳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但好歹确定了他不是为了这两个人来的,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然后又将话头转向陈公安,笑着道:“他们都放出来了,那岩沉哥他们呢?” 语气丝毫没有在面对田局长时那样尊敬,反而带着两分质问,明显是没把陈公安放进眼里。 陈公安在公安局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一眼就看出来了这点,但顾念着对方和田局长貌似关系匪浅,便暂时压抑了脾气,但语调还是算不上柔和。 “犯事了,当然是依法拘留。” 至于那赵岩沉的妈,这件事跟她没多大关系,照例做了笔录后,就可以走了,但是她非要赖在审讯室不走,像是等谁请她出来一样!劝了几句,没劝动,她身份不一般,也不好强行带离。 既然她喜欢待在里面,那就待在里面好了,反正他们公安局也不差这一间审讯室。 “拘留了?”黄姳芳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这跟她想象的可完全不一样,难道不应该是岩沉哥被放出来,他们高高兴兴地离开,让这一对不知好歹的夫妻在公安局后悔莫及? 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田伯伯还在旁边了,直接冲着陈公安问道:“我爸没给你打电话交代一些事情?” 陈公安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爸是谁啊?” “噗嗤。”程方秋在一旁忍了又忍,实在是忍不了了,直接捂着嘴笑了出来。 这一笑也成功让黄姳芳的脸彻底黑了下来,她狠狠瞪了程方秋一眼,气急败坏道:“我爸是黄勇强,他的话你敢不听?你赶紧把岩沉哥他们放了!” 黄勇强算哪根葱?陈公安不屑地冷哼一声,“你在教我做事?律法上清清楚楚写着的条款,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谁的话都不好使!” 说完,陈公安觉得自己正义感爆棚,就连脊背都挺直了许多,但脑海中闪过什么,他猛地瞪大眼睛,等等,黄勇强? 不久前跟他通过话的黄副局长,不就叫黄勇强吗? 陈公安腿一软,差点儿摔倒在地,他看着眼前气得直跺脚的小姑娘,正想说什么来挽救一下,就见田局长一脸欣慰和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得好!我们公安有你这样的人才,未来可期,未来可期啊!” 听见这话,陈公安缓缓勾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微笑,但转念一想,局长,副局长,一字之差,可大不相同,现在局长都说他做得对,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你这女同志思想有问题,怎么能以权谋私呢?” “就是,你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该不会以前这种事没少做吧?我建议田局长你好好查一查,说不准就是一笔送上门的大业绩呢。”程方秋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甚至还不忘火上加油。 笑话,这女人一看就是站在赵岩沉那边的,还想着利用自己父亲的职权把赵岩沉捞出来,她不踩她一脚,难不成还帮她一把? 程方秋看得很明白,今天他们之所以能完完整整,清清白白地从公安局快速出来,获得公平正义,一方面是他们的确没做错什么,本来做完笔录了就能回家,另一方面就要多亏了周应淮身后的强大背景。 要不是周应淮后台更硬,事情的走向还不一定朝着哪边发展呢。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有权有势的人总比普通人要活得轻松自在些。 “你……” 黄姳芳气得咬牙切齿,指着程方秋半天说不出话来,眸中闪过一丝慌乱,显然是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大庭广众之下说错话了,或许还可能给她爸带来麻烦,嚣张的气焰瞬间消散不少。 “你什么你?不会说话就闭嘴,比谁手指长得好看是吧?”程方秋丝毫不惯着她,也伸出手指指着黄姳芳,只差戳到她眼珠子里面去。 而大家听见她的话,也不由自主地将两人的手进行对比。 虽然黄姳芳从小被娇养着长大,没干过脏活累活,一双手还算纤细,没什么茧子,但是跟程方秋那双瘦削白皙的手一比,还是略逊一筹。 她自然也察觉到了这点,脸一红,立马把手收了回去。 “那没什么事情我们就先走了。”周应淮无声地笑了一下,伸出手拉住程方秋的胳膊,将人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后者赶紧装乖,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好。”田局长哪敢拦啊,直接让开了路。 陈公安也笑着开口道:“我们的同事帮你把自行车骑过来了,就在前面门口停着的。”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们如果赶时间的话,可以坐咱们单位的车回去。” “谢谢,不用了。”周应淮颔首道谢,然后和程方秋一起往停着自行车的地方走去。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陈公安一颗悬着的心才倏然落下来,但余光瞥见还在旁边站着的田局长和黄姳芳,一颗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他怎么忘了,送走两尊大佛,这儿还有两尊,甚至里面关着的也还有两尊。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田局长说完,深深地看了黄姳芳一眼,然后才朝着外面走去。 黄姳芳被他那一眼看得心慌,连忙追上去帮田局长拉开车门,乖顺笑着邀请道:“我爸前两天还说要请您去咱家喝茶呢,您看您什么时候有空?” 田局长似笑非笑,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改天吧。”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黄姳芳不敢追问,赶紧帮他把车门关上,车子扬长而去,什么也没留下。 黄姳芳握紧掌心,余光瞥见陈公安,想到什么,朝着他打听道:“田伯伯来这儿办什么事的?” 说是专门来办事的,但也不见他有去哪间办公室久待,反而在走廊跟那对夫妻浪费了不少时间。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陈公安一听黄姳芳那使唤人的语气,气就不打一处来,毛都没长齐的丫头,仗着出身好,就自认为别人都得供着她? “大人物的事情,小的哪儿知道啊。” 这个老油条!说话真是滴水不漏! 黄姳芳接连碰壁,知道问不出什么,耐心耗尽,便直接转身进了公安局,她得跟伯母商量一下现在该怎么办,至少也得先把赵岩沉从这里救出来。 可还没等她们商量出个所以然来,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就先杀来了公安局。 “老赵?”赵母看清推门而入的人,吓得顿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旁的黄姳芳也颤颤巍巍跟着站了起来。 平日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这会儿脸黑如碳,他甚至都不顾现场还有外人在,直接大步上前一巴掌扇在了赵母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黄姳芳下意识地尖叫一声,但在触及赵父阴沉的眼神后,连忙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地挪开了视线,这时她才发现门口还站着赵父的秘书,但对方面色都没改一下,安安静静站在那儿,充当隐形人。 这时,她才察觉到自己太过咋咋呼呼,连忙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一样。 “你是不是疯了?”别说黄姳芳,就连赵母自己都觉得异常震惊,她不敢置信地捂着火辣辣疼的脸颊,猛地抬头瞪向赵父。 两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婚这么多年,虽然不说恩爱非常,但是也算得上相敬如宾,是旁人口口称赞的模范夫妻,他别说动她一根手指头了,就是重话也没说过一句。 虽然这次岩沉闹到公安局来了,是有些不像话,他生气也正常,但是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万万到不了对她动手的程度。 毕竟花花钱,找找关系,这件事就会烟消云散。 可他不光对她动手了,还是当着两个外人的面对她动的手,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她还怎么做人! “给老子闭嘴!” 多年不曾说过这种粗鲁的话,赵父语气有些不自然,但是由于在气头上,他顾不得在意这些,反倒是越说越顺,“赵岩沉那个逆子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玩女人,你就追在后面擦屁股,擦得倒是开心,有没有想过哪天惹上不该惹的人该怎么办?” “我不给他擦,还指望你吗?你每天就只知道工作工作,管过儿子一天吗?”赵母也被他勾起了怒火,直接反问回去,“在荣州有赵家惹不起的人?” 赵父简直是要被她气笑了,手掌扬起,就要再扇下去,但是赵母也不是吃素的,直接扬起脸让他扇,“你打啊,你有本事就打死我。” 两人此时没半点儿往日的端庄自持,就像是市井的流氓泼妇。 赵父到底是没下得去这个手,他冷哼一声,“没有?那你的宝贝儿子怎么还没放出来?” 提到这件事,赵母心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从内心深处慢慢升起来,她下意识地反驳道:“那只是因为恰好碰上了田局长……” “执迷不悟。”赵父懒得再跟她多说,转身就要出去,赵母连忙追出去,“你不会是想说那对年轻的夫妻不一般吧?” 说完,又觉得荒谬,喃喃道:“怎么可能,我在荣州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他们。” 妇道人家,也就这点儿眼界了。 赵父不回话,只顾着往前走,秘书在前面带着路,没多久就到了一个小房间门口,他打开门,赵父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赵母脑子一团乱,等反应过来,屋子里面已经响起了刺耳的呼救声。 “爸,爸,你冷静一点儿,别打我脸啊。” “怎么还上椅子了?啊啊啊。” “妈,救我,妈,救我。” 赵母一惊,就要冲进去救赵岩沉,但是秘书挡在前面,不动声色地将门给关上,也隔绝了赵岩沉那些杀猪般的尖叫声。 “开门!” 秘书无动于衷,赵母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可看着眼前板着的棺材脸,愣是没敢再出声,或许她也想清楚了赵父说的那些话。 心里抑制不住地涌上一阵后悔。 她今天就不该强迫岩沉来国营饭店相亲,就不该让岩沉气冲冲地提前离席,就不该在事情发生后颐指气使地说出那些所谓的私了方案,就不该…… 但是事已至此,后悔是最没用的情绪,现在当务之急的是要想办法把岩沉从公安局救出来。 听黄姳芳的意思,黄家那边走不通,现在就只能指望岩沉他爸了。 等他发完火,冷静下来,肯定会救岩沉的,毕竟是他亲儿子。 可令赵母万万没想到的是,等赵父从里面出来,根本没有要救赵岩沉的意思,还把她从公安局给拉回了家,并下了死命令,这件事要是她再敢插手,就离婚! 至于赵岩沉,做错了事情,该怎么受罚就怎么受罚。 这下赵母是真的心死了,不敢再去管,只能在家里以泪洗面,盼望自己儿子早点回来。 * 这边,程方秋和周应淮可不知道在他们走后,还上演了这么一出精彩大戏,他们直接骑车去了厂子附近的供销社,买了一些粮食和菜回家。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这件晦气事情。 “周同志回来了?这就是你媳妇儿吧?” 两人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不少人吃完饭都在银杏树下乘凉,一见到他们骑着自行车回来,一个个的顿时眼睛都亮了。 程方秋拍了拍周应淮的腰身,后者会意,长腿一伸停下自行车,两人依次下车,推着自行车走到众人面前。 “嗯,刚回来,这是我爱人程方秋。”周应淮大大方方冲着大家介绍了一句。 “哎呦,长得可真标志,昨天我有事没去接我家大儿子回来,直到今天才听说周同志你带着对象回来领证结婚了,他们都说你媳妇儿长得漂亮,真是久闻不如一见。” “可不是嘛,你们两个看上去可真般配,男俊女美的,以后要个孩子还不知道要多好看。” 猛不丁听到从周应淮嘴里冒出来“我爱人”三个字,程方秋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脸上浮现一丝薄红,有些羞赧地偷偷瞅了他一眼,却瞧见他正一脸笑意地回其他人的话。 明明话里话外都是谦虚的意思,但是语气却微微上扬,明显是得意的很。 程方秋嘴角抽了抽,收回视线,缓缓笑道:“大家好,我叫程方秋,是恩川县人,昨天刚到家属院,看时间太晚了就没跟各位打招呼,今天倒是赶巧了。” 脆生生的一段话砸下来,配上她甜软乖巧的声音,不可免地让大家对她产生了一丝好感。 聊了几句家长里短,程方秋便适时开口道:“我和应淮准备月底办酒席,大家到时候一定要过来喝杯喜酒啊。” “好好好,一定到。” “行,到时候要帮忙的话尽管开口。” 大家都十分热情,连忙答应下来。 周应淮和程方秋没有在楼下久留,跟他们告辞后,将自行车锁好,就回了家,楼道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各种杂物也消失不见,看上去整洁多了。 眼不见心不烦,程方秋心情都跟着好了很多。 他们刚到家没多久,送家具的人就来了,由于提前跟门口的保安打过招呼,他们直接将卡车开到了楼下,这么大的阵仗,当然引起了不少围观。 双方交涉过后,决定先把旧家具搬下去,再把新家具搬上来。 旧家具都是厂里的,就算不用也不能扔,要统一送到固定仓库登记在册,这事随时都能办,周应淮并不着急,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把新家具处理好,不然等会儿他就要去开会了,留程方秋一个人在家里收拾这个烂摊子,他不放心。 所以周应淮又喊了几个平时关系还不错的同事帮忙,连同送家具来的五六个人一起快速行动起来。 万幸他们刚搬进来没多久,家里东西不多,用不着怎么收拾,所以很快就把旧家具都搬下了楼。 住在楼上楼下的几个邻居见他们忙不过来,主动拿来了家里的扫把和拖把,帮他们把地板都拖了一遍,就连天花板上的蜘蛛网都没放过。 在此期间,程方秋自觉帮不上什么忙,就在旁边拿着糖果糕点招呼人吃,见人渴了就倒水,看上去轻松,实则不然,因为人多,光是倒水洗杯子她就忙得脚不沾地。 没一会儿,就热得一脑门都是汗。 好在人多力量大,总算是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忙完了一切,还借了家具店的卡车将旧家具送到了仓库里去。 程方秋累得想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但是看着自己身上全是汗和灰,又看了一眼崭新的沙发,她实在没能下得去那个屁股,就连周应淮想坐,她都把他赶去了椅子上坐。 新买的,总是格外珍惜些,等过段时间,就算不脱鞋在上面打滚,可能都不会太在意。 “秋秋,辛苦了。”周应淮坐在她旁边,伸出手帮她按了按肩颈。 “你才是辛苦了。”程方秋可是亲眼看着他跑上跑下,肩膀都因为扛了太多重物而磨红了,浑身更是像极了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见他都这副“惨样”了,还在关心她,程方秋眼眶有些发酸,微微俯身捧住他的脸,在他唇上吧唧了一口,“老公真棒。” 周应淮眸色一深,但看着手表上的时间,还是按耐住了心里的冲动,只是摸了摸她的发顶,开口道:“我先去冲个澡,等会儿还要开会。” “好,厨房有热水。”程方秋自然起身,走向临时放行李的角落,“我给你找衣服,你快去把水提到卫生间去。” 看着她的背影,周应淮目光渐渐变得柔情似水,眼中浓浓的爱意没有一丝一毫掩饰,如同海水般波涛汹涌。 他站起身,随手脱掉身上脏兮兮的衣服放在椅背上,光着膀子去厨房提热水。 再次出来的时候,正好跟程方秋撞了个正着。 突然看见一大片不可言说的男人美色,她先是一愣,然后快速装模做样地拿手挡住眼睛,实则五根手指头都没有并拢在一起,那缝隙大到他可以清晰看见她那转个不停的眼珠子。 周应淮有些好笑,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她似乎是也觉得这样有些不妥,便胡乱地把找好的衣服往他怀里一塞就跑进了卧室。 “我去收拾一下。” 周应淮挑眉,他记得卧室好像除了刚搬进来的新家具以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吧?她要收拾一下什么? 果不其然,她下一秒又跑了出来,急匆匆抱起桌子上的一堆杂物,欲盖弥彰地就想再跑进卧室。 “好了,坐着休息一会儿。”周应淮看不下去了,一把揪住她的后衣领,想起什么,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垂下头故意在她耳边吹气道:“你还是留着点儿力气吧。” 滞了两秒,又不正经地补充道:“留着晚上用。” “……”程方秋耳尖一红,随后又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这话怎么这么熟悉? 想着想着,她蓦地瞪大眼睛,这不是她昨天晚上对他说的吗?简直一模一样,现在居然被他照搬用到她身上了! 程方秋气得一跺脚,正要找周应淮讨回面子,扭头一看客厅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没一会儿浴室里面就响起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哼,看在他累了一天,等会儿还要去开会的份上,先放他一马。 第40章 谁在上面 入夜, 墨黑如玉的天幕上缀满了繁星,月亮爬上树梢,有风轻轻拂过, 银杏叶随风摇曳, 乱了地上排列整齐的光影。 周应淮从浴室出来, 早已穿戴整齐,正一边走着, 一边拿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短发。 擦了两秒觉得室内太过寂静,便停下手中的动作, 抬起眼眸朝着餐桌方向看去, 就瞧见前不久还咋咋呼呼的人这会儿安安静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睡得香甜, 双眼紧闭, 长睫毛在白皙面庞上留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 因着天气热, 脸颊红扑扑的,白天整齐蓬松的辫子这会儿已经有些散乱了, 几缕发丝贴在她唇瓣上,黑亮的颜色衬得那处越发红润饱满。 看来今天是真的累着了。 周应淮眸光渐渐变得分外柔和,见她酣睡着,也没有打扰她, 放轻动作出了门。 这次表彰大会几乎所有领导层都会参加, 没有人敢迟到,早早就去了, 周应淮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他轻轻扫了一眼,找准自己的位子就走了过去。 还没走到,肩膀忽然被人从后面揽住, 不用看他都知道是谁,果不其然,下一秒赵志高欢快的声音就从后面传了过来。 “淮哥,你也才来?” 赵志高昨天去剪了头发,室内的灯光照在他的寸头上有些反光。 “嗯。”周应淮点了点头,多看了赵志高一眼,心里暗自琢磨自己也该去剪个头发了,在乡下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时间去剪头,现在头发已经长长了许多。 “你和嫂子今天去买家具了?下午下班后我陪我妈去供销社买东西了,不在厂里,不然我肯定过来帮忙了。”赵志高脸上闪过一丝懊恼,淮哥好不容易有个需要帮忙的事情,他居然不在! 周应淮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摆了摆手,“没事,早就搞定了。” “那你们办酒席的时候,我过来帮忙。”赵志高跃跃欲试,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他还没结婚,正是当牛做马,呸呸呸,当伴郎的好时候。 只是不知道淮哥会不会邀请他。 周应淮看着他一脸期待的样子,眸中闪过一丝无奈,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开口“那天可能要麻烦你当伴郎……” 话还没说完,赵志高就连连点头应下,“包在我身上了。” 那一脸雀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周应淮许给他多大的好处了。 两人没聊多久,由于会议快开始了,位置又不在一块,他们便分开了,周应淮坐在座位上,脑海中想着事情,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抬起手腕看一眼手表。 他这异常的行为引起了不少关注,毕竟以往就属他听得最认真,果然结了婚的男人就是不一样,这是赶着回去陪媳妇儿呢! 直到漫长的领导讲话结束,才到了关键的颁奖环节,他不出所料地拿到了奖项,上台发表获奖感言后,又领了奖状和奖品才下台。 这时候整个会议已经进入了尾声,周应淮想到什么,将目光转向了前方正在做结束致辞的男人,等会议结束后,他第一时间走了过去。 * 程方秋这一觉睡得很沉,要不是枕着的手臂发出了抗议,她估计能一直睡下去。 “嘶。”她揉了揉又麻又痛的手臂和双腿,慢慢睁开了双眼,眸中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茫,视线内一片昏暗,她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才缓了过来,借着月光摸索到门口,将灯打开了。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屋子,看着焕然一新的家,程方秋突然觉得今天的劳累也不算什么了。 她伸了一个懒腰,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钟表,这个时间点周应淮应该还没有开完会,她便准备先去洗个澡,然后再收拾一下卧室。 只是走到一半,突然想起周应淮好像还没有吃晚饭,她倒是因为在国营饭店吃了一碗阳春面,后面又吃了一些小零嘴,所以现在还不是很饿。 但他呢? 忙了一天,干的还都是些体力活,除了中午吃的那些东西,他好像就没有吃过别的什么了。 程方秋咬了咬唇,脚步一转,去了厨房。 下午在供销社买的菜都还胡乱堆在台面上,根本没有人能腾得出手来收拾,她便先将它们分门别类地放进橱柜里,又拿出了一些要用得到的食材,见厨房有个厨房的样子了,她才去捣鼓做饭的炉子。 这跟农村的土灶不同,跟后世的灶台也不一样,她研究半天才弄好。 这么晚了,煮饭太麻烦了,程方秋打算给他煮碗面,番茄酸汤面就很合适,她在国外的时候晚上饿了,经常煮这个吃,又快又方便,关键还好吃。 她先把菜洗干净,切好,又将锅碗瓢盆洗干净,只等着下锅煮了,但这个时候周应淮还没回来,面放久了就不好吃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等他回来再煮。 又等了五分钟,见他还没回来,程方秋索性先去洗澡洗头。 家里没有空调,没有花洒,洗个头,洗个澡跟打仗一样,好不容易洗完,程方秋才发现自己没有带换洗衣物过来,她闭了闭眼,有被自己蠢到。 关键是,之前周应淮洗澡的时候,她还提醒过他! 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反正现在周应淮还没回来,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快速出去,快速穿上,没什么的。 但光着身子还是有些羞耻的,她便将毛巾展开挡在胸前,鬼鬼祟祟地拉开卫生间的门,屋里依旧一片安静,她快速冲到放衣服的角落,找到一件周应淮的宽大上衣,放下毛巾,正准备套上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道细微的转动门锁的声音。 “!” 程方秋刚想拿着衣服钻进卧室,但是已经晚了,门打开,周应淮抱着一大捧粉紫色的蔷薇花出现在门口,他身姿挺拔,穿着靛蓝色的整套工装,眉眼如画,带着细碎的温柔。 阳台门开着,一阵风吹过,带动那娇艳欲滴的蔷薇花摇曳生姿,衬得他那张脸越发勾魂摄魄,像极了天庭掌管百花的男神仙,风华绝代,面庞如玉。 一切都很浪漫,当然,前提是忽略掉她此刻窘迫地捏着衣角挡住白花花身子的慌张动作!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上,周应淮长睫微颤,显然是没想到开门后会撞见这样一副活色生香的场景,先是一愣,随后眼疾手快地将身后还剩下一条缝隙的门给关上。 手中的花因为他的动作,颤掉两片花瓣,擦过他的裤脚无声飘落在地板上。 程方秋猛地反应过来,红透了一张脸,颤抖着腿往卧室跑。 “砰”的一声,卧室的门被甩上,隔绝了空中尴尬又旖旎的氛围。 周应淮站在原地,盯着那扇门看了好一会儿,但脑海中却全然是她惊慌失措的小表情,以及那一片忽略不了的白。 喉结倏然滚动两下,他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住不知不觉中已然变得粗重的呼吸,然后迈开长腿将手中的东西放在餐桌上。 会议早就结束,他是去同事家挖蔷薇花才这么晚回来,没想到能看到…… 暖橘色的灯光洒下来,落在他的头顶,将他眉眼间的冷峻稀释了一些,周应淮手指蜷曲一瞬,突然转身进了浴室,将手指间沾染上的泥土洗干净,然后快速刷牙洗脸,想到她爱干净,又脱下衣服,就着她没用完的热水,将某处擦拭干净。 等做完这一切,那扇卧室的门还没打开,他径直走过去,手刚握上门把手,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两人差点儿撞在一起,程方秋脸上红晕未褪,蓦然看见周应淮,她长睫颤了颤,嘴唇蠕动两下,解释道:“我忘了拿衣服,所以……” 话音未落,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惊呼。 天旋地转间,她就被他抗在了肩膀上,她图清凉,穿的是他的白衬衫,想着长度能遮到膝盖,她便只穿了条内裤,这会儿一双又白又长的腿在空中扑腾着,留下残影。 衬衫由于她挣扎的力道,不停往上滑动,没一会儿就露出了小碎花布料的一角。 周应淮眼眸微眯,将人放在床上,随后快速压上去,修长的指尖不急不缓地解着工装的纽扣,像是在雕琢艺术品。 卧室灯光大亮,清晰将他的动作印在她眼中。 程方秋下意识地想往后躲,但是他虚虚跪坐在她腰腹间,没用力,可却依旧让她动弹不得,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动作,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他逆着光,一双狭长的眼却十分亮,精致的眉眼染上一丝惑人的情谷欠,容易让人一不小心就跟着陷进去。 极好的皮相配上他渐渐裸露在外的绝顶身材,让程方秋不得不承认体内正有一团火气正在乱窜,稍不留神,可能就会愈演愈烈,到最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正在她痴痴望着他的时候,周应淮脱衣服的动作一愣,然后轻笑道:“秋秋,皮带帮我解一下。” “啊?”程方秋回过神,指腹下意识地捏住身下的床单。 他无奈勾唇,“这样快一点儿。” 她脸色爆红,他,他什么意思?说的好像她很急一样!明明突然发起攻势的人是他好不好,而且他想快一点儿,怎么不快点儿解他那该死的扣子? 慢吞吞的,勾引谁呢! 她腹诽归腹诽,但是手指却颤颤巍巍地朝着前方摸索而去,男士的皮带跟女士的有些许的不同,好在原理差不多,她几乎没费多大的力气就解开了。 正想收回手,他又开口了,这次嗓音格外低哑,带着轻轻的诱哄。 “秋秋,还有扣子和拉链。” 她指尖一顿,红着耳朵继续,刚碰上去,就怂了。 “你那么久没吃东西,肯定饿了,我在厨房给你准备了吃的,我先……”程方秋收回手,避开他的视线,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然后一边说着,一边要往床下跑。 但是到了嘴边的肉,周应淮怎么可能放过。 他勾住程方秋的腿弯,将人往自己的方向拖了拖,两人瞬间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他的工装上衣因此滑落,挂在臂弯处,露出结实的胸肌和腹肌,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性感。 “做完再吃。”周应淮长指勾住碎花布料的一角,程方秋还没来得及阻止,下面一凉,随后便被温热的指尖所代替。 蓦然被入侵,她秀气的眉毛顿时皱在了一起,想伸手推开他,但是下一秒手就被他空着的另一只手给摁住控制在床头。 他一寸一寸越探越深,越探越多,程方秋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唇角不自觉地溢出一抹难耐的轻口亨。 尤其是头顶开着的灯,晃得她脑袋更加昏昏沉沉。 双腿随着他的动作不自觉地曲起,白皙泛粉的膝盖在他腰间蹭来蹭去,想阻拦他的愈发放肆,谁知道却被他趁机抓住脚踝,抬高了腿。 架在他肩膀上的瞬间,什么都在光照下无处遁形。 “不,不要。” 程方秋扭动着腰身,羞愤欲死,周应淮这个王八蛋! 但是这点儿力气,放在他眼中,明显是微不足道,反倒让他眼尾的那抹红更加魅惑,他下意识地收回手扣住她腰窝,不让她乱动,但是双手得到自由的她,哪能任由他摆弄,抓住一旁的枕头朝着他扔过去。 周应淮一把抓住枕头,手中的晶莹水渍不可避免地蹭在上面,在灰色枕套上留下一个个深色印记。 “秋秋。”他还以为她被他弄疼了,剑眉微皱,还没来得及说出道歉的话,就被她摁住胸膛推倒在床尾。 两人身位来了个调换,程方秋双手灵活地解开刚才没解开的扣子和拉链,露出里面黑色的短裤,然后拍了拍他的大腿,命令道:“腿抬高一点儿。” 周应淮不明所以地乖乖照做,就见她扒了他的裤子。 她这是想自己来? 想了想那个画面,他眸中闪过一丝晦涩,期待的抬起眼睫看向身前的女人,灯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她的表情。 不是预料中的羞涩和紧张,而是…… 得意? “求我,我就去关灯。”程方秋居高临下,墨色长发没擦干还在往下滴着水,水珠顺着发梢,打湿了白衬衫,让宽松的版型变得有些紧身,勾勒出她玲珑妖娆的曲线,散发着女性独有的魅力。 她那双桃花眼微微上挑,透着得逞后的快意。 闻言,周应淮只是一瞬间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他眼底爬上丝丝缕缕的笑意,但面上却不显,假装不好意思地用枕头稍稍遮住腰间蓬勃,缓缓开口求饶:“秋秋,求你。” 程方秋轻哼一声,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想去关灯,只是腿一软,差点儿摔下床。 周应淮见她折腾半天,还没关上灯,没了耐心,几不可察地叹口气,快速起身将灯关上,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搂住她的腰身,吻了下去。 两人都刚洗漱完,唇齿间弥漫着相同的香味,随着纠缠,那股香味缓缓变浓,没一会儿整个室内都像是染上了这种味道,旖旎又潋滟,让人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周应淮将人抱在身上,有些凶狠地去缠她的唇舌,等到人迷迷糊糊的时候,就着这个姿势偷偷往里面挤,但是刚实施没多久,就被她发现了。 她红着脸要往后躲,但是却被他掐住腰摁在怀里。 “就这样,好不好?”周应淮的尾音上扬,像是浓茶熏染过的沙哑,低沉悦耳,自带一股慵懒痞气的劲,砸在她耳边,让人心里一紧。 说完就过来吻她耳朵,他的手还在她尖尖儿上作乱,一套连环招数用下来,勾得她早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程方秋抱紧他的脑袋,白皙的脸庞上染上绮丽的红晕,胡乱地点头应下,紧接着他缓缓躺下,把主导权让给她。 她难受地蹙着眉,觉得现在的状况比刚才灯光大亮的时候还让人羞耻。 周应淮手指缠绕着她的一缕发丝,看上去气定神闲,但脖颈上凸起的青筋却暴露了主人真实的情绪。 她动作缓慢,轻垂脑袋的时候,黑色发丝挣脱掉他的手指,随后轻柔扫过腹肌,勾起酥麻的痒意,卧室内十分安静,两人也默不作声,只能听见一重一浅的两道呼吸声。 到了最后两人出了一身汗,但是眸中的舒慰却是实打实的。 见她像是终于完成任务一般呼出一口气,然后再无动作,周应淮扣住她腰窝的手忍不住摩挲了两下,只觉得喉间格外干涩,他柔声哄道:“动一动。” 话毕,想到什么,又勾唇补充了一句,“试试新买的床。” 程方秋心口怦怦跳着,犹豫两秒,抬了一下腰身,刚动,就听到他的呼吸急促了一瞬。 似乎很是喜欢? 黑暗中,她感受到他在直勾勾盯着她,紧张之下,指甲在他腹肌上抠出一道痕迹,这处本就敏感,周应淮轻嘶,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 他另一只手则是扣在她腰间,引导她该怎么做。 与昨夜不同,这个姿势对于她来说有种奇妙的感觉,想必对于他也是如此,两人都被撩拨得身体越来越烫。 细腰在空中上下起伏,像是不久前掉落的蔷薇花瓣无处可依。 “秋秋。”他最是知道怎么让她心甘情愿沉溺,薄唇轻启,无数遍呼喊她的名字,钻进耳中,让人欲罢不能,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 程方秋眼神迷离,揉了揉酸软的腰肢,累得俯下身子,将头埋进他的脖颈间,娇气哼唧:“没力气了。” 甜软的香气喷洒在锁骨上,周应淮侧过头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翻身调转两人的位置,嗓音缱绻道:“老婆,腰抬高一些。” 这个时候,她乖的像是没脾气,任由他将枕头塞到腰下。 但不得不说,确实舒服了不少。 地板上散落了不少衣物,大半个床单垂在地上也无人关心,他只顾着缠着她继续试这新买的床。 质量的确不错,就算再怎么放肆晃荡,也不会产生令人尴尬的嘎吱声。 胡闹了半宿,他才抱着她进了厨房,程方秋没有多少力气,挂在他身上,哼哼唧唧半天,才在他的哄声中挤出一丝耐心,指挥他按照自己的指示做着番茄酸汤面。 香喷喷的面出锅后,程方秋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睡意消散了些。 周应淮笑了笑,抱着她来到餐桌上,一口一口轻柔地喂她吃。 “秋秋,谢谢。”这种被记挂着的感觉让心口滑过一丝暖流,周应淮贴在她耳后轻声说道,灼热的气息烫得她肌肤微微颤栗,不由往旁边躲了躲,然后娇嗔他一眼,阴阳怪气吐槽道:“我看你是一点儿都不饿。” 在忙了一天,饿了半天的情况下,还能缠着她,勾着她做这么久那档子事。 这什么体力?什么精力?简直不是人! “怎么不饿?”只不过,他一回来先看见的是另一顿大餐,所以才选择先喂饱…… 再喂饱肚子。 程方秋没听出他的意有所指,感觉吃饱后,就扭头躲开了他投喂过来的面条,转而看向桌子上放着的蔷薇花,数量不少,能种满一小半阳台。 她仔细看了看,其中还夹杂着两株山茶花树苗。 “你这是把人家家里薅完了?” 周应淮正在吃面,等把嘴里的咽下去,才回道:“没有,他新娶的媳妇儿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所以基本上全让我拿回来了。” “不喜欢,家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程方秋从中听出了不对劲。 别人家里的事情,周应淮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听那个同事说了几句,便道:“是他前妻种的,他新娶的媳妇儿不喜欢,一直闹着要全部扔出去,我同事舍不得,见我要,干脆都给我了。” 程方秋嘴角抽了抽,突然觉得这么多漂亮的蔷薇花都成了烫手山芋。 “咱们还是重新买些花去种吧。”虽然很可惜,但是程方秋在得知前因后果后,觉得有些膈应,这都是别人的“眼中钉”,种在他们家算怎么一回事。 周应淮听了她的话,也觉得有些不妥。 “我事先不知道。”周应淮皱了皱眉,要是他知道的话,怎么也不会去开这个口。 他们都不想卷进别人家的爱恨情仇当中去,尤其是同事家的。 “那这些花怎么处理?” 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头疼。 好在第二天,这个问题就有人替他们解决了。 中午他们还在吃饭的时候,突然门被人敲响了,周应淮起身去开门,见到来人,有些惊讶,但还是喊道:“嫂子。”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来是想要回那些花。”一道女声缓缓响起,透着些许疲惫。 程方秋顺着声音看过去,在看清那人的样貌后,瞳孔微微放大。 40-50 第41章 再遇 门口的女人穿着一条浅湖蓝的方领长裙, 腰间做了些许褶皱的设计,配上白色的蕾丝边,完美地修饰了她的腰身, 她个子不矮, 再加上穿着一双带跟的小皮鞋, 显得高挑又瘦削。 初见时的长发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利落的齐耳短发, 发尾或许是烫过,带着微卷, 她在头上戴了一枚白色的发夹, 洋气又时髦。 她亭亭玉立站在那儿, 似乎是瘦了些, 一张瓜子脸又尖又小, 单眼皮微微耷拉着, 显得清冷的眉眼愈发透着一股寒意。 “徐琪琪?”脑海中冒出这个名字,程方秋下意识地呢喃出来。 原本心情不佳的女人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 倏然抬起了头,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在一起,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不可置信。 徐琪琪更是瞪大了双眼,一片死寂的眸中焕发出新的光彩, 她对程方秋这张脸可谓是记忆尤新, 原因无他,她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而且她还给自己设计出了独一无二的婚服, 印象便更加深刻了。 “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你了。” 程方秋也有些惊喜,同时颇有些感叹缘分的奇妙, 本以为在恩川县的供销社匆匆一别,两人这辈子都不会再产生交际,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次见面,还是在一个陌生的城市。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餐桌上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周应淮听出她们是认识的关系,暂时按耐住心中的好奇,侧身让出门口的位置,请徐琪琪进门,后者也没客气,当即进门,和程方秋面对面站在一起。 “是啊,真的没想到。” “你就是周同志刚娶的老婆?”这个时间点,两人单独在一起吃午饭,徐琪琪只是稍微转动了一下脑子就想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程方秋点了点头,也猜出了徐琪琪的身份,余光不由瞄向放在墙角的蔷薇花,嘴上却不忘回答:“嗯,我前两天才来厂里。” “真是可惜,早知道你是周同志的对象,我当时就应该邀请你来参加我的婚宴,你不知道那天你帮我设计的衣服有多好看。”只要一想到当时惊艳众人的场景,徐琪琪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可想到什么,眼中的光又黯淡下去。 再好看有什么用,他还不是没有多看她一眼。 程方秋听见她的话只是笑而不语,当时她和周应淮还没在一起,而且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早知道”,更何况现在遇见也不晚,听到她十分满意自己出的主意,程方秋眼眸弯了弯,心中蔓延出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两人说起来也不熟,重逢的喜悦散去,就有种说不出的尴尬弥漫开来。 徐琪琪转了话头,提起来的目的,“真是不好意思,昨晚答应给你们了,今天又要回去。” 提起这个,徐琪琪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 “没事。”徐琪琪要把花要回去,程方秋举双手双脚赞同,当即使唤周应淮去找一个袋子把花装起来,“你拿不拿的动?我让他帮你搬回去。” 徐琪琪连忙摆手,“不用,我骑自行车来的。” “那好吧。”程方秋点了点头,没再多言,只是眼神却忍不住好奇地朝着徐琪琪多看了两眼,她眼中是难掩的疲态,一看就是昨晚没休息好,再结合周应淮跟她说的那些话,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周应淮说他同事新娶的妻子一点儿也不喜欢他同事前妻种的那些花,如今周应淮把花要走了,徐琪琪不应该高兴吗?怎么还会主动上门把花要回去? 难不成这对夫妻昨晚因为这件事大吵一架,然后徐琪琪为了求和,所以才…… 想到这个可能性,程方秋不禁皱眉,既然徐琪琪老公心里还装着前妻,娶徐琪琪干什么?这对谁公平? 可这个年代的婚姻大多讲究凑合着过日子,没有感情就直接结婚的也不在少数,更何况这是别人家的事情,不管真相如何,她也没立场,没资格多管闲事。 程方秋深吸一口气,挪开了视线,转而邀请道:“要不要一起吃点儿?” “谢谢,我吃了才来的。” 徐琪琪摆手拒绝,冲着程方秋弯唇笑了笑,见到对方眸中的善意,一顿,然后笑得更加真切,“我也刚嫁到厂里没多久,没什么朋友,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以后可以过来找你玩吗?” “当然可以。”程方秋也笑了,谁不喜欢跟长得好看的小姐姐做朋友呢? 周应淮很快就把蔷薇花用大袋子装好,徐琪琪也提出了告辞,房门关上,屋内恢复了寂静。 “你们之前见过?”他关上门,顺势揽住程方秋的腰身往餐桌的方向走,话是疑问句,但是语气却很肯定。 “嗯。”程方秋便将之前陪着程晓花去城里选布料,又是如何在供销社遇见徐琪琪的事情说了一遍。 说起来,那天周应淮也在,只不过那时候几人分开行动了。 想起什么,她一脸意味深长地瞅了周应淮一眼,拉长尾音道:“那时候某人好像是在偷偷摸摸给我买手帕?” 闻言,周应淮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耳尖倏然爬上一抹薄红,看着她捂着唇偷笑,无奈地勾起唇角,“快吃饭,吃完去拍照片。” “哦。”程方秋难得见他羞赧,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昨天晚上太过放肆,折腾到后半夜才睡,两人早上都没能起得来,早饭没吃,午饭周应淮就做得格外丰盛些,对,没错,全都是他做的,程方秋直到饭快做好了,才被叫起来洗漱。 鬼知道,当时她看见餐桌上摆放着的菜肴时有多震惊。 青椒肉丝,辣子鸡丁,麻婆豆腐,番茄鸡蛋汤,每一道菜都色香味俱全,要不是吃饭中途被徐琪琪打断了,程方秋估计早就炫完一碗米饭了。 她是真没想到看上去矜贵又冷峻的他厨艺会这么好,简直可以媲美五星级大厨了! “有你是我的福气,呜呜呜,我家淮哥哥怎么这么会做饭,我太爱你了。” “这个鸡肉又香又嫩,这个豆腐好入味啊……” 程方秋这张小嘴像是抹了蜜一般,夸人的时候会直勾勾望着他的眼睛,并且直击要害和重点,让人一点儿都不觉得虚假,反而认为她十分真诚实意。 “好吃就多吃一点儿,下次还给你做。”周应淮明显很是受用,给她挑完菜,又用空碗给她盛汤,将她伺候得妥妥帖帖。 * 这段时间天气都很炎热,大中午烈日更是刺目。 徐琪琪不由加快了骑着自行车的速度,但是余光瞥见在车篮里面随风摇曳的蔷薇花,又觉得刺眼的很,心里堵得慌,脸色不禁难看了两分。 “这不是副厂长的夫人嘛?这么热的天,她上哪儿弄的花?” 路上有人看见徐琪琪,不由惊呼了一声。 旁边的人也看到了,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小声道:“你没听说副厂长家里那点儿事?” “什么事啊?” 那人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只是其中几分真,几分假,又有谁知道呢? 徐琪琪不知道有人在讨论她家那点儿破事,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 等到了家门口,就直接停了自行车,拉开院子的门,将车推了进去,她一向爱美,受不了身上汗涔涔的,便拿出了帕子擦了擦额头和脖子上的汗。 等擦完,视线便不由自主地看向庭院花坛里那光秃秃的几个泥坑,太阳大,泥土被晒得干裂,便显得更难看了。 她皱起眉,提起车篮里的袋子,将里面的蔷薇花面无表情地全倒在地上。 淡粉色的花瓣顿时洒了一地,看上去绚丽又凄美,像极了她老公藏在楼上书房照片里的人。 蔷薇花好看,她曾经也是极其喜欢的,可自打喜欢上他后,她便再也不喜欢了。 徐琪琪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静默片刻,她转身拿起放在角落里的水壶,将那些泥土打湿,然后蹲下身,亲手将那些蔷薇花一株株栽种进去。 蔷薇花茎上长有钩状皮刺,她没戴手套,那些刺扎进她的皮肤里,没一会儿就遍布了血痕,几乎是毁了她漂亮的手。 可徐琪琪却像是察觉不到疼一样,直到将蔷薇花和那两棵山茶花栽种完毕,方才停手。 做完这一切,她缓缓勾了勾唇。 * “换衣服出门了。” 周应淮洗完碗从厨房出来,就看见程方秋正盯着手中的东西发呆,听到他的声音后像是吓了一跳,然后猛地将东西藏在身后,好半天才应答:“好。” 见状,他脚步一顿,视线下意识地朝着她身后看了一眼,像是不经意地问道:“你拿的什么?” 程方秋咽了咽口水,眼神飘忽,“没什么。” “嗯,快去换衣服吧。”周应淮像是没放在心上,径直越过她,走向了卧室,程方秋松了口气,刚把手从背后拿出来,耳边就响起了一道幽幽的嗓音,“你做的?给我的?” 没想到他会突然去而复返,程方秋惊得手一抖,手中的东西差点儿掉在地上,幸好他眼疾手快伸出手给接住了。 “你走路没声的吗?”程方秋先发制人,想从周应淮手中将其抢回来,但是他长手长腿,侧身往旁边一躲,就轻轻松松避开了她的手。 周应淮唇边浮现出一抹笑意,扬起手中的东西,再次问道:“你做的?给我的?” 那是一个蓝色香囊,简简单单没绣任何图案,本来也称不上美丑,但是边缘处那些歪七扭八的缝合针线却平白打破了这份平衡。 说真的,要是可以,程方秋非常不想承认这是自己亲手做来送给周应淮的,因为这东西在她眼中属于丑到送不出手的程度,所以虽然早就做好了,但是一直压箱底放着,没给他。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香囊居然出现在了她的行李里面,要不是她刚才整理东西,估计还发现不了。 仔细想想,应该是出发前丁夕梅帮她收拾东西的时候,随手和衣服一起塞了进来。 程方秋咬住下唇,不知道怎么回答,支支吾吾半天还是点了点头,随后脸颊骤然升起一抹红,迅速蔓延至耳根,一张芙蓉面如春水般荡漾,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又一眼。 “做的丑死了,不想送了。” 说完,她又想去抢,却被他搂住腰身,禁锢在了怀里,周应淮眸光很亮,眉眼间是藏不住的愉悦,缓缓道:“我觉得好看,我想要。” 她嫌弃丑的香囊,却被他视若珍宝一样握在掌心。 程方秋那又长又密的睫毛颤了颤,只觉得胸口的位置有只小鹿在里面欢快跳动,平白扰乱她的心绪,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化作一句:“你喜欢就给你了。” 然后猛然挣开他的怀抱,逃似的跑向卧室,“我去换衣服了。” 周应淮站在原地,看着她关上房门,随后才垂眸看向手中的香囊,眼底荡漾开星星点点的光芒,心尖如同裹了蜜般,甜滋滋的。 别看她每次说话都娇滴滴地撒娇,听上去没个正经。 可实际上但凡她答应他的,都做到了。 没多久,程方秋换好衣服出来,就瞧见那个香囊被周应淮挂在了腰间,小小的一只,隔得远去看其实也看不出美丑,甚至挂在他身上,还有种反差感的可爱。 只是瞧了一眼,程方秋刚降下温度的耳尖就又开始滚烫起来,她没好气地开口:“要是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看见了又怎么样?他们都还没有呢”周应淮冷峻的脸上不着痕迹地闪过一丝得意,语气更是微微上扬。 程方秋嘴角抽了抽,“要是他们问起来,你千万别说是我做的。” 这么丑的香囊,简直是有辱她的名声。 闻言,周应淮没作声,就代表着没答应,他老婆亲手给他做的驱蚊香囊,为什么不能说?当初那些人可没少在他面前炫耀自己媳妇儿今天给他做了什么汤,做了什么衣服…… 他如今也有了。 程方秋不知道周应淮在想什么,看时间不早了,赶紧催促他出门。 照相馆省城有很多家,但是最出名的还是要当数红梦照相馆,这家已经有了三十多年的历史,手艺好,服务好,听说用的相机都是国内目前最好的相机,拍出来的照片就没有人说不好的。 就是价格要比普通的照相馆要高一些,但还是有很多人为此买单。 周应淮没在荣州这边拍过照片,还是专门问了赵志高才定下的这家,赵志高是土生土长的荣州人,他的话还是很有可信度的。 程方秋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她前世几乎每天都在跟各种各样的相机打交道,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没再碰过,不提还好,一提就心痒的厉害。 就算不能上手,看看也好。 第42章 照相馆 从机械厂骑自行车到红梦照相馆花了二十分钟, 两人都有些热,到了地方,找了个阴凉地停车, 程方秋赶紧拿出手帕给自己和周应淮擦了擦汗, 稍微缓过来一些才有闲心去看这个大名鼎鼎的红梦照相馆。 两层楼的红砖房, 大门上方挂着精致的木制招牌,“红梦照相馆”五个大字写得规规整整, 看上去很是气派,大门两侧设计了大大的玻璃橱窗, 里面展示着大小不一的黑白照片。 二楼被窗帘遮挡着, 看不清里面是干什么的。 程方秋好奇地打量了几眼, 等周应淮锁好自行车后, 两人便并肩走了进去, 正对着大门的方向是一个长柜台, 后面的墙上挂着各种证书和奖状,彰显着红梦照相馆这么多年来的荣誉和实力。 左手边摆着一组灰色长沙发以及若干木椅子, 此时有几个年轻男女正坐在那边喝水聊天。 右手边应该就是拍摄区了,但是由于中间有一个木制博古架充当隔断,所以并不能看清里面的情形,只能隐隐约约听到有几句人声传出来。 “两位同志你们好, 是来拍照片的?”柜台后面穿着白衬衫的女同志见到他们进门, 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嗯,单人照, 合照都要拍。”周应淮点头颔首, 说明了自己的诉求。 “你们先填写一下这个表格,填完后可以坐在那边等一会儿。”女同志长着一张小圆脸,大大的眼睛十分灵动, 说起话来礼貌温柔,让人不由心生几分好感。 她说完,递过来两张表和笔。 “你好,我们前面还有几个人啊?”程方秋一边填写,一边随口问了一句。 “四个人,等他们拍完,我会过来叫你们的。” 程方秋和周应淮填完后,就朝着等候区走去,由于沙发上都有人坐了,他们便搬了两个木椅子挨在一起坐着。 不光橱窗里展示的有照片,就连等候区的墙上也有照片,密密麻麻又整整齐齐地贴在墙上,每一张照片都承载着一个故事,一份情感。 程方秋作为一名摄影师,还是全球知名的天才摄影师,她看待照片的角度跟普通人不太一样。 普通人看到一张照片,评判它好不好,可能只会关心好不好看,清不清晰,但是她不只是关心这些,还有构图,技术参数,色彩,光线,背景…… 所以这些照片在她眼中,只能算的上刚刚合格。 就在她盯着这些照片发呆的时候,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阵骚乱,众人都循着声音看过去,就见到一个男人绕过博古架匆匆走了出来,对着柜台后面的女同志急切交代道:“红燕,你现在赶紧给张师傅打个电话,问问他现在能不能过来一趟。” “怎么了?”孙红燕见到男人这么着急,心里一咯噔,连忙拨打电话,在等待接通的时候,忍不住问了一句:“又出问题了?” “嗯。”李智亮急得满头大汗,敷衍地应了一声,便直勾勾盯着孙红燕手中的电话,好在没多久电话就接通了,张师傅表示很快就会过来,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李智亮听到张师傅的回答后,便又进了拍摄区。 柜台这边的动静闹得不小,程方秋和周应淮对视一眼,她压低声音问道:“该不会是照相机出问题了吧?” 顶着这么大的太阳,骑这么远的车过来,要是没拍成,岂不是倒霉透顶? 而且他们还想拍完照片去百货商场逛逛,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成衣当婚服,如果没有的话,就要去选布料,请裁缝做衣裳。 周应淮就请了几天假,婚服,婚宴,做请帖,邀请人…… 各种各样的事,还有得忙呢。 “不知道。”周应淮摇了摇头,但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显然跟程方秋想到一块去了。 不光他们想到这点,旁边的几个年轻男女也急了,起身去柜台找孙红燕询问情况。 “同志,还能不能拍了?我今天特意请假出来拍照的,单位急着要照片。” “我也是,我等会儿还要赶回去交班呢,你们这儿要是拍不了,我可就上别家去了。” “我们家都是你们店的老顾客了,能不能拍说个准话啊。” 你一句我一句压得孙红燕脸都憋红了,她连忙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然后才道:“照相机出了些问题,已经叫张师傅过来修了,按照以往的经验,应该要不了多久,如果不赶时间的话,可以等一等。” “我都等了一个小时了,我不等了。” “出问题了?那还能拍出好照片吗,别是我花了钱,最后打了水漂。” “他们都说你们红梦这儿拍照技术越来越差了,我还不信,现在就连照相机都出问题了,哎……” 现在拍一张照片不便宜,大家自然是想得到一张好照片,所以一听孙红燕这么说,一个接着一个离开。 孙红燕张了张嘴,想反驳最后一个人说的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那人没说错,自从张师傅退休后,接任的李师傅拍出来的照片的确差强人意。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他们红梦照相馆这几年在走下坡路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短短几分钟,红梦照相馆内只剩下了拍摄区的两位师傅,柜台后面的孙红燕,以及依旧在等候区的程方秋和周应淮。 “我们也走吧。”周应淮站起身,伸出手拉了程方秋一把,后者也站了起来,两人的手一触即离。 程方秋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可是出于好奇,她还是一边朝着门口走去,一边朝着拍摄区瞄了一眼。 透过博古架的缝隙,她瞧见两个男人正站在一台复古相机前捣鼓着什么,眼看其中一个人举着一个沾满润滑油的小刷子,就要往相机某个零件上抹,程方秋瞪大眼睛,连忙出声制止。 “住手!” 这一厉声呵斥在安静的照相馆内显得异常突兀,所有人都被惊到了,纷纷朝着声音源头看过去。 “秋秋?”周应淮在门口停下脚步,有些不解地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程方秋,后者见那个举着刷子的人被吓到,手一歪没能将润滑油抹上去,方才扭头看向周应淮,刚想说些什么,旁边就插进来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你这位女同志突然大喊大叫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手一抖相机差点儿就毁了!” 说话的人是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他气势汹汹地从博古架后面绕出来,气得吹胡子瞪眼。 程方秋被吼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对方喷出来的口水,她皱起眉头,没有被对方的气势吓到,反而也被激起了火气,“你手抖不抖,只要这润滑油抹上去,相机都要毁。” 闻言,李涛远差点儿被气笑了,他上下打量一眼面前看上去自信十足的女同志,二十出头,漂亮是漂亮,就是太过年轻气盛,自以为是。 “你一个丫头片子懂什么?我干这一行几十年,都是这么上润滑油的。” “那你这几十年算是白干了。”程方秋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你!”李涛远往前一步,刚挪动半寸,一道高大的身影就挡在了他跟前,不,准确来说是护在了那位女同志跟前。 对方眸光深黑,一眼望不到底。 李涛远只感觉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他的喉咙,令他喘不过气来,他干这一行,帮许多大人物拍过照片,自然练就了一些识人的本事。 眼前这位,不好惹。 得出这样的结论,李涛远不打算再计较,便准备转身回去,可是耳边传来的话却硬生生拦住了他的脚步。 “这台相机是仿德的国产相机,你用的润滑油过多可能会堵塞相机的油道和内部小孔,不光影响润滑效果,严重时还可能导致相机损坏。” 程方秋看着拍摄区的那台相机,眸光发亮,她是真的没想到会在荣州的照相馆里看见这种相机,在后世这一台的价格最少都在五万以上,要是配上齐全的配套镜头更是翻倍。 就连她这个相机收集狂魔都没有完整配套的这种相机。 只因为生产的数量实在稀少,总共不超过两百台。 虽然这种相机是仿制品,但是却在我国的相机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你怎么会知道?”李涛远转身,脸上没了愤怒,而是满满的诧异,先不提她是怎么知道有关相机的知识的,也不论她话中的真假。 就单单说她是怎么一眼认出这台相机是仿德的…… 这件事除了他和张师傅,没人知道。 闻言,程方秋一愣,完蛋了,露“才”了。 她咽了咽口水,根本不敢去看周应淮,大脑飞快运转,她该怎么解释她这个从小在乡下长大,就连照片都只拍过几张的农村姑娘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没等她想好,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巨响,扭头看去,就瞧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爷爷从自行车上跳下来,然后直奔照相馆而来。 “快,让我看看又是哪儿出问题了。” 李涛远一见到他就跟见到了再生父母一样,连忙将人请了进去。 有了这一打岔,程方秋终于能喘口气了,只是悬着的心刚放下去,下一秒又瞬间提了上来。 因为周应淮歪头,好奇地看向她,“秋秋,你……” “嘘。”程方秋伸出一根手指,一脸神秘地放在唇边,示意周应淮噤声,后者抿唇照做,然后就听见她压低声音缓缓道:“这事吧,说来话长,就是我在县城读高中的时候有一个喜欢我的男生。” “他爸是照相馆的老师傅,他对这方面比较了解,我那时候又觉得懂相机的人很厉害,所以他就整天缠着我跟我说这些,还带我去照相馆玩,时间久了,就知道了一些。” 她说完,只觉得自己聪明绝顶,原主在县城读书的时候只愿意跟城里孩子玩,但那些人自打毕业后就失去了联系,有些人甚至去别的城市下乡当了知青,周应淮就算想调查也比较棘手。 而且原主由于青春期叛逆,不太喜欢跟父母说学校里的事情,所以程保宽和丁夕梅也不太了解原主在县城里每天在干什么。 这个谎言可以说是毫无破绽。 更何况就算有人用心去调查,把她的谎言拆穿了,但一个人换了灵魂这种事情又有谁会信呢? 程方秋勾了勾唇,心里的小人刚要开始得意地转圈跳舞,就被一道阴沉的嗓音给从中劈成了两截。 “喜欢你的男生?” “觉得他厉害?” “他整天缠着你?” “还带你去玩?” 周应淮每吐出一句,程方秋身子就抖一下。 第43章 老婆,我难受 不对, 这些是重点吗? 周应淮是不是关注错地方了! 程方秋嘴唇嗫嚅两下,抬起眸看向站在跟前的男人,就发现他正紧紧盯着她, 像是不愿意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那双狭长的眼睛里面浮现出一抹愠色, 深处更是翻涌着铺天盖地的浓烈情绪。 她干巴巴一笑,连忙解释道:“那时候年纪小, 不懂事。” 周应淮下颌线条紧绷,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 抿了抿唇, 收敛了几分身上的寒意, 但语气还是有些别扭的冷, “那你呢?” 她什么? 看着他脸上隐隐透着的嫉妒和醋意, 程方秋心中一颤, 蓦地明白过来,指尖勾住他的衣角, 轻轻晃了晃,轻声开口:“我不喜欢他,我只喜欢你。” “周应淮,我只喜欢过你。” 她的声线软糯, 却不显得粘腻, 带着一丝拖长的尾调,像是在棉花糖上洒了一把糖霜, 听起来让人心都快融化。 周应淮长睫微颤, 对上女人那双如同沁了水的桃花眼,晶莹剔透,氤氲着浅浅的笑意和爱念, 一瞬间,心中所有的憋闷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藏不住的心悸和柔软。 “走吧,去别的照相馆。” 他偏过头去,深吸一口气,心跳如擂鼓,胸膛起伏的幅度明显加剧,短发遮掩不住他渐渐发红发烫的耳尖,刚才还冷若寒霜的俊脸,这会儿却犹如春风拂过,百花盛开。 “不吃醋啦?”程方秋瞧着好笑,但又不敢真的笑出声,眸中笑意点点。 她没想到周应淮吃起醋来那么可怕,结果哄起来却如此简单,三两句甜言蜜语就哄好了。 听见她的话,周应淮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一向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竟然闪烁着几丝无措的羞赧,抿唇并不作声。 有时候沉默就代表着默认,程方秋便没将其放在心上了。 直到晚上回家被磨得忍不住娇吟连连,才明白周应淮哪里是好哄了,分明就是个十分记仇的小心眼! “我们就在这儿拍吧,刚才那些人肯定去了附近的照相馆,我们去了也要等,还不如在这儿等一会儿,再说了,天气好热。” 最关键的是她想近距离看看那台相机。 程方秋还拉着他的衣角,两人距离本就近,她还大着胆子用指尖戳了戳他腰间的软肉,嘴角勾勒出的弧度像是裹着蜜一般,令他完全说不出拒绝的话。 “那就再等等。” 两人又返回等候区,好在没等多久,相机就被修好了,孙红燕过来叫他们去拍照。 拍摄区三个男人都在,由于刚才发生的小插曲,再次见到程方秋,李涛远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而一旁打下手的李智亮在瞧见要拍的人长什么样后,瞳孔微微放大,他在这儿工作这么多年,拍过的俊男美女数不胜数,他的眼光也养得刁钻了些,他还以为不会再有人能让他感到惊艳,直到今天这一对男女的出现,他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女人皮肤白皙胜雪透出淡淡的粉色,秀眉之下是一双美艳妩媚的桃花眼,樱唇琼鼻,穿着白衬衫,红白格子的半身裙,洋气又独特,像是画报里最漂亮的女郎,美得分外张扬。 在她身后站着的男人也很是抢眼,穿着一套黑色的中山装,修身的剪裁好似包裹不住那周身充满力量感的身躯,浓密的睫毛,鼻梁高挺到令人艳羡,他正在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周围的陈设,一举一动都越发衬得他气质清冷矜贵。 他们的长相属实太过出色,完全挑不出毛病,他都不敢相信等会儿拍出来的成片有多么令人惊艳。 张师傅修完相机没有走,就是想再观察一会儿,看相机还会不会出问题,没想到还能碰上这么登对的小夫妻过来拍照,不由多看了好几眼。 等看见程方秋穿的红裙子,这才突然想起来他们好像刚才在门口就匆匆见过一面,只不过那时候他急着过来修相机,所以没有细看。 “你们是想先拍单人的,还是双人的啊?”李涛远率先开口打破安静。 程方秋便指了指周应淮,“先拍他吧。” “行,这位男同志在椅子上坐下就可以了。”李涛远说完,就准备配合周应淮的身高调整三脚架的高度,只是手刚有所动作,余光便瞥见程方秋站得离他很近,正探头过来看着他。 李涛远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这位女同志怎么回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他看,不觉得害臊吗? 再者,他的年纪都可以当她爹了…… 李涛远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避开程方秋的视线,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猛地发觉她看的与其说是他,还不如说是他手里的相机! 意识到这点,李涛远老脸一红,轻咳一声,等调整好相机的高度后,就开始指挥周应淮的动作,“同志往左边坐一点儿,背再挺直一些,能不能笑一笑?” 周应淮很聪明,李涛远说了一遍,他就能领会,唯独让他笑的时候,他怎么笑都觉得生硬。 “不笑吧,我觉得不笑更帅。”从程方秋站的角度刚好能看见相机镜头里呈现的画面,她出声阻止了周应淮还要勉强笑一笑的动作,后者几乎是她话音刚落,就降下了勾唇的弧度。 “拍照哪有不笑的?”李涛远觉得程方秋简直是在瞎捣乱。 “谁规定拍照必须得笑?”程方秋也呛声回去,“笑得僵硬,还不如不笑呢,再说了他长得就是一张薄情高级脸,拍照的时候明明不做表情更有魅力好不好。” 话毕,又乐呵呵冲着周应淮眨了眨眼,讨好道:“当然,笑起来也很好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就只有她能把这么羞人的话给夸出来了,周应淮眸中闪过一丝无奈,但是耳尖却慢慢爬上了一丝红晕。 “哼。”李涛远轻哼一声,既然顾客都这么要求了,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摁下了快门,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好像的确板着脸拍出来的照片比刚才勉强笑着的时候好看多了。 这位女同志貌似真的有两把刷子,而且她对拍照是有自己的见解的。 这个观念,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得到了印证。 “这里留白太多了,能不能再放大一点儿?对,就是按那个键调整大小。” “你这个构图和角度有问题,他一米八八,你这么拍,显得他只有一米五八。” “这位同志,你打光不要从这边打,你试试从这边打呢?” 程方秋也不想在别人工作的时候指手画脚,但是她忍了又忍,在看见周应淮被拍得惨不忍睹的时候,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嘴,多说了两句。 她还以为眼前这个男人会跟刚才一样,对她破口大骂,甚至直接把她赶出去。 可他竟然罕见地沉默下来,并按照她说的一一进行调整。 程方秋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李涛远,不光她觉得惊讶,就连一旁的李智亮和张师傅都像是见鬼了一样。 张师傅更是不动声色地站在了李涛远身后,在看见经过程方秋调整后镜头里呈现的画面后,他微微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向程方秋,随后眸中就迸发了掩饰不住的欣赏和惊喜。 这位女同志真是块宝! 如果她能来红梦工作,或许能改变红梦开始走下坡路的现状…… 可这两位同志一看就不是差钱的主儿,她会愿意来红梦吗? “好了,秋秋你拍吧。”周应淮不太喜欢这种把自己置身在镜头下“任人摆布”的感觉,所以见拍得差不多了,就连忙站了起来。 他的眼神扫过一脸意犹未尽的程方秋,眸光暗了暗。 秋秋好像对此很喜欢? 她是单纯喜欢拍照,还是…… 周应淮想起她口中那个男生,垂在腿侧的手微微用力握成了拳,抿直了唇线,眸底深处闪过疯狂的晦涩。 “帮我拿一下包。”程方秋没有注意到周应淮的异样,她见他走过来,便顺手地将手中的包递给了他。 察觉到她的自然和依赖,周应淮心中那股烦躁的妒火顿时被扑灭了不少,他微微冲她勾起一抹笑,应下:“好。” 其实她的包一直都是他拿着的,因为她说过,出门在外,男人要有主动帮女人拎包的意识,维持一份感情关键就在于这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细节之中。 自从,他就一直把这句话放在心里。 程方秋拍照的时候可比周应淮快多了,她好像天生就知道自己怎么拍出来最好看,做出来的每一个表情都十分灵动和漂亮。 她的单人照拍得很顺利,到了拍合照的时候,有了程方秋在身旁教周应淮,也十分迅速地就结束了。 “留个联系方式,到时候照片出来了,我们打电话通知你们来取。” 李涛远从柜台前拿了纸笔递给程方秋,后者没有多想,就递给了周应淮,让他写下机械厂家属院的联系电话。 两人说着话,并没有看到一旁孙红燕和李智亮奇怪的表情,只有张师傅露出了一抹了然的微笑,看来他和李涛远想到一块儿去了。 “那就谢谢,我们先走了。”写完联系方式,程方秋和周应淮离开了照相馆。 在他们走后,孙红燕才好奇问道:“李师傅,我们照相馆没有通知顾客的服务啊?以后要加上吗?” 以往照片洗好了都是顾客自己掐点儿来取,根本没有通知的先例,所以听见李涛远这么说,孙红燕和李智亮才会这么惊讶。 “不用。”李涛远没有多说,只是迫不及待地走向二楼,“我去暗室一趟,如果有人来拍照,就上来找我。” 他已经等不及想看照片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了。 “哦哦,好。”孙红燕和李智亮对视一眼,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李涛远这么急躁的样子。 张师傅则是笑而不语,打过招呼后,就离开了。 * 从照相馆出来后,程方秋和周应淮就去了百货商场,由于近距离接触了那台相机,还用它拍了照,她的心情很是不错,嘴里还时不时哼上两首小曲。 哼着哼着,她突然想到什么,连忙戳了戳周应淮。 “哎,你之前答应给我单独唱歌的,准备什么时候唱啊?” 周应淮记性那么好,肯定记着的,但他就是不在她面前提,太坏了,要不是她今天想起来了,他估计就打算这么翻篇了! 想到这儿,程方秋翘起小嘴,手中的力道也不由地加大,“你该不会想蒙混过关吧?” 两人本就离得近,她这一动作,便离得更近了,她身上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周应淮呼吸一紧,喉结滚动几番才堪堪压下心头的燥热,偏头看向她,否认道:“没有。” 开口时,嗓音有些微哑,他倏然噤声,耳尖染上一丝绯红。 偏偏她还不自知,那双手在旁人都看不到的角度里,不停在他腰腹间掐来掐去,惹着火。 “回去了就给我唱,好不好?”她娇嗔他一眼,那表情明显是没信,所以才越发委屈地缠着他。 周应淮指尖摩挲了两下掌心,刚想点头,她见他半响没作声,又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再次问道:“好不好嘛?” 尾音像是带着钩子,把他的心搅得乱七八糟。 “好。” 话毕,一把揪住她作乱的手放在手中捏了捏,语气无奈地压低声音道:“这是在外面。” 外面怎么了? 程方秋疑惑地抬起眼睫,在撞进他那双晦涩不明的嫣红眼眸中后,倏然反应过来什么,臊红了一张脸,她连忙抽回手,“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想冲他撒娇让他答应她的要求而已,没有刻意在外面撩拨他的意思。 说完,又觉得这话没有说服力,程方秋无措地抿了下唇,索性快步朝着卖衣服的柜台走去,周应淮见她走路同手同脚,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连忙追了上去。 “嗯,我知道。”周应淮说完这句话,停顿了两秒,偏头盯着她的眼睛,缓缓认真道:“是我不禁撩。” 她稍稍冲他勾勾手,他就会溃不成军。 闻言,程方秋呼吸一滞,阳光透过百货商场的玻璃窗洒在他身上,衬得他身姿越发挺拔,那低哑的嗓音顺着风落入耳中,让她心跳莫名开始加快跳动,一股灼热的情愫从心尖上蔓延开来。 导致下午选购衣服的时候她都有些心不在焉,但是衣服的美丑她还是分得出来的,整个百货大楼就没有她看得上可以用来当作婚服的成衣,倒是看上了两套在家穿的休闲装,以后就可以不用穿着他的宽松衣服满屋跑了。 情趣是情趣,可她也是要脸的!万一被人不小心撞见了,成何体统! 至于她和周应淮的婚服,她决定买布回去请裁缝做,这年头有些裁缝的手艺可是一绝,不比百货大楼卖得死贵的成衣差,再加上她的设计,肯定一鸣惊人。 到底是头一次结婚,她不想穿的太敷衍。 周应淮听说她要亲自设计婚服,举双手双脚赞同,一向清冷的人,那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程方秋简直没眼看。 布料敲定了,他们还去买了几株粉色月季花和白色栀子花,又去书店买了漂亮的纸张,准备自己书写请帖。 一通折腾下来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人提着大包小包赶回家,在楼道里和要下楼的杨丽群打了个照面。 说起来,他们和这家人总共就打了两次交道,但是每一次都不是很愉快,程方秋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也没有要和对方打好关系的打算,她估计对方也是一样的想法,所以她直接选择了装作没看到。 但谁知道杨丽群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居然笑眼盈盈地主动打起了招呼,“周同志,程同志,你们这是刚从外面回来?” 听见她的话,程方秋诧异地抬起了头,秉承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想法,她语气淡淡回道:“嗯。” 或许是看出她态度一般,杨丽群也没自讨没趣,往旁边侧了侧身,让开了路。 程方秋和周应淮道了谢,便快步上了楼。 “这咋回事啊?”程方秋没看懂杨丽群这是搞得哪一出。 周应淮也皱起了眉头,他跟杨丽群一家都不认识,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犹豫两秒,开口道:“或许只是想跟邻居打好关系。” 程方秋点了点头,很快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她一进门就抱着那些花到了阳台,但是她又怕脏,便趴在门框上冲刚放下手中东西的周应淮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睛,“淮哥,我不会弄,你来弄吧?” 听见这话,周应淮抬眸望去,就见大片大片的晚霞飘荡在天空,橘黄色的柔光洒满整个阳台,她就这么一脸期待地望着他,好似她的整个世界只有他。 一朵烟花在脑海中绽开,他抿了抿唇,抬步朝着她走过去。 高大的身躯在经过她时,倏然握住她的腰身,将其压在门框上,细碎的短发微微遮挡住他眸中情绪,却无法掩盖他滚烫的气息。 程方秋的脸不由自主地开始升温,染上同夕阳一样令人惊艳的艳色。 “亲我一口,我就……”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周应淮就感觉薄唇上多了一抹柔软,他搂着她腰的大掌瞬间紧了两分。 “一口够不够?”程方秋坏笑着看他那张矜贵冷峻的脸上一寸寸浮现出慌乱和无措,然后妖精似的将唇凑近他的唇瓣,不挨上去,就这么近距离停住。 哼,在外面不能撩拨他,在家里还不行吗? 更何况,落日余晖,多适合接吻啊? 只是下一秒,程方秋就逃也似的从两人之间的缝隙中逃了出去,半分不带犹豫的。 因为周应淮居然问:“热水瓶里还有没有热水。” 这句话的含义,不言而喻。 她只是想放个小招数,但他却直接放大招,不公平! “青天白日的,也不知道害臊。”程方秋坐在阳台上新配置的椅子上,只觉得浑身都在发热,她以手作扇,拼命给自己扇着风。 周应淮不置可否,只是目光如炬地直视着她,随后微微挑眉,那样子似乎在指控程方秋倒打一耙。 她轻哼一声,无视掉他的控诉,指挥他先将泥土和花盆拿出来,把土装进新买的漂亮花盆里面,然后再把花栽种进去,压实后洒上些许水,最后摆放在墙角,让它们自由生长。 阳台有了这几缕绿色生机,看上去顺眼多了。 “我饿了,你去做饭。”程方秋拿脚戳了戳周应淮的小腿,后者正蹲在那些花前面调整位置,被她一戳,下意识地回头。 粉色月季在空中摇曳,都比不上他吸引眼球。 她懒洋洋窝在椅子当中,欣赏了一番美男,蓦然轻笑:“老公,你好帅啊。” 周应淮起身的动作一顿,居高临下瞅着她,一字一句说道:“程方秋,我说过我不禁撩。” “嗯?”程方秋瞬间清醒,从椅子上爬起来,就要往屋里逃,找个房间躲进去,锁上门,等他火气下来了再出来也不迟。 但谁知道刚起身就被他抱了个正着,整个人腾空被打横抱起来,她两条长腿无处安放,只能慌乱地乱踹着。 “啊啊啊。”她止不住地尖叫,却被他堵住嘴巴。 等她被亲得气喘吁吁了,没力气再大喊大叫了,周应淮才气定神闲地挑眉道:“再叫,整个家属楼都知道了。” 她下意识咬紧下唇,红扑扑的脸蛋上带着深深的不忿,“周应淮,你就是个臭流氓,每天就想干那档子事,我还疼着呢。” 说到这儿,她不自觉地并紧了双腿。 闻言,周应淮剑眉微皱:“我看看?” 说罢,就要来掀她的裙子,程方秋气得没好气打掉他的手,然后余光就瞥见裙子上明晃晃的几处脏污,她崩溃喊道:“你手上的泥巴蹭我身上了!这是新买的!” “会给你洗干净。”周应淮不在意地看了一眼,但瞅见她一张脸气得更红了,又补充道:“再买条新的,别生气了?” “这还差不多。”她嘴角忍不住上扬了一瞬,然后又故意板着脸,“我饿了,你做饭去。” 周应淮站在原地不动,想俯身来亲她,但是程方秋却怎么也不让他亲。 两人做着无声的对峙,最后还是他妥协般地叹了口气,将她放在窗户下的一张小桌子上,两只手撑在她臀部两侧,弯腰用额头蹭了蹭她的发顶,将那处揉得乱七八糟。 夕阳的光洒在两人身上,让彼此深深纠缠在一起。 程方秋以为他马上就会去厨房做饭的时候,他沉默两秒,然后睁着一双眼尾染上猩红的眸子,可怜兮兮地低声道:“老婆,我难受。” 或许他也知道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他垂下眼睫,凑到她耳边轻轻呢喃。 “帮我摸一摸,好不好?” 第44章 湿漉漉的粘腻 落日时分, 金黄色的光辉透过玻璃窗缓缓洒进室内,铺就一片绚丽余晖。 周围很是安静,程方秋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在狂跳, 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他的气息一缕缕霸道地钻进她的体内, 勾起不讲道理的酥痒。 她的长睫颤了又颤, 目光不受控制地朝着下方瞄去,都说黑色显瘦, 可是为什么存在感依旧那么强?鼓鼓囊囊的一团,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 害怕她看不见一样, 还往前凑了凑, 径直蹭到了她的膝盖处。 隔着薄薄的布料紧紧相贴, 她好像都能感受到那滚烫的温度。 程方秋搭在他肩膀上的指尖下意识地蜷曲起来, 却因为动了一瞬, 位置产生偏差,从中山装的布料上滑落, 触碰到了他脖颈上的肌肤,随后又轻轻掠过凸起的青筋。 下一秒她就瞧见周应淮的脖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蹿红,喉结不安分地上下滚动着,甚至就连喷洒在她耳边的呼吸也重了两分。 “秋秋。”他轻声念着她的名字, 像是在催促, 也像是在埋怨为什么不帮他,还要继续撩拨他。 “嘘。” 程方秋抬起指尖摁在他的薄唇上, 细长白皙的骨节, 泛着淡淡粉色的指甲,像是上天亲自雕刻出来的一样精致。 两人在这时不约而同地抬起眼睫,视线撞在一起, 心跳都蓦地漏掉了一拍。 周应淮抿唇,刚想说话,眼皮就被一只柔软的手给覆盖,视线内瞬间变得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东西,其他感觉便更加灵敏,他最后选择缓缓闭上嘴。 他感受到一根手指从他的薄唇上缓缓下移,经过喉结,锁骨,胸口,腹肌…… 在按上他裤子纽扣时,他忍不住轻喘了一下,撑在桌子上的手也不自觉地用力,手背上的青筋暴起,配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色情感。 明明是他先提起的要求,可这会儿他却想主动终止这场在青天白日下的荒唐。 但是话语涌到嘴边,却迟迟不见说出来。 指尖还在继续,似乎是一只手不好操作,扣子解了半天,还没解开,他的额间也跟着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温热的呼吸一点点加重。 终于解开的瞬间,他如释重负一般微微弯下腰身,下意识地想低头去寻她的唇,可是捂住他眼睛的手却阻拦了他的动作,仅仅只是轻轻用力,他便乖乖地维持着原来的动作,不敢再逾矩。 原来,他也害怕他的不配合会让她放弃接下来足够令他疯狂的出格举动。 虽然不想承认,可他的的确确是期待的,是渴望的。 近来天气都很好,每天的黄昏都是不一样的风景,但程方秋却觉得今天的晚霞最漂亮,最令人惊艳。 是粉紫色的。 程方秋坐在窗边,耳尖微红,但是神情却是慵懒和愉悦的,她的长腿分开,轻轻在空中晃悠,时不时奖励性地蹭过他的大腿,便会看到他轻咬唇瓣,压下喉间闷哼的动作。 见状,她唇角轻轻往上扬,感受掌心传来睫毛不停颤动带来的痒意,嗯,还有另一只掌心传来的滚烫触感以及偶尔脱离掌控的跳动。 她静静欣赏着往日矜贵,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在她的手下失态,沉沦…… 这不像是她在讨好他,而更像是他在讨好她,如果是他自己来,效果可能会更好。 思及此,她眨了眨眼睛,觉得人怎么可以聪明成这样! 于是她倾身,鼻尖慢慢靠近他的鼻尖,浅浅的呼吸和他粗重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她主动用薄唇去勾搭他的,贝齿细细咬着他的唇瓣,等他想缠过来的时候,又忽地拉远。 “老公,我手酸了。” 话毕,她倏然收回那只手,随意在他腰间擦了擦,顿时就察觉到那处的肌肉紧绷起来。 湿漉漉的,黏黏糊糊的,有些惹人臊热。 他轻启薄唇,开口时嗓音哑得不像话,带着一丝祈求:“秋秋。” 这声音落在程方秋耳边,有种犯规的性感,差点儿就把她的魂儿给勾走了。 “你说就摸一摸的。”她忍住上当的冲动,继续循序渐进。 周应淮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一噎,喉结轻轻滚动一下,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视线依旧被她的手挡住,他并没有看见她唇边的那抹狡黠,抿了抿唇,还在想怎么哄,一直撑在桌上的手背突然被她抓住。 虽然略微惊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还是顺从地抬起手,任由她拿他的上衣将那只手擦得干干净净。 直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才有些无奈,又有些抗拒地想缩回手,可这时候明显已经晚了。 “快点儿嘛,我真的饿了。”她娇气地凑到他耳边撒娇,一字一句地击溃他的防线,“你不是难受吗?结束了,就不会难受了。” “我也会帮你的。” 话毕她的手带着他的手缓缓靠近…… 她遮挡在他眼前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昏黄的光线让他有些不适应地眯起了眼睛,直到适应过后才彻底睁开眼睛。 他身处于昏暗的墙边,而她坐在光线充足的窗边,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意乱。 小骗子。 周应淮半眯起晦涩的黑眸,突然抬手勾住她的腿弯,将人往自己的方向拉近,她似乎没想到他会动手,有些猝不及防地被抱了个满怀,胸口直直撞了上来。 “就这么喜欢看?” 程方秋觉得两方柔软被撞得有些疼,还没来得及控诉他,就对上了他的视线,他的瞳孔从这个角度看,有种极致的黑,见不着底,无端令人升起一丝害怕,又带着极致的吸引力,让人恨不得溺死其中。 “也,也没有。” 本能察觉到危险,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说完就感觉到他手下的动作并未停止,反而更加放肆。 “呵。”他轻笑,磁性的嘶哑尾音在室内回荡,分外暧昧。 程方秋被他禁锢在怀里,完完整整看完了一场独属于她的“首(手)秀”。 而结束后的粘腻悉数抹在了她那条漂亮的红格子半裙上。 疯子,比她还疯。 *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在这个家家户户舍不得用电的年代,回家的路都是黑的。 机械厂里的独栋小洋楼都长得差不多,常彦安却能轻松认准家门,除了刻在骨子里的记忆以外,还有就是那不同于其他人家的灯火通明。 隔老远就能看见那抹黑夜里的光亮。 到家门口,他停下自行车,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做极大的心理建设,然后才拿钥匙打开大门,推着自行车进门。 刚进去,常彦安就发现了不同之处,他的视线紧盯着那一片无精打采的蔷薇花,眉头缓缓皱起,觉得是自己看错了,可闭眼再睁眼,它们依旧存在。 他捏紧自行车把手,下意识地朝着小洋楼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这又是在玩哪一出? 一想到等会儿会面对的大吵大闹,常彦安只觉得头疼,他将自行车停好,拿上挂在把手上的公文包,缓缓朝着屋内走去。 刚打开门,一道纤细柔软的身躯就扑了上来,紧紧抱着他的腰。 常彦安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她的手想将人给拉开,可是刚有所动作,耳边就传来一道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他一愣,然后放轻力道。 可仅仅只是一瞬,他就恢复平日里的冷淡态度,把她推开。 这个女人惯会演戏,他分明没用多大力气。 “我说过很多次,不要在门口抱我,被别人看见了影响不好。” 徐琪琪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在我家抱我自己的男人怎么了?那些长舌头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又不是跟他们过日子。” 常彦安眉头皱得更深,脸上闪过一丝不赞同,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她一副不想听说教的样子捂住了耳朵,顿时所有涌到嘴边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徐琪琪见他闭嘴,唇角微微往上勾了勾,这才放下了手,然后半倚靠在玄关处看他换鞋。 男人很高,身形颀长挺拔,穿着一丝不苟的白衬衫和黑西裤,剑眉星目,五官俊气,鼻尖有一颗褐色小痣,给他清冷的长相增添了两分魅惑,戴着一副无框眼镜,藏在镜片后面的眸子深邃莫测,显得整个人斯文优雅,高不可攀。 但是徐琪琪却更喜欢他在床上摘下眼镜后的样子,明明禽兽,却非要维持翩翩公子的风度,那种反差感让人着迷。 想到这儿,她秀气的眉毛皱在一起。 他们有多久没有做过了?一个星期?还是半个月? 好像自打结婚第三天她在书房发现他藏了他前妻的照片,两人大吵一架开始,就分房睡了。 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就没个消停的时候,而每一次都是她先低头。 就如同现在这样,她若无其事地凑上去,他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跟她说话,教育她。 只是态度冷淡,让人很不爽就对了。 思绪有些飘远,直到眼前昏暗了一瞬,她才回过神来,他早已换好鞋,正在屋内四处找着灯光开关,然后将没必要的灯一盏盏关灭。 “少开这么多灯。” 还是被教育了。 徐琪琪撇了撇嘴,下意识冷哼道:“哼,谁能有你前妻那么贤惠,勤俭节约啊。” 话音落下,就见常彦安关灯的动作一顿,随后脸色瞬间冷下来。 “好好好,我不提了。”徐琪琪一边往餐桌的方向走,一边嘟囔着:“一吵架你就窝在办公室,大半夜才肯回来,我开这么多灯,还不是怕你找不到回家的路。” 说着说着,语气里已经带上了掩盖不住的委屈。 常彦安逆着光站着,阴影将他侧脸的轮廓勾勒得越发立体,他看着那道窈窕的背影,神情有些恍惚,她嘴里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他抿了抿唇,倏然开口道:“你不是不喜欢那些花吗?怎么又拿回来了?” 他没忘了因为这些花,她跟他吵过多少次架。 昨天甚至差点儿把整个家都给砸了。 徐琪琪在餐桌前停下脚步,听见他的话,先是一愣,然后才轻声回道:“因为你喜欢。” 说完,她拿起水壶想倒水,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没拿稳,水壶刹那间砸在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里面的水也洒了一地,她惊呼一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常彦安瞳孔猛缩,整个人失去平时的冷静自持,转瞬间跑到她跟前,将人从地上抱起来,她穿着拖鞋,脚背小腿上全都是水,裙子也被打湿了大半。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嘴上说着责怪的话,却在第一时间抱着她往厨房跑去。 徐琪琪掩住眸中的得逞,面上却装作一副吓坏了的样子,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脖颈,嗓音颤抖道:“我手疼。” “溅到你手上了?” 常彦安将她抱到厨房的灶台上,一边打开水龙头要去冲她的脚,一边要去看她的手,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去看她的手,眉头就皱了起来,因为他的掌心在触碰到她的脚踝时,预想之中的滚烫没有传来,入手反倒是一片冰凉。 他缓缓直起腰身,径直看向徐琪琪,后者脸上闪过一丝心虚,磕磕绊绊解释道:“水是我中午烧的,不烫。” “那你……”为什么一副被烫到的样子? 可话说到一半,他想起什么,又停住,她刚刚只是站在原地,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多做什么,从头到尾都是他在慌乱,自以为是…… 常彦安深吸一口气,揉了揉额角,转身想离开,可是衣角却被她抓住。 “我手疼。” “别装了。”常彦安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但她反而越发变本加厉地娇气哼道:“我就是手疼。” 常彦安忍无可忍,转身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男女力量悬殊,他一用力,她就松手了。 满腔怒火在看到她掌心遍布的细小伤口后消失殆尽,他抬头,对上她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不禁放柔了语气,问道:“怎么弄的?” 徐琪琪不说话,只是倔强又委屈盯着他,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好像下一秒就能落下来一样。 这种无声的控诉,比她以前大吼大叫还要让他无措。 从进门时她就没有遮掩她手疼的事实,只不过,他不信。 常彦安心里涌上一丝愧疚,他关掉水龙头,伸出手将人重新抱起来,她挣扎了一瞬,但是他态度强硬,力气又大,哪是她能挣脱开的,便半推半就依靠在了他怀里。 家里有医药箱,他拿出药品给她消毒,上药,包扎。 整个过程,两人都没有说话,房子里蔓延着诡异的安静。 徐琪琪坐在沙发上,头发凌乱,裙角湿透,手还被他包得跟粽子一样,整个人可以说是狼狈不堪。 而他,顶多衣服湿了一些,其余还是跟往日一样,一丝不苟,衣冠楚楚。 “我去烧水,早点洗漱睡觉。”常彦安收拾好医药箱,想起身离开,却被她的一道低声啜泣给止住了步伐。 他垂首看向她,她便猛地偏过头,咬住下唇,安安静静的哭。 她长得漂亮,哭起来自然也是十分的我见犹怜,小小的瓜子脸半明半暗,衬得侧脸线条越发流畅,长长的睫毛轻眨,眼泪便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要钱似的往下砸,在白色的纱布上留下一个个深色印记。 常彦安垂在腿侧的手渐渐握成拳头,指尖在掌心摩挲两下,最终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哭什么?” 他一出声,徐琪琪就睁着一双发红的眼眸瞪向他,“关你什么事。” 常彦安站在原地两秒,随后转身继续往前走,半分再回头的意思都没有,气得徐琪琪砸了一下沙发。 他就不能再哄一句吗?就一句! 眼看他就要离开客厅了,徐琪琪猛地起身,光着脚就追了上去,然后将人抵在楼梯口的墙上,直接垫脚吻了上去,可是却被他偏头躲开。 徐琪琪像是很有经验,只是虚晃一枪,然后一口咬在了他的喉结上面。 常彦安脸黑如碳,喉结却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番,伸出手想将人推开,可是他推哪儿,她就把一双受伤的手放在哪儿,一时之间竟推开不了。 她得寸进尺,唇舌在他脖颈上作乱,发出令人羞恼的亲吻声。 “徐琪琪!” “我都把你的花给种回去了,你履行一下夫妻义务怎么了?”徐琪琪理直气壮,甚至不顾手上的伤,直接搂住他的脖子,紧紧缠着他,双腿也扑腾着勾上了他的腰。 常彦安早在听见她的第一句话时就沉下了眸色,“我说了很多遍,那些花不是我的。” “嗯嗯,嗯嗯。”徐琪琪敷衍地点头应下,然后一边去咬他的耳朵,一边用指尖勾走他鼻梁上的眼镜,压着声音轻声道:“老公,我们和好好不好?我再也不跟你吵了。” 她算是看透了,吵架有什么用,只会把人越推越远。 “你先下来。”没了眼镜,常彦安视野内的东西变得有些模糊,他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 徐琪琪谋划了这么久的局,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了,她占据绝佳位置,又没了眼镜的遮挡,直接低头吻住他的唇。 这老古板,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看着他那双清冷的眼中染上一丝朦胧和猩红,她这才凑到他耳边往里面吹气道:“老公。” 说着,身子往下缩了一瞬,眼看就要掉下去,常彦安下意识地伸出手托了她一把,大掌没有一点儿阻挡,直接抚上了滑嫩的肌肤。 常彦安呼吸一沉,在她再次吻过来的时候,摁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从一楼纠缠到二楼,直到躺在床上,他才肯让她解开他的衬衫扣子。 假正经。 * 程方秋窝在阳台的椅子上,风轻轻吹动她的发丝,明艳的五官也仿佛变得模糊起来,她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唇边都不由带上了些许笑意。 余光瞥见什么,不由微微坐直了身子,开口道:“周应淮,我怎么感觉这花有些蔫了。” 嘴里含着饭菜,说话时有些含糊不清。 闻言,周应淮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白天还灿烂盛开的月季花,这会儿却有些垂头丧气的,没什么精气神儿,他没有养过花花草草,眉头轻皱,“我明天找人问问。” 说完,用勺子舀起半勺饭和菜,放在薄唇边上稍稍吹凉才送到她嘴边,行为举止间格外温柔细致, 程方秋听他这么说,点了点头,然后专心懒散地享受周应淮的伺候,他喂一勺吃一勺,很快就将一碗饭给吃得见了底,眼看他还要去加饭,连忙阻止:“不吃了,吃饱了。” 周应淮便给她用帕子擦了擦嘴边沾着的油光,然后起身给自己盛饭去了。 他身姿修长,比例极好,一眼望去窄腰之下全是长腿,或许是有几分这样的缘故,他走路十分快,没多久就回来了。 除此之外他吃饭速度也很快,但是却不粗鲁,一举一动都保持着合适的尺度,优雅随性,一看就是受过良好的教育的。 美男用餐,光是看着都是一种享受。 程方秋看得津津有味,只是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才几分钟?饭菜都快被他解决干净了,她连忙出声劝道,“你慢点儿吃,又没人跟你抢。” 阳台上微风徐徐,吹动周应淮额前的碎发,他淡淡抬眸,慢条斯理地应道:“嗯。” 只是下一秒他就将桌子上的碗筷给收拾起来,叠成了小山,拿回厨房。 他在急什么? 周应淮一走,阳台上只剩下她一个人,程方秋摸了摸手臂,总感觉阴风阵阵,有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秒一只蚊子就从眼前飞过,她害怕被咬,索性起身,把阳台的门窗都给关上了。 周应淮在厨房洗碗,她瞄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感觉无事可做,就把白天买的漂亮纸张拿了出来,但她其实也不是很清楚要请哪些人参加婚宴,所以她没有贸然动笔,便想着先设计一下请帖格式。 拿着纸笔犹豫了一会儿,试探性地在左上角写下了“周应淮”三个大字。 她小时候学过一阵子的书法,一手字写得很是大气漂亮,但是很久没有拿过笔了,还是有些生涩,左看右看,都觉得不满意,便又写了一遍周应淮的名字。 她写得投入,就连周应淮本人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都不知道,直到他轻声开口,这才倏地发觉。 “写的不错。” 程方秋吓了一条,笔一歪,在纸张上面留下一道丑陋的黑痕。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吓死我了。”她拍了拍胸口,勉强稳住加快跳动的心跳。 第45章 极致荒唐 “刚过来。” 周应淮微微俯身, 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将桌上的纸张拿起来,放在眼前细细端详,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从远处看却像是她主动依偎进他怀里。 两人之间的距离倏然拉近, 她的脑袋贴在他坚硬的胸膛上, 稍稍侧头就能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平白扰乱了她的心神。 “别看。”或许是被夸后的羞赧, 她微微起身就要去抢他手中的纸张, “写得不好。” 他没有跟她争抢, 将纸张还给她, 但是却将身躯压得更低, 几乎是贴在她耳边说道:“很好。” 认真又固执的强调, 让她长睫颤了颤,没忍住勾起唇, “真的?” “嗯。”周应淮指尖点了点她的字,程方秋也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在看完那些字后,注意力就不受控制地发生了偏移。 他刚洗完碗, 又用香皂洗了手, 皮肤被泡得有些发白,宛若莹润通透的宝玉, 骨节瘦削而修长, 指甲圆润干净,手背上隐隐可见凸起的青筋纹路。 下午的时候,他就是用这只手…… 想到这儿, 程方秋只觉得耳尖发烫,周身萦绕的淡淡香皂清香愈发浓郁,正在霸道地将她的气息渐渐侵占。 可混乱的思绪却在他下一句话说出来后,猛地变得清醒。 “秋秋,你从小有练字吗?”一手好字,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写出来的。 周应淮的指腹滑过那些精巧的字,脸上有一瞬间的惊喜闪过,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发现了多大的宝藏一样。 没有人能理解此时他心中的感受。 随着彼此之间的相处越来越多,他会了解她身上旁人都不知道的闪光点,这是只有亲密关系才能得知的信息,这个认知让他唇角的弧度又往上扬了扬。 但是在他看不到的角度里,程方秋的脸色却是倏然一白,有些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她深吸一口气,好半响才讪讪一笑道:“乡下哪有条件练字啊。” 每个人的字迹都不一样,原主的字说不上丑,但也绝对称不上好。 周应淮这么敏感和聪明,如果见过原主的字,肯定能发现她和她之间不同的地方,虽然她不担心她换了芯子的事情被戳破,但还是不想留下太多破绽。 程方秋将纸张快速收起来,然后揣进兜里。 “你不是答应唱歌给我听的嘛?”她娇俏出声,伸出手顺势搂住他的脖颈,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周应淮果然被吸引走了注意力,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轻咳一声:“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行。”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想让他不要再关注她的字写得如何,所以对他要唱什么,真的没有要求。 周应淮思索片刻,然后轻轻拉下她的手,站直身子,似乎是有些紧张,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尝试性地缓缓开口唱道。 “红太阳照边疆,青山绿水披霞光,长白山下果树成行,海兰江畔稻花香,劈开高山大地献宝藏……” 他每唱一句,程方秋的瞳孔就放大一瞬。 看着周应淮一本正经唱歌的样子,她突然就明白了当时在大巴车上他为什么不愿意开口了,原来样样全能的大佬也有不擅长的领域。 一首红歌《红太阳照边疆》愣是被他唱得…… 程方秋找不出形容词,总之,一句歌词他至少有两个音不在调上,她原本以为周应淮声音这么好听,就算唱歌再难听也难听不到哪里去,可现实却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短短的几分钟,却像是度过了一个世纪。 终于结束后,程方秋已经被折磨得有些麻木了,她面无表情地揉了揉耳朵,面对周应淮投过来的期待目光,她想违心说两句恭维的话,但思考再三,为了耳朵以后的幸福考虑,她还是委婉地说出了实话。 “我们家以后还是剔除唱歌这项娱乐活动吧。” 周应淮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听见程方秋略带打趣的话,也没有生气,但冷峻的脸上还是多多少少浮现出了些许不自在,他清了清嗓子,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然后调转话头道:“热水已经烧好了,洗漱睡觉吧。” “好。”时间已经不早了,程方秋答应下来后,就起身去了卧室找换洗衣物。 她带的衣服不多,新买的又还没有洗,便顺手捞起了一件他的宽大上衣,面料柔软,用来当睡衣再合适不过,周应淮就更简单了,找一条新的内裤就行。 但没一会儿,她就知道找的换洗衣物都是多此一举。 她从卧室出来,就看见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黑色内裤的周应淮正在给浴桶里倒热水,雾气蔓延,好似回到了那天的新婚夜。 程方秋将衣服放在置物架上,环胸仔细欣赏着美男的身材,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臀部挺翘,该鼓囊的地方饱满又性感,每一处都像是被造物主精心打造过的一般。 “想跟我一起洗?”周应淮挑眉。 闻言,程方秋暗暗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但是没走两步,就被他搂住腰身给捞了起来,她惊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身上的裙子就被撩起来了,然后很快坠落在地。 “周应淮!” 他的薄唇落在她微凉的后脖颈上,轻轻回应了一声,在她控制不住颤栗的时候,变本加厉地继续往下,吻上漂亮的蝴蝶骨,她没忍住又瑟缩一下。 这才短短几天,他对她身体的熟悉程度感觉都快超越她自己了。 每一处敏感的地方,他都能掌握得恰到好处,让她沉醉其中。 两人的衣物随意搭在洗手台上,混在一起有种凌乱的美感,她的小臂撑在上面,柔软的布料隔绝了台面的冰冷,青丝拂过面颊,激起阵阵让人忽略不了的酥麻痒意,贝齿咬住唇瓣,在上面留下一小圈淡淡的齿痕,却掩盖不住喉间溢出来的轻口今。 他的大拇指在她的腰窝处摩挲了两下,随后慢慢控制住,好方便他拿清水帮她清洗干净。 水珠砸在肌肤上,犹如有千斤重,要不是有他的手掌托着,她估计早就低头投降。 “不,不行。” 她一边说着,一边摇着头,却阻止不了什么。 水流流淌而过,将一切都洗干净,他不再是那晚青涩得找不准位置的毛头小子,而是熟稔地一边擒住她的下巴,薄唇覆上去,径直撬开牙关,卷走微薄的空气,一边缓缓让水流朝着里面去。 水流越来越大,越来越响,在安静的环境里弹奏出一首优美的乐章,毫无节奏,又毫无保留。 柔软的唇瓣被蹂躏得发红发肿,她眼尾沁出两滴泪珠,他便放轻辗转的力道,一点点浅尝辄止,却又不停地慢慢加深,吻得人心乱如麻。 “够了。” 她偏头躲开他发狠炙热的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迷离地望向前方,近在咫尺的是一面镜子,里面清清楚楚印出两人此时的荒唐。 一前一后,一弯一直。 他赤着的胸肌随着粗重的呼吸上下起伏着,有几颗莹莹水珠从上面滚落下来,滑过块块分明的腹肌,然后没入最亲密木目连的部位,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不可描述的旖旎。 听见她的低声喃喃,周应淮缓缓抬起眼睫,与镜中的她对视上,眸色幽深,嗓音低哑:“不够。” “……” 这索取无度的人,真的是周应淮吗? 程方秋无力地任由自己在大雨中飘摇,感受着与在卧室不同的缱绻。 在浴室,从后面…… 好像也别有一番风味,她还挺喜欢的,当然前提是忽略掉他时不时发疯似的咬住她的耳尖,一遍遍追问她最喜欢的人是谁。 程方秋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位腹黑的小心眼,直到现在都还在在意那个被她胡编乱造出来的男同学。 醋王,醋精,醋坛子。 她没好气地偏头在他锁骨上狠狠咬了一口,硬咬着牙不肯回答,但最后被缠得没办法,还是颤着声音乖乖松口回道,“最喜欢你。” 女人甜腻软糯的嗓音在昏暗的室内响起,似乎是一把火,眨眼间就点燃了他藏在身体深处的引线,一朵朵绚丽的烟花在心中绽放,绘就成此生难忘的风景。 他抓住她的手,十指紧扣,牢牢将她禁锢进怀中,然后猛地加重加深,将她送上云端去摘那颗渴求已久的星星。 窗外的夜色渐浓,风吹进来,都没能吹散那股湿与热。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方秋蔫蔫地坐在洗手台上,看着周应淮在水龙头下搓洗着她的内裤,薄薄的布料参杂着白色泡沫在他的指节中间来回穿梭,手臂肌肉由于用力,显出流畅线条,上面还遍布着一些她的抓痕和咬痕。 整个画面有种说不出的色糜。 刚结束一场酣畅淋漓的翻云覆雨,她整个人都有些懒洋洋的,眼皮上下打架,忍不住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白皙的脚轻轻踩在他的背脊之上,出声催促道:“快点儿嘛。” 软软的嗓音带着些许嘶哑,不像是不耐烦的催促,反倒更像是情人之间粘腻的撒娇。 听出她的困倦,周应淮加快了手中的动作,没三两下就将两人的贴身衣物洗好,挂到衣架上,其余的脏衣服他准备明天早上起床了再洗。 然后一手抱着她,一手拿着衣架走出了卫生间。 将其挂在阳台的晾衣绳上面后,刚想问她想不想喝水,就发现她已经窝在他的颈窝处睡着了,借着朦胧的月光,能清晰瞧见女人香甜的睡颜。 “晚安。” 周应淮眸中染上浅浅笑意,将人抱回卧室。 * “砰,砰,砰。” 程方秋皱起眉头,将头埋进身旁人的怀中,试图借此来逃避那烦人的敲击声,好在没一会儿就消失了,但她刚松口气,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就在她差点儿暴走的时候,周应淮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道:“你继续睡,我去看看。” 话是这么说,但是她怎么可能还睡得着,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直到揉成鸡窝头方才肯停手,然后从被子里伸出一条白皙细嫩的胳膊,拿起床头的手表,待看清上面的数字后,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压低声音怒道。 “这还不到七点!大清早的,谁啊?” 周应淮也有些浮躁,眉眼之间是一片冷意,他一边快速穿上衣服裤子,一边在脑海中仔细回想,最后摇了摇头。 “不知道。” 他刚搬过来,跟这边的家属们都不太熟悉,应该没有人会这么早过来打扰他们。 害怕是工作上有紧急情况找他,周应淮加快了手中的动作,然后走了出去,离开时还不忘关上卧室的门。 程方秋则是继续趴在枕头上,有些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打开了卧室的门,她还以为是周应淮回来了,下意识地伸出手求抱抱,“老公。” 没第一时间得到回应,她就感觉不对劲地睁开了眼睛。 对上的是一双皱纹遍布的老眼。 居然是张桂香! “啊!”程方秋吓得尖叫出声,连忙拉紧身上的被子挡住自己的身体,她气得破口大骂:“你神经病啊?关门,关门!” “都是女人有什么不能看的。” 张桂香不太在意地撇了撇嘴,视线落在程方秋身上,她刚才可看见了,这丫头身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见不得人的红印子,一看就是晚上没少跟她男人折腾。 啧,没想到周同志看上去那么清心寡欲的一个人,关上门来居然会这么孟浪。 其实也不怪他,他这媳妇儿长得就跟狐狸精似的,一身皮子又白又嫩,前凸后翘的,哪个男人见了能忍得住。 张桂香暗骂了一句不要脸的小女昌妇。 随后眼珠子转了转,肆意在屋内打量了一圈,待看清后忍不住咂舌道:“你们可真舍得花钱,这家里都换的新家具吧?要我看,年轻人还是要节约一点儿……” “关你屁事,出去。”要不是身上没穿衣服,程方秋都想一巴掌扇她脸上,这都是什么人啊,一点儿边界感都没有。 还有她是怎么进来的,周应淮人呢? 想到这儿,程方秋直接大声喊道:“周应淮,周应淮!” “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听到程方秋爆粗口,张桂香不乐意了,在她看来,她比程方秋大几十岁,说教两句都是正常的,程方秋就得尊敬地听着,而不是这么没大没小地冲她大吼大叫。 再说了,她昨天下午出去遛弯了,没有赶上看他们家搬家具的热闹,也错过了程方秋分发吃食的好事,心里一万个懊悔,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了,自然是想好好瞧瞧周家的改动,顺便看看能不能顺点儿吃的。 结果在客厅转悠了一圈,别说吃的了,就连一根毛都没瞧见。 客厅没有,那自然就是在卧室了,所以她才会过来开门看看,谁知道都这个点了,她这个刚嫁过来的新媳妇儿还在睡懒觉!估计就是仗着婆婆不在身边,所以才理直气壮地睡到这个点。 哼,要是嫁的是他们老马家,看她怎么收拾她! 张桂香还想说些什么,胳膊突然被人用力一扯,然后面前的门就被人“砰”的一声给关上了。 对方没有收敛力气,她这把老骨头被这么一扯都快散架了。 张桂香龇牙咧嘴地想骂人,怒气冲冲地扭头看去,就对上了一双满含戾气和愤怒的黑眸。 面前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衣黑裤,面含韫色,阴沉沉地站在房门门口。 他在厂里一向是进退有度,斯文有礼的,此时却彻底冷下了脸,像极了索命的阎王。 “周同志。” 见状,张桂香身上的气焰顿时消散了不少,她有些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余光瞥见洒了一地的红糖,顿时心疼地一拍大腿,想上前将其捡起来,“哎哟,你怎么这么毛手毛脚的,多浪费啊。” 周应淮眉头轻蹙,长腿一迈径直挡在张桂香跟前,怒声道:“谁准你进来的?” 听见这话,张桂香不以为意地开口道:“门开着,我就进来了,你们家搞得这么好,我参观一下都不行?” 一边说着,一边还自以为亲切地冲周应淮笑了笑,“都说远亲还不如近邻,你看咱们就住对门,以后还有得互相帮衬呢,不至于这么小气,看都不让看了吧?” “滚出去。”周应淮气极反笑,眸中浮现几分暴怒的寒光。 当时他一开门,看见门口站着的是张桂香,第一反应就是想直接关门回去继续睡觉,毕竟当时楼梯间的事情确实闹得不太愉快,尤其是马树根那眼神,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有多恶心。 他从那时起就没打算跟这一家子打好关系。 可是她却说孩子生病了,她是为了孩子才来借糖的。 孩子到底是无辜的,尤其还生病了…… 周应淮一时心软就答应了下来,只是他记得很清楚,他进厨房去拿糖的时候把大门虚掩了的,没完全关紧是因为他骨子里的教养觉得这样让别人等在外面不太礼貌。 可没曾想,她居然在未经他的允许下就擅自进了门,而且还大摇大摆地在他们家东张西望,最后还把卧室的门给打开了。 没人知道当时他在厨房听见秋秋害怕惶恐的尖叫声时,心里有多么慌张。 那一刻他想杀死眼前这个老太婆的心都有了,还何谈好言好语! 既然她对他没有尊重,那他也没必要再继续给她脸。 张桂香没想到周应淮再次开口就这么不留情面,根本不按照套路出牌,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大早上的吵什么呢?” “发生什么事情了?” 大门口出现几道身影,衣着都有些凌乱,显然是听到动静就立马赶过来了。 张桂香一见来人了,顿时委屈地抹了抹脸,“老婆子我实在没办法了,家里老二感冒了,死活喝不进去药,医生说加点儿糖水给灌进去,但我们家刚好没糖了,就想着问周同志家借一点儿,谁知道周同志居然让我滚出去。” 听见张桂香的话,场面顿时陷入一股诡异的寂静。 “不应该啊,周同志不像是这样的人。” “但刚才确实听见周同志说滚出去了。” “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好半响才有人开口打破寂静,但是明显都是偏向周应淮这边的,张桂香一听更傻眼了,这些人怎么也不按照套路出牌啊! 这年头大家虽然都很热心,但也不是傻子。 周应淮刚搬过来,他们是不太了解,可由于他在厂里是位大红人,大家平日里或多或少都听厂里的其他人说过有关他的事迹。 从京市机械厂调过来的优秀技术员,个人能力突出,还是个大学生,日后前途一片光明,不说他十全十美,那至少也是一位正直向上的好青年。 至于张桂香,呵,那简直就是家属院一颗远近闻名的老鼠屎,爱占小便宜就不说了,还喜欢搬弄是非,颠倒黑白,大家早就对她深恶痛绝了。 所以他们怎么可能偏听张桂香的一面之词,就去帮她讨伐周应淮? “不想借就不借,欺负我一个老太婆,算什么男人。”张桂香骂完,就想走,但是看着地上的红糖,又觉得可惜,嘴唇嗫嚅半天,还是道:“你这糖都掉地上了,扔掉的话,还不如给我,我给孩子冲糖水喝。” “你还要不要脸了?”程方秋推开卧室的门,她气得满脸通红,冲上去就想打张桂香,但是却被周应淮给搂住腰身给拦住了。 “放开!”程方秋瞪了周应淮一眼,忍不住挣扎。 周应淮赶紧抱住她,喊她的名字:“秋秋。” 两人的视线对上,在看见对方不赞同的眼神后,程方秋渐渐冷静了下来,她不能冲动,像张桂香这种级别的奇葩,要是她动手了,那还不得被讹死? 被狗咬了,总不能咬回去,她得让她付出代价! “你还想打人?”张桂香被程方秋这气势给吓了一跳,往大门边上退去。 “呸,打你还脏了我的手呢。”程方秋翻了个白眼,随后指着地上的红糖道:“我们家好心好意要给你借糖,你不道谢就算了,还倒打一耙,有你这么做人的吗?” “还有,这红糖是你打翻的,你可别想赖账,赶紧赔钱。” 张桂香一听这话,瞬间炸了,急得跳脚:“你可别想污蔑我,这糖明明就是周同志自己打翻的。” “你不认?那我们去找调解员。”程方秋说着,就要出门。 周应淮一愣,但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 眼看他们理直气壮要去找调解员的架势,张桂香迷茫了,这糖难道真的是她打翻的?可是她连糖罐子的边儿都没摸到过啊,但是如果不是她打翻的,为什么程方秋这两口子都这么笃定? “等等!” 这话一出,程方秋唇角几不可察地往上勾了勾,但是面上却不显,听见这声音也没有停止脚步,直到快走出大门了,身后才又传来一道制止声。 “你们干啥去?” 这次程方秋停下了,她一停,周应淮也紧跟着停下了。 “这大早上的,大家都有事要忙,你孙女不是生病了吗?赶紧把钱票赔给我,这些糖你拿走,这件事我就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不然我肯定是要找调解员和你儿子的,你自己掂量吧。” 程方秋一脸不耐烦,再配上她张扬美艳的长相,显得十分不好惹。 第46章 糖 “糖不是我打翻的, 我凭什么要赔啊?” 张桂香一听要拿钱票出来赔这些打翻的糖,声音立马拔高,然后又极快地想撇清关系, “我就是过来借糖的, 什么也没干, 你们自己把糖打翻了可别想赖在我头上。” “那你怎么站在这儿?我们两家又不熟,你不是应该在门口等着吗?”程方秋冷哼一声, 见到张桂香跳脚的样子,唇边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周应淮也在旁边把前因后果给说了出来, 只是刻意把糖怎么打翻的给略过了。 “你们什么交情都没有, 人家没开口请你进门, 你是怎么好意思自己进去的?一点儿分寸感都没有。” “这大清早的, 周同志好心给你借糖, 你扰人清梦就算了, 还把糖给打翻了,得亏人家脾气好, 要是换作别人,不把你轰出来都算不错了。” “赶紧赔钱票吧,不然闹到调解员那里去多不好看啊。” 张桂香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显然她也知道未经允许私自进别人家是不对的, 但是她还是这么干了, 就是打定他们小夫妻应该不会追究,毕竟这种事可大可小, 邻里邻居的, 要是计较太多还会显得小气。 为了名声考虑,他们都不会跟她一个老太太计较。 可她忘了程方秋就不是个好惹的,要不然她楼梯间堆积了那么久的杂物, 也不会在撞上她之后,就被解决掉了。 张桂香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就见程方秋好似恍然大悟一般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指着她,“你私自进我们家,该不会是想偷东西吧?” “我可没有,你不要血口喷人。”张桂香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矢口否认,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然后想到什么,又恢复了冷静,“你有证据吗?” 见到她这反应,程方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没想到自己只是诈她一下,还真的就诈出了事情真相,她就说这个老太婆嘴里说着就参观参观,怎么会那么不懂分寸地去开卧室门,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你有证据证明糖不是你打翻的吗?你有证据证明你私自进我家不是想偷东西吗?” 程方秋才不会上她的当,这个年代没有监控,事情又是发生在她家,在场的人只有他们三个,是非黑白全靠一张嘴,这也是她敢说谎话诈张桂香的原因。 “这……”张桂香一时之间哑了声,她嗫嚅半天,只是重复道:“反正糖不是我打翻的,我没钱没票,别想让我背锅。” “那我刚才说要去找调解员解决,你为什么要拦着不让去?这不是心虚,是什么?”程方秋转头看向门口的众人,“大家伙都看到了,对吧?” “对,张婶子既然事情是你干的,你就承认了,把钱票赔了就算过去了,程同志和周同志心善,都让你赔多的。” “可不是嘛,这一大清早的,别浪费大家时间。” “我看找她没用,直接去找她儿子。” 话毕,就有人去敲对面的房门,张桂香见状就想上前去拦,但是她站在屋子最里面,赶出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没一会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打开的是一个小姑娘,面黄肌瘦的,头发也乱糟糟的。 “这不是你们家老二吗?我看精神挺好的,哪像是生病了。” 马盼娣站在门口,有些懵愣地看着楼道间的叔叔婶婶们,她眼珠子一转,看向了程方秋,眸光瞬间一亮,试探性地叫了一句,“漂亮阿姨。” 程方秋答应了一声,然后示意让周应淮拦住张桂香,她则是半弯下身,看向眼前的小姑娘,柔声问道:“盼盼,你感冒了吗?” 马盼娣下意识地摇头,她要是感冒了,不光难受吃不下去饭,还要被奶奶他们骂,她不敢感冒。 “你这丫头,感冒了还跑出来干什么,赶紧回去。”张桂香想上前把马盼娣给拎回家去,但是路却被一抹高大的身影给拦住了,拦得死死的,一点儿缝隙都不给她留。 马盼娣被张桂香的声音给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己奶奶就在人群里,她缩了缩脖子,就想听话回家,程方秋也没拦住,只是说道:“把你爸爸妈妈叫出来。” 话音刚落,不用马盼娣去叫,屋子里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没一会儿两个男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他们都穿着背心和裤衩子,脸上全是困倦,显然是刚醒来没多久。 “吵什么呢。”马常军不耐烦的神色在看见外面围了一圈人之后渐渐消散开来,然后缓上一副笑脸,轻声询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妈过来借糖,把我们家的糖罐子打破了,赔钱票吧。”程方秋站直身子,淡淡地瞥了两人一眼。 其他人也附和了几句,说可以作证。 马常军和马树根都是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的张桂香就急得开口否认了,“我呸,你这个小贱人,嘴里没一句真话,我根本就没干过这事!” 闻言,周应淮冷下脸,“嘴这么不干净?我看也没有好好商量的必要了,直接报警吧,私闯民宅,损坏他人财物,偷盗,辱骂他人,够关一段时间了。” 这么多罪名砸下来,张桂香眼前一黑,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事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她就是心痒,想到周家搞点儿好处,怎么就这样了呢?以往那些人不都是乖乖吃了这个哑巴亏吗?别说报警了,就是调解员都没找过啊。 “周同志,你先别着急,没必要报警吧?就是一件小事,我们家赔。” 马常军丝毫没有怀疑事情的真相性,他这个当儿子,最了解当妈的德行,以前没闯出大祸,也没得罪大人物,所以他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数次的纵容,居然演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妈现在胆子大到就连高级技术员家里都敢招惹了! 想到他最近的工作变动,马常军只觉得浑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他赶紧回屋找到张桂香平时藏钱的地方,估摸着红糖的价格和票据,从中数了对应的数量出来,刚想走,又停下了脚步,然后咬了咬牙,一狠心又多数了几块钱出来。 “周同志,程同志,这件事是我们不对,我在这儿替我妈给你们赔不是了。”马常军讪讪一笑,然后讨好般地将钱票递给距离最近的程方秋手中。 “儿子,这钱不能给啊,他们就是在讹我们!”张桂香话刚出口,马常军就忍无可忍地瞪了她一眼,厉声呵道:“闭嘴!” 她都不知道她给他惹了多大的麻烦。 张桂香被吼得僵在原地,好半响都没能说出话来,心里觉得委屈的同时,对程方秋和周应淮这两个人的恨意又深了些,短短几天,她在他们身上栽了两个大跟头。 “马同志,你还是好好管管你妈吧,年纪大了就待在家里少出门,上次说你家大女儿摔伤了膝盖,从我家借走了碘酒,到现在都还没还,今天又说你家小女儿感冒了,去周同志家借红糖,呵呵,嘴里没一句真话。” “可不是嘛,她还整天在家属院哭穷哭命苦,问这个要吃的,问那个要用的,咱们可都不欠你们的,没义务要惯着,再有下次,就别怪我们不讲究邻居情分了。”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我们家属院的风气就是这样被搞坏了的。” 眼看马常军肯管事,没有像往常一样和稀泥,众人心里一直憋着的火也不藏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一次性吐个干净,免得还有下次,下下次。 马常军自然是一个个赔笑,脸都快笑僵了,才把这些人给送走。 “既然事情都解决了,我们也回去了。”程方秋不想跟他们过多接触,拿着钱就想回去。 马常军自然也没拦着,上前把张桂香从人家门口拉回来后,就目送他们关上了门,直到那扇大门被关上了,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淡了下来。 “儿子,他们都是……”张桂香不死心,还想解释两句,但是脸上却突然挨了一个巴掌,打人的是马树根,他眼睛瞪得老大,眼珠子都快凸出来,看上去甚是吓人。 张桂香捂着脸,大气都不敢出。 而马常军就在旁边冷眼旁观,对于自己妈被自己爸打了这件事毫无动作。 马盼娣到底是个孩子,吓得惊呼一声,然后又习以为常地瑟缩着身子,躲去了厨房。 “还嫌不够丢人!”马树根大力将人推进家,然后把门给关上。 马家面积不够大,人多,东西也多,就算平时有收拾卫生,但依旧显得乱糟糟的,尤其是上次他们把楼梯间的东西都给搬回来之后,就显得更逼仄了。 小小的空间恨不得一块掰成两块用,老人,年轻人和小孩子的东西混杂在一起,空气中都飘散着一股子怪味。 “妈,这一大清早的,你又在折腾什么?怎么跟对门的闹起来了?”马常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有些心累地揉了揉眉心,想到什么,眉头更是紧紧皱了起来。 “他们还说你撒谎盼盼感冒了?你知不知道祸从口出,万一盼盼真的感冒了,你就高兴了?” 张桂香难掩心虚地动了动嘴皮子,但听到这儿,还是忍不住辩驳了一句,“那丫头身体好着呢,生不了病。” “你以后少跟他们打交道,再有下次……”马常军顿了顿,心狠道:“我就把你送回乡下去。” 杨丽群开门进屋,听到的就是这句话,眸光都亮了亮。 “要把爸妈送回去?啥时候啊?” 第47章 他剪了板寸 杨丽群原本因为这么早就被婆婆叫起来去供销社买菜烦着呢, 结果一回家就听到她男人说要把婆婆公公送回乡下的消息,一时高兴地都忘了要装一装,整张脸染上了笑意。 甚至她都开始在心中琢磨要给他们买哪一趟回家的车票了, 最好是越快越好。 谁知道还没开心几秒, 就被张桂香尖声给打断了思绪。 “你是不是就巴不得我跟你爸回乡下去?我们老马家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不孝顺的儿媳妇儿,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张桂香本就又气又慌,见到杨丽群幸灾乐祸, 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外面的人和家里两个男的她不敢得罪,难道还收拾不了她这个花了那么多彩礼钱买回来的儿媳妇儿了吗? 说完, 就气势汹汹地上前想往杨丽群身上打。 但杨丽群也不是个软脾气, 见张桂香扑上来打人, 当即就伸出手还了回去, 她年轻, 手劲也大, 张桂香自然不是对手,一个没站稳, 就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发出痛苦的哀嚎。 “哎哟,儿媳妇儿打婆婆了,还有没有天理了。”张桂香顺势躺在地上, 双手用力拍打着大腿, 好像是受了这天底下最大的委屈一样。 杨丽群嗤笑一声,居高临下看着她撒泼, “你先动手的还好意思叫, 真不要脸,平时其他事我都可以忍着,但你要是跟我动手, 这事没完!” 她不聪明,但也不蠢,婆家动手打儿媳妇儿,只分一次和无数次,要是第一次被打就忍气吞声,那就等着挨一辈子打吧。 张桂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她杨丽群才不要步这个老东西的后尘呢。 “你,你……”张桂香指着杨丽群半天说不出话来。 马常军看不下去了,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够了!妈你少说两句,一家人动什么手,传出去平白让人笑话,我没跟你开玩笑,要是你再出去惹事,我肯定送你回去。” “尤其是周同志他们家,你少往人跟前凑,幸好周同志他们没再说什么了,不然你儿子我的前途就要被你给毁了。” 他现在待的部门没有什么发展前途,工资也好几年没涨过了,所以他一直都有转岗的想法,而周应淮带领的技术部门就是他的第一志愿。 本来住在对门,他还觉得是得天独厚的绝佳优势,可以趁机打好关系,到时候转岗也轻松些,谁知道他还没来得及跟家里人说,他妈就给他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出来。 先是因为楼梯间杂物起了争执,今天又撒谎想去人家家里搞点好处…… 现在优势都成了劣势,甚至差点儿演变成仇人! 张桂香最听她这个儿子的话,一听事关马常军的前途,她吓得也不敢再撒泼了,麻利地从地上爬起来,忧心忡忡道:“要不我上门跟他们道歉去?” 她也不知道那姓周的那么有本事,要是早知道,她肯定不会挑他们家犯糊涂。 “事情都发生,道歉有什么用,人家现在肯定不想见到你。”马树根出声打消了张桂香的念头。 马常军也觉得马树根说得有道理,便点了点头,随后又看向杨丽群,语气放软了不少,“丽群,我妈她年纪大了,脑子不清醒,她不是真的要跟你动手的。” 话毕,又补充道:“她好歹是我亲妈,你能不能放尊重一点儿?” 杨丽群冷哼一声,但到底是给了所有人一个台阶下,没有过多计较。 相比于这个,她更好奇他们刚才说的事情,她全程听得云里雾里的,什么周同志,什么道歉…… 她去供销社买菜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能让一向孝顺,爱面子的马常军松口要把张桂香送回乡下去?而且还事关马常军的前途。 难道是张桂香做了什么,得罪了周同志,然后差点儿影响到马常军转岗的事情?他想转岗,她也是前天才知道的,所以才会在昨天遇见周同志和他老婆后笑脸相迎。 可对方态度淡淡的,她也没去热脸贴冷屁股。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闻言,在场的人脸上都不太好看,马常军更是往房间里走去,“事情都过去了,问这么多干什么?” 他越这样,就越是有鬼。 杨丽群知道问他们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便冲进厨房从里面揪出两个女儿,在她的逼问下,总算是知道了前因后果,她当即就炸了,缠着马常军要说法。 “那么多钱,那么多糖票,就这么赔给人家了?上次我弟媳妇儿出月子,我说拿一张糖票去做人情,你都不愿意,你老娘一惹事,你就给出去了?” 马常军刚想睡个回笼觉,就被杨丽群从床上薅起来了,他不耐烦地一把甩开她的手,“吵什么吵,烦死了,你每天就知道往娘家搬东西,那你回娘家过日子去。” “马常军你还是不是人,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来,这么多年我操持家里上上下下,给你生了两个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那些钱票里有一部分是我的工资,我给娘家弟媳妇儿怎么了?” “都是一家人,你非要算那么清楚是吧?我懒得跟你说,简直不可理喻。” “马常军!” 两夫妻吵翻了天,张桂香在客厅里没忍住骂了一句,“跟你男人吵什么吵,嫁进来这么多年就生了个两个丫头片子,顶什么用,怎么有脸吵,我们家常军没跟你离婚,就算对得起你了。” 听见这话,杨丽群滞了一瞬,这一直是她心里的疼,张桂香无疑是在往她心窝子里戳。 “还愣在那儿干什么呢,做饭去啊,等会儿不上班了?” “你给我个交代,我就去,不然大家都别想好过。” “真是反了天了……” 马家一阵鸡飞狗跳,时不时就传出来几句争吵声,让楼上楼下看足了热闹。 程方秋和周应淮关上门后,就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也就不知道马家发生了什么。 “太气人了。”程方秋将马常军给的钱票随手扔在桌子上,气得深呼吸好几次才把那股烦闷感驱散出去。 “不气,不气,以后不来往就是了。”周应淮轻轻拍着她的背,见她情绪稳定下来,才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问道:“早餐想吃什么?” “你不继续睡觉了吗?”程方秋问完就觉得自己这话太过多余,别说周应淮了,就连她被闹了这一通,也是毫无睡意了。 正想说她帮他去做饭的时候,周应淮突然抱住了她,下巴抵在她的脖颈处,低声道:“秋秋,对不起,刚刚是我做事不够谨慎,才让她进了屋。” 如果进屋的人是个男人,还是个穷凶极恶的男人…… 他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听出周应淮语气中的后怕和颤抖,程方秋先是愣了愣,然后才转身回抱住他,也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周应淮的眼眶居然红了一大片。 或许是觉得在她面前红了眼睛有些丢人,他便偏了偏头想躲开她的视线,可是却被她给捧住脸,强硬逼他和她对视。 “别把错往自己身上揽好不好?” 程方秋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伸出指腹蹭了一下他湿润的眼角,一点点将其擦干净,耐心安抚道:“乖,我们不内耗,遇到她那种奇葩又不是我们的错,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一个“乖”字,再加上她温柔轻缓的语句,周应淮动荡的内心渐渐平复下来,他点了点头,安安静静地抱了她一会儿,才放开她。 “你先去洗漱,我把那些糖收拾一下,然后把饭煮上。” 程方秋颔首,调转脚步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她也就没看见周应淮眸中一闪而过的阴鸷。 吃完饭后,两人又睡了一会儿午觉,然后才倒腾那些请帖,程方秋不敢再动笔,只是指挥着周应淮操作,很快就设计好了请帖的样式。 中规中矩,又带着些许小巧思,总之程方秋很满意。 再者就是周应淮的字迹有点儿出乎她的意料,她之前在知青点见过周应淮的字,那时候她就知道他写得一手好字了,但没想到认真书写的情况下,他的字迹会这么令人惊艳。 行云流水,遒劲有力,一看就是多年练出来的。 刚好,程方秋便以此为理由,将写请帖的任务全权交给了他。 样式搞定了,接下来就是人员名单,萍乐村的婚宴交给了程保宽和丁夕梅负责,他们小两口只要负责准备荣州的婚宴。 而程家能来省城参加婚宴的就那么几个亲近的亲戚,丁夕梅早就把名单给她了,周家那边就更简单了,估计只有周应淮弟弟一个人来。 最令人头疼的是厂里要请哪些人。 这里面的水就深了,人情世故,走错一步就可能无形中得罪人,但机械厂几百上千名员工,又不可能都请…… 两人没什么经验的人面面相觑,有些犯了难。 程方秋咬了咬唇,脑海中突然想起一个人,眸光一亮,“哎,你那个同事不久前不是刚结婚吗?我们向他们取取经?” 周应淮眉头却是轻蹙,“他是副厂长,又是二婚,请的人比我们有讲究,可参考性不大。” “你管副厂长叫同事?”程方秋嘴角抽了抽,然后想起徐琪琪,她之前还为她一个漂亮小姑娘嫁给心有前妻的糟心二婚男感到不值,但现在得知男方的身份不一般后,莫名感到了一丝小小小小小的安慰。 嫁都嫁了,男方有身份地位总比普通人强,至少能带来宽裕安稳的生活。 “他是副厂长没错,但是技术部门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所以……” 他跟常彦安关系还可以,但没到朋友的程度,又觉得对方不算是自己的领导,便如此称呼了。 程方秋不太关心这个,她现在更关心请帖的事情,便打断了周应淮的话,“那怎么办啊?” “其实也可以去问问他们,聊胜于无。” “嗯。”程方秋深感认同,而且还可以请教一下别的问题,总比他们两个新手在这儿胡乱摸索强。 确定后,他们准备去供销社买点儿东西,就直接去常家。 正巧供销社旁边就是理发店,周应淮还抽空去剪了个头发,这个年代没什么发型可言,师傅直接给他剃成了利落的板寸,这个发型看似简单不出错,其实很考验人,能把它驾驭得好看,就要看颜值了。 程方秋给钱后,一回头就看见周应淮正站在镜子前面用手扒拉脸上的小碎毛。 阳光顺着窗户洒进来,正巧落在他身上,黑衣黑裤显得他格外高挑冷峻,他的五官深邃立体,轮廓锋利,是很矜贵高冷的长相,但是配上板寸之后,却给他整个人都添了几分野性。 又痞又帅,可以称得上万里挑一。 程方秋看着看着,不自觉咽了口口水,视线落在他那些又短又硬的头发上,思绪不禁渐渐飘远。 啧,如果他晚上再往她怀里钻,肯定很扎吧? 第48章 熟透的苹果 “秋秋, 我脖子后面有点儿痒,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有头发没弄干净。” 周应淮的话唤回了程方秋的思绪,她连忙中止脑中的胡思乱想, 快步上前, 耳尖却偷偷爬上一丝薄红。 “往下蹲一点儿。”他很高, 两人都站直的情况下,她完全看不清他的脖颈。 周应淮听话地乖乖弯下腰, 将脑袋送到她手边,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一把他毛茸茸的脑袋, 果然很是扎手, 想到这儿, 她瞳孔微微放大, 倏地将手收回来。 “怎么了?”他微微侧头看向她, 由于逆着光, 阴影将他的侧脸轮廓勾勒得越发立体,又长又浓密的睫毛微阖, 中和了他身上那股淡漠的凌厉感。 “没什么。”程方秋清了清嗓子,漂亮的眼眸当中闪过一丝心虚,打死她,她也不好意思告诉周应淮她想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颜色废料。 闻言, 周应淮不疑有他, 重新垂下头。 这样子像极了前世她朋友养的那条大金毛,又乖又可爱, 总是让人忍不住想去蹂躏两把。 程方秋在心中深深唾弃了几遍自己这时不时就跑偏的脑子, 深吸一口气,聚精会神地扒拉开他的衣领,在上面认真搜寻起来, 然后果真在衣服下面看到了几根短小的头发。 都是些碎发,有些不好拿出来,她的指腹在上面蹭了又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将它们全都抓住,然后扔到店里的垃圾桶里。 又仔细看了好几遍,确定没有碎发,正要说好了的时候,余光一瞥就突然发现他整个人像是熟透了的大苹果,大片大片的红从脖颈处泛出来,蔓延至耳朵,后背…… 她鬼使神差地摸了一下他的脖颈,手下的人便几不可察地颤栗一下。 随后他便开口催促道:“好了吗?” 声音如常,甚至是有些冷。 “好,好了。” 程方秋抬眼,就看见周应淮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领,然后又拿起桌子上买的东西,神色自若地招呼她一起离开。 她眨了眨眼睛,抬起脚步跟上他的步伐,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耳尖看去,那里的绯红依旧耀眼,证明她刚才没看错。 程方秋心跳骤然间加速了一瞬,唇角也往上勾了勾。 看来,不是她一个人会产生些见不得人的想法。 酷热的正午时分已经过去,骑着自行车吹着风不是很热,程方秋也有闲心去打量沿路的风景,荣州机械厂在国内算是数一数二的杰出单位,占地面积巨广,生产区和生活区泾渭分明,互不打扰。 每一条小道上都种有南方特色绿植,尤其以银杏树和香樟树居多,阳光穿过枝桠落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圆圈。 常家是独栋的小洋楼,就在人工湖旁边,离家属院不远也不近,程方秋自打进入这片区域后,就觉得自己眼睛不够看了,羡慕得有些牙疼。 她也好想住小洋楼啊,不光面积更大了,隐私性更强了,舒适度更高了,更重要的是能远离莫名其妙的奇葩邻居,减少没必要的社交。 虽然她知道等周应淮调回京市后,她能住上比这儿更好的房子,但此时她越想越心动,便没忍住戳了戳他的后腰。 “淮哥,怎么才能住过来啊?” 听见这话,周应淮先是一愣,然后才道:“主管以上。” “你现在是高级技术员,那岂不是就一步之遥了?”程方秋眼睛亮了亮,忍不住将脸埋进他的后背,嗲着嗓音撒娇道:“加油,加油。” “好。” 程方秋知道周应淮会答应,但没想到他这么果断,一点儿推脱的话都没说,比如升职没那么简单,一个萝卜一个坑,得慢慢来…… 她先是愣了一瞬,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实现在住得也挺好的……” “住过来会少很多事。”早在发现隔壁邻居一家子都是些非正常人开始,他就动了搬过来的想法,所以就算她不说,他也会朝着这方面努力。 想到他的研究成果快成功了,他深邃的眼眸当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 “那倒也是。”程方秋赞同地点头,脸颊顺势在他背上蹭了蹭,后者身子瞬间僵硬一瞬,好在常家很快就到了,他将自行车停下,避开了那抹扰乱他心神的软香。 程方秋倒是没注意到周应淮刻意远离的动作,她的注意力都被眼前的小洋楼给吸引走了。 偏欧式的设计,门口是一扇雕花大铁门,院子里种了很多绿色植被,显得生机勃勃,当然前提是忽略掉墙角那一片蔫蔫的蔷薇花,当初摇曳生姿的花朵此时有气无力地垂着脑袋,看起来下一秒就会彻底枯萎。 程方秋多看了两眼,就收回了视线。 二楼带一个延伸出来的小阳台,装饰着白色蕾丝窗帘,风一吹,格外优雅梦幻。 一楼的玻璃窗都开着通风,跟二楼同款的窗帘随风飘动,遮挡了些许视线,但还是能隐隐约约看清里面的装饰。 程方秋一眼就看见了沙发上正躺着一道曼妙身影,倒不是她眼神好,而是今天徐琪琪穿了一条红色布拉吉,颜色艳丽,想看不见都难。 主人在家,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好消息,至少没有白跑一趟。 程方秋敲了敲门,大铁门发出刺耳的响声,里面的人似乎听到了这个动静,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朝着门口看过来,两个女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紧接着后者就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快步跑了出来。 小洋楼的门被打开,徐琪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脸上满是惊喜的笑意。 “徐同志。”程方秋和周应淮主动打了个招呼。 徐琪琪应了一声,跑过来打开了院门,笑着喊道:“周同志,程同志。” 话毕,又看向程方秋,“我还说你们刚领完证,肯定有一堆事情要忙,所以打算等周同志上班了,再去找你玩呢,没想到你先过来了。” “可不是嘛,每天都有一堆事情要忙。” 程方秋也笑了,眉眼弯弯地附和两句,随后将来意说了出来,“刚刚我和他还在家里忙请帖的事情呢,结果就被名单给难住了,我在这边也不认识几个人,就想到你和你爱人刚结婚,过来取取经。” “这事你算是找对人了。”徐琪琪冲程方秋眨了眨眼睛,然后直接拉着她的手让他们进门,“这么大的太阳,别在外面站着了,快进来坐。” 屋内比外面凉快了不少,程方秋没有肆意打量,只是匆匆瞥了几眼,就跟着徐琪琪坐在了沙发上,周应淮则是把刚才在供销社买的东西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才坐下。 “人来了就行,带什么东西啊。”徐琪琪娇嗔了程方秋一眼。 程方秋摆了摆手,知道这都是客套话,便也笑道:“就是一点儿小心意。” 徐琪琪也只是提了一嘴就没有多说了,随后起身去厨房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水。 两人都是活泼开朗,豁达乐观的性子,一举一动都讲礼貌懂分寸,气氛融洽,聊了两句,一时之间竟都生出了相见恨晚的感觉。 “秋秋,等你家周同志去上班了,我带你去城南那家裁缝铺里做衣服,那里有个裁缝手艺可好了,我的婚服还有那件蓝色的裙子都是找她做的。” 徐琪琪兴奋地握紧程方秋的手,提到这个,唇角的弧度那是压也压不住,“对了,婚服就在楼上,我等会儿拿给你看看。” “好啊。”程方秋眸光亮了亮,“我也想找裁缝做婚服,正愁没有靠谱的裁缝呢。” “那得抓紧时间去了,不然可能来不及。” 徐琪琪给她讲了一遍省城这边裁缝铺的大致规矩和价格,要先带着布料去裁缝铺和师傅商量样式,然后就是交定金拿对应的号码牌。 衣服做好后会让顾客拿着号码牌进行验收,如果不满意的话可以要求师傅修改,但是只能免费修改两次,超出这个数量就要额外交一些钱。 最后才是一手交付尾款,一手交付衣服。 毕竟是省城,规矩比小地方的要多,价格也比小地方的要贵,但好在听徐琪琪的话头是一分价格一分货,做衣服的师傅都有十几年以上的经验,手艺好,速度快,提出来的要求基本上都能满足。 “那明天我们就去。”听徐琪琪说时间可能会来不及,程方秋就有些着急,说完,才意识到她还没问徐琪琪明天有没有空呢。 好在徐琪琪很爽快地就点了头,“当然可以,那吃完早饭我就过来找你。” 两人敲定这件事情后,徐琪琪突然俯身朝着程方秋靠近了些,还吸了吸鼻子,一脸惊喜地问道:“秋秋,你用的是友谊牌的雪花膏?” “这也能闻出来?”程方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脸蛋,这个年代护肤品的种类不多,她也不敢胡乱用,就只买了雪花膏用来做基础的保湿。 这个牌子的雪花膏味道不大,只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她早上涂的,现在应该早就没有味道了啊,怎么徐琪琪还是能闻出来,还猜的这么准。 “这个牌子的我用了很久,但后面发现不适合我就换掉了。”徐琪琪顺势就贴着程方秋坐着了,“你要不要用用我现在用的这个,我觉得还不错。” 女人一旦聊起有关护肤的东西,就停不下来了。 说着说着就要上楼去参观一下徐琪琪买的一堆“变美神器”,两人完全没有留意到一旁坐在单人沙发上,脸色越来越黑的周应淮。 第49章 心机狗男人 眼看她们即将离开客厅, 周应淮的视线掠过徐琪琪紧紧挽着程方秋的手,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道:“请问还有水吗?” 这一声成功引起了两个女人的注意。 徐琪琪这才看到周应淮已经空了的水杯,她一拍脑门, 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还有的, 我去帮你倒。” “麻烦了。” 周应淮也没客气, 起身将自己的水杯递给了徐琪琪,在后者前往厨房的下一秒, 他就直勾勾看向了程方秋,那双冷峻深邃的眼眸中覆上一层郁色, 开口时尾音微沉带着淡淡的委屈, “秋秋。” 单单只是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他就抿紧了薄唇, 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她, 那模样活像是被人抛弃了的小狗狗, 可怜巴巴的。 见状,程方秋心口一颤,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从进门开始就没分给过周应淮一个眼神,甚至就连来这儿的目的都快忘了,只顾着和徐琪琪聊天。 而周应淮全程都被单独甩在一边,话也插不上, 设身处地想一想, 真的怪可怜的。 她心中蔓延开一丝愧疚,扭头见徐琪琪还在厨房没出来, 便上前握了握他的手, 指尖在他掌心勾了勾,安慰道:“抱歉,我……” “没事, 不用跟我道歉,我理解的,她是你在这儿交的第一个朋友,你们好好聊。”周应淮打断了她的道歉,然后颇为善解人意地回握住了她的手,“只要秋秋心里有我就行。” 对于周应淮的懂事,程方秋更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了,“快到饭点了,我问完琪琪名单的事情,我们就回去吃饭。” 周应淮唇角轻轻往上勾起,正要答应,就见徐琪琪端着水杯重新走了回来。 “吃饭?你们今天就留在我们家吃吧,我老公做荣州菜很好吃的。” 几乎是在徐琪琪刚开口的时候,程方秋就猛地甩开了周应淮的手,然后往旁边挪动了两步,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避嫌意味十足。 周应淮勾起的唇间瞬间耷拉下来,看向徐琪琪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幽怨和不善,但是后者浑然不觉,将水杯重新递给他后,就又挽上了程方秋的胳膊。 程方秋为难地看了一眼徐琪琪,又看了一眼周应淮,试探性开口道:“还是下次吧,我们来得突然……” “别跟我客气,今天中午我们买了很多菜回来,保管够吃。” 徐琪琪以为程方秋是担心食材问题,赶紧打消她的顾虑。 程方秋动了动嘴皮子,想不到拒绝的其他理由,便想借着要忙请帖名单的事情,推脱掉吃饭的邀请。 但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徐琪琪像是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一样,及时道:“对了,我们当初结婚的时候,我老公从厂里人事那儿要了一份人员名单,但是我不知道他放哪儿去了,等他回来,我让他拿给你们。” 话又被堵了回来,程方秋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了,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秋秋走吧,我们上楼看看。” 徐琪琪眨了眨眼睛,见程方秋脸上有些犹豫,眼珠子转了转,最后将视线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周应淮,想到什么,语气突然变得有些阴阳怪气。 “周同志先自己吃点儿零食和水果,我老公应该快下班回来了,你们到时候聊,你老婆就先借给我一会儿,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周应淮眉头皱了皱,对于徐琪琪突然的敌意有些不解,他没看她,而是看向程方秋,“秋秋,你想去吗?想去就去吧。” “走吧?”徐琪琪侧身挡在两人中间,向程方秋撒娇。 徐琪琪热情似火,整个人依偎在程方秋身侧,柔软的身躯直直往她身上贴,又用一双弯成月牙状的大眼睛笑眼盈盈地望着她,程方秋一颗心都软成了泥,愣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毕竟谁能对一个香香软软的漂亮女孩子说“不”呢。 再加上她的确很想去看看徐琪琪的婚服以及那些这个年代流行的护肤品,便半推半就地跟着上了楼。 至于周应淮……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他正捧着水杯,低垂着脑袋,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心不在焉,无精打采。 程方秋咬了咬唇瓣,内疚涌上心头,然后不受控制地发酵开来,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选择。 但是面对徐琪琪时,她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对待,不然就是对双方的不尊重。 等上了楼,彻底看不见楼下了,徐琪琪滔滔不绝的话突然停了下来,她一脸认真地握住程方秋的手,略带担忧地问道:“你老公是不是在限制你的交友啊?” “啊?”程方秋愣了一瞬,然后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反驳道:“没有啊。” “是吗?我总觉得怪怪的。”徐琪琪听程方秋这么肯定地说没有,便没有放在心上了,“没有就好,不然简直太可怕了。” 但是程方秋却产生了一丝怀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经过徐琪琪这一提醒,她好像也觉得有些怪怪的。 仔细回想起来,周应淮刚才对她说的话完全就是茶言茶语,用可怜兮兮的小表情说只要秋秋心里有我就行…… 要不是徐琪琪在旁边用话堵住了她的话,这会儿估计她早满怀心疼愧疚地跟周应淮一起回家了。 这完全就是心机狗!亏她还以为他是委屈小奶狗呢! 明明刚来常家的时候,他都很正常,好像就是在徐琪琪贴着她坐开始,周应淮就有些不对劲了。 不会吧,周应淮这个醋王就连女生的醋都吃? 程方秋气得暗暗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决定等会儿回家了,就好好跟他说一说这个问题,虽然不至于到徐琪琪口中限制交友的程度,毕竟如果真的不让她和徐琪琪交朋友,早在一开始他就不会让她来常家。 但是周应淮这个有些偏执的占有欲也该调教调教了,不然一味的纵容,只会愈演愈烈。 思及此,她深吸一口气,收敛思绪认真听着徐琪琪的介绍。 二楼有两个房间,一个卫生间,一个书房,徐琪琪带她去的是主卧,刚才从外面看到的那个大大的阳台就在主卧里,进门右手边是一整排的大衣柜,左边则摆放着一张床和梳妆台。 床上铺着粉色带碎花的四件套,没有整理,有些乱糟糟的。 徐琪琪显然忘了这回事,她赶紧上前掩盖性地扯了扯被子,将其扯得平整了些,讪笑道:“今天起得太晚了,所以……” 都怪常彦安那个狗东西,折腾她到半夜,自己一大早倒是神清气爽地去上班了,一整天都不回家,留她一个人累到一觉睡到大中午,根本就没精力整理床铺。 “你先在这儿坐一下,我去拿我的婚服。”徐琪琪觉得有些尴尬,便干脆转移了话题。 程方秋也识趣地走到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坐下,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桌面上的东西,全是女孩子常用的物品,护肤品,发绳,发卡,手链,项链…… 看了一圈,程方秋的视线最终停留在梳妆台左上角摆放着的一只毛绒玩偶上面,小兔子的形状,毛发雪白,一看就是主人精心爱护着的。 “这是我最好的朋友送我的,他去沪市读书了。”徐琪琪从衣柜里拿出婚服,一回头就看见程方秋在盯着小兔子看,眸光也不禁变得柔和了些。 程方秋循声回头,笑着道:“还挺可爱的。” “他的眼光就好了这一次,你不知道他之前给我送的,啧,都是些什么鬼玩意儿。”徐琪琪话里话外都是嫌弃的意思,但是语气却是轻快上扬的。 程方秋看破没说破,轻笑两声,便看向了徐琪琪怀里抱着的婚服,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真好看!” “嘿嘿,多亏了你给我的设计图。”徐琪琪将婚服放在床上,方便程方秋看得更仔细,“这是我穿过最漂亮的衣服,我有两个表妹当时还说以后要借我的衣服去结婚,我都没舍得答应。” 徐琪琪是真的很会提供情绪价值,一个劲地夸她眼光好,审美高,程方秋都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秋秋,其实我早就想问你一个问题了。” 程方秋此时心情正好,看出徐琪琪是真的有话要说,但是又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便道:“我们现在不是朋友了吗?朋友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问的?” 听见她的话,徐琪琪有些紧绷的身体顿时松懈下来,唇角的笑意更浓,她让程方秋先等一下,然后便去衣柜翻出了两条裙子,用衣架挂好,一只手拿着一件,展示给程方秋看。 “你看出什么了吗?” 闻言,程方秋左右对比了一下,缓缓开口:“布料一样,款式不同。” 几乎只是一眼,她就看出了徐琪琪右手边拿着的就是她上次帮她设计的裙子,而另一条不是她设计的。 “还有呢?”徐琪琪双眼发亮,追问道。 程方秋抿抿唇,犹豫两秒,试探性地开口:“一美一丑?” 话音刚落,徐琪琪就高兴地原地跳了起来,“对!” “秋秋你不知道有多少人问我这件裙子在哪儿买的,她们都想买同款。”徐琪琪语气难掩兴奋,她将裙子随手扔到床上,跑到程方秋身边,她一双美眸瞪大,“上次还有人出一百块跟我买,但我没舍得卖。” “一百?” 程方秋也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她就是根据徐琪琪的身材样貌随便设计了一条裙子,甚至都没怎么用心,居然这么受欢迎? “对啊,那些干部子女都是人傻钱多的。”徐琪琪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说完便打了打嘴,这话不是把她自己也骂了进去吗? 程方秋见她反应过来,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出来。 “所以我就是想问问你,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愿不愿意帮她们设计一下衣服?”徐琪琪说完,又补充道:“当然是有报酬的。” “卖设计稿?”程方秋脑子很灵活,几乎是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是这个意思,我就负责把她们约出来,你就负责帮她们选选布料,画画图就可以了,一张设计稿收十块钱,咱俩二八分,一九分也成。” 徐琪琪双眼亮晶晶的,“我们在家每天也无聊,还不如跟她们出去逛逛街,吃吃饭,就当作打发时间了,还不用我们出钱。” 听到这儿,程方秋说不心动是假的,但是…… “琪琪你怎么会想到干这个?你应该不差钱吧?” 徐琪琪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犹豫了一会儿,本想撒个慌糊弄过去,但看着程方秋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眸子,她叹了口气,最后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而且不管是朋友之间,还是合作伙伴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如果她一开始就说了假话,那这段关系到最后一定会变得面目全非。 第50章 嗓子发干 “以前是不差钱, 但是我爸前段时间工作上出现了一些纰漏,当时家里找关系疏通,几乎花掉了所有积蓄, 虽然到最后也没什么用。” 徐琪琪说到这儿, 苦笑一声, 然后才继续道:“要不是我老公家里帮了忙,恐怕我爸现在就不只是调到县里工作那么简单了。” 光鲜亮丽是表面,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才是常态。 程方秋没想到会牵扯出徐琪琪的伤心事,她连忙上前拍了拍徐琪琪的肩膀, 嗓音有些不自然地沉声道:“抱歉……” “没事, 你又不是故意的, 反正都过去了。”徐琪琪耸耸肩, 重新勾起唇角, “以前有我老爸养, 现在有我老公养,我的日子还是好过的, 只是虽然都是手心向上要钱,但到底是不一样的。” 这也是她想跟程方秋一起赚钱的原因之一。 说完,她双眼满含期待地看着程方秋,“秋秋, 你觉得怎么样, 要不要跟我合作?” 程方秋长睫颤了颤,眸中闪过纠结和犹豫, 其实刚开始听到徐琪琪的提议时, 程方秋心动和拒绝各占一半,因为她现在手里有一笔不少的小金库,周应淮还说过段时间会将这个小金库添得更饱满。 她就算在家躺着当条咸鱼, 也能在七十年代过上舒舒服服的自在日子。 但是在听过徐琪琪的话后,她改变了主意。 “好,合作。” 钱是个好东西,没人会嫌多,活在人世间就离不开钱,经济实力会带来实实在在的安全感和底气,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拼了命地要往上爬? 一段婚姻会存在很多不稳定性,但有钱能解决其中大多数的问题。 就比如她和周应淮,她一开始不就是奔着他有钱有权有势去的吗?可以说,只要他不犯原则性错误,她这辈子可能都不会选择把他换掉。 可就算周应淮对她再好,但还是改变不了自己的钱和老公的钱二者之间是有本质区别的事实,她的永远都是她的,但是老公的不一定永远都是她的。 虽然她从没怀疑过周应淮的靠谱性,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自己的钱才是最坚实的后盾,也是最牢靠的退路。 再者一直窝在家里好像也确实不是个事,还不如跟徐琪琪一起出去多认识认识人,拓展一下交际圈也是一件好事。 “真的?”徐琪琪惊喜地欢呼一声,抱住程方秋的胳膊晃了晃。 程方秋看她就跟小孩子一样,没忍住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着道:“我话还没说完呢。” 一听这话,徐琪琪一下子紧张起来,“你说。” “不要一九分,也不要二八分,五五分你觉得怎么样?” 既然要合作,那肯定就要认真对待,她很喜欢徐琪琪,在钱这方面她向来不是吝啬的人,前世跟在她身边的那些助理和合作伙伴,她都是大方地给出了超出市场水平的价格。 而他们也没让她失望,每一次工作都能快速圆满完成,中间少了很多扯皮的过程,毕竟钱到位了,一切都好说。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双赢。 更何况,徐琪琪将找顾客这件事说得很简单,但其实认真想一想就知道不容易,从联系人,到确定时间,再把人约出来,还要维护关系…… 光是想想程方秋都觉得头大。 “啊?”徐琪琪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后,连忙摆手拒绝。 两人你推我劝,来回了好几下,最后定下了四六分,徐琪琪四,程方秋六。 “到时候我联系好人,提前两天通知你可以吗?” “可以。”程方秋点头,除了月底要举行的婚宴以外,她在家就没什么可忙的了。 商量好这件事情后,两人就开始捣鼓徐琪琪梳妆台上的护肤品,女孩子都喜欢这些,光是看看就走不动路了。 里面有很多都是百货大楼里面卖的热销款,在徐琪琪的讲解下,程方秋都试了一遍,最喜欢其中一个茉莉花味道的擦脸油,比她现在用的那个雪花膏更适合她,没那么油腻。 她准备下次去百货大楼就买一盒这个,谁知道徐琪琪见她喜欢,居然送给她了,“我没用过几次,用的时候都是用配套的小勺子舀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拿回去用吧,还有这个擦头发的,也是茉莉花香的。” 程方秋也没跟她推辞,笑着收下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出现了一抹高大的身影,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老公你回来了?” 程方秋还没反应过来,徐琪琪就像是一只蝴蝶飞进了那人的怀里,抱着他的腰甜甜地笑。 男人穿着白衬衣和黑西裤,比徐琪琪高了一个头,刚回家他手中还提着公文包,见她跑过来,面上闪过一丝无奈,但还是伸出手牢牢地将她接住,“毛毛躁躁的。” 话音刚落,见她站稳,就将人松开,避嫌似的推到一边去,视线穿过镜片落在程方秋身上,礼貌颔首点头:“你好。” “你好。”程方秋也回了个微笑,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对方脸上打量了一圈,男人五官轮廓利落分明,鼻尖一颗褐色小痣给他增添了几分魅惑。 他皮肤很白,却一点儿都不显得娘气,反而将他衬得越发温润如玉,但是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和周身成熟冷峻的气质,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人不简单。 至少他肯定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平易近人。 也对,能在这样的年纪稳坐大厂副厂长的人会是什么好相处的角色? 可,这样的脸和身材,一点儿都不像是三十岁的男人啊…… “老公,今天秋秋和周同志在家里吃饭,你下厨做一桌荣州菜呗。” 徐琪琪一点儿都不在意自己被常彦安推开的事情,这个老古板最喜欢在外人面前装正经,她早就习惯了,与其计较这个,还不如撒撒娇,让他答应做饭。 毕竟他很不喜欢别人替他做决定。 常彦安瞥了徐琪琪一眼,在对上她那双笑眼盈盈的美眸后,脑海中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她也是用同样的眼神望着他,一遍遍让他快些…… 他喉结滚动一番,动手理了一下莫名变得有些紧的衣领,随后应了下来,“嗯好,我换件衣服就下楼。” “那我们先下去等你。”徐琪琪欢呼一声,像是生怕他后悔一样,连忙拉着程方秋下楼,但走到一半,又想起请帖名单的事情,便回头提了一嘴。 “我等会儿一起拿下来。” 常彦安关上房门的动作一顿,然后点头,目送她们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才将手中的公文包随手放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余光瞄到一团糟的床铺,解扣子的手停了下来。 深呼吸一次不够,又深呼吸了一次,方才勉强平复住心情,上前先将她的裙子挂回了衣柜,又将她格外宝贝的婚服小心翼翼地收进原位,最后再把床单铺整齐,等做完这一切,他才开始换衣服。 拿着名单册子下楼的时候,其他人正坐在沙发上吃水果。 常彦安将手中的册子递给周应淮,“你看看。” “好。”周应淮伸出手接过来,放在桌子上翻看了几页,上面很详细地记录了厂里每个部门的人员名字,他翻到技术部门那一页,心里隐隐有了数。 “我爸妈当时说不管熟不熟,领导一定要请,人来了是个好事,人没来也没关系,没什么损失。”徐琪琪忘了她爸妈原话是怎么说的,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经过聊天,程方秋发现在请人这方面,这个年代和后世有很大的区别。 后世结婚可能只会邀请亲朋好友来参加婚宴,根本不会邀请工作当中的领导和同事,一来是份子钱问题难处理,怕给对方增加负担,也怕被对方觉得是自己在伸手要份子钱,二来是想将私人生活和工作分开,保持距离感,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份工作能干多久,可能明天就换公司了。 但是在这个年代,工作都是铁饭碗,能从小做到老,还能传给下一代,所有人都住在单位分配的房子里面,是同事更是邻居,几十年都要打交道,所以人情世故就显得很重要了。 “请不请是我们的事,来不来是他们的事,他们可以不来,但是我们不能不请,这些礼数还是要做到的。”程方秋颔首点头。 就好比周应淮在厂里明明没有几个相熟的朋友,但是这两年厂里大大小小的宴席居然都邀请了他,他也一场都没缺席,甚至当天有事要忙,他都会让赵志高帮忙把份子钱带到。 真不知道该说他实诚,还是该说他傻。 份子钱都不知道给了多少出去。 程方秋暗自咬牙,这次结婚还不得回回本? “你们准备在哪儿办酒席啊?食堂?还是国营饭店?”徐琪琪热情追问,“上次我们在国营饭店办的,花了很多钱,但是比较省心,只要给钱,其他的都不用管。” “食堂的话,好像要写报告,上面审批通过才能办酒席,食材需要自己去供销社买,还要自己找人做饭,如果要请食堂员工帮忙做饭的话,需要额外包个大红包,但是你们也知道,他们那手艺根本配不上那么贵的价格。” 徐琪琪说得头头是道,看上去十分了解这里面的流程,程方秋不禁有些好奇,就问了一嘴。 “这毕竟是我第一次结婚,我肯定亲力亲为啊,不像某个人已经结过一次了,根本不在意,全程当甩手掌柜。”说到这个,徐琪琪就很不满,语气里也带上了些许埋怨。 常彦安喝水的动作一顿,想开口解释什么,但是瞥见屋内的另外两个人,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只是缓缓放下水杯,沉声道:“你们聊,我先去做饭。” 客厅一时之间就剩下了三个人,气氛有些凝固。 程方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多嘴,但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向常彦安的背影,要是她刚才没看错的话,他刚才是有话想说的? 徐琪琪气恼地抿了下唇,但很快就恢复了一副不太在意的模样,“不用管他,哼,说两句就不爱听了。” 程方秋干笑两声,没想到这对夫妻平时相处模式是这样的,有些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睫,不由瞥了一眼周应淮,这人倒是一脸云淡风轻,一点儿都没受周围火药味的影响,还在悠闲地翻看册子,时不时在他自己带过来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周应淮突然抬起了头,精准无误地跟她对视上,然后缓缓勾了勾唇,小声道:“秋秋,我是第一次结婚,也没有当甩手掌柜,更不会对你甩脸色。” 不光是第一次结婚,甚至还是第一次谈对象。 不光没当甩手掌柜,甚至比她还上心。 不光不会对她甩脸色,甚至她对他甩脸色,他还会巴巴地凑上来哄她。 程方秋心尖一烫,以前没有对比不知道,现在一对比,就知道周应淮有多好了。 只是,别人刚因为这个吵架,他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借此在她面前“表现”,真的好吗?被别人知道了,他不会挨打吗? 好在他还知道压低声音,没让徐琪琪听到,不然程方秋是真的想找条地缝钻进去了。 想到这儿,程方秋看了一眼厨房,又看了一眼面前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徐琪琪,犹豫两秒,还是主动开口道:“周应淮厨艺也不错,让他去帮忙吧。” 说完用脚尖踢了踢周应淮的脚跟,后者听见她的话,立马合上了名单册子,“我去帮忙。” “不用,哪有让客人进厨房的。”徐琪琪赶紧阻止,但是周应淮已经起身朝着厨房走去了。 程方秋笑着拉住徐琪琪,“没关系,他一天不下厨,浑身难受。” 刚走到餐桌位置的周应淮幽幽回头:“?” 程方秋赶紧给他递了个安抚的眼神,这才把人给劝走。 客厅里瞬间只剩下了程方秋和徐琪琪,程方秋便顺势坐到了她旁边,小声问道:“没事吧?” “让你们看笑话了。”徐琪琪勉强勾起一抹笑,“其实我也知道一直提他前妻的事情很没意思,还会破坏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但是我就是忍不住。” “我理解。” 因为喜欢,因为在意。 所以才会反复拿对方的前任进行对比,以此来证明自己的重要性。 徐琪琪咬了咬下唇,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厨房方向,气呼呼道:“可你看看常彦安他什么臭脾气,什么都不说就走了。” 都不知道哄哄她吗?哪怕就一句? 闻言,程方秋蓦地想起刚才常彦安的欲言又止,她的目光在徐琪琪愤怒又难掩伤心的脸上转悠了一圈,突然想到,这两人该不会一直都没有敞开心聊一聊吧? 虽然不想扯入他们之间的感情问题,但是程方秋一想到不久前徐琪琪担心她是被周应淮限制了交友,那架势,仿佛她点头了,她就会冲下楼为她主持公道的场景,心就软了下来。 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看到的事情说出来,就见徐琪琪一脸失望地呐呐道:“他就是不喜欢我,所以觉得怎么样对我都无所谓,反正我喜欢他,他知道我会主动低头的。” 程方秋一愣,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啊?他不喜欢你?” “嗯,他心里只有他的前妻。”徐琪琪瘫坐在沙发上,觉得说这话有些丢人,然后又找补道:“但不管怎么样,我们都结婚了,我不在意这些。” 不在意?恐怕是很在意才对。 程方秋无语望天,她是个喜欢打直球的人,所以一直都不太能理解像是徐琪琪和常彦安这种没长嘴的人,相处起来不累吗? 事实证明确实很累,累到彼此误会重重,错过很多。 程方秋深吸一口气,浅笑道:“我倒觉得他很喜欢你呢。” 徐琪琪听完,先是呆滞两秒,然后才嘟囔道:“不可能,他从来都没有说过喜欢我。” “喜欢又不一定要靠说,有些一口一个喜欢,一口一个爱的男人,还不是照样出轨?” 或许是程方秋说的话太过冲击她现有的认知,徐琪琪又道:“他就连娶我都是因为家里逼婚……” “逼婚?但你之前不是说你爸前段时间出事了吗?” 所以常彦安的父母怎么可能会逼自己优秀的儿子娶她?怕是躲着她都来不及。 徐琪琪觉得有些道理,可又辩驳道:“常彦安离婚后多年未娶,他父母想要他重新娶一个,他们想抱孙子。” “外面能生,又想嫁给常副厂长的女孩子,不说一抓一大把,应该也有那么几个吧?” 眼看徐琪琪钻牛角尖了,程方秋直接快刀斩乱麻道:“想知道他到底因为什么娶你,到底喜不喜欢你,你自己亲自问一问不就知道了吗?” “这怎么好意思问,万一他不喜欢我,多丢人啊。”徐琪琪觉得自己问不出口。 “丢人总比一直这么不清不楚地过下去强吧?”程方秋耸耸肩,“男人多得是,过得不舒服就换一个嘛。” 话说完,又觉得这话不太适应徐琪琪和常彦安这种情况,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常彦安不仅是徐琪琪的丈夫,还是徐家的恩人。 果然,牵扯太多,就容易将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想到这儿,程方秋突然想到,如果哪一天她和周应淮之间日子过得不开心了,她是否能潇洒抽身离开。 她居然给不出答案。 都怪周应淮对她太好了,乱她“道心”! 真是想曹操,曹操到,就在这个时候,周应淮端着一盘刚炒好的小青菜走了出来,瞧见她就问了一嘴,“你们聊什么呢?” “没什么。” “没什么。” 程方秋和徐琪琪异口同声地回答道,说完对视一眼,均心虚地吞了一下口水。 周应淮狐疑地眯了眯眼睛,直觉告诉他她们说的话题很有可能跟他有关,但是由于没有证据,他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重新进了厨房。 等他走后,两人都重重松了口气。 “反正我觉得如果你们不打算离婚的话,有什么话最好就直说,不要憋在心里,夫妻之间坦诚一些,会让关系缓和很多。” 周应淮的突然出现让程方秋不敢再提及类似“抛夫弃子”的话,生怕被他听见,赶紧进行收尾工作,然后好顺理成章地转移话题。 徐琪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么一想,我和他每次吵架都是随便糊弄过去的,根本就没有把话说开过。” “秋秋谢谢你。” 她明明没跟他们接触多久,但却能发现她和常彦安之间存在的问题,直戳要害,简直太厉害了。 程方秋不会告诉她,前世她听过太多小姐妹在自己面前诉说感情问题,多年修炼,已经让她练就一双火眼金睛。 “不客气。” 两人没再聊这件事,后面聊的大多都是关于婚宴上要注意的小细节,但徐琪琪明显有些心不在焉,频频往厨房看去,屁股上更是像长了刺一样,时不时腾空一下,但是又很快坐了回去,反反复复来了好几遍之后她终于站了起来。 “我去厨房看看。”她实在忍不住了,准备先问问常彦安刚刚想说什么。 “刚好,你帮我把周应淮叫过来,我想问问他这儿是什么意思。”程方秋也很识趣地拿出周应淮的笔记本,随手指了一个地方。 徐琪琪点头答应,马不停蹄地冲进了厨房,身上穿的的红裙子娇艳似火。 没一会儿,周应淮就从厨房走了出来,见他手上有水,程方秋拿出手帕递给他擦擦,后者见客厅没人,非要缠着她帮忙。 程方秋娇嗔他一眼,但还是用手帕帮他把手上的水一点点擦干净,修长干净的大掌摊在她眼前,每一根手指都像是上天精心雕刻出来的一般。 “秋秋,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见他还惦记着这事,程方秋有些好笑地把帕子甩到他掌心上,“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就问问。”周应淮顺势接住帕子搂住她的腰,指尖在上面揉了揉,柔声道:“你不想说,我就不问。” 他的手碰过冷水有些凉,那股寒意隔着薄薄的布料直直往皮肤深处钻,她没忍住颤栗了一下,莫名觉得嗓子有些干,再开口时,嗓音变得有些甜腻。 “好了,告诉你,快放开我。”她没好气地抓住他作乱的手,瞪了他一眼,“这是在别人家,你干什么呢。” 周应淮唇角微微向上勾了勾,然后听话地松开手,薄唇却依旧放肆地撩拨道:“在自己家就可以了吗?” 50-60 第51章 醉酒 “……” 程方秋一噎, 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他这么理解好像也对,但是就是说不出的奇怪, 她索性没理会, 只是觉得刚才被他揉过的腰越发痒了。 “我们刚才是在说, 夫妻之间要是过得不好,就要找问题, 再解决问题,如果解决不了, 那就可以换一个伴侣。” 程方秋尽量将话说得委婉一些, 但显然不管她怎么说, 落在周应淮耳中, 都是一个意思。 她会把他换掉。 程方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应淮的表情, 果不其然, 几乎是她话音刚刚落下,他就一副受到巨大打击的样子, 眼里的光一下子就熄灭了。 眼看着他那双好看的眸中渐渐积起水光,程方秋慌了,她连忙表态:“我们都是瞎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谁知道越解释, 他眼眶反而越发红了。 程方秋突然有些后悔告诉他实话, 早知道就撒个慌哄哄他了。 “秋秋,你会把我换掉吗?”周应淮黑眸暗淡得有些落寞, 睫毛下垂, 挡住其中情绪,放在一侧的手指也不自觉地蜷缩起来,那样子无助极了。 程方秋看得心惊胆战, 她能说两人现在的情况是她害怕被他换掉吗?怎么变成他提心吊胆了? 周应淮就这么喜欢她?瞧瞧原本好好的一个云淡风轻,冷峻矜贵的大佬,现在居然都开始掉金豆子了。 但该说不说,这种反差感还挺勾人的。 程方秋咽了咽口水,莫名就想让他眼尾那抹绯红加深,加重。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程方秋一愣,随后狠狠唾弃了一番自己这畜生不如的想法,她怎么能渣成这样?欺骗了人家的感情,还想蹂躏人家的身体。 这还是人吗! 心里的心虚和愧疚感持续上升,她深吸一口气,瞄了一眼厨房方向,见没人出来,便飞快地凑上前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吧唧”一声,在安静的客厅落下,有些响亮。 两人都是一震,周应淮倏然抬起眼睫,一眨不眨地看向她,眸中闪过惊讶,迷茫,欣喜,最后全都化作羞赧。 就像是光天化日之下,他一个良家妇男被糟蹋了。 程方秋整张脸都臊红了,但面色却没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放软声音道:“我老公这么能干,这么优秀,这么帅,谁舍得换掉啊。” 说完,她清晰看见周应淮的长睫毛颤了颤,于是她再接再厉。 “我心里眼里只有你,换掉谁也不会换掉你的。” 程方秋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有些肉麻,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快冒出来了,她打了个寒颤,又觉得哄人的同时,不能忘记立规矩,便补充了一句:“前提是你不犯原则性错误。” “原则性错误?”周应淮眉心微动。 程方秋细数:“就比如出轨,家暴,违法犯罪……” 话还没说完,就见周应淮面上的失落一扫而空,转而换上一脸笑意,犹如雨后天晴,俊朗的容貌开出一朵绚烂的花朵,程方秋光是看着,就觉得心尖像是被白色羽毛拂过一般,泛起阵阵扰人心神的酥痒。 见状,程方秋忍不住好奇地出声问道:“你笑什么?” 她可是在给他立规矩,是很严肃的事情。 周应淮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伸出手抓住她的手,一根一根挤进来,十指紧紧扣在一起,他唇角轻扬,语气带着掩盖不住的轻松愉快,“因为这辈子我都不可能被换掉。” 自信张扬,理直气壮地变相在她耳边砸下承诺,同样,也是勾魂摄魄的情话。 程方秋心跳漏了一拍,偷偷深吸一口气,想要拼命压住那股悸动,因为她害怕被周应淮听到她此刻毫无规律,拼命跳动的心跳声。 “好了,这还是在别人家呢。” 要是被徐琪琪他们撞见了多尴尬啊,他不要脸,她还要脸呢! 周应淮轻轻应了一声,喉间溢出来的嗓音透着几分慵懒和宠溺,眉眼舒展,哪有半分刚才的失魂落魄? 最后他勾了勾她的掌心方才念念不舍地松开手。 而就在这个时候,厨房突然传出来一道铁盆砸在地上的响声,两人不约而同地望了过去,程方秋眨了眨眼睛,有些担心地问道:“琪琪?” 过了两秒,里面才传来徐琪琪的声音。 “没,没事,就是我不小心把装菜的盆碰到了,你们继续,不用管我们。” 程方秋蹙起眉头,徐琪琪声音怎么这么奇怪?像是哭了,又像是喘不过气来。 难道他们吵架了? 这种时候,她这个外人就更不好追问了,便识趣地顺着徐琪琪的话没再出声,坐着也没事干,干脆拿起一旁的笔记本,和周应淮商讨起了婚宴细节。 而不久前…… 徐琪琪刚走到厨房,就看见常彦安穿着一身深灰色的休闲装,围着围裙站在灶台前切着青椒,一看到他,她的脑海中就自动浮现出程方秋说他可能喜欢她的话,一张俏脸不知不觉中红了一瞬。 而常彦安听见动静也回过头来,见是她,唇角嗫嚅两下,最后道:“马上就好了。” 她才不是来催饭呢。 徐琪琪撇了撇嘴,将视线挪向另一边正在洗菜的周应淮身上,“周同志,秋秋说有事找你。” 闻言,周应淮毫不犹豫地就将洗了一半的菜放下,然后从厨房走了出去。 转眼间,厨房内就只剩下了徐琪琪和常彦安两个人,后者看了她一眼,然后收回视线继续做着手中的事情,嘴上却道:“出去吧,这里不需要你。” 这话说得好像她非要留下不可! 徐琪琪气得咬紧后槽牙,她不禁想秋秋肯定看走眼了,就狗东西这态度怎么可能会喜欢她?但是心里又抱有一丝幻想,万一呢…… 而且秋秋说没打算离婚的话,夫妻之间有话就要好好沟通,让日子好过一些。 她与其生闷气,还不如跟常彦安直白了当地说一说这事,让他以后好好说话,至少不要这么直白,婉转一些不好吗? 把刚才那话改成:“我一个人可以的,你先出去吧。” 她也不至于生气。 常彦安的脾气是吃软不吃硬,她心平气和跟他说,他十有八九会做出改变。 打定主意后,徐琪琪将厨房的门关上,然后刚要开口,就见面前的男人略有些诧异地抬起头,不解地开口:“怎么还在这儿?你不是不喜欢油烟味吗?” 等会儿裙子染上味道了,又要哭哭啼啼地伤心很久。 虽然不是真的伤心,但是他见不得。 “马上就好了,出去吧。”常彦安见徐琪琪站在原地不说话,也不走,便无奈地又重复了一句。 谁知道刚说完,就听见徐琪琪突然无头无脑地开口问道:“你之前想说什么?” “嗯?什么?”不明白她在问什么,常彦安下意识地反问。 就见面前的小姑娘突然红了眼眶,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我埋怨你当甩手掌柜,你当时是不是想解释什么?” 常彦安一愣,随后放下手中的刀,他沉吟片刻,才道:“都过去了,没必要再提……” “我想听。”徐琪琪固执地盯着他,光顺着窗户洒在她身上,将那抹红衬得越发耀眼。 常彦安敏锐察觉到现在的她跟以往有些不一样,从前她从不会这样打破砂锅问到底,她不想听,他也不想多说,那样只会平白惹她厌烦。 这是头一次她说她想听,想听关于他的事情。 常彦安垂在身侧的手缓缓蜷缩成拳,指腹在掌心摩挲两下,他性子冷淡,解释时也面无表情:“那段时间有新的调查结果出来,我忙着跟进,抽不出时间陪你。” 顿了顿,又道:“很抱歉。” 婚宴对她来说很重要,可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呢?毕竟,这次的新娘是她。 可世间难有两全其美之事。 解释完毕,常彦安神色有些许不自然,他不擅长说这些像是卖惨,开脱的话,他的观念一直都是多说,不如多做。 今天要不是徐琪琪开口问了,他估计会把这些话一直咽在肚子里。 说完,久久没得到回应,常彦安唇边扯出一抹苦笑,他就知道不会有什么改变。 思及此,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就想开口让徐琪琪从厨房出去,可是再抬眸时,却对上了一双泪眼婆娑的眼睛。 常彦安眉头彻底皱紧,下意识地朝着她的方向挪动了半步,然后下一秒怀里就多了一抹柔软的身影,她的胳膊紧紧箍着他的腰,眼泪打湿了他胸口的布料,渗进皮肤重,烫得他心一惊。 “常彦安,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这嘴巴是掰不开的蚌壳吗?就你这样的,要不是我愿意嫁给你,你就该孤独终老。” 如果不是她听了秋秋的话,想跟常彦安聊一聊,留下了下来,估计早在听见常彦安说出那句话之后,就气得转身离开了,然后便跟以往一样陷入冷战,哪里还能听到他后面那句话? 平时看着挺聪明的啊,怎么一到这种事情上就跟脑袋进了水一样? 记得她讨厌油烟味,不想让她强忍厌恶待在厨房就明说,何必拐弯抹角? 筹备婚宴的时候,他在忙她爸爸的事情,早告诉她一声,她何至于误会这么久? “我也没有脸说你,要是多问问你,也不会……” 徐琪琪咬了咬下唇,她从小到大一直顺风顺水,嫌少有会反思自己的时候,所以检讨的话还没说完,她就颇为不自在地止住了话头。 然后在常彦安略带愣怔的表情里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脖颈,将唇贴了上去。 说是贴,用咬这个字来形容要更为贴切一些。 牙齿咬住他的唇瓣,在他吃痛的瞬间,舌尖肆无忌惮顺着缝隙钻进去,去勾,去舔。 常彦安还没从徐琪琪刚才的那一长段话里缓过来,就被她突如其来的热吻给惊到了,呼吸一瞬间变得粗重,他下意识地搂住她的腰想将她从自己身上扯下来。 可徐琪琪就跟一只八爪鱼一样死死缠着他,没一会儿就将他撩起了火气,滚烫的掌心摁住她的背脊,没忍住将人往自己的方向压了压。 得到他的回应,她更加得寸进尺,指尖就要去摸他的裤腰。 常彦安喉结滚了滚,理智回笼,想起了客厅的沙发上还坐着两位客人。 他拽住她的手,往后仰了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这一动作,不小心碰到了灶台上的水盆,砸在地上,倏然发出刺耳的响声。 这一动静吓到了徐琪琪,刚才还胆大包天的女人这会儿猛地躲进他怀里,常彦安无奈地揽住她的肩膀,平复着不正常的粗重呼吸。 “琪琪?” 外面传来程方秋的询问。 常彦安见徐琪琪没有出声,便捏了捏她的肩膀,示意她回话。 “没,没事,就是我不小心把装菜的盆碰到了,你们继续,不用管我们。” 屋内再次陷入寂静,也陷入一股莫名的尴尬当中。 常彦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狼狈,脸色不是很好看。 徐琪琪显然也后知后觉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不合时宜,眼珠子心虚地乱转,主动离他远了些,让他好快点儿冷静下来。 两人面面相觑,徐琪琪摸了摸鼻尖,好心提议道:“你去楼上解决一下?” 常彦安深吸一口气,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好半响才回道:“不用。” 徐琪琪抿紧唇瓣,觉得很有必要为自己刚才做出来的事情找一个合理的借口,于是她把自己和程方秋的聊天简单说了一遍。 “秋秋一眼就能看出我们之间的问题,我觉得她比我们都聪明。” 常彦安敛眸,不置可否,指尖撑在灶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上面轻轻敲击着,难怪他就说她怎么可能突然发生这么大的改变,原本背后有军师存在。 “你说对不对?” 常彦安看着她一脸寻求认同的样子,点了点头。 “我们以后都有话好好说,不要再闷在心里了,好不好?” 常彦安盯着她嫣红的唇瓣,觉得把话说开的感觉还不错,于是也点了点头。 “以后我生气了,你都要让着我,轻声细语地哄着我,不能再冷脸离开了,那样我会伤心的,我以后就是家里的老大,好不好?” 常彦安看着鬼灵精怪,借此机会提出更多要求,还想占据家中第一位置的她,有些想笑,唇角轻轻往上勾起,然后点了点头。 “以后我都不提你前妻了,反正你现在喜欢的是我,我们互相喜欢就够了,对不对?” 她那张小嘴还在巴拉巴拉往外冒着话,常彦安听到前妻两个字的时候,还以为她又要说什么难听的话,但好在并没有,所以便下意识点了点头。 等点完,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 她说他们互相喜欢?她喜欢的不是…… “嘿嘿,我就知道秋秋是对的,你果然喜欢我。”徐琪琪见说了这么多,终于把最想知道的结果给骗了出来,脸上闪过一丝得意,拎起裙角在厨房兴奋地转了个圈。 “你这个闷嘴葫芦,要不是我问出来了,你还打算瞒多久?”她顺势走到洗菜池旁边,接手了周应淮没洗完的菜,一边洗,一边啧啧出声,一张漂亮的小脸上满是愉悦。 仿佛他喜欢她这件事情是一件十分值得高兴的事情一样。 常彦安愣愣站在原地,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他的反常也引起了徐琪琪的注意,她歪了歪脑袋,不解道:“你傻站在那儿干什么呢?快做饭啊,等会儿天都要黑了。” 常彦安强压下怦怦直跳的心脏,故作镇定地问道:“你,喜欢我?” “你装什么呢?”徐琪琪俏脸一红,恼羞成怒地将手中的菜扔回原位,“我不喜欢你的话,为什么每天晚上那么努力地和你生孩子?” 话糙理不糙,常彦安没再开口,只是转身重新拿起刀开始切菜,看似淡定,其实耳尖早已绯红一片。 旁边徐琪琪还在絮絮叨叨说些不堪入耳的骚话,放在以前他肯定早就厉声让她闭嘴了,然后教育她不该说脏话…… 可是今天他却难得沉默。 徐琪琪往旁边看了一眼,就瞧见他一双黑眸中满是笑意。 她好似很少在他脸上看见这么鲜明的喜悦,配上他那张脸,还怪好看的。 瞧着瞧着,徐琪琪也勾了勾唇。 一顿饭做得比往常都要慢了些,等到所有菜上桌,外面已经夕阳西下了。 黄昏透过一楼的玻璃窗洒进来,还是不够亮堂,徐琪琪就去把所有灯都打开了,回来的时候还从酒柜里拿出了一瓶葡萄酒。 “我老公的珍藏。”徐琪琪凑到程方秋耳边偷偷嘀咕了一句,说是嘀咕,但其实全桌的人都能听到。 程方秋看着摆在面前的酒瓶,眸光不由一亮,她来到这个世界上还没喝过葡萄酒呢,嘴还挺馋的,便笑着道:“有口福了。” “我来开。”常彦安去拿了开瓶器,又拿了几个玻璃杯出来。 酒红色的液体倒入玻璃杯中,折射出诱人的光泽,空气中也慢慢弥漫出淡淡的酒香,沁人心脾。 程方秋端起酒杯,先是浅浅抿了一口,细细感受一番后,眸中闪过一丝惊喜。 好酒! 于是她又接连喝了两小口,觉得不过瘾,正要再喝一口的时候,小腿突然被人踢了一脚,抬眸看去,就对上了一双狭长的眼眸。 周应淮坐在她对面,双腿交叠着气势骇人,头顶昏黄的灯光摇曳,模糊了他冷峻的长相,将他欣长高大的身影镀上了层光辉,显出几分距离感。 他也端着酒杯,没怎么喝,只是慢条斯理地轻轻晃着杯中的液体。 “别喝那么快,容易醉。” “没事,就喝了一点点。” 程方秋摆摆手,抬手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常彦安本就给女生倒的很少,她就算全喝了,也不会醉。 “秋秋,怎么样?”徐琪琪贴着她坐着,见她喝完,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程方秋忽略掉周应淮有些无奈的眼神,将视线挪开,落在徐琪琪身上,笑着点头,“不错。” “那再喝点儿。”徐琪琪拿起酒瓶,又给程方秋倒了一点儿,只是这次她手一抖,倒了大半杯,她惊呼一声,“喝不下了等会儿就不喝了,我们家没有必须要喝完的规矩。” “没事,周应淮酒量好,等会儿喝不下了,让他喝。” “对哦,男人就是这么用的。”徐琪琪冲她揶揄地挤了挤眼睛,弄得程方秋有些哭笑不得。 徐琪琪之前说常彦安做得一手好荣州菜,还真不是吹牛,餐桌上每一道菜都是色香味俱全,味道更是正宗。 饭桌上,两个男人很少开口,大部分时间都是两个女人在聊。 “秋秋,多亏了你,今天我和我老公有大收获。”徐琪琪靠在程方秋肩膀上,盯着常彦安笑得一脸意味深长,后者吃着菜,抬头看了她一眼。 “我敬你一杯。” 徐琪琪拿起酒杯,程方秋便紧跟着拿起酒杯,轻轻和她碰了一下。 不知不觉中大半杯酒已经见了底。 她感觉脸有些热,便没有让徐琪琪继续给她倒酒。 一边吃一边聊,那股热气越来越浓,程方秋便用发绳将所有头发都给盘在了脑后,总算是凉快了一些。 坐在她对面的周应淮一直都注意着她的情况,见状眉头微皱,便给她倒了杯白开水,女人伸出手接过,喝了一口后,就随手放在了一旁。 “谢谢。” 微微上扬的尾音像是砸在他的心尖上,周应淮抬起眼睫直勾勾盯着她,眼神渐渐变得晦涩。 她一只手托着侧脸,细白漂亮的手腕在灯光下泛着胜雪的光芒,她浅淡笑着,白皙的小脸上泛着一层薄粉,妩媚勾人的桃花眼水雾朦胧,似有丝丝缕缕的醉意往外蔓延。 黑发全部盘在脑后,但还是有碎发调皮地垂了下来,轻轻拂过她修长的天鹅颈,最后落在精致的锁骨上。 似乎是有些热,她扯了扯衣领,莹润的半个肩膀就这么滑了出来,露出藏在里面的红印,他眸光一凝,正要起身上前,就见她盘好的头发在这一刻散开,将那些春光悉数挡住。 偏偏她这个美艳不自知的小妖精还想将其盘上去。 “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周应淮快步走到程方秋身边,按住她的手,将她的发丝不动声色地全都拨弄到胸前去。 “啊?不再吃点儿吗?”徐琪琪明显也有些醉了,她眼神迷离地看着程方秋,想拉住她的手,劝她再多留一会儿。 “慢走。”常彦安适时出现,将徐琪琪拉开,没让她碰到程方秋。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颔首点头。 第52章 沙发上的疯狂 夜幕下, 银白色的光辉温柔蔓延开来,像是给万物都披上了一层轻纱,自行车慢悠悠往前走, 给所经之处留下淡淡酒香。 好在程方秋酒品不错, 不会大喊大叫, 也不会胡乱跑,就是环着他腰的力道有些重。 “还没到家吗?” 程方秋看着还在往后倒退的路边房屋, 忍不住呢喃出声,同时将滚烫的脸颊贴向他的脊背, 感受到他身上的冰凉, 双手更是肆无忌惮地将他的腰又搂紧了些。 周应淮喉结微滚, 柔声道:“快了。” 见她坐得稳当, 还抱紧了他, 周应淮加快了骑车的速度, 没一会儿就到了家属楼楼下,停好车后, 她自己乖乖下了车,只是脚步不稳,差点儿摔倒在地,幸好他眼疾手快地将她给揽进了怀里。 不然要是摔倒, 撞上停在一旁的那些自行车上, 肯定青一块,紫一块。 “谢谢啊。” 她娇娇柔柔的嗓音随着一股香气灌入耳畔, 周应淮循声回头就看见月色下程方秋歪着脑袋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瞧。 俏脸晕红娇艳, 媚眼如丝,开口时温热的气息尽数喷洒在他脖颈上,留下阵阵酥麻, 让那处的肌肤变得滚烫无比。 一头墨发在半空中随着她歪头的动作晃荡一瞬,随后落在她的腰间,还有几缕缠上了他的手臂,勾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 “靠着我。”周应淮深吸一口气,让她挨着他站着。 程方秋乖乖应了句好,就贴着他的胳膊站直,整个人可爱得不像话。 见状,周应淮唇角往上勾了勾,确定她站稳后,方才弯腰将自行车锁上,他刚直起身子,她就扑了过来,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颈,像是没长骨头一样挂在他身上。 周应淮左右看了一圈,天黑了,外面没什么人,他便放心地在昏暗的停车棚里搂住了她的腰,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老公,你怎么长着四双耳朵啊?” 她仰起头,妩媚动人的桃花眼泛着迷离的光,呼吸间全是葡萄酒的香味,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指尖在他耳廓上来回摸,像是要确定眼前这荒诞的一幕是现实,还是错觉。 她像是天庭掌管火焰的小妖精,指尖所到之处就跟施了法术一般,慢慢燃烧起来。 周应淮感觉自己快要死在她的手下,抿紧薄唇,轻声哄着:“秋秋,你醉了,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嗯,我醉了。”程方秋迷迷糊糊却又坦诚地点了点头,说话时舌尖轻轻扫过红唇,留下一丝水润莹光,看得周应淮喉咙发紧。 “我,们,回,家。” 她娇滴滴地一字一句说着,但是掌心却依旧落在他的耳尖上,不肯松开,身体时不时蹭过他结实的胸膛,每次都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可次数一多,就像极了欲拒还迎的别样勾引。 周应淮眸色渐深,大掌扣住她的腰窝,不停在上面摩挲,像是在克制什么。 深呼吸几次,最后还是隐忍不住,正要低头,就看见不远处一扫而过一道暖白色的灯光,他动作迅速地抓住她的手,将人拉进了不远处的楼道里。 刚站稳,那道灯光就越来越近,竟然直接在停车棚里停下了下来。 应该是有人上完夜班回来了。 “周……” 或许是他箍着她的姿势让她感到了不适,她不满地嘟囔了一声,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明显,他没给她再次开口的机会,俯身堵了上去,将人压在怀中。 唇瓣相触的瞬间,就像是洪水冲破了大坝,一发不可收拾,男人粗暴地用舌尖抵开她的牙关,细碎又热烈的吻让彼此纠缠在一起。 “什么声音?” 停车棚里的男人见鬼似的左右张望了一圈,没瞧见人,也没再听见任何声音,他松了口气的同时,搓了搓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却也不敢再多待下去,急忙锁好车,匆匆离开了停车棚,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等人离开,周应淮才放缓了攻势,温柔地轻啄在她唇角。 程方秋从暴风雨中缓过来,揪住他胸前的布料,大口大口喘着气,脑子没有清醒两分,反而更加懵愣,感受到腿部传来的触感,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抓,红唇轻启,吐出几个字来。 “什,什么东西?” 柔软的小手不断在点着火,周应淮顺着她的话看去,就瞧见了难以言喻的狼狈。 那一幕让周身的血液刹那间涌向同一个地方,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狂欢。 偏偏始作俑者却毫无察觉,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那眼神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清纯和妩媚在她身上交织不定。 “要不要我帮你。”她香甜的呼吸在他鼻尖缠绕,一遍遍挑战他的底线。 周应淮暗暗咬牙,帮他?等会儿谁帮谁都不一定。 他顾不上会撞见人,直接打横将程方秋抱了起来,后者惊呼一声,手中一松,顺势攀住他的肩膀,发丝随着他的动作在臂弯里摇晃,晃荡出一路芳华。 快步上了楼,直到进了自家门,他才微微松了口气,然后见她挣扎着要从他怀里下来,他呼吸一沉,用力抱着她,将其压在了沙发上。 两人的重量让沙发陷下去一块。 他居高临下地半跪着,两只手抓住衣服边缘,微微用力,就将其脱了下来,随手扔在茶几上,屋内没开灯,却依旧能借着月光看清那具好身材。 酒精会麻痹神经,让人生出慵懒倦怠之意。 “好困。” 程方秋双手被控制在头顶,她一边嘟囔着,一边就要闭上眼睛,结果话音刚落就感受到身下一凉,眨眼间裤子连带着小小的布料一齐褪到了脚踝处,随后滚烫的吻从小腿处一寸寸往上。 他动作算不上温柔,有种霸道的强硬。 这下程方秋睡意全无,就连醉意都消散了两分,他的气息像是一条毒蛇一样攀岩而上,在危险地带的存在感越来越强,直到那带着凉意的薄唇印了上去,她才颤颤巍巍地回过神来,想要借着并拢的力道把他挤出去。 可却是徒劳无功。 甚至他还握住她的脚踝,攀折她的腿,将膝盖无限制贴近她的颊边,因为喝了酒,胆子变大了许多,她迷迷糊糊地沉沦其中,呼吸越来越重,就连往日喉间不好意思溢出来的嘤咛声都放肆地尽数吐露了出来。 娇软动听的嗓音,一声接着一声,让人听得耳朵发烫,心发昏。 周应淮唇舌间的动作不由放柔,带着奉若珍宝的小心翼翼。 要是放在平时,程方秋必定不会纵容他如此放荡,但是如今脑子不清醒,就算再羞耻,她也不甚清楚。 他说要如何做,她就如何做。 强劲有力的大掌在她白皙圆润的臀部上留下道道指痕,但却都不及那偶尔响起的水声令人胆战心惊。 迷迷糊糊中,程方秋不禁想,刚剪的寸头的确很扎。 扎腿。 今天出门的时候没有关阳台的门,此时一阵晚风从门缝里吹进来,钻进火热的缝隙里,激得她没忍住抓了一把他发顶,却忘了他的头发短,根本抓不住,还将其往里面推得更近了些。 程方秋呜咽一声,眼角渗出两滴泪来,不住地摇头,两条细白的腿控制不住地踩在他的肩膀上,脚趾蜷缩成一圈。 “周,周应淮。” “别……” “舔……” 羞赧的话她说不完整,只能强撑着最后的力气断断续续说完,修长的脖颈向后弯成一道优美的弧度,上面还没消下去的红痕,充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她的手指捏紧沙发上的抱枕,上面的布料已经被攥得不成样子,遍布褶皱。 由于她的踩踏,他的身子顺着力道往后退了半寸,随后缓缓抬起头,两人的视线在月色中撞在一起,程方秋眼睫颤动着,眼睁睁瞧着一丝晶莹在半空中断掉。 她原本就绯红的脸顿时爆红,可目光却不由自主被他吸引走。 男人半跪在沙发上,上半身什么都没穿,露出健硕的胸膛和肌肉偾张的手臂,强劲的大臂肌肉正架着她的大腿,将白皙的皮肤挤成一团,肤色差看上去格外旖旎。 他深邃的眼眸,锐利如刀,像狩猎猎物一般牢牢锁定着她。 平日淡色的薄唇这会儿红得滴血,上面还湿漉漉地往下滴着粘腻。 这场景…… 程方秋咬住下唇,一股巨大的羞耻感淹没全身,与此同时,还有莫名的空虚席卷而来,让她忍不住松了踩着他的力道。 他也察觉到了,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俊眉轻挑,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明明只是短短的几秒钟,但是她却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好在他很快就重新埋首进去。 她悄悄松了口气,意识到这点儿,程方秋耳尖发烫,加重咬住下唇的力道,可还是有控制不住的哼唧声从唇边漫出来。 但很快,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他这次…… 好像没有刚才那般卖力,只是漫不经心地讨好着她,让她上不来也下不去,像是一叶小舟,在水中无依无靠地飘荡。 就在她憋不住想要开口提醒的时候,他不再继续,而是顺着腰线往上,将头藏进她的胸口。 “秋秋,告诉我,想要什么?” 周应淮伸出手抓住她的手,先是十指紧扣,“是这儿?” 问完,便用湿漉漉的薄唇含住她的指尖,牙齿在上面留下一圈淡淡的牙印,“是这儿?” 话毕,不等她回答,周应淮突然抽身离开,直起身子,也连带着把她拽起来,滚烫的水珠顺着往下流淌,砸在了她的脚背上,灼得她抖了一下。 她长睫颤个不停,对上他邪魅绯红的双眼,生出想逃的想法,可是脚却像是生了根,一动不动地贴在沙发上。 程方秋呼吸急促,手掌被他强硬拽着,最后缓缓落在…… 隔着黑色长裤,打了个潋滟暧昧的招呼。 周应淮闷闷喘着气,他轻启薄唇,嗓音低沉沙哑:“还是这儿?” 每一句话都在一点点磨掉她的羞耻心。 她脑袋晕晕乎乎,脸颊泛着红霞,莹白的肌肤染上一层薄粉,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运染上控诉,像是在责怪为什么要把这么难的选择题交给她。 程方秋晃悠着站起身来,赤脚刚踩在地上,就一个不稳扑在了他身上,她骂骂咧咧地嘟囔着什么,听不太清,总之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最后她索性直接跨坐在他双腿上,一言不发,只是固执地去解他的皮带。 看来是已经做出了选择。 周应淮脖颈上的青筋因为她的一连串动作而微微凸出,喉结更是滚了又滚,却没有动作,只是任由她笨拙地去解开。 他慵懒地靠在沙发靠背上,颇为享受这一刻的时光,又长又浓的睫毛舒服地微阖,只是下一秒却猛地睁开。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滑坐在地上,屁股下垫着他的裤子和上衣,他倒不担心脏不脏的问题,只是,她为什么突然会做出这种举动,心脏随着她嘴唇的动作,而跳得越来越快。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她毫无征兆地哭了出来,抽抽嗒嗒,哭得好不伤心。 “好难吃,呜呜呜。” 见状,周应淮满脸黑线,伸出手将她捞起来,抱在怀里,指腹温柔地将她脸上的泪珠抹去,只是那双眼睛像小泉一样,不停往外涌出。 “没让你吃……” 周应淮一愣,脑海中突然想起刚才那一闪而过的美妙感觉,难得僵住,随后岔开话题,“乖,不哭了。” “但是我难受。”她眼尾通红,摆着小腰,在他身上蹭火。 周应淮哪还敢惹这祖宗,扶住她的腰,调整了一下位置,然后乖乖缓解她的难受。 屋里没有开灯,月光灼灼,洒在两道抵死纠缠的身影上,要多旖旎就有多旖旎。 沙发上空间有限,两人只能尽可能地贴在一起,她被他逼到角落里,腰肢柔软,似乎可以任意弯曲角度,鼻尖相触,他随后偏头咬住她的红唇。 卷翘的睫毛颤栗,唇瓣水光潋滟,由于亲得狠了,还有些红肿。 像是窗外的月季花,不堪风的侵袭,变得蔫蔫的。 周应淮的指腹带着些许薄茧,蹂躏着柔软的肌肤,在上面留下道道红痕。 等结束时,窗外已经渐渐泛起了霞光。 好在当初多买了两个热水瓶,家里有热水可用,不然还要浪费时间烧水。 新买的沙发虽有衣物垫着,但仍旧变得一片狼藉,周应淮只是瞥了一眼,就抱着酣睡过去的女人往卧室走去,又细细帮她擦拭干净,方才去收拾沙发和自己。 有些粘腻已经干了,周应淮用温水搓洗了几遍才洗掉,但全程他脸上都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反而悠闲自在,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等清理完沙发,周应淮才提着热水往卫生间走去,经过镜子的时候,他余光瞥见什么,倏地停下了脚步,然后抬手去触碰肩膀上那圈深深的牙印,有些刺痛,但是他眸中却蓦然闪过一丝笑意。 脑海中不由想起某个胆大包天的女人骑坐在他上方,叫嚣着要给他“刻印”的场景。 啧,好像偶尔醉一次,也挺不错的。 * “吃不下了。” “乖,再吃一会儿。” “不要!” 程方秋猛地睁开眼睛,慌忙环顾四周,入目是熟悉的卧室布局,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一丝光亮都渗不进来,显得室内有些昏暗。 没有吓人的粉紫色,也没有那个惯会蛊惑人心的男人。 她松了口气,从床上缓缓坐了起来,这一动,就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脑袋昏昏沉沉,腰酸背痛,某处酸涩胀痛…… 程方秋悔不当初,做的时候一时爽,醒来哪儿哪儿都不爽。 她俏脸微红,一只手揉着腰,一只手揉着额角,没忍住愤愤骂了一句:“混蛋!” 正巧这个时候,卧室的门嘎吱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某个“混蛋”出现在门口,她心虚地往被子里缩了缩,但又想起自己的“惨状”,便理直气壮地气呼呼瞪着他。 周应淮今天穿着一套整齐的工装,整个人挺拔干练,神清气爽。 两人一对比,状态简直天壤之别。 他明显听见了她刚刚骂的话,脚步一顿,随后轻轻挑起一侧的眉毛,一步一步走到床头,在她身旁坐下,作势要去掀被子。 “我看看怎么混蛋了。” 程方秋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慌张护住被子,另一只手去推他,“你滚,我还没穿衣服呢。” “好了,不开玩笑了,我买了药,给你涂涂。”周应淮见她一副防贼的模样,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笑意,便也不逗她了,开门见山道明自己的目的。 程方秋狐疑地上下瞅他一眼,直到后者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支药膏,这才放松了紧绷的身子,但嘴里依旧没忍住骂道:“周应淮,你昨天那是趁人之危!” “我错了。”他道歉十分迅速,长臂一伸,将她连人带被子抱进怀里,凑到她耳边低声又重复了一句,“老婆,我错了。” 他的尾音上扬,腔调懒洋洋的,却十分磁性勾人,“老婆”两个字更是带着灼热的温度,几乎沁到人心里面去。 “别离我这么近,我才不吃你这一套。”嘴上这么说,实则也没推开他。 周应淮勾了勾唇,轻声细语哄了几句,见她放松了精神,便趁机道:“医生说把药膏厚涂在手指上,然后伸进去涂药。” “你问医生这个干什么?”程方秋想到那场面,就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那我买药,总要问怎么用吧?” “……” 程方秋无法反驳,只能抬眼望着天花板,想清静清静,但是耳边却又响起他的声音,“秋秋,我已经洗过手了。” 言外之意,便是他想帮她涂,也做好了帮她涂的准备。 程方秋下意识就想拒绝,可是他又道:“你自己能不能涂好?要是你想自己涂,我就去给你端水。” 体贴又周到,把选择权递到了她手里。 程方秋捏紧被子,她除了洗澡的时候摸过那里以外,还从来没有伸进去过,她没办法想象那个场景,与其自己涂,还不如让他来呢,毕竟他都不知道进去过几次了。 想到这儿,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然后轻声道:“你来吧。” 说完,掀开了被子的一角。 夏天的被子很薄,她用它挡住了上半身,两条长腿露在外面,微微曲起。 周应淮半跪在床边,神色认真地将厚厚的乳白色药膏抹匀在修长的手指上。 程方秋脸颊爬上一丝红晕,不敢看他,索性偏过头去。 或许是知道她害羞,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靠近她,他每近一分,床垫就往下陷下去一分,她的心也跟着紧张一分。 冰凉凉的药膏配上他火热的手指,根本就不像是涂药,更像是不可言说的特殊玩法。 直到结束,程方秋的头已经羞赧地埋进了枕头里。 “饭已经做好了,现在吃?” “不想下床。”她从枕头中抬起半张脸,瓮声瓮气。 周应淮轻笑一声,然后用没有药膏的那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道:“好。” 前两天顾念着她的害羞,两人又都没什么经验,所以做得尽兴也不尽兴,但昨晚不同,她虽然也一直娇气地直哼哼,但是胆子却格外大。 自然也就比以往都要过分,沉溺一些。 看着她无精打采的模样,周应淮心里漫上几分心疼,有些后悔昨晚的放肆,他轻垂眼眸,将药膏放在床头柜里后,就起身走出了卧室,去将手洗干净。 刚才做饭的时候,他重新烧了热水,这会儿正好能用上,用冷水把开水混成温水后,又拿上她的洗漱用品,才进了卧室伺候她洗漱。 程方秋一开始还挺不好意思的,但是后面真香后,就任由周应淮动作了。 谁能拒绝穿着制服的大帅哥为自己忙上忙下啊? 怕卧室里会有很重的味道,他没关卧室的门。 程方秋也透过大开着的门看见了外面的烈阳高照,想到什么,她瞳孔微微放大,问道:“现在几点了?” 周应淮抬手看了一下手表,“下午四点十三分。” “啊啊啊。”程方秋尖叫出声,“昨天我和琪琪约好今天去裁缝铺的。” 周应淮还以为是什么事,他淡定地舀了一勺鸡蛋吹凉,递到她唇边,随后解释道:“今天一大早常彦安就来了,说是徐同志昨晚也喝醉了,把时间挪到明天了。” 程方秋这时候才想起来她和徐琪琪都没少喝,于是便点了点头,“那就好。” 话毕,她张开嘴,将周应淮喂过来的鸡蛋吃了,嘴里含着东西,她说话时有些含糊不清,“那你呢?你什么时候去的医院?” “中午十二点左右,顺便去供销社买了菜,还去邮局打了个电话。” 她睡得很香,什么都不知道。 “对了,我爸妈说想跟你通个电话。” “嗯。”程方秋下意识地应好,等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后,差点儿被那口鸡蛋给噎到,她咳得撕心裂肺,周应淮连忙递过来一杯水。 咕噜咕噜喝了大半杯,她才缓过来。 “什么?”程方秋瞪大一双美眸,公婆要跟她通话?这么突然! 她还没有做好准备,不,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方面的准备,她原本以为要很久之后才会跟公婆打上交道,却忘了离得远,见面是见不到,但还有打电话这一选项。 现在突然被周应淮通知这一消息,她无措又紧张。 “我爸妈又不会吃人,别害怕。” 第53章 通电话 害怕倒是不至于, 就是有些忐忑不安。 程方秋平复好心情,开口问道:“什么时候啊?” “约的晚上八点,家属楼这边有个电话室, 就在一栋115号, 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就出发。”周应淮见她缓过来了, 就重新舀了一勺饭菜递到她唇边。 反正迟早都有这么一遭,只不过是早晚问题, 程方秋便点头应下了,还缠着周应淮问了很多他爸妈的喜好。 比如, 喜欢什么类型的儿媳妇儿…… 周应淮很是认真地想了一会儿, 然后才道:“我觉得他们会很喜欢你这样的。” 说了跟没说一样, 程方秋暗暗翻了个白眼, 觉得不用再在周应淮身上浪费时间了, 在他眼里, 她就是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香饽饽。 跟他父母初次接触, 表现得大方得体就好,长辈们应该都喜欢知书达理,懂事孝顺的,她尽量往这个方向靠, 然后再见机行事, 总不会出错。 而且仅仅只是打一个电话,不至于得罪人。 再说了, 她和周应淮都领结婚证了, 不管他们喜不喜欢她,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地了,改变不了什么, 喜欢最好,不喜欢也没关系,总归日后是她和周应淮过日子。 想通后,程方秋完全放松下来,安心享受周应淮的贴心喂饭,没一会儿就吃饱了,他等她吃好,才开始吃饭,然后收拾碗筷。 程方秋趴在枕头上看着他不厌其烦地来回跑,心里涌上一抹甜意,忍不住开口道:“淮哥,你对我真好。” 听见她的话,周应淮动作一顿,胸腔漫出几声笑,眉梢轻扬,“第一天知道啊?” 话是有些得瑟臭屁的,但是语气里却是浓浓的笑意。 程方秋嘿嘿一笑,赶紧顺着拍马屁:“哎呀,早就知道了,我真是捡到宝了,我就没见过谁家老公能比你还会宠老婆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简直是全能好男人。” 她故意嗲着声音,娇软的声线像是裹了蜜一样,让周应淮甜到了心坎里,他嘴角漾起浅浅弧度。 见他被她捧得心情不错,程方秋趁机伸出手揪住他的衣摆,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周应淮顺势弯腰,双手撑在床上,两人之间的距离倏然拉近。 看着近在咫尺的软香暖玉,周应淮眸光微沉,心跳扑通扑通加快了跳动,喉结滚了滚,期待地盯着她的唇瓣,只是下一秒她说出来的话,却让他稍稍蹙起了眉。 “就是你能不能不要随地大小醋啊?” “嗯?”周应淮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丝委屈,狭长深邃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她,像是在问这话从何说起。 对上周应淮哀怨的眼神,程方秋赶紧双手勾上他的脖颈,怀里的被子因为她的抬手,而缓缓往下滑落,露出大半个香肩和浑圆。 白花花的软肉上全是各种齿痕和吻痕,看上去触目惊心,也格外暧昧。 周应淮看得眼热,但是想起刚刚给她涂了药的事情,便主动伸出手拉起被子帮她遮了遮。 程方秋自然察觉到了他的动作,耳尖一红,但眼下她顾不得走没走光,一心只想好好跟周应淮讨论一下“吃醋”这个大问题。 她本来打算的是昨晚一回来就提,但是谁知道中间出了岔子…… 想到这儿,她耳尖更红了。 “昨天在琪琪他们家里,你是不是吃琪琪的醋了?”程方秋揪住周应淮的耳朵,拔高音量追问。 周应淮下意识就想反驳,可又觉得在她面前撒谎不太好,于是便沉默不语,只是用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望着她,薄唇微抿,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兽。 他生了一张好脸,稍微示弱,就能让人心软答应他的所有请求,程方秋差点儿就上了当,幸好早就做了心理建设,不然此时肯定就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吃醋这件事可大可小,处理不好就像是个定时炸弹,指不定某一天就将他们两之间的美好生活炸了个稀巴烂,她得趁早将其连根拔起。 程方秋做好决定,便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开口道:“周应淮,我不喜欢过度的占有欲,我是你老婆没错,但在此之前我是程方秋,我拥有自由交友的权力。” 闻言,周应淮一愣,然后解释道:“我没有干涉你的交友,我只是……” 说到这,他睫毛轻颤,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继续将下面的话说了出来,“我只是想获得你更多的注意力,我不想有我在的时候,你的眼里装的是其他人。” 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都不可以。 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些偏激和自私,秋秋不会喜欢,可是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做出了相应的行为。 秋秋肯定是讨厌他了吧,所以才会…… 周应淮垂下眼眸,很多话涌到嘴边,可是却觉得怎么说都不对劲,他强压下心中的酸涩,用沙哑的声音轻声道:“秋秋,对不起。” 但是想象中的场景没有到来,秋秋并没有发火,反而是捧起他的脸,强势地吻了上来,柔软的身体贴上他的身躯,舌尖在他唇上临摹,随后热烈地和他的纠缠在一起。 他瞳孔猛缩,搂住她的腰反客为主,咬住她的唇瓣,将她禁锢在自己怀中,贪恋地吸取着她的气息。 直到她气喘吁吁地推了推他,方才意犹未尽地停下了这场由她主动开始的热吻。 程方秋的指尖滑过他棱角分明的脸颊,红唇娇艳欲滴,像是温室里盛开的玫瑰花,让人忍不住低头去采摘。 “傻瓜,你在我这儿是最特别的存在,其他人这辈子都不会超越你在我心里的地位。” “听懂我什么意思了吗?” 她的嗓音温柔似水,还带着刚亲热过的嘶哑,但是却莫名有股魔力,轻而易举就扫平了他心中的不安和恐惧,周应淮只觉得嗓音发干,愣愣地点头。 “听懂了就好,我还想睡一会儿,你一起吗?” “我先去把碗洗了,等会儿再过来陪你睡。” 这个天气要是不及时洗碗,到了下午估计就要酸臭了,还会招一堆小虫,所以就算再想陪她现在睡一会儿,周应淮还是咬牙拒绝了。 更何况,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整个人像是被注射了一针兴奋剂,根本毫无睡意,他得单独待一会儿冷静冷静。 “那好吧。”程方秋便松开了他,重新躺回被子里,打了个哈欠,缓缓闭上眼睛,没一会儿,门口就传来了周应淮小心翼翼关上房门的轻微动静。 她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得逞的表情。 男人嘛,好好沟通还不行,得配上美人计才是绝杀。 虽然不知道周应淮有没有认真听进去,会不会改正,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以后绝对不会再在外面吃醋,从而做出“幼稚”的行为了。 昨天晚上没休息好,还喝醉了,程方秋这个午觉睡得格外沉,就连周应淮什么时候过来躺下的都不知道,迷迷糊糊中只感觉身旁凉风徐徐,像是有个人在帮她扇扇子,驱散了夏日的燥热。 一觉醒来外面已经是夕阳西下,程方秋精神大好,难得缠着周应淮在床上亲了好久,才起床换衣服,出卧室门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阳台看她养的花。 “今天早上常彦安来的时候,我问过他了,他说刚栽种下去都这样,让我们不要浇太多水。”周应淮就和跟屁虫一样,她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程方秋点了点头,想到什么,一脸怀疑地说道:“他自己家的蔷薇花都变成那个样子了,他的话能信吗?” 她可没忘记昨天在常家院子里看见的那一片“萎靡不振”的蔷薇花。 “应该能信。”常彦安说起养花常识的时候头头是道,不像是在说假话的样子。 至于他家那些重新栽种回去的蔷薇花…… 周应淮眸中闪过一丝晦涩,那两夫妻倒是有意思,一个先前那么舍不得,但现在却不管不顾,一个专门要回去,却任其自生自灭。 挺心狠的默契。 “那好吧。”程方秋撇了撇嘴,左右找不到更懂种花的人,姑且先信一信常彦安。 两人在家简单煮了个面,吃完后就直接去了电话室。 机械厂为了方便员工工作和生活,在家属楼区域专门设立了一个电话室,接打电话比邮局便宜,厂里很多人都会选择在这儿打,但这也导致了每次来打电话都需要排队。 好在这个点,电话室没什么人,应该能在八点的时候排上他们。 “坐一会儿。”周应淮拉着程方秋在椅子上坐下,她出门的时候抓了一把糖塞进兜里,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快尝尝,我们还没选定用哪款当喜糖呢。” 周应淮不太喜欢吃甜的,他随意从她掌心中挑了一个黄色包装的糖。 “怎么样?” “玉米味的,还可以。” 程方秋知道指望不上他,便将所有糖塞进了兜里,这一动作,就不小心碰到了旁边人的胳膊,她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啊。” 坐在程方秋旁边的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看上去也就十几岁,但却穿着厂里的统一工装,头发有些枯黄,扎成两个麻花辫垂在胸前。 她原本正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被程方秋这么一碰,吓得慌张抬起头,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秀气,算得上小家碧玉,可却因为脸上没多少肉,便显得那双圆滚滚的大眼睛格外大,甚至是有些瘆人。 “对不起。” 汪月怡下意识地道歉,等反应过来后,又呐呐道:“没事。” 说完,她就重新垂下了头,下巴都快戳到衣领里面了。 程方秋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想到两人根本不认识,便止住了话头,偏头跟周应淮对视一眼,都有些懵愣。 这小姑娘成年了吗?而且看上去怎么这么唯唯诺诺的,一点儿都不像时下工人的自信朝气,要知道现在是家里如果能有一个当工人的,那可以说一家人都可以昂首挺胸走路。 但她…… 当然,也有可能是性格的原因。 程方秋收起思绪,跟周应淮有一搭没一搭地小声商量着婚宴的细节,两人已经决定好要在国营饭店摆酒席了,现在只要把人邀请到位就行,其他的国营饭店都包了。 两人没聊多久,就轮到他们前面的人打电话了,也就是那个瘦小的小姑娘。 他们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但是电话室就这么大,还是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进他们的耳朵里。 与此同时,排在他们后面的两个人小声聊了起来,看样子是认识这小姑娘的。 “小汪同志她妈又问她要钱啊?” “可不是嘛,每个月雷打不动,不给钱就上我们这儿闹,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 “心黑的婆娘真是不得好死,丈夫一死就带着家里所有家当改嫁了,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要,最后生了个病怏怏的儿子,吃药没钱了就想起还有个女儿了。” “小汪同志她爸多好的一个人,哎,可惜了,要不是得急病走了,小汪同志何至于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程方秋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她捏住手里的糖纸,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勉强忍住心里差点儿喷涌而出的怒火。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太多人不配为人父母,干出来的事情连畜生都不如。 “这个月不是刚给了你们二十五吗?我只留了吃饭的钱。” 小姑娘颤颤巍巍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她低声啜泣起来,语气中含着无限的绝望和痛苦,“妈,你打电话过来除了钱,有关心过我一句吗?在这边我没有亲人了,求求你……”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电话就被人从那边挂断了,汪月怡愣愣地举着听筒,好半响才放下,然后抹了一把眼泪,问了坐在柜台后面的管理员多少钱后,匆匆给了钱,就捂着脸跑了出去。 “真是造孽,小小年纪没了爹就够可怜了,还摊上个这样的妈。” “瞧瞧瘦的,估计连饭都吃不饱了,她妈真是狠心,要我说小汪同志就是心太软了,要是强硬些……” “说得容易,他们家就她一个了,不指望她妈后面生的那个弟弟,以后怎么嫁人?婆家还不得往死里磋磨她?忍一忍,等以后嫁人了就好了。” 程方秋听得火大,什么时候嫁人要指望所谓的弟弟了?简直是歪理! 她腾得一下站起来,冲着周应淮道:“你先去打电话,我出去透透气,马上回来。” “好。”周应淮没有追问,只是看了一眼门外,就朝着打电话的柜台走去。 程方秋朝着小姑娘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这个时候天已经隐隐暗了下来,但还是能看得清路,她往前小跑了一段距离,没见到人,咬了咬下唇,正准备往回赶的时候,突然听到一旁的角落里传来一阵阵时有时无的抽噎声。 她顺着声音找过去,就看见房屋墙体和一棵大树后形成了一个隐蔽的小空间,而里面蹲着一个人,正是刚才那个小姑娘。 “别哭了。” 汪月怡没想到会有人出现在这儿,惊愕地从膝盖中抬起头,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递在自己面前的手帕。 淡淡的香味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开来,莫名就止住了她哗哗流个不停的眼泪。 “为那种人哭不值得。”维持弯着腰的姿势太累,程方秋干脆学着她蹲了下来,然后想到什么,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你就当我多管闲事吧,反正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我不知道你们家的具体情况,但是我知道爱别人的前提是先爱自己。” 说完,也不管她是何表情,程方秋从自己兜里掏出所有的糖,用手帕包好一股脑塞到她的手里。 这个时候汪月怡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把手里的东西推还回去,“我,我不能要,这太贵重了。” “就当作我结婚请你吃喜糖了,收着吧。”程方秋没有接汪月怡递过来的东西,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往外面走去。 等出去后,程方秋回头,“大晚上的别在这儿喂蚊子了,哭够了就回家吧。” 汪月怡坐在一片黑暗中,怔怔地看着身处于亮光中的女人,温柔又恬静。 “谢谢。” 这声道谢终于说出口,可那里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 汪月怡低头看向手中五颜六色的糖果,冰凉的糖纸落在她指尖上却是无比滚烫,她缓慢地剥开一颗糖塞进嘴里,一股淡淡的甜意在舌尖蔓延开来。 她突然想起刚才那个姐姐说的话。 爱别人的前提是先爱自己。 * 程方秋赶回电话室的时候,排在他们后面的人已经不见了,里面只有周应淮一个人在,他站在柜台前正在跟那边说些什么,见她回来,微微一笑,然后冲她招了招手。 “她回来了,你们聊。” 程方秋清了清嗓子,然后从周应淮手中接过听筒,喊道:“爸,妈你们好。” 声音又甜,又自然,还带着一丝羞涩。 这个称呼是她跟周应淮商量之后喊的,虽然还没有见过面,但是毕竟都结婚了,要是喊伯父伯母不太合适,显得生分,还不如叫一声爸妈来得亲切。 就是有些许小尴尬。 好在那边的人似乎很高兴,先是一连串的笑声,然后才回道:“你好,你好。” 程方秋不由松了口气,她听出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温婉又大气,估计就是周应淮的母亲了,她紧张地握紧了话筒,然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应淮,他正慵懒地倚靠在柜台边上,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明明来之前她都想好了要怎么展开话题,但是关键时候嘴巴却掉链子了,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就在她着急的时候,那边率先开口了。 “应淮叫你秋秋,那我们跟着喊秋秋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对方比想象中的更好说话,更有礼貌,程方秋不自觉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秋秋,委屈你了。”刘苏荷叹了口气,“要不是京市这边实在走不开,我和老周肯定是要亲自来一趟的。” “不委屈,我听应淮说了,爸妈的工作性质特殊,平时都没什么假期,我都理解的,再说了应淮他对我很好,我很满足。”程方秋一边说着,一边抬起眼睫看了周应淮一眼。 漂亮的桃花眼像是带着钩子一样,轻而易举就勾走了他的心。 刘苏荷见程方秋这么懂事,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心里的愧疚更甚了,她跟一旁的周志宏对视一眼,然后更加放柔声音,“等你和应淮年底回京市了,爸妈会好好补偿你们的。” 话罢,也不等程方秋推拒,便继续说道:“应淮弟弟已经坐上来你们那儿的火车了,大概三天后到达,我让他来帮你们忙,不用客气,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 这么快?程方秋一愣,然后在心里苦笑一声,使唤?谁敢使唤这位书中男主?怕是当祖宗供起来还差不多。 “那我们到时候去火车站接弟弟。” 刘苏荷应好,说完火车车次和到站时间,便又道:“我让他带了些东西过来,有给你们小两口的,还有给亲家的,秋秋,你帮我们跟亲家说声不好意思,礼数这么不周到,实在惭愧。” 做了一辈子体面人的刘苏荷和周志宏只觉得太对不起儿媳妇儿了,哪有小两口结婚,男方这边只出一个人帮忙的?但现实摆在这儿,实属无奈。 只能在物质方面进行补偿了。 等以后人来京市了,再好好尽心意。 刘苏荷自己越说越觉得没脸,匆匆在程方秋的配合下结束了这个话题后,就问起了婚宴的事情,听他们小两口都安排好了,便放下了心。 “你跟你爸聊一聊。” 没一会儿,那边换了一个男声,“秋秋,你好。” 威严的嗓音因为刻意放柔和的原因,显得有些别扭。 “爸,你好。”程方秋只要一想到电话那边的人是何等身份,她的一颗小心脏就止不住地乱跳起来,原本放松下来的身体也立马重新紧绷起来,就连脊背都挺直了。 两人的聊天一板一眼,像是上司在训话下属,没多久刘苏荷就听不下去了,一把挤开周志宏,重新占据了通话权。 “你爸他就是这样的性格,面冷心热,他其实可喜欢你了。”害怕程方秋误会,刘苏荷帮周志宏解释了两句。 程方秋笑了笑,表示自己明白。 “应淮的厨艺就是跟他爸学的,做饭可好吃了,我们家没有必须女人下厨的规矩,你可以多尝尝应淮做的菜,别惯着他。” 刘苏荷虽然觉得自己教子有方,但是不排除周应淮会在外面作威作福,所以这会儿便想给儿媳妇儿提个醒,暗示她可以使唤周应淮做家务。 程方秋干笑两声,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该是他别惯着她吧? 这几天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务都是周应淮全包,洗衣做饭,扫地拖地,甚至还帮她洗澡,伺候她在床上刷牙洗脸…… 想到这儿,程方秋偏头朝着周应淮看去,就见他用手托住下巴,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眸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她瞧,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像是在好奇她会怎么回答一样。 “好,我明天就尝尝。” 话毕,就见周应淮挑起了一侧的眉毛,眼眸弯弯,染上了些许戏谑。 昧着良心说完这话的程方秋,本就心虚,现在更是恼羞成怒,脸颊爬上一丝红晕,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干脆伸出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第54章 男色当前 电话室内只有一盏小灯, 淡黄的灯光让室内有些昏暗,衬得周应淮越发面如冠玉,他的眼睛被挡, 但是他却丝毫不在意, 甚至还缓缓勾起了唇角。 他的睫毛又长又密, 眨动时会扫过她的掌心,留下阵阵酥痒。 程方秋没忍住蜷缩了一下手指, 视线落在他脸上,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 可以看见他高挺的鼻梁, 淡粉的薄唇, 以及完美的下颌线。 周应淮身形高大挺拔, 工装穿在他身上跟量身定制的一般合适, 越发凸显宽肩窄腰, 翘臀长腿。 男色当前,实属挑战。 “好, 他擅长的都是北方菜,你要是吃不惯就让他多学学你们当地的特色菜,他脑子还不错,肯定一学就会。” “好, 有空我就教他。” 程方秋强逼自己冷静下来, 应对着电话那边的话。 可为了双方都能听见电话里的声音,两人之间的距离隔得很近, 近到能闻到彼此身上如出一辙的皂香味, 清新淡雅的味道在空间中蔓延开来,还是让人不由乱了心跳的节奏。 “秋秋,如果应淮敢对你不好, 你就打电话告诉我们,爸妈替你做主。” 程方秋被刘苏荷源源不断的话给勾走了注意力,暂时顾不上周应淮这个男妖精,认真和婆婆聊着天,时间一长,她的胳膊开始酸胀起来,便索性微微用力将他的头往旁边推了推,然后自己也随之侧头,避开了他可怜巴巴的眼神。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一旁的周应淮就俯身凑到了她耳边,无奈地喊了一句:“妈!” 他突然的靠近让程方秋的身体顿时僵住,连呼吸都屏住了,耳根染上一丝滚烫,眼睫颤动,一扭头就对上了他修长的脖颈,上面布着淡淡青筋,性感的喉结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不断上下滚动。 逼仄的空间中,他将她全部包裹住,几乎要将她吞没。 “你不要挑拨你儿子和你儿媳妇儿之间的关系好不好?我们好着呢。”周应淮尾音上扬,清沉温润,看似是玩笑话,但只要认真听,就能发现里面其实带着强烈的维护意味。 真不知道他是专门说给刘苏荷听的,还是故意说给程方秋听的。 但总之两个女人都被哄得露出了笑容。 “好好好,妈不多嘴了,时间不早了,下次有空了再聊,你们赶紧回去休息吧。”刘苏荷哪能听不出来自家儿子那宠溺的语气?只要知道他们小夫妻感情好,她也就放心了。 “行,爸妈你们也早点儿休息,晚安。” 电话挂断后,程方秋再也受不了他身上灼热的温度,主动往后退了半步,红着脸询问管理员多少钱。 管理员在这儿工作了很久,见过形形色色的通话过程,但现在依旧忍不住笑得乐不可支,再加上他也认识周应淮这个厂里赫赫有名的周技术员,便忍不住打趣了一句:“周同志,新婚快乐,你们感情可真好。” “谢谢,月底来喝喜酒。”周应淮也笑,大大方方从兜里掏出一张请帖递给了管理员,后者受宠若惊,连连答应下来,“好,我一定来。” 程方秋有些佩服周应淮这厚脸皮,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两人简单跟管理员聊了两句,又交了钱,便大步离开了电话室。 回去的路上,程方秋往大树旁的角落里看了一眼,没瞧见有人,那个小姑娘应该早就回去了,想到这儿,她微微松了口气。 周应淮见她盯着某处看,顺着望过去,没看到什么特殊的,便问道:“怎么了?” 程方秋把不久前的事情三言两语说了两遍,感叹道:“挺可怜的。” “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两人都沉默了,气氛有些压抑,程方秋叹了口气,就感受到指尖被一双温热的大掌握了握,她一抬头就对上了他含着星光的眼眸。 “走吧,回家。” “嗯,回家。” 这天晚上两人难得老实本分地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早上还起床一起去了供销社买菜。 “哟,周同志,程同志也来买菜啊?” “媳妇儿真漂亮,什么时候来我们家坐坐?” “好,一定会来吃你们的喜酒的。” 这么一晃悠,请帖送出去不少,也认识了很多家属楼里的邻居,收获颇丰。 “真的要教我做菜?”周应淮看着围着围裙,准备大干一场的程方秋,眉梢轻扬,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些许诧异。 程方秋正在绑头发,手指灵活地将一头黑发扎成一个饱满蓬松的丸子头放于头顶,晨光顺着厨房的窗户洒进来,落在她白皙漂亮的小脸上,熠熠生辉,让人挪不开眼。 她娇嗔他一眼,红唇微嘟,轻哼道:“免得某人以后拿这件事笑我。” 她到现在都记得昨晚他那揶揄的眼神。 周应淮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尖,拿出家里另一条围裙,围在身上,然后到了要绑绳子的时候,手一顿,然后走到她面前转身,“够不着,你帮我系。” 闻言,程方秋看向那两条长到垂在他小腿处的绳子,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秋秋?”偏偏他还神色如常地催促了一句。 这人脸皮是不是越来越厚了? 程方秋无奈地叹了口气,弯下腰拿起两根绳子,在他腰后打了个利落的蝴蝶结,过程中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他的腰身,几乎是第一时间她就察觉到了他整个人变得紧绷起来。 啧,自讨苦吃。 她无声勾了勾唇,绑好蝴蝶结后,故意在他的翘臀上拍了一巴掌,“好了。” 沉闷的巴掌声在安静的厨房内响起,程方秋一抬眼就瞧见了他红透的耳尖,她却装作没看到,借着转身去拿食材的动作避开了他的视线,然后偷笑着暗骂了一句活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重新凑到她身边,“我来切。” 猪肉油腻腻的,会弄得满手都是油,她本来就准备让他来切,现在他主动提出来,她自然是欣然应许,然后跑到一旁去洗蔬菜。 由于等会儿还要跟徐琪琪一起去裁缝铺,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找她,程方秋就只打算做些简单的早餐。 肉末豆腐,番茄鸡蛋米粉,还有一道炒时蔬。 做起来很简单,油烟味也不重,不会给她浑身都染上味道。 这次程方秋全程掌勺,只让周应淮在旁边打下手,他也乖乖站在旁边看她做饭,说是看她做饭,但是那眼珠子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 “好了,端出去吧。” 夏天做饭是个累活苦活,这年头厨房没有抽油烟机,也没有空调,就靠着一扇窗户排热排油,她早就热出了一身汗,等最后一个菜出锅,连忙从厨房跑了出去,拿着毛巾擦脸的时候,突然有些后悔主动提出要做今天的早饭了。 没一会儿,周应淮将所有的菜都端了出来,见她热还去卧室拿了扇子,坐在她旁边帮她扇风,“脸都热红了,以后还是我来做饭吧。” “真的吗?”程方秋最宝贵自己这张脸,连忙跑去卫生间照镜子,见不严重才放下心来,这下也不装贤惠了,抱着周应淮的手臂撒娇:“我就知道老公最好了。” 周应淮笑意浅浅,眼神闪动了一下,拍了拍她的手背,“还是要去供销社买台电风扇才行。” “但我们不是没有票吗?” 这年头买东西大部分都要提供票据,钱够了,没有票,供销社的售货员宁愿把东西堆在仓库里吃灰,也不会卖给他们。 “我等会儿去找同事换。”周应淮本来打算假期结束了再去找同事问问,但是现在看来不能等了,家里没个电风扇,在这么热的天气里,实在太难熬了,他倒是无所谓,但是她不行。 “你不陪我们去裁缝铺?”程方秋眨了眨眼睛。 “你们两个女孩子一起去吧,我跟着去,你们都不自在,再说了,我刚好还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把请帖发出去。” 程方秋有些惊讶周应淮会说出这么“懂事”的话来,美眸微微瞪大,后知后觉是昨天跟他说的话起了作用,便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颜如花,甜甜喊道:“谢谢淮哥。” 感受到颊边传来的湿意,他目光扫过她欣喜的脸,嘴唇弯了弯。 两人吃完饭没多久,徐琪琪就来了,她今天穿了一件带领子的白色碎花上衣和蓝色直筒裤,脖子上还系了一条蓝色的丝巾,整个洋气又漂亮。 “你这身打扮真好看。”程方秋眸光一亮,但是又忍不住担忧道:“琪琪,你不热吗?” “不,不热。”徐琪琪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下意识地抬手整理了一下丝巾,“走吧,我们今天坐公交车过去。” “不骑车了?” 程方秋闻言暗暗松了口气,她原本就打算提议坐车出行,还担心徐琪琪坚持说要骑自行车去,她要找什么理由拒绝。 因为虽然涂了药,但是她下面还有些酸涩,如果在大太阳下面骑那么久的自行车,简直是一种难言的折磨。 “嗯。”徐琪琪点头,像是害怕程方秋会追问,连忙补充道:“天气太热了,我们还要拿着布料,坐公交车方便点儿。” 程方秋赶紧附和:“就是,一连很多天没下雨了,热得快受不了了。” 说完,先邀请徐琪琪进来坐一会儿,她则去拿包包和之前买的布料。 周应淮给徐琪琪倒了杯水,两个人不太熟,只简单寒暄了两句,等程方秋出来后,两个女人就走了,他把人送到楼下才回家。 第55章 裁缝铺再遇 机械厂正门门口就有一个公交站台, 程方秋和徐琪琪打着伞走过去,没多久就到了地方,路边种了一排排桂花树, 遮挡了大部分的阳光, 她们便收了伞。 这年头不像后世可以在手机上查看公交车什么时候到达, 等车全看运气,运气好没多久就能坐上, 运气不好等上半个小时,一个小时才能坐上车。 站台只有一块牌子, 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两人只能站着, 时间一久, 都有些烦躁, 好在五分钟过去公交车到了。 车上人不少, 还有一个位子,徐琪琪让程方秋抱着布料坐下, 她则是在旁边站着,准备等会儿有空位了再坐。 两人姣好的面容和身材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皆不动声色地打量起了她们这对漂亮的女同志,程方秋早就习惯了这种若有若无的视线, 所以全然没当回事, 只是拿着手帕擦额头上的汗。 倒是徐琪琪有些不自在,她站着, 视线更开阔, 能看见很多人的动向,尤其是某些毫不加掩饰的男人,那赤裸裸的眼神, 简直让人作呕。 “同志,你坐我这儿吧。” 开口的是坐在程方秋旁边的一位年轻男同志,他穿着白衬衫黑西裤,手里还拿着公文包,看起来像是出来办事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程方秋有些懵愣,但还是让他出去了。 “这怎么好意思。”徐琪琪连连摆手,但是对方却道:“下一站我就下车了,你坐吧。” “那,那就谢谢了。”徐琪琪颔首朝他点头,那人羞涩地抿唇一笑,扶着公交车上的扶手,连看都不敢看她。 程方秋一开始还觉得没什么,只当对方是个性格内敛的好人,但是没一会儿她就注意到这位男同志时不时就偷偷瞅一眼徐琪琪,那眼神很奇怪,爱慕,痛苦,挣扎…… 这可不是陌生人看陌生人的眼神,就算是对有好感的陌生女同志也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难不成他们认识? 但徐琪琪的反应可不像是认识他的样子。 从事了多年的摄影工作,程方秋自认对一个人的情绪变化都很敏感,她确信自己不会看错,这人到底是谁? 公交车行驶到下一站,那男人果然下了车,只是在下车前,注视了许久徐琪琪的方向。 程方秋一直偷偷关注着他,自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眉头微微皱起,扭头开口问道:“琪琪,刚才那个男人你认识吗?” 徐琪琪正盯着窗外的风景看,闻言先是一愣,然后摇了摇头,“不认识啊,你怎么这么问?” “他刚才一直盯着你看,我觉得他好像认识你。”程方秋把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 听完前因后果,徐琪琪更加懵了,她在脑海中认认真真地搜寻了一遍,确定没有这号人的记忆,便半开玩笑似的冲程方秋眨了眨眼睛,“可能是见我长得漂亮,刚好是他喜欢的类型呢?” 她表情夸张又俏皮,程方秋被逗笑了。 “对了,我画好婚服的设计稿了,你帮我看看?”程方秋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递给徐琪琪,后者接过,迫不及待地打开,就瞧见上面画了好几页不同的设计稿。 男女的都有,风格不同,但是都无一例外的好看,而且还是配套的。 “秋秋你怎么这么厉害?我觉得每一套都好特别好好看,我选不出来。”徐琪琪纠结得头都疼了,来来回回翻看,愣是做不了决定。 程方秋微微一笑,“我和周应淮也选不出来,所以决定抛签,最后抽中了这套。” 她指尖在第三页的纸张上停下。 “这个好,嘿嘿,我迫不及待看见成品了。”徐琪琪看起来十分兴奋,她从小就爱美,喜欢漂亮的东西,不管是谁的,只要能瞧上一眼,就很欢喜了。 程方秋也很期待,眸中浮现出一丝憧憬。 徐琪琪推荐的裁缝铺要坐四站,下车后又走了几分钟才到地方,隔老远就看见了那古色古香的建筑,有点儿像古时候的大宅院,听徐琪琪说这儿原本是荣州当地一个大富豪的房产,后来被没收后,就改造成了裁缝铺。 门口两座石狮子,一左一右很是气派,大木门上面挂着裁缝铺的招牌,黄底黑字写着“金手指裁缝铺”,名字倒取得很有意思。 “是来做衣服的?”门口柜台站着一个小姑娘,见她们两个拿着布料进来就知道她们是来干什么的了。 “我们找吴裁缝。” “左手边第三个房间,里面有人的话就在外面等一等。” “好,谢谢了。” 程方秋和徐琪琪便顺着她的话往里面走,一路上都能看见不少人,大多都是女人,嫌少看见男人的身影。 她们到的时候里面还有人,外面也有人在等,她们便排着队。 “今天还算人少的,之前我来的时候,前面排了四五个人。”徐琪琪压低声音和程方秋说着悄悄话。 话音刚落就又有两个人站在了她们身后。 程方秋听到动静回头,却没想到看到了一张熟面孔,她挑了挑眉头,有些许的诧异,对方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她,微微瞪大了双眼。 “怎么这么多人啊,晚上还要去你张阿姨家里吃饭呢。” 中年女人不耐烦地抱怨了两句,见没人回应自己,扭头看过去,就瞧见自己闺女正盯着前面的一个女人看,那模样像是见了鬼。 “小芳?你认识这位女同志?” 闻言,黄姳芳回过神来,就看见程方秋一副没见过自己的样子,继续跟她身旁的年轻女人聊天。 “小芳?”黄母推了推黄姳芳的胳膊,后者才转过头来,然后小声凑到黄母耳边说道:“她就是害得岩沉哥拘留的那个女人。” 听见这话黄母的脸色骤变,目光立马落在程方秋脸上,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的确是个美人胚子,姿色出众,难怪赵家那小子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犯蠢。 “呵,长得就跟狐狸精一样。”黄母没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声音不大,但是程方秋和她离得近,还是听了个完完全全。 她轻笑一声,“那也比长得跟黄鼠狼一样强。” 程方秋不像黄母偷偷摸摸地说,她拔高音量,故意让黄母和黄姳芳听得清清楚楚。 “你骂谁黄鼠狼呢!”黄母气得往前迈了一步,脸涨得通红,她知道自己长得一般,眼睛不大,鼻子也圆滚滚的,说得好听一些是憨态可掬,说得难听一些就是丑。 或许是没有什么,就越渴望什么,她平时就喜欢逛街买东西打扮自己,今天也是和闺女专门一起去百货商场买了布料,然后过来做衣服的。 谁知道居然碰上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一开口就往她心窝子里戳!真是没教养! 但她却忘了这一切都是她先挑起来的。 “我也没说骂的是你啊,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急着对号入座?”程方秋根本不怕这个气势汹汹的中年妇女,她转身面对着黄母,耸了耸肩,语气平静自若,对比快要气得跳脚的黄母,简直可以称得上心平气和。 她们动静不小,很快就吸引了周围的人,只要有八卦,哪儿都不缺看热闹的人,尤其是女人。 徐琪琪原本正在跟程方秋聊天,谁知道程方秋突然就跟后面的人吵起来了,她愣了片刻,才倏然回过神来,程方秋不像是会主动挑事的人,那这其中肯定另有隐情。 “秋秋,你认识她们?” “也不算认识吧,之前跟她见过一次,等会儿再跟你细说。”程方秋瞥了一眼站在黄母身后的黄姳芳,冷冷开口。 黄母见这么多人,觉得挂不住面子,冷哼一声,“走,我们进去找吴裁缝,拿号了赶紧回家,真是晦气。” 说完,拉着黄姳芳就往门口走。 “我们都等在这儿,你想插队?”程方秋见她们这么理直气壮地想插队,连忙出声阻止。 黄母不以为意,“你这个土包子知道我一年要在这儿花多少钱吗?吴裁缝每次都是优先做我的。” “我管你花多少钱,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想插队就是不行。”程方秋翻了个白眼,毫不让步。 要是在后世你是这家店的vip顾客,享有优先权,把这个队插了,她无话可说,毕竟人家店里的规矩是这样,花钱多的就是上帝。 但是现在是七十年代,处处都是国家的地盘,她想搞特殊?怕是还没睡醒! “我们在这儿等老半天了,凭什么你来了就插队?”徐琪琪也上前一步,拦住了黄母的去路,“大家都排队,就你搞特殊,你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不要脸?大家伙说说这公平吗?” 徐琪琪一句话把所有人都扯了进来,可谓是一语激起千层浪。 “不公平!你算哪根葱啊?还吴裁缝每次都优先做你的,真是好大一张脸。” “穿得人模狗样的,尽不干人事!” “少废话,赶紧上后面排队去。” 黄母之前那话无疑是引起了民愤,大家你一嘴我一嘴地骂开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中年女人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吵什么呢?不知道在这儿要保持安静吗?后院全是我们的同事在干活,穿错一针一线,谁负责?” 她一发话,外面瞬间安静了不少。 黄母一见是吴裁缝出来了,脸上的气愤都消散了不少,“吴裁缝。” 吴裁缝循着声音看过去,就瞧见了黄母,脸上的怒意消散了些,笑着打了声招呼:“黄夫人,今天咋有空亲自来了?” “我今天刚买了些料子,你看看帮我做成什么样式?对了,还有我闺女的。” “这料子可真好,颜色也鲜亮,做成什么要好好考虑一下,你跟我进来详聊吧。”吴裁缝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拉着黄母进屋。 黄母抬高下巴,蔑视地扫了一圈在场的人,只差没把得意两个字印在脸上,只是下一秒她唇边的笑意就僵在了脸上。 “大家都看到了对吧?帮我做个见证,我现在要去举报这两个人思想作风有问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敢搞区别对待,私下肯定没少干。” 黄母和吴裁缝不约而同地震惊回头就对上了一双冷冽的桃花眼。 “小姑娘,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 吴裁缝一听她要去举报,吓得脸都白了,都是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可以说是闻举报色变,见程方秋不像是说假话,她连忙道:“我看你也是来做衣服的,要不一起进来?” 一边说着,一边朝程方秋靠近了几步,小声道:“这位可是咱们市公安总局黄副局长的夫人,你年纪轻轻的,犯不着得罪大人物。” 本以为对方听了她的话,会害怕地顺着她给的台阶往下走,谁知道她根本就不按照套路出牌,直接大声嚷嚷开了。 “咱们市公安总局黄副局长的夫人啊?大家都看看,这么厉害的大人物居然仗势欺人,跑这儿欺负我们这些小百姓来了。” “你别血口喷人,我就是过来做件衣服而已,哪里仗势欺人了?”黄母听见程方秋这话,两眼一黑差点儿晕过去,这下子是真的见识到了这小妮子的嘴皮子有多厉害了。 “做件衣服你插什么队啊?小姑娘你放心,老太太我给你作证,咱们这就去举报,我当年打过小鬼子,什么都不怕!也最看不得这些恃强凌弱的狗官。”排在程方秋和徐琪琪前面的一个老太太中气十足地拍了拍胸脯。 “狗官”两个字一箭射穿黄母的心脏,她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黄姳芳身子一晃,怀里抱着的布料差点儿没抱稳,全砸到地上去,她深吸一口气,蓦然想起当初在公安局的时候,眼前这个女人也是笑眯眯地跟田局长建议查查她爸爸。 不好惹,不好惹!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黄姳芳连忙拉住黄母的胳膊,她冲着后者摇了摇头,然后温声开口道:“我母亲跟吴裁缝是多年好友,就是想叙叙旧,没想插队,既然你们误会了,我们这就走。” “误会?这哪像是误会啊。”程方秋差点儿被眼前这对母女的厚脸皮给气笑,现在知道怕了,所以才这么低声下气,但不久前他们可都是亲眼目睹她们是有多么趾高气昂的! 徐琪琪接着程方秋的话头往下说,“我们刚才可都听见了,吴裁缝说要进去细细商量给你们做什么样式的衣服,这么多双耳朵,可误会不了一点儿。” “对,我们都听见了。” “要举报带我一个,我也不怕。” 黄姳芳和黄母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一颗心惴惴不安,比她们还怕的是吴裁缝,这里就是她单位,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逃不过领导的法眼,这会儿估计已经听到风声了。 按照领导的性子,就算是她手艺再好,只要是犯了错,都有可能受到惩罚,罚钱停职都是小事,这次事情闹得这么大,还牵扯到了黄夫人,要是一个弄不好,甚至还有可能提前退休。 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不远处几个人急匆匆朝着这边赶来,好不容易才拨开人群走到中心地带。 “发生什么事情了?”为首的是一个齐耳短发的女人,穿着干练的靛蓝色套装,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过在场的人,最后停在了吴裁缝脸上。 后者眸中闪过一丝不自在和懊恼,她今天怎么就昏了头,明知道外面已经吵了起来,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恭维黄夫人,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但是她儿子现在就在公安局实习,她要是不讨好黄夫人……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她就算再后悔,也无济于事了。 第56章 大雨 “林主任……” 吴裁缝低着头, 不敢跟任何人对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她不说, 有的是人说, 大家你一言, 我一语,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都告诉给了林主任。 “我是金手指裁缝铺的主任, 请同志们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身为领导, 林主任身上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可是她在面对群众的时候态度谦卑, 客客气气, 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想相信她。 而林主任也没让大家失望, 直接对着吴裁缝说道:“我会如实写份报告交给上层领导, 在处理结果出来之前你都不用来上班了。” “林主任,这件事……”吴裁缝猛地抬起头, 想为自己辩解一二,可是在对上对方那冰冷带着警告的眼神后,倏然收了声。 林主任随后将视线投向一旁的黄母和黄姳芳,“不管是谁, 在这儿都得按规矩行事, 之前吴裁缝因为你们所谓的私交给你们开后门,插队的事情, 我事先不知情, 但是从今往后,我会约束好下属,保证不会再有此类事情发生, 做到平等公正。” 这话一出瞬间引起一阵欢呼。 “至于黄同志你,我们单位也会写份报告上去,如实汇报情况,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但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黄母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惶恐不安,这要是牵连了她男人,婆家和娘家都不会放过她的!她就是日常插插队,做个衣服而已,以前那些人知道她的身份后,都不敢说什么,怎么今天就出了事。 她捏紧了掌心,下意识地看向黄姳芳,想让自家闺女想想法子。 “小芳,这可怎么办啊?” 头一次遇到这种事,黄姳芳也慌得不行,下意识地将视线投向程方秋,要不求求她?毕竟这一切都是这个硬茬子挑起来的。 但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就被黄姳芳自己给否决了,让她求这个女人?那还不如杀了她。 而且现在求未免也太晚了,如今的事态已经不仅仅是他们几个人之间的事情了,而是上升到了两个单位,与其在这儿继续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家找找关系,想办法把这件事给压下去。 思及此,黄姳芳拉住六神无主的黄母,凑到她耳边说了两句,两母女记下林主任的样貌,什么都没说,推开人群就走了。 “跑什么?现在知道怕了?” “哼,欺软怕硬的狗东西,我呸。” 这些话一出,黄姳芳两母女离开的脚步更快了。 程方秋冷冷看着她们的背影,精致漂亮的眉眼闪过一丝若有所思,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一旁的声音给打断了。 “为表歉意,你们要做的衣服,由我来亲自负责。”林主任和善地冲大家笑了笑,温柔端正,让人心里的憋闷消散了不少。 “真的?”徐琪琪瞪大眼睛,眸光一亮,一脸捡到宝的样子,见程方秋不解,便解释道:“林主任之前也是这里的裁缝,我听我妈说过当年林主任可是荣州最有名的裁缝之一,后来升官后,就很少亲自缝制衣服了。” 在场有不少人都跟程方秋一样不知道林主任,听徐琪琪这么一解释,个个都笑开了花,都是花一样的钱,现在有拥有更好手艺的裁缝来接手自己的衣服,何乐而不为呢? 毕竟这年头做件衣裳可不容易。 “还麻烦大家排队,一个个来。”林主任朝着身旁的下属交代了一句什么,后者赶紧把一脸失魂落魄的吴裁缝拉走,然后又快速把吴裁缝刚才所处的这间房间给收拾了一下。 与此同时大家也都井然有序地排好了队,程方秋和徐琪琪就排在刚才的位置上。 “秋秋真是抱歉,要是早知道吴裁缝是这样的人,我肯定不会把她推荐给你。”徐琪琪有些愧疚地叹了口气。 “没事。”这世间拜高踩低的人多了去了,谁能保证自己遇不到? 见徐琪琪还是不怎么高兴,程方秋便俏皮地戳了戳她的腰,“现在也算是因祸得福,有林主任给我做婚服了。” “这倒也是。”徐琪琪被程方秋戳到痒痒肉,没能绷住脸上的表情,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来,然后又问道:“你跟那对母女是怎么回事啊?” 程方秋耸了耸肩,不太在意地将上次的事情说了出来。 “难怪那个老妖婆一开始会骂你狐狸精,真是臭不要脸,这种见色起意就骚扰女同志的人也就他们当个宝了,脑袋里面装的都是屎。” 徐琪琪气得牙痒痒,没忍住将赵岩沉和黄姳芳骂了个狗血淋头。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程方秋不是个会将烦心事放在心里的人,早就将其抛掷脑后了,要不是今天再次遇到黄姳芳,她都差点儿忘了这件事。 “别为他们破坏了好心情。” “你倒是心态好,还能反过来劝慰我。”徐琪琪没好气地娇嗔了程方秋一眼,但脸上的怒意还是消散了些。 没过多久,就轮到她们了,两人走进去。 房间面积不大,摆了好几个大柜子,按照编号放着顾客的布料,而在不远处还有一个屏风隔出来的工作间,里面摆着各种丝线和一台缝纫机。 程方秋匆匆扫过一眼,便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先将布料放在桌子上,然后把自己选好的设计稿放在林主任面前,“我想要这样的,你看看能做出来吗?” 林主任没想到还有人带着设计稿过来,愣了一瞬,然后才拿起了程方秋递过来的笔记本,只是一眼,她的眸光就亮了起来,认真地看了两遍后,忍不住问道:“这是你自己设计的?稿子也是你自己画的?” 面对林主任的答非所问,程方秋眉头微皱,但还是如实地点了点头。 “太好看了,你这天赋不得了……”林主任不由感叹了一句,随后也像是意识到自己话多了,骤然收起话头,笑着道:“可以做出来的。” “那就麻烦林主任了。”程方秋松了口气,对于林主任的夸赞她不置可否,后世各种优秀设计层出不穷,她又常年跟各大品牌合作,在这方面多多少少培养出来自己独特的眼光和审美。 “不麻烦。”林主任看向程方秋的眼神当中多了两分欣赏,“在这填写一下个人信息,交钱领号就可以走了。” “好。”程方秋把自己的笔记本拿回来,然后将那一页撕了下来递给了林主任,后者接过,眼尖地看见笔记本上还有其他设计图,匆匆一瞥,她便知道上面定是同样惊艳的作品。 眼看她们要走,林主任连忙叫住了她们,快速在一张纸上写下一串电话号码,“我朋友是市制衣厂的,这位同志你要是有意向做一名服装设计师的话,可以打这个电话。” 林主任目光真挚,隐隐可见惜才之意,程方秋其实没有去制衣厂工作的想法,但为了不拂她的好意,还是接了下来,“谢谢林主任。” “不客气。”林主任见她收下,轻微松了口气,目送她们离开,然后继续接待下一位顾客。 程方秋和徐琪琪从金手指裁缝铺出来,一边往公交车站台走去,一边闲聊。 “秋秋你真的向我展示了什么叫是金子总会发光,在哪儿都能发光。”徐琪琪眨着一双星星眼,“你去不去制衣厂?设计师的工资好像还挺高的。” 程方秋摇了摇头,“我不想上班。” 有些人或许对稳定工作很向往,但是程方秋不是,她活了这么多年,最讨厌的就是按部就班在学校上课的日子,早上一大早就要被迫起床,然后在教室一坐就是一整天,那种日子太枯燥乏味了。 而上班跟上学差不多,她喜欢不上来,还是自由职业更适合她,至少能随心所欲一些。 再者,她对服装设计有兴趣,但没到热爱的程度,也并不是十分专业,帮小姑娘设计几条漂亮裙子还行,真要去制衣厂上班,估计人家还看不上她呢。 “我也不想上班。”徐琪琪也附和了一句,不然她想赚钱,让常彦安在机械厂给她安排个轻松的工作就行了,何必找程方秋合作呢? 两个女人对视一笑,在彼此身上发现了更多的相似点。 坐车回机械厂后,程方秋和徐琪琪在家属院门口分开,独自上楼,开门进屋就发现家里空无一人,周应淮还没回来。 她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又用毛巾把身上擦了擦,便感觉身上清爽不少。 不知道周应淮什么时候回来,她一个人又无聊,干脆去他的书柜里随手抽了本书,窝在沙发上看了起来,只是没看多久,她就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被一道惊雷给吓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就发现原本的晴空万里被乌云密布所取代,屋内屋外一片昏暗,雨水劈里啪啦砸在屋檐和树叶上,吵得人心烦。 程方秋想起阳台还晒得有衣服,连忙从沙发上爬起来,冲去了阳台。 好在有屋檐挡着,只有些许雨水飘了进来,衣服没被打湿多少,她先把衣服收了,见雨越下越大,又将那几盆花搬了进来,最后关门关窗,方才松了口气。 这么一折腾,她身上被雨水打湿了一些,正想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大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她下意识地扭头,就对上了周应淮的眼睛。 他浑身都被淋湿,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纸箱子,分外狼狈。 第57章 周应淮这个变态 “秋秋。” 周应淮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然后将怀里的大纸箱放在地上,又关了门,才有闲工夫整理自己满身的难堪。 雨水将他身上的衣服全都浸透, 工装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 勾勒出主人的肌肉曲线, 比没穿衣服的时候多了几分隐晦的性感。 水珠顺着额头流进眼睛里,周应淮阖上眼睫, 浓密的黑睫根根分明,因为不适而轻轻颤动着, 他随手撩起衣角擦了擦脸, 健硕的腹肌就这样明晃晃地露了出来。 见状, 程方秋瞪大眼睛, 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喂了一口好饭, 喉咙顿时变得有些痒,她轻咳两声, 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眼珠子却没舍得挪开。 不知道被雨淋了多久,周应淮的皮肤泛着冷白,如同珍贵的白玉玉器, 一碰就碎了, 而白玉上面还有几道不知道哪天晚上被她抓的挠痕。 程方秋看得眼热,但脑子还没算完全宕机, 她连忙冲进卫生间将周应淮的毛巾拿了过来。 “快擦擦。” “等一下。”周应淮没接, 双手抓住衣角,快速将上衣脱了下来,胸肌和粉色两点引入眼帘, 程方秋呼吸一沉,眼神飘忽,最后掩饰性地落在了一旁的纸箱子上面。 “这是什么啊?” 话出口时,程方秋才发现嗓音有些颤抖和嘶哑,但话已经说出口了,她总不能收回去,便抿了抿唇,然后在心中默默祈祷周应淮别发现她的异常。 可老天就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非要跟她对着干一样。 就见周应淮脱鞋的动作一愣,然后猛地抬头看向她,俊脸上满是担忧,“秋秋,你怎么了?感冒了?” “没,没有。”程方秋磕磕巴巴地反驳,似乎是觉得这两个字有些苍白无力,又补充道:“刚睡了一会儿,嗓子有些干。” 周应淮松了口气,一边将鞋脱掉,一边道:“等会儿喝点儿水润润嗓子。” “嗯好。”程方秋也松了口气。 “这是我在百货商场买的电风扇,刚买完就开始下雨了。”说到这儿,周应淮无奈地拍了拍那个大纸箱,发出沉闷的响声。 “你怎么不等雨停了再回来?”这么大的雨,又骑那么久的车回来,难怪全身都湿了。 “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我怕回来得太晚,你会害怕。”周应淮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像是会说话一样,牢牢牵动着她的心神。 程方秋压下内心深处的悸动,踮起脚尖,将毛巾盖在他的发顶,心疼地擦了擦,“我又不是小孩了,能害怕什么。” 话是这么说,嘟囔完,她又催促道:“热水瓶里还有热水,你赶紧去洗个澡。” 周应淮乖乖弯了弯腰,还将头在毛巾上蹭了蹭,隔着柔软的毛巾,更像是蹭在她的掌心当中,他当然看出了她的口是心非,唇角往上勾了勾,“好,听老婆的。” 话毕,他伸出手去解皮带,修长指尖十分灵活,没等程方秋避让,就将湿漉漉的长裤给脱了下来,和上衣扔到一起。 “再擦擦。” 只穿着四角内裤的男人慵懒地半弯着腰让她给他擦头发,乖巧得不行。 可周应淮身上力量感十足的肌肉却诉说着他的野性不羁,尤其是上面还沾着些许水汽,不断有水珠从身体上滚落,在肌肤上留下道道暧昧的痕迹。 性张力满满。 程方秋红着脸帮他擦着头发,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他肩膀上的牙印,呼吸猛地一滞,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这这这,这是她干的? 与此同时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是她骑在他身上,哭着非要给他烙印,然后就一口咬了上去…… “怎么了?” 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周应淮疑惑地抬起头,就见她正盯着他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眸中的笑意加深了些。 “很疼吧?”程方秋有些羞耻,又有些心虚地小声开口询问。 她那点力道跟挠痒痒似的,就是看上去吓人,其实没什么感觉,但是…… 周应淮目光在她充满愧疚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眯了眯眼眸,最后轻声道:“还好。” 模棱两可的答案,但是落在程方秋耳中就是另一回事了,他都说还好,那肯定是很疼了,她懊恼地抿住下唇,伸出手指在上面摸了摸,“我下次不咬了,你洗完澡,我帮你涂点儿药。” “好,那试试?” 话音刚落,他突然俯身过来,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后背贴在冰冷的墙上,她颤了一下,想往前,可是却撞上了他坚硬的胸肌。 周应淮伸出手撑在她的左右两侧,将人圈在怀中,炙热的唇瓣落在她耳后,细碎的吻让敏感地带变得更加敏感,她身子一软,差点儿滑落在地,幸好他眼疾手快地搂住她的细腰。 “试试什么?”程方秋呐呐开口,偏头躲开他的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人怎么一言不合就开亲啊!害得她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现在完全处于下风! 他的牙齿咬住她的耳垂细细碾磨,说出来的话有些含糊不清,却让她浑身一颤。 “试试你还会不会咬。” 说完,双臂用力轻松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他身上的水汽一股脑都蹭在了她身上,有些凉。 突然的腾空让程方秋没忍住惊呼了一声,她攀住周应淮的身体稳住身形,然后红着脸唾骂道:“周应淮你个臭流氓,我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这个意思。”周应淮挑眉,笑得浪荡,连带着一张俊脸都生动起来。 程方秋被他的美色晃得一个不察,等回过神,人已经到了卫生间,咔哒一声,门被反锁上了。 “秋秋,我喜欢你穿我的衣服。”他的嗓音低沉磁性,从耳朵里钻进去,却平白扰乱了她的心跳。 程方秋被他压在门板上,只觉得身上穿的他的衬衣开始发烫,烫得她哪儿哪儿都不舒服,直到他带着凉意的指尖覆上来,才稍稍得到缓解。 明明没有吻,但是她已经喘得不成样子。 她不禁深深唾弃了一番自己这没出息的表现。 “还疼不疼?”周应淮的大掌在她的危险地带不断游移,隔着短裤薄薄的布料,不进去,也不离开,就在边缘处摩挲,试探。 纯属吊她胃口。 程方秋咬牙,明明主动求欢的人是他,但是这会儿他倒是气定神闲,看上去一点儿也不着急,反倒是她,被撩得不上不下,难受至极。 透过镜子,她能看见他宽阔厚实,沟壑分明的后背,每一束肌肉都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荷尔蒙爆炸。 两人体型差了不少,她就如同一根柳枝攀附在大树上面摇摆不定。 她羞赧着摇了摇头,没忍住身体的激动,主动往前送了送,用饱满将他的掌心填满,用身体行动来告诉他,她想要他。 女人在有过一次美妙的体验后,总是禁不住诱惑的。 程方秋默默在脑海中为自己找着借口。 好在他没让她失望,几乎是她刚送上去,他就勾上了那层薄薄的布料,但指尖刚探进去,就被咬住了,出入艰难。 这一刻,两人才知道原本她不止一张嘴会咬人。 “别咬。”轻轻的低笑在耳边响起,透着勾魂摄魄的性感。 程方秋恼羞成怒,张嘴在他胸口咬上一口,只是这次她没敢太用力。 没多久,等她身体适应后,他才捏住她的下巴,热烈地吻了上来,不温柔,不缓慢,而是又快又凶,像是要把她整个吞入腹中。 她的喘息声越发重了。 大腿被他的臂膀抬起,随着起伏上上下下,程方秋只觉得腰都快断了,断断续续的口申口今从喉间溢出来。 眼神渐渐变得迷离,只能勉强看清他因为她也陷入沉迷的表情。 “你好像很喜欢在浴室。”程方秋埋在他的脖颈间,身体轻颤,眉眼间全是动人的春色。 周应淮的牙齿在她肩膀上磨着,没说话,与此同时劲瘦的腰身也没停下。 直到最后一刻,他才凑到她耳边给出答案:“因为有镜子。” “……”变态,变态,变态,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我今天在百货商场看到一个很漂亮的梳妆台,下次买回来?”周应淮抱着她清洗,缓缓的水流声也压不住他话语里的期待。 程方秋蔫蔫地窝在他怀里,奇怪地皱起眉,他这个时候提梳妆台干什么? 脑子灵光一闪一个可能性,她猛地瞪大眼睛,嘴唇嗫嚅两下,试探性问道:“不会是有镜子吧?” 周应淮挑了挑眉,答案不言而喻。 “滚,不买。” “老婆,买吧。” “不买。” “买吧。” 两人打着嘴炮,谁也不肯退步,最后还是周应淮停下了这幼稚的交锋,抱着她出了浴室,拿出干毛巾帮她擦着身上的水渍。 换上干爽的衣服后,程方秋指挥周应淮抱着她去了沙发上,他余光瞥见上面遗落的书籍,有些诧异:“这本书不太好看懂。” “嗯,所以看了几页我就睡着了,以后想睡觉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看看。” “……”非常强的逻辑,他没办法反驳。 “你快去把电风扇拿出来试一试。”程方秋现在比较感兴趣的就是那台电风扇,这可是这个年代少有的电器之一,消暑神器。 周应淮笑着揉了揉她半湿的头发,然后拿着剪刀去了门口,先把被雨水淋湿的包装给拆了,然后才拿着风扇走过来。 新的电风扇是没有组装的,但是这对身为机械厂高级技术员的周应淮来说完全就是小事一桩,他拿出工具箱三两下就将电风扇给组装完毕了。 “快插电试试。” 第58章 温柔缱绻的吻 绵绵密密的雨还在下, 气温也跟着降了不少。 周应淮只开了最低档,徐徐冷风吹过来,扬起程方秋胸前的长发, 露出她红晕未消的小脸, 美艳动人的五官因为这阵风而变得灵动活泼起来。 她欢喜地冲他招手, “周应淮你快过来感受一下。” 这一刻,周应淮心中涌起说不出道不明的满足, 他浅浅轻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凉风落在脸上, 吹散了夏日的燥热。 程方秋懒洋洋地靠在他肩膀上, 这时候闲下来, 终于有精力跟周应淮吐槽今天遇到的烦心事了, “你猜我今天在裁缝铺遇见了谁。” 听出她话语中的烦躁和嫌弃, 周应淮把玩她发丝的动作微顿,剑眉蹙起, “谁?” “就是上次跟在赵岩沉他妈身边的那个女生。”程方秋知道周应淮记性好,肯定还没忘。 果然,听了她的话后,周应淮就接上了她的话头:“我记得, 她找你麻烦了?” 一听他这么问, 程方秋当即就夸张地点了点头,告状道:“她跟她妈一起来做衣服, 就排在我们后面, 然后一上来就骂我狐狸精,真是气死我了,而且后面……” 越听, 周应淮的眉头就皱得越紧,到最后眸色深沉近墨,里面藏着掩不住的暴怒和狠厉,他深吸一口气,揉了揉她的发顶,尽量放柔语气:“这种人一查一个准,秋秋你放心,上面肯定不会包庇他们的。” “嗯嗯。”程方秋眸光闪了闪,心里有了数,见他阴沉着脸,便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啄了两下,像只小猫一样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软着嗓音道:“别不开心了。” 甜甜的香味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直往鼻子里钻,周应淮闻着熟悉的味道,火气降下来不少,他扶住她的腰,“在外面受到欺负了不要忍,有我在呢。” 话音落下,顿了顿,又补充道:“要是打不过,骂不过,就跑回来跟老公告状,老公帮你教训他们。” 肆无忌惮的偏爱给足了她底气。 程方秋长睫颤了颤,心尖滑过一丝感动,她搂住他脖颈的手又收紧了些,嘴角勾勒出娇媚的弧度,红唇轻启:“那要是你也打不过,骂不过呢?” “秋秋,我会永远站在你前面。” 周应淮说出这话时丝毫没有犹豫,狠狠砸在她心上,让她莫名想起那句霸总语录。 要想碰她,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简直是异曲同工之妙,意思也差不多。 程方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他的甜言蜜语般的承诺很是受用,抱住他不肯撒手,“老公你真好,我好喜欢你啊。” 一双桃花眼格外明亮,此时正柔情似水地注视着他,娇滴滴的身子更是抱着他上下晃悠,没有一个男人能抵住这样的诱惑,周应淮也不例外。 修长脖颈间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他抿了抿薄唇,抬手按住她的后脑勺,随后俯身吻了下去。 这个吻不同于方才的孟浪,极尽温柔缱绻。 * 周应淮的假期在暴雨结束后,也迎来了收场,他得上班了。 “我煮了粥,你醒了记得吃。” 周应淮换好衣服就瞧见程方秋眨巴着一双迷糊的大眼睛正盯着他看,不由轻笑一声,弯腰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又叮嘱道:“中午我会带饭回来,你就别自己做了。” “嗯哼。”程方秋还没睡醒,愣愣点了头,就又睡了过去。 雨后气温有所下降,周应淮帮她把被子盖好,就出了门。 机械厂的技术部门离家属院有些远,骑自行车过去也要十几分钟,他刚到没多久就撞见了几天没见的赵志高。 “淮哥。”赵志高迎过来,兴高采烈地打了个招呼,待走近后动了动鼻子,惊讶道:“你身上怎么有股药味?你生病了?” 周应淮下意识地摸了摸肩膀,随后笑着摇头:“没有,就是蹭破点儿皮,你嫂子非要给我涂药。” “嫂子可真体贴,这结了婚的就是不一样。” 赵志高还没结婚,这会儿忍不住羡慕地上下打量了一眼周应淮,只见他意气风发,就连走路都比平时带风,这还让不让人活了?淮哥本来就长得俊,现在精气神更足了,人也好像更帅了。 赵志高余光瞥到什么,好奇问道:“这是……” 周应淮顺着赵志高指着的方向看去,就瞧见了挂在腰间的蓝色香囊,他眉梢轻扬,“也是你嫂子给我的。” 说完又补充道:“她亲手做的,说夏天蚊虫多,带在身上就不会被咬了。” 闻言,赵志高突然觉得有些牙疼,他为什么要多嘴问这么一句?简直是自讨苦吃。 周应淮悠然自得地提着公文包朝着前方走去,眸中闪过一丝得意,赵志高没看见,他在原地怀疑了一会儿人生后,立马追了上去,“淮哥,我决定收回我以前的那些话,男人果然还是要先成家后立业。” 看看淮哥,就知道身边有个知心体贴的人儿多重要了! “那你就去见你妈给你介绍的那些相亲对象,别每次都拿我当挡箭牌。”次数多了,赵母现在见到他都有些阴阳怪气的,下乡援助前还说要给他介绍个姑娘。 弄得好像搞定了儿子领导的人生大事,她才能搞定儿子的人生大事一样。 听见周应淮的话,赵志高颇为心虚地干笑两声:“我那也是没办法了,谁让咱们部门就几个人没结婚了,我又跟你玩得最好……” “现在又少一个,你也抓紧。” 这时候两人已经到了办公室区域,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见到周应淮进来,均不约而同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打招呼,“淮哥,早上好!” “早上好,月底我和你们嫂子摆酒席,有空的可以过来喝一杯喜酒。”周应淮从包里拿出一沓请帖和喜糖,一一分发给众人。 “我们肯定会来的。” “淮哥新婚快乐啊。” 略有些沉闷的办公室立马热闹起来,等周应淮走进独立办公室后,大家才敢凑到一起小声八卦着:“你们觉不觉得淮哥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可不是嘛,大冰山遇到大美人也会乖乖融化。” “你们看没看到淮哥腰上挂着的东西?听小赵说那是程同志亲手做的,啧啧,程同志不光长得漂亮,而且还这么心灵手巧,真是羡慕死我了。” 就在一阵夸赞当中,一道不合时宜的轻嗤声响起:“就娶了个乡姑而已,有什么好得瑟的?瞧把你们稀罕的,也只有这么点儿眼界了。” 大家看过去,就瞧见门口站着一个魁梧的男人,他一边吃着手中拿着的肉包子,一边用眼神扫视全场,见他们都低下头,方才大步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胡平生一大早吃了火药了?”有人不屑地撇了撇嘴角,但话这么说,声音却压得很低。 另外一个人倒是知道点儿内情,同样小声道:“你们还不知道呢?听说那天淮哥领了奖后,胡平生在家发了好大的火,说上头领导不公平。” “嘿,自己没淮哥有本事,在这儿怪领导不公平,真是笑掉大牙了。” “快别说了,被胡平生听到了,小心他给你穿小鞋。” 所有人不忿归不忿,但是到底没敢再多说什么。 胡平生虽然人品不行,但是能力和背景都是技术部门数一数二的,他自己就是厂里为数不多的高级技术员,父母和亲戚也都是厂里的骨干人员。 可以说,在周应淮来到这里之前,他就是机械厂无法无天的小霸王。 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切事物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浮云。 周应淮就是胡平生最恨的克星,所以当初厂里在分配任务的时候,胡平生不顾脸面,硬是仗着背景抢走了另外一个大县的任务,本以为会借此鲤鱼翻身,压周应淮一头,结果下乡后,因为决策失误,犯了大错,不光没有大放异彩,还被厂长打电话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么丢人的事情早就被传得人尽皆知,偏偏胡平生还装得跟没事人一样在部门里耀武扬威。 他也就敢欺负欺负他们这些小虾米了,在淮哥面前还不是屁都不敢放,连狠话都是等淮哥走了之后才敢说的。 赵志高磨了磨后槽牙,直接冲进了周应淮的办公室,将这件事惟妙惟肖地模仿了一遍。 “淮哥,你听听胡平生他有多嚣张,你再不治治他,他就要爬到你头上拉屎了!” 周应淮正在角落里摆弄一台机器,闻言眼皮子都没抬,直到听到赵志高提到“村姑”这个字眼,他才终于站起身,眉眼冷戾,“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啊,你就该狠狠把他揍一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口出狂言。”赵志高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一边说,一边还举起拳头在空中挥舞了两下。 赵志高不是瞎说,他可是见识过周应淮的身手的。 别说教训一个胡平生了,就是教训十个胡平生都绰绰有余。 “揍他?然后把自己送进局子里吃牢饭?”周应淮摘下全是机油的手套,随手放在架子上,语气意味不明。 赵志高也后知后觉自己这建议简直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讪笑一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看他吃瘪。” “急什么?”周应淮打开上了锁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翻看了两页后,就将其递给了赵志高,“你看看这个。” “嗯?”赵志高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周应淮,然后接了过来,只是匆匆扫了一眼,眸光就瞬间亮了起来。 第59章 虎狼之词 “淮哥, 这是你写的?你真的太了不起了,这个要是真的做出来了,我们机械厂的天就要变了, 不, 全国的天都要变一变。” 赵志高激动地唾沫横飞, 脸都涨红了,有时候他真的想掰开淮哥的脑子看一看里面到底是由什么构成的, 怎么能想到这么多别人都想不到的点? “胡平生不是一直都想把我踩在脚下吗?这次就让他彻底明白什么叫做痴心妄想。” 周应淮懒洋洋地靠坐在办公桌上,漆黑的深眸窥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但是语气却十分冷厉, 让人瞬间如坠冰窖。 这话有点张狂, 但是由他说出来却丝毫不令人觉得嚣张, 反而认为理所当然, 当一个人的能力达到一定程度, 就能让人产生这样的感觉。 周应淮就是这样的人。 闻言,结合他们刚刚说的话, 赵志高瞬间明白过来周应淮的意思,他轻啧一声,“杀人诛心啊,这招实在是妙。” 摧毁胡平生最在意的东西, 击溃他的信念, 这比肉体的伤害更为致命,也更狠。 不愧是淮哥, 对付对手居然能谋划这么大的局, 做出这么厉害的研究,还瞒得这么好,甚至在此之前就连他都毫不知情。 难怪人家是高级技术员, 而他在厂里待了这么多年,都还只是初级技术员。 人比人气死人,天赋这东西还真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 “不是为了他。”见赵志高误会了,周应淮难得多解释了一句。 “啊?”赵志高疑惑地挠了挠头。 “他不配。”周应淮轻嗤一声,腔调散漫,却让赵志高恍然大悟一般喃喃道:“淮哥,该不会你从来没把他当作对手吧?” 周应淮没有出声回答,但是有时候沉默就已经代表了答案。 “那……” “做研究的意义有很多,但永远不是为了对付他人。” 胡平生这个人有能力,但是大部分精力都没有放在工作上,心高气傲,心术不正,才会导致多年在原地打转,要是他能把花费在如何针对他的那些时间用在工作当中,估计早就不会一直止步高级技术员这个岗位了。 他向来对胡平生使得那些不入流的小手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因为他怕他,而是觉得没必要,跳梁小丑一般的角色,根本就不用多费心思。 可今天胡平生居然变本加厉,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敢言语贬低他的妻子,毫无尊重可言,那他也没必要给他脸了。 他的研究已经到了收尾阶段,本来打算低调行事,但是胡平生偏偏要嘴贱一句,撞上枪口,那他不介意高调点儿,让所有人都知道两人之间的差距。 希望自此之后他不要再自以为是地把他当成假想敌。 听见周应淮的话,赵志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是我想岔了,我要跟淮哥你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不光能力上,心态上更是。 赵志高深吸一口气,想到什么,问道:“淮哥,你准备什么时候把这个交上去?” “还有一小部分细节需要再测验几遍,等确定后再交上去。”周应淮将文件从赵志高手中拿回来,握在掌心盯了数秒,然后重新锁进柜子里。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吵闹,然后有一个人过来敲响了门。 赵志高大步走过去打开门,一个同事站在门外道:“咱们部门来新人了,胡技术员让我来叫淮哥你一起去见见人。” “多大的角色啊,还要我们淮哥去见他?”赵志高翻了个白眼,胡平生真当他是技术部门的老大了?对淮哥吆五喝六的。 “而且咱们部门什么时候招新人了?没听见通知啊。” “是别的部门调过来的。”那个同事不敢接前面那句话,老油条似的捡着能说的说。 赵志高更惊讶了,“调人?” 他们技术部门跟别的部门不一样,是要有相关专业知识做基础才能进来的,每个人进来之前还要考试,流程非常复杂,但相应的,工资和发展前景都比其他部门要好很多,所以其他部门的人挤破头都想进来,可成功的却屈指可数。 “咋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赵志高喃喃出声,下意识地看向周应淮,后者也摇了摇头,便猜到这里面有猫腻。 果不其然,那位同事见他们露出疑惑的表情,当即左右看了看,见附近没人,便压低声音道:“听说是个关系户,花钱买进来的。” 周应淮和赵志高都皱起眉。 “大家都猜是胡技术员保他进来的。”话毕,他像是察觉自己说多了,连忙闭上嘴巴,转移话题道:“你们去不去看看啊?” “不去。” “那我先走了,淮哥,志高,我可啥都没说啊。” “明白,去吧。” 人走后,办公室内回复寂静,赵志高将门关上,啧啧出声:“还真舍得。” 想花钱进技术部门没个大几百根本解决不了事情,再者胡平生是个什么德行?不好吃好喝地把他伺候好了,他能帮你办事?想都别想。 “又来个走后门的废物。” 赵志高摇摇头,叹了口气,他们这种靠本事进来的人,最看不起的就是花钱买关系进来的,工作中拖后腿就算了,还喜欢占用别人的时间问东问西,简直烦不胜烦。 周应淮掀起眼皮,见赵志高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不禁轻笑道:“怕什么,胡平生自己给自己招的祸,又烧不到你身上。” “对哦。”赵志高一拍手,笑了。 这个人只要一旦犯错,胡平生就脱不了干系,胡平生就祈祷着吧,这人能在技术部门本本分分待着。 “那淮哥我先去做事了。” “嗯,去吧。” 赵志高走后,周应淮才开始处理桌子上的文件,请假数日,已经堆积如山,等看到一半,他没忍住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快十一点了,不知道她起没起床,喝没喝粥。 一向将工作放在首位的人,这会儿竟也有了牵挂。 周应淮揉了揉眉心,收敛思绪,继续认真处理文件。 * 程方秋早就起床了,昨天晚上有风扇吹着凉风,再加上下雨天降了温,她身上再没了之前的那种粘腻感,所以睡得很是舒服,要不是周应淮起床上班吵醒了她一次,她估计能一觉睡到自然醒。 洗漱过后,由于刚醒没什么胃口,她便先去阳台看了花,昨天半夜雨就停了,应该是周应淮早上起床的时候把花重新搬到阳台上去的。 见它们状态还不错,程方秋心情也愉悦了不少。 在阳台做了一会儿站着就能做的普拉提之后,她就去了厨房把周应淮煮的粥给盛了出来,然后又给自己切了一个果盘,才美滋滋地坐下享用美味。 等吃得差不多了,她思绪放空,发了会儿呆。 “好无聊啊。” 有周应淮在的时候,她觉得日子过得充实又有趣,但现在一个人的时候,她只觉得日子过得太无趣了,时间太漫长了。 她做了这么多事,也才过了不到一个小时。 “啊啊啊,手机,电脑,平板……” 任何电子产品都没有就算了,娱乐设施也可以说是等于零。 而且在这个年代别说旅游了,就是跨越个城市都要跟上头申请,没有介绍信就等着被当成盲流抓起来吧。 只要一想到这样的生活还要再过十几年,程方秋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思及此,程方秋突然很想念前世扛着各种各样的相机全世界飞来飞去的摄影师工作,不光能阅遍地球美景和各色美男美女,最重要的是还能拍出让她引以为傲的作品…… 不行,不能再想前世的好日子,想得越多,对自己的精神折磨越大。 有伤春悲秋的时间,还不如好好想想今天做什么,她总不能一直吃了睡,睡了吃吧? 就在程方秋还没思考好等会儿是去约徐琪琪逛街,还是窝在家里看书的时候,门被人敲响了。 “谁?” 程方秋警惕地没有直接开门,这个年代的门大部分都没有安装猫眼的习惯,他们家也不例外,虽然这里是家属楼,应该不会遇到坏人,出什么大事,但是独自在家,又看不见对方长相的情况下,她不会去冒险。 “是程方秋同志吗?我是电话室的管理员,红梦照相馆的人打电话过来通知你们去取照片。”或许是察觉到了程方秋的谨慎,来人做了自我介绍。 程方秋听出是那天那个管理员的声音,心里松了口气,只是…… 红梦照相馆?程方秋眉头轻皱,当时他们去拍照的时候,前台小姐姐不是说一般要等半个月到一个月吗?怎么现在就可以取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就算心里存有疑惑,但是程方秋没过多浪费对方的时间,应了下来。 “那我就先走了。” “麻烦了,慢走。” 正烦没事可做,程方秋决定趁着上午凉快,去照相馆把照片取了,毕竟她也很期待这个年代洗出来的照片会是什么样子的。 打定主意后,她换好衣服,拿上包包和钥匙就出了门。 只是等出了门才想起来周应淮早上肯定把自行车骑走了,他们家又没有第二辆自行车,所以她现在是个没有交通工具的人。 但是门都出了,她索性去找了徐琪琪。 她到常家的时候,徐琪琪才刚醒,正迷迷糊糊在吃早餐,见程方秋来了,立马招呼着人要一起吃。 程方秋立马摆手表示自己已经吃过了,然后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徐琪琪的脖颈上,后者这才意识到自己刚起床只穿了一件方领睡衣,顿时羞红了脸,慌里慌张地拿手挡在跟前。 只是什么都遮不住,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别说徐琪琪尴尬了,就是程方秋也很不自在,她脑海中自动浮现了常彦安那张禁欲正经的脸,啧,没想到常副厂长私底下是这样的。 但她好像也没资格说别人,周应淮比常彦安还过分! 幸好她最近都是穿高领的衣服,全都挡住了,所以不至于和徐琪琪一样羞赧到快钻进餐桌底下去。 “我去换件衣服。”徐琪琪平时大大咧咧的,碰到这种事情还是慌了神。 程方秋倒是显得镇定多了,她点头应好,“那我在这儿等你。” 没多久徐琪琪重新换了一身行头,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才下楼,在对上程方秋的眼神后,轻咳一声,干巴巴解释道:“那天和我老公解除误会后,就……” “感情比较好是吧?我理解的。”程方秋抿了口杯子里的水,为了不让徐琪琪继续窘迫下去,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淡声道:“我和周应淮新婚,也差不多。” 谁知道徐琪琪就跟找到了知音一样,扑到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秋秋,你是不是也觉得受不了了?我到现在都觉得疼!” “啊,啊?” 程方秋口腔里的水还没完全咽下去,听到这等虎狼之词差点儿把水喷出来,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跟打通了徐琪琪的任督二脉似的,她愤愤地将油条撕咬下一大块,那样子就好像吃的不是油条,而是常彦安一样。 “他往死里折腾我,我身上就没块好肉。” “大晚上的能来好几次,你说他都三十了,怎么精力还这么好?” “我姑姑之前还担心他不行,结果……”徐琪琪顿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指向自己,“不行的人是我。” 程方秋愣愣听着,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她的老天奶,不是说这个年代的女生都很内敛吗?怎么她觉得徐琪琪比她还开放?跟自家男人的床事都能拿出来聊的吗? 而且还是倒豆子一般说个不停,徐琪琪这是积攒了多少怨气啊! “都说男人三十一枝花,常副厂长应该就是这样的。” 程方秋干笑两声,安慰了一句,她两辈子就只有过周应淮一个男人,她还以为只有二十出头,正值年轻的男人才精力旺盛,夜夜不知足,没想到这东西跟年龄无关啊。 但为什么前世很多小姐妹都说男人过了二十五,各方面都会呈现断崖式下降? 难不成这东西还分人? 程方秋忍不住想,周应淮现在就“纵谷欠过度”,未来会不会…… 她表示很担心。 “对了,你要疼的话,可以让你老公去医院买一个绿色包装的药膏,还挺管用的。”程方秋突然想到什么,便开口建议道。 “还有药膏卖呢?”徐琪琪听得稀奇,眸光一亮,转而又皱眉,“他脸皮薄得跟纸一样,指望他去,还不如指望猪能上树。” 第60章 请教 “那又怎么了, 难不成让我们自己买?谁干的,谁负责。” 话音落下,程方秋觉得“干”这个字用得很是微妙, 眼睫微颤, 掩饰性地提高音量, 想把这句话给盖过去,“男人就不能惯着, 有些事就该他们去做,药膏就是周应淮主动买的, 也是他……” 说到这儿, 程方秋俏脸一红, 没再往下说下去, 但是意思却被徐琪琪琢磨出来了, 她揶揄地冲程方秋抛了个媚眼, “周技术员可真好,事事亲力亲为啊。” 亲力亲为四个字咬得格外重, 程方秋不好意思地伸出手去捂徐琪琪的嘴,后者嬉笑着躲开,“我要让常彦安好好跟你家周同志学一学。” “好了,不聊这个了, 琪琪你今天用不用自行车?不用的话, 我想借一下。”她上次来的时候看见常家庭院里停了两辆自行车,要是徐琪琪不用的话, 她想骑走去取照片。 “不用, 借给你了。”徐琪琪很爽快地答应下来,然后又好奇问道:“你借自行车干什么啊?” “我去照相馆取照片。” “那你等等我,我陪你一起去, 也别骑自行车了,坐公交过去吧,两站就到了。”上次聊天,程方秋跟徐琪琪提过一嘴,所以她是知道他们在红梦照相馆拍了照片的。 “好。”有人陪总比自己一个人去强,程方秋笑着点头。 徐琪琪快速解决起了早餐,吃了没两口又想到一件事,“咦,你们不是才拍没几天吗?怎么这么快就可以取了?” 说到这个,程方秋也很是纳闷,摇了摇头,“不知道啊,他们今天早上打电话过来通知我去取。” “什么时候红梦照相馆有打电话通知顾客这项服务了?”徐琪琪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由于红梦照相馆之前名气很大,她也去拍过两次,但是效果都一般般,她就再也没去过了。 但那两次都是自己估摸着时间去取的,从来没有留过电话,也没有被电话通知过。 难道是新增的服务? 徐琪琪都不知道,程方秋这个刚来省城没几天的人就更不会知道了。 这不是什么大事,两人并没有纠结,等徐琪琪吃完早餐后,就一同出了门。 而此时的红梦照相馆内,李涛远在拍摄区来回踱步,只要每进一个顾客,他就会探出脑袋看一眼,在瞧见对方不是自己想见的人之后又失望地收回视线。 “师父,燕子已经打过电话了,你别着急。”李智亮将李涛远的心不在焉尽收眼底,没忍住劝了一句。 其实不止今天,自打那些照片在暗房里被洗出来后,李涛远就是这样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幸好今天来拍照片的人不多,不然真要酿成大祸。 “嗯。” 听了李智亮的话,李涛远也意识到自己现在不在状态上,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这段时间他拿着那些照片反反复复地看,心知肚明虽然照片是他按下快门拍的,但是如果没有那位女同志指导,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拍出这样有灵气的照片。 沉默两秒后,李涛远突然开口问道:“你说天赋这东西是不是要比努力重要?” 他跟在老师傅后面学了这么多年的技术,居然还比不上一个小姑娘,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事实就摆在面前。 “师父……” 李智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李涛远的这个问题,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好在李涛远也不是真的要从他嘴里听到答案。 气氛有些诡异的沉默,直到下一位顾客进入拍摄区,两人方才调整好状态,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工作。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还是没有等来想等的人,李涛远有些泄气地想今天可能是等不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一道年轻女声。 “你好,我是过来取照片的。” 李涛远和李智亮几乎同一时间抬头朝着门口看去,就瞧见两位靓丽的女同志亭亭玉立地从门口朝着柜台走去,而其中穿着白蓝格子长裙的,就是他们盼星星盼月亮在等的人。 “请稍等片刻。”李涛远当机立断,冲端坐在照相机前面的顾客招呼了一句,然后大步流星绕过博古架,最后甚至跑了起来,终于和她们在差不多的时间里到达了柜台。 孙红燕正想叫李涛远过来,见他人已经到了,不免兴奋道:“李师傅,人来了。” “我知道。”李涛远向来严肃的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他朝着穿白蓝格子长裙的女同志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你好,我们上次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时间才过去几天,程方秋记性不差,再加上当时还和眼前这位照相馆的摄影师发生了争执,所以不光是仅仅记得,她对他的印象还十分深刻。 听见程方秋的话,李涛远开心得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见李涛远如此高兴,程方秋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狐疑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男人,她记得他,是一件很值得亢奋的事情吗? 后者格外关注程方秋,自然发现了她的一连串小动作,连忙压下心中的激动,轻咳一声,调整了一下面上的表情,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和善些。 “程同志,你和你爱人上次拍的照片已经可以取了,但是可以麻烦你等我一会儿吗?我拍完这位顾客的照片,就上楼给你取下来。” 闻言,程方秋不疑有他,点头答应下来,然后在孙红燕的带领下,去了等候区坐着等待。 “我记得我之前来,这位师傅不是这样的性子啊。”徐琪琪奇怪地看了一眼李涛远急匆匆离开的背影。 程方秋也顺着徐琪琪的视线看了一眼,但是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无所谓地道:“可能因为生意不好?” 上次她和周应淮一起来的时候,好歹还有几个人排队,但是今天店里明显冷清了不少,只有一位顾客在拍照片。 “可能是。”徐琪琪附和着点了点头,然后视线环顾一圈,没忍住感叹道:“我记得我小时候红梦照相馆可受欢迎了,那时候想过来拍张照,得从早上排到中午。” “这么夸张?”程方秋有些惊讶地微微瞪大眼睛。 “我可一点儿都没夸大,当时的师傅拍照是真的好,现在嘛……”徐琪琪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是意思却不言而喻。 程方秋不禁想到上次拍照片的时候,那位师傅的技术是真的挺堪忧的,便没忍住道:“是好是坏顾客最清楚了,难怪这里的生意越来越差。” “所以我来过两次后,都不愿意来了,老字号的招牌算是在他们这一辈毁了。”徐琪琪有些唏嘘,但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不管你名头有多大,只要你拍的照片不好看,顾客当然不愿意买单,从而选择更好的照相馆。 毕竟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两人聊了没几句,就见那边拍摄区似乎结束了,李涛远和李智亮将顾客送走后,就一前一后朝着楼上走去,没多久,又快步下来了。 “程同志,这是你们的照片。” 李涛远将一个黄皮纸袋递到程方秋手中,程方秋伸出手接过,先是道谢,然后就打开了上面的封条,把照片都倒在了桌子上,想检查一下照片是不是他们的,也想看看成像清不清晰,拍得好不好看。 “天呐,拍得好好。”徐琪琪就坐在程方秋旁边,一见到成片,眼睛瞬间就亮了,迫不及待地拿起其中一张照片,眸中全是星星点点的光芒。 程方秋粗略看了一圈后也很满意,唇角不由带上了些许笑意。 “谢谢你们,我很喜欢。” 李涛远原本有些忐忑不安,闻言心里的大石头顿时落回了原地,但他不好意思邀功,正要开口的时候,就被徐琪琪的玩笑话给打断了。 “师傅,我之前来拍的时候怎么不是这种效果?你们照相馆换新师傅了?” 这话有点儿伤人,但是看着徐琪琪真诚求问的眼神,李涛远知道对方不是故意的,可内心深处还是不由漫上来一丝苦涩。 他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没有,我们照相馆一直只有我一位师傅,当时多亏了这位女同志的指导,不然拍不出来这么好的效果。” “什么?”徐琪琪猛地扭头看向程方秋,满脸震惊,等回过神后,惊喜地拔高音量问道:“秋秋,你还会拍照呢?” 程方秋也没想到李涛远会把功劳全部推到自己身上,而且还用了“指导”两个字,她先是一愣,然后摆摆手道:“谈不上指导,就是一些小建议。” 要是放在前世,她定然不会在摄影这个强项领域谦虚,因为就算谦虚了别人也不会信,还有可能觉得是她这个业界大佬在故意拿乔,倒不如大大方方应下。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她一个无名无姓的小透明如果应下,那就是明晃晃的自大了。 “之前读书的时候……”见徐琪琪好奇,她便把糊弄周应淮的那套说辞又拿出来简单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李涛远看向程方秋的眼神更热烈了,他没想到她不仅仅有天赋,还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是有基础的人。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撒谎,程方秋如坐针毡,不自然地笑了笑,“琪琪,我们走吧。” “好。”反正照片都取了,也没什么事情了,徐琪琪跟着程方秋一起起身,然后提议道:“干脆去一趟百货商场买几个漂亮的相框,你们这照片摆在家里多好看啊。” 程方秋想了想,也觉得不错,便点头道:“那我们走吧。” 眼看她们要走,李涛远急了,连忙给李智亮使了个眼色,后者上前将两人拦了下来,“程同志,我们有个不情之请。” 程方秋停下脚步,看向李智亮,有些不解道:“什么?” “你这照片能不能卖我们一张,我们想放在橱窗里展示。”第一个字出口后,后面的话就顺理成章地冒出来了,说完李智亮松了口气。 “啊?”程方秋没想到是这个要求,顿时有些懵,然后就摇头拒绝道:“算了,这些照片我都挺满意的,舍不得卖出去。” 她目前不差钱,照相馆想买,但估计也出不起价,她没必要卖。 “我们理解的,照片拍这么好,是我也舍不得。”李智亮话这么说,但是脸上还是浮现出一丝失落。 程方秋见状倒是有些心软了,他们想买照片肯定也是觉得照片拍得好,买下来挂在橱窗里,多多少少能吸引一些顾客,挽救一下红梦照相馆的业绩。 她正想松口的时候,一旁的李涛远站了出来,“那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拍两张?” 这个请求一出,不光程方秋眸中闪过一丝错愕,就连徐琪琪都没忍住脱口而出道:“你们才是照相馆的师傅吧?还缺拍照片的人?” 闻言,李涛远不禁苦笑两声:“拍照的人倒是不缺,缺的是拍得好的。” 话音落下,他目光灼灼地看向程方秋,索性也不搞那些弯弯绕绕了,直接开门见山道:“程同志,其实上次拍照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的才华,所以才会加急把你指导后拍出来的照片洗出来。” “成片一出,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我诚心地想跟你学习一下拍摄技术,你看可以吗?” 说到这儿,李涛远突然叹了口气,挺直的脊背也弯了下来,“你们应该都知道,红梦照相馆一日不如一日,就是拍摄上面出现了差错。” “当年我师父出意外去世,我这个接班人赶鸭子上架,很多本事都没学透……” “出现现在的局面,我难辞其咎,要是红梦照相馆毁在我手里,我就是死也不能瞑目。” 气氛倏然变得压抑沉重起来,看着年过半百的人在自己面前忏悔,所有人心中都有些不是滋味,尤其是李智亮,他身为李涛远的徒弟,可谓是一步步跟着他走过来的,自然知道他身上背着的责任和压力。 “师父。”李智亮再开口时,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眼眶也红了大半。 孙红燕也从柜台走了出来,红着眼睛安慰性地拍了拍李智亮的手臂。 程方秋心情有些复杂,一时有些语塞,同为摄影师,她知道这一行有多么残酷,也见证过很多老师傅“败”给刚出茅庐的新人,有些人能释怀,但有些人无法释怀,就此退圈的不在少数。 想必现在李涛远现在面临的就是类似的情况。 “输”给她一个普通的年轻人,肯定让他心里很难受,但是他为了红梦照相馆,还是愿意说出这些肺腑之言,只为了能跟她请教一二,这样的精神实在令人佩服。 程方秋深吸一口气,勾了勾唇,柔声道:“学习二字不敢当,如果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一边拍,一边互相讨论一下拍摄技巧。” 见她答应,李涛远嘴唇微张,好半响才发出声音:“好好好,这边请。” “琪琪,走啊。” 程方秋往前走了两步,见徐琪琪还呆站在原地,不由笑着催促了一声,后者愣愣看着前者如花似玉的侧脸,觉得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为什么一个人身上能有这么多闪光点?不光长得漂亮,还会这么多技能,简直让人羡慕嫉妒恨。 但是徐琪琪只觉得与有荣焉,她的好姐妹居然这么厉害,她这是交好了一个什么宝藏女孩啊!近朱者赤,她以后一定也能变得越来越优秀! 徐琪琪赶紧跟上去,她望着程方秋的双眼都冒着炽热的火花,像是下一秒就能把对方给点燃,“我也能进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了。”程方秋还没回答,李涛远就抢先回答道。 “那能不能也给我拍照啊?”徐琪琪抱着程方秋的胳膊,嗲着嗓子撒娇,说完又补充道:“我要秋秋给我拍,我可以给钱的。” “这……”设备是照相馆的,程方秋也不好做决定。 “能,我们免费给你送五张照片。”李涛远目光落在徐琪琪姣好的面庞上,眼珠子转了转,没从程方秋手里拿到照片,是很遗憾,但从这位女同志手里拿到也很不错! “到时候我们只要一张照片挂在橱窗里就可以了,你觉得怎么样?” 挂在橱窗里,岂不是只要路过这儿就能看见她的美照?要是被熟人看到了,多有面子啊。 徐琪琪忙不迭地点头。 在拍摄区的还是那台相机,上次没能亲自上手感受一下,现在可算是有机会了,程方秋有些兴奋地将手中的黄皮纸袋放在旁边的博古架上,然后两步并作一步,快速将相机从支架上拿了下来。 “哎!” 李智亮见到程方秋的动作,吓得下意识地上前想要阻止,平时他和师父对待这台相机可是小心再小心,就只差当祖宗供着了,但是她倒好,一上来就直接大大咧咧地将其拿在手中把玩了起来。 要是摔了可怎么办?把他们都卖了也赔不起啊! “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李涛远其实也被吓了一跳,但见程方秋从支架上取相机的动作很是娴熟,便放下心来了。 要知道平常人估计研究半天都不知道怎么把相机取下来,但是她看都没看就动作迅速地打开了支架的机关,一看就知道是有两把刷子的。 而且程同志看上去并不是个莽撞的人,应该不会对相机造成损坏。 再者,是他们亲自把人请过来的,就算相机出了什么差错,他们也不能让人一个小姑娘承担。 李智亮被李涛远这么一训斥,也反应过来,连忙闭了嘴,请人来指导,还这么小心翼翼的,倒显得小气了。 “那就开始吧?琪琪你过去坐好。” 程方秋装作没看见刚才的小插曲,她理解李涛远和李智亮的爱物之心,毕竟这台相机确实不便宜,在这个年代甚至可以称得上天价。 她刚才就是激动上了头,现在经过李智亮提醒,也知道这台相机不能出事,便重新将相机安装了回去,动作放轻柔了不少。 “我坐着就可以了?”徐琪琪端坐在椅子上,莫名变得有些紧张。 “我先调试一下相机,等会儿会指导你的动作和表情。”程方秋见她浑身僵硬,就笑着先让李涛远和李智亮过来,留给徐琪琪放松的时间。 “因为自然光是从这边过来的,所以打光板最好放在这个位置。”程方秋让李涛远二人在镜头前看着,她则拿起打光板走到合适的位置上,给他们展示前后差异。 李涛远和李智亮盯着镜头里的画面,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见经过程方秋移动打光板的位置,画面瞬间变得清晰明亮不少,眼珠子都瞪大了。 “当然,根据拍摄照片风格的不同,打光板的位置也要发生变化。”程方秋做了几个演示,李涛远和李智亮一边听着,一边在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笔记本上做着笔记。 完全就是两个认真的好学生。 “拍人物的时候要学会随机应变,利用光影和构图可以很好地放大一个人的优点。”程方秋重新回到镜头前,同时制止了徐琪琪下意识咧嘴笑的动作,“琪琪的长相偏清冷高级,在镜头前不适合做出太活泼的表情。” 徐琪琪立马收敛笑意,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 程方秋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给逗笑了,想到现在在教学,又将脸板了起来,“穿了高领衣服的人,如果从这个角度拍,就很容易显得没有脖子,我看过你们展示在墙上的照片,有很多张都出现了这个问题。” 李涛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虚心请教道:“那怎么做才能避免这个问题呢?” “调整焦距和角度,你看这样是不是就好了很多?” “是。”李涛远眼前一亮,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关于拍摄的技巧有很多,短时间内程方秋根本不可能全部说完,而且大部分技巧都要根据拍摄对象进行细微调整,这需要靠自己进行摸索,更需要时间的沉淀。 在给徐琪琪拍完后,程方秋又给其余三人都拍了两张,便提出了告辞。 李涛远意犹未尽,想开口挽留,却知道程方秋已经仁至义尽,她不可能一直留在照相馆,他再多言,便有些得寸进尺了。 想到这儿,李涛远原本失落的情绪一扫而空,他一拍额头,懊恼自己怎么没早点想到这点呢! “程同志,你愿不愿意来我们红梦照相馆工作?” 李涛远是个想到什么就立马付出行动的人,这会儿也顾不上突然说这话有些唐突了,满含期待地看着程方秋,直接问了出来。 什么面子,什么礼貌,现在他都管不了。 他得赶在程方秋离开之前,把这件事敲定下来,不然等人走了,下次再见就指不定是什么时候了。 60-70 第61章 妖精哄人 想让程同志来红梦照相馆工作的这个想法其实早就在心里萌芽了, 只是他在看到照片后,大部分心神都被想要从她身上学习技术给占据了,倒是把这个忽略了, 差点儿错过, 现在提出来应该也不晚。 毕竟这年头想找个好工作不容易, 尤其是女同志就更难了,他现在主动把机会送到程同志面前, 她应该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是在对上对方那毫无波澜的眼神后,李涛远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她这是一点儿都不心动?难道是她已经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了?也是, 她和她爱人一看就是体面人, 怎么可能没有工作呢? 但是他真的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摄影师, 也不想错过跟她学习的机会。 而且今年已经过去大半了, 眼看着年底就要到了, 往年都是他们红梦照相馆承包荣州所有的大项目,但是今年…… 想到不久前领导跟他透漏的口风, 李涛远捏紧了掌心。 如果年底之前红梦照相馆还是现在的实力,别说承包所有的大项目了,估计连口热汤的喝不上,到时候才是真的在整个荣州面前丢脸丢份, 以后再也抬不起头了。 李涛远低垂的眼睫猛地抬起, 他赶在程方秋说出拒绝的话之前率先开口道:“程同志,只要你来我们红梦照相馆工作, 馆长的位置就是你的, 我还会向上面申请给你分配住房,我保证各方面的福利待遇都会比你现在的工作要好。”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李涛远, 脸上浮现出掩盖不住的惊讶。 他的这番承诺可谓是重中之重,含金量极高。 先不说分配住房了,就说馆长之位,他居然都舍得让出来…… 程方秋震惊之后,便在心中琢磨着该怎么拒绝这份从天而降的馅饼,才显得不那么不识好歹,斟酌再三,她还是决定如实说:“李师傅,我没有工作,我也不想工作,我不喜欢每天循规蹈矩地做些重复的事情。” 李涛远想过程方秋会拒绝,也在脑海中设想了无数个拒绝的理由,可万万没想到她拒绝的原因居然这么简单,这么令人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他很想说一些大道理来劝说程方秋不要安于现状,不要不思进取,人这辈子要努力往上爬,要爬上顶峰去看看这个世界更广阔的风景。 但是看着程方秋那双真诚的眼睛,他竟然有些说不出口。 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他自己就是个失败者,有什么资格去对别人的选择指手画脚? 但是心中所想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红梦照相馆可以翻身的机会就这样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 李涛远在脑海中疯狂搜寻着可以打动程方秋的条件,物质显然是不行了,那思想上…… 他猛地想起那天程方秋如痴如醉盯着相机看的表情,那时他还以为她是在看他,闹了个大乌龙。 电光火石之间,李涛远再次开口:“我们照相馆虽然现在没落了,但是当年也是荣州一霸,库房里有各种相机,胶卷,镜头,器材……” 话还没说完,李涛远清清楚楚看到程方秋的眸光闪了闪,那是一种对挚爱之物的渴望和欢喜,他没猜错! 李涛远一直紧绷着的身子突然就放松了不少,唇角甚至都带上了一丝笑意,他放柔声音道:“如果程同志你喜欢的话,可以随时进库房参观和使用。” “真的?”程方秋下意识地惊呼出声,等说完才发觉自己好像掉进了这个老狐狸的陷阱,不由皱了皱眉头,但心中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动摇。 在这个年代的照相馆库房里应该可以淘到很多稀罕东西吧?虽然不能带回自己家占为己有,但是能看看,能捣鼓捣鼓,她就很心满意足了。 没人知道这对一个具有收藏癖的摄影师来说,有着多大的吸引力! “嗯,这件事我还是能说到做到的。”李涛远见程方秋内心的天平已经发生偏移,又笑眯眯地砸下一个重磅炸弹,“程同志不喜欢每天过来上班的话,一周可以只来四天,不,三天?” 程方秋没有立马答应,而是装作深思熟虑的样子摸了摸下巴,“你们每天是几点上班?” “八点半。”李智亮抢话回答,声音不禁稍稍拔高,面上也带上了一丝喜色,而程方秋问上班时间,他就知道这件事算是成了八分。 身为红梦照相馆的老人,他只想照相馆越变越好,恢复以往的光辉,甚至让这抹光辉变得越来越亮,所以对于程方秋的加入,他没有丝毫嫉妒,只有数不清的期待和欢喜。 李涛远不满地瞪了李智亮一眼,这小子在这儿出什么风头?声音这么大,万一把程同志给吓跑了怎么办?就不能温柔点儿? 好在程方秋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道:“我起不来。” 一听这话,李涛远和李智亮急了,起不来的意思,是婉拒了?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程方秋继续道:“周一,周三,周五,这三天我十点半来上班可以吗?” “成交。”李涛远立马接住程方秋的话,然后像是生怕她后悔一样,连忙开口:“这周你先休息,我帮你去跑手续,你下周一直接来上班就行。” “好。”对方都做出这么多让步了,程方秋自然见好就收,没有再提别的要求,但突然想到什么,她挑眉道:“对了,我可不做什么馆长啊,一天天的事多,还不如给我折换成工资呢。” 话语间极尽嫌弃,可是这个世界上谁会嫌职位高呢? 李涛远眼眶蓦然变得有些湿润,呐呐道:“行。” “那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程方秋见事情搞定了,连忙拉着徐琪琪走人。 时间不早了,她得赶紧回去,她可没忘记早上周应淮说要回来跟她一起吃午饭的事情。 “慢走,路上注意安全。” 李涛远朝着她们的背影喊了一句,见她们朝着自己挥手示意,方才放下心来,目送两人消失在街道拐角处,直到再也看不见她们后,他方才转身回头看向大门上方挂着的招牌,轻声念出上面的字。 “红梦照相馆。” 有救了。 * “秋秋,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榜样,我要向你看齐。” “你说说你怎么这么厉害啊,什么都会。” “秋秋你要是个男的,我肯定把常彦安踹了跟你好,呜呜呜,现在也不晚对不对?” 眼看徐琪琪越说越离谱,程方秋赶紧制止,“你这思想太危险了,我可没有这方面的爱好。” “哎呀,人家就是说说,又不是来真的,有你老公珠玉在前,你怎么可能看得上我这个混吃等吃的小懒虫啊。”徐琪琪嘟起红唇,那翘起的弧度都能挂酱油瓶了。 程方秋看得好笑,隔空点了点她的鼻尖,“琪琪你可别妄自菲薄,你和周应淮各有各的优点,我都喜欢。” “嘿嘿,真的吗?”徐琪琪一下子就被哄得眉开眼笑,搂着程方秋的胳膊左右晃了晃。 “嗯哼。” 虽然年龄差不多,但是程方秋看徐琪琪就跟看小妹妹一样,所以语气不自觉就带上了一丝宠溺,“我们要做有道德的好公民,所以出轨是万万不行的,男女都一样。” 徐琪琪还没来得及接话,一旁突然插进来一辆自行车,然后一道低沉男声幽幽响起。 “什么出轨?” 两个女人都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待看清来人后方才放下手,松了大大的一口气,但转而又提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跟在我们后面的?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又听到了多少她们胡扯的那些鬼话? 程方秋不自觉咽了咽口水,莫名心虚地和徐琪琪对视一眼,后者也畏畏缩缩地加重了搂住她胳膊的力道。 见状,周应淮墨玉般的眸子眯起,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她们搂在一起的胳膊,正要说些什么,但脑海一闪而过上次程方秋教训他随地大小醋的那些话,便倏然抿紧了下唇,最后只是道:“刚过来,你们这是从哪儿回来的?” 见周应淮主动转移话题,程方秋缓缓呼出一口气,随后眉眼弯弯回答,“去取照片了,说来话长,等会儿回家了再跟你细说。” “好。”周应淮也没有多问,点头应好。 “你呢?到午休时间了?”程方秋没有手表,徐琪琪出门时匆匆忙忙的,也忘记带上手表了,所以两人现在可以说是对时间完全没有任何概念,只能推测个大概。 看来得抽个时间再去逛逛百货商场了,也不知道手表柜台有没有进新货,上次她看了一圈都没有中意的,所以就没有买。 但这次不管有没有喜欢的,她都得买一块手表了,不然出门在外简直太不方便了。 “嗯,我去我们上次吃过的那家国营饭店买了饭。”食堂她吃不惯,他又来不及回家做饭,便想起了领证后他们一起去吃的那家国营饭店,她当时说味道还不错,所以他专门骑车去那儿买的饭菜。 没想到回程的途中,居然遇到了她和徐琪琪…… 没想到她们居然会聊那样的话题,虽然知道是玩笑话,但周应淮眸中还是闪过了一丝晦涩,余光瞥了徐琪琪一眼,毛都没长齐的丫头,居然胆大包天想挖他墙脚? 徐琪琪原本挨着程方秋站得好好的,安静听他们夫妻两个说话,可突然就感觉整个人像是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给盯上了,吓得浑身一个哆嗦。 她狐疑地朝着不远处的周应淮看去,可却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有看她,目光一直都是落在程方秋身上的。 难不成是她的错觉?徐琪琪打了个寒颤,开口道:“秋秋你和周同志先回家吃饭吧,不然等会儿饭菜都冷了,这儿离常彦安办公室近,我直接去找他。” “这个点常副厂长还在办公室?”程方秋是真的有些惊到了,看来每个年代都有工作卷王啊。 “他眼里除了工作就是工作,白天基本不回家的,我去监督他吃饭。”徐琪琪耸了耸肩,明显跟程方秋一样对此不理解。 “那好吧,拜拜。”程方秋朝着徐琪琪摆了摆手,顺势坐到了周应淮的后座上。 “拜拜。”徐琪琪也朝着程方秋摆了摆手。 周应淮见程方秋坐稳了就骑动了车子,她下意识地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掌心入手一片坚硬,她没忍住摸了摸。 啧,腹肌手感就是好。 “秋秋,有人。”周应淮无奈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程方秋这才意识到这个时间点是午饭阶段,路上全是下班回家吃饭的工人,她这行为跟当街耍流氓没什么区别。 幸好周应淮提醒得及时,应该没被人看到,不然真是没脸见人了。 程方秋耳尖爬上一抹红,她连忙收回手,抓住他的衣角,压低声音道:“抱歉,一时之间没控制住自己。” 周应淮回过头看她一眼,长睫颤动掩住瞳中深沉,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语气意味不明,“在外面,还是要注意影响。” 听见周应淮的话,程方秋羞恼的同时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也好意思这么一本正经地教训她?刚在心中吐槽完,就听到周应淮补充道:“回家后,任由老婆想怎么控制不住,就怎么控制不住。” “……” 果不其然,这才是真实的周应淮。 无敌闷骚。 在路上程方秋将上午的事情简单跟周应淮说了一下,刚说完就到了家属楼楼下,周应淮停好车,顺手接过她手中的包,两人一起往楼上走去。 “就这么喜欢摄影?” 不愧是他,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留在红梦照相馆的真实理由。 程方秋还没得瑟两秒,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虽然周应淮语气平静,但是就是太平静,程方秋才觉得不对劲,她偏头看向他,就见他低垂着眼睫,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程方秋心跳蓦地漏了一拍,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之前她跟他解释自己为什么懂摄影的话。 “这事吧,说来话长,就是我在县城读高中的时候有一个喜欢我的男生。” “他爸是照相馆的老师傅,他对这方面比较了解,我那时候又觉得懂相机的人很厉害,所以他就整天缠着我跟我说这些,还带我去照相馆玩,时间久了,就知道了一些。” 周应淮该不会一直觉得她之所以会喜欢摄影是因为那个虚构出来的男生吧?按照周应淮钻牛角尖的程度,在他眼里估计就直接四舍五入,等于她喜欢那个男生了,喜欢到愿意委屈自己答应留在照相馆工作。 在这个前提下,就算她说过她只喜欢他,他估计也会忍不住怀疑那些甜言蜜语会不会都是她编造出来哄他的。 程方秋越想越心惊,觉得不能让这个误会继续下来,但是男人在这种情况下,估计不太好说话。 那好说话的情况是…… 程方秋灵光一闪,深吸一口气,快速左右看了一圈,见楼道里没人,就伸出手勾住了他的小拇指,娇笑着阴阳怪气道:“老公,你闻没闻到一股好重的陈年老醋味儿?” 她的手指勾着他还不够,指尖也同时不安分地在他掌心挠来挠去,那力道不轻不重,却犹如挠在他心尖上,存在感十足,令人完全忽略不了。 周应淮几不可察地呼吸一沉,凸起的喉结滚了滚,却依旧装作若无其事,“没闻到。” “你再仔细闻闻?”他越是这样装正经,程方秋就越是缠着他,嗓音也嗲到像是能掐出水来。 “我鼻子出现问题了。”周应淮就是不依着她来,一边从兜里掏钥匙,一边信口胡诌。 程方秋笑得更欢了,但是下一秒,那双盛满笑意的桃花眼就换成了担忧的水光,“宝宝,宝宝你鼻子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 这时候门开了,周应淮赶紧把这个小妖精给推进门去,但是安静的楼道里好似还回荡着她娇媚勾人的尾音。 “宝宝推我干什么?”程方秋顺着他的力道趴在玄关处的柜子上,一副柔弱不能自理又深受打击的模样,“宝宝是不是不爱我了?嘤嘤嘤,我心口疼,你快听听是不是出问题了?” 她趴在柜子上的动作充分凸显了她窈窕玲珑的好身材,饱满的两团软绵被柜边压出一道长长的深痕,看得人眼热。 再往下是一截杨柳枝似的细腰,盈盈一握,他一只大掌就能掐住。 偏偏她像是还觉得如今的场景不够惹人,紧接着就翘起了一条长腿,用鞋尖踩在他的膝盖上,留下浅浅灰印。 周应淮忍无可忍,一只手将提了一路的东西放在柜子上,另一只手则抓住她的脚踝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扯,然后整个人俯身压上去,等程方秋想逃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一条腿被迫盘在他劲瘦的窄腰上,整个人维持不住平衡往七倒八歪,只能就近攀住眼前之人。 程方秋眨巴着一双无辜的桃花眼,精致的五官灵动狡黠,让人丝毫跟她生不起气来,当然,周应淮也没想跟她生气,反倒是心口热热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在外面就勾我?”周应淮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嘶哑,还故意凑到她耳边说话,热气伴随着磁性的嗓音往里面钻,让她没忍住往后缩了缩脖子。 “谁勾你了?不要脸。” 周应淮勾唇轻笑一声,“刚刚还一口一个宝宝,现在就骂我不要脸了?” 明明是一派清贵的长相,但是这会儿却笑得分外邪魅,这种反差感,让程方秋爱不释手,她娇滴滴哼唧两声,指腹不停地在他后脖颈处摩挲惹火,但就是不说话。 “乖,再叫一声。” 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这么称呼他,他一开始觉得有些怪异,毕竟好像只有对小孩子才这么叫,但是听多了,又觉得不错。 因为“宝宝”两个字从她嘴里出来,莫名生出了别样滋味。 周应淮轻启薄唇咬住她的耳垂,牙齿在上面细细磨着,顷刻让她软了身子,程方秋一双美眸含羞带怯,一个劲地摇头。 然后就见周应淮将她压在柜子上,唇瓣往下。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小开衫,这件衣服的扣子不太好解,但是在他口舌之下却仿佛都成了笑话,三两下就被他解开了大半,布料被打湿些许,蹭在皮肤上格外痒。 程方秋被痒得忍不住笑出声,她一边躲,一边骂:“不要脸,谁让你解我扣子的?” 话全是埋怨,但是自由的双手却牢牢搂住他的脖颈,半分都不带推开的。 “不是你说心口疼,让我听听?”周应淮一只滚烫的大掌已经摸索到她的后背,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开了细长的系带。 程方秋只觉得胸前一凉,随后脸颊浮现两团绯红。 他的头发太短,刺得脖颈和下巴上的肉又痒又疼,她只能可怜巴巴地仰着脖颈躲开他,但是这个动作又将柔软主动往他嘴里送了送。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听到他喉间溢出来的两声闷笑。 气得她没好气地揪住他的耳朵狠狠拧了一把,但他吃得开心,根本不理她。 程方秋眼神渐渐变得迷离,但没忘了之所以勾搭他是为了什么,于是她嘴唇嗫嚅两下,轻声唤道:“宝宝。” 他松开咬着她的唇,含糊应道:“嗯?” 尾音上扬,显然是心情不错。 “我喜欢摄影不是因为别人,你不许误会。”她捏了捏他的耳垂,然后沿着他的脸部轮廓,捧起他的脸,“听懂了吗?”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在一起,他的眼睛深邃氤氲,让人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气氛沉默两秒,周应淮突然扬起下巴,吻住她的唇瓣,温柔辗转两下,然后低声道:“我知道,我没误会。” “那你刚才醋味那么浓是干什么?” 她还以为他误会了她喜欢摄影的初衷,正伤心难过呢,结果他现在说他没误会?真话假话?程方秋迷茫了。 周应淮倒是琢磨出些许真相了,他气极反笑般狠狠咬住她的红唇,在上面留下齿痕,带着些许薄茧的指腹压过她脖颈上的青筋,带来阵阵战栗,程方秋呼吸加重,想去抓他的手,但是却被他另一只手给禁锢着压在头顶。 “程方秋,你一天天脑子都在想什么?” “……”程方秋本人也表示不知道,她懊恼又羞窘地狠狠闭上眼睛,可闭上眼睛,其他感官就更加敏感,她又被迫睁开。 最后她选择狠狠瞪了周应淮一眼。 第62章 周应淮的双标 雨后天晴, 气温缓缓上升,重新变得炎热起来。 玄关处,周应淮低头抵住她的额头,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近, 近到她能清晰看见他根根分明的长睫, 令人无法忽视的暧昧被揉碎,在狭隘的空间内扩散开来。 程方秋咽了咽口水, 随后收回了瞪着他的眼神,漂亮的桃花眼眨了眨, 有些挫败道:“人家就是不想你误会难过嘛, 把话说开总比藏在心里强, 现在看来是我误会了。” 看着她略显尴尬的小表情, 周应淮眼里闪过一丝晦涩不明, 抿了抿薄唇, 几乎没有犹豫便道:“其实我吃醋了。” 这话也不算说谎,因为此醋非彼醋, 他吃的是徐琪琪的醋。 一个早就消失在她身边的人根本掀不起多大的风浪,再者她上次已经跟他解释清楚了,他也“身体力行”证明了她心里只有谁,所以对于她要去红梦照相馆工作的事情, 他其实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 但是她误会了, 还…… 周应淮视线落在下方大片大片的白皙上,眸色更深了些。 好像也不错。 他话没有说全, 程方秋还以为他说的是那个编造出来的男同学, 顿时眸光都亮了,一扫刚才的垂头丧气,气势汹汹地挣扎开他禁锢着的手, 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肩膀,“我就说嘛,我怎么可能感觉错。” 那得意的样子都快上天了。 周应淮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弧度带着洞察一切的宠溺,他轻哼一声,不置可否,随后伸出手帮她整理好衣服,亲手脱下的,当然要由他亲手一件件穿回去。 程方秋没看见他的笑,还在兴奋地开口道:“哎呀,以后你可不许这样了,我们不能泡在醋缸里生活。” 他眸中的笑意更深,一边认真听着她的教训,一边搂住她的腰,在她唇上偷香一口,“好,都听老婆的,我们先过去吃饭?” “嗯。”经历了过山车一样的情绪变化,程方秋现在也有些饿了。 周应淮在国营饭店打包回来的有糖醋排骨,辣椒炒冬瓜,还有两碗大米饭,饭菜份量都很足,味道也不错,程方秋吃得十分满足。 他见她吃得差不多了,便道:“等周末的时候,我陪你去买一辆新的自行车,还有手表,不然你出行不方便。” 程方秋刚想提这件事,没想到他先开口了,她不禁有些感动,他总是这么周到和细心,简直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她笑着给周应淮挑了一块排骨,“你对我真好。” “不对媳妇儿好,对谁好?”周应淮将她挑的排骨吃进肚子里,又想到一件事,“明天周应臣下午三点多才到火车站,我不好请假,我们就不去接他了,他有这儿的地址,他自己会过来。” “啊?”程方秋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睛,“他第一次来荣州,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丢了就丢了。”周应淮不甚在意。 “……” 这真的是亲哥吗?程方秋嘴角抽了抽,然后不死心道:“他要是遇到坏人了怎么办?” “他读了两年军校。”所以平常坏人遇到他,谁怕谁还不一定。 周应淮一脸无所谓,见她吃饱了,便将剩下的菜都吃了,然后就起身准备把饭盒拿到厨房去洗,天气热,要是不及时处理这些东西,没多久就会酸臭。 那样子像是洗碗都比他弟弟重要。 他能这样,但是程方秋不能,她还没忘记周应臣就是这个世界的命定男主,而她是书中的对照组炮灰女配,这种身份上的压制,让她总是控制不住地心慌。 “你请不了假,那我自己去接他吧。”程方秋跟在周应淮身后进了厨房,就算周应臣不是男主,她身为对方未曾谋面的嫂子,于情于理都该去火车站接他这位弟弟。 不然多让人寒心啊。 周应淮打开水龙头的动作一顿,眉头微皱,显然是不赞同,“秋秋,你来荣州也没两天,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这话好熟悉。 “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这话更熟悉了。 “而且火车站鱼龙混杂,那么多人,你跟周应臣又互相不认识,找不到对方的可能非常大,我不放心。” 程方秋觉得很有道理,但是如果她和周应淮都不去接的话,先不论周应臣是什么感受,就说远在千里之外的公婆得知这件事后会怎么看待?多半会留下芥蒂。 她把自己的顾虑跟周应淮说了,然后道:“我可以拿个牌子去,上面写上他的名字就可以了。” 周应淮觉得这是一件小事,他了解自己家人的脾性,知道他们不会在意,但是看着程方秋纠结犹豫的样子,还是道:“我明天请假陪你去。” “不是说不好请假吗?我自己去就行了,不会出事的。”程方秋不想因为这件事耽误周应淮的工作,赚钱可是大事,他不赚钱,她怎么过现在富裕自在的日子? 见周应淮还要说什么,她连忙打断,“就这么决定了,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可以搞定的,再说了,荣州可是省会城市,到处都有公安同志,谁敢光天白日地犯事啊?” 说完,她就溜出了厨房,“你快洗碗,时间还早,可以午睡一会儿。” 周应淮无奈地抿唇,很想打消她的想法,可她看上去性子软,十分好说话,实则很有自己的想法,他说多了,她肯定会烦。 最后他叹了口气,妥协道:“那你让徐同志陪你一起去,周应臣肯定带了很多京市特产来,到时候多给徐同志送一些当作谢礼。”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去强。 “京市特产?”程方秋原本想拒绝,毕竟哪有事事都让琪琪陪着一起去的,但是一听这个就答应下来了,“那我明天去问问她有没有空。” “嗯,我等会儿给你写一张去火车站的路线图。” “明天接到周应臣之后,先带人回来休息一会儿,等我下班后就一起去吃饭。” “你是嫂子,他是弟弟,但不用特别照顾他,他渴了饿了自己会说。” 周应淮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程方秋乐得清闲,她本来还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周应臣,他这样一说,她就明白了。 不用特意讨好,平常心对待就行。 而且周应淮一看就是站在她这边的,就算发生什么矛盾,也有他在,她不用怕。 中午的时光过得格外快,才休憩了没多久,甚至程方秋觉得自己才刚睡着没多久,周应淮就要去下午的班了。 “晚上我回来做饭,等我。” 熟悉的吻落在额头上,她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周应淮便出了门。 刚打开大门,对门的门也开了,周应淮装作没看到,拿着钥匙就想往楼下走,但是却被对方给叫住了。 “周同志,上班去呢?”来人是马常军,他笑得满脸褶子,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一样,显得整个人如沐春风,就连腰杆子都挺直了不少。 周应淮眸中闪过一丝厌恶,他脚步未停,但是马常军却跟狗皮膏药一样黏了上来,他乐呵呵地自说自话,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应淮脸上的不耐烦。 “你也骑自行车去?那我们一道吧。” 周应淮人高腿长,走路带风,马常军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就算有些狼狈,他也一路跟到了停车棚,见周应淮不应声,只是熟练地去解开自行车上的锁,他便也赶快解锁,没一会儿就热得满头大汗,没忍住吐槽道:“这天气真他妈热啊。” 话音刚落,就见周应淮长腿一蹬,自行车已经骑出去老远,马常军连忙匆匆追了上去,嘴里还喊道:“周同志你等等我啊。” 面对马常军佯装熟稔的语气,周应淮脸色一沉,见周围时不时有人好奇地望过来,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慢下了车速,语调冷淡:“我们很熟?”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附近走路上班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这充满讽刺意味的尾音,只要是个长脑子的都知道这其中是怎么回事,有些脑子转得快的,几乎是在他刚说完,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马常军却仿佛浑然不觉,依旧笑得谄媚,“咱们以后就是同一部门的同事了,又是对门对户的邻居,当然要熟起来了。” 这话一出,不少人都瞪大了眼睛,一方面惊愕于马常军的厚脸皮,另一方疑惑于马常军什么时候进了技术部门了? 技术部门有多难进,那是全机械厂都知道的事情。 马常军还有这本事? 周应淮也不禁皱起了眉头,按照他查出来的信息,马常军就是一位普通工人,没什么特别之处,甚至还在背地里偷偷…… 这样的人不可能能进得了技术部门,除了花大价钱走关系。 想到这儿,周应淮立马反应过来,马常军就是今天早上那个通过胡平生进了技术部门的关系户。 看着马常军眼底的得瑟,周应淮唇边勾起一抹嗤笑,物以类聚,这两颗老鼠屎走到一块儿去,他并不意外,但只希望不久后他们不要狗咬狗才好。 “想跟我熟起来?胡平生知道吗?” 话音刚落,周应淮不再停留,直接骑车走人,多跟这种人待一秒,都是平白浪费时间。 马常军自作聪明,想在他和胡平生之间两头讨好,做一根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但却忘了,胡平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本来不想“善意”提醒,但是马常军实在太过恶心,如果不直接断了他来自己跟前拍马屁的心思,还不知道他能干出什么事,万一他把拉近关系的主意打到秋秋身上…… 周应淮捏紧了自行车把手,眸色阴沉下来。 马常军看着周应淮离开的背影,耳边不断回响着他的话,脑子有些转不过弯,等他好不容易琢磨透他话里的意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想调转车头回家,但是一看时间,上班马上就要迟到了。 部门里那些人本来就对他走后门有意见,要是他第一天上班就迟到,指不定会在背地里怎么说呢。 所以马常军最终还是没有回去。 就一个下午而已,应该不会有事,再者按照他妈的脾性,应该不会他刚交代要去登门道歉缓和两家关系,就直接去履行,怎么着也要等到明天再做。 他今天晚上下班后,就跟全家人就着这件事好好说道说道,必须改变策略。 他既然选择了走胡平生的路子进了技术部门,就相当于主动站了队,以后跟周应淮这一家子那便是“仇人”,走不交好不得罪的路线。 想到这儿,马常军呼出一口气,往技术部门的方向骑去。 但是他没料到的是,他交代去办这件事的人是张桂香,听进耳朵里的却是马树根。 “你就在家待着,别出去丢人现眼,你都跟那丫头不对付两次了,要是再去人家眼前晃,肯定就把她得罪死了。”马树根一边对着小圆镜梳没几根毛的发顶,一边对着张桂香交代道。 张桂香没注意到马树根的“搔首弄姿”,她气愤地看向桌子上摆着的几样东西,骂道:“家里本来就没几个钱了,凭什么给那小贱蹄子送这么多去?” 闻言,马树根脸上闪过显而易见的嫌弃。 “头发长见识短,这都是对儿子前途的投入,不给送送礼,缓和缓和关系,人周同志能在工作当中关照常军?再说了,为了转岗,那么多钱都花了,在意这点儿小钱干什么?”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张桂香只要一想到前两次在程方秋身上栽的跟头,就气得牙疼。 她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就见马树根对着镜子照了照,像是不满意,最后又换了一件衣服,这还是去年老头子过生日的时候他们儿子给买的新衣服。 这时候她总算察觉到不对劲了,狐疑问道:“就去对门送个东西,你磨蹭什么呢?” 马树根眼中闪过一丝心虚,但还是拔高音量道:“你个老婆子懂什么?人家都是体面人,我穿得好一些,那不是给儿子长脸吗?” 张桂香被马树根压制了一辈子,几乎他声音刚刚变大,她就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问。 “你不准出来,就在家里盯着这两个赔钱货写作业。” 马树根整理好衣襟,提着桌子上的东西往外走,张桂香点点头,一扭头见两个丫头许久没动笔了,拿起桌子上的树枝就打了过去。 “老娘让你发呆,要不是主任非要让我们送你们去上学,谁愿意花那个钱?没把儿的东西,读书有什么用!明年就把你们送到乡下种田去。” 马林娟和马盼娣抱着身子瑟缩成一团,连忙动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看着张桂香脸上的狰狞,马树根嫌弃地收回视线,打开门走了出去,等来到对门前,他清了清嗓子,又吐了两口口水在手上摸了摸头发,然后才抬起手敲门。 两下,没人应。 四下,还是没人应。 他们家里不会没人吧?马树根眼珠子转了转,不对啊,他一直关注着隔壁的动静,自从他们夫妻两人一起回来后,就只有周应淮一个人出门上班了,她肯定还在家。 想到这儿,马树根再次敲响了门。 这次终于有了回应,里面传出来一道不耐烦的女声:“谁啊?” 嗓音娇媚婉转,还带着刚睡醒的微哑。 马树根立马联想到对方那张美艳动人的脸,他强忍住内心的激动,扯出一抹笑开口道:“程同志,我是住在你们对面的……” “滚。” 话还没说完就被冰冷的一个字给打断了。 马树根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没想到对方这么不给面子,甚至连门都不开。 “程同志,我是专门为之前的事情来赔礼道歉的,你先把门打开,我们面对面聊一聊好不好?”马树根放软语气,再接再厉。 谁知道她根本不顺着他的话来。 “我老公在的时候你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谁知道你们家打的什么主意?赶紧给我滚,再多逼逼赖赖一句,就别怪我喊人了。” 马树根脸色一黑,到底是害怕她喊人,灰溜溜地转头回家了。 门内,程方秋穿着睡衣仔细听了听门外的动静,见许久没声音了,才敢把手里的扫把给放下,长长松了口气。 她才不信马家人能有这么好心专门跑来道歉,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花花肠子。 而且家里就只有她一个女生在,她又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给她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开这个门,看来等周应淮回来,她得让他在门上安装个简易猫眼了,至少能看清来人是谁。 被打搅了午睡,程方秋困意全无,喝了杯水后,想起今天李涛远和李智亮那求知若渴的眼神,她干脆把自己的笔记本拿出来,在上面写起了摄影心得。 前世她出过相关内容的书籍,还进了当年的畅销书排行榜,所以对于这件事还算是得心应手。 这一写就是一个下午,她从餐桌转到阳台,在微风中伴随着淡淡花香写作,岁月静好。 周应淮回来的时候,程方秋正在阳台给花浇水,远处是大片的火烧云,橘黄色的光影美得晃眼,但是都不及近处花丛中的那抹艳色。 他静静看了许久,方才出声提醒:“别浇太多了。” 程方秋手一抖,差点儿给花洗澡,她放下水壶,转身娇嗔了周应淮一眼,“没浇很多。” 他斜靠在门框上,挑眉轻笑,清俊的脸在夕阳下过于勾魂摄魄,引得她没忍住多看了好几眼。 “想吃什么?”周应淮没错过她眼中的惊艳,头一次觉得男人生得不错,也是一种优势,至少能留住妻子的视线。 “我不挑食的,你做的我都想吃。”程方秋灿然一笑,她最是知道怎么样才能哄他高兴。 周应淮脸上笑意越发浓郁,回想了一遍家里的食材,在询问过她的意见后,就准备去厨房做饭。 程方秋想起什么,赶紧叫住他,把今天下午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嘟囔道:“真烦人,先是老太太,现在又是老爷爷,一家人这是准备轮流上阵?我一点儿都不想跟他们家打交道。” 从她开口,周应淮的表情就一点点冷了下来,想到那次马树根看她的眼神,他眉头狠狠一蹙,深深一口气,方才勉强压住心中的烦躁和戾气。 唇瓣抿成一条直线,显得凌厉又锋锐。 “他们很快就会搬走,秋秋你不用理会他们。” “真的?”程方秋眸光一亮,还以为周应淮听到了什么小道消息,不由好奇追问道:“为什么?他们家有谁要升职了吗?” 这年头会搬走的情况实在少之又少,所以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这个原因,但马家只有那两口子在上班,他们两个可都不像是有能力坐上主管以上职位的人。 “不是。”周应淮眯了眯眸子,藏住里面的煞气。 “马常军之前在后勤部门上班,跟好几个人一起吃回扣,年前厂里政策改革,从今年起严查账务,他们做不了手脚了。” 所以他现在才会花大价钱找关系进技术部门。 这事不小,只要爆出来,马常军不死也要脱层皮,不仅仅要被辞退,还要吃牢饭,而马常军的妻子杨丽群参没参与其中先另说,就光是知情不报这一点都足够挨处分了。 机械厂不会留这两个祸害在厂里,到时候绝对会追究责任,把他们一起赶出去。 “他们胆子也太大了吧?”程方秋听得心惊,但眼神不由落在周应淮身上,“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按照他们的脑子,做事想不留痕迹太难了。”周应淮眼神一暗,吐出来的话携带着不易察觉的冰冷。 本来他是想靠着研究项目,升职后搬去小洋楼,彻底远离这奇葩的一大家子,所以去查他们家的时候并没有多用心,但是没想到只是稍微查一查,还真查出了些东西。 “你改行去做侦探吧。”依照周应淮的能力,肯定能混个侦探头子当当。 对于程方秋的揶揄,周应淮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证据已经提交上去了,估计就这几天就能出结果。” “自作自受。”程方秋轻哼一声,然后推着周应淮往厨房走,“不聊他们了,你快做饭去,我给你打下手?” “好。”周应淮也不想聊这些糟心玩意儿,点头道好。 * 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在铁路上行驶着,由于快到下一个大站了,车厢内有些嘈杂。 卧铺区域相比硬座区域要安静一些,但也没安静到哪里去,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尖叫声彻底打破了这份和谐。 第63章 小叔子 “抓小偷啊, 有人偷钱!” 这一声犹如一道惊雷砸进人群里,让坐了许久车而疲倦不堪的乘客瞬间惊醒,大家打起十二分精神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行李, 在确定没问题后, 这才难掩好奇地朝着声源看过去。 卧铺内两架床面对面放着形成一个空间, 而一架床又分为下中上三个部分,床铺逼仄狭小, 但凡长得高大些,就连翻身都难。 床铺旁边就是走廊, 走廊一侧的车壁上有折叠椅, 放下来就可以坐下充当临时休憩的地方, 有不少中铺和上铺的人抱着行李坐在上面, 就等到站后好第一时间下车。 尖叫声位于这一节车厢靠边儿的一个下铺, 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 就有一个蒙着脸的男人气急败坏地骂了句脏话,然后一把甩开她的手, 紧接着推开站在走廊上的人,往另一节车厢逃去。 这臭娘们不是在睡觉吗? 他盯梢了很久,见对方吃穿不错,又是一个人坐车, 所以才敢在快到站的时候下手, 只要到站后,他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哪曾想他的手刚摸到钱, 她就醒了, 还敢揪住他的衣领大喊大叫,胆子大得很。 “有本事你别跑!”邓清晚一个不察,居然被对方给挣脱开了, 她气得咬牙,有了先见之明,她快速把行李塞进小箱子里,然后追了上去。 不跑?不跑的是傻子! 眼看把那个女人甩在身后,就要跑进第二节车厢的时候,突然前方出现了一道高大的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滚开,好狗不挡道!” 嚣张的话刚说话,他的胳膊就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摁住了,随后一阵天旋地转,他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趴在了地上,疼得整个人都像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麻烦通知一下乘务员。” “哦哦,好。”围观群众瞬间从愣怔中回过神来,终于想起要找乘务员的事情。 “啊啊啊,同志轻点儿,这里面有误会。”也不知道这人使用了什么招式,他越挣扎,身上就越疼,没一会儿就疼得浑身冒虚汗了,见逃也逃不了,他连忙打感情牌。 “我这次是过来探亲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一岁小儿,我真不会干偷钱的事情啊!” 眼看着对方不为所动,男人一咬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老母亲重病,还在医院等着我送钱过去呢,呜呜呜,谁曾想被个小丫头给冤枉了……” “你放屁!”话音未落,一道女声倏然打断他的话,紧接着他的后背就挨了重重的一脚。 这女娃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力气是真大啊,下手甚至比眼前这个人还狠! “你说我冤枉你?那你没事往我包里摸干什么?我喊抓小偷,大家都不跑,你跑干什么?幸好今天是姑奶奶我遇上你了,换做别人你肯定就得手了!” 邓清晚气得脸色涨红,没忍住又踩了他一脚,嘴里骂骂咧咧:“你就是社会的渣滓,我一定要送你去吃牢饭。” 骂完,稍微解气一点儿了,邓清晚这才有闲心去看遏制住小偷的人,一抬眼就对上了一双清俊的眼眸,他头发剃得短短的,皮肤晒成小麦色,穿着白衬衫黑西裤,明明是正经板正的穿着,但是配上他此刻凌厉的动作,就多了几分强烈的反差感。 他望过来的眼神清澈明亮,带着一股少年这个年纪独有的正义感。 邓清晚莫名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小子,身手不错啊。” 邓清晚在打量他的同时,周应臣也在观察她,这位女同志长了一张乖巧甜美的脸,但是一开口却…… 十分“豪迈”。 她个子高挑,穿着粉白格子的布拉吉长裙,齐耳短发上面别了一个发卡,衬得她越发可爱动人,当然前提是忽略掉她接下来说出口的话。 “别动,给老娘老实点儿!” 周应臣没忍住笑出了声,虽然很快就收了回去,但还是被她给发现了。 “笑什么?”邓清晚不自在地挽了挽耳边的碎发,下意识瞪了他一眼,后者对上她快要吃人的视线,赶紧摇了摇头:“没什么。” “同志,今天这事谢谢你了。”邓清晚也没有放在心上,很快就调整了情绪,一本正经地冲他敬了个礼。 周应臣条件反射地回了个礼。 人声嘈杂的火车走廊里,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懵,随后又不约而同地收回手。 “我就说你看起来有点儿像……” 邓清晚眸光一亮,不由绽开了一个笑容,脸颊顿时浮现出两个酒窝,配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灵动又可爱,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急匆匆赶来的乘务员给打断了。 “小偷在哪儿?” “在这儿!”邓清晚顿时顾不上这位疑似战友的男同志了,连忙冲着乘务员招手,说完又觉得这话有歧义,便开口解释道:“不是我,是他!” 火车上经常发生类似事件,这次又有这么多人证在,基本可以判定事情真相。 为了避免造成混乱和拥挤,乘务员在搞清楚来龙去脉后,又按照规定对邓清晚和周应臣做了简单的笔录,便带着小偷离开了。 这个时候火车也到站了,一群人看完热闹,就乌泱泱往门口挤,邓清晚不想夹在中间变成羊肉泡馍,便想就近找个空位坐一会儿,等人没那么多了,再下车。 正巧那个叫周应臣的同志的床铺就在这旁边,她就跟着走了过去,在他对面的床铺上坐下了,看他快速收拾行李,他包裹有些多,但都是装好的,只要把床上的零散物品收进背包里就可以提着其他行李走人了。 邓清晚视力好,看见他往背包里收的书封面带有“飞行”两个字。 “你是空军?还是飞行员?” 问完,邓清晚才后知后觉自己有些冒昧了,虽然他们刚才一起抓了一个小偷,算是产生了些许革命友谊,但是归根结底他们还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所以她清了清嗓子,又补充道:“听你的口音,像是京市人?我也是京市的,目前是一名飞行学员。” 闻言,周应臣收拾行李的动作一顿,然后回头瞥了她一眼,眉梢轻佻,笑得肆意:“那还真是巧了,我应该是你学长。” 京市能培养女飞行员的学校就那么一所,而学校今年比以往多招收了一批女学员名额,她们提前来学校训练的时候还引起了好一阵骚动,就连他这个天天训练的人都听室友提过一嘴。 她应该就是其中一员,毕竟看上去年纪比他小多了,而且长得还挺漂亮的,如果是学姐,他那些室友肯定早就嚷嚷开了…… “学长?”邓清晚也同样挑了挑眉,她如今大三,下学期开学就大四了,这位自称学长的人,难不成是今年刚毕业的大四学员? 但他长相如此出众,应该在学校很有名气才对,她怎么从没听说过?可转念一想,她一个常年泡在机舱和导师办公室里的人,没听说过也正常。 于是邓清晚丝毫没怀疑过事情的真实性,还十分大大方方地朝着周应臣伸出了手,“学长好。” 声音响亮清脆。 周应臣勾唇,头一次对“学长”这个称呼如此受用,于是他伸出手回握住了她的手,“学妹好。” 两人握完手,邓清晚见人走得差不多了,就邀请周应臣一起往外面走。 或许是因为专业的特殊性,两人话都不是很多,直到走出火车站的大门,也没能说几句话。 周应臣刚想跟邓清晚说一句开学见,就看到不远处有两个女人举着一块牌子,上面用红纸黑字写着大大的“周应臣”三个字,而且她们容貌出众,还都穿着同色的红裙子,想看不见都难。 不光他,只要是出站的人都注意到了这一幕,纷纷朝着她们看去。 于是他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邓清晚自然也看到了,她看看周应臣,又看看那处,惊呼道:“你的亲朋好友也太热情了,真好!” 不像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来,都没有人接,当然她也没通知这儿的人,因为她想给他一个惊喜,想到这儿,邓清晚一扫失落,催着他赶紧过去。 周应臣点点头,跟邓清晚告别后就大步朝着举着牌子的两人走去。 “秋秋,怎么还没来啊?”徐琪琪有些着急地踮起脚尖张望着。 她们已经问过了,这一批出站的人就是她们要接的车次,但是眼瞅着都快没人出来了,却还是没有人上前来自认身份,倒是遇到了几个搭讪的。 “再等等吧,我不信他看不到我们。”程方秋一边说着,一边扭头看了看那写着周应臣名字的牌子,这么醒目,她不信周应臣一个学飞行员的,拥有那么好的视力会看不见! 再说了,她们还专门穿了红裙子来,一来表示对他的欢迎,二来也是为了在人群中突出一些。 要是这样都能错过,那她认了。 “咦,那个是不是你小叔子?”徐琪琪激动地拍了拍程方秋的胳膊,然后道:“你老公家里的基因也太好了吧?怎么全是大高个,大长腿的帅哥?两兄弟长得还挺像的。” 闻言,程方秋顺着徐琪琪的方向看过去,就瞧见了一身白衬衫和黑西裤的周应臣,他背上背了一个大包,左手右手分别还提了几个大包,光是瞧着就知道十分有重量,但是他看上去却轻轻松松,并不显狼狈。 正如徐琪琪所说,周应臣和周应淮有四五分相似,清一色的宽肩窄腰大长腿,高鼻薄唇大眼睛,只是他身上相比周应淮多了些少年气。 真不愧是书中的男主,这长相,这气质,简直绝了。 而且他现在还没变成后期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身上更多的是单纯和正义感,说白了就是眼中透着一股大学生独有的清澈愚蠢。 “你们好,初次见面,我叫周应臣。” 周应臣走到她们面前,率先开口打了个招呼,只是他显然是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他嫂子,所以并没有贸然叫人。 程方秋从自己的思绪当中回过神来,一想到面前人的身份,不由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但面上却不显,友好地笑道:“你好,我叫程方秋,这是我的朋友徐琪琪,今天应淮工作上走不开,所以只有我们两个来接你了。” 说完,又主动提议道:“我们帮你提一些吧?” “不用了嫂子,我能行的。”通过程方秋的介绍,周应臣已经确定了她的身份,目光控制不住地落在她脸上。 他早就猜到了他哥愿意求娶的妻子肯定不是普通女同志,但没想到居然这么漂亮! 说话也温柔细语,热情大方,这跟他之前预想的不太一样,他还以为对方农村出身,多多少少会带着些许土气,可这长相和行为举止,没一个跟土气沾边的。 思及此,周应臣眸中闪过一丝不自然,是他先入为主,产生了偏见,看来他回去后要多上两节思想政治课了。 “那好吧,你要是拿不动了就跟嫂子说。”程方秋听他拒绝,乐得轻松,“厂里离火车站有些远,我们坐公交车回去。” “好。”虽然在京市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小轿车出行,但是他平常一个人往返学校的时候也是坐公交车,所以并没有什么不适。 这“入乡随俗”的自然模样引得程方秋多看了他一眼,看来这位并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性格。 第一次见面,又有叔嫂身份的禁锢,导致双方都有些拘谨,倒是徐琪琪,她性子本就活泼开朗,又没有顾及,见气氛有些沉寂,便主动拉着两人说话。 “哇,你是飞行员?开飞机的?这也太酷了。” 被漂亮姐姐夸赞,周应臣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纠正道:“现在只是学员,还不是正式的飞行员。” “迟早都会是的,姐姐相信你。”徐琪琪一看他害羞,笑得更加开怀了。 程方秋在一旁看得汗颜,索性不去插嘴,见公交车来了,便催促两人上车,结果徐琪琪到了车上也不消停,几乎快把周应臣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出来了。 在听到徐琪琪问周应臣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的时候,程方秋偷偷竖起了耳朵。 书中对于男女主初遇的时间写得很模糊,她只知道跟原主赖上周应淮的时间差不了太多,毕竟是两组对照组,当然要从头开始对照。 炎热的夏天,学长和学妹在同一所军校相遇,然后擦出一系列的火花,自此开启一场青春校园爱恋,最后各自成长为优秀的飞行员,在顶峰相见…… 爱情和事业双丰收! “没有。”周应臣回答得很坚定,没有撒谎的痕迹。 程方秋了然点头,看来男女主这时候还没相遇。 有了擅长活跃气氛的徐琪琪在,公交车上的时间也不算难熬,换乘了两次后,终于看到了熟悉的机械厂大门。 “那我就先回去了,改天把常彦安叫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徐琪琪下车后就提出了告辞,他们一家人肯定有话要说,她跟着不方便,这点儿眼力见她还是有的。 程方秋冲她感激一笑,“好,路上注意安全。” 周应臣等人走远后才有时间去打量周围的环境,不愧是南方地区数一数二的大厂,各项设施都格外齐全气派。 “我们走吧。”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程方秋是有些虚的,但是有了徐琪琪之前的铺垫,她现在倒也还算自在。 “好。” 见周应臣对厂子感兴趣,程方秋便捡着自己知道的给他简单介绍了几句。 家属楼这个时间点人不多,他们只撞见了几个带孩子的婶子,或许是这两兄弟长得有些像,再加上还和她在一起,有两个居然把周应臣错认成了周应淮。 程方秋一听闹了个大乌龙,差点儿两眼一黑晕死过去,顾不得什么,赶紧出声解释,在得知周应臣是周应淮的弟弟后,又见他一表人才,有热心的非要拉着周应臣给他介绍对象。 “哈哈哈,改天,今天不太方便。” 程方秋敷衍了几句,用眼神示意周应臣抓紧时间上楼,后者看着她跳脱的表情,唇角不自觉往上扬了扬,长腿一迈往楼上走去。 “真是太恐怖了,这些婶子怎么见到个单身的就要争着当媒婆?”程方秋紧跟在周应臣身后上了楼,没忍住吐槽了两句。 “可能她们吃咸菜长大的?” 闻言,程方秋一愣,后知后觉周应臣讲了个冷笑话,她赶紧捧场似的捂着肚子笑了出来,“哈哈哈。” 气氛莫名陷入尴尬,程方秋索性直接掏钥匙开大门。 “嫂子对不起,我不太擅长……”调节气氛。 “没事,我懂的。” 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再过多解释只会徒增尴尬,还不如翻篇。 周应臣抿唇,这个时候门正好开了,他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不大的两居室,家具和摆设却很有品味和格调,奶白色的窗帘随风飘动,让外面的风景若隐若现。 桌子和柜子上没有像其他家庭一样盖着各种蕾丝遮灰布,而是根据家具的颜色搭配对应的桌布和摆件。 一眼望过去就只有两个——温馨。 看来他哥这小日子过得还挺不错的。 “应淮还要一段时间才下班,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程方秋从柜子里拿出事先准备的拖鞋和洗漱用品。 “谢谢嫂子。”周应臣真心实意地道谢,舟车劳顿这么久,天气又热,他现在最想干的事情就是酣畅淋漓地洗个澡,没想到不等他主动提出来,她就体贴地开口了,甚至东西都准备得很齐全。 其实他自己带了洗漱用品,但是这份心意还是被他牢牢记在了心里。 程方秋莞尔一笑,“卫生间在这边,你先去洗吧,你饿不饿?饿的话,我去给你弄点儿吃的先垫垫肚子?等会儿应淮下班后,我们再一起去国营饭店吃饭。” “嫂子不用了,我在火车上已经吃过午饭了,我不是很饿。” “那行,我去阳台看会儿书,你的房间是这间,洗完了你可以躺一会儿。”程方秋觉得周应臣很是省事,脸上的笑意都带了些真心实意。 “好。”周应臣点头应下,转而又想起自己千里迢迢提过来的大包小包,于是开口叫住了程方秋,“对了,嫂子,这些都是爸妈让我给你带过来的礼物和特产。” “啊?”程方秋其实早就知道了,但是这会儿还是给足了情绪价值,夸张地惊呼一声,“这么多啊?爸妈也太有心了。” 说完,眼眶还跟着红了起来,泪珠在里面不停打着转,一副感动之际的模样。 周应臣没遇见过这种情况,眸中闪过一丝无促,嘴笨地安慰了几句,见她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方才松了口气。 嫂子也太好,都不知道包里是什么,就能感动得快哭了,跟那些贪慕虚荣的女人一点儿都不一样。 他感叹了两句,就拉开了随身携带的背包系绳,在里面翻找片刻,才从内衬里面,掏出了一个存折本子,“嫂子,这是爸妈给哥存的彩礼钱,现在就交给你了。” 程方秋看着被塞在怀里的存折,呼吸都变重了一瞬,她真的好像现在就翻开看看里面有多少钱!但是她最终还是忍住了,面上装作犹豫道:“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我妈说了就要亲手交到你手上,千万别让我哥知道,这就是嫂子你的私房钱。”周应臣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甚至有些理直气壮。 这是什么绝世好婆婆! 程方秋趁着周应臣低头再次翻找东西的空隙,飞快打开往里面瞄了一眼,她不敢细看,但是看到了很多数字。 个,十,百,千,万…… 程方秋觉得心跳过速,需要急救!这个数字放在现在这个年代,是什么概念?可以说是直接实现了财富自由,她现在在百货商场都可以横着走! 她脑海中突然想起那天买完家具,她心疼钱的时候,周应淮说过两天给她鼓起来,这哪叫鼓起来啊,分明是直接膨胀到爆炸! 她还没平复好心情,那边周应臣又递过来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程方秋在他的示意下打开看了一眼,双眼顿时发光,里面躺着的是一块精致的女士手表,国内现在最流行的牌子,设计简约大气,像是直接长在了她的心尖上。 真是打了瞌睡就来了枕头,她不久前刚跟周应淮商量说想买一块手表,结果她婆婆就给送过来了,还是这样一块荣州买都买不到的洋气款式! 第64章 老公抱抱 “我妈说她不知道年轻人喜欢什么样式, 就带着我表姐一起去挑的,嫂子你要是不喜欢,到时候我拿回去退掉, 再买块新的给你。” “不用了, 我很喜欢。”程方秋笑得眉眼弯弯, 脸颊浮现两团薄红。 “那你试试合不合适。” 程方秋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存折和表盒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然后将手表戴了上去,尺寸意外的合适, 像是为她量身打造。 “表姐眼光真好。” “她就喜欢买这些。”提到这个表姐, 周应臣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然后道:“我觉得你们应该会很合得来。” “哦?”程方秋眨了眨眼睛, 表示疑问, 但是周应臣却没有多说, 只道:“到时候年底你们见面了,就知道了。” 程方秋便没有放在心上了, 因为她的注意力全被周应臣带的东西给吸引走了。 各种各样的京市特产摆了满满一桌子,她看得眼花缭乱,有很多她在后世都没吃过,应该是属于一代人的童年回忆。 “本来我想带只京市烤鸭过来给你们尝尝的, 但是天气太热了, 路上肯定会臭,等嫂子你去京市了, 一定要去尝尝。” “我妈还给你们准备了结婚要买的那些大件儿票据, 都放在这个里面了。” “嫂子要不要我帮你收拾?” 程方秋赶紧摆了摆手,婉拒了周应臣的热情。 “不用不用,你去洗漱休息吧, 我自己来就行。” 等稍微熟悉了一些后,程方秋发现周应臣话还是有些多的,毕竟年纪还小,又是大学生,这个年龄段这样的性子再正常不过。 周应臣点头应好,先把自己的行李放进房间了,方才进了卫生间。 客厅一下子就只剩下了程方秋一个人,她一边收拾起了这些五花八门又样样齐全的京市特产,一边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周应淮的家人好像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 周应臣这个书中的男主也对她很是尊重。 程方秋抿唇笑了笑,决定等周应淮回来一定要给他一个大大的香吻。 婆家对她这么好,等到时候周应臣回京市的时候她也要多准备一些荣州这边的特色给他带回去,虽然价值肯定比不上他们给予的,但是多多少少也算是她的心意。 等以后日子越过越好了,再孝敬回去也不迟。 她越想,越觉得当初选择周应淮是一件很正确的选择。 东西很多,但好在家里的储物空间很足,她分门别类放好后,又单独挑出要送给徐琪琪的特产礼物,便拿着书去了阳台。 这一通折腾下来费力费神,天气还热,但好在有风扇在,她没有出多少汗。 阳台这会儿已经没有阳光了,她半躺在摇摇椅上,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懒洋洋的,书本上的字也变得模糊起来,不知不觉中就睡了过去。 * 天色渐晚,到了下班时间,无数辆自行车从停车棚驶出,在小道上有序前行着,大家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上了一天班的疲倦,但也有终于下班的喜悦。 周应淮骑着自行车,今天心里压了事情,他骑得比平时都快,等进了家属院后,他才慢下了速度,锁好车正想往楼上走,在拐角处就被一个人给拦住了。 认出那人后,周应淮的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 “周同志。”对方显然是专门在这儿等着他,所以一见到他就迎了上来,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扬着令人厌烦的笑意。 “有事?”周应淮目光下意识地往楼上看了一眼,也不知道秋秋顺利接到周应臣了没有。 马树根自然察觉到了周应淮的不耐烦,他面上不显,心里却暗骂了一句,这是对长辈的态度吗! 不要紧,等会儿他就会感谢他了。 “周同志,有些话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马树根佯装为难地叹了口气。 周应淮没时间听他在这儿卖关子,斜斜扫了他一眼,直接绕过他往楼上走,马树根见状赶紧两步追上去,“哎哎哎,周同志别急啊,不是我不愿意说,只是男人被戴绿帽子这种事情实在是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话一出,周应淮脚步顿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了。 见周应淮冷眼瞥过来,马树根揣着手神神叨叨道:“女人啊,就不该娶太漂亮的,那都是狐狸精转世,天生的浪皮子,见到个男的就浑身痒。” “你们这才结婚几天啊,程同志都敢带着别的男人回家了,一待就是几个小时,到现在都还没出来,胆子也是真的大,啧啧。” 马树根一说到这儿,就往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星子,他还以为程方秋是个冰清玉洁,讲妇德的仙女,结果就是个耐不住寂寞的贱人。 中午他提着那么多好东西主动上门找她,她居然连门都不开,这也算了,谁知道下午的时候他就看到她光明正大地领了个男人回了家,还叮叮咚咚地发出了好大的声音,他站在楼道里都能听见! 不就是嫌弃他年纪大,不如年轻的好使呗? 臭不要脸的婆娘,就该治一治。 他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一直等在楼下,就想着第一时间通知周应淮,然后跟着他上楼去捉奸。 他原本还想着找去技术部门让大家都来看看这个浪货是怎么偷人的,但是转念一想他儿子让他们一家都讨好周同志,不要把关系弄僵,如果把这种男人的奇耻大辱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万一周同志迁怒下来,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所以他就打消了念头。 期间他害怕奸夫跑了,还让张桂香守着,要是人要走,就顾不了这么多了,直接嚷嚷开,总之他不可能让程方秋这个破鞋好过! 是个男人就忍不了被戴帽子,周应淮这种天之骄子只会比普通男人更在意,马树根笃定等会儿有一场好戏看,心里不免有些激动,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谁知道下一秒肚子上就狠狠挨了一拳,刹那间一股剧痛蔓延全身,他直接吐出了一口老血出来,不等他喘息分毫,紧接着又一脚踹过来,正巧落在他的膝盖上。 马树根痛苦地哀嚎出声,径直跪在了地上,膝盖爬上钻心的疼,他颤颤巍巍抬起头,就对上了一双冷漠狠厉的眼睛。 “为,为什么?” 马树根完全想不通,他好心好意告诉周应淮他媳妇儿搞破鞋的事情,周应淮怎么还恩将仇报动手打人呢? 他一把老骨头只是挨了这两下就觉得浑身都快散架了,出气多进气少,就连呼吸都伴随着难以忍受的痛,眼前阵阵发黑。 他想叫人,却连大声喊叫都做不到。 周应淮居高临下地看着马树根,眼神轻蔑,看他就跟看一条狗没什么区别,他一边将手嫌弃地往工装上擦了擦,一边抬步往楼上走。 明明他一句话都没说,但是马树根依旧害怕地浑身发颤,他扶着墙想站起来,但是下一秒眼一闭竟晕了过去。 周应淮听见身后重物落地的声音,脚步未停,等快到了自家门口,敏锐地往旁边瞥了一眼,就瞧见了躲在门缝后面鬼鬼祟祟的一道身影,对方吓得手一抖,门被关上。 周应淮像是没有看见,从兜里拿出钥匙开门。 屋内很安静,他看见她常穿的那双鞋在鞋柜里,又看见了一双陌生的男士皮鞋,猜测他们应该都在休息,便放轻了动作,先去卫生间洗了个手,每一根都认真用香皂搓洗了一遍方才把泡沫冲洗干净。 “哥?” 从卫生间出来,就和刚从房间里出来的周应臣撞了个正着,显然他是听见他回来的动静就醒了过来。 周应淮下意识地将周应臣上下扫视了一眼,许久未见,这个桀骜不驯的弟弟像是懂事了不少,眉眼间多了两分沉稳,但还是难掩少年气。 “你嫂子呢?” 闻言,周应臣愣了愣,他还以为他哥会跟以往一样逮着他先训话一番再聊其他的,没想到他一开口问的居然是嫂子,这难道就是他妈口中有了媳妇儿后就会变的真实写照? “在阳台睡着了。” 两人默契地降低了说话声音。 周应淮顺着他的话往阳台看了一眼,就瞧见了一抹耀眼的红色裙摆。 * 程方秋再次睁开眼是被熟悉的声音喊醒的。 “秋秋?”男人温柔缱绻的嗓音近在咫尺,像是一缕清风钻进耳中,她下意识地像往常一样去勾他的脖颈,软声撒娇道:“好困。” 她贴近他的身体,有些乱的毛茸茸脑袋在他锁骨的位置蹭来蹭去,又长又浓的眼睫颤了颤,硬是没舍得睁开。 “老公,抱抱。” 等了一会儿,非但没有等来往日他拥她入怀的动作,反而听到了一声略有些不自然的轻咳声,她终于迷迷糊糊又带着些许疑惑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从朦胧变得清晰,就对上了周应淮那双晦暗不明的双眼,她正想开口询问,余光就瞄到不远处有一道快速消失在客厅的高大身影。 她晕晕乎乎的大脑瞬间清醒,猛地收回手,白皙的脸庞上泛出淡淡的粉色,红唇张了又张,但愣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地上有没有缝?她好想钻进去! 怎么睡着睡着,把小叔子还在家里的事情给忘记了? “秋秋,去吃饭?”周应淮自然看出了程方秋的懊恼,他十分有眼力见地转移话题,丝毫没提刚才的事情。 看着周应淮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平淡表情,程方秋心里的窘迫少了些许,她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借力站了起来,小声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周应淮帮她理了理睡得有些凌乱的长发。 第65章 撕破脸 程方秋睡得沉, 是真的一点儿都没听到有人回来的动静,她摸了一下鼻尖,话锋一转道:“爸妈他们给我们带了很多东西, 我都收进柜子里了。” 说完, 想到什么, 又得瑟地抬起手臂,挑眉道:“婆婆带着表姐专门给我选的手表, 好看吧?” 她那双灵动的桃花眼里面不断往外冒出星光,像极了一只翘着尾巴炫耀的猫儿。 “好看。”周应淮看了一眼, 确实不错, 很适合她。 两人又聊了几句, 就走出了阳台, 他们两个倒是若无其事了, 苦的是没谈过恋爱, 又是学生仔的周应臣,他尽量装作什么也没看到, 什么也没听到的模样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跟夫妻俩打了个招呼。 “哥,嫂子。” “嗯,换鞋出门吃饭。”周应淮瞥了他一眼, 语气淡淡, 并没有许久未见的激动。 程方秋看了看周应淮,又看了看乖乖换鞋的周应臣, 她怎么觉得他们的关系有些微妙呢?不像是年龄相差不大的两兄弟, 倒像是长辈和小辈,就连说话都有种发号施令的感觉。 按理来说,年龄相仿的兄弟姐妹之间大部分都能相处得跟朋友一样, 就比如她和程学峻,那小子虽然平时被她呼来唤去,但是说话时都是很轻松自在的,根本不像周应淮和周应臣这样严肃沉闷。 奇怪的感觉越演越烈。 她坐在椅子上换鞋,周应淮和周应臣一左一右把她包围住,两人身材高大显得玄关都逼仄了不少。 “期末考核通过了?” “通过了,年级第一。” 周应淮和周应臣一问一答,后者眉眼微垂,没有任何不满和不耐烦,乖巧得不像话,甚至在周应淮问到重要问题的时候,他还会认真思索片刻,方才回答。 这难道就是血脉压制? 程方秋看得津津有味,等换完鞋了,周应淮拿着她的包和钥匙,率先打开了大门,三人刚要下楼,就见一个年轻男同志急匆匆地从楼下跑了上来。 程方秋认出这是住在楼上的邻居,当初他们换家具的时候他来帮过忙。 “这是怎么了?”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张庆凯脸上难掩焦急,一听便道:“我刚下班,一回来就看到马同志他爸晕在下面楼梯上了。” “那赶紧通知他家属吧。” 程方秋语气有些淡,她对马家一家人都没有好印象,这会儿一听是马家的人出事了,她根本就不想多管闲事,只是问了一句,就拉着周应淮往旁边站了站,给张庆凯让出了路。 “我这就准备去呢。”都是同一栋家属楼的,张庆凯也知道这两家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他讪讪一笑,当即也不敢耽误,直接冲上前去敲马家的门。 等他敲开,程方秋他们已经走到楼下了,经过马树根躺着的地方时,发现还有一位男同志在守着,更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周应臣回头看了一眼,要是他没看错的话,刚才那人敲的可是他哥家对面的门,照常来说,依照周应淮的性子,就算是陌生人,只要他遇上这种事情都不会不管的,更何况是住在同一层的邻居。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一个老太太从楼上健步如飞地跑了下来,抱着那老爷爷就哭嚎了起来。 “哎哟,老头子你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你们两个干的?天杀的,要是我老头子出事了,我跟你们没完!” “愣着干什么,快,快送医院啊,等一下,你们身上拿钱了没有,赶紧回去拿钱,医药费可得你们出!” 周应臣眉头紧蹙,一切的困惑在听到那个老太太一连串恩将仇报,倒打一耙的话后,都有了解答。 这种人,死不足惜。 周应臣又将视线落在周应淮的脸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他哥现在的心情很差,甚至整个人都有些阴鸷。 他甚少在他身上看见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不禁多看了两眼。 下一秒两人的眼神在空中对上,周应臣蓦然打了个寒颤,迅速收回目光。 “真不知道马家这又是整哪一出,讹钱吗?”程方秋没想关注这事,但是无奈张桂香的嗓门实在太大了,走出去老远都能听见她鬼哭狼嚎的声音。 也正是因为这样,附近不少人连饭都顾不上吃了,直奔吃瓜第一现场。 “这老头子是被人打了?”程方秋继续往下说,说到被人打了的时候,语气还隐隐有些兴奋,“还是得病才晕倒的?” 她还在猜,就听到周应淮缓缓道:“我打的。” “啊?” “啊?” 程方秋和周应臣几乎同时瞪大眼睛看向周应淮,对比他们的不镇定,他这个当事人显得格外平静。 “他干什么了?”程方秋惊讶过后,眼神也冷了下来,她不了解马树根,还不了解周应淮吗?他就不是随随便便会跟人动手的人,更何况打的还是一个糟老头子。 这其中肯定另有隐情。 只是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才会把周应淮气到失态?程方秋看着周应淮那张清俊的脸,心脏扑通扑通加快了跳动,她莫名觉得这事跟她有关。 尤其是今天中午马树根还来家里找过她,这两件事肯定有关联。 “哥?”见周应淮沉默,周应臣也有些急了。 程方秋更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她顾不得这是在外面了,上前拉住周应淮的手,催促道:“你快说啊。” 周应淮捏了捏程方秋的掌心示意她冷静下来,他原本是没打算跟她和周应臣说这件事的,因为实在太过恶心和荒谬,尤其是马树根说的那些话…… 所以他准备吃完饭后,就去找后勤部的领导加快一下进度,把那一家子从机械厂赶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但是没想到马树根这么不禁吓,居然直接晕了过去,这事就变得没简单了。 与其到时候他们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些添油加醋的版本,还不如他亲自来说出真相。 周应淮沉压两秒,缓缓开口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只是省去了那些污言秽语,但是就算他不说,程方秋和周应臣也能猜到马树根绝对是满嘴喷粪! 难道还能指望狗嘴吐出象牙来不成? 听完,程方秋气得手都在发抖,双眼瞪圆,平时总是盛着笑意的美眸因为愤怒而染上了几分韫色,手紧紧握成拳头,胸膛剧烈起伏。 “妈的,还是打得轻了。”周应臣更是沉下脸,扭头就想往回走,他非得把那个龟孙打得跪地求饶! 程方秋却拦住了他,“别去。” “嫂子?”周应臣眸中浮现出几分不解,但是看着程方秋坚定的眼神还是停下了脚步。 “这事关我们什么事?”程方秋歪头冲着两人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我们去吃饭吧,别因为这件破事影响了心情。” 闻言,周应臣和周应淮对视一眼,很快就反应过来,然后跟在程方秋身后往国营饭店的方向走去,只是这一顿饭注定吃得心不在焉。 三人吃完后,又在附近逛了逛,这才回了机械厂,刚到家,屁股还没坐热,门就被敲响了,一打开门就发现书记,调解员和马常军站在外面。 “周同志,我们家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把我爸打成那个样子?”门一开,马常军就扑了上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幸好有调解员拦着,不然他就扑到周应淮身上去了。 周应淮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程方秋拉到了身后,“说话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自己都说了我们无冤无仇,我男人为什么要打人?再说了,你有什么证据是我男人动的手?” 站在几个男人中间,她身高上矮了些许,但是气势却完全不输。 周应淮见她护在自己跟前,心尖划过一股暖流,正要上前,却见程方秋在身后给他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他便闭上了嘴。 “这还要什么证据?我爸亲口说的还能有假?”马常军目眦欲裂,声音都拔高了许多。 程方秋根本不看他,直接看向书记和调解员道:“钱书记,张调解员,那我还说他下午打了我呢,这是我亲口说的吧?但是事实是他没打过我啊,这一面之词怎么能相信?” 钱书记和张调解员对视一眼,目露犹豫,“确实不能完全相信。” 马常军一听这话,顿时慌了,“哪有这样的!” 说完,想起什么,又道:“可不是我爸一个人这么说,有人见到那个时间段我爸和周应淮一起上了楼梯。” 马常军这是想彻底撕破脸,就连周同志都不叫了,直接改叫周应淮了。 程方秋蓦然想起不久前这人谄媚的嘴脸,一对比还真是可笑,她讥讽地勾了勾唇,“那有人见到我男人动手打了你爸吗?” “这……”马常军一噎,这确实没人看见。 程方秋耸了耸肩,“那不就得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准备洗洗睡了,就不打扰你们查案了。” 查案两个字被程方秋咬得很重,想要关门,但却被钱书记拦住了。 “程同志,周同志,恐怕要麻烦你们走一趟了,马同志他爸一口咬定是周同志动的手,按照流程需要两方当面对峙。” 钱书记其实内心是偏向周应淮的,他和这位年轻人打过几次交道,感观都很不错,他不相信对方会动手打人,但是联想到马树根说的话,他又有些犹豫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周同志这位新婚妻子,的确跟传闻中的一样美艳漂亮,但就是太漂亮了,再加上马树根说的那些话很容易让人先入为主,他第一眼也被误导了,觉得她就是会红杏出墙的人。 但是经过接触,他发现她头脑清晰,言语流畅,根本就不是个空有美貌的花瓶,她就算真的偷人了,也不会蠢到在青天白日直接把野男人带回家。 所以马树根的话有些站不稳脚跟。 可如果是马树根误会了,然后又把误会的信息告诉给了周应淮,周应淮在盛怒的情况下是有可能动手的。 真相还得慢慢调查,但现在至少得先把人带去医院。 “行,我们就走这一趟。”程方秋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坦坦荡荡,没有半分心虚,钱书记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医院,说是医院,其实不如说是机械厂内部员工和家属的专属医务室,常见的病都能在这儿治好,但是如果大病,还是得去大医院,总共有四层楼高,第三层和第四层是住院区。 平时这里人不多,可现在整栋楼却是灯火通明。 几人到达马树根病房的时候,就发现这里里三层外三层的挤了不少人。 第66章 恶心的一家子 “听说是周同志打的。” “不是说是张家老二张庆凯打的吗?我之前还看见马家那老太太缠着人家要医药费, 要五百块钱赔偿呢。” “那都是误会,马家老头子醒了说是周同志打的。” 外围两位中年男女一边踮起脚尖往里面看,一边讨论着。 “真的假的, 周同志不像是那种人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周同志那新娶的媳妇儿给他戴绿帽子, 人都带到家里去了,这事正巧被马家那老头子看见了, 他就把这事跟周同志说了,周同志一气之下就动手打了人。” “周同志要打也该打那对奸夫淫妇!打别人算是怎么回事?我早就觉得那女的长得妖里妖气的, 又是从乡下来的,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家的闺女, 能干出这事一点儿都不稀奇。” “可不是嘛, 真是给我们机械厂丢人!周同志也是真惨, 因为这个小贱蹄子毁了名声, 还不知道打人的事情该怎么判呢,搞不好还要开除。” 众人听风就是雨, 再加上这种搞破鞋的颜色新闻最是能抓住人的眼球,他们根本不管事情真相,你一言我一语地就讨论开了。 甚至就连注意力都转到了程方秋出轨的这件事上,反而没几个人关注打人的事了。 刚到病房外的一行人自然把这话都听进了耳朵里, 马常军脸上闪过一丝得意。 自作孽不可活, 他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把周应淮给拉下马,到时候技术部门就是胡平生一人独大, 他这个大功臣还怕喝不上一口肉汤吗? 程方秋和周应淮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毕竟谁被造谣,心里都不会好受。 钱书记和张调解员见调查结果还没出,这些人就在这儿胡说八道,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不是添乱吗! “散了,都散了,别在这儿聚集。” “都几点了,这里可是医院,不是看热闹的地方。” 话音落下,人群倒是安静了不少,还自动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但是一个人都没走,反而其他一开始不感兴趣的病人和病人家属见事态升级,都围了过来,人越来越多。 钱书记和张调解员还没来得及再劝,就被突然扑上来的张桂香给打断了。 “周应淮,你个黑心肝的,我家老头子好心好意告诉你真相,你居然把他打成这个样子!” 张桂香扑上来是直冲着周应淮来的,但近到眼前,她又有些怂了,因为周应淮个子高,眼神冰冷阴鸷,浑身的气势更是瘆人,一看她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她又咽不下这口气,就飞快打向了一旁看起来娇娇弱弱的程方秋。 但是巴掌还没打过去,就被一只大掌给遏制住了,那力道大得她感觉自己骨头都快碎了,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瞬间扭曲。 张桂香疼得连连尖叫,刺耳的嚎叫声在病房里不断回响,让人不自觉地捂住耳朵往后退了又退。 “周应淮,你打了我爸又来打我妈?”马常军气得发抖,嘴上那么说,可愣是没敢往前去阻止。 程方秋气极反笑,“你可真会颠倒黑白,你妈才是打人的那一方吧?”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钱书记抹了抹脑门上的汗,他瞪了马常军一眼,“你当我眼瞎吗?” 然后又冲着周应淮柔声劝道:“周同志,你先放手。” 他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重新制造矛盾的。 要是周应淮真想打人,依照他那体格,张桂香这会儿就不只是干扯着嗓子喊了,估计早就青一块紫一块了。 “脏手。”程方秋也上前拉了拉周应淮的衣角,后者这才将张桂香甩开。 张桂香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要不是马常军跑过来扶了她一把,她这会儿百分百会摔个狗吃屎。 “你们这也太欺负人了,要是不给我们一个公道,我,我就不活了!”张桂香双手拍着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像是全世界都欠她一样。 “我家老头子现在动都不能动,都怪周应淮!这种人渣留在厂里只会带坏风气,两位领导,你们一定要把他开除!” 钱书记和张调解员一脸黑线,他们哪有那么大的权力能开除周应淮这样的高级技术员?就算有,也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周应淮那是什么人?京市机械厂派遣过来的大学生人才,他们要想处置他,得写报告上报,京市那边点头了,他们才能做决定。 再说了,现在事情真相都还没调查出来,他们怎么可能盲目站队?要他们说,这里面的水深着呢,还是再观察一下比较好。 两人都没说话,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张桂香哭嚎声一顿,下意识地看向马常军。 马常军一惊,他妈怎么这么蠢,这个时候能看他吗?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她说的这些话都是他教的? 马常军拼命朝着张桂香使眼色,后者才后知后觉地继续哭起来,“开除!赔钱!道歉!” 程方秋将他们的小动作都尽收眼底,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直接无视,然后将视线挪向了躺在病床上的马树根,他一脸虚弱,额头和唇角都有伤,泛着青紫,甚至衣服上还有干了的血渍,看上去伤得不轻。 但是这伤跟周应淮描述的位置不太一致啊。 这可就有意思了。 “被打得这么惨啊?都肿成猪头了。”程方秋捂着唇,夸张地惊呼一声,音量拔高好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有人不合时宜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虽然很快就收了回去,但是最里面的马树根还是听到了,他两眼一黑,差点儿气晕过去。 他本来就长得不好看,脸上又添了伤,就更丑了,但是怎么也称不上一句猪头吧? 程方秋见这一招有效,再接再厉:“赶紧把帘子拉上,别吓到小孩子了,不然晚上都要做噩梦。” 来围观的吃瓜群众有不少都抱着孩子,一听这话,纷纷捂住自家孩子的眼睛,然后又劝站在马树根病床旁边的杨丽群,“你家大丫头和二丫头也在,快把帘子拉上,吓坏了可咋办?” 杨丽群下意识地去拉蓝色的帘子,想把马树根跟众人隔起来,但是刚拉到一半就被马树根给打断了,“拉什么拉?你这臭婆娘也觉得我吓人?” 见杨丽群傻愣愣地还要拉帘子,马树根气得脸色通红,竟然直接撑起身子,整个人悬空在半空中,然后伸出手“啪”的一下打在了杨丽群手背上。 刺耳的巨响响起,光是听着就知道肯定疼得不行。 “哎哟,这身板不是挺硬朗的吗?看起来比我还生龙活虎,哪像是动不了的样子,你说是吧,张婶子?” 程方秋阴阳怪气地瞅了张桂香一眼,后者也没想到马树根会突然起身去打杨丽群,惊得站在原地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能找出反驳的话来。 还是马常军脑子转得快,连忙上前把马树根给摁回病床上,用被子给他盖得严严实实,恨铁不成钢又带着些许警告地小声道:“爸!” 马树根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中了程方秋那贱人的激将法了,脸色瞬间难看起来,配上脸上的伤活像个鬼夜叉。 马常军不经意间瞅了马树根一眼,吓得不敢再多看,心里嘀咕着自己之前下手有这么重吗? 是的,这伤是他打的。 当时他接到消息后就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在听到是周应淮打的人后,就动了把这事闹大的心思,一来能讹周应淮一笔,好补上为了进技术部门而花的钱,二来也是向胡平生递交投名状的好机会。 只要他除去了周应淮,那胡平生肯定会高看他一眼,日后在技术部门胡平生是老大,那他岂不是就是老二? 可周应淮动手打的地方都是隐秘部位,不脱衣服根本就看不见,而且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被打的地方疼痛难忍,却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来,就连医院给出的验伤结果都是为零。 医生还说他爸之所以会晕过去,是因为惊吓过度。 直白一点儿来说就是纯粹被吓晕的。 马常军感到既愤怒又丢人,可让他放弃送到眼前的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能甘心!而且两家既然都已经注定无法交好了,那他还不如直接撕破脸皮,借此为自己谋些好处。 所以在得知当时没人看见周应淮动手打人的全过程后,他就亲自动手把自己父亲狠狠打了一顿,为了获取同情和信任,他还专挑了别人能看得见的部位打。 与此同时还交代了家里人一定要统一口径,咬死是周应淮动的手。 马常军笃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周应淮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可万万没想到家里这几个猪队友当时说得好好的,一到关键时刻就各种掉链子,简直没眼看! 马常军深吸一口气,转头一脸悲戚地看向程方秋,恨恨道:“我爸都成这样了,你还说这些话故意刺激他,你这个人有没有良心?” 说完,又故意顿了顿,然后才装作恍然大悟一般指着程方秋道。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爸,来个死无对证,以为这样就可以将你偷人的丑事,还有周应淮打人的事情一起抹掉?没了目击证人,到时候你们想怎么狡辩就怎么狡辩!” “我们都是一个厂的,你这毒妇心怎么这么黑?也就周应淮瞎了眼,就算顶着绿帽子,也要把你当成宝。” 说到这儿,马常军勾起一抹讽刺的笑,还不忘跟其他人卖惨,“我和我媳妇儿在厂里兢兢业业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被欺负成这样,都没个说法啊!” 就算刚才这一家子破绽百出,但还是有人墙头草似的顺着马常军的话声讨起了程方秋和周应淮。 “打人就该道歉赔钱,你们怎么还这么理直气壮地去刺激病人,没看见他都那么虚弱了吗?” “他年纪都可以当你爹了,怎么下得去这么重的手?亏我以前还觉得周同志是个好人,结果……” “要我看,都怪他新娶的那个老婆,要不是她不要脸地背着周同志偷人,哪会发生这么多事?放在以前,早就把她拖出去和奸夫一起浸猪笼了!” 这种时候总有是非不分,装聋作哑的跳梁小丑出来伸张正义。 程方秋冷笑一声,等闹剧过半,见时间差不多了,她才慢悠悠开口:“说完了?那该我说了。” 她这么气定神闲,胜券在握的样子让马常军心里莫名爬上一丝慌乱和不安,可是转念一想她拿不出证据,又能翻出多大的浪来,便按兵不动,没有开口。 “钱书记,张调解员,你们都听见了,马常军一家,还有这些人。”她指了指马常军他们,然后又指了指刚才开口的那几个人,“他们一口一个偷人,一口一个绿帽子,是说我出轨,光天白日和野男人厮混对吧?” 她话说得坦荡直白,让大家都有些意外,这件事放在别的女人身上,哪好意思说话,肯定羞愤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或者是一头撞死以证清白。 可她不光不怕,不羞,甚至脸上还有笑意。 “你还有脸笑?”杨丽群撇了撇嘴,嫌弃地白了程方秋一眼,“真是丢我们女人的脸。” “关你屁事。”程方秋一记冷眼扫过去,杨丽群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脖子,她怎么忘了程方秋的战斗力,她可不是好惹的! “钱书记,张调解员?”程方秋又催促了一遍。 这两人才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 “你们帮我做个见证,我要去公安局报案,告他们造谣诽谤。”程方秋微微一笑,一字一句,清晰明了地吐出这句话。 一听见公安局三个字,钱书记和张调解员都愣了,其他人更是慌了,这怎么就扯上报案了?而且程方秋还要告他们造谣诽谤,这是个啥罪名? 他们只不过多说了两句,咋就构成犯罪了? 马常军只是慌了一瞬,然后就恢复了镇定,“你少虚张声势了,我们作为受害者都没说要报案呢,你们倒是跳出来说要报案了?” 钱书记也劝道:“厂里的事情就不要闹到公安局了,我们先协商解决,解决不了再考虑报案。” 这年头都讲究个名声,要是这件事传了出去,丢的可不只是周马两家的脸了,更是整个机械厂的脸。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亲自过来处理这件事。 “受害者?谁是受害者还不一定呢。”程方秋讽刺一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可不怕报案,但有人怕不怕我就不知道了。” 说到这儿,程方秋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马常军,后者眼神闪烁了一下。 “报不报案先另说,既然你们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偷人,那请问奸夫呢?你们有谁见到奸夫了?又有谁听到周应淮抓奸的动静了?” 一连几问,把大家都给问懵了。 “抓奸的动静确实没听到……”马常军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说谎,所以选择实话实说:“但是有好几个人都见到有个男人大包小包地跟你一起上了楼,还一起待了好几个小时。” 程方秋等的就是马常军这句话,她唇角的笑意更浓了,“马树根说因为他告诉周应淮我偷人的事情,所以周应淮才恼羞成怒把他给打了,那周应淮都把我和所谓的奸夫抓奸在床了,他怎么可能不动手?又怎么可能没人听到动静?” 程方秋说完,在众人面前张开手臂转了一圈,“大家都看看,我可是完好无损。” 大家的视线下意识地在程方秋身上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的确没看到有任何伤势,再结合前前后后的话,聪明人已经发现了重点。 对啊,周应淮都把马树根打成这样了,那他还会放过程方秋和那个野男人吗?恐怕只会打得更狠才对,那这样一来,住在楼上楼下的肯定多多少少都能听到一点儿动静。 可现实却截然相反。 想到这,众人怀疑的目光顿时扫向了马家人。 眼看局势有些不受控制,马常军眼珠子转了又转,他咬牙道:“肯定是奸夫在周应淮回去之前就跑了,他没抓个正行,再说了周应淮那么疼你,大家都看在眼里的,也许他原谅你了,他就乐意戴这顶绿帽呢?” 这话倒有些道理,毕竟周应淮疼老婆的事情可是家属院传遍了的。 程方秋早知道马常军会胡搅蛮缠,她没理会他,而是看向马树根,“你说我偷人,那你看到那人长什么样子了?” 马树根下意识地看向马常军,但是周应淮脚步一挪,挡在了两人中间,他看了个寂寞,便只能点头道:“当然。” 话毕,像是不甘心,又像是不屑,他又补充了一句:“就是个小白脸。” “小白脸?”程方秋循循善诱,突然抬手指向了门口,“那是他吗?” 马树根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立马激动道:“就是他!” 这个贱女人胆子可真大,居然让奸夫跟来了医院?简直是自己找死! “快把他抓住,就是他,我不会看错的。”马树根脸涨得通红,差点儿从床上蹦起来亲自去抓人。 “叫什么叫?”程方秋露出一丝不耐烦,眉眼上挑,轻哼一声,“应臣你过来,让他好好看看。” 一直藏在人群里的男人走了出来,众人这才看清他的样貌,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哪是什么小白脸,不白,也不娘气,反而生得又高又结实,甚至可以说是百里挑一的俊小伙。 只是这长相怎么这么熟悉? 等到周应臣走到周应淮身边,大家纷纷瞪大了眼睛,这两人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特别是眉眼之间尤其像! 而且程方秋刚才叫他什么?应臣,应淮?该不会是两兄弟吧? 下一秒程方秋就解了大家的疑惑,“我小叔子专门从京市过来探亲,我们一家人还没来得及一起吃顿饭,就被某些人污蔑造谣成那个样子,这世间到底有没有公道啊。” 程方秋一改刚才的强硬,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刹那间就积满了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着转,剪水秋眸,肤色雪白,好一幅楚楚可怜的美人落泪图。 人心都是偏的,再加上事实摆在面前,哪还能帮马家人说话? “某些人眼睛脏,看什么都脏。” “就是,嫂子和小叔子第一天见面,能有什么龌龊?”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媳妇儿今天下午还跟我说看见程同志带着周同志的弟弟回来了,刚才没往这方面想,现在可不都串起来了?” 时间,地点,人物,全都对得上,事情真相也渐渐浮出水面。 “那,那又怎么了,叔嫂搞在一起的多了去了,没什么不可能的。”马树根捏紧床单,依旧不肯松口,各种肮脏话都往外冒。 程方秋和周应臣均沉下脸,但是不等他们说话,就有人抢先一步骂了出来,“我呸,你个老不死的,是不是你媳妇儿跟你弟弟搞过,所以你说得这么信誓旦旦?” 大家看过去,就瞧见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从人群后排跳起来,指着马树根破口大骂,她一边骂,一边往病房里挤,在她后面还跟着一个身穿正式中山装的男人。 有眼尖的认出来那人,连忙喊道:“副厂长好!” 副厂长?钱书记和张调解员看过去,还真是常彦安常副厂长! 他们赶紧招呼大家让开,那两人才成功进了病房。 “我看你活了这么几十年都是白活了,一把年纪了还满嘴喷粪!谁把你打成这样的,怎么没把你打死,简直是为民除害了,我肯定要拍手叫好!” 徐琪琪几步冲到马树根病床前,持续输出,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马树根只觉得脸上的伤火辣辣的疼,偏偏他还记着马常军警告的话,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尽力扮演着伤重的病人。 只是他那都快喷出火星子的眼睛暴露了他的气血十足。 他不能动,但是张桂香能动,她尖叫一声,就往徐琪琪身上扑了过来,“你是哪来的小贱蹄子,嘴这么臭!你才跟你小叔子搞在一起了!” 张桂香还没近身,张调解员就拦了上去,用身体挡住了她的撒泼,但是不可避免地被张桂香在脖子上挠了好几条红痕。 就算拥有再好的脾气,这会儿也没忍住爆发了出来,他气得一把推开她,大声喊道:“你这老婆子在这儿闹什么呢?这可是常副厂长的夫人,你想清楚再动手!” 副厂长? 张桂香对身份十分敏感,她顿时就蔫了,不敢再扑腾,甚至还往杨丽群身后躲了躲,杨丽群一直没怎么说话,见张桂香惹了祸,就往自己后面躲,气得脸都红了。 “欺软怕硬的老东西。”徐琪琪插着腰,看着气势汹汹,但其实她也被张桂香刚才那要冲上来打人的动作给吓到了,要不是张调解员拦住了,这会儿她脸上肯定要被挠花。 想到这儿她冲张调解员道了声谢,然后不动声色地往常彦安身边挪了挪。 常彦安瞥了她一眼,心道她还知道怕? “这是怎么回事?”常彦安视线在病房内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了钱书记身上。 钱书记只觉得浑身都快被冷汗浸湿了,他咽了咽口水,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最后又补充道:“现在看来马树根说程同志偷情的事情根本就不成立。” “钱书记!” 马常军惊呼一声,没想到钱书记会这么就下了结论,但他也知道事实就摆在眼前,再往下说下去,就是胡搅蛮缠了,还有很大可能会引起公愤。 毕竟这年头家里有两个儿子的不在少数,房子又紧俏,有很多叔嫂都会不可避免地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他爸说那话不仅仅是在污蔑程方秋和周应臣,更是在造谣其他叔嫂。 那些人为了名声,肯定会帮程方秋他们说话,到时候局面对他们肯定会更加不利。 马常军深吸一口气,赶紧转移话题:“那就算是我爸误会了,也不能改变周应淮动手打人的事实,他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你们说是事实就是事实?” 程方秋先是感激地看了一眼徐琪琪,然后才重新看向马常军,“你以为当时就你爸跟我男人在场,没有别人在,再演上这一出就能讹到钱?把我男人拉下马?” 见程方秋说出他的打算,马常军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还没想到应对法子,就听到她继续道:“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你们家满口谎言,胡编乱造,才是真正坏了厂子名声的人。” “在马树根醒过来之前,张桂香一口咬定是张庆凯张同志打的人,把张同志扣在医院,逼着人家交医药费,还狮子大开口要五百块钱的赔偿,我相信在场很多人都听到了吧?” 不用旁人回答,张庆凯本人就突然站了出来,他只要一想到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就气得浑身发抖,“要不是有我同事作证,我恐怕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马家人显然也都想起这件事了,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张桂香,她张了张嘴,好半响才呐呐道:“当时那种情况下,换作是谁都会误会的。” “哪有那么多误会,你们就是想讹钱,见从我身上讹不到,就换成周同志!”张庆凯越说,情绪越激动,他这会儿也看清了马树根脸上的伤,“你这些伤,我和我同事在楼道里发现你的时候都还没有,怎么现在就有了。” 马树根下意识地捂住脸上的伤,“放屁,当时肯定有。” 这人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又突然出现了? 张庆凯和马树根争执了两句,各执己见,谁都不让谁。 “看看报告,或者让医生来说不就知道真相了?”程方秋适时提醒。 “对,把报告拿出来。”钱书记眯起眼睛,沉声开口。 他不是傻子,自然隐隐约约明白过来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所以这会儿对马常军说话的语气算不上友善。 马常军哪能给他们看报告,咬死了不知道报告放哪儿去了,见他们又要找医生,顿时慌忙去拦,“医生日理万机的,哪有时间管我们的事情?” “马常军,你这理由找得也太撇脚了。”现在都这个点了,来看病的人屈指可数,就算有病人,他们有的是时间,等得起! “你该不会是心虚吧?”徐琪琪也跟着附和着说道。 “去找医生过来。”常彦安直接冲着张调解员说道,后者颔首点头,越过人群走了出去,马常军想拦都拦不住,他咽了咽口水,在心里祈祷医生这会儿一定要有事,来不了! 但是事与愿违,没多久张调解员就带着医生回来了,正是之前给马树根诊治的那位,他一来就如实说出了马树根的诊治结果,并表示马树根现在脸上的伤是诊治后才添的,跟诊治前没有任何关系。 马常军狠狠闭上眼睛,只想当场晕死过去。 第67章 紧紧相拥 “家属院怎么有你们这种毒瘤?要是人人都学你们装晕, 把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伤嫁祸给别人,又是喊着要赔钱,又是喊着要开除, 大家还有安生日子过吗?” 徐琪琪火力全开, 每一句话都说在重点上, 成功调动起了大众的同理心。 “你们这一家子都坏透了,张嘴就是谎话!谁还敢跟你们打交道?” “都离他们远一点儿, 指不定下次被讹的就是我们了。” 病房内的气氛一瞬间紧张到了极致,大家都让钱书记和张调解员商量出个对策, 一定要狠狠惩治一番马家人, 让他们长长记性。 但这种事情在家属院还是头一次发生, 而且还牵扯上了高级技术员, 更别说现在副厂长还在现场, 该怎么处置倒成了一个难题。 “要不直接报案吧?造谣, 敲诈勒索……”程方秋自然看出了他们二位的纠结,直接轻飘飘地给出了重磅建议, “这已经不是厂里能解决的事情了。” 而且就算现在不报案,等会儿还是要报。 当然,这句话程方秋没说,不然等会儿还怎么看好戏? “程方秋你给我闭嘴!”马常军见钱书记和张调解员明显动摇了, 吓得连忙上前想去捂程方秋的嘴, 但是没等他靠近,就被周应淮给拦住了。 “我说过离她远一点儿。”周应淮摁住马常军的肩膀, 深邃的眼睛里没什么波动, 却让人感觉直坠冰窟。 马常军只觉得骨头都快错位了,疼得冷汗连连,不自觉张了张嘴, 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响起一道吊儿郎当的笑声:“哟,这儿可真热闹。” 众人循声望过去,就看见一身工装,生得牛高马大的胡平生出现在病房门口,他就像是瘟神驾到一般,周围人生怕挨到他,不约而同地往旁边退去。 胡平生像是没看到一般,大摇大摆地从空位走了进来,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周应淮身上,似笑非笑道:“周同志好大的威风啊,这刚打完老子,就打小子?” “胡同志!”马常军像是见到了救世主,眸光一亮。 胡平生淡淡扫了马常军一眼,没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马常军的确孝敬了他不少钱票,但那又如何?他今天不是特意为了他来的,而是专门来看周应淮笑话的。 自打周应淮来了荣州机械厂,他就一直看他不顺眼,无奈这人做事滴水不漏,完全找不到错处来针对他,如今好不容易有个能抓住他小辫子的机会,他当然不能错过了,所以在听到周应淮把人打进医院的消息后,他就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周应淮淡淡瞥了胡平生一眼,那眼神就跟看垃圾一样,差点儿把胡平生气得跳脚,他深吸一口气,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一旁传来一道轻柔女声。 “老公,都说了脏手。” 话音刚落,就见一向冷硬的人竟立马乖乖松了手,那样子像极了做错事情的小孩儿。 胡平生看得目瞪口呆,这才将视线扫向站在周应淮不远处的女人,这一瞧就挪不开眼了。 她穿着一条红白相间的长裙,身材高挑玲珑,蓬松的墨色长发盘在脑后,挽成复杂精致的发型,她未施粉黛,一张小脸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在这混乱嘈杂的环境里,她就像是一枝明艳的红梅,漂亮到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胡平生早听说周应淮娶了个美人老婆,只是他一直觉得这都是外面那些不长眼的人为了恭维周应淮而夸大的说辞,毕竟一个从乡下来的丫头,能漂亮到哪里去?肯定又丑又黑。 没想到那些人还真没说错! 想到这儿胡平生牙都快咬碎了,周应淮这个臭小子凭什么这么好命?仅仅下乡支援一次,都能把这样一位极品媳妇儿娶回家! “胡同志,这件事情跟你无关。”钱书记眯了眯眼睛,沉声提醒了一句,这胡平生来得还真是时候,眼看马上就要结案了,他又来横插一脚。 胡平生闻言,这才转头看向钱书记,想到对方的身份,他还是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但紧接着就冷笑道:“都是机械厂的人,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 “大家可能不知道今天是马同志第一天入职技术部门,他是新人,我肯定要多关照几句,而我和周同志之前又有些过节,兴许是周同志怕我在部门里的人脉超过他,所以就借着这件事把马同志爸爸打了一顿呢?” “既然都说不能听一面之词,那我看这位医生的话也不能全信,正常人谁会自己把自己打成那副鬼样子?这里面猫腻还多着呢,钱书记你可不能就这么断案了,还得再查查。” 胡平生就跟搅屎棍一样,誓要把这潭水搅浑。 医生气得浑身发抖:“我跟这两家人都不认识,为什么要撒谎?” “那谁知道呢,也许收了某些人的好处也不一定。”胡平生瞥了周应淮一眼,然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医院都是有备份记录的,不信的话可以去查。” “这些东西都能随便伪造,谁能知道真假?” 眼看医生被气得呼吸都重了一瞬,程方秋赶紧出声打断:“别跟他废话,没听他自己亲口承认跟马常军关系不一般,这两人指不定是合伙演了这一出,想讹钱分赃呢。” “我才不是跟马常军一伙的。”胡平生没想到程方秋嘴皮子这么厉害,一句话就把他拉下了水,并跟马常军捆绑在了一起。 “那谁知道呢?”程方秋浅浅微笑,把胡平生刚才说的话又还了回去。 胡平生噎住,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好看,但是马常军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凑到胡平生身边道,“胡同志,你一定要帮我啊,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听见这话,胡平生瞳孔放大,这马常军胡说八道什么呢? “大家都听见了?这么多人在,你们别想耍赖。”程方秋指着两人,然后紧接着道:“我相信钱书记和张调解员肯定会秉公处理,不会包庇任何人,也不会让其他人来包庇。” 最后那句话是直勾勾盯着胡平生说的,针对的是谁再明显不过。 胡平生连忙甩开马常军,避险的意味十足,眼看热闹没看着,差点儿惹了一身骚,他磨了磨后槽牙,眼珠子黏在程方秋脸上,暗道:真是伶牙俐齿。 钱书记和张调解员对视一眼,凑在一起商量着对策。 马家人这会儿慌得不行,尤其是马常军,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便宜没占到就算了,现在还要受到惩罚。 虽然周应淮没有下狠手,但是他就是打了人啊!为什么他一点儿事情都没有? 他不甘心!正想再说些什么,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骚动,下意识地循声看过去,就看到了一张熟面孔。 后勤部主管?他这个点来这儿干什么? 马常军心虚地屏住气息,心里暗暗祈祷这人是来看热闹的,可事与愿违,后勤部主管带了好几个保卫科的人,有了那些人开路,他很快就进了病房。 不光马常军感到惊讶,所有人看见这一幕,都有些不敢置信,今天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怎么引来了这么多大人物? 除了程方秋等人,几乎所有人都是差不多的想法。 “主管,你怎么来了?” 身为后勤部的老员工,马常军还是主动开口打了个招呼,只是在对上后勤部主管那快杀人了的眼神后,他心里那股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挪动脚步往后退了又退,直到贴在窗户边上,他才停下。 在大家一脸疑惑的表情中,后勤部主管缓缓开口为众人解了答,“经过调查核实,马常军和我部多名工人联合在一起吃回扣,私拿厂里物品出去售卖,贿赂财务人员做假账……” “我们报了案,公安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还请配合调查。” 这话无疑往本就浑浊的水里投下了一颗巨石,一语激起千层浪,但是碍着这么多领导在场,又不敢大声讨论,只能憋着。 后勤部主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件事本就是为了起到杀鸡儆猴的目的,见到这场景,满意地点了点头。 “主管,我没干过这事,不是我干的,谁想害我?这都是污蔑!”马常军面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抓住窗户的边框,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扭曲。 马树根和张桂香或许也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也一改之前的嚣张气势,纷纷为马常军辩解。 “我儿子不是那种人呐,要是干了那种亏心事,我们日子何至于过得这么苦巴巴的?求领导明鉴!” “冤枉,冤枉啊!街坊邻里都知道我们家都穷得快揭不开锅了,到底是哪个黑心肝的栽赃陷害我家常军?” 与他们的疯狂狡辩形成强烈对比的是站在病床边瑟瑟发抖的杨丽群,她一句话也没说,因为知道说了也没用,后勤部主管会带着这么多人过来,肯定是已经掌握了确切证据。 从一开始参与进这件事情里面,她就一直担惊受怕,但是又享受着其中带来的好处。 他们家是穷,但是只是表面上的穷,不然也拿不出来那么多钱为马常军转部门。 完了,一切都完了。 而一旁的胡平生最是清楚后勤部主管说的是不是真话,他就说马常军哪来那么多钱,原来是这样得来的! 不行,他得赶紧回家把那些赃款都给处理了,不然查到他身上,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儿,胡平生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马常军身上的时候,偷偷摸摸地从角落里溜走了。 “证据确凿,不存在污蔑。”后勤部主管脸黑如碳,他在厂里干了这么多年,手底下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他居然都不知道,如果不是那封举报信,他估计现在都被蒙在鼓里。 这种事一出,厂里肯定会追究他的责任! 他原本想着能压一天是一天,但是转念一想,这人举报信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他这儿,肯定也能送到其他领导那儿,与其东窗事发后,再被追责,他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将功补过。 今天他照旧在家冥思苦想对策,谁知道技术部门的赵志高突然找上门来,让他赶快去医院抓人,趁着人多,一来可以好好表现一番,增加在厂里员工和员工家属之间的好感度,二来为厂里除掉一颗老鼠屎,上层领导肯定会对他从轻发落。 赵志高还说只要他把马家人赶出机械厂,写举报信的人就不跟他抢这个功劳。 这么好的事,他肯定要干!连忙带上那些证据,通知了保卫科,就火速赶来了医院。 看着周围人或激愤,或崇拜的眼神,后勤部主管一颗悬着的心慢慢落回了原地,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站在窗边的马常军突然翻窗跳了下去。 “快,快抓人!” 马常军要是跑了,这事就麻烦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周应淮护住程方秋往角落里走,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就见周应臣不知道什么时候顺着窗户也跳了下去,显然是帮忙抓人去了。 “马常军!你还有没有良心,居然抛下我们跑了?”杨丽群瘫坐在椅子上,双眼空洞,喃喃出声,根本没心思去管两个吓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 张桂香两眼一黑,差点儿晕过去,到现在都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依旧坐在地上撒泼打滚,为自己儿子喊冤,可是她心心念念的儿子却在不久前扔下她跑了。 马树根则是躺在病床上,两颗灰暗的眼珠子不停地转来转去,想想出解决方案,可是思来想去都想不到合适的法子。 因为这可是违法犯罪!要坐牢的! 厂里既然来抓人了,肯定是掌握了关键证据,现在不管做什么都是无力回天,他只盼望着马常军不要被抓。 他们老马家就这一根独苗苗了啊! 但与此同时,又忍不住在心里埋怨马常军他们做事不够谨慎,居然留下了马脚,还让厂里发现了! “周同志,程同志,现在这个情况可能不方便处理你们的事情,你们可以先回家,等有结果了,我们会来通知你们的。”钱书记只觉得头疼得厉害,但还不忘安慰一句,“放心吧,马常军犯的事情够他牢底坐穿了,厂里也不会再留他们一家子。” 程方秋和周应淮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自作孽不可活,落得这样的下场是他们咎由自取。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程方秋和周应淮点了点头,朝着外面走去,走到一半和徐琪琪以及常彦安汇合,两对夫妻一前一后离开了现场。 “你弟弟没事吧?”徐琪琪拍着胸口,还没从刚才那么惊险的状况中回过神来,要知道这里可是三楼! 周应淮摇头:“不用担心他,他是军校的。” 而且医院每一层的窗户外面都有一个小平台,周应臣不会那么蠢直接往下跳,肯定会借力的。 “那就好。”闻言,徐琪琪也想起来周应臣白天的时候说过他在军校每天都要体能训练,他的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放下心后,徐琪琪又没忍住夸赞道:“你弟弟好厉害,我刚才看他咻的一下就跑到了窗户边上,然后撑着窗户跳了下去,那动作好帅!秋秋,你说对不对?” 看着徐琪琪寻求认同的眼神,程方秋笑着点了点头,“确实帅。” 或许是女生对这种男性力量感爆棚的画面都有着难以抵抗的兴趣,两人就着周应臣刚才那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讨论起来。 只是讨论着,讨论着,就感觉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紧绷,越来越沉寂。 两人抿了抿唇,默契地转移话题。 “琪琪,你们怎么过来了?” “你的事我肯定要来啊,我老公大小是个副厂长,我把他带上给你撑场子来了,免得你受欺负。” 徐琪琪说他们这事闹得挺大的,几乎全厂的人都知道了,她当时和常彦安正在外面散步,一听到消息就立马赶了过来。 程方秋不免感动地抱紧徐琪琪的胳膊,软声道:“琪琪你对我真好。” “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徐琪琪霸总式地轻轻拍了拍程方秋的后背,然后愤怒地把马家那一家子奇葩都给骂了一遍。 “恶人有恶报,他们居然背地里干了这样的勾当,真是老爷有眼。”徐琪琪说完,停顿了一下,又小声道:“但是这也太巧了……”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程方秋看向周应淮,正巧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眸子,两人相视一笑。 “马常军跑了,要是立马抓到还好,要是没抓到,你们多注意安全。” 常彦安眸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他揽住徐琪琪的肩膀,将人圈到自己身边来,然后才松开手,保持适当距离。 只是刚松手,徐琪琪又黏去了程方秋身边,担忧地抓住她的手,“就是啊秋秋,要不你们今天晚上住到我们家里来吧?” 常彦安看着身边空空如也的位置,有些无奈地微阖上眼。 程方秋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们两家住得近,万一马常军恼羞成怒发起疯来…… “别跟我们客气,就这么决定了。”徐琪琪热情邀请,甚至贴心道:“秋秋你怕不怕?晚上我可以陪你睡。” 周应淮和常彦安不约而同地蹙起了眉,但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程方秋笑着拒绝了,“不用了,我不怕。” 两个男人又同一时间松了口气。 常彦安害怕徐琪琪又说些什么,赶紧转移话题,“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人没抓到,外面都有一定危险性的。” 徐琪琪深感认同,连连点头应下。 “秋秋你先跟他们回去,我去帮忙抓人。”周应淮握了握程方秋的手,后者一下子就回握住了他的,皱起眉头道:“那么多人,等会儿公安也来了,你……” “不抓到他,我不放心,而且周应臣不知道追人追到哪儿去了,我得把他平安带回来。”周应淮知道程方秋在担心他,心尖涌上一丝暖流,可是他必须去。 看出周应淮的坚定,程方秋叹了口气,妥协道:“那你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好。”周应淮捏了捏她的掌心,郑重答应下来,然后冲着常彦安和徐琪琪柔声道:“秋秋就麻烦你们了。” “放心吧。” 几人在医院门口分开,等到了常家后,程方秋就直接洗漱上床睡觉了,她是真累,身心俱疲,几乎是刚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原本她是不用这么累的,因为周应淮说他自己来出面解决。 但是程方秋转念一想,这个事件里周应淮的身份比较尴尬,说多错多,再者他算是马常军的上司,如果两人争论起来,不明所以的人更会偏向身份弱势的一方,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由她这个妻子代为出面。 而且身为被造黄谣的当事人,没什么比她自己来强有力地澄清一切更为合适的了。 夫妻之间不分彼此,互帮互助才能走得更长远。 一夜无梦,程方秋再次醒来的时候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摸身侧的位置,是空的,周应淮一晚上没回来,她揉了揉额角,从床上坐起来。 难道马常军还没抓到?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烦躁,安安稳稳睡了一个晚上,她现在一点儿都不困,索性穿鞋准备下楼去客厅等着,刚下楼就看到了窝在沙发上的徐琪琪。 徐琪琪听到动静也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秋秋,你醒了?” “刚醒。”程方秋走到徐琪琪身边坐下,疑惑问道:“你怎么睡在这儿?” “今天一大早常彦安被喊去开会的时候,我跟着他一起下楼的。”徐琪琪顺势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出更大的位置,“被吵醒了,我也睡不着了,干脆在这儿等你醒过来,好第一时间告诉你两个消息。” “什么消息?”程方秋心里咯噔一下,没忍住追问道。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徐琪琪抿了抿唇,继续道:“好消息是马常军被抓了,他们那一大家子都被关到公安局配合调查去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程方秋松了口气,但想到什么,心又被提了起来,“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技术部门现在一团糟,好几个技术员的办公室和办公桌都被破坏了,不知道是不是马常军干的,公安同志还在审,但我觉得就是他干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徐琪琪轻哼一声,气得翻了个白眼,“你说他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厂里那么多地方他不去,偏偏挑技术部门,里面那么多重要数据和文件,丢失任何一样都不得了。” 程方秋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她不认为马常军是无缘无故地跑去技术部门的,他一定有目的,想逃脱追捕是一回事,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除此之外…… “周应淮呢?” “周同志早上回来了一趟,见你睡着就又走了,现在技术部门没他不行,他得主持大局,而且他的办公室也被毁了,听说所有柜子都被砸了,也不知道丢没丢东西。” 这下子可有的忙了。 程方秋心里有数了,她能想到的,周应淮应该也能想到,但他回来后,她还是提醒一下吧。 经历了这样的事情,程方秋和徐琪琪都没什么心思自己做饭吃,就换了衣服去了厂外的国营饭店,路上遇到不少人,见到她们都忍不住上前来打听一二。 问来问去都是差不多的问题,两人挑着能回答的回答了。 等到了国营饭店周围才安静下来。 吃完饭,程方秋就跟徐琪琪分开了,刚到家属楼楼下,就发现这里聚集了一群人,问了之后才知道不久前公安同志刚来搜寻过物证。 “厂里说了,让马家三天内搬走。” “听说夫妻俩都要坐牢?那他们家两个女儿可咋办?” “跟着爷爷奶奶过呗,但他们哪像是疼孙女的,真是造孽。” 程方秋听了几句,就径直上了楼,她打开大门,就看到周应臣正坐在沙发上涂药,她连忙走过去问道:“这是怎么了?” “嫂子。”周应臣先是打了声招呼,然后才道:“昨天抓人的时候不小心伤到的,小伤。” 一番询问才知道昨天晚上的细节,当时周应臣跟着跳下去后,本来要抓着人了,但是由于对周围环境没有马常军熟悉,竟一个不察让他从小道上跑了。 但好在后面还是配合着公安同志一起把人抓住了。 “辛苦了,你吃饭了没有?我去食堂给你打包一份回来?”程方秋关心了两句,听周应臣说自己吃了,便没有再多问了。 周应淮是在大晚上的时候回来的,几乎是同一时间,程方秋和周应臣都从房间里迎了出来。 “老公。” “哥。” 周应淮身上还穿着那套工装,眉眼间是掩盖不住的疲倦,听到喊声,他抬起头冲着两人勾了勾唇,安抚道:“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差不多了,那么多资料哪是一天的时间能搞定的? 但看出周应淮是在大事化小,不愿意让他们跟着担心,程方秋和周应臣都默契地没有多问。 周应臣看出他们夫妻俩有话要说,极有眼力见地回了房间。 等他一走,程方秋就三步并作两步扑进了周应淮怀里,昏黄的灯光下两具年轻的身体紧贴着,炙热的体温穿过布料熨帖着皮肤,距离近到能清晰听到彼此胸腔里疯狂的心跳声。 周应淮将下巴搭在她的颈窝处,大掌温柔抚摸着她的发顶,缓缓闭上眼睛,认真深嗅着她身上的气息。 两人都没有开口,享受着这份美好。 第68章 面红耳赤 “怎么还没睡?” 周应淮微弓着身子抱着她, 抱得那样紧,像是全世界摆在他面前,他的眼中却只放得下她一样, 说话时由于头埋在她脖颈间, 话语有些含糊不清, 但是她还是听清了。 她回抱住他劲瘦的腰身,忍不住娇滴滴轻声嗫嚅道:“等你啊。” 这话刚落, 锁骨处就拂过一道温热触感,随之响起的是他低沉磁性的低笑声, 他缓缓直起身子, 骨节分明的手在她脸部轮廓上摩挲了两下。 “秋秋。” 程方秋抬起头, 就对上了一双氤氲缱绻的深邃眼眸当中, 由于没休息好, 里面有些许红血丝, 但是看向她的眼神却依旧柔和,泛着亮光。 “嗯?” 周应淮那张冷峻的脸晕开点点笑意, 再次开口时嗓音里染上了一丝轻松和灼热,“乖,我先去洗漱。” 低哑的声音从耳边擦过,明明是很正常的话, 但是程方秋莫名听出了两分旖旎, 耳尖缓慢爬上一缕绯红,让她的体温也跟着变高。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眼前闪过一片阴影, 随后一个浅尝辄止的吻落了下来,他身材挺拔颀长,能把高挑的她衬得她格外娇小。 程方秋下意识地揪住他胸前的布料, 仰头去回应,手刚要缠上去,他却率先抽身离开,显得有些冷漠无情,但是那双大掌却在她饱满的臀部上揉了一把。 “回房间等我。” 这次他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像话。 程方秋听得面红耳赤,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挪回房间的,等回过神,人已经躺在了柔软的大床上,长睫颤了又颤,最终还是没忍住将指腹落在了鲜艳欲滴的红唇上,细细感受上面残存的温度。 竟有些意犹未尽。 意识到这点,程方秋羞赧地抱着薄被在床上打了个滚儿。 房间的门没关严实,她能听到从浴室传出来的潺潺水声,一下又一下敲击在她心尖上,令人不自觉地并拢双腿,像是生怕那微弱的浅浅水流也会发出声音一样。 但是脑海中还是不禁浮现出了周应淮洗澡时的香艳场景,年轻勇猛的身体,每一寸肌肉都存着浓浓的男性荷尔蒙,水珠滚落,滑过结实的胸肌,腹肌,人鱼线…… 程方秋没好意思再想下去,将脸埋进枕头中,想借此消散脸上的滚烫,可是不光没有作用,反而越来越热,就连单薄的睡衣布料都染上了粘腻的薄汗。 她只顾着自己的情绪,没注意到那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紧接着卧室门也被人关上并上锁。 越想越羞恼,她扑腾着两条长腿想发泄出来,可是刚有所动作,细白的小腿就被一双有些湿润的手掌给握住了,她瞳孔放大,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整个人都被往下拽了拽,然后调转了个方向,她也重新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干什么呢?不怕闷着?” 她抬起头,就瞧见周应淮半跪在床边,眸色深深地望着她,他只穿了一件短裤,上半身什么都没穿,露出性感健硕的好身材。 记忆与现实交织,就这么直晃晃地送到了她眼前。 程方秋心虚地挪开视线,干巴巴地不答反问道:“你洗完了?” “嗯。”一天没有好好洗过澡了,这下可谓是浑身舒畅,似乎也将那些疲惫全都洗干净了。 至少他现在不困。 周应淮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她凌乱的睡衣上,由于刚才的动作,她的衣领往下滑落了不少,显露出白皙的肩头和两道精致的锁骨,在那上面还有一根粉色的细肩带,将软肉勒出微小的弧度,有种别样的勾人意味。 凸起的喉结滚了滚,握住她小腿的手渐渐往上。 程方秋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她余光瞥了一眼,俏脸便是一红,其实周应臣没来之前她在家里都是真空,毕竟大夏天的这样凉快,而且她大多数时候穿的是周应淮的衣服,布料都比较厚,倒也没什么。 可现在周应臣来了,她肯定不能真空,也不能穿周应淮的衣服,便在睡衣里面套上了内衣。 但万万没想到,睡衣滑落后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效果这样色情,就连她看了,都忍不住脸红。 大腿上方越来越强烈的存在感猛地拉回程方秋的思绪,她身子一抖,红唇抿了又抿,却没阻止他得寸进尺的掠夺。 或许是得到了她无言的赞同,周应淮直接勾住她睡裤的边缘,将其连带着薄薄的小布料一起褪到了她的腿弯处,要脱不脱的堆积着,有些热。 他直奔主题进去,本以为会有些难度,可是却意外顺利。 指尖传来湿润粘腻的触感,他眉眼间带上了些许笑意,俯身凑近她,含上她小巧的耳垂,舌尖和牙齿在上面作乱,见她因为他上下的配合而越来越朦胧的视线,周应淮勾起唇角,坏笑着轻声道:“老婆,这里好湿。” 程方秋几乎瞬间就想到不久前…… 她脸色涨红,恼羞成怒地就要把他踹下床,可是却被他顺势抬高腿,双脚踩在他健壮的胸肌上,因为挣扎,脚底在某处不停摩挲,渐渐变得凸起。 周应淮居高临下看着她,晦涩的眼神如同野兽看见猎物一般,极具侵略性。 她咬唇,刚要说什么,就见他将骨节分明的食指放在薄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又指了指隔壁,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是让她小声点儿,不然动静要是被住在隔壁的周应臣听到了…… 程方秋捏紧身下的被子,余光瞥见周应淮将短裤脱下,随手扔在床上一角,然后就着这个姿势,就这么往里面而去。 脚趾随着他的动作蜷缩在一起,在触碰到他的皮肤后,又像是触电般往旁边挪了挪,头顶上的灯光没有关,她能清晰看见所有的一切。 肤色差和体型差明显的两具身体,羞赧的姿势,以及他压抑又沉溺的表情。 看着,看着,就算她有心想要控制,但是唇边还是不可避免地溢出了些许轻哼,几乎刚出声,她就咬住了自己的骨节,将其憋了回去,但是周应淮还是听见了,他握住她脚踝的力道蓦然加重。 不,所有的力道都在一瞬间加重,让人溃不成军,眼角受不住地溢出两滴眼泪。 程方秋拼命摇着头,示意他停下来,但是柔软的床单却一次又一次地加深了褶皱。 在她没忍住再次发出声音的刹那间,他捞起她的身子,用唇封印住,她气得在他舌尖上咬了一口,却换来更为激烈的缠吻,如同狂风暴雨裹挟全身,她只能无力地攀住他的肩膀,寻求一份安稳。 这一场旖旎持续地格外久,结束时,程方秋重重呼出一口气,瘫软靠在他怀里,懒洋洋地动都不想动,偏偏他还在她锁骨处不停地轻啄着,像是怎么亲都亲不够一样。 程方秋没力气去管他,任由他作乱。 可是没一会儿她就感觉了不对劲,还黏在里面刚睡着的家伙怎么又醒了? “滚。”程方秋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扇过去,正巧扇在他侧脸上。 周应淮无辜抬头,沙哑的嗓音里还带着抹不掉的委屈:“我没动。” 没动就行了吗?程方秋深吸一口气,揪住他的耳朵,压低声音警告道:“别让我说第二遍。” “老婆,可是我难受。”周应淮耍无赖地搂紧她的腰身,将整个人都贴在她身上,他的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摸索到了她的手,强势地十指紧扣。 细密的吻也随着他的话落在她的耳后,那处最是敏感,能勾起酥麻的战栗。 程方秋偏过头想躲开,可无奈浑身都软绵绵的,根本就躲不开,他那刺挠的短发还时不时擦过她的肌肤,在上面点火。 “接下来半个月我都很忙,要加班加点处理部门的事务,住在办公室也有可能。”周应淮摁住她的腰,小幅度地制造起波浪线来。 闻言,程方秋半推半就的动作愣了一瞬,她嘴角抽了抽,周应淮现在已经如此无耻了吗?拿这种话来博同情? 可明知道他是故意在装可怜,但是她还是做不到推开他,因为他话也没说错,技术部门现在一团乱麻,要忙的地方不止一星半点儿。 而且她的月经也快来了,到时候想做都做不了。 这不光是在满足他,也是在提前满足她。 程方秋在心里为此找了无数个理由,都掩盖不了其实她也想继续的心思。 室内昏黄的灯光演变成无边的暧昧,让空气中那股腥甜味道越演越烈。 顾及着隔壁有人,两人都有些克制自己,但是这却换来了从未有过的禁忌刺激感,灵魂和身体的契合让这个夜晚火热无比。 一夜无梦,再次醒来的时候,床边已经没有了周应淮的身影,他应该早就去上班了,程方秋看了一眼手表,早上九点半,她打了个哈欠,还想再眯一会儿。 但是身体疲倦,脑子却恢复了清醒,所以只是赖了一会儿床,她就起床了。 刚洗漱完,就撞上了刚运动完的周应臣,他手里还提着满满当当的早餐。 “嫂子早上好。”周应臣自然地打了个招呼,程方秋脸上却闪过了一丝不自在,昨晚的事是其一,睡到现在才起床,早餐都是客人买回来的是其二。 她轻咳一声,想帮忙接东西。 但是周应臣却避开了她的手,“刚出锅的,还有些烫,我来就行了,嫂子去拿两个碗出来吧。” “哦哦好。”程方秋赶紧转身去厨房拿碗,等离开周应臣的视线后,脸上勉强维持的笑容才分崩离析,但是她还没尴尬两秒,就听见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哥说这段时间他会很忙,家里吃饭,还有家务的问题就交给我了,嫂子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啊?”程方秋惊讶地张大嘴巴,刚拿到手里的碗都差点儿摔到地上,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这不合适吧?” 周应淮是怎么做到这么理直气壮地使唤自己的亲弟弟来伺候她这个嫂子的? “没什么不合适的。”周应臣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像是怕她担心,还补充道:“嫂子放心,这些我在家里都是经常干的。” 话毕,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额角,“就是我可能不太会做南方菜,要委屈嫂子你跟我吃几天北方菜了。” “不委屈,不委屈。”程方秋下意识地摆了摆手,但反应过来后又道:“我,我来做吧,哪有让……”客人来做这些的? “没事,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周应臣赶紧出言打断了程方秋的话,与此同时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了早上周应淮叮嘱他的神情,那样子好像他敢让嫂子动一下手,就把他给生吞活剥了一样。 一想到周应淮那些手段,周应臣不由打了个寒颤。 “嫂子快过来吃饭吧,就这么说定了,不用不好意思,我们都是一家人。” 周应臣都这么说了,程方秋也不好一直跟他在这儿掰扯,心里默默决定一定要搞好家里的卫生,不让周应臣多动手。 但是刚吃完饭,她还没来得及提出去洗碗,周应臣就火速地端起碗进了厨房。 她便想着把地扫一下,但是周应臣就跟长了天眼似的,她刚拿起扫帚,他就跑了过来,一把从她手里抢过来,笑着道:“嫂子我来,你坐着就行。” 她想擦一下桌子,周应臣就来抢抹布。 她想浇一下花,周应臣就来抢水壶。 “……”程方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定是周应淮跟周应臣说了什么,便无奈地歇了想做家务的心思,坐在沙发上看起了书。 下午的时候他们去给周志宏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报平安,程方秋还表达了对周志宏和刘苏荷准备的东西的喜欢。 周志宏很忙,没聊几句就挂了。 等打完电话,周应臣回家做饭,同样没让她动手,一连两天都是这样,程方秋渐渐也习惯了,而且她第二天就来了月经,虽然不痛经,但也是腰身酸痛,她也不想动弹。 过了两天白天周应臣伺候她,晚上周应淮伺候她的神仙日子,不知不觉间就到了要去照相馆上班的日子。 因为没有闹钟,程方秋让周应淮出门的时候叫她,这样一来时间就刚刚好。 她不紧不慢地收拾好自己,就下了楼。 在一众灰扑扑的旧自行车当中,她昨天才买回家的那辆崭新自行车显得是那么突出,这是她和徐琪琪一起去挑的,为了好辩认,她还把不要的衣服裁成了细长条,在车把手上面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整辆车就跟她这个人一样,张扬又艳丽。 程方秋先骑车去国营饭店吃了碗面条,然后才顺着路前往红梦照相馆。 今天天气不错,她的心情也很是不错,不光是因为今天是她第一天上班,还因为马家的事有了结果,马常军和杨丽群夫妻伙同后勤部其他几个人一起犯罪的事情是板上钉钉没办法改变的,所以他们嘴硬了两天,还是点头应下了。 可对于技术部门被毁,马常军却拒不承认。 不是他,又是谁?线索一下子就断了。 虽然马常军有很大的嫌疑,但是也不排除是其他人在其中浑水摸鱼的可能性。 这么大的事情,厂里已经报案,肯定就不会放弃追查,早晚都会有个结果。 除此之外,她还收到了马家人亲手写的道歉信,虽然那字迹处处都透着不甘和潦草,但是总算给一切落下了个帷幕。 早上的阳光不算太烈,道路两旁种了一排香樟树,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洒下来,照亮了她前行的道路。 隔老远,程方秋就看见红梦照相馆门口站了个人,对方探头探脑,像是在等人,她没有放在心里,等凑近才发现那人是李涛远。 “李师傅,早啊,大清早的等谁呢?”程方秋停下自行车,笑着和李涛远打了个招呼。 这一声靓丽的呼喊吓了李涛远一跳,他转过头对上程方秋含笑的眼神,不由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顶,“程同志早,不怕你笑话,我这是怕你不来了,在这儿守着呢。” 听见这话,程方秋愣了两秒,然后笑得更开心了,“李师傅放心吧,我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要是哪天不想来了,我也会提前跟你说。” “哎哟,这话可别现在说,你这刚来就说要走的话了,我心里遭不住。”李涛远捂着胸口,一副要背过气的模样把程方秋逗得喜笑颜开。 程方秋锁好车后,就跟李涛远一起进了照相馆,这个点店里没什么人,只有员工在,显得有些冷清。 “燕子,去楼上把熊师傅叫下来,让程同志认认人。” 孙红燕笑着应了一声,赶紧跑上了楼,没多久就带着一个男人下了楼,男人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皮肤偏白,头发有些长,显得整个人艺术气息十足。 经过李涛远的介绍,程方秋知道了这人叫熊放,是照相馆的暗房技师,平时主要负责在暗室中处理和冲洗胶片,包括定影、显影等步骤,最终形成照片。 “大家好,我叫程方秋,你们可以叫我秋秋,初来乍到,还要麻烦诸位多多关照了。”程方秋和每一个人友好握手,然后又从包里拿出几包分好的喜糖和请帖递给众人。 “我月底结婚,如果大家到时候有空的话可以过来凑个热闹。” 这话无形中拉近了大家的距离,每个人都笑着答应了下来。 李涛远见他们还在聊天,心里十分着急,见缝插针地出声提醒道:“程,秋秋,现在也没顾客,要不咱们过去看看相机?” 程方秋无奈地笑了笑,“好,可以啊。” 李涛远和李智亮都是眼前一亮,跟在程方秋身后进了拍摄区,但还没交流多久,就有顾客来了,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红梦照相馆近些年口碑下滑了不少,但还是有老顾客青睐。 严格意义来说,这是程方秋在红梦照相馆拍的第一位顾客,她还是有些紧张的。 “你们照相馆换师傅了?”那人进到拍摄区,见是一位小姑娘在掌机,脚步就停了下来,眉头微蹙。 那表情明显是在怀疑程方秋到底能不能行。 李涛远连忙表示:“这是我们照相馆新来的摄影师,技术比我厉害,您就放心吧。” “真的假的?”听到李涛远对程方秋有这么高的评价,那人半信半疑地挪到了背景布跟前,“要是拍的不好,我可要你们退钱的!” “好,如果到时候您不满意,我们给您退钱。”李涛远自信地拍了拍胸口。 一听李涛远这么说,那人才总算是放下了心。 程方秋并没有把对方的质疑放在心上,遇到这种事情,多说无益,最好的方式就是用实力来说话。 一整天,来了多少顾客,程方秋就遇到了多少次质疑,好在有李涛远在一旁解释,倒也不是很烦。 “我觉得在旁边帮忙要比光听讲解学到的东西更多。”李涛远今天收获良多,不由感叹了一句。 程方秋不置可否,学习任何技艺都要经历一个过程,理论和实践缺一不可。 上了一天班,程方秋本以为自己整个人都会被抽干精气神,但是实际并没有很累,反而因为做的是自己热情并擅长的事情,这让她觉得很充实,至少比窝在家里无所事事要强。 所以在想到按照约定第二天不用来上班的时候,她还有些怅然若失。 “秋秋周三见。” “周三见。” 和几人告别后,程方秋骑车回家,在经过供销社的时候,看到今天有西瓜卖,便买了两个大西瓜,一个留着自家吃,一个送给徐琪琪他们家。 所以她进厂里后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去找了徐琪琪。 她到的时候,徐琪琪正在打电话,透过玻璃窗都能感受到她的好心情。 “秋秋,你来得正是时候!”徐琪琪一打开门,笑得更加灿烂了,让程方秋也不禁勾了勾唇,“跟谁打电话呢?这么高兴?” “嘿嘿,是我之前的初中同学,她想找我们设计裙子!”徐琪琪一蹦三尺高,开心地找不着北。 程方秋也很高兴,眸光一闪,“什么时候啊?” “明天可以不?你明天不是不上班吗?”徐琪琪说到这儿,想起来程方秋这会儿应该是刚下班,又见她抱着个大西瓜,不由暗恼自己的粗心,“上班肯定很累吧,快进来坐。” 第69章 我就蹭蹭 “不用了, 我就是来给你送西瓜的。” 程方秋笑着将西瓜塞进徐琪琪怀里,“今天上班倒还好,不是很累, 那就明天吧, 我有空。” “行, 那我和她约在中午十二点左右,到时候我过来找你。”徐琪琪抱着西瓜, 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状,“秋秋, 谢谢你的西瓜。” 程方秋朝着她挥了挥手, 骑着自行车离开。 回到家后, 周应臣正在做饭, 程方秋把西瓜送进了厨房, 等周应淮下班回来了再切, 不然这天气没有冰箱,切好了不吃, 会很快变味。 但周应淮这个点还没下班,估计又要加班了。 果不其然一直等到晚上八点多,人才回来,周应臣赶紧去厨房煮了碗面, 又切好了西瓜端出来。 红色的脆西瓜被切成小块整整齐齐码放在果盘里, 上面插了几根牙签,看上去就就十分清甜可口, 程方秋先插了一块递给周应淮, 满眼心疼道:“你多吃一些。” 这些天周应淮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天还没亮就去了技术部门,一直到天黑方才回家, 洗漱过后抱着她倒头就睡。 但是没办法,部门特殊,如果不赶快将其恢复如初,势必会影响到整个机械厂的运作。 周应淮就着她的手将西瓜吞进嘴里,一抹香甜在口腔中缓缓蔓延开来,让他冷峻的眉眼都变得柔和了许多,但是眸色依旧深沉,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没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最让他烦忧的不是技术部门被破坏,需要花费大量精力去修复,而是他锁在柜子里的那份文件不见了,那是他来到荣州后倾注不少心血研究的成果,眼看临门一脚就能完成了,可却在这个节骨眼上丢失了。 如果是单纯的消失倒还好,毕竟等忙完这阵,他这个主人还可以重新写一份一模一样的文件出来,但怕就怕有心之人趁着这个机会拿着他的成果去卖弄。 周应淮眯了眯眼睛,脸色冷了一瞬。 “我跟你说话呢。”程方秋见自己的话许久没得到回应,不满地推了推他的胳膊,一扭头就看到周应淮正盯着桌上的西瓜发呆,他很少会走神,她先是诧异了两秒,然后又不禁好奇起来,“你在想什么?” 周应淮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工作上的事。” 事情还没有定论,说出来只会让她平白跟着担心。 说完,脸上浮现一丝歉疚,“秋秋,对不起,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明天要跟琪琪一起出去逛街。”程方秋将自己和徐琪琪约好的事情跟他说了,又反过来劝他,“下班了就别想工作上的事情了。” “好。”周应淮认真看着她,郑重地点了头,尾音音调微扬着,淡淡的温柔缠上来,撩拨得人耳尖发麻发烫。 程方秋咬了一口西瓜,将脸朝向电风扇,想借此吹散那股热意。 晚上各自洗漱后,就关灯上了床,她刚躺下,一双滚烫的大掌就抚上了她的小腹,隔着单薄的布料向她传递着温度,等感觉差不多了,又帮她揉捏着腰身。 这几天他都是这么干的,几乎已经养成了习惯。 但是今天程方秋却有些不自在,黑暗中又浓又密的长睫颤个不停,她张了张嘴想说她已经快结束了,不用再这样帮她缓解月经期间的不适。 可是他控制着力道,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舒服得她没忍住咬住了下唇,也将所有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西瓜甜香,是属于夏天的独特味道。 她窝在他的怀里,像只小猫咪一样不停拱着脑袋找寻最舒服的位置,可是她却不知道她每动一下都是对身旁之人莫大的挑战。 丝丝缕缕的长发不断地变换位置在他身上的肌肤上来回摩挲,带来存在感极强的酥痒,拂过种在胸膛上的两颗安睡的种子,没一会儿就催化了它们的破土而出,演变成两朵花苞。 周应淮呼吸一滞,喉结滚动两番,覆住她腰身的大掌不自觉地改变了方向。 察觉到不对劲,程方秋睡意消散了大半,顿时睁大了眼睛,伸出手去抓他的。 “秋秋。” 男人低沉醇厚的声音掺了些沙哑在她耳边响起,于黑夜之中像是墨玉击打耳膜,被蒙上了一层雾气,与此同时还带着不均匀的呼吸声。 有暧昧揉进空气里,这一声呼喊极其蛊惑人心。 程方秋只是呆愣了两秒就被人擒住了下巴,那双刚才还在为她按摩腰身的手此时捧着她的脸将她的唇送到他唇边,舌尖触碰的一瞬,两人的心跳都变快了几分。 有些急切的横冲直撞,让牙齿触碰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明显。 程方秋不知道该把注意力放在哪儿,是缱绻热烈的吻,还是被欺负到不停在变换形状的软绵,没一会儿脑袋就晕晕乎乎,不知道身在何处了。 直到睡裤被人褪下,她才找回了几分神智。 “不,不行。” 磕磕巴巴的拒绝在感受到那烫到惊人的温度后猛地拔高了音量,却在下一秒被他吞进腹中,等她冷静下来后,他方才松开她,然后抵在她唇边轻声道:“秋秋,我就在外面蹭蹭。” 这时候程方秋还不明白男人的蹭蹭是哪种程度的蹭蹭,她以为就是字面意思上的简单摩挲两下。 想到他近些天忙于工作,都不忘给她洗衣服,就连沾了血的小裤都愿意一点点耐心搓洗干净,思来想去便红着脸轻嗯了一声。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她整个人就被轻柔地翻了个面,他从后面抱住她,薄唇印在耳廓,激起阵阵战栗,程方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身前的薄被。 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制放大。 衣角被掀开,有些粗砺的指腹沿着平坦的小腹往上,轻而易举地勾住她的软肋,让她乱了心跳,没一会儿,被子下面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紧随其后的是腿缝之间钻进来了…… 程方秋屏住呼吸,这让身后的紊乱气息像是近在咫尺一般。 “秋秋,腿并拢一些。” 心里有一团火在烧,胸口也有一团火在烧,但是都没有腿上的火烧得旺。 恍惚间,西瓜的香味好像更浓了。 “好了吗?” “快了。” “……”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男人的话,听听就好,别太当真,毕竟他们的嘴,骗人的鬼。 * 昨天还在怅然若失今天不能去上班,今天这种感觉就消失殆尽,甚至还有些庆幸幸好不用早起去上班,不然她肯定要迟到。 真不知道周应淮是怎么做到在做了那样费体力的事情后,还能神清气爽地去上班的。 程方秋赖了一会儿床,实在受不了双腿的酸涩,她缓缓从床上坐起身来,咬紧唇瓣往周围看了一圈。 昨天晚上周应淮停下的时候,顺手拿了她的睡裤擦拭湿润的粘腻,她便干脆只穿了一条内裤睡觉,也不知道周应淮随手把她的睡裤扔到哪儿去了,她找了一圈都没看到。 但她估摸着应该是他今天早上起床后顺便拿去洗了。 思及此,她也没有再管,而是羞赧地朝下面看去,莹白如玉的长腿笔直纤细,本是她引以为傲的部位,但是此时那胜雪的肌肤上却布满了各种各样的红痕,甚至在大腿上还有两个清晰可见的齿痕。 最让人没眼看的地方是最靠近白色内裤的地方,到现在都泛着绯红的霞色。 虽然昨天晚上已经被他涂过药了,但是这会儿还是有些难以启齿的火辣辣刺痛感传来。 程方秋没好气地锤了一下床单,骂了周应淮好几句,这才探过身子去看手表上的时间,竟然已经快十一点了,想起昨天跟徐琪琪约定好的事情,她赶紧找了套衣服换上。 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家里空无一人。 周应臣应该是去找国营饭店确定婚宴上的菜色了,他说来帮忙筹备婚宴不是空口画饼,而是真的,尤其是周应淮最近忙着工作上的事情,这些本该由男方安排的事情就都落在了他身上。 餐桌上有做好的饭菜,她洗漱过后,倒进锅里重新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也不知道周家是怎么养孩子的,周应淮和周应臣这两兄弟都做得了一手好菜,尤其是北方菜,那叫一个炉火纯青,在炎热的夏天都能勾得人多吃两碗米饭。 程方秋揉了揉肚子,觉得自己都快被他们喂胖了。 由于昨天晚上陪着周应淮胡闹了不少的时间,程方秋有些困倦,她打了个哈欠,刚把今天可能会用到的东西装好,徐琪琪就来了。 她骑了自行车过来,程方秋便也只能骑自行车,其中酸爽只有自己才知道了。 好在今天是阴天,没有大太阳,不然还真是双重折磨。 约好的见面地点是百货商场西大门,这边有专门用来停自行车的地方,她们锁好车后,在原地等了没一会儿,就等来了徐琪琪的初中同学。 来人一看就是个爱美的姑娘,一头长发有些微卷地垂在腰间,头顶还戴了一顶帽子,本意应该是用来修饰脸型,只是尺寸有些小了,反倒显得她一张脸更加圆,更加大了。 她穿着一件时下流行的鹅黄色布拉吉,腰间还配了一条黑色腰带。 人长得不算漂亮,可是笑起来却十分可爱。 “琪琪好久不见,我真是想死你了,咦,你怎么剪了个短头发?” 徐琪琪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没好意思说实话,便嗫嚅道:“就是想换个新发型了。” 第70章 搞钱就是爽 杜芳萍上下打量了一遍徐琪琪, 嘟囔道:“虽然都好看,但是我还是觉得长头发更好看。” “真的吗?”徐琪琪眼里闪过一丝怅然,脑海中不由想起刚结婚的时候, 她以为常彦安心里眼里都是他的前妻, 娶她只是因为家里逼得紧, 她不甘心,所以整个人跟着了魔一样, 拼命去迎合常彦安的喜好。 常彦安前妻是短发,她就剪短发, 常彦安前妻喜欢干什么, 她就干什么…… 现在想来都有些搞笑, 明明那些都不适合她, 但是她却因为一个男人而逼着自己去做改变。 从今以后她不会再这样了。 喜欢你的人不管你是什么样子都喜欢, 不喜欢你的人就算你做了无数改变也不会喜欢。 在听从秋秋的建议跟常彦安把话说明白后, 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做了那么多,结果常彦安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她在模仿他前妻, 甚至他都不知道他前妻喜欢干什么。 这打破了徐琪琪一直以来的认知,他和他前妻没离婚的时候不是很恩爱吗?怎么会连对方的喜好都不知道? 但是她追问,他却不肯说。 “对啊,不信的话你问这位女同志。” 杜芳萍借着话头光明正大地看向程方秋, 有些人生来就是焦点, 就算徐琪琪长得也很漂亮,可是她隔得很远第一个注意到的还是这位白得发光的女同志。 黑亮的长发扎成一个精致简约的低马尾垂在左侧肩头, 黑白对比强烈, 衬得她皮肤越发白净。 明明看上去很简单的发型,但是杜芳萍没忍住在心里演练了一遍又一遍,却发现怎么都扎不出她那种低马尾。 “我也觉得长头发好像更有气质。”程方秋想起第一次和徐琪琪见面时的场景, 她一头长发扎成两个麻花辫,显得清秀又灵动。 “其实短发也不错,清冷利落,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徐琪琪的思绪被杜芳萍和程方秋唤回来,闻言不禁捂着脸,夸张地冲两人眨了眨眼,“哎呀,我都知道的,不管长发还是短发都好看对吧?” 这自恋的发言让其余两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气氛也变得轻松不少。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从初中一直玩到现在的好姐妹杜芳萍。”徐琪琪拉住杜芳萍的手,然后又抓住程方秋的手,“这是我一见如故的好姐妹程方秋。” “你好。”杜芳萍大大方方地率先朝着程方秋伸出了手,后者也笑着回握住,“你好。” 简单打过招呼后,徐琪琪又道:“秋秋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美女设计师,我的婚服和那条裙子都是她设计的。” 杜芳萍有些惊讶,“你不是说你是在县里遇到的那人吗?你专门把人家拐来省城了?” 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所以杜芳萍来之前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徐琪琪说可以帮她设计两条比她之前那条裙子更漂亮的裙子。 “什么叫拐啊?这多难听。”徐琪琪没好气地娇嗔道,因为跟杜芳萍关系好,她便将和程方秋在机械厂再遇的事说了一遍,“缘分就是这么妙不可言。” “那可真巧。”杜芳萍也有些感叹,随后道:“我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就两个字好看就行。” 没有要求有时候就是最大的要求。 程方秋见杜芳萍如此开门见山,也不再墨迹,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杜芳萍不高,去掉小皮鞋的跟,应该也就一米五五左右,整体偏瘦,身材匀称,她皮肤很白,脸蛋有些圆,眼睛也圆滚滚的,从第一眼,程方秋就觉得对方很适合走甜妹可爱风格。 程方秋不急着先帮她选布料,设计衣服,而是带着两人进了百货商场,找到了门口摆着镜子的店铺才停了下来,然后将杜芳萍拉到了镜子前。 “不介意我上手吧?”程方秋说完,见杜芳萍和徐琪琪都露出了迷茫的神色,便解释了一句,“我想先说说对你今天这一身行头的想法。” 杜芳萍先是一愣,然后便点头道:“当然可以了。” 在得到她的同意后,程方秋先是将杜芳萍头上的帽子拿了下来,后者一惊,下意识地去理自己杂乱的发顶,被帽子压了这么久,她的头发已经有些汗湿,有几缕牢牢贴在额头上。 杜芳萍有些难堪地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想发脾气质问程方秋为什么要拿掉她的帽子,但是话到嘴边,又想起对方是经过她的同意才上手的,而且她是琪琪的朋友,她发脾气会让大家都尴尬。 她抿了抿唇,可是还是没忍住拔高音量道:“把帽子还给我。” “等一下。”程方秋从包里拿出一把崭新的梳子,然后上前轻柔地帮杜芳萍将头发梳了梳,等将其梳顺后,方才解释道:“帽子的确是修饰脸型,给整体穿搭加分的利器,但是如果选错了,那就是灾难。” 杜芳萍听着程方秋这一套说辞,缓缓闭上了嘴,徐琪琪在旁边也认真听着。 “这顶帽子对于你来说有些不合适,它太小了,帽檐又窄,不光不能为你增加闪光点,反而拖后腿。” 程方秋的话说得很漂亮,她没有说杜芳萍的头大,而是从帽子入手,既表达了该表达的意思,又维护了杜芳萍的面子。 “你这条裙子很适合编一个麻花辫,再配上一个好看的发绳。”程方秋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拿出一个发绳,手指灵活飞舞,帮杜芳萍编了一个蓬松的麻花辫,还在颊边扯了一些碎发出来,很好地修饰了脸型。 “我这个就是普通的黑色发绳,要是用跟你裙子相似颜色的发绳就更好了,互相呼应,相得益彰,还有,你看把这条腰带去掉,或者往上挪一下位置是不是都比卡在这儿要显腿长?” 杜芳萍看着镜子里变了模样的自己,愣愣地点了点头。 “你皮肤白,穿这种颜色的衣服很好看。”程方秋帮她理了理腰带,笑着夸赞道。 听见这话,杜芳萍耳尖爬上一丝红晕,羞涩道:“谢谢你。” “不用谢。”虽然杜芳萍因为徐琪琪的缘由,对她还算信任,但是程方秋明白要真正征服顾客的芳心,还是要靠实力。 “我们现在可以去选布料了。” 闻言,杜芳萍和徐琪琪都有些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三人朝着卖布料的店铺走去,程方秋事先问过有没有价格限制,杜芳萍给了一个区间,这就比较好选了。 她皮肤白,其实大部分颜色穿上身都不会出错,但是要想出彩,还是要选跟本人气质更搭的色调,程方秋选了偏浅的奶白色和淡玫瑰粉,还买了一些小碎布,可以用来做小装饰。 选好布后,三人就近在商场找了一个坐的地方,程方秋画图,徐琪琪则跟着杜芳萍一起去附近的供销社买冰汽水。 “你这朋友可真神了。”杜芳萍挽着徐琪琪的手,眸中是掩盖不住的欣赏。 徐琪琪与有荣焉地挺直了腰背,嘿嘿一笑:“那可不,我感觉我都挺时髦的了,但是在秋秋面前还是不够看,我好想知道她那个小脑袋瓜里都装了什么,怎么能想出那么多我们都想不出来的点子呢?” “这就叫天赋。”杜芳萍幽幽叹了口气,然后又缠着徐琪琪要她帮忙问今天程方秋的头发是怎么扎的,她跟在她身后偷偷研究半天了,愣是没研究出来。 “好,包在我身上。”徐琪琪拍了拍胸脯,同时也没忘了为她们争取生意,“要是你还满意的话,记得给你那些姐妹推荐推荐。” 杜芳萍的父亲近几年节节高升,她也跟着认识了不少新的朋友,都是些不差钱的干部子女。 “用不着你说,我也会推荐的。”哪有女孩子不爱美的?到时候衣服做出来了,她只要穿出去溜一圈,保管有不少人主动来问。 她对程方秋的手艺有自信。 “对了,下个月中秋节,从五号起我们大院要连放三天电影,到时候可热闹了,你们来不来?刚好还可以给你们介绍一些人认识认识。”杜芳萍是真的挺想交程方秋这个朋友的,有貌有才的人谁不喜欢? “我要问问秋秋有没有空,如果要来的话,我提前给你打电话。” “好。” 两人买完汽水回去的时候,程方秋已经画好了一条连衣裙了,她很细致地在上面标好了讲解,让人一目了然,只要直接拿给裁缝,肯定能照着做出来。 杜芳萍和徐琪琪就跟两个好奇宝宝一样凑在一旁看,直夸程方秋心灵手巧。 程方秋一开始还有些害羞和不好意思,但是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两张图纸画好后,杜芳萍就很爽快地给了钱,然后拿着图纸和布料急匆匆离开了,看样子是准备今天就送去裁缝铺。 “说好的,四六分。” 两人拿着属于自己的那部分钱,一时间都有些激动,这还是她们第一次纯靠自己赚到的第一笔钱,就一个字——爽! “不行,我要多联系联系人了。”徐琪琪尝到了甜头,兴奋地差点儿蹦起来。 “我觉得可以。”程方秋笑着颔首点头,今天试了一下,她发现整个流程一点儿都不累,而且有了前世做摄影师和混迹各大时装周的经验,根据一个人的特点设计衣服对于她来说更是轻轻松松。 “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我要把这笔钱花光光!”徐琪琪拉着程方秋冲进百货商店,后者笑了笑,跟上她的步伐。 两个人刚买了丝巾出来,就发现有一家卖成衣的店铺前聚集了不少人,听说是抓小三的震撼戏码,程方秋和徐琪琪对视一眼,默契地凑上去吃瓜。 没想到居然在当中看到了一张熟面孔! 70-80 第71章 绿茶小白莲 百货商场每一层都是卖类似商品的店铺, 这一层都是卖衣服和布料的,顾客大多是女性和拖家带口的一家子,这一类人吃瓜战斗力格外强, 没一会儿就将这一家成衣店围得水泄不通。 “何松寒, 你还好意思说你们两没关系?”一个穿着利落裤装的短发女人翻了个白眼, 中气十足地率先发问,就连站在外围的程方秋和徐琪琪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清晚你还没回京市?”何松寒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下意识地拉开和身旁女人之间的距离,然后连忙解释道:“我们真的就是普通同事, 她儿子过两天生日, 我陪她来选件衣服, 清晚你别胡思乱想。” 不知道是不是心虚, 还是过于理直气壮, 男人的声音格外大, 但细听就能发现他尾音轻颤,是在撒谎。 “你放屁, 她没有丈夫,没有家人朋友吗?需要你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普通同事来陪?”邓清晚头脑清晰,并没有听信何松寒的话。 “邓同志,你不要误会我和松寒哥, 我们真的没什么。”站在何松寒身后的是一个穿着浅粉色长裙的瘦小女人, 她像是生怕被误会,连忙抢话解释了一句, 然后又可怜兮兮地小声道。 “我男人是公安, 前年因为抓坏人因公殉职了,家里又都是些老弱妇孺,我也没有朋友, 除了松寒哥以外,我实在找不到其他人了。” 说到这儿,女人话语间已经有些哽咽了,“我只是想给我儿子挑一件小男孩子会喜欢的衣服,我真不是故意麻烦松寒哥的。” 这话一出,原本对一副小三做派的女人感到嗤之以鼻的众人都有些动摇了。 “真是个可怜人儿。” “她丈夫还是英雄,年纪轻轻就走了,留下孤儿寡母的,造孽啊。” “可不是嘛,她儿子这么小就没了父亲,这位男同志好心帮忙,就陪着买件衣服也不是什么大事,女同志你就别计较了。” 程方秋嘴角抽了抽,看来不管是哪个年代都有白莲小绿茶的存在,也有三言两语就被带偏的吃瓜群众,同情弱势群体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也要保持理智。 这位小绿茶跟她前世遇到的那些高段位“碧螺春”一对比,根本就不够看,眼神不到位,语气不到位,就连听到旁人的维护后都不知道掩饰一下嘴角的笑意,真当大家都是傻子不成? “她也太搞笑了吧?想给儿子买小男孩子会喜欢的衣服,难道不应该去问同龄的小朋友吗?一个二十几岁没结过婚的大男人懂什么?”徐琪琪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她脾气一向大大咧咧,见到这种事自然是看不下去,所以也没有压底音量,周围有不少人都听到了她的话。 “有道理,男女同志之间还是要保持距离比较好。” “难道真是小三?” 李春丹嘴角的笑意瞬间僵在了脸上,下意识柔柔弱弱地看向何松寒,那样子就好像被人欺负了一样。 何松寒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邓清晚指着之前那几个说话的人大声道:“她这么可怜,让你们男人来陪着买衣服,你们愿不愿意啊?” 话音落下,好半响愣是没人接话,巴掌没扇到自己脸上的时候不知道疼,现在倒是知道疼了。 “再说了,我刚才都看见了,她哪里是来给她儿子买衣服的,分明是给她自己买的,那袋子里装的都是女装,还全是我未婚夫给的钱!一男一女单独出来逛街,举止亲密,你们要说这里面没问题,谁能信?” 何松寒和李春丹没想到她已经跟了他们那么久,就连这个都知道,下意识地把手中提着的袋子往后藏了藏,这一动作无疑间接承认了邓清晚说的话。 “邓清晚你也别说我,这个男的是谁,我还没问你呢!”何松寒见邓清晚咄咄逼人,牙尖嘴利的,气得脸都红了,手指一转指向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男人。 大家顺着何松寒手指指向的方向看过去,就瞧见在离邓清晚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高大的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那叫一个俊。 程方秋和徐琪琪也好奇地看了过去,待看清那人的长相后顿时瞪大了眼睛。 “周应臣?” “你小叔子?” 他怎么会在这儿?还卷进这种奇葩大戏里面了? 两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就想穿过人群,往周应臣身旁靠过去,可人实在太多了,她们挤了半天,也才勉强挪动了一点点的距离,与此同时场中的争吵还在继续。 “关你什么事,别想转移话题,这婚我是退定了。” 邓清晚神色冷淡,气势丝毫未减,但是眸中却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难过,毕竟十几年的情分哪是这么容易就舍弃的? 因为是邻居,又有两家长辈定下的婚约,她和何松寒从开裆裤的时候就一起玩,直到九岁那年何家因为工作调任搬来了荣州,这才分开,但期间也没有断了联系。 时隔多年,她终于难得有机会能过来一趟,本以为是给双方的惊喜,却变成了惊吓。 有句话真没说错,时光荏苒,人是会变的。 信中再多情思,都变成了哄骗人的谎言,她到现在都忘不了那天下了火车后,她满怀欣喜地找去何松寒的工作单位,却撞见他在角落里和李春丹互诉衷肠,拉拉扯扯的场景。 失望伤心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愤怒和庆幸,要不是她来这一趟,她都不知道在何松寒心中,她邓清晚是父母强加在身上的枷锁,李春丹才是风花雪月的真爱。 有福之女不进无福之门。 她向来是个果决的人,所以就直接上前打断了两人,没想到他们却打死不承认,还倒打一耙说她多年不见,怎么变成了个敏感多疑的泼妇。 邓清晚气极反笑,但也知道跟他们这种人多说无益,干脆直接按照信上的地址找去了何家,一门心思要退婚。 何父何母却在其中和稀泥,不管她怎么说,都一口咬定其中有误会,说婚约不能退。 邓清晚这才明白变了的不只是何松寒,还有何家这一家子,他们一方面纵容何松寒在外面跟别的女人乱搞,一方面又舍不得他们邓家如今的身份地位能为他们何家带来的好处。 可是凭什么?她邓清晚受不了这样的委屈,也不该受这样的委屈! 于是她果断带着行李,住去了招待所,本想第二天就回京市,可无奈火车票火车票不好买,她只能被迫在荣州多待两天。 本来在回京市之前她都不想出门的,但是来都来了,她就想买点儿当地特产带回去,也顺便闲逛一圈,放松一下心情,谁知道居然遇到了火车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学长,简单聊了两句才知道他今天是出来办事的,办完了就随处逛一逛。 在招待所住的这两天,邓清晚没闲着,做了几道专业课题用来打发时间,其中有两道没能做出来,她一直记在心里,眼下正巧遇到了学长,她就抓着这个机会向他多请教了两句。 没想到却撞见了偷偷约会的何松寒和李春丹。 “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我现在还是你的未婚夫!”何松寒咬紧了后槽牙,视线来来回回在邓清晚和周应臣身上扫视,“你还要不要脸,才来荣州几天?这就勾搭上野男人了?” “何松寒你嘴巴放干净一点儿,你也知道我刚来荣州啊,但是你自己数数短短几天这是我第几次撞见你和这个女人在一起了,我看不要脸的人是你才对,自己干了龌龊事,还把脏水往别人身上泼。” 邓清晚冷笑一声,“你要是想跟这个女人结婚,就爽快点儿退婚,别墨迹。” “退婚不是儿戏,清晚你别冲动,这辈子我只会娶你一个人。”何松寒听到邓清晚再次提起退婚的事情,心一下子就慌乱了起来,当即也顾不上什么了,上前两步就想靠近邓清晚,衣角却被一个人给拉住。 “松寒哥?”李春丹不敢置信地看着何松寒,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她一定是听错了,不然为什么之前口口声声说会给她一个家的男人这会儿却说非另外一个女人不娶? 他不是说邓清晚一天天只知道捣鼓一些男人喜欢的东西,他是绝对不可能看上她的吗? “刚才还说只是普通同事,怎么现在又拉拉扯扯的了?”邓清晚讽刺一笑,懒得跟他们多说,转身就要走。 见状何松寒哪还顾得上安抚李春丹,甚至有些不耐烦地甩开了她的手,然后朝着邓清晚追了上去,“清晚,你听我解释。” “放开。”邓清晚甩了一下手,没甩开,深吸一口气,再也忍不了了,直接给何松寒来了个过肩摔。 干净利落的动作一气呵成,周围顿时陷入一阵寂静,直到何松寒痛苦的嚎叫声响起,大家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然后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 “松寒哥。”李春丹站在原地,恍惚间想起来何松寒当初好像说过他这个未婚妻是读军校的,思及此,身体不由打了个哆嗦。 邓清晚却看都没看她,而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着周应臣敬了个军礼,“学长真是抱歉了。” 她也没想到何松寒会突然发疯误会她和周应臣之间的关系。 “没事。”周应臣显然没放在心上,他摇了摇头,然后突然道:“刚才那一招还不错。” 邓清晚一愣,脸颊倏然爬上两团红晕,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呼喊。 “周应臣。”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就瞧见两位靓丽女郎从人群中艰难地挤了过来。 “嫂子?”周应臣有些惊愕。 第72章 她肚子疼 几人面面相觑, 都有些莫名地尴尬。 还是程方秋率先打破了沉默,“这位是?” 周应臣初来乍到,每天都在机械厂附近, 是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一位英姿飒爽的姑娘?她怎么不知道? “我来介绍一下, 这位是我同一个学校的学妹。” 闻言, 程方秋倏然瞪大眼睛,学妹?难道眼前这位就是书中的女主?想到这儿, 她脸上的笑容顿时更灿烂了,只是笑意还没维持三秒, 就倏然僵住了。 “她叫邓清晚, 我们是在火车上认识的。” 邓清晚?不对啊, 书中女主的名字应该是叫凌枝才对, 因为跟灵芝相似, 所以她的印象很深刻。 看着周应臣眸中那掩盖不住的欣赏和唇角淡淡勾起的一抹笑, 程方秋石化当场,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书中也没写男主在喜欢上女主之前, 对别的女生产生过好感啊。 甚至邓清晚这个名字都没有在书中出现过。 程方秋思来想去,只能想到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所以才导致剧情出现了变化。 书中周应淮和原主被迫结婚根本就不是这个时间点,而且也没有举办过婚宴, 再加上周家对原主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 根本就不可能派人来看望这对夫妻,所以周应臣这个时候原本应该待在京市, 而不是荣州。 这样的话, 他也就不会在来荣州的火车上遇见邓清晚…… 一步错乱,步步错乱,很多事情都在无形中阴差阳错地发生了改变。 “秋秋?” 程方秋猛地回过神来, 就看见其余三人正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她勉强扯出一抹笑来,“我在想真巧啊。” 话刚说完,那边何松寒缓过来后就追了过来,成功吸引走了其他人的注意力,也就没人在意刚才程方秋的异常了。 见此情景,程方秋缓缓松了口气,尽力集中精神,不再让自己失态。 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而改变了其他人的人生轨迹,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她总不能让时间倒退吧? 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但话是这么说,她心中还是感到非常不舒服,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周应臣身上,后者正不动声色挡在邓清晚身前,眸色深沉,俨然一副维护的姿态。 他会和邓清晚在一起吗?那女主凌枝怎么办? 如果周应臣和凌枝真像书中所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那周应臣又怎么会对仅仅见过两面的邓清晚产生好感? 越想越头疼,程方秋没忍住揉了揉额角,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秋秋你没事吧?”徐琪琪扶了一把程方秋的手臂,眉头轻蹙。 “我没事,就是有些热。”程方秋冲着徐琪琪笑了笑,不想她为自己担心,后者却没有完全放心下来,以手作扇帮她扇着风,“这商场里面是有点儿热,我们要不先出去等你小叔子?” “等他一起吧。”她想留下来多观察观察。 “行。” 那边何松寒还在纠缠邓清晚,又是轻声细语哄着,又是拿往日情谊卖惨,又是半威胁半恐吓,总之各种手段都用了个遍,但邓清晚依旧不肯松口,铁了心要退婚。 眼看人聚集得越来越多,何松寒也觉得面上挂不住,再者他和李春丹并不清白,要是被熟人认出来了,告到单位去,又是一件麻烦事。 便只能咬牙放下狠话,说邓清晚总有一天要后悔。 “滚。”邓清晚上前作势又要给何松寒一个过肩摔,吓得他连连后退,差点儿没站稳摔倒,让众人看了好一阵笑话。 “别得意。”何松寒脸色涨得通红,指了指邓清晚,最后又指向周应臣,“小白脸我记住你了。” 说完,带着李春丹拨开人群跑了出去。 “……”周应臣皱了皱眉,这好像是第二次有人叫他小白脸了,这些人什么眼光? “抱歉。”邓清晚再次诚恳道歉,她是真没想把周应臣牵扯进来,但无奈何松寒那个眼瞎的就认定他们有一腿,真是无语。 “要不我请你吃饭吧?就当作赔罪了,嫂子和琪琪姐也一起。” 周应臣看向程方秋,显然是等她做决定。 程方秋此时正烦着呢,只想回家躺着好好想一想,根本就没胃口吃饭,所以她假装没看见周应臣眼中的期待,直接婉拒道:“我就不一起了,我身体有点儿不舒服,想先回家了。” “啊?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看?”邓清晚不疑有他,还关心地问了一句。 程方秋摇头,“就是肚子……” 她话没说完,但是女生和女生之间都有种难言的默契,邓清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也就没有开口了。 几人在百货商场分开。 周应臣没有骑自行车,刚好骑着程方秋的自行车载着她回去。 一回到家,程方秋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就连晚饭都没有出来吃,她两眼放空看着天花板,心情很是复杂,不知道叹了多少次气后,她终于想通了。 她不能钻牛角尖,认为书中原本的剧情就是对的,不然她就该按照原主的老路走下去,而那样的话她会是个什么下场? 就正是因为她不认同所谓的剧情,所以才能过上现在的舒服日子。 同理,周应臣虽然是书中的男主角,但是他现在已经不是冰冷的文字,而是个活生生的人,只要是人,就会有自己独立的想法,他想喜欢谁就喜欢谁,没人可以干涉。 就算他不走剧情,不跟书中命定的女主凌枝在一起,也没有人有权利去怪罪他。 他既然阴差阳错先遇到了邓清晚,对她动了心,那也没有办法,缘分有时候就是这样稀奇古怪,妙不可言。 再者说句不好听的,这两人还不一定能走到一起呢,因为谁也不知道中途会发生什么,变数随时都存在。 万一周应臣在回京遇到凌枝后,又改变了心意,那谁能说得准? 总之,这一切她都装作不知道,不插手就是对所有人的尊重。 想清楚一切后,程方秋感觉浑身后轻松了不少,心里的担子卸下来了,肚子却饿了,她到现在就吃了中午那一顿,还喝了一瓶汽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吃,早就顶不住了。 于是便起床打开卧室门,想去厨房找点儿吃的。 之前饭点的时候,周应臣问过她要不要一起吃晚饭,但她以肚子疼为理由拒绝了,想来他做了两人的份儿,应该还剩了些。 走到客厅的时候,周应臣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他今天出门出得早,还没来得及看,此时正好用来打发时间,见程方秋出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报纸,关心道:“嫂子你好些了吗?” “现在已经没事了。”由于撒谎,程方秋的神情有些许的不自然,好在她垂着脑袋,周应臣没看见,他问道:“要吃点儿东西吗?我哥也快下班了,我给你们做两碗番茄面皮汤?面已经揉好了。” 闻言,程方秋往窗外看去,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刚才在卧室的时候关着窗帘,她竟没有留意到时间已经这么晚了,“那就谢谢了。” 周应臣笑了笑,起身去厨房,程方秋则在沙发上坐下,翻看起报纸来,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小黑字,屋内的灯光有些昏暗,再加上饥饿,她看得头昏脑胀,干脆放回原位,没再去看。 面片汤煮到一半的时候,周应淮回来了。 “回来了?”程方秋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前迎了两步,周应淮换好拖鞋,随手将公文包放在茶几上,然后搂住她的腰身,在她脸侧偷了个香,瞬间感觉浑身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程方秋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被亲得地方有些发烫,她赶紧推开他,下意识地看向厨房,没好气地娇嗔道:“干什么呢?” “他没看到。”周应淮薄唇轻扬,赶在她恼羞成怒前逃去了厨房。 “流氓。” 程方秋故作嫌弃地擦了擦了脸上被亲过的地方,娇艳的眼尾却染上一丝绯红,手还没放下,就见刚进厨房的周应淮又走了出来,大掌这次更是直接覆上了她的小腹,清冷的嗓音里难掩焦急和紧张。 “听周应臣说你白天在百货商场肚子痛了?现在怎么样?” 程方秋摇摇头,看来还是不能撒谎,不然一个慌引起的连锁反应就要用无数个慌来圆。 在确定她是真的没事后,周应淮才松了口气,想到什么又道:“等忙完这段时间,去医院体检一下?” 她本想说没必要,但是在对上他那双饱含担心的眼眸后,还是点了点头,体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顶多多花些钱而已。 他们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干脆就安排在婚宴后,我也想带我娘爹,还有弟弟做一个全身检查。” 农村哪有这条件,吃穿都成问题,更别说去医院花大价钱体检了。 现在她手里掌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当然是想给娘家人都安排上,毕竟什么都比不上健康重要,万一有问题的话,提早发现,提早治疗。 “好,到时候一起去。”周应淮一点儿意见都没有,还推荐了上次他去体检的医院。 简单聊了两句,程方秋叹了口气,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接他们过来?我想他们了。” 这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离开父母和弟弟这么久,说不想念是假的。 老实憨厚的宠妻宠女狂魔父亲,温柔善解人意的美人母亲,调皮捣蛋但十分贴心的小棉袄弟弟…… “下个星期五就去。”周应淮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发顶。 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时间,程方秋颔首点头,然后催促周应淮回厨房去帮忙,等吃完一碗暖心暖胃的番茄面皮汤后,三人趁着还没到睡觉的点儿,把门口的简易猫眼给装好了。 其实很简单,就在门板合适的位置上凿开一个洞,然后再在里面用小木板挡住就可以了,因为设置的有机关,所以在外面是打不开这个小木板的,安全性十足。 有了这层保障,以后不开门,也能知道外面来人是谁了,大大提高了安全性。 一个星期过得很快,程方秋和徐琪琪陆续接了两个单,在照相馆的日子也中规中矩,就是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消息,说红梦照相馆来了个天仙似的年轻美女摄影师,每天都有很多人来看她,搞得好像她是明星的。 好在这些看归看,但并没有捣乱,所以程方秋也就当作没看见了,只要不影响工作,什么都好说,毕竟她前世受到的追捧可不止这一星半点儿。 而周应淮也渐渐度过了最忙的那段时间,技术部门也开始恢复正轨。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们也在周五的时候踏上了回村的车。 第73章 彻夜荒唐 天色渐渐黑下来, 晚风轻拂带走了白日的喧嚣和浮躁。 “就这家吧。” 招待所的门敞开着,一楼大厅里只有一位工作人员在柜台后面写着什么,见有人进来, 才放下了笔。 “开两间房。” “请出示一下相关证件。” 程方秋从自己随身携带着的斜挎包里拿出三人的证件递给了工作人员, 后者检查过后, 见他们长相气质不凡,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从省城回来的?怎么没回家住?” 提到这个, 程方秋还以为是这个年代特有的例行盘问,叹了口气, 然后如实道:“大巴车在半路上坏了, 耽搁了一两个小时, 就没赶上回村的车。” “碰上这事也没办法。”工作人员有些唏嘘, 这个年头大巴车坏在路上是常有的事, 能修好都算是烧了高香了, 最倒霉的就是修不好,得等上头派车来接, 那就不只是一两个小时能搞定的事情了。 程方秋也知道是这个理,但是这么一耽误,打乱了他们很多安排,本来计划着今天晚上能到家, 就可以见到家人了, 没想到居然来住招待所了。 想到什么,程方秋又补充道:“开两间最好的房间。” 住外面哪有住自己家舒服?但是没办法, 不住这儿, 他们只能睡大街,而且现在不像后世有各种各样的酒店可供选择,只有上头开办的招待所可以住。 程方秋没住过招待所, 不知道条件怎么样,心里不禁有些忐忑,不敢抱有太大的期待,但贵的肯定比便宜的房间要好。 “行。”工作人员见他们穿着都不差,本就想问问他们想住哪个档次的房间,现在他们自己提出来了,反而省事了,飞快办好入住后,就将钥匙递了过去,“房间在二楼,上面都有门牌号。” “好,谢谢。”程方秋接过钥匙,转头对着身后一直没作声的两个男人道:“走吧。” 周应淮和周应臣手里都提了不少东西,大多是周父周母给亲家准备的礼物,他们自己也买了一些荣州的特产带着,由于只准备待两三天,三人都没带什么行李。 两间房间没有挨着,程方秋随手将一串钥匙递给了周应臣,三人就此分开。 打开房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床,上面铺着床单被套,不知道是不是洗得次数多了,有些发黄发旧,但还算整洁。 靠门的左手边是厕所,右手边则摆了一个落地衣架,可以用来挂衣服。 房间面积不大,基础的家具都有,最里侧还有一扇窗,程方秋往外看了一眼,能模模糊糊借着月光看清外面是一条街道,黑黢黢的,还怪吓人的。 她连忙把窗帘拉上,转身看向刚把房间内的风扇打开的周应淮,屋内的风扇是市面上最便宜的那一款,能吹出风来,但是噪音有些大,存在感极强。 “在哪儿洗澡啊?” 她刚才看了,厕所面积很小,蹲厕和洗手池就占了很大一部分,要是在里面洗澡的话,估计连手脚都伸展不开,还要担心水溅到蹲厕里面,然后又溅回自己身上。 光是想想她就觉得浑身的鸡皮疙蛋都冒了出来。 周应淮想了想,回答道:“应该有水房。” “你住过其他地方的招待所?”程方秋被勾起了一丝好奇心,两步窜到他身边抱着他胳膊追问道。 天气热,她这样一凑过来,两人之间的温度直线上升。 周应淮在她过来的刹那间下意识地伸出手搂住她的腰,稳住两人晃了一瞬的身形,然后回答道:“嗯,以前大学的时候经常跟着老师去各大城市的机械厂学习,所以偶尔会住在招待所……” 他的余光不经意间瞥见她紧贴着他胳膊上的两团,后面的话慢慢停顿了下来。 她今天穿着一件衬衫样式的长裙,她嫌热解开了上面的两颗扣子,平常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她这样一靠近,在力道的挤压下,窈窕的丰满瞬间有要突破其他纽扣的趋势。 从他的角度能清晰看见凝脂白玉般的沟壑,纤纤一握的腰衬得酥胸更加丰挺。 昏黄的灯光,嘈杂转动的风扇,身上粘腻的汗水…… 好像都在这一刻染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周应淮觉得喉间发干,指腹摩挲了两下她腰上的布料,最后深吸一口气,有些狼狈地探身去调整风扇的角度,以确保那微弱的风能准确地对着他们。 “大城市的招待所条件要好很多,有独立的卫浴,干净的床单和毛巾,还会提供免费的饭食,小城市的就跟这里差不多。” 程方秋注意力都放在周应淮的话上,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伸出手把玩着他的手指,慢悠悠道:“那我们现在去洗澡?” 周应淮的手生得很漂亮,骨节分明,青筋隐约浮现,宛若精心雕刻出来的艺术品。 他静默看着她在他手中作乱,一贯深沉的眸子蕴着潮涌,嗓音也染上了一丝哑,“你想现在去?” 程方秋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对上了他那双比窗外的夜色还深的瞳孔,脚步不自觉往后挪动了半寸,拉开了些许距离,垂眸呐呐道:“嗯,走吧,太热了,我今天出了一身汗。” 话音落下,他却没有及时放开她,而是将她又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两人倏然胸膛贴着胸膛,几乎严丝合缝。 她猛地抬头望向他,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多数灯光,阴影覆盖上他的脸,却挡不住优越的五官,浅薄的双眼皮微阖,黑眸锐利,里面的侵占性在成倍增加。 被她握住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挣扎开,沉稳有力地抬起来,在半空中留下一道虚影。 粗砺的指腹捻住她衣襟上的纽扣,一寸寸挤进沟壑当中,她没忍住轻喘一声,随后立马咬住下唇,抑制住唇边即将溢出来的声音。 汗液让皮肤变得黏糊,也放大了每一次触碰产生的知觉。 他放在她腰间的手也随之下移,撩起她的裙摆,隔着薄薄的布料不断地游弋。 从未在除了家以外的地方亲热的刺激感冲上天灵盖,搅乱脑中清醒的理智,渐渐荒谬,她长睫颤了又颤,听他蛊惑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秋秋,做一次再去洗?” 她衣衫不整,他却衣冠楚楚,连衣角都没乱一分。 程方秋眼梢潋滟着薄红,娇艳的面庞在昏暗的灯光下像极了勾魂摄魄的女妖精,她抬手揪住他的衣领,将那处揉得乱七八糟,才满意地停手。 她面若桃李,有些犹豫,“都是汗……” “我不进去。”像是在等她这句话一样,几乎她刚说完,他就接了话。 “那怎么做?”程方秋眼里浮现出一丝迷茫,随后他覆在她耳边轻声低喃了一句,她倏地瞪大眼睛,棉花糖也跟着抖了抖,拒绝的话刚要涌出嘴角,就被他的下一句话给迷了心智,鬼使神差地点头与他做了这个交易。 “秋秋,帮我脱。”他眉眼沁着难掩的愉悦,薄唇在她耳垂边上轻咬研磨。 她的手轻颤着去碰他的皮带,冰凉的触感令她有些打退堂鼓,但是在他一声声鼓励似的低语中渐渐妥协。 “嗯,就是这样。” “秋秋,还有衣服。” 周应淮那件做工精良昂贵的白衬衫就这么被铺在矮桌上,紧接着他伸出手将她按了上去,她的裙子早已乱成一团,什么也兜不住。 就算没有外力的托举,棉花糖依旧没有化软,保持着原有的挺立形状,正好方便他重新品尝。 只是这次来尝味道的不是手指,而是…… 程方秋没脸去看,双手不知所措地撑在桌面上,抓住衬衫布料的指尖发麻,肩膀忍不住缩了缩,说不清的羞赧将浑身包裹着,白皙的皮肤渐渐泛出粉红。 “秋秋。” 耳边传来他沙哑的喊声,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如同细密延伸的蜘蛛网,将她密不透风地缠绕住。 荒唐,太荒唐了。 但终究是头一次尝试,他没掌握好力道和角度,她不禁感到有些疼,没忍住上手拦了拦。 谁知道他却不肯放过她,愣是抓住她的手,让她托举着。 程方秋红着脸,没好气地扭头瞪了他一眼,这一动作,唇瓣不小心擦过他滚烫的肌肤,两人都是一愣,她连忙再次扭过头去,下意识地抿了抿唇,又羞又气。 “周应淮,你故意的!” 她尾音都在发颤,周应淮望过去,视线落在她变得绯红一片的脖颈和耳尖,喉结滚了又滚,一直放轻的动作这会儿不禁狠厉了些。 程方秋刚要继续骂人,下巴就被擒住,强势的吻落下来,让她被迫将所有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埋在她脖颈间,平复着杂乱的呼吸,最后他讨好似的在她耳边啄吻,哑声道:“去洗澡,回来伺候你。” 程方秋听得耳热,羞恼散了大部分,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期待。 “嗯。”她没好意思表现得太明显,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娇俏地拧住他的耳朵,瞥了一眼胸口和附近的狼藉,哼声道:“你自己干的,快收拾。” 周应淮轻笑两声,眼里带着藏不住的餍足,单手将她从矮桌上抱下来,用没弄脏的白衬衫内里轻柔地帮她擦去胸前沾染上的粘腻。 除此之外,上面还遍布发狠摩擦过后的艳红,他眼神灼热了一瞬,强装淡定地一点一点将其擦干净。 然后把内衣和裙子给她一一穿好。 衬衫定是不能穿了,他重新套了一件上衣,然后收拾好要换的干净衣服和洗漱用品,牵着她出了房间。 这家招待所的水房就在每一层的走廊尽头,男女分开,或许是现在时间不早了,平日里住招待所的人也少,所以两人没撞见什么人,就这么手牵手,直到在门口才分开。 水房有点像后世的公共浴室,几根大的水管形成淋浴间,并没有帘子遮挡,好在没有其他人,程方秋找了个挂钩将装有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的袋子挂上去,然后又自己摸索了一下,就弄明白了热水和冷水怎么用。 她开始脱衣服,刚把裙子脱下来,就感觉到了两团中间传来的难言痛痒,心里不由暗骂周应淮这个变态,一点儿都不知道温柔二字怎么写! 看她等会儿怎么收拾他! 狠话刚落下,耳边就传来了罪魁祸首的声音。 “这边是热水。” 她心虚地往四周看了看,没看见人,才反应过来是这里隔音不好,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见周应臣的声音。 “嗯,对了,明天早上去国营饭店吃早餐了就直接走?要不要再买点儿东西?” “如果时间来得及就买,来不及就算了。” “早点起不就行了?” “起不来。” “哥,你在逗我?” 两人后面说了什么,程方秋不知道,她脑海中已经乱成了一团,气得跺脚,周应淮这个狗崽子,当着周应臣的面说些什么鬼话呢? 虽然也没说什么特别的,但是她和他做了“亏心事”,这会儿听什么都是带有特殊含义。 气呼呼地洗完澡后,本以为周应淮早就回了房间,没想到刚从水房出来,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男人。 他自然地伸出手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刚要牵她的手,就被一巴掌拍开了。 周应淮疑惑地蹙起眉,这是怎么了? “能不能别在外面胡说八道?”她环胸,抬起腿踹了他一脚,这力道落在他眼里就是轻飘飘的烟,没半分威胁。 程方秋又舍不得往死里踹,只能咬唇往房间的方向冲去。 周应淮追在她身侧,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我当时那么说不是故意的。” “但你就是说了。”程方秋冲到门口才发现钥匙在周应淮身上,于是又瞪了他一眼。 周应淮赶紧上前先把门给打开,等进了门,这才继续道:“老婆,我错了。” 他将门关上,然后将手中的东西就近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三两步上前小心翼翼地环住她的腰,两人都刚洗漱完,身上的水汽还未完全干,风扇一吹有些凉。 “我以后一定谨言慎行。” “原谅我,好不好?” “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不是说好洗完澡……” 程方秋一直装作冷脸的样子,但是在听到他最后说的这句话后绷不住了,连忙转身去捂他的嘴,“不是说要谨言慎行吗?你骗我!” “那是对别人,我们之间不需要。” 男人的手臂宛若坚硬的钢铁借此机会,将她牢牢禁锢住,说话说温热的气息一股脑往她掌心钻,这还没完,湿润的舌尖更是紧随其后。 她的手狠狠一颤,想往回缩,却被她抓住,在腕骨处轻吻流连,像是捧着奇珍异宝一般。 程方秋呼吸重了一瞬,觉得周应淮是越来越疯批变态了。 他们买的东西里面有一床大红色的床单被套,本来是打算到时候在村里摆宴席的时候用的,没想到倒是用到现在了。 艳丽的色彩将招待所原本的床单覆盖住,紧接着是两具彼此纠缠的身躯。 细弱的脚踝被抓住,紧接着小腿落在他的肩背上,比上次体验感更好的是他的短发长出了些许,没那么刺挠了,但是依旧痒得她发颤。 程方秋大口大口呼吸着,手指抓紧了柔软的被单,长睫颤了颤,才有勇气垂眸去看进“食”的周应淮,他的唇舌格外滚烫,搅乱她的心神。 上次因为醉酒她的脑子不太清醒,但是这次明明没喝酒,却好似依旧不清醒。 不然为什么她现在觉得口干舌燥,居然只想让他再用力一些,再深入一些? 程方秋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疯了,细白的长腿缠紧他的脑袋,像是受到了她的提示,他终于舍得如了她的愿。 一簇簇烟花在黑夜中绽放,程方秋浑身瘫软,正想休憩一番,没想到他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搂住她的腰,将人转了个圈。 膝盖跪在床单上,陷进去一些。 雪白和大红,是极致的反差。 程方秋扭头,就看见他那双修长的指节正落在黑色的短裤边缘,结实的胸肌和腹肌随着他剧烈的呼吸正在轻微起伏。 性感的人鱼线蔓延进黑色布料当中,她的视线却顺势往下,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但转念又想起他的厉害,便一个劲地摇头,“我只答应……” 似乎有些说不出口,她转而道:“没说要……” 程方秋脸上爬上两朵红晕,她想往前逃,但是由于刚才被他伺候得没了力气,根本逃不掉,反而被他抓住脚腕,往后拖了拖。 湿地没有丝毫预兆地就被他占领得彻彻底底。 她想尖叫,嘴里却被塞进他的指尖,一切都成了含糊的轻哼,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像是黑夜里绽放的红玫瑰 “嘘,隔音不好。” 周应淮俯身压在她的背脊上,温热的薄唇一寸寸沿着漂亮的蝴蝶骨往下,最后落在她凹进去的腰窝,牙齿在上面辗转厮磨。 她情不自禁地绷直脚背,迷离眼神中多了几分魅色。 见她安静下来,他终于舍得收回了手。 程方秋羞得想将脸埋进床单里,但是又咽不下这口气,最后忍无可忍一口咬在他还没完全收回去的虎口上,整整齐齐的牙印码在上面,她的火气才消散了些。 只是他非但没有叫疼,也没有生气,反而轻笑出声,磁性的尾音上扬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男性荷尔蒙,更别提伴随他话的是一阵又一阵的波涛。 程方秋陷入昏睡的时候,迷迷糊糊听到他问:“秋秋,教教我,明天该怎么解释?” “滚。” 爱怎么解释怎么解释,现在她要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程方秋就被喊醒,她不耐烦地踢了身旁人一脚,含糊问道:“几点了?” “六点。” “起这么早干什么?”她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 男人愣了一瞬才道:“不是你说要六点起来的吗?” 程方秋困倦的大脑清醒了几分,随后在一片不堪入目的记忆里翻找出了这段对话。 “一定要六点叫我。” “为什么?” “还不是怪你在外面乱说!当然要早起证明自己!” 如果时光能倒流的话,她一定回去狠狠扇自己……不,扇周应淮两巴掌。 程方秋艰难起身,她刚坐起来,某个干了坏事的人就格外殷勤地帮她拿来了衣物,亲自给她穿上,一边穿,还一边给她按摩腰身。 周应淮已经提前去喊了周应臣,三人在走廊碰面的时候,脸上都有些倦意。 “先去吃饭。” 国营饭店的人寥寥无几,程方秋没什么胃口,就点了一碗小米粥,喝着喝着脑袋都快喝进碗里了,周应淮眼疾手快地撑住她的额头,她清醒了两秒,然后又开始小鸡啄米式地喝粥。 周应淮没办法,只能把她面前的粥放在自己跟前,一勺一勺喂给她喝。 幸好附近没人,就只有他们三个,不然这过分亲密的动作,就算是夫妻,也不太合适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来。 “哥,嫂子这是……” 周应臣啃着肉包子,没忍住问了一句。 周应淮脸不红心不跳地回道:“她认床,昨天失眠了。” “哦哦,那等会儿在车上可以睡一会儿。”周应臣不疑有他,收回了好奇心。 周应淮怕程方秋车上会饿,又买了几个便于携带的包子和发糕装进包里,然后才去了供销社,买了些常见的礼品和鸡鸭鱼肉,方才前往车站。 一路上程方秋就没醒过,靠在他肩上睡得很香。 等到了公社的停车点,遇到了几个村里的熟人,认出他们都热情地打了招呼,但是彼此都有事要忙,就没有多聊。 乡下的路不好走,程方秋瞌睡没了大半,认真看着脚下的路。 两旁的高山绿树葱葱,不知名的鸟儿在空中扑腾着翅膀,没一会儿就消失在山林之间。 三人到村里的时候,正是饭后的休闲时间,再加上今天是休息日,不少人都围坐在村口聊天。 “那是不是程家丫头?” “我看看,哟,还真是,在她旁边的是周技术员吧?” “除了周同志还能是谁,快去通知程家那两口子,他们闺女回来了!” 村口一下子就炸开了锅,程方秋他们也被堵在了这儿,这些热情的村里人都是看着程方秋长大的,见她找了个好归宿都是好一阵感叹。 等聊完他们,又盯上了周应臣。 没结婚?还是军校的大学生?香饽饽! 第74章 回村 上午的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来, 庭院里铺就着一层淡淡的黄光,这个时候的气温是最好的,不冷不热, 人身处其中很是舒适。 好不容易到了休息日, 丁夕梅睡了个好觉起来才慢慢悠悠地准备早餐, 饭后没什么事情干,就指挥着丈夫和儿子把前后院扫干净。 她则是趁着今天天气好, 把家里所有的被子都抱了出来挂在晾衣绳上晒着,然后又将昨天晚上一家子换下来的脏衣服都洗了, 夏天的衣服薄, 再加上本来就没几件, 很快就洗完了, 就是拧干水分有点儿费劲, 好在程学峻忙完了, 就马不停蹄地过来帮忙。 “娘,我来帮你。” 丁夕梅眼底闪过一丝欣慰, 不知道是不是下学期就要上高中的缘故,这小子是越来越懂事了,放假了也不上山下河到处跑了,而是窝在家里看书, 时不时问问她题目, 她也不懂的,就跑去知青点问有学问的知青, 跟从前判若两人。 两母子刚把衣服晾好, 前院就传来呼喊声。 “程二叔,程二婶,你们在不在家?赶紧去村口看看, 方秋妹子带着周同志回来了。” 丁夕梅一听,连装衣服的木桶都来不及收拾就要往外面跑,正要招呼程学峻一起,谁知道他早就跑到前面去了。 “真的?我姐回来了?”程学峻睁着一双与程方秋十分相似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来报信的人,生怕一个闭眼听到的消息就不作数了。 “这有啥好骗人的?” 那人一拍大腿,笑着笑着就忍不住撇了撇嘴,酸道:“你姐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能有这福气嫁给周同志,你们等会儿可要劝劝她,别一回来就是大包小包的往娘家拿,不然迟早要遭婆家嫌弃。” 闻言,程学峻面上的喜悦渐渐淡下来,眉头微蹙,十分不赞同地反驳道:“你什么眼光啊,明明是周同志有福气能娶到我姐。” “哎,你这小兔子崽子别跟我犟嘴啊,你姐除了长得漂亮点儿,还有什么优点吗?人周同志不光长得俊,还是省城的高级技术员,每个月工资都顶的上你们家一年的收入了。” 全村谁不知道程方秋是个懒货,女人该学的,她愣是一个都没学精,一天天的就知道打扮得妖妖绕绕去勾搭男人,想攀个高枝享清福。 这么多年要不是他们程家瞎了眼愿意养着好吃懒做的闺女,不然就靠她每年下地干活赚的那几个工分,估计早就饿死了。 老天真是不长眼,怎么还真让她给攀上了?早知道她当初也放下脸面去攀一攀了,搞不好现在也跟程方秋一样嫁进省城,吃香的喝辣的了。 “我姐优点多着呢,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 程学峻到底年纪小,被她这么一说,整张脸就涨得通红,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怼回去,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成拳,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读书,以后出人头地为姐姐撑腰!让这些碎嘴子再也说不出这种话来。 “不知道的那还算优点吗?也就周同志瞎了眼才会看上你姐……” 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身后响起一道冷飕飕的声音。 “瞎没瞎关你什么事?你家住海边?管这么宽?” 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瞧见刚才被议论的两个主人公就在不远处站着,脸色都不是很好,显然是把他们的话都听了个完完全全。 周应淮眼底愠色渐浓,缓缓酝酿出一场风暴,“秋秋千般好,万般好,能娶到她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用不着你来评判我们之间的事情。” “还有,我的妻子想买多少东西回来都可以,我们家的钱都是她的。” 程方秋笑得乐不可支,但她笑得有多开心,那人的脸色就有多难看。 “我怎么样先不说,但你这种在别人背后乱嚼舌根的,肯定是心脏烂肚的贱人。”程方秋耸了耸肩,语气轻描淡写地砸出一记重击。 那人脸色一白,紧接着又是一红,颜色变来变去,跟调色板似的,她深吸一口气,刚想说话,一盆脏水就突然泼在了脚边,打湿了她的鞋。 “啊啊啊!发神经啊?” 丁夕梅手里拿着个木盆,沉着脸站在程学峻身旁,一辈子没怎么跟人红过脸的人,这会儿直接道:“赶紧滚,别让我再看见你,不然看见一次,泼一次。” “你们!”那人气得直跺脚,“我好心好意来给你们传消息,不说一句谢谢就算了,还骂我,拿脏水泼我,有你们这样做人的吗?” 本想道德绑架,但围观的人大多都是程家的老邻居,自然偏帮着程家说话,再说了,这事本就是她先蛐蛐别人在先,根本不占理。 “隔老远都闻到一股子酸气,有些人就是看不得别人好。” “要是有人骂我闺女,我肯定一扫帚给赶出去,得亏丁夕梅脾气好,这才没动手,只是被泼点儿水你就偷着乐吧。” “就是,都是一个村的,何必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以后还来不来往了?还好意思倒打一耙,真是没脸没皮的。” “这阵子村里没少有闲话传出来,该不会就是你带头的吧?” 那人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捂着脸跑了。 程方秋不紧不慢地在后面喊道:“哎,我不光这次大包小包的往娘家拿,我下次,下下次,下下下次拿的更多,我和我男人都乐意,而且东西还是我婆家准备的,大妹子,我劝你一句,别人家的事情少操心,就算再操心,也轮不到你。” 话音落下,那人跑得更快了。 程方秋狠狠出了一口恶气,然后拿出刚才在村口没分完的糖酥分给众人,笑得一双大眼睛都眯成了月牙状,“伯伯伯母,叔叔婶婶,都来尝尝。”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现在不这么认为了,还是女儿好,女儿贴心。” “这几天不见,秋秋你这丫头怎么变得这么洋气了?瞧瞧你穿的,婶子我见都没见过呢,都是好料子做的衣服吧?” “这位是周同志的弟弟?哎哟,两兄弟都是一表人才。” “专门从首都坐火车过来的?有对象没?要不要婶子给你介绍介绍?” 好不容易摆脱了村口那批人,眼看着又要陷进这波人里,周应臣只感觉头都大了,好在有程方秋在旁边帮忙应对。 “人还在读书呢,不那么早考虑结婚的事,我们刚回来,这会儿也累了,等会儿休息好了大家再来家里玩儿啊。” 大家都是有眼力见的人,一听程方秋这么说,三三两两的就散了。 程方秋赶紧把自家人都赶进院子里,然后把门给关上了,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嘀咕道:“以前也没见他们有这么热情啊。” 说完,视线落在周应淮和周应臣身上,得嘞,还是“沾”了这两位的光。 “秋秋,你们咋这个时间点回来了?”她这段日子是盼星星盼月亮,掐着手指头算他们回来的时间,但完全没想到是这个点。 “本来昨天下午就能到的,但是路上大巴车坏了,我们就只能在县里招待所住了一晚。”程方秋简单解释了一句,然后抱住丁夕梅的胳膊,软着嗓子撒娇:“娘,我好想你。” “娘也想你。”丁夕梅没忍住红了眼眶,然后拉住程方秋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个遍。 那些人有句话没说错,他们家秋秋是真的越变越洋气了。 她今天穿着一件素色碎花小开衫,配一条靛蓝色的半身长裙,黑发编成一个麻花辫垂在胸前,还在发梢处绑了一条丝巾作点缀,配上她那精致的五官,整个人在阳光的照耀下美得惊心动魄,美艳脱俗。 穿得不错,人也没瘦,就是精气神不太好。 “是不是昨天晚上在外面住不太习惯,没休息好?”丁夕梅担心地问了一嘴。 闻言,程方秋浑身一僵,干笑两声附和道:“是啊,我认床,没咋睡好,我还想等会儿补会儿觉呢。” 说完这句话,她连忙转头看向程学峻,转移话题道:“快过来让姐姐看看。” 程学峻一直在旁边等着,听见这话,立马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程方秋身边,爽朗又激动地脆生生喊道:“姐!” “哎!” 两姐弟聊了两句,程方秋便给他们介绍了周应臣,双方认了个脸后,纷纷进了堂屋。 “我爹呢?”刚才就没瞧见人。 “爹去自留地了,我现在就喊他回来。”程学峻一溜烟跑了出去。 “这孩子。”丁夕梅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又道:“你弟弟这次考试考了全校第二,稳稳上县一中。” “这么厉害?超常发挥了?”程方秋眸光一亮,要知道程学峻虽然平时学习成绩也好,但是一直都徘徊在十多名左右,考得最好的一次是第五名,没想到在升学考试中给了全家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可不是嘛,最近他都在家里闷着看书,姚家小儿子来邀他去山上掏鸟蛋都不去了。”丁夕梅颇有些感叹。 程方秋不由想起之前去山里捡松树菌的事情,那时候程学峻可是哭着求着要往山上跑的。 “考的好,肯定要给奖励,这次我们去省城了,我带他去百货商场逛逛,他喜欢什么就买什么。”程方秋眼波流转,唇角不自觉地上扬,是真心为程学峻感到高兴。 丁夕梅却有些慌了,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应淮和周应臣,但是这两位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她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只能给程方秋使眼色。 “我们已经给他奖励了,哪能让你再多花钱?” 程方秋自是看出了丁夕梅的顾虑,刚要开口,就听到一旁的周应淮开口道:“娘,这是我们当姐姐和姐夫的一点心意,都是一家人,不用分那么清楚。” “那小子知道了,肯定要上天。”丁夕梅见女婿并不在意,心里松了一口气,眉眼也染上一丝轻松和笑意。 几人聊了一会儿,程保宽和程学峻就回来了,一家人凑在一起聊了一会儿,就准备去村支书家里问问今天能不能开介绍信,这件事情宜早不宜迟,不然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万一没办下来,岂不是又要耽搁一天? 但休息日去打扰人家肯定要带点儿东西,程方秋就让周应淮从他们提回来的那堆东西里选一样。 周应淮起身去翻找,这样一动作,大家就都发现了他虎口处的牙印。 第75章 疼不疼 “女婿你这儿是咋回事啊?” 程保宽指着周应淮的手, 把心里的疑问脱口而出。 其实牙印所处的位置有些刁钻,再加上周应淮的手很大,又有心想要遮掩, 所以并不容易被发现, 就连周应臣都被瞒了过去。 但是坏就坏在现在全家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挑选物品上面, 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最终还是没逃过暴露的结局。 见大家都朝着周应淮的手看过去, 程方秋心里一惊,背后的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 懊恼地闭上眼睛, 现在是一千个, 一万个后悔, 她当时咬哪里不好, 偏偏咬了这么个地方。 其他人都大大咧咧地没往深处想, 只当周应淮是在哪里受了伤,毕竟程保宽性格就是这样, 而周应臣和程学峻又是没成婚的半大小子。 唯独心细的丁夕梅觉得不对劲,多看了两眼,越看越心惊,视线也不禁朝着程方秋看去。 只见刚才还懒洋洋窝在椅子里的闺女这会儿猛地站起身来, 那张俏丽的脸瞬间染上一层薄红, 又长又浓的睫毛颤了又颤。 全然一副心虚的样子。 内心隐隐的猜测得到证实,丁夕梅耳尖一烫, 抿紧唇瓣, 确定了这两人在省城领完证后肯定就有了夫妻之实,小年轻血气旺盛,又独处一室, 共赴云雨再正常不过。 只要合情合法,她不是什么老古板,在这种事情上很看得开。 但是这会儿她却不由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提前跟女儿知会两声这其中的事,要是提前聊过,她也不至于这么没轻重地在女婿身上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 要是被外人看出来,指不定还要怎么编排。 看来,要找个时间好好跟秋秋聊一聊。 周应淮倒是格外淡定,连面色都没改一下,他语气平静道:“前天上班的时候被机器齿轮刮了一下,小事,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人怎么能聪明成这样? 程方秋瞳孔放大,递给周应淮一个赞赏的眼神,两人隔空对视两秒,然后又不动声色地各自收回视线。 见状,丁夕梅看破不说破,抢在众人前面开口道:“以后上班可要小心点儿,那些机器运转得那么快,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是,技术员的手可不能随便受伤。”程保宽附和着妻子关心了一句。 “好,我下次一定小心。”周应淮勾了勾唇,说完,有些意味深长地抬眸看了程方秋一眼,后者心里的大石头刚落回原地,见他看她,再结合前后语,顿时又提了起来。 他什么意思? 是工作的时候一定小心不会再受伤,还是…… 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跳动,仿佛有一只小鹿在心中狂奔,激起阵阵涟漪。 选好东西后,周应淮就跟着他们去找了村支书,程方秋觉得困,没去凑这个热闹,而是回房间睡觉,等一觉睡醒,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了。 从床上慢慢悠悠起床,程方秋这才发现她和周应淮的行李都被拿了进来,放在了桌子上,想来人应该办完事回来了。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就听到厨房里传出来的欢声笑语。 穿好鞋走出去,正巧看见周应淮和周应臣在院子里宰杀老母鸡,两兄弟都换上了程保宽的旧衣服,尺寸不太合身,薄薄的布料将他们的好身材勾勒出来,就连肌肉的走向都一清二楚。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好一幅美男杀鸡图。 周应淮原本正在摁着不断扑腾的老母鸡,听见开门的动静,就抬了一下头,见是她,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低声喊道:“秋秋。” “哥,你用力一点儿,别让它动啊。”周应臣虽然会做饭,但是显然没干过杀鸡这种事,眉眼间全是惊慌失措。 程方秋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但是不敢站得太近,她穿的都是最近刚买的新衣服,可不能溅上鸡血了。 “刀给我。” 周应淮受不了周应臣在那儿磨磨蹭蹭,直接抢过刀,眼疾手快地在鸡的脖颈上划了一道口子,没一会儿鲜红的鸡血就顺着那处伤口流了出来,滴在装有糯米的碗里,等会儿一起下锅煮了,就能做成清香浓郁,软糯可口的鸡血糯米饭。 场面有些血腥,程方秋往后又退了两步,差点儿撞到程学峻身上。 “姐你小心点儿,我手里提着烧水壶呢。”程学峻被突然变换脚步的程方秋吓了一跳,连忙将烧水壶换了一只手提。 程方秋也吓到了,赶紧退到一旁站好,“怪我,我没看路。” 拍了拍胸脯,等心跳稳定下来后,她又下意识地问道:“烧热水干什么啊?” 现在还没到烧洗澡水的时候吧? 程学峻将烧水壶提到周应淮他们身边停下,有些怪异地看了程方秋一眼,“给鸡拔毛啊,去年过年的时候,你还帮忙拔过呢,忘记了?” 听见这话,程方秋心里咯噔一下,见周应淮他们都看过来,她强装镇定地笑了笑,“我这不是被吓到了,一时间脑子没转过来嘛。” 像是害怕被怀疑,她还补充了一句,“我当然没忘记。” 好在其他人根本就把这件小事没放在心上,都去关注给鸡拔毛了,程方秋站在原地重重呼出一口气,脸上紧绷的神情也放松下来。 周应淮抬起头,刚想叮嘱程方秋去旁边坐着,就看到了这一幕,所有的话都止在了嘴边,他眸中闪过一丝晦涩不明,没等他细想,就被一旁大呼小叫的周应臣给勾走了心神。 “哥哥哥,血溅到我眼睛里了。” “去用清水冲,别叫。” 他一把抓住周应臣的胳膊,将人抓到一旁,用冷水帮他冲洗,正想胡乱帮他擦两把,一旁就递过来了一块毛巾。 “你手上也是血,越擦越脏,用这个。”程方秋早在听到周应臣叫的第一时间就去找了干净的毛巾过来,现在正好能用上。 周应臣还不能完全睁开眼睛,听到这话,连忙感激道:“谢谢嫂子。” 周应淮随手将毛巾覆在周应臣脸上擦了两把,见他没事了,便收回了手,扭头冲着程方秋柔声道:“还困不困?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嗓音当中丝毫不见面对周应臣时的不耐烦。 “太热了,睡不好。” 程方秋已经将来时的麻花辫换成了丸子头,碎发也用发夹给夹住了,她现在是恨不得把所有头发都给盘上去。 在城里吹了两天风扇已经养成了习惯,现在一天不吹都浑身难受,汗贴在身上黏黏糊糊的,很不爽利。 周应淮皱了皱眉,“怪我,应该买台风扇带回来的。” “我也没想到有这一茬,下次回来的时候买吧,刚好加在那些彩礼里面。”程方秋俏皮地冲周应淮眨了眨眼睛。 “好。”周应淮点头应下,但是脑海中却倏然想起一件事,“公社的供销社好像有卖风扇的,等会儿我去看看。” “这么热的天,来回跑多麻烦啊。”程方秋没想到周应淮这么重视这件事,她呐呐张了张嘴。 周应淮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我去借大队长家的自行车,来回很快的,不然晚上没有风扇,睡觉更难受,买了以后爹娘和学峻也能用。” 想到这儿,他又问道:“爸妈给的那些票你带在身上的吗?有几张电风扇票?” 那本票据本子价值不菲,这年头有没有监控,放在家里万一丢了都没地方说理去,程方秋走的时候自然是带在身上了,听见这话,连忙点了点头,“我还没数过,我去看看。” “行。” 周应淮洗干净手,跟着她进了屋。 程方秋把贵重物品都放在包包隐形内侧的,她拿出装满票据的本子认真数了数,一共有两张电风扇票,周应淮全拿走了,还顺手抽走了一张自行车票和一些其他票据。 “老婆,钱。”周应淮要起钱来,双手掌心向上,窗外的阳光洒进来,衬得他双眼亮闪闪的,像是洒满了星尘。 程方秋也不知道大概的数目,就试探性地数了几张大团圆出去,可是放在他掌心后,他却摇了摇头,“老婆,不够。” 他望着她的眸子越来越明亮,软着声音喊“老婆”,像是裹了蜜糖一样,完全让人拒绝不了。 程方秋感觉自己就跟富婆在包厢撒钱一样,一张一张往他掌心里放钱。 就连什么时候他悄咪咪凑到她跟前了都没发现,等到她还想拿钱的时候他按住了她的手,脸上也露出了笑意,长睫轻抬,哑声道:“够了,老婆。” 像是知道她对这个称呼没有抵抗力,并且十分受用,他每句话都要带上这两个字,程方秋轻咳两声,收回了钱包,视线也跟着下滑,落在他手上。 他掌心里捏着一沓钱,锋利的边缝抵在他虎口处,印出一抹红痕,而在旁边还有一小圈清晰可见的牙印。 她抿了抿唇,没忍住心软地问道:“疼不疼?” 周应淮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程方秋被他的动作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轻蹙眉头,“嗯?” “不疼,但是想让老婆心疼我。” 面对他突然的直白相告,程方秋有些无措,往后退了一步,手指撑住桌沿,骨节溢出些许白,她眼珠子飘忽地转了转,嗓子发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告诉他就算他不那么说,她也是心疼的? 不,不,不,这样他还不得把尾巴翘上天去? 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就见周应淮倏地暗了眸色,睫毛下垂,眼尾可怜巴巴地沁出些许薄红,似乎比鲜艳的血迹还要刺眼。 “老婆,我知道昨晚是我的错,我不该反复去碰同一个地方,也不该……” 话还没说完,就被堵在唇边。 第76章 勾她沉沦 房间不大, 两人这会儿都在窗边,光亮顺着缝隙钻进来,洒在身上, 有种懒洋洋的温暖。 她早上擦过雪花膏, 掌心还存留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覆在他唇瓣上,那股香味连带着她的体温一点点往他心尖上钻。 “周应淮!你疯了?别乱说话, 外面还有人呢。” 程方秋脸颊慢慢发红,秀气的眉头都蹙成了一团, 她慌乱地往顺着窗户缝隙往外面看, 生怕被别人听到这等虎狼之词。 但是他却好似根本就没将外面的喧嚣放在心上, 甚至毫不收敛地往她身边又靠近了些, 大掌握住她细弱的腕骨, 顺势将半张脸都埋进了她的掌心, 轻轻蹭了蹭。 唇红齿白的俊朗面孔近在咫尺,浓密的黑睫轻扫肌肤, 让人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刚挪开半寸距离,可很快他又贴了上来。 “老婆。” 尾音上扬的弧度充分表明了主人此时的享受,呼唤的话语落下, 他也睁开了阖上的眼睫, 一眨不眨地望着她,那深不见底的眸光里像是一片汪洋, 裹挟着巨浪, 勾着她往深渊沉沦。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说了。” 话是这么说,可眼神当中却带着几分藏不住的小委屈, 像是在控诉她为什么要突然压低声音凶他,明明他是在诚心道歉。 程方秋一时间熄了火,看着他贴在她掌心的脸,突然觉得对着这么一位极品大帅哥,好像没什么好计较的,反正刚才骂也骂过了,现在就好好讲道理就行了。 于是她动了动手指,指腹摩挲过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手感意料之中的好,光滑又柔软,她没忍住多摸了两把才道:“道歉就道歉,别说得那么……” 顿了两秒,她才想到一个合适的词:“详细。” “但是之前你不是说夫妻之间有什么就说什么,及时解决问题,不要藏在心里吗?”周应淮像是不懂,面上闪过一丝迷茫,于此同时,他主动调整了一下脸的角度,好让她摸得更舒服。 要是他有尾巴的话,这会儿肯定在半空中晃来晃去……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程方秋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再加上面对周应淮有理有据的回问,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支支吾吾半天,才回答道:“这种话只能我们两个小声说,不能有被别人听到的可能性,不然多难为情啊?” 说着说着,她突然觉得此时此刻怎么这么像是在教小学生? 但是,周应淮这么聪明,这么简单的道理能不懂? 脑海中有一抹灵光一闪而过,她瞪大眼眸,刚要说话,就见原本还乖乖蹭着她掌心的男人这会儿倏然俯身压过来,她的后腰抵在桌子上,往后弯折,有一缕发丝挣脱掉发卡的禁锢垂落下来拂过脸颊,泛起阵阵痒意。 “是这样吗?老婆?” 耳边紧跟着响起一道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最后两个字似乎被刻意揉碎了,再缓缓吐出来的,格外性感磁性,平白撩动人的心弦。 大脑有片刻的呆滞,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还没反应过来,周应淮突然抽身离开,下一秒虚掩着的门被人从外面完全推开,程学峻探进一个脑袋,“姐夫,应臣哥问你鸡拔毛了是直接剁成小块,还是一整只鸡下锅?” “我马上过来。”周应淮一边将钱票收好塞进兜里,一边往门口走去。 程学峻眼珠子转了转,视线落在程方秋脸上,惊呼道:“姐,你脸怎么这么红?” “太热了。”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又快又急,反而有些欲盖弥彰的心虚。 程方秋懊恼地闭了闭眼睛,一抬头就对上了周应淮那带着浅浅笑意,仿佛看破一切的眼眸,指尖不由自主地抠了抠掌心,但很快就想起这是刚才摸过他脸的手,瞬间又跟过电了一般松开。 “那别在屋里待着了,更热。”程学峻丝毫没怀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还热心建议道:“去堂屋,堂屋凉快。” “好。”程方秋收好桌子上凌乱的东西后,跟着一起走了出去,心里不禁暗暗腹诽自己这“抵抗力”真是越来越差了,几乎只要周应淮这个男妖精勾勾手指,她就能上钩。 中午做饭是丁夕梅和周应淮两个掌勺,其他人就在厨房打下手,气氛和乐融融。 一顿饭吃得大家心满意足,尤其是程学峻这个小吃货,幸福得眼泪都快滚出来了,直呼这菜色比过年的时候还丰盛。 看他吃得香,其他人都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 程方秋觉得要是放在后世,程学峻随便开个直播间干吃播,肯定都能实现财富自由! 饭后,周应淮和周应臣出了门,说是要去公社供销社看看有没有风扇卖,丁夕梅本来是要拦的,但是却被程方秋给率先拦住了,一把将人拽回了堂屋。 “秋秋,你们这次回来都破费这么多了,爹娘不用你们再买别的东西了。”丁夕梅皱了皱眉,还想去把周应淮他们给追回来。 程保宽也难得开口劝道:“是啊,应淮之前买的那些我们都放在屋里的没动,这次又买了这么多,堆都堆不下了,乡下就白天热,晚上还是挺凉快的,这都八月了,就算买回来,也吹不了多久了,别浪费那个钱。” 见状,程方秋将大门堵得死死的,摇了摇头。 “哎呀,钱赚回来就是要花的,及时享受才是正理,就算不吹,放在角落里吃灰都行,爹娘你们怎么这么奇怪,别人家都是生怕女儿嫁人了不回来孝顺爹娘的,怎么换到我们家,就是把女儿的孝顺往外推的?” 丁夕梅和程保宽对视一眼,叹了口气,“爹娘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就是担心你们小夫妻会因为这个闹矛盾,这钱要是闺女你自己赚的,爹娘肯定不往外推,但是这钱都是应淮的,你这么给我们花钱,次数多了,他……” “你们就放心吧,他没意见!这风扇还是他自己主动说要买的。” 程方秋知道他们担心什么,做爹娘的总比儿女考虑得要更周全和长远,生怕自己拖累了儿女,影响儿女的生活。 可是爱都是相互的,他们对她这么好,她当然也要回报。 “爹娘你们没忘记当初周应淮来我们家说的那些话吧?” 他们当然没忘记,到死都不可能忘记,因为就是那些话让他们看到了周应淮的真心诚意,所以才会同意把宠爱了这么多年的闺女嫁给他。 “他说要一辈子对我好,可不是空口白话,我们一领证,他就把所有财产都交到我手里了,我想怎么支配就怎么支配,他都依着我,这么多天家里的所有家务他都全包,没让我动过手。” “他家里人也很尊重和喜欢我,给了我很多东西,这手表就是我婆婆送我的,还有那些特产也全是周应臣从京市亲自提过来的。” “我们结婚了,夫妻本就是一体的,他的爹娘现在是我的爹娘,我的爹娘也是他的爹娘,我拿他赚的钱孝敬我们的爹娘,有什么问题?” “你们可别把我们的心意再往外推了,开开心心接受,我们也高兴,再说了,我又不是不挣钱,我现在每个月的工资到手也不比周应淮少。” 只不过因为入职时间太短,她还没收到钱罢了。 但是和徐琪琪一起搞的服装设计事业却到手了一部分钱,不多,但也顶的上厂里普通实习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程方秋一口气说了那么多,丁夕梅和程保宽都认真听进了耳朵里,眼睛有些酸涩,说不感动是假的,闺女这么孝顺,女婿和女婿对闺女又这么好…… 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等等,秋秋说她开始挣钱了? 丁夕梅没忍住追问了一句,“是不是上次应淮说的配偶福利?你现在也在机械厂上班?” “不是,在厂里上班多无聊啊,我现在在照相馆工作。” 程方秋这才想起来没跟他们说自己已经开始上班的事情,不由懊恼地拍了拍额头,“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见到你们高兴了。” “姐,你怎么去照相馆工作了?”程学峻凑上来,刚才他们大人说些严肃的话题,他一个小屁孩插不上嘴,所以一直跟以前一样安安静静在旁边听着,直到现在才敢问上一句。 “我公公婆婆他们想要看看我和你姐夫的合照,我们就去照相馆拍了照片,人家见我条件不错,就让我去上班。”程方秋简单两句话掠过,就转移了话题,“这次去省城,刚好带你们去我单位看看,顺便拍一张全家福!” 之前家里条件一般,好几年才会舍得花钱去县里照相馆拍一次照片,但现在不同了,想拍几张拍几张,而且她自己就是照相馆员工,还有员工福利折扣,她要给家人多拍几张。 尤其是她娘丁夕梅,长得这么漂亮有韵味,浑身的气质更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故事感,简直是为镜头而生,到时候她亲手给她做个造型,拍出来的效果绝对很震撼! 光是想想就觉得激动,这是摄影师遇到好的模特才会产生的感觉。 “姐,你可真厉害!这么快就有正式工作了!” “爹娘为你感到骄傲。” 丁夕梅他们只当程方秋是照相馆的一位普通员工,没往深处想,一家人脸上都带上了掩盖不住的笑意,他们是真高兴。 程方秋见他们开心,唇角不由往上勾了勾。 对了,说到照片,她和周应淮寄出去的那些东西公公婆婆应该已经收到了吧?等回荣州了打电话问问,别中途出现什么差错了。 * 京市东城区福光街上全是老银杏树,正值夏季,枝叶郁郁葱葱,抬眼望去能依稀瞧见一片红墙黄瓦。 各种老胡同纵横交错在四合院之间,轿车只能开到胡同口就再也进不去了,一个穿着灰色套装的中年女人不等司机下车,就自己急匆匆地率先一步打开了车门。 “不用等我了,回去吧。” “刘局长,我帮你搬进去吧。” 刘苏荷摆摆手,关上车门后,自己将东西抱起来顺着胡同往里走,路上遇到一两个熟人,互相打过招呼后,难免问起她抱的是什么。 “儿媳妇儿给寄的东西,都说了不用准备这么多,非要准备……” 话是这么说,但是眉眼间全是笑意,一看就是欢喜的不得了,能住在这附近的都是成了精的狐狸,哪能看不出来,自然愿意顺着说些好话。 “哎哟,那是她孝顺你们呢,我那媳妇儿啥时候有这么贴心,就真是烧了高香了,应淮的眼光准没错,一听那姑娘就是个好的,什么时候带回来让我们这些叔叔婶子见见?” 刘苏荷叹了口气,“应淮的工作性质你们也知道,恐怕只有过年的时候了。” “不急,总有见面的那天,你这是要去你爸妈家吧?我就不拉着你聊了,改天来我们家喝茶。” “行。” 这么一耽误,刘苏荷手臂都被东西压得有些酸了,她不由加快了前行的速度,终于到了一座四合院门口,她先把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地上,然后才抬手敲门。 没多久就有一个看起来老实憨厚的中年女人小跑着过来开了门,见到是刘苏荷,脸上浮现一抹惊讶,“刘局长?这个点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爸妈。”刘苏荷笑着回了一句,然后指着地上的东西,“郑阿姨,快搭把手,可累死我了。” “哦哦好。”郑阿姨顾不上惊讶,连忙把地上的包裹搬起来,见自己能搬动,就没让刘苏荷沾手了,刘苏荷也没勉强,揉了揉酸疼的胳膊,一边往四合院里走,一边问道:“二老在家吗?” “在的。”说完,郑阿姨顿了顿,又补充道:“您也是赶巧了,周首长他们刚从隔壁院子回来没多久。” 刘苏荷脚步滞了一秒,才继续往前走。 这座四合院算是周家半个老宅,自打周老爷子退下来后就一直和周老太太住在这儿,面积大,就他们二老,自然是寂寞无聊的,所以当初二弟一家借此搬过来,她和志宏也就没有插手,毕竟老人年纪大了,确实需要陪伴。 而他们因为工作原因,根本不可能搬到这儿来住,只能周末过来看看。 只是时间一长,二老却糊涂起来,心居然开始偏了。 尤其是隔壁那对双胞胎孙子生后,周老爷子和周老太太更是恨不得搬到隔壁院子住去。 要是普通的兄弟之间,她不会这么计较老人的厚此薄彼,但是就老二那一家子,根本就不配! 想到这儿,刘苏荷呼吸都不顺畅了两分。 穿过游廊花园后就到了后院,刘苏荷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在亭子里剪着盆景的周老爷子,她调整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上前打了声招呼。 “爸。” 听到声音,周复强回头,见是刘苏荷脸上带上了两分笑意,不由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老大媳妇儿来了?” “妈呢?”刘苏荷见石桌上掉满了松树枝,她也不嫌脏,直接掏出手帕把桌子清理出来一部分,然后才招呼郑阿姨把东西搬过来放下。 “厨房炖了汤,她去盛了,等会儿你也喝点儿。”周复强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刘苏荷的动作,见她这么宝贝这个包裹,不由产生了些许好奇,“这是?” 刘苏荷却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卖了个关子,笑着道:“我去厨房帮忙,等会儿妈来了,咱一起看。” “行。”周复强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将那盆修剪了一般的盆景抱下来,先放到了一旁的地上,随后坐在椅子上等候,视线却难免落在了那个包裹上。 好在没多久,刘苏荷和杨桃心就一起有说有笑地从厨房走了过来。 杨桃心也是一眼就看到了石桌上的大家伙,偏头看向刘苏荷,“你拿过来的?” 一旁的郑阿姨笑着道:“刘局长从胡同口抱过来的,可重了。” “你这孩子,我们这儿啥也不缺,以后可别搬这么重的东西来了,这么热的天,出了一身汗多难受啊。”杨桃心不免有些心疼,她最喜欢这个大儿媳妇儿,有头脑,又有出息,有她当年的风范。 “我知道,但是这可是你们孙媳妇儿寄过来的,意义不一样,我肯定要亲自送过来。”刘苏荷将手里的托盘放在石桌一角,笑着回答。 但是话音落下后,杨桃心和周复强脸上的神情都淡了一些。 刘苏荷却像是没看到一样,自顾自拿起周复强先前随手扔在一旁的剪刀,将包裹拆开,“我刚才粗略看了一眼,都是荣州那边的特色,秋秋是用了心的,而且还有他们小两口的照片。” 一听有照片,杨桃心和周复强对视一眼,勉强提起了一丝兴趣。 “我们家应淮不知道修了几辈子福,居然能娶到这样天仙一般的姑娘。”刘苏荷知道他们想看什么,当即就把装着照片的信封递了过去。 天仙? 杨桃心和周复强都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有些漫不经心地打开信封,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周应淮的单人照。 “应淮这张照片拍的还不错。”杨桃心指腹在照片上滑过,由衷夸了一句。 周复强也夸了一句,“摄影师是个有水平的。” 见他们都不急着看下一张,刘苏荷眉头轻蹙,但是也没有催,而是在旁边附和了两句。 终于,杨桃心打开了下一张,是一个端坐在椅子上的女同志,看清她的长相,两人眸光都是一亮,面上闪过难得的惊艳之色,脑海中闪现出刚才刘苏荷的评价,的确跟天仙似的。 再多看几张,其中不乏有两人的合照,但纵使他们自诩老周家的基因好,周应淮也是百里挑一的俊小伙,可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个小姑娘面前,他成了陪衬。 她美得是那么张扬明艳,漂亮到像是从画中走出来一样。 “确实生得好。”杨桃心呢喃出声,她顿了顿,抬头看向刘苏荷,就捕捉到了对方眼中那从未掩饰过的得意和炫耀,这才后知后觉猜出刘苏荷来这一趟的目的。 送东西是假,让他们看看孙媳妇儿长得有多出众才是真。 “应淮和秋秋都生得好,以后有了宝宝还不知道有多好看。” 闻言,杨桃心和周复强不禁顺着刘苏荷的话往下想,心中也多了几分期待。 田春英听到动静赶过来时,听见的就是刘苏荷这句话,两眼一黑,差点儿气晕过去,这话里藏刀对着的是谁,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 他们家长得都不丑,可为了扶持她男人压过大房一头,她逼着自己儿子娶了现在这个儿媳妇儿,儿媳妇儿家世好,学识也不错,但就是长得有些磕碜。 但是在丈夫的前途面前,什么都不重要。 谁曾想,最后压也没压过,还让儿子暗地里记恨了她两年,如今更是生了两个眯眯眼和塌鼻子的孙子!好在现在年纪小,养得胖嘟嘟的,倒也能称得上一句可爱。 至于长大后会如何…… 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这件事一直都是她的心病,平时大家也不会提出来戳她的心,再加上二老喜欢小朋友,经常过来陪着逗乐,她便渐渐淡忘了这件事,看两个小孙子也越来越顺眼。 如果没有听到刘苏荷的这句话,她也不会知道原来一切都是自己在自欺欺人,她不光在意,还在意到骨子里了。 咬了咬牙,调整了一番情绪,这才扬声喊道:“嫂子啥时候过来的?” 刘苏荷一听到这讨人厌的声音就差点儿没维持住面子功夫,冲她翻个白眼了,但到底是没彻底撕破脸,而且二老还在这儿,她忍了忍,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刚来没多久。” “今天留下来吃饭吗?我那儿今天刚好买了嫂子你最喜欢吃的鲫鱼,准备炖豆腐呢。”田春英也笑,嘴角的弧度却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话说的,不知道还以为整个四合院都是他们家的呢。 刘苏荷才不惯着她的臭毛病,笑得更开心了,“不用了,我在爸妈这儿吃。” 田春英笑容僵了一瞬,下意识地朝着杨桃心看过去,果然就瞧见老太太沉下了脸,想到她最讲究这些,不禁咽了咽口水,干笑两声,余光瞥见桌子上存在感极强的包裹,猜到什么,上前两步道:“郑阿姨家里又寄土特产来了?” 这话一出,场面有一瞬间的安静。 第77章 汗水湿透 “不是……” 郑阿姨一听话题扯到自己身上了, 想撇清关系,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感觉说什么都不对, 急得一脑门都是汗。 反倒是刘苏荷像个没事人一样不紧不慢地上前, 然后将包裹里面精心挑选和整理后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 大大方方微笑道:“我儿媳妇儿特意寄过来的荣州特产,弟妹要是感兴趣的话, 给你拿一点儿回去?” 两者对比,高低立现。 杨桃心轻飘飘抬眸看向田春英, “眼睛不好, 就去胡同口配一副老花镜。” 听见这话, 田春英捏紧了掌心, 她才四十刚出头的年纪, 哪里用得着老花镜, 这话是老太太在警告她说话要有分寸。 但是凭什么! 刘苏荷能暗讽她孙子长得不好看,她就不能阴阳怪气刘苏荷儿媳妇儿是乡下人出身?这未免也太偏心了! 而且老太太自己不是也不满意周应淮娶了个外省媳妇儿吗? 于是田春英不死心喊道:“妈。” 杨桃心不满地皱起眉头, 冷声道:“郑阿姨。” 站在杨桃心身后的郑阿姨立马上前,对着田春英道:“厨房里还有汤,我和您一起端到西院去?” 田春英知道这已经是杨桃心发火前给她的最后一次台阶了,她视线转了一圈, 在看到早已脸黑如碳的周老爷子后, 到底是不敢再胡搅蛮缠,咬唇应道:“行。” 两人离开后, 庭院里恢复安静。 杨桃心将手里的一沓照片放在桌子上, 侧头对一直站着的刘苏荷道:“坐吧。” 语气有些生硬,但比之刚才对着田春英时已经算是轻柔了不少,刘苏荷不敢拿乔, 当即乖乖坐下,见杨桃心要给她盛汤,连忙从她手里接过汤勺,拿起小碗,给三人一人盛了一碗。 “炖了一下午了,最是补气血,你工作忙多喝点儿。” “谢谢妈。” 三人喝了一多半,才放下碗勺。 杨桃心擦了嘴,等回来的郑阿姨把桌面收拾干净后,才漫不经心地伸出手在桌子上的那堆东西里翻阅了几下,颔首道:“还算有心。” 有时候从送礼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大致脾性,这堆东西里面不缺心意,也不缺价值,齐全周到,让人挑不出错来。 虽然不知道这其中有几分周应淮的手笔,但是多多少少也能看出他们这位孙媳妇儿不是个蠢的。 “是啊,有时间让她跟您二位通个电话?”刘苏荷小心翼翼地试探。 杨桃心瞥了一眼刘苏荷,后者讪讪抿了下唇,没再开口。 “苏荷,既然应淮自己选择了结婚对象,并且已经领证了,那她就是我们周家的人,过年的时候带回来见见,通电话就不必了。” 刘苏荷心里咯噔一下,喜忧参半,喜的是老太太这话算是认下了秋秋的身份,忧的是她这态度模棱两可,显然是没有真正认可,只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低了头。 看来到时候还得靠秋秋自己。 老太太是难搞了些,但是一旦真的获得了她的认可,那就是当眼珠子疼,她这个人最是护短,等日后秋秋和应淮回了京市,也能有个强有力的依仗,不,是双重依仗。 要知道老爷子这个人虽然平时不怎么说话,但是一到关键时候,无一例外全站在老太太那边。 * 远在萍乐村的程方秋压根就不知道婆婆为自己做了那么多,她正看着周应淮和周应臣扛回来的三台电风扇,一台收音机还有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发呆。 这两兄弟是去公社的供销社进货了? 他们这种山沟沟里,平均一个月能卖出一单这种货品都算不错了,可是他倒好,一次性买了这么多回来。 “赶紧把院门关上。”程方秋赶紧使唤已经傻了的程学峻去关门,后者足足愣了好几秒方才回过神,把外面那群看热闹的吃瓜群众给拦在了外面。 感觉黏在身上的目光消失了,程方秋松了口气,然后抿了抿唇,问道:“你买这么多干什么?” “一个房间一台,刚刚好。”周应淮满脸无辜地回答。 虽然看起来多,但是细数下来,却发现刚好满足需求,程方秋点了点头,暗暗夸了一句,想得真周到。 “家里没那么多能插线的地方啊。” 程保宽挠了挠头,原本想说这些他们不吹风扇,没必要买那么多,可是转念又想到不久前闺女才教训他们要懂得接受,便咽下了涌到嘴边的话,转而说起了现实问题。 “这都是小问题。”周应淮拿出买回来的相应工具,撸起袖子就干了起来。 “爹,你别忘了姐夫可是技术员。”程学峻说完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周应淮身后帮忙去了,全然一个小尾巴。 程保宽被自己儿子嘲笑了一嘴,不免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然后也跟上去帮忙。 男人们都去凑热闹了,丁夕梅则是抓住这个空档,一把揪住也要去凑热闹的程方秋,“秋秋你过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啊?”程方秋有些迷茫,但还是乖乖跟着丁夕梅往房间里走去。 两母女进了屋,丁夕梅又把门窗都给关上了,确保外面没人,然后才神秘兮兮地拉着程方秋坐到了床边。 “娘,你要跟我说什么?” 明明早就想好该怎么说了,但是此刻和闺女单独共处一室,丁夕梅倒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犹豫片刻后,还是轻咳一声缓缓问道:“秋秋,你和应淮是不是已经……” 那几个字在嘴里咀嚼了好几下,才吐出来,“圆房了?” 闻言,原本还悠闲自在的程方秋顿时被吓得瞪大了眼睛,颊边瞬间爬上两朵红晕,并且那抹绯红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耳朵和脖颈处蔓延。 打死她她也想不到她娘把她拉进房里要说的悄悄话是这个啊! 还没想好该怎么回,就听见丁夕梅又道:“娘已经看出来了,应淮手上那个伤口应该不是工作当中受的伤,而是……” 显然丁夕梅十分不好意思说这些,她一张脸也红了个七七八八,后面的话更是没有说出口,而是转了话头,“娘跟你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说以后你和应淮要注意些,万一被别人看到,不太好。” 这个年代对于男女关系的开放度还不高,就算是夫妻在外面也要保持适当距离,如果被人看到欢爱痕迹多多少少有碍名声,尤其是对女孩子的名声影响严重。 程方秋整个人像是煮熟的虾米,一个劲地点头,“我们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见程方秋都快把头埋进地缝里了,丁夕梅轻柔地拍了拍她的头,“这些话我早该跟你聊一聊的,是娘没想周到,好在现在说也不晚。” “娘。”程方秋像只小鸟一样扑到丁夕梅怀里,小脑袋蹭来蹭去撒着娇。 两人就着羞人的话题聊了一会儿,丁夕梅想到什么,“你们有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听见这话,程方秋诚实地回答道:“我们没聊过这个事情,我是想顺其自然,他应该也是。” “嗯,这种事情急也急不来,顺其自然是最好的。” 聊到这个,程方秋下意识地将手覆在小腹上,这里此时平坦一片,但是只要一想到这里未来有可能会孕育一个她和周应淮的孩子,她就感觉里面有些微微发烫,心脏也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 生孩子?说不害怕是假的,毕竟前世身边和网上那么多伟大的妈妈告诉了她生育有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疼痛,变丑,变老…… 但是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她一方面害怕,一方面又忍不住期待自己生出来的崽崽会长什么样子,她长得这么漂亮,孩子肯定丑不到哪里去吧? 有一个长得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软糯团子甜甜软软地喊自己妈妈,那场面光是想想就觉得心都要化掉了。 而且她自认和周应淮的脾气性格都不错,物质条件也不差,完全可以给宝宝提供一个优渥的生长环境。 一切都很完美,就是…… 程方秋忍不住咆哮,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没有一种技术能让人直接无痛当妈啊? “你不在的这些天,你这些被子我都洗了,还时不时拿出去晒过太阳的,晚上直接睡就行。”丁夕梅指了指程方秋的床,然后大概比划了一下,微微皱了眉头,“是不是有点儿小了,你和应淮能睡得下吗?” 闻言,程方秋朝着身后看了一眼,确实有点儿小,睡她一个人绰绰有余,还能在上面打滚儿,但是周应淮身高腿长的,再加上他肯定有些挤了。 “将就睡吧。”都这个点儿了,明天还要去省城,想折腾都没时间折腾。 丁夕梅显然也想到这个了,便道:“等从省城回来,我让你爹找木匠重新给你们打张床。” “行,我们去看看他们弄好了没。”在房间里待久了,还是有些热的,要是周应淮他们把风扇弄好了,就可以吹电风扇了。 捣鼓电路这种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其他人都不懂这其中的知识,不敢乱动,所以说是有一堆人帮忙,但其实动手的还是周应淮一个人,他在整个屋子里窜来窜去,搬着梯子爬上爬下,就没个停歇的时候。 等全部弄好,周应淮已经浑身都是汗了,衣服都打湿了一大片,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将开始转动的电风扇对准了程方秋,挑眉轻笑道:“怎么样,凉不凉快?” “凉快。”程方秋心疼地扯过他,让他也吹吹风。 周应淮咧着嘴笑了笑,没躲开,然后冲着周应臣道:“你去试试其他房间通上电了没有。” “我们也去试试,应淮你辛苦了,快回房间休息一会儿。”丁夕梅说着,又是给周应淮倒水,又是递毛巾。 “谢谢娘。”周应淮接过来喝了一大口,就一股脑都塞到了程方秋手里,然后单手提起一台风扇,“我找衣服去洗个澡了再躺一会儿。” “烧水壶里还有热水,浴室让秋秋领着你去。” “行。” 其他人都跟着周应臣去丁夕梅他们房间试其他的两台电风扇去了,而周应淮则是揽住程方秋的肩膀将人往她的房间带去。 “都是汗,别往我身上蹭。”程方秋嫌弃地推了推他的手,后者没脸没皮地反而凑得更近了,“你闻闻,臭不臭?” “周应淮你是不是找打?”程方秋屏住口鼻,拿着毛巾就往他胳膊上甩去,他故意抖了一下手,电风扇差点儿摔到地上去。 程方秋倒抽一口气,见周应淮眼疾手快地接住电风扇方才安下心来,没敢再打他,只能用愤怒的眼神表达自己的不满。 见状,周应淮喉间溢出浅浅的笑,伸出手推开门,将电风扇在桌子上摆好,然后插上电,就见电风扇平稳转了起来。 他面对着电风扇,随手撩起衣服下摆擦了擦额角的汗,宽肩和魁梧的后背微弓起,衬得那两道窄腰线条越发流畅,再往下是饱满的翘臀和一双修长有力的长腿。 性张力直接拉满。 程方秋看得瞳孔微微放大,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殊不知这细微的动静在格外安静的房间内却显得十分明显,可等她察觉到这点,想捂嘴的时候却晚了。 只见周应淮擦汗的动作顿了顿,然后侧过头,一双深邃的眼眸精准无误地捕捉到她,剑眉轻挑,唇角勾起的弧度渐渐放大。 他撩着衣角的手又往上大幅度扬了扬,一大片偏白的肌肤暴露在眼前,莹润的汗珠在上面隐隐发出亮光,健硕的胸肌,块块分明的腹肌,还有…… 因为风吹和自身条件的原因而撑起的一片存在感极强的布料。 她盯着看的时间越久,周应淮眼尾的薄红就越深。 “毛巾给你。”程方秋倏然回过神,红着脸一把将毛巾塞到他手里,后者不满地开口,“你不帮我擦?” “你不是要去洗澡吗?赶紧去,浴室就在后院,很好找的。”程方秋只感觉浑身都在被火烧,懒得理会周应淮的控诉,给他找了一套衣服后,就将人从房间内赶了出去。 靠在墙上深呼两下方才感觉心脏跳得没那么快了。 谁知道周应淮却去而复返,从窗户那儿探出一个脑袋来,低声道:“一起洗?” “滚。” 话音刚落,外面的人立马不见了踪影,显然就是逗她玩的。 程方秋咬牙,觉得最近的状况有点儿不太妙,她怎么会三番五次着了周应淮的道呢?男色的诱惑力就这么大吗? 嗯,好像是有点儿大,女人嘛,平时压力重,搞点儿优质男色尝尝解一解压,再正常不过了。 自我安慰一番,程方秋才半躺在床上想休息一会儿。 风扇呼呼吹,在炎热的夏天就宛若一首安眠曲,没多久她就睡着了,迷迷糊糊当中感觉身侧挤过来一块大香皂,又香又滑,就是有点热,像个大火炉。 但是再往里面去,就是贴着旧报纸的土墙,两相对比,她还是皱着眉选择了大香皂。 刚洗完澡回来的周应淮躺在床沿边上,就这么看着她在床上滚过去,又滚回来,最后用双手双脚缠上他。 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后变得有些粗重,一只手搭在额前,深呼吸好几次,才把那股欲念给压下去,伸出手将人搂进怀里,捏着那截细腰睡了过去。 只是这觉睡得实在不安稳,床太小了,几乎是彼此有任何动作都能感知到,而他怕弄醒她,基本上维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而她却截然相反,动来动去,总之十分不安分。 好在没多久外面就响起了丁夕梅喊着吃晚饭的声音,中断了这场折磨的小憩。 “周应淮。”她刚醒,嗓音有些哑,又轻又软,跟小猫儿在挠痒痒似的,让人心里躁得很,他本就憋着一口气,这会儿再也忍不了,扣着她的后脑勺,就吻了上去。 程方秋迷迷糊糊的大脑瞬间惊醒,但是却被他压着,根本没什么反抗的余地。 好在周应淮还有几分理智,逮着她狠狠亲了两口,就放过了她,然后把她抱起来,给她套上拖鞋,又帮忙整理了一下头发,推着人往外走去。 “你先去,我冷静冷静。” 冷静什么?程方秋眨巴了两下眼睛,余光瞄到什么,像是触电一样收回视线,飞快地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周应淮喉结滚动两下,站在风扇面前,吹了好一会儿才出了房间。 晚饭依旧很丰盛,吃完后,丁夕梅就带着他们出了门,得给这次能去省城参加婚宴的亲戚送请帖,因为省城远,能去的没几个,所以挺省事,没跑几家就完事了。 暮色将至,天边的夕阳渐渐落幕,转而被黑暗取代,田野间种植的农作物在晚风的吹拂下跳着妙曼的舞姿,令人忍不住驻足。 一家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目送太阳落山,才往家的方向走。 隔天一大早,大家就起了床,简单吃过早饭后,又将门窗锁好,便前去公社坐车,因为有了经验,这次去省城就简单了很多。 这还是程学峻第一次出远门,兴奋地趴在车窗边上都舍不得眨眼睛,但到后面还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到省城的时候已经不早了,考虑到家里房子不够住,程方秋早就看好了离机械厂最近的一家招待所,步行五分钟左右就能到,十分方便。 办理好入住,又一起去常去的那家国营饭店吃过饭后,基本上是什么精力都没有了,只想好好睡一觉。 而且第二天是周一,程方秋和周应淮都要上班,更需要好好休息,把他们送回招待所后,就回了家。 “放心吧,周应臣在招待所呢。” “我没什么不放心的,我就是太累了。”程方秋打了个哈欠,一想到这么累,明天还要上班,就想毁灭全世界。 周应淮帮她揉了揉肩颈,家里几天没回来,空气有些闷,他又起身把阳台的窗户给打开了一些,“我先去烧水,洗完澡,早点儿休息。” “好。”有这么贴心的人在身边,真是一件幸事,她只要躺在沙发上,等着去洗澡就行了,程方秋眸中闪过一丝欣慰,只是没多久那丝欣慰就变成了愤恨。 “一起洗,节约时间。”周应淮动作迅速地挤进了浴室,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程方秋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给了他一拳,但最后还是没能扭得过他,两人一起洗了个难得安分的鸳鸯澡,然后抱着睡了个难得安分的觉。 她累,他只会更累,大部分行李都是他提,事情也都是他忙上忙下去安排。 有这么个后盾在,完全不用担心会出什么岔子。 按照往常一样,周应淮要去上班的时候把程方秋给叫了起来,“早餐放在桌子上了,我昨天就交代了周应臣今天带着爹娘他们逛一逛荣州,顺便买菜回来,秋秋你下班后直接回家,今天在家里吃。” 程方秋一边快速往身上套衣服,一边点头回答道:“我都知道了。” 周应淮看着她那迷迷糊糊的可爱样子,没忍住凑过来亲了她一口,然后又揉了揉她的头,便提着公文包出了门。 程方秋抿了抿唇瓣,瞌睡去了大半。 去照相馆上班的流程已经熟记于心,她就算磨磨蹭蹭半天,还是卡点进了照相馆的门,热情地和孙红燕打了个招呼,后者是知道她回了老家的,一见她心情这么好,也勾了勾唇。 “秋秋,早上好啊。” “我带了我爹种的花生,等会儿分你一些。”程方秋冲她眨了眨眼睛。 “要分什么好吃的?”李智亮从拍摄区走过来,笑着打趣一句。 “花生,大家都有份。”程方秋大大方方拍了拍自己的挎包,然后问道:“今天人多不多?” “挺多的,还有人专门冲着你来的,听说你还没来上班,就说要下午来。”李智亮一说起这个,眼睛都亮了,看向程方秋的眼神就跟看福星一样。 自打程方秋来了,店里的顾客是实打实的在往上涨,口碑暂时还不知道,毕竟出成片需要时间,但是每一个被她拍过的人,就没有说不好的,至少中途的体验感不错。 照着这样下去,红梦照相馆的名声肯定会越来越好。 “看来今天又有的忙了。” 程方秋这话一出,门口就涌进来了四五人,一眼望过去,全是半大的少年,其中领头的那位最是惹眼,个子高,皮肤白,浓眉大眼,很是清俊。 哟,来了个小帅哥。 第78章 桌下的手 程方秋在看他们的同时, 他们也在打量她。 女人懒洋洋地倚靠在柜台边上,身材高挑玲珑,长发随意攀在脑后, 散了几缕碎发下来, 红白格子的收腰长裙将她衬得细腰腿长, 最吸引人眼球的是她那双藏着钩子的桃花眼,一颦一笑满含风情, 让人舍不得挪开眼。 “这就是强子说的那个美女摄影师?那小子居然没骗我们。” “这趟没白来。” 他们都是刚初中毕业的学生,因为都是一个班的, 关系很不错, 前两天一起约着出去玩的时候, 李强吹嘘自己在一家照相馆见到了一位温柔漂亮的美女摄影师姐姐, 自此魂牵梦绕, 觉都睡不好。 所有人都觉得是他在吹牛, 毕竟大家又不是没去照相馆拍过照,那些摄影师都是清一色上了年纪的老师傅, 而且基本上全是男的,就从来没遇到过女摄影师,更不要说美女摄影师了。 结果李强嘴硬得不行,非说没撒谎。 他们便打了个赌, 谁输了就请对方喝汽水。 正好今天袁铮要来拍照片, 于是他们就借着陪伴的理由来一探究竟,没想到李强他还真没说假话。 明明输了赌约, 但是几个少年却丝毫没有后悔, 而是站在门口,你推我,我推你, 都红着脸不好意思第一个往前走。 还是领头的袁铮看不下去,率先大步朝着柜台的方向走去,礼貌开口道:“你好,我是来拍照片的。” 有顾客来,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收了闲聊的心,孙红燕扬起笑脸,拿出登记表,“麻烦在这儿填写一下信息,缴费后就可以进去拍照了。” “好,谢谢。”袁铮拿起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袁铮长得出色,孙红燕不由多看了两眼,刚收回自己的眼神,就跟一旁的程方秋对上了视线,两人不约而同地弯唇笑了笑,看来大家都是一样的,没有人会不喜欢看帅哥美女。 程方秋站直身体,拍了拍李智亮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两人可以去拍摄区了,然后对着孙红燕道:“那我们就先过去了。” “行。” 程方秋一走,其他人才敢凑上来,有胆子大的直接趴在柜台上问:“等会儿是不是她给拍照啊?我们能跟着进去看看吗?” 孙红燕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微微笑道:“是的,但是拍摄区不允许一次性进太多人,如果不拍的话可以去那边坐着等一会儿,我们这儿拍照很快的,等你们朋友拍完就可以离开了。” 几个人明显有些犹豫,他们今天没打算拍照,毕竟拍一张照片不便宜,他们这个月的零花钱早就用得差不多了,但是如果不拍照,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思及此,有一个人快速开口,“我要拍!” “我也要拍!” 有了一个人带头,另外几个人接二连三地加入进来。 见状,孙红燕唇角的笑容加深了些,给每一个人都递了一张登记表,但是笔有限,只能排队用。 袁铮第一个填完,孙红燕让他直接去拍摄区就行,于是他便顺着程方秋离开的方向大步走了过去,绕过博古架,刚进去,就看到了一抹窈窕身影站在照相机前面,微微弯着腰调试机器。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身上,给周身增加了两分亮色。 听到动静,程方秋转头看向袁铮,“同志你好,站过去就行。” 袁铮在背景布前站好,有些忐忑不安,手指抓紧了身侧的裤缝,想要借此来缓解紧张,但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变得僵硬起来。 “头往右边偏一点儿,对,一点点,做得很好。” “笑一下,眼睛也要跟着笑,你笑起来很好看。” “肩膀往上抬一点儿,不对哦,太过了。” 不知不觉中那抹僵硬在温柔女声的安抚下渐渐得到减轻,可刚刚松了口气,就见她朝着自己大步走了过来,然后轻轻扶住他的肩膀,帮他调整了一下姿势。 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袁铮捏紧了掌心,耳尖瞬间爆红。 “就是这样,别动,马上就好了。”程方秋压根就没看袁铮一眼,赶紧跑回原位,趁机快速按下了快门,“好了,下一位。” 袁铮愣了两秒,然后飞快地跑出了拍摄区,下意识地叫了下一个人进去后,他就坐在了椅子上发呆,他吸了吸鼻子,感觉那股茉莉花的味道仍旧存在。 *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的时间,程方秋心里装着事情,跟李涛远打了声招呼,就提前下班了,她到家的时候,家里饭菜已经快做好了,是周应臣和程保宽一起下的厨。 见菜做得多,一家人也吃不完,程方秋干脆让周应臣再多做两个菜,今天聚个餐。 交代完后,她就骑了自行车去徐家把徐琪琪两口子给叫上了,正巧常彦安刚下班,还没来得及做饭。 上次医院的事情他们帮了大忙,程方秋一直说请他们吃饭,但没找到机会,好在现在也不算晚,想到这儿,她又找去了周应淮的部门,想让他把赵志高也给叫上,如果没有赵志高及时去把后勤部主管叫来,那事也没那么快解决。 这还是程方秋第一次来技术部门,不由多看了两眼,前年刚翻修的楼房,墙上刷着的白漆还亮堂着,看上去格外气派。 程方秋将车停好,盯着手表上的时间,见差不多了,才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下班时间一到,技术部门却没什么要下班的迹象,程方秋等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忍住探了个脑袋进去,大家都在埋头干着自己的事情,根本没人关注门口的动静。 程方秋目光转了一圈,没发现周应淮的身影,便将主意打到了坐得离门口最近的一位男同志身上,他眉头紧锁,正在埋头翻看文件,时不时在上面圈圈画画,看起来很是苦闷。 “同志,同志。” 程方秋轻声叫了两声,对方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看向她。 “你,你好,有什么事情吗?”男同志猛不丁对上笑得跟朵花一样的程方秋,话都快说不利落了,要知道他们这部门基本上全是男的,每天还要加班,根本没什么机会接触异性,所以突然看到这么漂亮的女同志,心跳都不自觉加快了两分。 可是下一秒,那点旖旎的心思全都消失不见。 “你好,我是周应淮的爱人,现在是下班时间了吧?我有事找他,你能帮我把他叫出来吗?”程方秋桃花眼微弯,轻柔开口。 闻言,他瞳孔放大,立马起身,“当然可以。” 眼前这位就是周技术员的妻子?他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刚才居然还在想…… 思及此,他懊恼地闭了闭眼睛,连忙转身朝着周应淮的办公室小跑而去,没一会儿周应淮就走了出来,几乎是他一出现,原本还在埋头苦干的人就立马抬起了头,也是这时候才发现门口的程方秋。 之前一起在萍乐村下过乡的人都认出了她,均好奇的偷偷伸长脑袋打量。 “秋秋。”周应淮大步走到程方秋跟前,眸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欢喜,“厂里机器临时出了个差错,马上就弄好了。” 紧跟着周应淮到来的是一连串注视,程方秋有些不自在地将耳边的碎发挽到耳后,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 闻言,周应淮点头应下。 “那你快点儿弄完回来吃饭,我就先回去了,琪琪他们还在我们家呢。” “好。” 两人在门口分别,周应淮一转身就对上了几十双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眼睛,他挑了挑眉梢,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沉声开口:“还不下班?” “马上,马上。”大家哪敢说你都没下班,他们怎么敢下班这种话,连忙附和了两句,又问道:“嫂子这是来催淮哥你回家吃饭?” “嗯。”周应淮淡淡应了一声,但唇角的弧度却往上扬了又扬,显然是心情不错。 “……”早知道就不多嘴问这么一句了,白白吃了一顿狗粮。 周应淮抬步往前走,经过赵志高的位置时,将程方秋给他交代的话说了一边,赵志高眸光一亮,赶紧应下。 等周应淮忙完后,两人一起下了班。 “淮哥,你要不先去,我等会儿就来。”激动过后,赵志高就觉得有些太匆促了,他都没来得及准备礼物,而且这算是他第一次去淮哥家吃饭,空手肯定不合适。 周应淮看出他的心思,摆了摆手,“你嫂子特意叮嘱了,一定不要带东西,来家里吃好喝好就行了。” “可……”赵志高还是有些犹豫,但看着周应淮坚持的眼神,就闭上了嘴,心里琢磨着下次一定给补上。 到了家后,是程方秋来开的门,热情地将两人迎了进来,又给大家都做了一遍介绍,方才入座。 一开始都有些拘谨,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渐渐放开了性子,尤其是有徐琪琪和赵志高这两个活宝在,气氛就没冷下来过。 有好菜,当然要配着好酒。 因为高兴,大家都喝了不少,就连一向酒量不错的周应淮都有了两分醉意,俊脸更是红了大片。 见他喝的有些多,程方秋暗暗踹了他一脚,本想着是提醒他,没想到他居然顺势抓住了她的小腿,虽然隔着裙子,但是肌肤相触的瞬间,她还是感受到了他掌心灼热的温度。 程方秋瞳孔微微放大,下意识地抬眸去看桌子上其他人的反应,好在并无异常,她才松了口气,然后偷偷去掰他的手,小声厉呵道:“放手。” 周应淮低垂着眼,黑眸中泛着盈盈水光,有种说不出来的潋滟。 本以为他会立马松手,没想到他却越来越过分。 第79章 往里挤 阻拦的手非但没有实现目的, 反而被他给扣住,握在掌心揉捏着,力道或轻或重, 像是在与她逗趣, 程方秋睫毛颤了颤, 垂眸看去,他的手指节修长, 骨骼的每一寸弧度都十分精致,浅浅的青筋凸显出来, 有种难言的性感。 一个晃神的功夫, 他居然带着她的手往深处探寻而去。 裙子因为他的放肆而有些微微发皱, 堆积在一起不断摩挲着大腿略娇嫩的肌肤, 程方秋呼吸重了一瞬, 终于找回了开小差的魂儿, 吓得急忙夹紧双腿,阻拦了他的前行。 似乎是对此不满, 他蜷起食指隔着两层布料勾了勾某处软肉。 程方秋白皙的脸蛋瞬间蹿红,差点儿惊呼出声,幸好在声音溢出来之前端起水杯,战术性喝了口水, 冰凉的液体滑过唇瓣和喉咙, 却没能缓解那股干涩之意。 周应淮是疯了吗?桌子上还有那么多人呢! 为了避免失态,她赶紧借着去厨房拿水果的理由逃离了现场, 好在她起身的刹那间周应淮就收回了不安分的手, 改为托着下巴,好死不死食指就刚巧落在了他那红润的薄唇上,指腹按压在上面, 留下一道发白的印记。 程方秋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她只知道再待下去,他疯没疯不知道,她反正是要疯了。 想到这儿,不由加快了脚步,等好不容易到了厨房,她深深吐出了一口气,打开水龙头洗了一遍手,一遍又觉得不太够,正想洗第二遍的时候,门口响起徐琪琪的声音。 “秋秋,我来帮你。” 闻言,程方秋心虚地轻咳一声,快速将手洗好,然后指了指一旁早就洗好的水果,笑着道:“直接拿出去就行了。” “好。”徐琪琪走过来,犹豫了两秒,还是道:“我刚才……” 这个开头属实不太妙,听得程方秋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意差点儿维持不住,小心翼翼地顺着往下问道:“刚才怎么了?” 徐琪琪有些为难地挠了挠额角,支支吾吾半天就是不说,看得程方秋抓心挠肺,她没忍住又追问了一句,“到底怎么了?” “你们家的事情我其实不好插手,但还是想给个小建议。”徐琪琪像是鼓足了勇气,终于开了口。 听见这句话,程方秋咬住了下唇,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心里更是将周应淮骂了千遍,万遍,这种事情被别人看到了,她的脸以后往哪儿放? “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听说你弟弟成绩不错,你们有没有想法把他送来荣州读书啊?”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开口,说完两人都有些愣,徐琪琪有些没听清程方秋说什么,呆呆问道:“秋秋你刚才说什么?” “没,没什么。”程方秋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连忙摇头否认,然后正色道:“当然想了,省城的教育资源要比县城的好很多,来这里读书,上大学的概率会直线上升。” 前几年取消高考后,上大学就一直施行推荐制度,也就是群众推荐、领导批准和学校复审相结合的办法,这种制度考察的标准有很多,学习成绩只是其中一种,还有思想觉悟和个人风评等等。 灵活性一高,就难免存在依赖个人背景和关系去“走后门”的现象。 对于什么都没有的普通人来说,学习成绩就是唯一的底气,虽然保证不了一定能上大学,但是当作一块墙门是完全够了。 “那太好了。”徐琪琪眸光一亮,随后解释道:“刚才我跟你弟弟聊了一会儿,他真是太讨人喜欢了,嘴又甜,跟我们家那些调皮捣蛋的臭小子们完全不一样,他既然叫我一声琪琪姐,我就想为他做点儿什么。” 她虽然是独生女,但是家里也有跟程学峻年龄相仿的堂弟表弟,这个年纪正是混不吝的时候,每次遇到了,她只觉得头疼,但是今天见到程学峻,她才知道并不是所有弟弟都人嫌狗厌。 程学峻一口一个琪琪姐,哄得她眉开眼笑,她就想着这么乖巧的俊俏少年,又是程方秋的亲弟弟,怎么着也要帮一帮,更何况她不是个傻的,通过跟他们这一家子接触,就知道他们都是可结交的好人。 这年头多个朋友多条路,于是她便主动跟程方秋开了这个口。 “如果你们有想法的话,我小姨是荣州第一中学的教导主任,应该可以帮忙争取一个入学考试的资格,我和我老公都是从这里毕业的,听说今年一中推荐上大学的名额又增加了两个,依照你弟弟的成绩,只要继续保持下去,肯定是可以上的。” 说是争取一个入学考试的名额,但依照程学峻的成绩,入学这事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知道徐琪琪是真心为她和程学峻考虑,程方秋一颗心顿时被温暖充斥。 “琪琪,真是太谢谢你了。” 徐琪琪娇嗔程方秋一眼,“可别跟我这么客气,你弟弟长得俊,学习成绩又好,要是能上工农兵大学,以后毕业了各个单位都抢着要,到时候别忘了琪琪姐就行。” “指定不能忘啊,以后你就是学峻的亲亲姐姐!” “我才不跟你抢地位呢。” 两人笑成一团,程方秋脑海中却不禁想起一件事,现在工农兵大学毕业的大学生的确很吃香,但是等过两年恢复高考后,他们的处境就会变得十分尴尬了,根本比不上正经通过高考考上大学的大学生。 她记得恢复高考是两年后的十月份,现在初中和高中都是两年制,那就意味着程学峻那时候刚好高中毕业,如果被工农兵大学录取了,在不知道几个月后就恢复高考的情况下,他肯定会高高兴兴地去工农兵大学报道。 就算知道了,估计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但是程方秋却有不一样的想法,如果程学峻成绩优异,她想他放弃工农兵学员的身份,等上几个月,直接去参加高考。 因为一般高中推荐的都是本省的工农兵大学,如果程学峻能上,多半就是荣州大学了,荣州大学放在南方地区是能排得上号的高校没错,但是放在全国却不够看了。 而参加高考的话,选择性更多,并没有限制,只要能考上,全国各地的高校都为你敞开大门,但机遇伴随着挑战,这年头不像后世是先出成绩再填志愿,而是先填志愿才出成绩,万一没考上,落榜了,就只能复读。 现在不同于后世,高考是真真切切能实现阶级跨越的途径之一。 程方秋的私心是想程学峻参加高考去考京市的大学,毕竟那可是首都,现在去京市读大学,可以直接落户,那可是京市户口啊,后世可值钱了。 而且现在读大学包分配工作,工作之后就能分配房子,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分配到住房的概率很大。 京市一套房那是后世多少人奋斗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财富啊! 更何况毕业后留在京市,发展空间肯定比留在荣州大,一念之差影响的就是一辈子的命运。 再者她和周应淮不可能一直待在荣州,按照书中所写,高考之前周应淮就会调回京市,从此步步高升,她身为他的妻子肯定也要跟着一起去京市,到时候能回来的机会少之又少。 如果程学峻能在京市上学,她再把父母接过来,一家人团圆喜乐多安逸。 可她怎么想的不重要,到时候还是要看程学峻自己的选择。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跟程学峻说你先别去读工农兵大学,等几个月直接参加高考!这类似预言的话说出来,怕是所有人都觉得她在发疯! 纠结犹豫的点太多,好在现在时间还早,不用太着急,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把程学峻安排到荣州来上学。 “你记得跟叔叔婶婶商量一下,确定后给我准信,我就去联系我小姨。” “好。” 两人又就着此事聊了两句,便端着水果回了餐桌,这会儿人多,程方秋不好跟家里人说这事,就打算等散席了再说。 一落座,周应淮那手就跟装了定位装置一般,径直往她手里挤,要跟她十指相扣,程方秋瞪他一眼,用牙签戳了一块桃子递给徐琪琪,避开了他的手。 “怎么去了那么久?”周应淮委屈地望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染着几分幽怨。 程方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醉了,我不想跟你说话。” 说了也没用。 “我没醉。”周应淮剑眉微蹙,沙哑的嗓音放大了些,似乎在证明自己的清醒。 程方秋对于他这话是半分不信,她要是没记错的话,他们喝的酒度数很高,就那么五个男人喝,居然喝空了好几瓶。 就算酒量再好,这会儿也该撑不住了。 想到这儿,程方秋朝着桌子上其他男人看过去,果不其然,除了未成年的程学峻滴酒未沾以外,另外几个都有些醉了,眼神迷离,脸色薄红,要是再喝下去,估计都得倒。 眼看着差不多了,程方秋在问过徐琪琪的意见后,就招呼着散席。 几个清醒的帮忙把一桌狼藉收拾干净后,又扫了地,便准备各回各家了。 常彦安脑袋还算清醒,但是这种情况下,谁敢让他带着徐琪琪骑自行车回去?中途一个不注意就要摔个狗吃屎。 徐琪琪就说先把自行车放在他们楼下,等明天再来取,两夫妻就这么走了。 赵志高酒量本就不好,再加上喝得多,早就有些神志不清了。 程方秋不知道他家住在哪儿,问过周应淮后才知道大概方位,就和程学峻一起把人扶了回去。 等回来后,周应淮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程方秋走过去想让他去床上睡,刚一靠近,就被抱住了腰,他毛茸茸的脑袋在怀里蹭来蹭去,唇边溢出几句呢喃。 程方秋听得不是很真切,低头仔细一听才听清他喊的是:“老婆,好喜欢你。” 第80章 被踹下床 男人抱着她的腰, 脑袋微微往后仰,露出一张唇红齿白的俊脸,那双平时清冷的眸子这会儿染上了星星点点的亮光, 眼尾一点薄红, 给矜贵禁欲的脸添了两分柔软多情。 心脏扑通扑通乱了节奏, 程方秋下意识地抚了抚他的后脖颈,后者立马贴了上来, 像只乖巧的猫儿她在掌心里打滚儿。 “老婆,真的好喜欢你。” 似乎生怕她听不见一般, 他又瓮声瓮气地再次喊了一遍。 这次声音大了不少, 程方秋小脸一红, 慌里慌张地去捂他的嘴, 但是明显为时已晚, 没喝酒的丁夕梅和程学峻纷纷看过来, 就连醉倒在沙发上的周应臣和程保宽都眼神迷离地看朝这边看了一眼。 显然是都听到了。 程方秋眸中闪过一丝羞赧和无奈,偏偏始作俑者丝毫没察觉到自己丢了多大的丑, 放在她腰上的手箍得更紧,就算嘴被捂住,还在持续输出。 “老婆,你呢?喜, 喜不喜欢我?” 嗓音有几分沙哑, 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的,甚至有些含糊不清, 但是说话时的热气尽数都洒在了她的掌心, 又痒又躁,让人想忽略都难。 程方秋哪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回答他,只当作没听见, 手越过他的腋下,就想架着人站起来,但是他又高又壮,满身的肌肉,她根本扶不起来。 “周应淮,回房间去。”没办法她只能软着嗓音哄了一句。 可他醉得根本就听不懂她的话,满脑子只惦念着一个问题,那就是她到底喜不喜欢他,没听到想要的答案,他又执拗地问了一遍,“老婆,你喜不喜欢我?” 程方秋咬住下唇,脸红得滴血,不由暗骂了一句,他喝醉了,怎么这么缠人? 好在这个时候程学峻走了过来,“姐,我帮你把姐夫扶进去吧?” 救星呐!救星! 两人合力架着周应淮走了两步,但是这人就跟八爪鱼一样,几乎整个人都依偎进程方秋怀里,让前行变得十分困难,不得已,丁夕梅又来帮忙,这才把人弄到床上去。 程方秋扶着衣柜大口大口喘着气,觉得这短短几步路的距离比跑了八百米还累。 床上的人还在呢喃着她的名字,腻歪的模样让人没眼看。 程方秋摸了摸发烫的脸蛋,一扭头就对上丁夕梅和程学峻意味深长的眼神,她轻咳一声,干笑道:“走吧,去给这几个醉鬼煮醒酒汤。” “嗯好。”丁夕梅揶揄地瞅了程方秋一眼,点头应下,率先往门外走。 程学峻则是多看了两眼床上的周应淮才慢吞吞跟在丁夕梅身后走了出去,不由想到之前爹喝醉了也经常喊娘的名字。 看来姐夫心里装的都是他姐,那他就放心了。 等他们都走后,程方秋才转身帮周应淮整理了一下杂乱的衣服,帮他多解开了几颗扣子,又将皮带抽走了,方才停手。 床上的男人双颊通红,眼眸紧闭,呼吸之间满是尚未消散的酒气,好在已经不再说胡话了。 程方秋静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向上勾起,最后她缓缓俯身在他唇边印下一吻,轻声说出那个迟到的答案。 “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怎么能不喜欢。 这么好的周应淮,配得上程方秋所有的喜欢。 * 从房间出来后,程方秋轻手轻脚关上了房门,沙发上的两个人歪七扭八地躺着,她看不下去,又和程学峻把周应臣扶到了客卧躺着,方才歇下来。 丁夕梅已经把开水煮上了,家里有蜂蜜,蜂蜜水就是最简单的解酒汤之一,有减轻头疼和催眠的作用,喝完第二天起床也不至于太过难受。 “一喝醉就是这个德行。”丁夕梅帮沙发上的程保宽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睡得更舒服,这才走到两姐弟身边坐下。 程方秋笑道:“今天还好,没耍酒疯。” 三人不约而同想起程保宽那些喝醉后闹出来的糗事,都没忍住笑了起来,笑过之后,程方秋就趁着这个机会把不久前跟徐琪琪谈论的事情说了出来,想问问他们的意见。 丁夕梅和程学峻先是一喜,可随之又有些担心给程方秋他们添麻烦,尤其是这事办成后,肯定会欠人情,自古以来,人情债最难还。 “琪琪和我是好朋友,她对我好,我肯定也会对她好的,将心比心的道理我还是懂的。”程方秋自然也知道会欠徐琪琪一个人情,但有时候“人情”二字也是维系关系的一种方式。 有所牵扯,一段关系才能走得更长远。 更何况她不是白眼狼,徐琪琪对她的好,她都记在心里,但凡以后徐琪琪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她也会义不容辞。 说完,又继续道:“我们都是一家人谈什么麻不麻烦?总不能我结婚后,你们就不把我当家人看待了吧?” 这话一半玩笑,一半受伤,听得丁夕梅一颗心都揪了起来,她连忙握住程方秋的手,“这说的是什么话?秋秋你永远是爹娘的宝贝女儿。” 她只是不想让娘家成为女儿的负担,所以才处处犹豫,现在看来这好像反倒是伤害到了秋秋。 “那就干脆大方地接受我对你们的好。”程方秋回握住丁夕梅的手,她上次跟他们就说过这个问题,但是这次依旧是这样。 她知道这是因为他们太在乎她了,才会如此,所以她并没有真的生气,而是温声细语地劝道:“你们对我好的时候,我可没有百般推辞,犹豫来犹豫去那是对外人的态度。” “再说了一中离我们这儿有些远,学峻只能住校,顶多周末的时候过来住两天,能麻烦我们什么?” 程方秋嗔怪地看向两人,为了让他们安心,又道:“我就等着学峻上大学,以后出息了,我这个当姐姐的也好跟着沾沾光呢。” 这一连串的话砸得两人哑口无言,都没忍住红了眼眶,觉得程方秋说得对,以后他们要渐渐改掉动不动就优柔寡断的习惯,大大方方的接受家人的好意,以后再坦坦荡荡的回报。 双方心情都能舒坦,不然很容易留下芥蒂。 “姐,我以后肯定对你好。”程学峻嗓音都带上了一丝哭腔的,但是话却说得掷地有声,没有半分掺假,“我一定努力学习,考上大学!” 程方秋眼眸弯弯,半开玩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可别哭了,我还担心你第一次住校会不会连件衣服都洗不好呢。” “我会洗!我能照顾好自己的。”程学峻闻言,立马胡乱擦了擦眼角的泪,挺直腰板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大人。 这话也透露了程学峻想来荣州上学的心,于是程方秋看向了丁夕梅,等她拍板,丁夕梅本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果断地点了头。 为人父母,哪有不想子女有出息的?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她只想牢牢抓住。 这事算是就这么定了。 说完正事,水也开了,程方秋一人倒了一杯蜂蜜水,就算没醉,喝一杯也对身体有好处,再说了,这年头尝点甜味儿多不容易,大家都喝得很满足。 “爹和周应臣就麻烦你们了。”程方秋端着一杯蜂蜜水,叮嘱完就打开房门进了主卧。 周应淮依旧躺在原位,姿势都没换过,她小心翼翼地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才去喊人,喊了好几遍,又上手拍了拍他的脸,周应淮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秋秋?” 见他还能认得人,程方秋赶紧趁胜追击,柔声哄道:“起来把蜂蜜水喝了再睡。” 周应淮只觉得头顶的灯光有些晃眼睛,他努力想要看清她的相貌,但是却依旧是一片模糊的虚影,时间一久,不禁有些烦躁,呼吸都急促了些。 “怎么了?”程方秋察觉到他的异样,担心地问了一句。 熟悉的软糯嗓音传进耳中,周应淮半撑起身子,想坐起来,但是由于喝醉了手脚无力,下一秒又躺了回去。 这种不能控制自己身体的情况让他皱紧了眉头,眼底闪过一丝恼怒,但是大脑深处有个声音不断在提醒他她还在身边,不能耍横,一时之间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扭曲,最后化作了满满的委屈。 他睁着一双水光潋滟的黑眸,就这么无助地直勾勾望着她,好像在说,他想乖乖起来,但是起不来。 男人的衬衫之前被她亲手解开了大半,此刻又大幅度动作了半响,早就挣扎得敞开了不少,露出大片胸膛,皮肤在灯光下泛着冷白,两颗粉红在工装布料下若隐若现,并在摩擦下有渐渐挺立的趋势。 身上是白的,但偏偏耳尖和颊边染着薄红,极致的反差让他整个人都透着一种羞涩的诱惑力。 谁说只有漂亮的女人醉酒会惹事?她觉得换个性别也照样如此。 周应淮这个男妖精,真是一点儿都不安分,时时刻刻都在勾引人,她要是有能用的东西,定然要好好疼爱他一番! 可惜现实就是她只能看着唐僧肉干瞪眼,还要伺候唐僧肉喝醒酒汤。 程方秋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干涩,将人扶起来的同时顺便上下其手感受了一把胸肌和腹肌的结实。 不能吃,她还不能摸一摸吗? 思及此,程方秋脸上的红晕加深了两分,不由深思,她骨子里是这么贪念男色的女人吗?好像结婚之前,她不这样啊,至少没现在这么“如饥似渴”。 所以不光是开了荤的男人会食髓知味,女人也是如此? 默念了几遍清心咒,程方秋总算摒除杂念,把一杯醒酒汤给周应淮灌了下去,热汤下肚后,他像是找回了一些神智,靠坐在床头揉着额角。 “要不要再喝一杯?”程方秋见状,问了一遍,他摇了摇头,低声道:“有点儿甜。” “不会吧,我刚才尝了,不甜啊。”程方秋看了一眼见底的杯子,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转念想起周应淮不太喜欢吃甜食,他的意见没有参考性,更何况喝都喝完了,总不能吐出来吧? 周应淮懒洋洋掀起眼皮看向她,眸色漆黑。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一时之间没人开口,周围的气氛倏然变得暧昧旖旎起来。 程方秋想起自己不久前那些全屏马赛克的龌龊想法,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刚想拿着杯子起身离开,让他继续睡,就被他勾住了小拇指。 “要不要尝尝?” 简单的几个字,声音不大,但是却在她耳边绽开了巨大的烟花。 不知道是谁先动的嘴,总之等她稍微回过神来,整个人就已经被他揉进了怀里,他吻得很凶,很霸道,由浅入深,将舌尖吸吮得发麻。 口腔中蜂蜜的甜味和酒精的苦味交错刺激着大脑,让人没有精力思考其他的事情,只能沉溺在香津浓滑带来的欲海之中。 她的手抵在他的胸口,能清晰感受到凸起的弧度在掌心来回摩挲,就算闭着眼睛,但是脑海中却自动浮现出那种场景,光是想象,就知道有多迷乱。 就在他的手顺着裙子伸进去的时候,门被人敲响,打破了室内的荒唐。 “姐,应臣哥醒了,我们准备回招待所了。” 几乎是敲门声响起的第一时间程方秋就猛地推开了周应淮,他扑通一声从床沿上摔了下去,这一摔酒意几乎醒了大半,他躺在地上,一副被蹂躏惨了的模样,委屈又可怜的看着她。 像是在控诉她为什么要做一个用完就丢的渣女。 程方秋没空理会他,慌忙整理身上的衣裙,又用床单擦了擦唇上的水渍,这才拿着杯子冲向房门口,火速打开门,又立马关上门,根本不给程学峻往里面看的机会。 笑话,那么大一张混乱至极的床,以及那么大个衣衫不整的男人,给别人看了还得了? “姐,什么声音?是不是姐夫滚地上了?”程学峻好奇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程方秋没想到他猜得那么准,勉强笑了笑,然后否认道:“你姐夫好好躺着呢,你听错了。” “是吗?”程学峻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确定了,正巧这个时候,丁夕梅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秋秋你不用送了,这么晚了,赶紧休息吧。” 见他们能行,程方秋也没坚持,只将人送到门口,就关上了门,然后做贼心虚地跑回了房间,周应淮已经自己扶着床站了起来,衣服都脱得只剩一条短裤了。 “你干嘛?”一进门就遭受身材暴击,程方秋瞪圆双眼,干巴巴问了一嘴。 周应淮还记着刚才她一把将他推下床的事情,轻飘飘看了她一眼,分明没什么情绪,但是程方秋偏偏就从其中辨认出了几分怨念。 “穿着睡不舒服。” 程方秋自认理亏,上前从后面讨好似的抱住了他的腰轻轻晃了晃,娇滴滴软声解释道:“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那是下意识的举动,我不是故意踹你下床的,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不说话,但是也没推开她,显然还有两分气。 要是平时周应淮肯定就顺坡下驴了,果然喝了两杯酒胆子就大了!居然变得这么难哄! 程方秋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看着点儿周应淮,不让他喝多!但是喝多了的周应淮又有种别样的滋味儿…… 纠结,纠结啊! 这世界上为什么就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 程方秋捶胸顿足,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腹肌,迫不得已画饼道:“等你能行了,我任凭你处置好不好?” “……” 周应淮暗暗咬了咬牙,这话怎么听着又气人,又喜人呢? 要不是喝多了,硬不起来,他非要让这小狐狸精见识一下“行”字怎么写。 “好不好嘛?”程方秋见他还是不说话,忍不住催促了一句,她可是让了很大一步,他要是还是不识好歹,就别怪她翻脸无情了。 周应淮轻轻嗯了一声,脑子又开始闷疼,他难受地皱紧眉头,抱着她往床上躺去,程方秋下意识地挣扎了一瞬。 “乖,陪我睡一会儿。” 闻言,程方秋没动了,乖乖靠在他怀里。 没一会儿身后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程方秋才起身去卫生间洗漱,这个酒鬼醉了不讲究,她不行,这么热的天,不洗澡就睡还不如杀了她。 把自己收拾得香喷喷后,她又打了一盆热水端去房间帮他擦了擦身子,脱了内裤,拿起来仔细擦干净后,又给他放回了原位,只是没有支撑,很快又偏向了另一边。 这还是第一次她这么认真地把他“最重要”的东西打量一遍,不禁用手比划了一下,还睡着,就这么有存在感,到底是怎么放进去的? 越想越羞,她猛地回过神来,逃似的坐在风扇前面吹了好半响冷风,才把那股躁意给降下去。 * 心里装着事,一晚上没睡好,程方秋头一次醒得比周应淮还早,见快到平时他去上班的时间了,他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她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巴掌。 他吃痛皱起眉头,往她怀里钻。 程方秋垂眸,看向在自己胸前拱来拱去的脑袋,深吸一口气,到底是没忍住,用力揪住他的耳朵。 这次周应淮是真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一双含羞带怒的桃花眼,他下意识地出声喊道:“秋秋?” “酒醒了没有,你上班要迟到了。”程方秋揉了揉胸口,没好气地从床上爬起来,难得做了一回“贤妻良母”,去衣柜里给他找出一套干净的衣物。 “你赶紧换衣服,我今天不上班,我们一起去食堂吃早餐,吃完我就去招待所了。” 周应淮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被扒了个精光,他搓了一把脸,然后快速起床换衣服,等穿戴整齐后就凑到程方秋身边,飞快在她唇上亲了一口,“老婆辛苦了。” 他隐隐约约对昨天晚上的事情有印象,但是现在脑子一团乱,一想就头疼,只能等酒彻底醒了再去回想了。 程方秋嫌弃地去推他的脸,“一股酒味,快去刷牙洗脸。” 周应淮低声笑了笑,转身大步去了卫生间。 两人都收拾好了,就出了门,徐琪琪和赵志高的自行车已经不见了,估计是早上过来取了。 今天有的要忙,两人都没有墨迹,吃完早餐就分开了,程方秋要先去招待所,然后再去裁缝铺取做好的婚服,回来试了没问题倒还好,如果尺寸有问题还要送回裁缝铺进行修改。 再加上距离婚宴没几天了,她还要最后去一趟国营饭店确定一下流程。 一堆事等着要处理,真是烦透了,好在有人陪着,不然就她一个人,她是真的会发疯。 到了招待所,两个醉酒的还睡着,丁夕梅和程学峻都起了,他们便留了张纸条,就坐公交去了金手指裁缝铺。 跟工作人员报了编号后,就被带去了林主任的办公室,林主任的办公室不大,但是被收拾得很整齐干净,程方秋几人一进门就看到了一旁架子上挂着的几件衣服,而其中就属那件红色长裙最吸引人的眼球。 艳丽的颜色如火般闪耀,带着极强的入侵感,几乎只是一眼就让人挪不开目光,尤其是那独特的设计,更是令人沉醉其中。 “程同志!”林主任见是程方秋,眸光顿时就亮了起来,大步迈了过来,瞧见她在看那条裙子,不由有些紧张,“你看看满不满意?” 程方秋的思绪被唤回来,对上林主任满含期待的视线,笑着点头道:“很满意,林主任的绣工真厉害!我都没想到它可以这么漂亮。” 闻言,林主任摆了摆手,“还是你的设计好,不然我空有绣工也没办法做出这么完美的作品。” 听林主任用上了完美这个字,程方秋就知道她也对这件作品很满意,唇边不由带上了一丝笑意。 “还有这套男士的婚服,我也做好了,你看看。” 红裙太过夺目,再加上是她未来要穿的,所以以至于她都忘了还有周应淮的衣服了,不禁讪笑两声,然后顺着林主任指向的方向看去,从外表上看也很不错,就不知道尺寸如何了,但联想到林主任的技术,她对此并不担忧。 两人聊过后,林主任这才注意到程方秋不是一个人来的,便好奇地问了一句,得知是母亲和弟弟后,又是好一顿夸。 “你们不说我还以为是姐妹呢,您也太年轻了。” “哪有?”丁夕梅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脸。 林主任笑着道:“我可没说假话,还有啊,您闺女可真有本事,这衣服设计得太好了。” 丁夕梅倒是不知道自家闺女还有设计衣服这样的技艺,有些惊讶,但是转念一想爱美的姑娘在这儿方面估计都有些天赋,想当年她也会请裁缝到家里来设计独一无二的衣服,便没有放在心上了。 只是,秋秋这手艺也太好了吧?要她看,比百货商场里卖的婚服成衣还要好看! 这事不止她一个人这样认为,林主任也是如此想的,她想到制衣厂那边毫无动静,便没忍住问道:“程同志你对制衣厂没有兴趣吗?” 程方秋没想到林主任还记着这事,便诚实道:“对,我有自己的工作。” “那好吧。”林主任虽然可惜,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总不能强求。 想到什么,林主任道:“对了,上次那件事有结果了,吴裁缝已经被我们裁缝铺开除了,至于那位黄夫人……” 80-90 第81章 婚宴 “她怎么了?” 林主任的话成功勾起了程方秋的兴趣, 不由追问了一句,前者抿了抿唇,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见状, 程方秋多多少少猜到了答案, 顿时有些索然无味, 像是吴裁缝这种没背景的小人物,解决起来就轻轻松松, 但是像是黄母那种身后有人的,就算有群众举报, 处置起来也不痛不痒。 这就是现实。 气氛有些压抑, 程方秋率先打破沉默, 跟林主任道别后就跟丁夕梅他们离开了, 丁夕梅察觉到异样, 问起这件事, 程方秋就把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遍。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可不是嘛, 遇到他们那种人真是倒霉透顶。” 程方秋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讨论这些人的身上,想着时间还早,就带着两人去逛了逛百货商场,上次说好给程学峻奖励的,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给兑现了。 经过前几次的谈话, 程学峻已经学会接受她的好了,但是百货商场这么大, 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什么, 整个人都有些局促。 因为钢笔墨水之类的学习用品,之前周应淮为了讨好程学峻这个小舅子已经送过了,程方秋就帮他选了一双运动鞋, 老国货品牌,在这个年代几乎是城里孩子的标配。 “快试试。”程方秋将程学峻按在椅子上坐下,售货员也很是热情,连忙把那双白色的运动鞋拿了过来,“这双卖得最好了,质量好,不磨脚。” 程学峻脚上原本穿的是一双有些破旧的布鞋,他小心翼翼地换上运动鞋,从没穿过这么好的鞋子,他好像连走路都不会了,还是在程方秋的鼓励下才踩在售货员铺的塑料袋子上走了走。 “尺寸合不合适?” 程学峻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姐,买大一码吧。” 他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身高一天一个样,脚也会越长越长,前年他娘给他做的布鞋,今年就已经不能穿了,这么好的鞋子要是穿不了,又不能卖,岂不是浪费了? 谁知道程方秋却大手一挥,“就要这双,买大一码走着走着鞋子掉了怎么办?” 说完,就让售货员结账,根本不给程学峻和丁夕梅拒绝的时间,售货员见状,笑得乐不可支,转头问程学峻:“小弟弟,你是现在穿着走,还是我给你包起来?” “我现在不穿。”万一穿脏了怎么办?他要留着他姐结婚的时候穿。 “行,那你脱下来,我帮你用盒子装起来。” 程学峻换鞋的空档,程方秋眼眸一转,瞧见货架上有一双女士皮鞋,款式简约大方还挺适合丁夕梅的,又让丁夕梅过来试一试,后者哪儿肯啊,连忙摆手,“我就不用了。” “哎呀,试一试嘛,要是合适,刚好用来配上次我给你买的那条裙子,最关键的是这种款式一年四季都能穿,好看又百搭。” 丁夕梅最后还是没能拒绝的了,硬着头皮试了试,发现程方秋的眼光还真毒辣,她穿上后,就连售货员都没忍住夸了几句。 程方秋就拍板把这双也拿下了,想着都买了,也不能厚此薄彼,干脆给家里所有人都买了一双,等会儿带回去给他们试,如果尺寸不合适,还可以拿回来退换。 只是这样一来,对程学峻来说就有些不公平了,明明说好给他来买奖励的,但是最后居然变成了给所有人都买,于是她又给他挑了双小皮鞋。 她一次性买了这么多双鞋子,还都算是商场里的高档货,售货员是有提成的,顿时眉开眼笑,还给他们送了几双袜子,说是福利。 高高兴兴消费完,又去卖结婚用具的地方买了一堆装饰新房的东西,尤其是红纸,剪双喜字和包装东西都要这玩意儿,她买了几十张,刚好人多,可以帮忙剪出来。 从百货大楼出来,就去了国营饭店,周应淮和周应臣很靠谱,这边基本上没有什么需要操心的,他们只待了一会儿,就回了招待所。 程保宽和周应臣已经起床了,两人还一起出去吃了个饭,酒是醒了,就是有点儿打不起精神,见程方秋给他们买了鞋,顿时提起了兴趣。 她眼光好,尺寸也都合适,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大家都很满意,至于周应淮的鞋,只能等他下班了再给他了。 与此同时,机械厂技术部门里也很热闹,因为今天算是把之前被破坏的资料都给恢复完毕了,所有人脸上都带上了喜色,还说下班后一起去食堂聚一聚,喝两口小酒。 “赵志高你真的不来?” “真的来不了,我现在都还有点儿难受呢。” 赵志高靠在椅子上,整个人都有些无精打采,不见半分平时的精气神,昨天晚上他醉得不省人事,就连怎么回的家都不知道,还是今天早上被他妈叫起来上班,通过她的复述,才想起来是怎么一回事。 浑浑噩噩来上班,整理了一份最简单的文件都能出差错,幸好淮哥及时发现,还没跟他计较,只是让他回来修改就行了,不然就闯了大祸了! 都说喝酒误事,这话还真没说错,赵志高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逞强把自己灌醉了,耽误工作不说,还给别人添麻烦。 但同样都是醉酒,怎么淮哥像个没事人呢? 殊不知,此时他口中的周应淮这会儿正靠着喝茶提神,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倦色,心中也在后悔昨天太过放肆,本来今天好不容易空下来后,他是想把那份丢失的研究报告再重新写一份出来的,但现在脑子一团乱,他根本没办法集中精神,只能等明天彻底缓过来后,再着手处理这件事。 到了下班时间,周应淮收拾好公文包,刚打开办公室的门,旁边办公室的门也随之被打开,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对方已经等候多时,总之两人难得打了个照面。 “哟,周同志也下班了?脸色这么差,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胡平生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语气中满含关心,嘴角却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显得格外割裂。 周应淮冷冷瞥了胡平生一眼,并不想跟他多费口舌,与其在这儿跟他虚与委蛇,还不如早点儿回家陪香香软软的媳妇儿吃饭,再喝上一杯蜂蜜水,好好睡一觉。 谁知道胡平生却没有跟往常一样自讨没趣地离开,而是嬉皮笑脸地跟了上来,“听说周同志过两天结婚,到时候我可能来不了,有重要的事要办,我就先跟你说一声新婚快乐吧。” 闻言,周应淮停下脚步,眼神彻底沉了下来,“脸皮这么厚?我没有邀请你,也不需要你的祝福。” 两人都是部门的重点人物,几乎是他们刚碰面,其他人的视线就自动望了过来。 在听见周应淮的这句话后,有几个憋不出的没忍住笑出了声,虽然很快就止住了声音,但是胡平生还是听见了,他阴沉着脸瞪了他们一眼,然后才重新看向周应淮,眉眼间的笑意淡了许多。 但想到什么,他很快又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悠闲自得的模样,笑着开口:“不知道周同志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说到这儿,胡平生笑意扩大,意有所指地压低声音,“花无百日红,也不知道周同志某天会不会后悔在我面前这么嚣张?” 听完胡平生的话,周应淮似乎是觉得有些有趣,喉间溢出几声闷笑,但脸上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只是多了两分讥讽,随后他看都没看胡平生一眼,径直抬起长腿朝着门外走去。 这种无声的回应就像是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在脸上,胡平生倏然冷下脸,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也紧接着离开了部门,留下了一众吃瓜群众。 “你们说胡平生是不是脑袋有泡?没事去招惹咱淮哥干什么?” “谁知道啊,这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我看,他不是恨淮哥,那纯粹是爱啊!” “去你的,说话真恶心。” 周应淮刚到家就发现了与众不同之处,只见大门正中间贴了一个大大的双喜字,左右两边还贴着百年好合寓意的对联。 他拿着钥匙进门,家里也焕然一新,入目皆是一片耀眼夺目的红色,顷刻间冲淡了他身上的疲倦感,唇角忍不住微微往上扬。 “你回来了?”正在往柜子上贴双喜字的程方秋是第一个发现周应淮回来的人,一双大眼睛顿时弯成了月牙状,“厨房里炖了鸡汤,你快去喝一碗,爹和应臣都已经喝了,喝完能好受不少。” “好。” 周应淮应了一声,刚放下公文包,一扭头就看见她站在椅子上,颤颤巍巍踮起脚尖往高处贴东西,呼吸一滞,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连忙跑过来扶住了她的腰。 “小心!” 程方秋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在关心她,一边娇笑着,一边不以为意道:“我心里有数。” “这么高摔下来不是闹着玩的。”周应淮难得对她黑了脸,视线在周围扫视一圈,发现地上还有很多尖锐的杂物,要是她不小心摔了,脑袋磕到任何东西…… 想到那无法承受的后果,周应淮扶住她腰的手不禁紧了又紧。 感受到他的不安和害怕,程方秋先是愣了愣,然后放下手中的东西,拍了一下他的手背以示安抚,后者表情松动了些,声音放软道:“你继续贴,我在这儿护着你。” “好。”程方秋的动作比刚才更小心了些。 两人一起把高处需要贴双喜字的地方都贴好了,方才罢手,周应淮去厨房盛汤,程方秋则帮着丁夕梅包喜糖,等他喝完汤,又催着把喜服试一下。 周应淮听话地走进卧室,等他再次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被吸引走了注意力。 程方秋设计的男士喜服是一套笔挺的中山装,深灰色的布料在夕阳的光辉下显得沉稳而庄重,袖口的位置用暗红的丝线绣出复杂精致的花纹,银色纽扣排成一排,极具秩序。 线条流畅的裁剪包裹住他精壮的好身材,衬得他整个人矜贵非凡,硬朗俊秀。 程方秋感觉自己的心跳在不受控制地加快跳动,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的男人,直到他走到跟前,方才找回自己的神智,呐呐开口:“好看。” “嗯,也很合身。”周应淮嘴角噙着一抹轻笑,理了理衣角,又开口问道:“你的试过了吗?” “我姐一回来就试过了,我就没见过像她这么漂亮的新娘子。”一旁的程学峻抢话回答,听得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程方秋耳尖发烫,没好气地瞪了程学峻一眼,“好啊,你也学会打趣你姐了!” “我又没说谎。”程学峻吐了吐舌头,脸上闪过一丝不以为意。 周应淮原本就很期待,现在听程学峻这么说,更是被勾起了好奇心,“穿给我看看?” 程方秋不乐意,她扭扭捏捏摇了摇头,“没几天了,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先保留一些神秘感,好了,快去把衣服换下来,等会儿弄脏了。” 她现在没化妆,也没有倒腾造型,浑身都是汗,换上婚服有脸撑着应该不会丑,但是她想要的是让周应淮惊艳,给他在婚宴上留下这辈子都无法抹去的回忆。 所以这个惊喜还是留在婚宴当天再揭露吧。 见她转移话题,周应淮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余光瞥见她早已红透的耳尖,还是将所有的话都咽进了肚子里,就如秋秋所说,没几天了,他等得起。 时间像是装了发条,飞速流逝,转眼间就到了婚宴当天。 一大早家属楼就热闹起来,不少邻居堵在楼梯口想要看看新娘子的芳容,但是无奈门口有人守着,根本就进不去。 程方秋天没亮就醒了,洗漱过后,就换上了婚服,开始给自己化妆和做造型,徐琪琪在一旁帮忙递东西,屋子里还有两个程家这边从小跟原主一起长大的妹妹,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这次是临时被拉过来当伴娘的。 程方秋给她们一人包了个大红包,两人就一口一个姐姐叫着了,做事也利落积极,能顶事。 “秋秋,婶子说还是让你把这个给戴上,不然别人不知道谁是新娘子。”程晓花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朵大红花,上面用红纸黑字标明了程方秋的名字,是这个年代流行别在新郎新娘胸前的装饰。 听见这话,镜子前面刚弄好发型的程方秋无奈地转过头看向程晓花,“这个好土好丑啊,我才不戴呢,我都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了,要是他们还能认错,那我也没办法了。” 屋内的人都朝着程方秋看过去,红裙黑发,芙蓉面,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能认错,那也是他们眼瞎。”徐琪琪没忍住往程方秋身边凑了凑,挑起她的下巴,夸张地捏着嗓音:“小美人,爷今天要抢婚,你愿不愿意从了我?” 程方秋被逗得花枝乱颤,也故意娇滴滴地往徐琪琪面前靠近了些,“我愿意。” 望着她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徐琪琪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自己的魂儿都快被勾走了,没忍住摸了一把她光滑的皮肤,“啧啧,我一个女人都把持不住,周应淮今天晚上怕是要死在你身上。” 这句浑话让程方秋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顿时羞红了脸,好半响都没能找到话来反驳,程晓花也被徐琪琪的虎狼之词吓得差点儿扔了手中的大红花。 两个结了婚的女人都尚且如此,另外两个还是黄花大闺女的小女孩更是羞赧地头都不敢抬。 “哎呀,瞧我这嘴没个把门的。” 徐琪琪笑嘻嘻地拍了拍嘴,想到什么,又狡黠地冲程方秋抛了个媚眼,“虽然明天不用上班,但你们还是悠着点儿,对了,你们药膏用完了没有,上次你推荐给我后,我让常彦安去医院买了好几盒,要是不够用的话,我给你拿一盒过来。” “琪琪!”程方秋羞恼地别开眼,拿起眉笔故作补妆的姿势,避开了她的话。 倒是程晓花好奇又担忧地问了一嘴:“什么药膏啊?秋秋姐,琪琪姐你们受伤了?” 闻言,程方秋生怕徐琪琪再说出什么惊天话语,刚要抢先回答,但还是晚了一步,徐琪琪已经走到程晓花身边,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没一会儿就见程晓花跟脸红得跟个大苹果一样。 程方秋扶额,“琪琪你……” “都是女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徐琪琪刚说完,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嘈杂声,一听到鞭炮的响动,就知道新郎官带着人过来接亲了。 徐琪琪兴奋地搓了搓手,先是扶着程方秋在婚床上坐好后,就带着程晓花她们杀了出去。 卧室的门没关,能清楚听到外面拦门的动静,程方秋有些紧张地捏紧了掌心。 “谁在敲门啊?今天来干什么的?” 外面一众男声起哄道:“当然是来接新娘的。” “新郎诚意够不够,就看红包厚不厚。”这一套一套的话,把门里门外的人都逗笑了,没一会儿就从门缝里塞进来好几个红包。 拿起来摸了摸,那厚度,啧,还真舍得! “这诚意是够了,想要我们开门,就回答我们三个问题。” “行,没问题,你问吧。” “新娘的生日是哪天?” “五月二十三日。” 几乎没有犹豫,周应淮立马就说了出来。 “说出新娘的十个优点?” “聪明,善良,大方,漂亮,乐观,活泼,温柔,独立,有责任心,有上进心……” 周应淮每往外面蹦出一个词,程方秋的心脏就加快跳动一分。 “婚后家里谁说了算?” “我媳妇儿。” 周应淮说得坦坦荡荡,一点儿都没有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为自己争面子的打算,大家先是一愣,然后笑成一团。 徐琪琪满意地点了点头,终于把门打开了,周应淮领头走了进来,他今天意气风发,俊气非凡,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在他身后还跟着周应臣和赵志高等一众人,其中还有红梦照相馆的人,他们是来给两位新人拍摄婚礼照片的,程方秋都是入职后才知道有这种服务的。 因为价格高昂,几乎没什么人会花这个钱,程方秋也觉得贵,但是想着到底是一生只有一次的婚宴,便咬咬牙,买了这个服务。 “秋秋呢?” “在里面等你呢。” 周应淮临到跟前倒失了游刃有余,面上带上一丝紧张,但脚下的步子却没停,直接朝着卧室走去,他一进门,就撞进了一双妩媚若妖的桃花眼里。 女人身穿一袭红裙,端坐在婚床上,脸若白玉,颜若昭华,今天她难得上了妆,为一张美艳绝伦的脸再次增色不少,仅仅只是一眼就让人痴迷其中,舍不得从她身上挪开视线。 如瀑青丝尽数挽在脑后,插着一根金色珠钗,稍微一动作就有轻灵清透的脆响传来。 裙子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领口绣着的花纹和他袖口的如出一辙,相得益彰,蝴蝶盘扣蜿蜒而下,隐入腰侧,微微撒开的裙摆像一朵妖艳的玫瑰,盛开在红色花海。 她的漂亮张扬霸道,千娇百媚。 而她,是他周应淮的妻子。 “周应淮。”女人轻启红唇,上扬的尾音让人心神一荡,泛起说不清道不明的酥痒。 “秋秋。”他堪堪回神,喉结滚了滚,上前两步在她跟前半蹲下身子,近乎虔诚一般捧起她的脚为她穿上婚鞋。 这个时候周围被新娘的美貌惊艳到失声的众人方才回过神,倏然爆发出一阵惊呼和起哄,就在这样一片欢声笑语和漫天彩带中,他牵着她的手穿过人群,往外面走去。 在客厅给岳父岳母敬过茶后,一行人就去了国营饭店。 按照这边的习俗,新人要一桌桌给来宾分发鸡蛋,鸡与“吉”谐音,鸡蛋在婚礼中象征着幸福美满和好运。 这无疑是一件体力活,一直快到中午,方才有一口喘气的机会。 国营饭店有一间专门规划出来的休息室,程方秋一进去就毫无形象地瘫坐在椅子上,弯下腰去揉酸胀的小腿,相比于她的疲劳,周应淮要显得精神多了,他十分有眼力见的主动蹲下帮她揉了起来。 男人的力道要比女人足,程方秋舒服得收回了手,缓缓呼出一口气,“累死了。” 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了找新郎新娘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有些无奈,但是程方秋还是准备扶着周应淮的手站起来。 后者却摁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摁回原位,“你休息一会儿再出来。” “这怎么能行?”程方秋眨了眨眼睛,话是这么说,屁股却没动。 周应淮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趁着她还没反应过来,拉开门走了出去。 程方秋后知后觉地捂住发烫的脸颊,长睫颤动。 他,他居然说…… 第82章 老婆,帮我 “多休息一会儿, 晚上我再帮你好好揉一揉。” 男人故意将尾调轻微拖长,像是海上翻滚的浪花,低低缠上来, 听起来暧昧又缱绻。 虽然他已经离开了有一会儿了, 但是声音好似依旧回荡在耳边, 让人羞得抬不起头来。 好好揉一揉?还能怎么揉?他想怎么揉? 程方秋深呼吸两下,平复好心情才出了休息室, 几乎是她一出现,周应淮就走了过来, 他身上有些酒味, 不重, 只是淡淡的清香。 这种场合, 他身为新郎少不了陪着喝两杯, 但好在大家都是有眼力见的人, 见他不准备多喝,就没有灌酒, 再加上还有伴郎在旁边挡酒,他总共也没喝几杯。 “休息好了?” 一听到这话,程方秋就觉得有些不自在,没好气地娇嗔他一眼, 正想说什么, 但余光瞥见徐琪琪过来了,就闭上了嘴。 这场婚宴一直忙到夕阳西下才算彻底结束。 家里没来得及打扫, 到处都是彩带和红喜字, 窗外柔和的橘黄洒进来,衬得满屋子的红色充满了氛围感,程方秋站在玄关处, 盯着眼前的美景看了好半响才念念不舍地准备弯腰换鞋。 只是刚有所动作,就被人从背后打横抱起,她下意识惊呼出声,脱了一半的小高跟滑落,要掉不掉的挂在脚背上。 暗红的鞋面和雪白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刺得人眼睛发红。 天旋地转间,整个人都被压在了满是彩带的圆桌上,他动作有些凶,掐着她的下巴,用舌尖顶开她柔软的唇,红唇稍微张开一些,火热的舌尖就钻了进来,猛烈掠夺起她口腔里的空气。 程方秋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能清晰看见他眸底不再遮掩的欲色铺天盖地朝着她袭来,难以承受的热情没一会儿就让两人的呼吸变得急促混乱起来。 滚烫有力的大掌滑过光洁的长腿,伸到深处去,直接将小裤扒拉下来。 她仰面躺在桌面,头上戴的发钗随着他摆弄她的动作上下起伏,发出旖旎的脆响,双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泛起了红霞,精致妖艳的眉眼更是染上几分勾人媚态。 口红被吃掉七七八八,在唇角晕开,有种颓废的美感。 细白的双腿被架在宽厚结实的肩膀上,程方秋轻咬唇瓣,但是喉间还是在他俯身压过来的瞬间不可避免地溢出两声嘤咛。 发钗晃得更厉害,她也哭得更厉害。 配套的两件耀眼婚服在这一刻以另一种方式相缠,相撞…… 周应淮盯着眼前春光,清冷矜贵的脸缓缓沾上一丝艳色,没人知道他第一眼看见她穿着这条裙子的时候,有多么想像现在这样狠狠把她压在身下欺负。 脑海中卑劣的想法愈演愈烈,他捞过她的手十指紧扣压在头顶,另一只手则擒住她的腰身,让裙摆在空中开出绚烂的花。 落日余晖带着空气里虚无缥缈的夏日尘埃,一同融进两道纠缠的身影当中。 “周,周应淮。” 程方秋被调转方向,上半身趴在桌面上,磕磕巴巴地喊出他的名字,语气里带着若有若无的祈求,看起来可怜极了。 闻言,周应淮暂时放缓,大掌从她的细腰调转到前方,刚好够握住一个,他肆意把玩着,让她的呼吸声又重了两声。 婚服粘腻贴在身上,汗水已经将布料打湿,他的手几乎是牢牢贴着她的肌肤,没一会儿就因为他的触碰而变得越发敏感起来,他却故意使坏,只在同一个地方徘徊。 莫名的空虚传遍全身,让她没忍住皱起了眉头,难耐地摆动腰身,想要逃离这种不适。 但是没一会儿就被他追了上来,这次贴得更紧,但是偏偏无所作为,停在原地一动不动,明显是在勾她主动开口。 “老婆,别叫我的名字。” “那叫什么?”她耳根发热,慌不择路去问他这个蓄谋已久的猎人。 等了许久,猎物终于主动送上门来,周应淮心情极好地帮她解开两颗胸前的盘扣,带着薄茧的指腹按压进去,顺着湿润的汗水,一点一点摩挲着。 他不说话,摆明了让她猜。 换做平时,她肯定早就恼羞成怒推开他了,但是偏偏是现在,在这个她最手无缚鸡之力的时候,她根本就受不了这种变相的折磨和勾引,咬住唇瓣往下猜。 “老公?宝宝?亲爱的?” 话音落下,程方秋就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话语被顶得破碎,没一会儿头上的发钗被他亲手拔下来,乌黑长发倾泻而下缠上他的手臂,发梢扫过两人之间距离最近的位置,痒得她头皮发麻,没一会儿就瘫软在他怀里。 这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周应淮轻车熟路地抱着人往浴室的方向走。 仔细认真地一点点抠干净,然后用温水清洗了足足两三遍,确保没有那么粘腻了,方才回了房间。 他将她温柔放在婚床上,谁知道刚给了她喘息的空间,她整个人就往角落里滚去,不,或者用“躲”这个字更为贴切。 好似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周应淮单膝跪在床边,挑了挑眉,长臂一捞,握住她的脚踝轻而易举将人重新拉了回来。 程方秋躺在婚床上,身下大红的被子衬得她整个人白得发光,贝齿咬住下唇,一边伸出细长漂亮的指尖去掰他的手,一边讨好地亲了亲他的下巴,软声求饶道:“不,不要了。” 她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眸子,雾气朦胧,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 “好,现在不做。”周应淮追上去,轻吻了一下她的唇。 听见他的话,程方秋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反应过来后,一颗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现在不做,那等会儿呢? 她感觉刚有所舒缓的腰又开始酸痛起来……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一双大掌就覆了过来,她一惊,想躲开,可又被他强势地给拉回了原位。 “躲什么?不是说好了晚上会帮你好好揉一揉的吗?” “啊?”他那时表达的意思真是字面意思啊? 程方秋犹豫了两下,还是乖乖躺好,任由他帮自己按摩放松,不得不说周应淮在这方面极其有天分,没一会儿就掌握了精髓,从一开始的不熟练变得游刃有余。 屋内没开灯,她舒服地眯起眸子,到后面甚至还会指挥他按哪儿。 “对,就是这儿。” “轻一点儿,不要那么重好不好?” 迷迷糊糊中她都快睡着了,脑子变得不太清醒,所以在周应淮问她还需不需要继续按一会儿的时候,她摇了摇头,轻声道:“可以了。” 刚说完,一抹温热的柔软触感就落在了腰窝处,痒痒的,她情不自禁地扭了一下腰,耳边隐约听到一声低笑,随后危险领域被占领,牙齿轻咬软肉,她的睡意瞬间消失。 “你,你……” 红霞在脸颊上蔓延开来,她伸出手去推他的头,短发刺手,却不及他的进攻。 没一会儿,她似乎听见屋内响起了羞人的水声。 程方秋掩耳盗铃般偏过头,想要忽略深处传来的酥痒,背脊紧绷,脚趾蜷缩在一起。 等伺候好她,他才抬眼,女人姣好的面容落入眸中,桃腮粉面,碎发粘在脸侧,露出一小节白皙尖细的下巴,脸上的脂粉已经被他刚才清洗干净,如今未施粉黛,却好似更加妩媚动人了。 周应淮呼吸一滞,抿了抿水润的薄唇,喉结一滚将其吞咽下去,她显然是看见了,颊边那抹红越发艳丽了,但是就算她再怎么羞恼,也说不出多么不堪入耳的脏话,到最后竟只嗫嚅道:“你欺负我。” 委屈,羞愤交杂着,显得她分外可怜。 却不知道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令人更想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欺负。 他眸色一沉,捞起她的身子,抱进怀里,在她脖颈处磨出一道红红浅浅的痕迹,因为记着她上次说不准他在这么明显的位置留下吻痕,怕被别人看见,也不能穿好看的裙子,所以他只是轻轻地咬,并不疼,明天起来也不会留下任何印记。 “老婆,帮我……” 后面几个字他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出来,程方秋顿时瞪大了一双眼睛,不敢置信地往下望了一眼,在瞧见什么后,更是拼命摇头。 周应淮不紧不慢地提醒道:“不是说任我处置?” 听见这话,程方秋颇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不禁懊恼地闭了闭眼睛,她当时只想快速哄好生气了的酒鬼,让他赶紧睡觉,所以就是随口一说,根本没想着履行诺言。 而且这几天他提都没提过,她还以为他喝多了,忘记了,没想到是在这儿等着她! 程方秋想装死,把这事蒙混过关,但是周应淮一直隐忍着就为了今天,怎么可能让她如愿。 “秋秋,要讲诚信。” 她下意识地咬了咬红唇,但想到他提起的要求,便猛地松开了牙齿,气呼呼地锤了一下他的胸膛,“我知道要讲诚信,可是你也不能提一个这么过分的要求吧?” 说着说着,她的视线就不由自主地往下又瞥了一眼。 根本不可能完全吃进去。 “不试试怎么知道?” 男人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嘶哑低沉,他抱着她变换位置,改为靠在床头,两条长腿分开,将她抱在中间。 俊朗的面容一半隐藏在黑暗之中,神情变得晦涩不明,修长的手指懒洋洋拂过她光滑白嫩的颊边,然后轻轻落在她有些红肿的唇瓣上面,指腹刚探进去,就被她给咬住了。 周应淮勾唇:“像这样,吃一点点也可以。” 带着痞气的浑话传进耳中,听出里面的意有所指,程方秋立马将他的手指吐出来,小脸涨得通红,蔓延至锁骨颈后,娇艳得如同春日桃花。 余光扫过他因为隐忍而青筋凸起的脖颈,心脏跳了跳。 想起他每次不遗余力讨她欢心,伺候她的模样,纠结犹豫再三,程方秋终究是软了心肠,缓缓往下挪动,跪坐着,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红唇微张。 “我洗了好几遍。” 周应淮喉结滚动两番,有些委屈地为自己正名,更为它正名。 见嫌弃的小心思被戳穿,程方秋动作一顿,终于不再磨磨蹭蹭,口腔中瞬间被一股淡淡的香皂香味充斥,带着一点点咸味。 头顶上方,男人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他伸出手帮她抓着到处飘扬的长发,指骨因为她的动作忍不住用力,却生怕扯到她的头皮,很快又松开。 他身体后仰,另一只手在她脖颈处摩挲,待她稍微适应一些后,就控制不住地掌握了主动权,但她只是呜咽了两声,他就很快松懈了力道。 程方秋微微撩起眼睫,就瞧见了满头薄汗的他。 自讨苦吃。 脑海中蓦地浮现出这四个字,程方秋有些心虚地收回喉间故意发出的嘤嘤声。 当然,到最后也没能用这个法子令周应淮像她那样舒舒服服地结束。 程方秋眨巴着一双水光盈盈的桃花眼,窝在周应淮怀里,欣赏他失控的场景,脑海中蓦然就闪过某天夕阳西下,他也是这样在她面前放纵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凑过来吻她,声音哑得不像话:“老婆,我爱你。” 一贯清冷的眼神,此刻燃着火热的温度。 自觉没出什么力的人笑吟吟地抬起手勾住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 难得能睡个好觉,两人窝在床上睡到下午才起床,要不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程方秋还不一定会催着周应淮起床做饭吃。 昨天婚宴上剩了一些食材,秉着不能浪费的原则,给徐琪琪他们分了一些后,他们就全都搬了回来,这会儿家里可谓是什么都有。 “想吃什么?”周应淮从床上下来,一边在衣柜里翻着内裤,一边询问她。 他什么都没穿,劲瘦的身材就这么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悠,程方秋趴在枕头上,瞄到他背脊上那些细长的抓痕以及红紫的草莓,有些没好意思继续看。 “我要吃四季豆,番茄炒蛋,香菜牛肉。” “好,我快做完了叫你起床洗漱。”周应淮将内裤套上就出去了。 程方秋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他一走,她也睡不着了,想到客厅的一片狼藉,干脆起床去帮忙。 两人分工配合,很快就将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饭也做得差不多了,只是刚吃到一半,门就被人敲响了,来人像是很急切,敲门声一声接着一声。 “淮哥,淮哥!” 听出是赵志高的声音,程方秋赶紧示意周应淮去开门。 看着门外满头大汗的赵志高,周应淮愣了一瞬,然后皱起眉头问道:“怎么了?” 赵志高虽然平时咋咋呼呼的,但并不是不懂得分寸的人,按理来说他知道自己为了婚宴请假在家,是不会来打扰的,可眼下不光来了,还这么着急,肯定是出了大事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赵志高就火急火燎地开口解释道:“淮哥,今天雷主任当众表扬了胡平生,说他独立做出了一项足以改变整个机械厂发展轨迹的研究,上头领导不光要给胡平生升职加薪,还要请报社的人来采访登报。” 周应淮越听脸色越沉,倒不是他嫉妒胡平生能有这种成就,而是这其中蹊跷的点太多。 一来,按照胡平生的性子,他要是能拿出这么重量级的研究成果,不说闹得人尽皆知,肯定也不会像这样无声无息,直到最后才爆出来。 二来,他的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他要想独立完成一项了不起的研究,很难。 周应淮眉头紧皱,沉吟片刻,然后问道:“他研究的内容公布了吗?” 赵志高摇了摇头,“虽然没有公布,但是我去偷偷打听了一下,胡平生那份研究报告跟淮哥你丢失的那份几乎一模一样。” 所以他才会这么着急地跑过来。 心里的猜测得到证实,周应淮气极反笑,垂在腿侧的手捏成拳头,额头上青筋凸起。 “淮哥,我们去找雷主任,把这件事说清楚。”赵志高也气得不行,咬牙骂道:“胡平生这个畜生,平时各种挑衅找刺也就算了,居然还能干出这种事来。” 话毕,想到什么,又道:“那上次我们技术部门被毁也是他干的了?不对,是他指示马常军干的?” 一想到为了这件事,他们整个部门加了那么多天的班,赵志高就恨不得现在冲到胡平生办公室把他给杀了! “我们现在去没用。”相比于赵志高的气恼,周应淮倒显得冷静多了。 “为什么没用啊?淮哥,那可是你辛辛苦做出来的研究!写出来的报告!我们好好找雷主管说清楚,他肯定会为你做主的。”赵志高不解地看着周应淮。 “因为这是个坑,人家就等着你往里面跳呢。”程方秋在旁边听了一会儿,也弄清楚了来龙去脉,她咬紧下唇,安慰性地拍了拍周应淮的肩膀,“这事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周应淮苦笑一声:“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是他疏忽大意了。 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想出解决方案。 赵志高却依旧一头雾水,“他把别人的研究成果占为己有,我们去找雷主任主持公道,该慌的人是他才对啊?” “你好好想想,按理来说这样的机密文件,在上头主动公开之前,一般人是很难打听到确切消息的,可是你却不费吹灰之力就探听到了,这不奇怪吗?” 听见这话,赵志高眸光闪了闪,的确,与其说是他打听到的,不如说是这消息主动送到他面前来的。 对方的目的也很显而易见,淮哥请假在家,没办法得知这个消息,而他又与淮哥交好,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他。 气恼之下,很容易就会去找雷主管鸣不平。 这样就正中对方下怀,在那种情况下,如果不能拿出强有力的证据,很容易被倒打一耙,尤其是两人的关系本来就不好,要是传出去,指不定会被污蔑成什么样子。 比如周应淮嫉妒胡平生的才华,竟污蔑对方偷自己的研究结果。 比如周应淮技不如人,见不得胡平生好,什么龌龊手段都能使出来。 …… 技术部门本就是靠本事吃饭的地方,胡平生现在一朝得势,肯定有不少人倒戈站到了他那边,如今他们势单力薄,更不能乱了阵脚,要好好思考出对策来。 “胡平生也真够卑鄙的,专门挑淮哥摆酒席这个节骨眼来搞事情。”赵志高气不打一处来,愤恨道。 闻言,周应淮不置可否,与此同时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前几天胡平生一脸得瑟地在他面前阴阳怪气的场景,想来这也是为了激怒他所做的铺垫,但很可惜,胡平生是打错如意算盘了。 他会让他知道动他的东西会是什么下场。 “这可怎么办啊?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他肯定都把你那些什么研究,什么数据都给摸透了,不然也不会这么有恃无恐。”程方秋愁得小脸都皱成了一团,虽然她不懂机械厂这些技术方面的东西,但是她刚才可听懂了这份报告有多重要。 升职加薪,报社采访,这些勋章原本都该是她老公的!可却被胡平生给偷走了! 怎能让人不气? “不用担心。”周应淮见程方秋和赵志高都急得不行,连忙给他们打了一针镇定剂。 “你有办法?” 程方秋和赵志高对视一眼,看出周应淮的胸有成竹,心渐渐安定下来。 “嗯。”做研究,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有后手?而且被胡平生偷走的那份报告并不是最终版本,当时还有一部分细节没完成,就丢了。 如果胡平生拿着他的报告研究分析了那么多天,都没有发现那些漏洞,从而把未完成的版本交上去让厂里损失惨重,闹出大笑话,他在技术部门还能待下去吗? 而且技术部门因为那场事故造成的损失,也该由他这个罪魁祸首来承担,自作自受不外乎如此。 只是不知道马常军有没有参与其中。 周应淮眯起眼睛,眸底闪过一抹狠辣的光。 “那你不早说,害我在这儿担心了那么久。”程方秋拍了拍胸脯,娇嗔了周应淮一眼。 赵志高也是一样的想法,但他不敢说,只能在心里暗暗腹诽了两句。 “既然淮哥你心里有底,那我就不打扰你跟嫂子了。” “哎,你淮哥刚炒的菜,要不要吃一点儿再走?”程方秋客气挽留。 赵志高连连摆手,“不了,我是找借口出来的,我还得回去上班呢。” 说完,人就冲下了楼梯,转眼间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第83章 周应淮失踪 屋内转眼间就只剩下了程方秋和周应淮两个人。 “回去继续吃饭?”程方秋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虽然知道现在周应淮可能没什么胃口,但是吃点儿总比饿肚子强。 周应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先是愣了两秒, 然后才应了一声, 伸出手揽住她的肩膀往餐桌方向走去。 只是这一顿饭注定吃得心不在焉, 潦草吃完后,周应淮将一切收拾干净, 跟她打了个招呼,就进了书房, 过了一会儿又提着一个公文包走了出来。 见状, 程方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视线从他身上一扫而过, 轻声问道:“要出门?” 周应淮没说话, 径直侧身靠过来, 将她拥进怀里,一股独属于她身上的浅淡清香扑鼻而来, 原本躁动的心瞬间得到安抚,他眸色微暗,沉声道:“对不起秋秋,这两天我可能陪不了你了。” 听见这话, 程方秋并不觉得惊讶, 反而觉得这才是周应淮的风格。 她伸出手抚了抚他的背脊,放软音调故意撒娇道:“放心吧, 你不在, 有的是人陪我呢。” 听完她这十分有歧义的话,周应淮差点儿被气笑,颇为咬牙切齿地捏了捏她的腰, “等我回来收拾你。” “你想什么呢?我说的是爹娘他们。” 程方秋嬉笑着将脸埋进他的胸口,鼻尖贴上男人温热结实的身体,距离近到能清晰感受到彼此强有力的心跳震颤。 紧张的气氛在她的笑声里缓和了不少,两人静静抱了一会儿,程方秋才主动推开他,扬起下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周应淮:“老公,我等你回来。” 对上她妩媚动人的眸子,周应淮喉结滚了滚,没忍住俯身在她唇边落下一吻,沉声开口:“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礼物?”程方秋眸光瞬间亮起来。 “嗯,你最喜欢的。”他勾起唇角,没将话说齐全,留了个悬念。 她最喜欢的?联想到周应淮即将要去干的事情,程方秋隐隐约约猜到了,顿时欢呼一声,将他往外推,“那你快去,早去早回,加油!” 感受到背脊上传来的推力,周应淮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没忘记叮嘱道:“我应该要几天才能回来,你在家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最好是去招待所跟爹娘他们一起住。” “好,我会看着办的,你也是哦,要照顾好自己,爱你。” 程方秋将周应淮送到楼下,站在楼梯口目送他远去,等完全看不到他的身影后,唇角的笑容才渐渐淡去,紧跟着是心里浓郁的不舍翻涌上来,但她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周应淮要去处理正事,她不可能缠着他不让他走。 相反,她十分支持他的选择,及时解决问题,将一切可能发生的坏结果都扼杀在摇篮里比什么都强。 如果任由事态发展下去,不光是在助长小人气势,还会让机械厂蒙受巨大损失。 周应淮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更不会允许有人拿着他的研究成果去损害国家利益。 * “胡技术员,这是您让我整理的文件,都在这儿了。” 胡平生接过来,看都没看一眼就随手将其扔在了桌子上,身子往后仰,懒散地靠着椅背,眼睛微阖,甚至哼起了小曲儿。 整个人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见状,马景辉神色一僵,但是怕被胡平生看见,又很快垂下头掩盖过去,可垂在身侧的手却忍不住握成了拳头。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胡平生把他的工作推给他做了,以前胡平生至少还会冠冕堂皇地客气两句,说一些感谢的话,但是今天他不光什么都没说,还把他辛苦了两三天才整理出来的文件就这么毫不在意地扔在了角落里。 这是摆明了没把他这个人放在眼里。 遇到这么折辱人的事情,马景辉气得咬紧了后槽牙,但是一想到对方的身份和今天雷主管对他的夸赞,却只能敢怒不敢言地装作没看到。 想到这儿,马景辉重新扬起笑脸,“如果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出去了?有事您再叫我。” 听见这话,胡平生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这宛若旧时候对待狗奴才的手势,更让人憋屈了几分,马景辉深吸一口气,依旧忍了下来,刚往门口的方向挪动了两步,就见胡平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睁开眼睛,把他给叫住了。 “等等。” “您还有事吗?”马景辉皮笑肉不笑地询问道。 胡平生黑沉的眼珠子转了转,最后把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白墙上,那上面挂着一张字画,白纸黑字写着“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八个大字。 这是当初他被评为高级技术员后亲自写的字,也是他亲自挂上去的,意义非凡。 而在这面墙后面就是他的死对头周应淮的办公室。 “你把消息告诉给赵志高了?” 马景辉原本以为胡平生又要甩给他一些杂七杂八的工作内容,一听是这事,当即松了口气,笑着道:“告诉了。” 相比于其他事情,这算是十分简单轻松的了。 但是胡平生在听到他的回答后,却显得不是很满意,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见此情形,马景辉的心咯噔一下,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是有什么问题吗?” 胡平生冷冷瞥了马景辉一眼,“不该问的别问,出去吧。” 马景辉一噎,有些搞不明白胡平生怎么突然就发了脾气,明明他也没说什么啊,怎么还是被迁怒了? 看着胡平生渐渐阴沉下来的脸,马景辉不由在心里暗自腹诽了一句,真难伺候。 也不知道上天怎么这么不长眼,居然让这样的人攻破了行业内的头等难题,有这份研究在,胡平生这辈子都可以说是有了保障。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吐槽归吐槽,马景辉还是堆起笑意,然后马不停蹄地离开了胡平生的办公室。 等他走后,室内再次恢复寂静。 “怎么没动静呢?” 胡平生低声喃喃了两句,有些烦躁地站起身来在办公室内来回走动。 他故意让马景辉去赵志高面前说了那些话,就算周应淮没告诉过赵志高研究内容,但是按照两人的交情,赵志高百分百也会跑去告诉周应淮这件事。 周应淮那么聪明,肯定能想到这其中的猫腻,而只要一产生怀疑,是个正常人都会急于求证,从而自乱阵脚,那到时候他就占据了先机和优势,借此把周应淮狠狠踩在脚下,钉在耻辱柱上,永不翻身。 但是怎么到了现在整个技术部门都还是风平浪静呢?赵志高出去一趟后,就安安静静坐在岗位上,周应淮更是从始至终都没现过身。 这不正常! 眼看着都要到下班时间了,胡平生有些按耐不住了,于是亲自跑了一趟雷主管的办公室,旁敲侧击一番后,还是得到了同一个答案,那就是周应淮今天没来过技术部门。 胡平生说不清楚是更慌了一些,还是松了一口气。 当初马常军出事后,他一刻都不敢耽误,连夜跑来技术部门销毁证据,想的就是就算隔天被发现了,也能推到逃跑的马常军身上。 本来他做完一切是准备直接走人的,但是见四下无人,又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便临时起了意,将周应淮的办公室撬开了。 一方面是想看看他平日里都窝在办公室里干什么,另一方面也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揪住他的小辫子。 结果瞎猫碰上死耗子,居然让他在一个上了锁的柜子里发现了一份了不得的东西! 都是技术部门的高级技术员,他一眼就看出了那份报告的价值,一经公开那必然会引起地动山摇,整个行业都得抖三抖。 周应淮那小子怎么这么好命!居然能独自做出这样的研究! 说不嫉妒,说不羡慕,那都是假的,毕竟这份研究报告相当于终身的保障,也是向上爬的投名状,别说技术部门的主管了,有了它,再混个几年资历,想要厂长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周应淮把这份报告交上去,那他们之间的差距就会越来越大,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越过他去。 他越想越心惊,犹豫再三,在看到上面只有周应淮一个人的署名后,最终还是动了铤而走险的心思。 反正没有证据,谁能证明这是他偷的? 要怪就怪周应淮自己活该,做出了这么厉害的研究,居然一声不吭,谁也没办法替他作证!就算有,空口白话谁又会相信? 再者,技术部门那么多重要资料被毁,周应淮肯定忙得脚不沾地,抽不出时间来管这份研究报告的事情,而他正巧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把这份研究给摸透。 到时候就算周应淮来当面对质,他也能倒背如流,从容应对。 该说不说,老天爷都在帮他,技术部门的事情刚处理好,周应淮就要结婚摆酒席,时间被安排得满满当当。 他就趁着这个点儿把报告交给了上头领导。 几乎所有的优势都被他胡平生占走了,周应淮还能怎么闹?谁会相信他? 他就等着他闹,正好还可以卖一波惨,博取一番同情,增加可信度。 结果没想到周应淮在得知此事后居然毫无反应,难道是知道无力回天,所以干脆不挣扎了?亦或者到现在他还沉溺在温柔乡里,想等着结束假期后再来解决这件事? 但是出于对周应淮为数不多的了解,胡平生更愿意相信他在憋一个大招,所以根本不敢掉以轻心。 思来想去,胡平生决定跟雷主管提议加快采访登报的进程,并尽快将研究投入生产线。 只要一切已成定局,就算到时候事情败露了,厂里为了名声考虑,也不会纠正这个“错误”,反而会竭力保下他,掩盖掉这个丑闻。 更何况,完全没有败露的可能。 胡平生勾起唇角,周应淮啊,周应淮,这都是命!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一连三天,别说采访登报了,就连早就说好的升职加薪,厂内颁奖,发表感言等等都没见到影子。 就仿佛他提交的报告从未存在过。 胡平生不由有些慌了,开始频频往雷主管的办公室跑,但是雷主管也表示不知情,见他着急,还安慰了一句,说这么重要的事情,估计还在走流程。 听见这话,胡平生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蔓延,这种恐慌在得知周应淮也三天没出现在过厂里后达到了顶峰。 原本的自信满满开始缩水,他发动家里在厂内的所有人脉去打听周应淮去了哪里,甚至找上了他的妻子,可答案统统都是不知道…… 第84章 计生用品 与此同时, 医院妇产科的走廊里,丁夕梅也在问程方秋一样的问题:“应淮工作忙完了吗?这都好几天没见到他。” 闻言,程方秋愣了愣, 然后才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语气轻松自在, 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有多么担心和紧张, 周应淮这一走就是三天,期间连个信儿都没有, 怎么可能让人放心? 而且这两天还出现了好几个拐弯抹角来打听周应淮行踪的人,她一开始还以为是邻居随口一问, 但是次数多了, 也就察觉到里面的猫腻了。 估计是胡平生找不到周应淮的人, 开始急了。 但是这也从侧面说明周应淮采取的反击措施起作用了。 “我们再过两天就要回村里去了, 你爸还说想跟应淮一起再小酌两杯呢, 他那个酒量, 回去了就没人愿意陪他喝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丁夕梅觉得这就是程保宽想再见女婿一面的借口而已。 “以后有的是机会, 不差这一两天。”程方秋笑了笑,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道:“怎么还没轮到我们检查啊?” 一提到这个丁夕梅果然就被转移了注意力,附和道:“就是啊,我们都排这么久了。” 程方秋去问了问护士, 得知里面有个孕妇在做详细检查, 还要再等一会儿,便又坐了回去, 好在没多久就轮到了她们。 “程方秋。” 两人一同进了医生办公室, 医生看过她的单子后,就开门见山问道:“结婚了吗?有性生活吗?” 听见这话,程方秋先是偷偷瞥了一眼丁夕梅, 见她神色无常,然后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先做个常规的妇科检查,裤子脱了,躺上去,家属出去等一会儿。”医生一边戴上手套,一边说道。 “秋秋,我在外面等你。”丁夕梅说完就出去了,顺便关上了门。 因为前世每年都会去医院做个全身体检,所以程方秋倒是不扭捏,很果断地就脱了裤子,光着屁股躺了上去。 “我看着都很正常,没什么问题。” 检查结束,医生摘掉手套,顿了两秒,又补充道:“就是天气热,房事最好不要太频繁了,很有可能会引起炎症。” 听见这话,程方秋穿裤子的动作慢了一拍,想起腿间那些还未消散的痕迹,颊边不禁浮现两团红晕,“好的,谢谢医生。” 两人重新坐回办公桌旁边,医生又问了几个问题,最后道:“你身体状况不错,又年轻,怀孕的几率很高,如果没有避孕措施,又想要孩子的话,你和你爱人都要注意饮食和作息。” 程方秋点了点头,她和周应淮都没有不良嗜好,这一点倒是不用太过担心。 “我们这儿可以免费领取计生用品,需要的话,去对面办公室登记一下就可以了。” 话毕,让她先出去,又让丁夕梅进来。 程方秋关上办公室的门,刚想去椅子那儿坐着等,但脑海中却慢慢浮现出了医生最后说的那句话,不自觉地将视线落在了对面办公室的门上。 计生用品?这个年代的计生用品长什么样子? 纠结再三,程方秋抬步朝着前方走了过去。 这个年代的医学条件没有后世先进,很多体检项目都没有,一家人分头行动,很快就把所有的项目都给完成了,结果没那么快出来,要等几天,所以大家便没有在医院逗留,直接去了国营饭店吃饭。 因为要抽血,大家一整天都没吃东西,这会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填饱肚子后,才有闲心聊了一会儿天。 直到天快黑了,方才回了招待所。 一进大厅,前台就叫住了他们,“程同志,你丈夫刚才来过,但是你们不在,我不好放他上去,他就留了个纸条,说在家等你。” 程方秋快速接过前台递过来的纸条,的确是周应淮的字迹,事情处理好了? 想到这儿,她也顾不得什么了,匆匆交代了一句就冲了出去,她现在只想回家看看,但是到了家门口才发现自己没带钥匙,敲了几遍门,里面却没什么动静。 难不成他又走了? 程方秋有些泄气,正想转身回招待所的时候,身后的门被猛地打开。 循声回头,倏然对上一双熟悉的黑沉眼眸。 他应该是刚洗漱完,随意套了一件短袖和短裤就跑过来开门了,由于太匆忙,身上的水都没擦干,衣裳被水珠打湿,在黑色布料上晕染开更深的印记。 短发湿漉漉的往下滴着水,沿着界限分明的俊秀轮廓缓缓往下流,滑过锁骨,隐进领口。 “啊啊啊,你真的回来了?”程方秋只是快速打量了一番,就朝着他扑了上去,双手搂住他的脖颈,嗓音里是藏不住的欢喜。 周应淮一只手将她的腰身抱住,另一只手则是快速将大门给关上。 “嗯,刚回来。”他将脸埋进她的肩颈当中,深深嗅着她身上的清香,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好痒。”也不知道周应淮这几天干什么去了,胡子都没刮,在她皮肤上滑来滑去,痒得厉害,程方秋没忍住笑着往后躲了躲,但是下一秒又被他给抓了回去。 “让我抱一会儿,太累了。” 这还是程方秋第一次听见他喊累,眸中闪过一丝心疼,当即不再挣扎,乖乖让他抱着,掌心温柔地拂过他的脊背。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主动松开她,牵着人往沙发的方向走去。 程方秋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整个人就被他拉进怀里,抱在了腿上,紧接着滚烫又热烈的吻就落了下来,好几天没见,两个人都有些情不自禁,恨不得将对方揉进骨子里。 小别胜新婚,这话还真没说错。 男人精壮的胳膊牢牢箍着她的腰身,大掌毫不客气地从衣摆钻进去,将所有布料都推到下巴处,薄唇狠狠咬上去。 左右进攻,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天鹅颈微微往后仰着,手指忍不住抓上他的短发,大口大口喘息着。 没过多久她的身上也染上了一丝湿气,甚至比他更加湿润。 天旋地转间,程方秋整个人都被压在沙发上,长腿缠上他结实的窄腰,周应淮抬手将身上的短袖脱下,俯身压过来的时候,腹肌却被什么鼓鼓囊囊的东西给戳了一下,他顺着摸过去,就从她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了几包黄纸包装的东西。 方方正正,上面还印着三个红色大字——避孕套。 看清这是什么东西后,周应淮挑了挑眉,修长的指尖捏起其中一包放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哑声问道:“秋秋,这是?” 早在周应淮把这玩意儿拿出来的时候,程方秋被亲得昏昏沉沉的大脑就瞬间清醒了过来,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抢,但是却被他轻松躲开。 “哪儿来的?”周应淮声音低沉沙哑,听不出特别的情绪,但是程方秋却有些慌,害怕他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我从医院领的。” 她咬住下唇,红着脸磕磕巴巴把前因后果说了出来,然后补充道:“我就想拿一个回来看看长什么样子,谁知道那位护士小姐姐那么热情,给我塞了这么多……” 她脑海中顿时想起对方的原话:“别不好意思嘛,年轻人需求大,多拿几个,免得以后还要专门来跑一趟,反正是免费的,保质期又长,放多久都不会坏。” 闻言,周应淮又去她还鼓着的裤兜里掏了掏,很快又掏出几个来。 程方秋捂住脸,只觉得没脸见人了,她伸出另一只手去推周应淮,“你先起开。” 男人半跪在沙发上,摁住她在自己胸口推搡的手,勾唇笑道:“不是说好奇吗?不想拆开看看?” 程方秋长睫颤了颤,透过指缝看向他,犹豫两秒后,点头道:“那你拆吧。” 周应淮将那十几包都扔在了茶几上,只留下了一包,手指灵活地撕开包装,然后勾出里面的东西。 薄薄的一层,跟后世的长得差不多 “后面还有字。”程方秋轻声提醒了一句。 周应淮顺着她的话翻过包装看了一眼,轻启薄唇将上面的字读了出来:“用前检查是否有漏气……” 男人一本正经地用沙哑的性感嗓音读着这样的文字,这冲击力实在太大,让程方秋受不住地赶紧打断他,“不,不用读了。” 周应淮瞥她一眼,继续读道:“用后洗擦干净,涂上滑石粉……” 程方秋再也听不下去,撑起身子去捂他的嘴,却被男人抓准机会禁锢住她的双手,控制在头顶。 他上半身未着寸缕,曲线诱人的肌肉随着动作缓缓起伏,男性荷尔蒙混杂着香皂的味道在空气中霸道散开。 “看都看了,不想试试?”周应淮眸色渐深,低沉的音调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轻而易举就勾走了她的理智。 对哦,要不试一试? 程方秋看向被他捏在指腹当中的东西,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没好意思说话,好在周应淮好像也没想从她嘴里得到答案,按照使用指南一步步往下做,只是…… “尺寸小了。”周应淮被勒得有些难受,剑眉微蹙。 听见这话,程方秋下意识地看过去,果然刚套上去被卡住了。 “我不知道。” 当时护士小姐姐确实问过她这个问题,但是她哪知道啊,于是对方就给她拿了平均水平的尺寸,但没想到会小这么多。 “是不是试不了了?”程方秋有些可惜地又瞄了一眼。 敏锐察觉到她的视线,周应淮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气。 第85章 谁才是主人 “要是非常想试的话, 下次我去领?” 周应淮将那层薄薄的扯下来卷好,长臂一伸将其扔进程方秋脑袋后面的垃圾桶里,他就这么赤身压过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倏然拉近, 结实的胸肌几乎擦着她的鼻尖掠过。 程方秋的呼吸不争气地急促起来, 干巴巴地为自己辩解道:“其实也没有非常想。” 话音刚落,耳边就响起一道轻笑声, 似乎在笑她的口是心非,程方秋的脸瞬间爆红, 还没来得及找回场子, 就被他接下来的动作给扰得失去了思考能力。 “秋秋, 你来。” 两个人的方位调转, 她的手颤颤巍巍地撑在他的腹肌上稳住自己的身形, 屁股更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落在哪里才好。 见她无措, 他好心伸出手帮她调整了一下位置,这一下来得太过突然, 程方秋没有防备,秀气的眉头皱成一团,气息都好像滚烫了几倍。 他温热的指腹在她腿上和腰间来回游弋,清冷的脸染上几分动人的薄红, 见她呆坐在原地, 忍不住开口祈求道:“老婆。” 磁性简单的两个字满含渴望,一点点勾着她做出大胆孟浪的起伏。 阳光顺着窗外洒进来, 缠上两人紧贴着的身躯, 谱写出暧昧旖旎的乐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方秋累得腰酸,趴在他的身上, 动也不想动,脑子似乎还沉溺在刚才的浪潮当中,一点儿也想不起最开始想问他的话,还是他主动提及方才记起来。 “胡平生被抓了。” “嗯?” 程方秋懵愣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清醒,她微微抬起头看向周应淮,“你怎么做到的?” 胡平生好歹也是厂里的高级技术员,居然就这么被抓了? * 三个小时前,技术部门。 “还没有消息?”胡平生坐立难安,手里拿着一支钢笔不停在桌面上戳来戳去,直到笔头被戳弯,他方才倏然停手,随后狠狠将其砸出去。 马景辉被擦身而过的钢笔吓得浑身抖了一下,然后暗暗翻了个白眼,不明白胡平生明明已经压了周技术员一头了,怎么还这么关注对方的去向。 是有什么毛病吗? 但是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马景辉清了清嗓子,恭敬回答道:“确实没有消息。” 其实他也挺纳闷的,按理来说请假结束了,就要按时回归岗位,但是眼看着这都第二天了,周应淮还是没有回来上班,甚至已经许久都未曾露过面了。 人去哪儿了?这么一个大活人,总不能凭空消失吧? 关键是他不来上班,也没见部门派人去找,就好像除了胡平生以外,无人在意,无人关心。 “赵志高呢?他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没有。” “周应淮媳妇儿那儿呢?” “也没有。” “滚出去。” “好嘞。” 马景辉干劲利落地转身就走,只是刚出门就很快又跑了回来,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胡平生本来就烦,见状,面目狰狞地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文件砸过去,“你他妈有病啊?” 文件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差点儿砸到刚进门的人身上。 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认清来人,胡平生蹭的一下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喊道:“沈厂长?” 沈万全神色平平地瞥了一眼脚下的文件,冷声开口:“胡技术员,厂里的文件资料就是这么被糟蹋的?” 语气微沉,带着一股意味不明的含义。 胡平生呼吸一紧,急忙绕过办公桌,快步走到沈万全身旁,弯腰把那份文件捡了起来,干笑两声,“肯定不能这么糟蹋,都是我的错,我一气之下才……” 后面的话在看见沈厂长身后跟着的人后戛然而止,瞳孔放大,喃喃道:“周应淮?” 胡平生从来没有见过周应淮这么狼狈的样子,印象里他向来是穿着得体,精神面貌积极向上的,可是现在的他面容憔悴疲倦,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身上的工装皱皱巴巴的,还蹭上了好几处机油。 “周技术员这是去干什么了?两天没见到你来上班,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正担心着呢。” 胡平生扯出一抹笑,只是笑容却不达眼底,“你没事就好,只是以后有事要忙最好还是提前说一声,不然大家还以为你旷工了。” 听见这话,周应淮懒懒掀起眼皮,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淡声道:“谁说我没上班?”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上,谁也不让谁,就这么无声对峙着。 “我们都是每天按时来上班的,没见你来过呀,你说是吧?马技术员?”胡平生怎么会放过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在领导面前给周应淮上眼药的机会,不慌不忙地询问起了在场的另一个证人。 一旁的马景辉一听胡平生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两眼一黑,差点儿晕死过去,明明他都已经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怎么还是没逃过一劫! 他很想装没听见,但是看着沈厂长身后跟着的那一连串大大小小的领导们,又不能保持沉默不回话,只能实话实说。 “确,确实没看到。” 这话一出,胡平生敏锐捕捉到沈厂长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变化,唇边的笑容不由扩大,周应淮这可是你自己送上来的把柄,可怪不了他,要怪就怪沈厂长他们太会挑时候来了。 周应淮平时在工作当中不是向来要求一丝不苟,公事公办的态度吗?如今带头旷工,只会让人觉得他以前严谨的作风是个笑话。 这下好了,他在领导们心目中的形象肯定直线下滑。 只是还没来得及继续就着这件事大做文章,就被沈厂长幽幽给打断了,“这几天周技术员都在我身边做事,你们没看见他很正常。” 胡平生身子一僵,他勉强重新勾了勾唇,干巴巴道:“原来是这样。” 所以说周应淮这么多天没出现,都是去帮沈厂长做事了?但是他能帮沈厂长做什么? 沈万全不满地瞥了一眼走神的胡平生,懒得再在这儿浪费时间,直接开门见山道:“有件事需要开会处理一下,走吧。” 闻言,胡平生猛地回过神来,紧接着就有些惊讶。 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沈厂长亲自来技术部门开会处理的?他愣愣看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朝着不远处的会议室走去,一种恐慌感在心里渐渐蔓延开来。 该不会是事情败露了吧?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周应淮和沈厂长他们不该是这样的反应,要是换成他的话,肯定早就扑上来打人了。 而周应淮不喜不怒,还是那副冰山脸,对他没有特别的情绪波动。 不行,他不能自己吓自己,比起这个答案,他更愿意相信沈厂长他们是来给他颁奖的。 再说了,就算这次开会是周应淮告状,专门带沈厂长过来跟他对峙的,他也有应对措施。 思及此,胡平生稍稍安定下来,跟在他们身后往前走。 这个会议室是平时技术部门用来临时开会的地方,面积不大,椅子也只有几把,这次来的领导很多,大部分人都只能站着。 胡平生知道自己的身份在其中不太够看,正想跟着其他人站在一旁,就眼尖地看见了沈厂长旁边坐着的周应淮,顿时瞳孔放大,咬紧了后槽牙。 都是一样的职位,周应淮凭什么坐着,而他只能站着? 胡平生不禁看向其他人,但是他们都神色如常,好像就该如此。 这些人眼睛都瞎了不成? 胡平生也想坐,可是会议室内却没有多余的椅子给他坐了,他只能被迫站着。 最后姗姗来迟的雷主管关上门,讪笑一声,为自己解释道:“刚在厂房处理事情,不好意思来晚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心里却纳闷得很,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这么突然就通知临时要开会了? 而且…… 雷江的视线在室内扫视一圈,这才发现几乎全厂的领导层都到了,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跟胡平生对视一眼,但是对方明显也不知道,他这才收敛思绪,垂眸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 沈万全端坐在主位,缓缓开口道:“既然人都来齐了,那我就长话短说了。” 这话一出,原本就安静的会议室刹那间变得更加寂静了。 “前几天技术部门的胡平生胡技术员给雷主管提交了一份研究报告,我相信大家都知道这件事。” 众人的视线顺着沈万全的话落在胡平生身上,这事可以说是厂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有几个不明所以的人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羡慕,有了这份研究作保,胡平生未来的前途可以说是一片平坦的光明,看来沈厂长今天这是专门来给胡平生颁奖来了。 胡平生本人也是这样觉得的,这么多天的担心受怕在这一刻荡然无存,他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眸中迸发出一股炙热的光芒,紧紧盯着沈厂长,想知道他会怎么嘉奖他。 可是下一秒,他整个人就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一步。 因为沈万全居然说他是冒领功劳,偷了别人的研究成果,是全厂的耻辱! “这,这里面有误会,是不是周应淮在你面前胡说八道了?这就是我辛辛苦苦一个人研究出来的,跟别人没有任何关系!”胡平生反应过来后,立马冲到沈厂长面前,为自己辩解。 “我好像没提过周技术员的名字吧?”沈万全眯了眯眼睛。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一听这话就猜出了事情大概的真相,站在胡平生旁边的人都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想要离他远一点儿,生怕惹祸上身。 同时看向胡平生的眼神中多了一分鄙夷,在职场里最忌讳的就是被同事背刺,平时小打小闹也就算了,但是胡平生居然敢冒认这么重要的研究,踩着别人的心血上位! 设身处地想一想,就觉得浑身的鸡皮疙蛋都快冒出来了。 恶心!无耻! “除了他,还能有谁?我和他一直都不对付,他就是嫉妒我,所以才会编出这样的瞎话骗您!”胡平生只是慌乱了一瞬就恢复了冷静,他狠狠瞪着周应淮,眼中的恨意像是能把对方生吞活剥了一般。 周应淮靠坐在椅子上,讽笑出声:“嫉妒你?” 云淡风轻的态度好似从来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过,胡平生咬了咬牙,“周应淮你别装,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不是我完成的研究?” “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是你完成的研究?”周应淮不答反问,然后直起身子,指尖在桌子上的文件夹表面点了点。 胡平生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就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蓝色文件夹,这是他当初亲自交给雷主管的,没想到现在居然出现在了周应淮手里。 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再次看向周应淮,却对上了一双无波无澜的眸子,那里面藏着的讥讽让他心里闪过一丝心虚,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好像无处遁形,就好像一个没穿衣服在上蹦下跳的小丑。 周应淮这份冷静沉着,胸有成竹的样子让胡平生慌得不行,但是他不蠢,知道这个时候不能退缩,要不然一切都完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逼自己冷静下来。 “证据?这是我的研究,我可以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里面的内容,而且雷主管也能替我作证,我是第一个把这份报告交到他手里的人。” 雷主管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这种事情我不敢隐瞒,当时胡技术员交给我后,我就第一时间交给厂长您了,您也是知道的啊。” “这不能说明什么。”坐在沈厂长旁边的常彦安抢先淡声开口。 胡平生咬牙,“常副厂长,您不能因为跟周应淮的私交甚好,就在这种事情上偏心吧?” 见他不见黄河心不死,还在为自己开脱,常彦安抬手调整了一下鼻梁上眼镜的位置,掩盖住眸中的冷光,“你既然说你最了解报告里的内容,那你怎么没发现里面的数据错误?还是说你是故意把这样一份半成品交给厂里的?” 听见常彦安的话,胡平生刹那间愣住,什么数据错误? 他能被评为高级技术员,肯定是有能与之匹配的能力的,再者他又不傻,当然知道要先核对文件里的真实度,再交给上层领导。 所以他花了很大的功夫去测算了那份研究报告里的各种数据,在确定没有问题后才提交给雷主管,就连雷主管都没有发现里面存在错误,所以怎么可能有数据错误? 常彦安该不会又在诈他吧? 思来想去,胡平生选择和稀泥,掠过这个话题:“清者自清,我相信厂里一定会给我一个交代。” “你不用转移话题,我们是掌握了确切证据才来这儿的。”常彦安不给胡平生这个机会,直接把手边的文件打开,展示给众人看,“你提交的只是半成品,这才是真正完整且正确的研究报告。” “并且这几天周技术员已经在厂房试验成功,将研究具象化,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和产品质量,降低了生产成本。” “胡平生,你扪心自问,你能做到吗?这不比你口中那所谓的证据要有力多了?” “如果不是周技术员及时找到我和沈厂长说明了来龙去脉,并利用这几天的时间,废寝忘食地用行动证明了这份研究真正的主人是谁,厂里就要因为你的自私之举蒙受巨大损失。” “你在盗取他人成果后,没有丝毫悔过之心,甚至到现在还在大言不惭,你不觉得可笑吗?” 常彦安每说一句话,胡平生脸色就苍白一分,他从未想过这份被他视为珍宝的研究报告居然只是个半成品,里面还包含了错误数据,这完全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不,不该是这样的。 “周应淮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害我!”胡平生目眦欲裂,朝着周应淮扑了过去,还没来得及近身,就被一脚踹飞了出去,重重砸在了墙上。 谁也没想到胡平生会突然发疯,好在周应淮反应够快,身手也不错,把他给挡住了。 “我一直把文件锁在办公室的柜子里,要不是你为了销毁私自受贿的证据,动了歪心思,偷了我的东西,今天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周应淮收回腿,居高临下地看着胡平生。 胡平生眸底浮现出一丝震惊和慌乱,周应淮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这话留着对公安说去吧。”周应淮神色冷峻,转身朝着沈厂长道:“您看?” “这样的蛀虫我们荣州机械厂断不会包庇。”沈万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决定,走这一趟只是走个流程,顺便用来威慑其他有类似想法的人。 “技术部门是我们厂的核心部门,我绝对不允许有人在这里作乱!” 威严的眼神一一扫过在场的人,最后落在胡平生身上,恨铁不成钢地愤恨道:“厂里培养一个高级技术员不容易,你不怀有感恩之心就算了,居然在背地里干出这么多丑事,真是给所有技术员蒙羞。” 深深叹了口气后,沈万全对着人交代道:“把他看好了,再派人去报案。” 胡平生这下子才是真正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数罪并罚,不知道要在牢里待多久,他想到沈厂长说的话,立马爬过去,抱着沈万全的大腿涕泪横流地求饶道。 “沈厂长,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为厂里做事,我要是进去了,厂里就只剩下周应淮一位高级技术员了……” “我保证再也不犯了,别报案好不好?” “你根本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你只是害怕承担责任,不想坐牢。”沈万全彻底失望,“你也不必威胁我,我们是缺高级技术员这样的人才没错,但厂里没了你这样心术不正的人,才会发展得越来越好。” 胡平生连连摇头,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他不甘心地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是却被人从沈万全的腿上拉开,并捂住嘴,再没了大喊大叫的机会。 “从今天开始,厂里开始试用周技术员的这份研究,不,以后该叫周主管了。”沈万全说到这儿,一直严肃紧绷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了几分笑意。 他欣赏地看着面前这位优秀的年轻人,心底溢出一份可惜,也是有缘无分,要不然他还能听他叫一声岳父。 想到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的女儿,沈万全暗暗叹了口气。 男女之事不可强求,现在周应淮都已经结婚了,他只希望小莲能看开一些,不要再把一颗心吊在有妇之夫身上。 其他人听见沈万全这话,心思都活络起来,不着痕迹地看向一脸惨白的雷主管。 这技术部门的天要变了。 看来以后事情还未下定论前,最好不要随便站队,不然下场就跟雷主管一样。 * “先不说受贿和偷窃的事情,光是技术部门那么多资料被毁,就足够抓他进去了。” 周应淮轻抚着程方秋的发顶,眸中的餍足被一抹冰冷渐渐取代。 “胡平生自以为做事不留痕迹,其实公安同志早就从当时的现场收集了诸多证据,再加上对技术部门员工当天的行踪一一排查,很快就锁定了行迹可疑的胡平生,只是一直在等逮捕证批下来,今天算是提前将人拘捕了。” 这个结果可谓是大快人心,贪心不足蛇吞象,胡平生有这样的结局只能说是活该。 明明年纪轻轻就成为了高级技术员,只要脚踏实地往前走,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但是胡平生偏偏选择了旁门左道的捷径,最后不光断送了自己的前程,未来很长一段日子还要在牢里度过。 “辛苦了。”程方秋抱紧周应淮的腰身,她都不敢想象他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写出一份完整的报告,还要在厂房内将其复原出来…… 周应淮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勾唇道:“没有刚才辛苦。” 闻言,程方秋几乎是秒懂他的意思,气得在他胸口上锤了好几下,“滚蛋,谁让你嫌弃我慢的,非要自己来。” “好,下次不嫌弃。”周应淮抓住她的手紧握在掌心。 程方秋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许久没说话,突然想到什么,刚要跟他说,就发现身下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他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程方秋微微撑起身子,看着他优越的侧脸,睡着后的他浑身少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感,多了几分柔和。 睫毛又浓又长,鼻子更是又高又挺。 话说回来,大家都说男人行不行看鼻子,这话好像有几分道理。 想到这儿,程方秋的耳尖染上一丝薄红。 第86章 脸愈发红 周应淮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才醒, 好在沈厂长念在他这几天辛苦了,昨天就亲自给他放了三天假,不然刚升职成技术部门的一把手就上班迟到, 估计要被人在背后蛐蛐好一顿。 他不用上班, 但是程方秋需要, 一大早她就自己起床去照相馆了。 一进门就瞧见等候区坐着一个熟悉身影,那人一见到她便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有些拘束地笑了笑。 这几天但凡她上班,都能看见他的身影, 再加上他长相出众, 一来二去, 她也就记住他了, 于是程方秋也回了个笑, 然后像往常一样先去柜台那儿找孙红燕签到, 签完名字后,随口问了一句:“那个男生天天来吗?” 孙红燕不用问也知道程方秋说的是谁, “没有,隔一天来一次。” 闻言,程方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里面不是有空位吗?他怎么不去拍?” 程方秋过来时专门往拍摄区看了一眼, 里面只有李涛远和李智亮在, 并没有其他顾客。 “我刚才也问了,他说只想让你拍。”孙红燕说到这儿, 冲着她挤眉弄眼一番, 然后才继续道:“这段时间很多慕名而来的顾客都是这样,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们都习惯了。 不管是冲着她的外貌来的,还是冲着她仅此一位的女摄影师名头来的, 亦或者是冲着她的技术来的,总之只要对照相馆的业绩有帮助就是好事。 程方秋心里的疑虑被打消了一些,刚要笑着离开,就听见孙红燕低声喃喃道:“只是,他拍这么多照片干什么?我还没见过哪个男孩子这么喜欢拍照的。” 听见这话,程方秋脑海中隐隐有个想法冒了出来。 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可能,这小男生虽然长得高,但是她看过他填写的个人信息表,今年也就十六岁,跟程学峻差不多的年纪,在她眼中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弟弟。 不由自嘲一笑,觉得自己有些自恋。 “喊他进来吧。” “好嘞。”孙红燕都不用翻看信息表,就直接冲着等候区那边喊了一句:“袁铮同志可以过来拍照了。” 话音刚落,那人就从等候区小跑过来了。 “又来拍照了?”程方秋友好地主动问了一句。 “嗯。”袁铮点了点头,视线飞快地从她脸上掠过,然后垂下眼睫,隐藏住里面的情绪,乖乖跟在她身后往拍摄区走去。 李涛远原本正在跟李智亮讨论这段时间跟着程方秋学习的成果,见他们进来便止住了话头。 “秋秋,这小孩儿认准了你的技术,我要帮他拍,他还不让呢。”李涛远想到不久前在袁铮那迟到的闭门羹,没忍住压低声音凑到程方秋跟前揶揄了一句,细听之下还有些委屈。 程方秋眉眼弯弯,刚要安慰他两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不远处响起一道坚定的反驳声:“我不是小孩儿。” 一句话落下,几人都有些懵愣。 李涛远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他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个称呼居然惹人家生气了,想着对方是顾客,便当即道了歉。 但是袁铮却抿紧唇,没有说话,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这年头的小孩儿也这么敏感吗? 都是从青春期走过来的,程方秋理解这个年龄段迫切想要成为大人,所以十分反感别人把自己当成小孩儿的看法,但是李涛远也没有恶意,毕竟他的年纪都可以当袁铮的爸爸了,称呼一句小孩儿也不为过。 想到李涛远平日里对她多有照拂,再加上她现在也是照相馆的员工,程方秋便柔声帮忙说了一句话。 “袁同志真是不好意思,李师傅他没有恶意的,我替他向你道个歉。” 听见她的话,袁铮一张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心里慌得不行,他好像把事情搞砸了,她不会觉得他在无理取闹吧?可是他是真的很生气有人当着她的面称呼他为小孩子。 一时间脸越来越红,嘴也别扭地说不出一句解释的话。 袁铮头一次这么憎恨自己的嘴笨。 到最后他只道:“拍照吧。” 不管怎么样,这也算是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几人都纷纷松了口气,李涛远更是识相地没有从拍摄区走了出去,只让李智亮在旁边帮忙。 程方秋重新扬起笑脸,恢复平常心来指导袁铮拍照动作,由于他拍的照片数量不多,很快就拍完了。 “下一位。” 袁铮站在原地看着相机后面的程方秋,嘴巴张了张,但到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而后者在专心调整相机角度,根本就没往袁铮身上看。 直到忙完,中午吃饭的时候,程方秋才从孙红燕那里收到了袁铮写的纸条,上面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程方秋轻声读了出来,眉头轻皱,他跟她道歉干什么?这件事根本就无法分辨谁对谁错,更何况,就算道歉,也应该是朝着李涛远吧? “你确定这是给我的?” 孙红燕点了点头,程方秋就更疑惑了,将纸条随手扔进包里,埋头干起饭来,在单位上班福利待遇就是好,连午饭都是国营饭店专供。 吃饱后,又跟孙红燕一起趴在柜台睡了一会儿,就开始上起了下午的班。 下午来照相馆拍照的人少了很多,到了下班时间,就能按时走人了。 刚出照相馆的大门,程方秋就眼尖地看到停自行车的地方站着一位身姿颀长的男人,她的一双桃花眼顿时弯成月牙状,蹦蹦跳跳扑到他跟前,语调上扬。 “你怎么来了?” 周应淮伸出手扶了她一把,等她站稳后才收回手,声音也跟着染上了一丝愉悦:“来接你下班。” “你休息好了?”程方秋上下打量了一眼周应淮,胡子刮干净了,眼里的红血丝也少了很多,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不见丝毫昨天的憔悴。 “嗯,睡了个好觉,已经不累了。”周应淮点头,然后把自己的行踪交代了一遍,“下午起床后去了一趟招待所,跟爹娘说好了晚上来家里做饭吃,顺便跟京市那边打个电话。” 程方秋点了点头,“确实应该打个电话,我上次就说想问问爸妈他们收到我们寄过去的照片和东西了没有,但一直被各种事给耽误,就忘记了。” 说到这儿,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好在现在也不晚。” “走吧,回家了,不然怕来不及。” “好。” 两人回到家后,丁夕梅他们已经把饭做的差不多了,一家人吃完饭,就去了楼下的电话室,这还是两家长辈第一次通电话,难免有些紧张,好在隔着一条电话线,倒还算和谐。 彼此互相问候过后,电话就给了程方秋。 “收到了,秋秋你用心了,我们都很喜欢。” 刘苏荷先就着程方秋送的东西说了几句,然后道:“周应淮那小子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能给我们老周家娶这么漂亮的儿媳妇儿回来,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知道自己长得漂亮是一回事,但是被人夸,还是被自己的婆婆夸又是另一回事了,程方秋自诩脸皮还是挺厚的,但是居然被刘苏荷三两句话给夸得差点儿将头埋进土里。 这也太热情了!她都有些招架不住! “我听应淮说秋秋你现在在照相馆上班?如果觉得辛苦的话,要不要换个轻松点儿的单位?” 程方秋赶紧摇了摇头,“妈不用啦,现在挺好的,我很满意。” “有什么需要一定要说啊,我跟你爸在这方面朋友挺多的,现在离得远,照顾不到你,就想力所能及为你做点儿什么。” 刘苏荷生怕程方秋跟他们客气,一连强调了好几遍。 程方秋听得有些汗颜,这真的是书中男主那对铁面无私的父母吗? 婆婆这话不就只差摆明了说如果她想的话,她和公公就会给她托关系,走后门满足她的一切需求,甚至于换工作,换岗位…… 这态度比对两个亲儿子还要热络。 但她也听得出来刘苏荷话里行间没有半分虚假,她是真的喜欢她这位儿媳妇儿,这让程方秋感觉心里暖暖的,对这位未曾谋面的婆婆好感度直线飙升。 “如果我们有需要,肯定会开口的,爸妈就放心吧。” 两人又聊了几句,程方秋把电话给了周应臣,他在京市还有学业,不可能一直留在荣州,跟刘苏荷他们商量好回去的时间后,就把电话挂了。 第二天,趁着所有人都有空,程方秋带着大家一起去了红梦照相馆拍全家福。 “哎哟,那天刚在医院抽了血,我这脸色还可以吧?等会儿拍照会不会不好看?” 这几年丁夕梅和程保宽都只舍得给两个孩子花钱拍照留作纪念,这都许久没拍过照了,不由有些紧张和无措。 “娘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拍都好看。”程方秋笑着打趣了一句。 丁夕梅听得耳尖发烫,没忍住娇嗔了她一眼。 “再说了,你要相信你女儿我的技术,在我的相机下,就没有不好看的画面。”程方秋拍了拍胸脯,示意丁夕梅把一切都交给她。 丁夕梅有颜有气质,稍微指导一下拍出来就很好看,程方秋爱美心切,给她拍了许多张,就连李涛远开口要一张丁夕梅的照片摆在橱窗时她也没有拒绝,而是在询问过丁夕梅的意见后就点头同意了。 好看的妈妈就要炫耀给所有人看。 等拍完大家的个人照后,程方秋就拜托李涛远帮他们一家人拍了很多张全家福,这是他们第一次拍全家福,意义自然不同,程方秋准备洗出来后放在钱包里,所以就多要了几种尺寸。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拍完照片的第三天,丁夕梅他们就离开了荣州,紧跟着就是周应臣,热热闹闹的家里顿时只剩下了她和周应淮两个人。 看着空荡荡的家里,程方秋有些不习惯,缓了几天才缓过来。 就当她还沉浸在怅然若失的情绪里时,徐琪琪带来的一个消息瞬间将她推向云端! 第87章 试一试 徐琪琪冲进他们家的时候, 程方秋正在阳台伺弄刚搬进家里的一株山茶花,据说开花后是一团团娇艳的大红色花朵,层层叠叠, 绚烂之极。 十月份左右开花, 掰着手指算, 也没多久了,程方秋很是期待。 “秋秋!” 徐琪琪跟前来开门的周应淮打了声招呼后, 视线锁定程方秋,像只蝴蝶翩翩朝她飞过来。 “这是咋了?这么高兴?”程方秋见状, 挑了挑眉梢, 笑着问道。 “你还记不记得第一次咱俩合作的那个女生?我初中同学杜芳萍?”徐琪琪很是兴奋, 两只眼睛闪着光, 她也不嫌弃程方秋手上沾上了土, 激动地一把抓住上下晃了晃。 听见她的话, 程方秋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一张圆圆的脸蛋,因为是她和徐琪琪的第一个顾客, 所以她对她的印象还是挺深刻的,所以便点头道:“当然还记得。” “你给她设计的衣服做出来了,她刚刚跟我打电话说很满意,还说她有好几个小姐妹也想请你设计衣服, 数量至少都是这么多。”徐琪琪一边说着, 一边用手比了个数字。 闻言,程方秋瞳孔微微放大, 那岂不是可以到手一百块? “什么时候去?我已经准备好了。” 见她答应下来, 徐琪琪咯咯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之前她不是邀请我们去他们大院看电影嘛, 咱们就在中秋节的前一天去。” 敲定好时间,程方秋又留徐琪琪在家吃了顿饭,方才分开。 等人走后,周应淮有些惊讶地问道:“这次能赚这么多?” 他是知道程方秋和徐琪琪一起做这件事的,只不过以前顶多一次就赚十几块,这次是最多的一次,都有三位数了! 要知道他之前身为高级技术员时,一个月的工资也才这么多,虽然现在升职了,工资也涨了,但是眼看着她们这赚钱的趋势,要不了多久,一次赚的钱估计都要超过他了。 “这就叫客带客效应。”程方秋抬眸看向周应淮,眼底神采飞扬。 客带客效应是指顾客通过口碑传播带动其他顾客上门成交的现象,比如说红梦照相馆和金手指裁缝铺,这两家店铺就是典型的例子。 它们都是靠手艺日积月累起来的口碑,在荣州有很强的品牌影响力,每天的顾客络绎不绝。 就算红梦照相馆换师傅后,手艺下滑,但依旧有冲着“红梦照相馆”这个名头买单的人,可大家又不是傻瓜,时间长了,他们知道师傅手艺还没练到位,便选择了其他照相馆。 相应的,她上任后,一传十,十传百,大家知道红梦照相馆师傅的好手艺又回来了,还是更愿意选择红梦照相馆,这也是红梦照相馆的名声能起死回生的重要原因之一。 好手艺,好口碑就是一块免死金牌。 无论何时何地,有真本事都不怕没饭吃。 程方秋前世在摄影圈摸爬滚打那么多年,深知这个不管在哪个行业都适用的道理,所以哪怕刚开始和徐琪琪跑一趟只能赚一个人一件衣服的钱,她也没有敷衍对待,而是认真根据顾客的特点做出相应的设计,以确保大概率的好评。 这些刚开始愿意买单的顾客才是决定她们的事业能否有起色的最重要一环。 这不,付出的努力开始得到回报了。 而这才刚刚开始。 听了程方秋的话,周应淮若有所思,他没想到她在这方面还有这样的天赋,深邃的眸中泛出点点星光,满是骄傲地将她抱起来在原地转了个圈,“老婆真厉害。” 身子突然腾空,程方秋下意识地惊呼一声,然后眉眼就弯了起来,伸出手攀住他的肩膀,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那是当然了。”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周应淮率先吻上她的唇,清浅的呼吸喷洒在脸颊上,仿若触电般慢慢蔓延至全身,他亲得很温柔,每一次的辗转都传达着无尽的宠溺。 她逐渐失去力气,他便伸出大掌托住她的臀部往上举了举,然后顺着饱满的弧度滑到她的腿弯处,将那双细白的长腿引导着缠住他的腰身。 这样的姿势让两人之间贴得严丝合缝,没一会儿她就觉察到了他身体的变化。 炙热的薄唇松开她的,随后落在她修长的脖颈上,含住锁骨细细摩挲,牙齿啃咬住上衣纽扣,舌尖擦过沟壑,细致地在每一处都留下痕迹。 湿漉漉的,就如同正在下雨的小池。 从浴室洗干净,躺在床上的时候,两人吻得难舍难分,直到周应淮突然起身,探出半个身子去床头柜里翻找什么的时候方才分开。 “你干什么?”程方秋一边询问,一边趁着这个机会将碍事的长发全都拨弄到脑后。 “试试?” 周应淮从抽屉里拿出一包东西在她面前晃了晃,程方秋喘着气望过去,就瞧见了熟悉的方正包装,本就泛着霞色的脸越发红。 前两天他们一起去医院拿体检报告,在得知都没什么大问题后,周应淮就非要拉着她去了一趟妇科,不光把她上次领的那十几个尺寸不合适的套套都给还了回去,还重新领了几个新的。 程方秋到现在都还记得护士小姐姐错愕的表情。 现在想起来都恨不得整个人钻进地缝里去。 “你都拿出来了,问我干什么?”程方秋咬住下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眼波流转间显得整个人娇艳欲滴。 周应淮看得眸色一深,也不再废话,手指灵活地撕开了包装,有了上次的经验,尺寸又是合适的,这次很是顺利就按照使用说明完成了一系列的步骤。 她目睹了全程,被掐住腰的时候,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抓紧了床单。 两人都是头一次尝试,一场下来感受却差不多,那就是有些不适应。 “以后还是不用了吧。” “嗯。” 这东西的目的是避孕,他们暂时并不需要。 如果有后世那些各种各样的花样和味道,倒是可以偶尔用一用,但是现在没有…… * 很快就到了和徐琪琪约定好的那天,因为这次要面对的顾客很多,程方秋特意穿上了自己设计,然后找裁缝铺做的衣服,更是花费了一番心思从头到脚打扮了一番。 徐琪琪找过来的时候,看见她眼珠子都不会转了,一个劲地夸好看。 “你也不赖啊。” 徐琪琪今天穿着程方秋之前为她专门设计的套装,一件豆绿色碎花的上衣搭配一条白色长裙,微卷短发别在耳后露出耳朵上的一对珍珠耳环,精致又不失温柔,脚上踩着一双带跟凉鞋。 比平时还要时髦夺目。 显然两人是想到一块儿去了,她们要用自己来做活招牌,增加说服力! 而且今天杜芳萍那个大院要放电影,肯定很多人都会来,如果能因此吸引更多顾客,那就是大赚特赚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一笑。 “走,出发!” 因为杜芳萍住的地方不算近,再加上害怕陌生地方不好停车,所以她们决定坐公交过去。 杜芳萍父亲在教育局工作,一家子住的是局里分配的房子,除此之外,这里还紧挨着很多学校,很多老师都住在这儿。 “秋秋,那里就是第一中学。” 经过几栋较高的建筑时,徐琪琪拍了拍程方秋的手示意她往窗外看。 除了几栋教学楼外,程方秋还看见了宽敞的操场,虽说没有像后世那样的大草坪和橡胶跑道,但是也浇筑了水泥,算是这个年代十分好的条件了。 “看上去还不错哎。” “毕竟是咱们省数一数二的学校。”由于是自己的母校,徐琪琪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两分自豪,想到什么,又道:“学峻弟弟过几天就要来这里报道了,到时候你可以进去逛一逛。” 程方秋点了点头。 两人又聊了两句,就要下车了。 “她说在这儿等我们的,人呢?”徐琪琪站在公交站台左右看了看,愣是没看见杜芳萍的身影。 程方秋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几分钟,咱们在这儿等一等吧。” 道路两旁种了几棵桂花树,上面隐隐冒了一些小花苞,嫩黄的颜色,很是喜人,机械厂也种了桂花树,两人商量着等到时候花全开了,就去摘一些做成香包和桂花糕。 正商量着呢,不远处就传来杜芳萍热情的呼喊声。 “琪琪,秋秋。” 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瞧见了杜芳萍,她穿着上次程方秋给她设计的那条奶白色裙子,扎着蓬松的麻花辫,整个人清纯可爱,比上次见面好看多了。 而在她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同龄的小姑娘,个个青春靓丽,都穿着时下流行的衣服,只是没有对比倒还好,有了对比,就显得整体搭配黯淡了很多。 “芳萍。”徐琪琪率先迎了过去。 那些小姑娘一见到她,眸光一亮,还来不及感到惊艳,就看见了跟在徐琪琪身后的程方秋。 只见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袖口和裙摆处都拼接了白色布料,显得十分独特,合身的剪裁和设计衬得她细腰如柳,双腿修长笔直。 墨色长发用同色丝巾绑起来,垂在腰后,露出巴掌大的小脸和细长的天鹅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仿佛装了时间最璀璨的星辰,勾得人挪不开眼 眉如远山,唇若樱花,整个人精致得如同友谊商店橱窗里摆放着的洋娃娃一般。 这杜芳萍的朋友怎么一个比一个漂亮! 有人不禁自惭形愧地往后退了退,她自认长得不错,穿得也时髦,在大院里算是叫得上名的清秀女同志,可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降维式打击。 这么一对比,她顿时生了打退堂鼓的想法,就算再怎么打扮,也不可能有她们漂亮吧?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正在跟杜芳萍说话的那位女同志那双明亮的眼珠子一转,将视线落在了她身上,有些欣喜地喊道:“赵子宜?” 被叫住名字的赵子宜猛地抬头,她怎么会知道她叫什么? 第88章 生意火爆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徐琪琪啊, 读小学的时候我在你隔壁班!” 徐琪琪笑着小跑到赵子宜跟前,见她还是一脸迷茫,便又提醒道:“三年级的时候我们两个班的女生头上都被传染了虱子, 咱俩还一起被家长带去理发店剪了头发, 你不记得了?” 听见这话, 赵子宜脑中灵光一闪,记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再看向徐琪琪就觉得有些眼熟了,但是那时候徐琪琪不是个又土又黑的野孩子吗? 说实话, 她觉得她还没有她好看, 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标志了? 嘴比脑子转得快, 等她反应过来时, 话已经说出口了。 赵子宜懊恼地闭了闭眼睛,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种话, 相当于当众揭短了,这下肯定把人家得罪了个彻彻底底, 别说帮她设计衣服了,估计就连搭理都不想搭理她了吧? 但是意料之外的是徐琪琪并没有生气,甚至还好脾气地笑了笑。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那时候一天天只知道怎么玩儿, 后面进初中了, 才知道爱美,一天天缠着我妈给我买些漂亮衣服, 再丑的人精心打扮了也丑不到哪里去。” 这话倒也是, 五分美的姑娘,好好打扮也能变成七分美。 见徐琪琪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赵子宜松了口气的同时, 目光又下意识地看向杜芳萍,她不也是通过徐琪琪她们的帮忙,变得好看了不少吗? 先前产生的那点儿退缩,刹那间变成了迫不及待。 她想看看自己还有多少可能性,还能变得多漂亮! 不光是赵子宜有这样的想法,其他人也是如此。 她们出身都不错,手里不差钱,如果能有机会变美,就算只有一分,两分,她们也趋之若鹜,毕竟谁不想漂漂亮亮的呢?每天光是照镜子,都能让心情好上许多。 “你们还是小学同学呢?”杜芳萍有些惊讶。 “对啊,但是初中就分开了。”荣州干部子弟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家多多少少能攀点儿关系,所以能在这儿遇见熟人,徐琪琪倒是一点儿都不奇怪。 “对了,我还没给大家介绍呢……” 大家彼此简单打了个招呼,就不约而同地把视线看向了程方秋。 她就是杜芳萍口中那个很厉害的设计师?想到杜芳萍从头到脚都是经过她的指点才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少人都往她身边凑过去。 “程同志,你等会儿能不能帮我看看我适合什么样的风格啊?” “还有我,你觉得我剪短发好看吗?” 小姑娘们你一嘴我一言,程方秋根本就不知道先回答谁的问题比较好,有些无奈地笑道:“不着急,等会儿一个个来,只要在我这儿设计两件衣服及其以上,我都可以给大家提供免费的建议服务。” 这话一出,闹腾的场面总算消停了不少。 同时原本只打算设计一件衣服试试水的也产生了动摇,默默把数量从一变成了二。 “走,先去我家。” 杜芳萍家在一楼,带了一个小院子,有一棵大槐树挡着阳光,风一吹,院子比屋里凉快多了,大家就没进屋。 “快来喝点儿东西。” 由于杜芳萍提前打过招呼,杜母早就知道她会带不少朋友回来,所以煮了一大锅绿豆汤,等她们一到,就端着绿豆汤出来了,好给大家消暑解渴。 “谢谢婶子。” “真好喝!” “都随便玩儿,把这儿当自己家一样,盘子里有小零食,大家别客气,吃完了还有。”杜母笑得乐不可支,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 她对自家闺女结交大院里的同龄人那是举双手手脚赞成,不管什么时候,多条朋友多条路嘛,好处先不说,总归没有坏处的。 再说了,两家孩子关系不错,家长也就好找理由互相走动了。 杜母的眼神在场中一扫而过,在看到程方秋和徐琪琪时停顿了一下,这两位女同志怎么这么眼生?应该不是他们大院里的人吧? 毕竟按理来说长得这么出众,她不可能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好奇之下,杜母借着要去家里给她们搬风扇的理由,把杜芳萍给拉走了。 “那两人是谁啊?哪家的闺女?” 杜母一开口,杜芳萍就知道她指的是谁了。 “你说琪琪和秋秋啊?琪琪你之前见过的,我初中同学。”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杜母完全没有印象,便又问起了另一个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不太熟,她是琪琪嫁人后认识的朋友。” “结婚了?”看着不像啊。 杜芳萍多多少少了解自己母亲的脾性,见她还拉着自己不让走,不由有些急了,直接道:“琪琪的老公是机械厂的副厂长,厉害着呢,估计秋秋的男人也不差。” “副厂长?”杜母一下子眼睛都亮了,连忙道:“你舅舅昨天抱了两个大西瓜来,我给你们切好送过来,你可得好好招待人家。” 杜芳萍暗暗翻了个白眼,“知道了,你先放开我,我还想多听听她们给的建议呢。” 闻言,杜母愣了两秒,追问道:“什么建议?” 她只知道杜芳萍今天要带朋友来家里玩,但是具体来玩什么的却是不清楚,现在见到杜芳萍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去听所谓的“建议”,不由有些纳罕,也有些好奇。 杜芳萍支支吾吾半天,不太敢说出自己花二十块钱请人给自己设计衣服的事情,可最后还是在杜母的强硬逼迫下,说了出来。 “你这个死丫头,我平时给你那么多钱,你就是这么花的?”杜母气不打一处来,掐了杜芳萍好几下。 她舍得给闺女零用钱是一回事,但听她这么花钱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可是二十块钱! 杜芳萍也恼了,“那我生得普普通通的,我不想法子变得漂亮点儿,怎么嫁给远峰哥?再说了,妈你不是也夸我新做的这两身衣服好看吗?这都是秋秋给我专门设计的,世界上只有这一件!” 杜母一噎,蓦然想起自己好像确实夸过。 “但设计两条裙子而已,怎么也不值二十块钱吧?” 这也太坑了,只是帮忙设计一下,画两张图而已,布料和裁缝的费用都要他们自己出。 她们怎么不去抢? “我觉得值,你没发现你女儿都变漂亮很多了吗?我昨天邀请袁锋哥今天晚上看电影,他都同意了。” 杜芳萍提起这件事,脸颊浮现出两朵红晕。 看着女儿比以前娇俏不少的模样,杜母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又想起袁家大儿子,心思微动,到底没再揪着这件事说教,放杜芳萍离开了。 但是思来想去,还是咽不下那口气,忍不住躲在窗户后面偷偷往院子里看去,她倒要看看,这叫秋秋和琪琪的小姑娘到底有没有自家闺女说的那么厉害。 看了几眼,又忍不住想,她的娘嘞!这么多人,就算一人只设计一件,赚的也不少了吧? 更关键的是,她们卖的是手艺,旁人还举报不了她们投机倒把!只能在背地里酸一酸。 本来杜母还不屑一顾,只是眼睁睁看着一个两个在程方秋的手下发生改变,心里的想法就变了,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明明也没干什么,就是把衣服调整一下,发型变一变,修修眉毛…… 咋就跟大变活人一样了? 这身上的衣服没换都能变美这么多,要是换上像自家闺女那样量身定制的衣服…… 杜母一颗心脏跳啊跳,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如果能让那小姑娘帮她也捯饬捯饬,她是不是也能变成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 想到这,杜母脸一烫,她身为长辈,怎么好意思掺和进她们一堆小姑娘里面去? 只是,只要是女人哪有不爱美的?就问一嘴,又不会少块肉。 打定主意后,杜母深吸一口气,从柜子里搬出西瓜,快速切好后,就朝着院子外面走去。 “程同志说了,我以后可以擦点儿口红,会显得更有气色。” “我明天就去剪短发!” 大家围在一块镜子前,你争我抢,都想再仔细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程方秋看得好笑,但是落笔的动作却没停。 知道今天会设计很多衣服,为了不太慌乱,所以前两天她就抽空在本子上画了一些图了,现在只要根据不同人的特点进行细微的改动就可以了,这样可以省事很多。 就在这个时候,手边多了一盘红澄澄的西瓜,顺着往上看,就对上了杜母亮晶晶的眼睛。 “来,都来吃块西瓜。” “谢谢婶子。” 其他人拿了西瓜,又跑去臭美了,圆桌这边只剩下画图的程方秋和杜母,杜母见她不拿西瓜,问了一句:“怎么不吃?很甜的。” “谢谢婶子,但是我想先画完了再吃。”程方秋弯了弯眼眸,解释了一句。 杜母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吃完西瓜手上都是西瓜水,黏黏糊糊的,还要跑去洗手,一来一回,会浪费很多时间。 “那我帮你留一块。” “好。” 程方秋眼里的笑意更浓郁了,杜母被她那双妖艳的桃花眼晃了一瞬,好半响才回过神来,没忍住探身去看她正在画的图,她不知道设计图的标准是什么,但是她不瞎,能看得出来她画得很好,很认真。 每一件衣服的细节她都勾勒出来了,或许是害怕裁缝做的时候看不懂,还很贴心的标注了文字。 这么一瞧,杜母心更痒了,犹豫片刻,还是清了清嗓子,柔声问道:“小程同志,你能不能帮婶子也看看婶子适合什么样子的衣服?” 听见这话,程方秋一顿,然后抬起头看向杜母,后者被她看得浑身都不自在,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 见程方秋半晌没说话,杜母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拒绝她,脸一红,正准备找个借口把这个话题混过去,就瞧见面前的女人笑眼盈盈地连连点头道:“当然可以了。” 杜母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下来。 “我第一眼就觉得婶子您特别有气质,很适合穿一些带有国风元素的衣服。”程方秋放下笔,认真盯着杜母的眼睛说完。 杜母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挽了挽耳边的碎发,然后问道:“国风元素是什么?” “就是指在衣服的设计里融入传统文化元素。”程方秋说完,见杜母还是不太能理解,就拿起笔记本翻到空白一页,在上面画了几笔。 “你看看,上紧下松,再配上绿竹和盘扣的元素,是不是就有咱们国家的东方韵味了?” 杜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我身上可以怎么改动呢?我看你刚才帮她们弄的都很好看。”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帮您弄一下。” “当然不介意。”杜母刚才在窗户后面可看见了,程方秋几乎帮每个人都重新搭配了适合的发型,还在脸上弄了很久,这会儿不免期待地解开了自己早上绑的两条辫子。 “婶子您发质真好,跟丝绸一样。”程方秋嘴甜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夸得杜母喜笑颜开,忍不住道:“他们都这么说,你看看我都这个年纪了,愣是一根白头发都没有。” 程方秋翻看一番,惊呼道:“还真是。” 杜母笑得更开心了。 “妈,你也让秋秋帮你设计衣服了?”他们这边的动静不小,杜芳萍自然也注意到了,当即也顾不上和朋友们聊天了,立马跑过来。 闻言,杜母眸光一闪,她刚才还骂了杜芳萍乱花钱,这会儿就自己找上了程方秋,简直是自己打自己的脸,有些火辣辣的疼,她轻咳一声:“没有,我就是问问。” “啊?秋秋只给在她这儿设计了两件衣服及以上的人给建议的。” 闻言,杜母一愣,这事她事先可不知情。 完了,她们该不会觉得她仗着长辈的身份,来白嫖的吧?想到这儿,她正想开口解释一二,顺便在程方秋这里定两件衣服,就听见程方秋轻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没事的,婶子事先不知道,再说了,今天第一次登门,我们什么都没准备,婶子还对我这么好,就不用讲究那些了。” 话毕,不等杜母开口,程方秋就拿着一些工具开始在她脸上捣鼓起来,“先别说话。” 明明是温柔的语调,但是却有种难言的威慑力,让周围人都不自觉地按照她的话行动,一时间没人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程方秋才直起身子,微微笑道:“好了,您看看?” 程方秋朝着徐琪琪递过去一个眼神,后者立马眼疾手快地把镜子拿过来。 杜母下意识地朝着镜子中的自己看过去,这一看就挪不开眼了。 浓密乌黑的长发经过程方秋的精心梳理,用一根木钗固定住,蓬松又整齐地盘在脑后,只有颊边留出两缕碎发,正好修饰了她略高的颧骨。 她的两根大粗眉则被修成了弯弯的细长柳叶眉,唇间多了点儿颜色,不是很红,但就是给她的脸添了几分气色。 如果忽略掉她今天穿的土气靛蓝色衣裳,整个人非常端庄优雅,竟是比那些大领导的太太们都还要有气势! 关键是还十分显年轻! “妈!”杜芳萍凑到杜母跟前,左看看右看看,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还是我妈吗?” 这话逗笑了在场的所有人,也把杜母给气笑了,她没好气地打了杜芳萍一巴掌,“我不是你妈,还能是你爹啊?” “要我看,说是芳萍的姐姐也有人信。”徐琪琪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着拍了一句马屁。 “就是,以后不该叫婶子了,要叫姐姐。” “姐姐!” 有一个人开头,就有不少人附和,臊得杜母羞红了一张脸,但心里也是实打实的高兴,毕竟谁能拒绝这样的夸赞? 想到什么,她猛地回头看向程方秋,眼里多了几分真情实意的感谢,“小程同志,你这手艺可真好,婶子也想在你这儿定两件衣服,你看行不行?” “当然可以啊。”程方秋颊边漾开浅浅的酒窝,小年轻的钱她要赚,妈妈辈的钱她也要赚! 争取打开各个年龄段的市场,用钱把钱包塞满。 这样干活才有动力。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就要你刚才说的那什么国风元素的衣服。”杜母开心得找不着北,说完就进屋拿钱去了。 杜芳萍连忙跟上去,缠着她要钱,她也想再做两件。 “去去去,你都有两件了,还不满足啊?”家里有更大的镜子,杜母站在镜子前转来转去,决定等会儿向程方秋请教一下这个发型怎么盘的。 杜芳萍见杜母不答应,撇了撇嘴,看见什么,提醒道:“妈,你这个木钗是秋秋的,你别忘了还给人家。” “我知道。”杜母又不蠢,照了一会儿,那是越看越满意,“我换件衣服,找你刘婶她们聊聊天去,你把人给我招待好了。” 哪里是去聊天的,分明是炫耀去的。 看出杜芳萍眼里的揶揄,杜母清了清嗓音,“我那是去给小程同志拉顾客的。” 经过相处,她还挺喜欢程方秋大大方方,温柔嘴甜的性格的,比起其他小辈来说,她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同龄人还在问家里伸手要钱的情况下,她都已经开始自己赚钱了。 想到这儿,杜母嫌弃地瞥了一眼杜芳萍,“你好好跟人学学,有两分长进,我都谢天谢地了。” 杜芳萍见要不到钱,还得了一通数落,不乐意再待下去了,敷衍性地应了一声,就跑了出去,不用她妈说,她也想跟着程方秋她们多多相处,学不学得到人家身上的本事先另说,至少跟她们相处很舒服。 朋友之间最重要的就是要舒服。 杜母拿了钱,让程方秋教她盘了发,又把木钗还了回去后,就马不停蹄地出了门。 这么多人的设计稿,画起来并不容易,但好在有前两天画的稿子在,忙了一两个小时总算是忙完了。 等她画完,大家一起去了国营饭店吃饭,又在百货大楼选好布料,才回了大院。 程方秋和徐琪琪看着被钱塞得鼓鼓囊囊的包,对视一眼,只觉得今天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再次返回大院的时候,电影还没开始放,但放电影的空地上却挤满了人,全是住在附近的家属,两人对这儿不是很熟悉,只能跟着杜芳萍一行人往前挤。 她们明显是提前让人帮忙占位置了,就算来得比较晚,还是坐在了靠前的座位上。 程方秋第一次以这种方式看电影,有些新奇地往四周看了看,就发现大家脸上都是喜气洋洋,全是对等会儿要放的电影的期待。 “听芳萍说放的片子是《智取巍山》,我还没看过。”徐琪琪也很兴奋,圆滚滚的眼睛闪着亮光,“秋秋,你看过没?” 程方秋摇了摇头,这种老片子她在前世根本就不会打开看,而原主身处在小山村里,一年到头只有快过年的时候才能看到放映员背着机器来一趟,但放的片子都是千篇一律,根本没什么看头。 “下次叫上你老公,咱们去电影院看,那画面比这个清晰多了。” “好。” 两人聊了两句,一旁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男声:“你好,麻烦让一下。” “哦哦,好。”椅子都是紧挨着放的,她们不让一让,他们根本就过不去。 程方秋并拢双腿,让开一条道,但是那人却没有立马过去,她疑惑地抬头,就对上一双难掩惊喜的眼睛,“程师傅?” “袁铮?” 两人刚认出彼此,前面电影就开始放了,伴随着轰隆隆的刺耳响声,两人不得不暂时止住嘴边的话。 只是没多久,不知道袁铮用了什么法子,居然坐到了她旁边。 “程师傅你怎么在这儿?”少年的脸上满是喜色。 “过来找朋友。”程方秋笑了笑,没有多说。 袁铮看了一眼她旁边坐的那些人,问道:“你朋友是芳萍姐她们?” “嗯,你认识芳萍?” “她跟我哥在相亲。” 程方秋想起刚才跟袁铮一起过来的还有一名年纪稍微大一点儿的男人,便了然地点了点头,“你是过来打掩护的?” “嗯,但是现在看来并不需要。”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杜芳萍身边围着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女性朋友,均笑了出来。 这个年代就是这样,没结婚的男女见个面都不方便。 “程师傅,你吃不吃糖?”袁铮变戏法一样从兜里掏出几个大白兔奶糖,程方秋之前在国营饭店吃得很撑,这会儿并不是很想吃,就摇了摇头。 袁铮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但还是固执地将手伸在她面前,“拿着吧,等会儿再吃也行。” 盛情难却,程方秋就象征性地拿了一个,但是袁铮却把所有糖都塞到了她手里,没办法,她只能无奈地笑道:“谢谢。” “不用谢。” 因为座位隔得近,两人离得也有些近,袁铮能清晰看见在电影光下她眨动着的长睫毛。 黑暗中,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跳动,鼻尖仿佛又闻到了那股茉莉花香。 第89章 生病 他们两人的交谈很快就吸引了坐在程方秋另一边的徐琪琪, 她好奇地在袁铮身上打量了两秒,然后凑到程方秋耳边问道:“秋秋你们之前认识?” “嗯,他来我们照相馆拍过几次照。” 程方秋想了想, 又补充道:“他哥在跟芳萍相亲。” 闻言, 徐琪琪下意识地往杜芳萍所在的方向看过去, 果不其然就看见了她正一脸娇羞地跟身旁的男人说话,两人有说有笑, 很是暧昧。 “是个大帅哥哎,芳萍居然没告诉我这件事。”徐琪琪先是一喜, 随后又有些不开心地嘟起嘴。 程方秋见她这样, 好笑地安慰了一句:“有可能是还没确定关系, 所以就没告诉你。” 徐琪琪神情松动了几分, 想到什么, 眼珠子转了转, 将视线落在袁铮身上,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你好啊,我叫徐琪琪。” 因为电影声音很大,徐琪琪和袁铮之间又隔了一个程方秋,害怕他听不清自己的话, 徐琪琪半个身子都靠在了程方秋腿上, 这么一动作,就不可避免地将程方秋往袁铮的方向推了推。 两人的肩膀轻微靠在一起, 袁铮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直到听到徐琪琪再次开口,方才回过神,回道:“你好, 我叫袁铮。” 徐琪琪笑眯了眼,语气循序渐进,就跟哄骗小朋友一样,“咱们交个朋友吧?” 袁铮下意识地看向程方秋,像是在征询她的意见,而她正小心翼翼地护着徐琪琪避免两人摔倒,根本没往他身上看。 见程方秋这么护着徐琪琪,两人的关系肯定很好,袁铮勾起笑容:“可以。” 徐琪琪顿时笑得更开心了,话锋一转问道:“那我跟你打听件事儿,你哥对我朋友到底有没有意思啊?怎么还不确定关系啊?” 见袁铮脸上浮现出几分为难,程方秋无奈扶额,帮他解围道:“琪琪,看电影吧。” 徐琪琪也没有非要得到这个八卦的答案不可,于是耸了耸肩,笑着对袁铮道:“我就随便问问,这件事别跟别人说哦。” “嗯。”袁铮也没打算跟谁说,当即应下。 “他还怪可爱的。”徐琪琪看着袁铮一本正经而显得有些呆头呆脑的样子,不由跟程方秋笑夸了一句,后者想起上次袁铮别扭地留下道歉纸条的事情,也笑着往下顺着道:“我也觉得。” 周围声音嘈杂,袁铮却把两人的对话听进了耳中,清秀的脸上一烫。 电影是什么内容,又播放了多久,他统统不知道,满心满眼只放了一个人的身影。 等结束后,所有人都有些意犹未尽地往搬着板凳往自己家的方向走,程方秋和徐琪琪帮忙把板凳给杜芳萍朋友家送回去后,也准备回家了。 “你们怎么回去啊?”杜芳萍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这才想起来最后一趟公交估计早就没了,便邀请道:“要不来我家睡?” “不用了,我老公来接我们。”徐琪琪摆了摆手,她来之前就给常彦安说过这事了,话毕,徐琪琪看向安静站在杜芳萍身旁的男人,没忍住冲着她挤眉弄眼一番,“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杜芳萍的脸迅速蹿红,轻咳一声,“这位是袁锋,这位是徐琪琪和程方秋。” “你好。”袁锋率先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几人互相握了手,算是打了声招呼。 见状,杜芳萍捏紧了指尖,害羞得声音都小了不少,“我们陪你们等一会儿吧?” “好。” 都是同龄人,可以聊的话题还挺多的,但没聊多久,常彦安就到了。 黑色小轿车在公交站台停下,常彦安从驾驶座上下来,走到徐琪琪身边站定,沉稳地冲大家点了点头,“你们好。” “你好,你好。” 除了程方秋和杜芳萍以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徐琪琪的老公,不由被他身上成熟稳健的气势给震慑了些许。 “那我们就先走了,拜拜。” 告别之后,三人上车离开。 程方秋和徐琪琪坐在后座,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是第一次坐小轿车,不禁好奇地打量了几眼,但也只是几眼就收回了视线。 相比这个,她更好奇常彦安居然会开车? 要知道不同于后世,这个年代车可是稀罕物,个人拥有车的情况很少见,大部分都是单位的车,司机更是要需要单独培养。 而常彦安身为副厂长,不需要会开车,也不像是学过开车的样子。 这么想着,她也就问了出来。 “他年轻的时候在部队学的。”徐琪琪是知道这事的,所以直接回答了,只是话音落下,就感觉车厢内的温度貌似降低了不少,她浑身一僵,不自觉地往驾驶座看了一眼。 但是只看见了常彦安冷硬的侧脸。 难不成是她的错觉? 想到这儿,徐琪琪抿了抿唇,正想主动跟常彦安说句话,就听见他率先开口道:“应淮本来要来的,但是厂里临时有事,他就回部门了。” 程方秋对这个不是很在意,但是常彦安特意解释了一句,她也就笑着道:“好。” 夜晚街道上人很少,几乎是一路畅行无阻就回到了厂里,常彦安把车开到家属楼下,程方秋开车门下车,冲两人挥了挥手,“拜拜。” 徐琪琪趴在窗口,眼巴巴望着她,“秋秋,你们向上面申请了吗?什么时候搬来做我们的邻居?” 周应淮的职位已经足够申请住到小洋楼那一片去了,程方秋也想搬过去,但是审批没那么快下来,所以估计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行吧。”听了这话,徐琪琪表示理解,目送程方秋进了楼道,又见他们家亮了灯,方才让常彦安开车离开。 “你都不知道我今天赚了多少钱。” “秋秋真的很厉害,我要多多跟着她学习,争取以后能帮得上忙。” “那个电影还挺好看的,不知道电影院有没有片源,下次我陪你再看一次?” 徐琪琪一路上都喋喋不休个不停,眼眸弯成月牙状,等进了大门都没有停下来的想法,正想打开自己的包包,仔细数一数有多少钱,整个人就被打横抱起,径直往楼上走去。 “啊,你干什么?”她惊呼一声,钱洒了一地,她心疼地想去捡起来,但是有他禁锢着,根本逃脱不了。 直到被压在床上,她都还在叫唤:“常彦安!我的钱!” 余下的话被堵在唇边,她咿咿呀呀,很快就失去了说话的力气,到最后趴在枕头上,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全被顶得破碎。 “年轻的时候?”耳边倒是响起一句暗哑幽沉的男声。 “琪琪,我老了吗?” 徐琪琪迷迷糊糊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她就说在车上的时候不是错觉,这狗男人是真的超在意!或许是比她大了八九岁的缘故,他一向对这个很敏感。 知道自己无形中触碰到了他的雷区,徐琪琪连连摇头,眸中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溢出水光。 完了,完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看着她昏睡过去,常彦安方才起身把人抱到隔壁房间,把床单和她身上收拾干净后,又把人给抱了回去。 “我要喝水。” 听她可怜兮兮地唤他,常彦安眸中闪过一丝柔色,房间里的水壶已经空了,他便下了楼,先将她视作宝贝的钱一张张捡起来放回她的包里,又倒了杯温水,就准备上楼。 只是刚踏上台阶,客厅里的电话就响了。 这个点,会是谁? 常彦安微微蹙眉,走过去接起,由于工作原因,他并没有先开口,静等着对方说话,可等了一会儿,那边还是没有声音。 心里记挂着楼上的人,他正准备挂了,就听见那边响起了声音。 “是琪琪吗?” 几乎是对方一开口,常彦安脸色就沉了下来,握住水杯的手紧了紧,手背上的青筋凸起,语气冷得可怕。 “你打错了。” “嗯?”对面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常彦安已经把电话给挂断了。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方才转身上楼。 * 晚风微凉,程方秋洗完澡出来就发现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而周应淮还没回来。 他早上出门的时候没拿伞,回来肯定是要淋雨了,虽然他身体好,但是程方秋想着这个季节万一着凉了,会很难受,就去厨房煮了一小锅姜汤。 煮好后,她就窝在沙发上看书,但是看了没一会儿就困得不行了,看了一眼时间。 快十点了,他还没回来? 程方秋放心不下,又不敢大晚上出门,就强撑着精神等在客厅,好在没到半个小时,门口就传来了开门声。 “周应淮。”刚开口,她就打了个哈欠。 周应淮过来,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嗓音轻柔:“怎么不先睡?” 指腹刚碰上去就感受到一片冰凉,他眉头一紧,将人抱进怀里,“下雨降温了,下次拿条毯子盖着,别感冒了。” 程方秋点了点头,她倒不觉得冷,下意识地伸出手抱住他的脖子,入手干爽,没有水汽,便有些惊讶,“你怎么没淋湿?” “雨下得太大了,骑车不安全,就问同事借了一把伞,走回来的,身上没湿,裤子湿了。”周应淮把她抱到床上放下,又给她盖好被子。 程方秋往温暖的被窝里钻了钻,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但还是叮嘱道:“厨房里我煮了姜汤,别浪费了。” 他点头,想到她身上冷,又问道:“你要不要喝一点儿?暖暖身子。” 程方秋将头摇成拨浪鼓,嫌弃地皱紧眉头,声音却娇得不行,“我抱着你就不冷了。” 闻言,周应淮唇角往上勾了勾,“那我快点儿回来。” “嗯。”她迷迷糊糊中应了一声,然后就睡了过去。 她这么乖,周应淮哪舍得立马离开,没忍住在她唇边偷亲了一口,又在床边看了半晌,方才念念不舍地离开。 先把姜汤喝了,又去洗漱干净,方才钻进了床。 几乎是他刚上床,她就自动循着热源凑了过来。 夏天的时候,他怎么抱她,她都不乐意,现在天一冷,倒是反过来了。 周应淮搂住她的腰,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察觉到她的脚跟冰块一样,立马夹在腿中间充当起了热水袋。 这一觉,两人都睡得格外安逸。 但是后半夜,周应淮却被怀里滚烫的火团给烫醒了,他立马感到了不对劲,连忙伸出手去摸她的额头,掌心被虚汗打湿。 “秋秋?”他一连叫了好几遍,黑暗中才响起女人难受的轻哼声。 得到回应,周应淮微微松了口气,但心里的大石头还是没有放下来,他起身去打开了灯,灯光亮起,一扭头就看见她躺在床上,不适地将脸往被子里藏。 秀气的眉毛皱成一团,一张小脸烧得通红。 “我们去医院。” 程方秋脑袋晕晕乎乎的,根本不知道周应淮在说什么。 见她这样,周应淮心如刀割,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理智,快速整理了一些可能会用到的东西,又柔声哄着她换上了舒适的衣裤,便将人抱在怀里往外走。 这会儿雨已经停了,但是地上是湿的,周应淮害怕抱着她摔倒,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稳当。 等到了医院,才发现这段时间因为换季早晚温差大而感冒的人数不胜数,挤满了过来打点滴的病人和陪护的家属,而且大部分都是小孩子,因为生病了,他们比平时更吵闹,显得整层楼都闹闹哄哄的。 周应淮和程方秋两个大人在其中有些突兀,再加上外貌出众,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周主管?” 听见喊声,周应淮回头,就瞧见了一个眼生的女人,她抱着孩子坐在椅子上,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他怀里的程方秋。 “你爱人也生病了?” “嗯。”周应淮不认识她,语气有些冷淡,很快就挪开了视线看向空荡荡的医生办公室,拦住一个护士,在得知医生去查房很快就会回来后,也没有缓解半分焦急,依旧抱着人等在门口。 “周主管要不要过来坐一会儿?”女人又再次开口。 “不用了。”周应淮谢绝了她的好意。 李琴香眼珠子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会儿,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怀里的孩子这个时候却醒了,并且哭了起来。 “乖,不哭了。” 但是小孩子哪有这么容易就哄好的?他一个劲地挣扎,差点儿把头上的针头给碰到,要是乱动,血倒流了,到时候就麻烦了。 想起医生的叮嘱,李琴香只能使出浑身解数来哄孩子,最后解开衣服,把口粮塞进他嘴里方才哄好。 等做完这一切,李琴香身心俱疲地靠坐在椅子上,心里不禁埋怨她男人不是个东西,孩子病成这样都不来医院帮衬她一下,只知道借着明天要上班的理由在家里睡大觉。 心里闪过一丝落寞,余光瞥见什么,这才想起来身旁还有丈夫的上司在,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伸出手理了理身上的衣服。 但是谁知道人家根本就没往她这看,全部精力都放在怀里的女人身上。 这小心翼翼呵护的样子,让李琴香忍不住对比。 她男人好像一次都没有这么对过她,别说亲自抱着她来医院了,甚至她自己来医院看病,都要唠叨她乱花钱,说哪有这么娇贵,撑两天就好了。 人比人气死人,李琴香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压下心里的不舒服。 这么一晃神,面前已经没了周应淮的身影,原来是医生回来了,他们进去看病了,没多久,三人一起出来,医生叮嘱外面护士带着他们去病房。 等人影彻底消失在眼前,李琴香方才收回视线。 这时候听到旁边的大姐感叹道:“啧啧,就是发个烧,还住上院了,钱多得没处花了?” 这酸不拉几的语气听得人耳朵疼,李琴香翻了个白眼,“人家可是部门主管,这点儿钱算什么?” “这么年轻的部门主管?你可别诓我。” 李琴香冷哼了一声:“我男人就在他手底下干活,我能不知道?” “你得瑟个什么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男人呢。” “你什么意思?”李琴香脸色涨得通红,要找她理论,但是那人却拍拍屁股走人了,气得她胸口剧烈起伏,想冲上去打人。 可怀里还抱着孩子,只能把火气往肚子里咽。 冷静下来后,李琴香咬住下唇,眸中闪过一丝晦涩。 谁不想嫁给周主管那样的男人?如果两人都没结婚,她兴许还能争取一下,可她现在都结婚生子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心里还是痒得厉害。 * 病房内比外面安静多了,周应淮带了两条毯子,把一条铺好后,方才把她放上去,又将另一条盖在她身上。 等她睡好,护士上前给她打上点滴。 “病人烧得有点儿厉害,先挂两天水看看情况,医生还开了药,等会儿拿着单子缴费取药,等她醒了吃点儿东西后再吃药。” 周应淮认真听着,点头应好。 “这一瓶打完了就来外面找我换水。”见他这么认真,护士多看了他一眼,才从病房出去。 这间病房目前只有程方秋一个人入住,门一关周围瞬间安静了不少。 周应淮搬来椅子坐在旁边守着她,病床上,女人头发乱糟糟的,精致的小脸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就连唇瓣也没多少血色,额间冒出颗颗虚汗。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么虚弱的模样,双手不禁握成拳,懊恼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如果不是为了等他,她也不会在客厅吹了那么久的冷风。 明明知道她肯定会等他回来再睡,为什么他不抽空让人来家里告诉她一声,让她别等? 明明知道她在沙发上待久了受了凉,有可能会感冒,为什么不坚持哄着她喝一碗姜汤? 喉咙好像被什么给堵住,周应淮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平复好心情,帮她整理了一下被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见快九点了她还没醒,周应淮跟护士打了声招呼,让她帮忙守着后,他则是离开了医院,先去部门请假,然后又去了红梦照相馆。 “秋秋生病了?严不严重?” “现在已经退烧了。” 看出周应淮一晚上没休息,很是憔悴,孙红燕也没有多问,在询问过医院地址后,就放人走了。 周应淮走出红梦照相馆,心里想着等会儿要给程方秋买些什么吃的,就没注意到从旁边骑过来的自行车。 一人一车差点儿撞上,幸好两人的反应都很快,这才成功避免了一场事故。 “抱歉。” “对不起。” 两道不同的道歉声先后响起,周应淮抬头看过去,就对上了一张少年的脸,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你没事吧?” 他刚才只顾着往照相馆里看了,根本没注意到路边还有行人。 “我没事。”周应淮摇头,见对方看起来比周应臣还小,不由关心了一句,“你呢?” “我也没事。”袁铮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周应淮闻言,颔首点头,再加上心里挂念着还在医院的程方秋,就先走了。 目送周应淮走后,袁铮将自行车扶起来,粗略检查了一遍,见只是蹭掉了一点儿漆,其他的没有多大的问题,便锁了车,进了红梦照相馆。 袁铮见室内气氛有些压抑,心里有些奇怪,但并没有问出口,而是像往常一样开口道:“你好,程师傅来上班了吗?我来拍照片。” “是你啊。”李涛远看见来人,脑海中顿时就想起了上次发生的不愉快,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然后道:“程师傅请假了,这几天都不上班。” “请假了?”袁铮一愣。 “嗯,程师傅生病了,你下个星期再来拍吧。”李涛远是知道袁铮只让程方秋给他拍照片的,再加上因为上次的事,不免多说了两句。 听见这话,袁铮瞳孔微微放大,忍不住喃喃道:“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就生病了?” 他声音小,大家都没听清,“啊?” “是哪家医院啊?我能不能过去看看?”袁铮有些着急,话没经过脑子就说了出来。 等说完,才惊觉自己这话有些越界了,果不其然,其他三人脸色都变了变。 见状,袁铮找补道:“我昨天才知道程师傅是我一个姐姐的朋友,我们昨天还一起看了电影,所以……”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孙红燕不疑有他,正要告诉他的时候,就被李涛远拉了一把,他对着袁铮笑了笑:“我们也不知道,要是你想去看她的话,可以问问你姐姐。” 袁铮心里急得不行,但是怕被他们看出异样来,只能点了点头。 等袁铮离开后,孙红燕疑惑地看向李涛远,“李师傅,咋不告诉他啊?” “他说认识秋秋,你就相信啊?万一是骗人的呢?留个心眼总是好的。”李涛远若有所思地看着门口,然后道:“下班后,咱们一起买点儿东西去看看秋秋。” 孙红燕连连点头,“好。” 第90章 情敌见面火葬场 冷风拂过, 横斜的雨丝落在树木上,将层层叠叠的树叶洗得翠绿泛光,树枝时不时抽打上玻璃窗, 发出清脆刺耳的响声。 程方秋迷迷糊糊被吵醒,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医院的天花板, 她眼睫颤了颤,视线往旁边挪动了些, 就看见了在床头整理东西的周应淮。 她下意识地去喊他的名字,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 第一次张嘴竟然没有发出声音, 再加上脑袋晕晕乎乎, 很难受, 一股浓郁的委屈在心底蔓延开来, 眼角不受控制地染上一丝水润。 “老公……” 微弱的沙哑嗓音喃喃出声, 轻若蚊蝇,但是他还是听见了。 周应淮猛地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他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跑过来,伸出温热的大掌摸了摸她的额头, 还是有些烫, 但好在总算是没有之前那么烫了。 他松了口气,放柔音调问道:“有没有哪里特别难受?我去叫医生过来看看?” 温柔的关心传进耳中, 程方秋因为生病而岌岌可危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 瘪起红唇,金豆子就这么一颗又一颗的从泛红的眼眶里滚落出来,打湿了长睫, 滑过眼角砸在粉色的毯子上,晕染开一团深色印记。 “乖,不哭,老公在呢。” 见她哭了,周应淮慌乱地伸出手去擦她的眼泪,可瞧见她脆弱如薄玉一样的可怜模样,生怕力道没控制好,让她更难受。 在外面雷厉风行,所向披靡的男人,这会儿难得无措起来,竟是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最后思来想去,决定学着之前在医院走廊看见的那些妈妈哄小宝宝的动作,轻轻帮她顺着胸口。 程方秋哭了一会儿,才缓缓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白皙的皮肤透着不正常的红晕,她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梨花带雨地朝他伸出手,“抱抱。” 周应淮只觉得整颗心都快化开了,半坐在床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避开她打着针的手,将人抱进怀里。 他身上很暖和,程方秋的脑袋没忍住在上面蹭了蹭,随后瓮声瓮气道:“头疼,胸口闷,浑身酸酸的,还没有力气。” 软糯的语气灼得周应淮心疼不已,他垂下眼眸,一边将毛毯调整了一下位置,确保她浑身都被盖住,一边哑声开口哄道:“乖,打完针,吃完药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程方秋懵愣地点头,窝在他怀里好一会儿,才止住哭泣的架势。 周应淮连忙见缝插针问道:“要不要吃点儿东西?我买了你上次说很好吃的南瓜粥,过桥米线,香菇炖鸡……” “你想吃什么?” 他报了几个菜名,程方秋却没有丝毫食欲,只觉得嘴巴里发苦发涩,但是她也知道这个时候要吃点儿东西,才能好得更快,于是想了想,说:“南瓜粥吧。” “好。”周应淮轻柔地松开她,去床头柜上的几个保温桶里拿出了其中一个,重新回到床边抱住她,一口一口将粥吹凉,确保温度适宜,然后才喂进她嘴里。 南瓜粥炖的很烂,清香软甜,勾起了她的两分胃口,等吃掉了大半碗,身体好似也没那么难受了,她才有精力想别的事情。 “现在几点了?你吃饭了没有?” 闻言,周应淮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快十二点了。” 回答完第一个问题,周应淮愣了愣,正想继续回答第二个问题,就听见她不满的嗓音响起来,“你怎么不好好吃饭啊?” 被她一秒看出真相,他握住勺子的手紧了紧,迟疑两秒,还是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低声解释道:“我吃不下。” 话音刚落,下巴处就一抹柔软所覆盖。 “不管怎么样,都要好好吃饭啊。” 程方秋抿了抿唇,知道他肯定是因为担心她才吃不下饭,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但最后还是感动占了上风,抬头亲了一口他的下巴。 “生病真的很不好受,咱们家已经有一个病号了,可不能有第二个。” 心脏顿时被暖意填满,周应淮脸上终于带上了一丝笑意。 “好,等你吃完,我就吃。” 想到她生病了胃口不是很好,他把她平时喜欢吃的食物多多少少都买了些回来,两个人吃绰绰有余。 等程方秋吃完一小碗南瓜粥,又喝了半碗鸡汤,周应淮才开始吃饭,他吃完后,先前晾在一旁的开水也稍微凉了些,他便拿来医生开的药,喂给她吃了。 “对了,你帮我请假了吗?” 周应淮点了头,“多请了几天,李师傅让你下周再去上班。” 程方秋放下了心,她这感冒来势汹汹,还不知道几天才能好得透彻,多请两天假养养身子也算是件好事,免得传染给同事,让整个照相馆都跟着遭殃,店里就那么几个人,如果都生病了,谁去上班? 再者算算时间还有三天程学峻就要开学了,他们之前商量的是丁夕梅和程保宽送他来省城,顺便一家人一起过个中秋。 这样一来,时间刚刚好。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这两天的安排,不知道是不是药效的缘故,她总觉得困得很。 “我想再睡一会儿。” “睡吧,我就在旁边。” 有他这句话在,程方秋睡得很是安稳,就连护士什么时候来拔了针头都不知道,再次醒来是因为她好像在睡梦中听到了熟人的声音。 “秋秋睡着了?” “嗯,睡了很久了。” “医生怎么说?退烧了吗?” “已经退了,医生说退烧了就没什么大事了。” 就算他们嗓音压得很低,甚至没说两句就要出去说,但是程方秋还是醒了,这次精神明显比之前好了很多。 待看清病床旁边的人后,程方秋有些惊讶地出声喊道:“琪琪?” “秋秋你醒了?”徐琪琪立马调转要出门的脚步,往病床方向靠过来,心疼地看着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程方秋察觉到手上没再打点滴了,就想着坐起来说话,徐琪琪连忙扶她起来,周应淮眼疾手快地拿出外套披在了她肩膀上。 “谢谢。”程方秋柔柔一笑,随后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 徐琪琪顺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听见问话,回答道:“这事说来话长。” 因为昨天晚上常彦安发疯折腾了她许久,她一觉睡到大中午才起床,刚吃完饭,就接到了保卫科的电话,说门口有人找她。 一问居然是杜芳萍。 害怕是昨天的设计出了问题,她就忍着腿间的难受马不停蹄地跑去了机械厂门口接人,两人一见面,聊了两句,才知道对方是知道程方秋生病了,然后专门过来探望的。 只是不知道程方秋在哪家医院,所以才找上她。 徐琪琪一听是程方秋生病了,连忙带着人找去了家属楼,见他们家里没有人,这才找到医院来。 “那芳萍他们人呢?”程方秋有些惊讶,没想到她感个冒,居然惊动了这么多人。 “我们分开行动的,我这就去把他们带过来。”徐琪琪一拍脑门,要不是程方秋提醒,她都差点儿忘了这件事,匆匆出了病房去接人了。 徐琪琪一走,病房内只剩下了程方秋和周应淮两个人。 “我想喝水。” 周应淮把杯子递给她,程方秋伸出手接过,咕噜咕噜喝了大半杯,水不小心溢出来些许,她还没来得及擦,他就拿帕子帮她擦干净了,温柔又细致。 “你真好。”有这么贴心的人在旁边伺候,程方秋不禁勾了勾唇。 他不置可否,也跟着笑,只是想到什么,开口问道:“袁铮是谁?” 他怎么没听她提起过? “一个经常来我们照相馆拍照的男生,一来二去,就认识了,因为不太熟,所以就没跟你说。” 程方秋喝完水,顺手把杯子递给周应淮,然后继续道:“也是巧了,昨天跟芳萍他们看电影的时候居然遇到了,他们不光住在一个大院里,他哥还是芳萍的相亲对象。” 听完她的话,周应淮眸色幽深了两分。 什么工作,什么事情,能让一个男生需要经常去照相馆拍照? 而且听秋秋的语气,他们之间的关系显然还没亲近到专门来医院探望的地步,甚至是不嫌麻烦,几经辗转也要来探望…… “怎么了?”见周应淮拿着水杯站在原地发呆,程方秋不解地问了一句。 周应淮掩住眸中的晦涩,转身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摇了摇头:“没什么。” 是人是鬼,见一见就知道了。 程方秋奇怪地上下瞅了周应淮一眼,还想问一问,病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敲响了,周应淮喊了一声进,外面的人就迫不及待地推门跑了进来。 少年脸上满是焦急,嘴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下雨降温了,他的额头上却布满了汗珠。 “秋秋……” 心心念念的人这会儿正脸色苍白的靠坐在病床上,一头青丝扎成低马尾,松松垮垮地垂在胸前,一双剪水秋池遥遥望过来,和他的对上,微微弯了弯。 见她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大事,袁铮松了口气,下意识脱口而出的称呼在看见病房内的另一个人后,倏然断在了嘴边。 其实对方的存在感十分强,但是袁铮关心则乱,再加上他现在心里眼中都只装了一个人,根本没精力关注其他,所以以至于直到现在才发现他的存在。 男人站在离她半步之遥的地方,身躯高大笔直,浑身的肌肉结实有力,由于角度问题,袁铮只能看见他的半张侧脸,锋锐凌厉的五官轮廓,凸起的喉结…… 所有的一切都足以说明对方是一位长相英俊的成熟男人。 不知道为什么,袁铮忍不住拿自己和他作对比。 虽然很不想,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两人根本没有可比性,毕竟没有人会拿一棵刚发芽的小树和一棵已经开花结果的大树作对比。 “琪琪和芳萍他们呢?”程方秋见他呆站在门口,又迟迟没见到另外两个人,不由开口问了一句,随后邀请道:“过来坐,别站着。” 闻言,袁铮喉结滚了滚,连忙收回自己打量的视线,见她精神不济还要招呼他,连忙听话上前,与此同时回道:“她们在后面,应该很快就过来了。” 他靠近的瞬间,那个男人终于转过身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上,待看清彼此后,均是一愣。 “是你?”袁铮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同时脑海中浮现出上午在照相馆门口的一幕。 周应淮也有些惊讶,但只是一瞬就串联上了前因后果,微眯起眼睛,审视的眼神不偏不倚径直落在袁铮身上,随后像是看穿了什么,薄唇微勾,轻声道:“好巧。” “你们认识?”程方秋看看袁铮,又看看周应淮,满脸问号。 周应淮便将早上发生的意外说了一遍,话毕,瘦削修长的手指抓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在她手肘处的衣服,往上提了提,宽大的外套将她完全覆盖住。 “老婆,衣服要好好穿。” “知道了。”她乖乖任由他动作,还冲他笑了笑,但没两秒又板起脸,“你们以后都要注意一点儿,走路要看路!” “好,一定。” 两人姿势亲昵,隔得十分近。 比他们昨天看电影时还要近。 这一幕冲击太大,令袁铮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眶隐隐发红,垂在身侧的手捏成拳头。 他叫她什么?老婆? 她已经结婚了?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没关紧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徐琪琪和杜芳萍喘着气,“袁铮,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袁铮脑中一片杂乱,愣了半晌,才说:“是你们走得太慢了。” “是吗?” “他腿长,我们别跟他一般见识。” 杜芳萍和徐琪琪两个人白了袁铮一眼,等她们都缓过来后就凑到病床跟前去了。 见她们过来,周应淮直起身子,拉开和程方秋过于亲密的距离,唇边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袁铮就在周应淮对面,自然看见了他的表情,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总觉得这个男人把他从头到尾都看透了,心中不禁浮现出一抹心虚。 “这换季最容易生病了,我爸前天也感冒了。”杜芳萍叹了口气。 “是啊,我就是一个没注意,着了凉,你们也要多注意。” 有人陪着说话,程方秋因为生病有些萎靡不振的精神都活跃了起来,见杜芳萍好奇地看着周应淮,笑着开口介绍道:“这位是我爱人,周应淮。” “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芳萍,杜芳萍。” “你好。”周应淮率先伸出手,杜芳萍呆滞了两秒,才回握住,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眸中全是对帅哥的欣赏,没过脑子的话直接说了出来,“我的老天爷,你们的男人怎么一个比一个长得俊?” 这话一出,程方秋和徐琪琪都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周应淮表情有一瞬间的懵愣,随后才笑道:“谢谢。” 杜芳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蛋瞬间爆红,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这位是袁铮,跟我一个大院的弟弟。” 周应淮的视线顺着杜芳萍的话看向袁铮,也伸出了手,“你好。” 袁铮看着近在咫尺的手,很想直接不理会,但是周围几双眼睛都看着他,出于礼貌,他还是伸出手回握,嗓音干巴巴地道:“你好。” 说完,就想收回手,但是对方动作比他还迅速,等他回过神,两人的手已经分开了。 袁铮捏了捏掌心,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感,他深吸一口气,就算知道不太合适,但是他的眼神还是不受控制地朝着病床上的人看去。 就算病着,也丝毫不影响她的漂亮,反而为她增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美感,一举一动皆是风情,比他见过的所有女生都好看。 每多看她一眼,心脏就加快跳动一分。 想到她已经结婚的事实,袁铮垂下眼睫,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但又有些浓郁的不甘心,目光不由瞥向她身旁的男人,可看着看着,又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个人好像真的很般配。 正这么想着,就听到有人在叫他。 “袁铮弟弟,要不要吃什么?”低沉的男声传入耳中,有种莫名的刺耳。 去他妈的弟弟,他们很熟吗?为什么要叫他弟弟? 自打遇见她之后,袁铮对年龄问题就很是敏感,这会儿气得咬紧了牙,难得在心里骂了句粗口。 或许是久久不见他回话,杜芳萍提醒道:“周同志要去食堂给秋秋买吃的,你不是没吃午饭吗?要不要吃什么?” “我不用。”袁铮坚定摇头,就算他饿死,也不想吃这个男人买的吃食。 周应淮拿着饭盒,勾唇笑道:“那好吧。” 说完,跟大家打了声招呼就走了出去,只是刚走出病房,唇角的笑意就冷了下来。 毛都没长齐的小鬼,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惦记他老婆,真是可笑至极。 * 周应淮走后,袁铮犹豫了两秒,大步走到周应淮的位置上坐下,开口询问道:“程师傅,你现在怎么样,哪里还难受吗?” 程方秋刚要回答,徐琪琪和杜芳萍就笑开了,“叫程师傅也太好笑了,平白给秋秋加了几个辈分的感觉。” 闻言,程方秋也觉得是这个理,更何况现在和袁铮也不纯粹算是顾客和拍照师傅的关系了,想到他叫杜芳萍是叫芳萍姐,便提议道:“我比你大几岁,如果不介意的话,以后叫我秋秋姐吧?” 袁铮一噎,觉得还不如叫程师傅呢。 可这么多人在,他不好说其他的,只能含糊应了一声。 聊了一会儿后,杜芳萍见程方秋精神不错,犹豫了两秒,还是开了口,“秋秋,琪琪,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件事想跟你们说。” “什么事?” “我妈很满意你给她做的改动,她那些朋友看见了,也很想请你帮忙改一改,你看?”杜芳萍说完,害怕他们误会,又补充道:“当然,等你身体好了再去帮忙也可以,她那些朋友都是诚心诚意想找你帮忙的,就按照你们的规矩来,定几套衣服,再改动。” 话有些语无伦次,但是大致意思程方秋和徐琪琪都听明白了,两人眸光都是一亮,没想到昨天跑了这一趟,居然引起了这么好的连锁反应。 “可以啊,等我身体好了,就让琪琪和你约时间。” 三人都很开心,唯独袁铮一头雾水,没忍住问了问,等听见她们做出的解释后,想了想,鬼使神差地问道:“男生也可以吗?” “你也想找我们做衣服,做改动?”程方秋有些诧异地看向袁铮,但是转念想到他那么喜欢拍照片留恋,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颜值稍高的人对外貌是要比普通人更在意一些。 袁铮犹豫两秒,还是红着脸点头,指腹紧张地在掌心摩挲两下。 他知道她结婚了,两人没有其他的可能性了,但是能留在她身边做朋友也总比成为陌生人要强。 至少能多看她两眼。 “可以倒是可以。”程方秋摸着下巴,觉得借此打开男装的市场好像也不错,但是她对男装的感知度没有女装那么强,很有可能会翻车。 她把自己的顾虑跟袁铮说了,可是他却好像一点儿都不在意。 “没关系,我就是想在开学前做一些改变。”害怕自己的真实目的被发现,袁铮想来想去,为自己找了个借口。 “哎哟,要读高中了就是不一样。”杜芳萍冲着袁铮挤眉弄眼,后者抿紧唇,不说话。 由于程学峻即将上高中的原因,程方秋对高中两个字挺敏感的,于是问了一句:“哪个高中啊?” “好像是荣州第一中学?”杜芳萍认真想了想,不太确定。 好在袁铮自己补充道:“嗯,就是荣州第一中学。” “真巧,我弟弟开学也要读这个学校。” 程方秋眸中闪过一丝惊喜,她其实挺担心程学峻突然从县城转进省城的学校来会不适应,会受欺负,如果有袁铮这么一个土生土长的荣州人在学校帮她看着点儿,那就再好不过了。 但是两人说到底也不是很熟,她有些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没想到袁铮却主动提了出来,“那太好了,在学校我和他能互相照应。” 说是互相照应,但是到时候肯定是他帮程学峻比较多。 “到时候等他来荣州了,介绍你们认识。”程方秋感激地看了袁铮一眼,后者接收到她的眼神,唇角不自觉地往上扬起,“好。” “那这样吧,这次我们就不收你钱了。” 她到目前为止就只给周应淮设计过男士服装,而且还是婚服,说实话她心里没底,答应袁铮也是为了试试水,万一不行的话,她们就死了这条心,专注于做女装的生意。 “这怎么行,该是多少就是多少。”袁铮摇了摇头。 “你好像是我们的第一个男顾客,还是朋友,就别客气了。”徐琪琪按住袁铮的肩膀,阻拦了他接下来的话。 袁铮听到自己是她们的第一个顾客,心里暖暖的,最后没再坚持。 “我去给你削个桃子吃吧?”徐琪琪见床头柜上有一些水果,自告奋勇地去卫生间洗了手,然后给程方秋削起了桃子。 “谢谢。” 只是徐琪琪削个桃子跟打仗一样,大家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削到自己的手。 袁铮看不下去,没忍住扶额,洗手后从她手里把这个活计给抢了过来,与徐琪琪不同,他削皮削得又快又匀称。 “看不出来嘛,袁铮你还有这手艺。”徐琪琪啧啧称奇,不客气地指挥他给每个人都削一个。 袁铮应下,将削好的第一个桃子切成小块,用饭盒装好送到程方秋手里,见她里三层外三层裹着外套和毯子,显然是不方便,下意识地问道:“要不要喂你?” “我自己来。” 她是感冒了,又不是手断了,哪能让别人喂,更何况那人还是袁铮。 而不久前让周应淮喂饭,一是那时候她确实难受得不想动,二是夫妻情趣,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就想跟他撒娇,让他动手。 说曹操曹操到。 刚想把装桃子的盘子接过来,病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90-100 第91章 警告 听见动静, 所有人都朝着门口看过去。 “你回来了?” 程方秋看着周应淮走进来,桃花眼弯成月牙状,黑眸清澈, 亮盈盈的犹如山涧小鹿。 “食堂人有点儿多。”周应淮解释了一句自己回来晚了的原因, 视线不经意间扫过程方秋刚接到手中的桃子, 然后不动声色地上前将袁铮从她身边挤开。 “先吃饭,等会儿吃药了再吃桃子。” 袁铮眉头轻皱, 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徐琪琪冲他招了招手, “袁铮快过来, 这儿还有椅子。” 言外之意, 就是让他把位置让给周应淮。 袁铮抿抿唇, 下意识地看向程方秋, 就见她乖乖地把桃子递给了周应淮, 后者将其随手放在了床头柜上。 手中的桃子汁水突然变得有些凉。 他半阖上眼眸,唇边泛开一抹苦笑, 随后挪动脚步走向徐琪琪旁边的位置,默默削了几个桃子,一人吃了一个,唯独周应淮没吃, 他没忍住多看了他一眼, 就瞧见让人想转身离开的画面。 只见程方秋一边吃饭,一边跟他们聊天, 而周应淮就在旁边安静听着, 时不时递水和纸巾,明明两人没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但是周身还是散发出来一种让人忽略不了的暧昧旖旎。 袁铮顿时觉得心里更不舒服了, 干脆借着去洗手的理由,起身离开了。 “你们感情可真好。”徐琪琪颇为感叹了一句。 “你和常副厂长还不是一样?”程方秋没有否认,而是笑着揶揄了回去。 听她提起常彦安,徐琪琪脸一红,轻咳一声嘟囔道:“他一天天跟个闷葫芦一样,管天管地,一点儿都没有你家老公贴心。” 这话程方秋不敢接,好在她没回答,徐琪琪也没继续说下去,而是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你养病了。” “好,那改天再联系,应淮你送送他们。” 周应淮顺势起身,“袁铮还没回来,我去找找他。” “行。” 周应淮从病房内出来,径直朝着每一层楼的公共洗手池走去,刚拐个弯,就看见了站在洗手池前发呆的袁铮,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周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落寞。 见状,周应淮嗤笑一声,迈步走到他旁边,冷声问道:“在想什么?” 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袁铮从自己的思绪当中回过神来,倏然偏头看向他,见是周应淮,眸中瞬间多了一层戒备,尽量将声音压得平淡:“没什么。” 周应淮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是特别关心,再者他已经隐隐猜到了答案,就更不会追问了。 两人都没再开口,气氛陷入沉静。 周应淮收回视线,伸出手打开面前的水龙头,清澈水流从小小的洞口里流下来,将他宽大的手掌包裹住,骨节分明的指节相互摩擦,绘就成一幅极其赏心悦目的画卷。 “听说你和我老婆的弟弟上同一所高中?” 潺潺水声中混杂着周应淮不急不慢的嗓音,明明语调懒洋洋的,却莫名让袁铮莫名心中一紧,他缓缓点头,轻声嗯了一句。 “如果你们以后成为朋友了,可以经常一起来家里玩。” “好,谢谢。” 意识到自己的配合,袁铮懊恼地闭了闭眼睛。 周应淮轻笑一声,关掉水龙头,“你琪琪姐她们说要走了,我送你们下楼。” 说完,不等袁铮反应过来,就率先朝着病房的方向走去。 袁铮在原地愣了几秒,还是跟在他身后往前面走去,脑海中却不禁想,他什么都没说,却好像又什么都说了。 周应淮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把他当作同辈来看待,那眼神更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辈。 在旁人面前称呼程方秋为秋秋,在他面前就一口一个老婆,何尝不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来警告他不要肖想旁人的妻子。 这会儿又提起学校的事情,更是进一步提醒他两人之间的年龄差距,也是在说程方秋从始至终只把他当作自己弟弟的同龄人来看待。 从始至终都体面地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却恰到好处地让他明白了一些事情。 真是杀人于无形。 一股苦涩感在心尖蔓延开来,袁铮最终连病房都没有进,等徐琪琪他们出来后,就跟着一起离开了。 周应淮目送他们离开,看着那个小鬼头失魂落魄的背影,挑了挑眉梢,然后才回了病房。 下午的时候,照相馆的人来了一趟,放下买的水果和照相馆发放的各种中秋福利,又聊了一会儿就走了,并没有多待。 到了晚上,程方秋本来是想出院回家的,毕竟住在医院还是不太方便,也没有家里住着舒服,但是医生说晚上很有可能会复烧,到时候来来回回折腾更麻烦,便只好乖乖住着,等明天打完点滴再回家。 条件有限,程方秋刷牙洗脸后,就准备上床睡觉了。 周应淮去关了灯,走过来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亲,就去了隔壁病床睡,但是他睡不安稳,隔一段时间就过来摸一摸她有没有发烧,确定没有后才重新上床。 到了后半夜,程方秋还是复烧了,打上点滴后,方才慢慢退烧。 这样一来,周应淮更不敢睡了,干脆坐在她病床旁边守着,等到她的点滴打完,周应淮才趴在她的病床上小憩一会儿。 等到程方秋醒了,两人才收拾收拾准备出院回家。 “回去好好睡一觉。”程方秋看着周应淮连着两个晚上都没睡好的脸,眉头紧皱,心中涌上一丝愧疚和心疼。 周应淮点了点头,抬手揉了一下她的头,浅笑道:“好。” 两人出了病房,经过走廊的时候,有人突然起身打了个招呼。 “周主管。” 周应淮循声看过去,就瞧见了一张有些眼熟,但是浑然不认识的脸,仔细想了想,才勉强想起来她是昨天晚上遇到的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秉承着都是一个厂的,他还是点了点头,就准备越过她,继续往前走,谁知道对方笑着将话题引到了程方秋身上,继续道:“程同志这是病好了?” 周应淮都不认识,程方秋就更不认识了,礼貌性地笑道:“嗯,差不多了。” 李琴香今天是来给孩子复查的,没想到会这么巧,撞见刚出院的周应淮两夫妻。 她的视线忍不住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见周应淮提着所有东西,而程方秋两手空空,眼中没忍住滑过一丝羡慕和嫉妒。 “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哦哦,好。” 李琴香走到一旁,让开路,周应淮就顺势搂住程方秋的肩膀,出了医院。 “你认识?”程方秋刚刚可没忽略掉李琴香的小动作。 周应淮摇了摇头,“不认识。” “看来咱们家周主管还是厂里的大红人呢。” 程方秋勾起唇角,笑着调侃了一句,但是她这句话也没说错,周应淮本来因为能力就在厂里颇有些名气,这次他的研究被抬上明面,再加上还被报社报道了,更是“爆火出圈”,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笑话我?”周应淮眯起一双幽深的眼眸,凌厉逼人的脸庞格外有气势,要是一般人估计就被他唬住了,但是程方秋才不怕他,俏皮地冲他吐了吐舌头。 “就笑话了,怎么了?” 那理直气壮的小表情让周应淮气极反笑,捏住她腰上的软肉,“等你病好了再收拾你。” 暗哑的嗓音配上他晦涩的眼神,程方秋耳尖一红,知道此收拾非彼收拾,不禁咬住下唇,眨巴着一双水雾雾的大眼睛,可怜巴巴道。 “你还知道我生着病啊?我都这样了,你还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呜呜呜。” 她娇声埋怨,尾调又酥又麻,让人听了完全不忍心继续惹她不高兴。 周应淮捏起拳头放在唇边,掩盖住那缓缓往上勾起的唇角,不自觉柔声哄道:“好好好,老婆,我错了,先回家?” 程方秋轻哼一声,但到底没说什么,两人肩并肩往家的方向走去。 打了两天点滴,烧是彻底退了,就是还是有些咳嗽和腰酸背疼,全身提不起劲来,就连丁夕梅他们到荣州的那天,她都没能出门去接,还是周应淮一个人去车站把人接回来的。 “秋秋,你病了?” 丁夕梅在路上就听周应淮说了这事,于是一到家就直奔程方秋的卧室,刚一靠近就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娘。”程方秋从床上起来,又看见跟在丁夕梅后面进屋的程保宽和程学峻,便一一打了声招呼,“爹,学峻,你们来了?” “哎哟,咳成这样怎么能行,娘给你煮点儿冰糖雪梨喝一喝。”丁夕梅一边说着,一边就撸起袖子往厨房走去,拦都拦不住。 一家人到了客厅,程保宽指着饭桌上的大包小包道:“村里前段时间发了一波粮食,我们也吃不完这么多,就带了一些给你们,免得还要去供销社花钱花票买。” 程方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就瞧见了很多包裹,全是能放很久的粮食,她上前试着拎了拎,重量都不轻,也不知道他们三个人是怎么大老远提过来的,眼眶不禁发红。 “以后别拿了,这么远带过来多麻烦啊。” “一点儿都不麻烦,你爹什么都没有,就一身的力气好使。”程保宽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笑得憨厚。 程方秋抿了抿唇,压住那种酸涩的感觉,笑道:“那是,我爹可是咱们村鲜少能拿满工分的汉子。” 被闺女夸,程保宽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好意思,他摸了摸后脑勺,“我去帮你娘的忙。” 程方秋转而看向程学峻,“后天就要开学了,然后就是开学考试,紧不紧张?” “不紧张。”程方秋摇了摇头,他这段时间都在家里看书背课文,对于即将到来的开学考试,不说有十成十的把握,那也有七八成。 实力就是底气。 见他不紧张,还挺有自信的,程方秋就放心了。 吃冰糖雪梨的时候,丁夕梅还告诉了程方秋一个好消息,那就是程晓花怀孕了。 “真的假的?她上次来给我当伴娘的时候完全没看出来啊。”程方秋有些许惊讶,程晓花才结婚多久?居然这么快就怀孕了? 丁夕梅没好气地嗔了她一眼,“月份小,还没显怀呢,要不是她陪她婆婆去卫生院看病,让医生顺便给看了看,估计谁也不知道。” “这倒是。”程方秋知道自己犯蠢了,干笑两声,又道:“正好这次中秋厂里发了两罐麦乳精,娘你到时候给她送过去,我听说这东西吃了好,补营养的。” “你这丫头倒舍得。”丁夕梅点头答应下来。 麦乳精不便宜,村里人一辈子没尝过这是什么味儿的人大有人在,她却一送就是两罐。 “晓花是妹妹,也是朋友,我当然舍得了。”程方秋倒不觉得有什么,将心比心,程晓花真心把她当姐姐,她当然也要对她好。 更何况怀孕初期不容易,身体的营养跟上了,也能让孕妈妈好过一些。 晚上吃过饭后,又陆续洗漱,就准备睡觉了。 但是家里的房间只有两间,不够睡,就只能委屈程学峻睡沙发了,好在沙发够长,也够软,他睡得倒是挺舒服的,还说比家里的床睡起来更安逸,让人又好笑又好气。 第二天是中秋,周应淮一大早就起床了,叫上程学峻一起去了供销社,今天节假日,供销社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还好他们来得早,不然还真不一定能抢到想买的东西。 照相馆和厂里发的月饼就够他们吃了,并不用买,这次主要是买些肉和蔬菜。 两人买完就回了家,丁夕梅他们已经起床了,正在煮米饭,大家分工协作,很快就做好了一桌子饭菜。 “祝我们一家幸福安康,万事如意。”程方秋率先举起杯子,吉祥话说得大家喜笑颜开,五个杯子碰在一起,为愿望的实现奏响了清脆的第一声。 吃完饭,一起去楼下给京市那边打了一通电话,就去了百货商场那边逛了逛,节假日到处都是人,热热闹闹,很有节日氛围。 * 由于徐父今年才调到恩川县没多久,认识的人不多,中秋不免有些冷清。 徐母做了一桌子菜,两夫妻却吃得都有些心不在焉。 “也不知道琪琪今天在哪儿吃的饭,彦安肯定带她回常家了吧?” 徐母放下筷子,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摆在柜子上的照片,那是他们一家去年拍的全家福,站在中间的女孩笑得一脸灿烂,让人见了也忍不住跟着笑。 “早知道就多留琪琪几年了。” 但是这话也就是说说而已,当时的情况如果没有常家施以援手,他们恐怕都没办法安然坐在这儿过中秋了。 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就在这个时候,门被人敲响了。 徐母和徐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疑惑皱眉,前者一边起身去开门,一边开口问道:“谁啊?” 外面却没有人应声,徐母试探性地将门打开一条缝,一张脸就倏然出现在眼前。 “中秋快乐!” 面前的脸和照片中的脸慢慢重合,徐母快速将门打开,一双眼睛瞬间红了大半,“琪琪?你咋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瞧见了跟在她身后的常彦安,又呐呐喊道:“彦安?你们一起回来的?” 徐琪琪冲上前抱住徐母,娇滴滴撒娇道:“他是我老公,不跟我一起回来,还能去哪儿?” 话糙理不糙,徐母笑着回抱住徐琪琪。 “妈,爸,中秋快乐。”常彦安手里提着很多东西,站在门口礼貌喊道。 徐父已经从餐桌上走过来了,见家里的两个女人还在门口抱来抱去,没有要理会这个女婿的意思,有些汗颜地轻咳一声:“快进来,吃饭了吗?我们这才刚动筷子,一起吃点儿?” “还没吃,刚下车。”常彦安冲着徐父颔首打了个招呼,然后顺着他的话进门。 徐琪琪也拉着徐母关上门,进了屋。 这个房子跟以前徐家的房子完全不能比,面积小,采光差,由于是在筒子楼二楼,隔音还不好,一家人在餐厅吃饭的时候都能听见外面小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声音。 有了徐琪琪的加入,餐桌上的气氛比之前好了太多,徐母借着给他们盛饭的空隙抹了抹眼角的泪珠,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 一顿饭吃得很欢快,但大多数还是徐琪琪和徐母聊得多,常彦安和徐父更多的是充当背景板。 “对了,琪琪,绪年那孩子前段时间把电话打到你爸单位了,他问了你的联系方式,你们俩有聊过吗?”徐母想起什么,突然开口道。 这话一出,坐在徐琪琪身边的常彦安吃饭的动作一顿,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徐琪琪听到徐母的话也愣了一瞬,然后有些惊喜地反问道:“谢绪年搞的那个研究结束了?可以跟外界联系了?” “好像是的,具体的他也没多说,咱也不好问。” 徐母也很开心,毕竟谢绪年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年纪轻轻就厉害得不得了,独身去了沪市读大学,还跟着导师搞研究,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只是没那么自由,自打他离开荣州,这还是第二次跟他们这些叔叔婶婶联系。 “我没接到他的电话啊。”徐琪琪皱起眉头,难不成他是在她不在家的时候打的?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那他知道我结婚了?”她结婚的时候,他就没来参加,她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讹他一笔! 她是这么想的,可其他人却不这么想。 徐母听着徐琪琪这急切的语气,差点儿被噎住,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常彦安,但是他神色向来平淡,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怎么就脑子一抽,当着常彦安的面说起谢绪年的事情了?这不是给大家添不愉快吗? 毕竟当初他们家琪琪和谢绪年…… “你爸跟他说了。”徐母压低了声音,同时在桌下的腿不动声色地踹了徐琪琪一脚,示意她闭嘴,然后转移话题道:“锅里还炖了汤,我去给你们盛一碗。” 说完,就准备起身,但是却被常彦安给叫住了。 “妈,我就不用了,我下去看看车,顺便抽根烟。”常彦安放下筷子,起身。 他们这次回来,为了方便,他借了单位的车,要是被小孩子不小心刮花了,到时候维权麻烦,维修也麻烦,徐琪琪理解地点了点头,但是听见他的后半句话,还是不乐意地嘟起嘴,“不准抽!” 常彦安没说话,拍了拍她的背脊,就迈步离开了。 徐琪琪还想说什么,却被徐母给拉住了,“琪琪你过来看看要喝多少?” 等她还想去叫住常彦安的时候,门已经被合上了。 “他都很久没抽过烟了,怎么又开始抽了?”徐琪琪嘴巴翘得老高,都能挂酱油瓶了。 “彦安坐在这个位置压力大,抽点儿烟很正常,不是多大的事情。” 徐父年轻的时候也抽,现在年纪大了,早在徐琪琪和徐母的监督下戒掉了,但还是能理解常彦安,所以就为他说了句话。 “我知道,但……”徐琪琪抿了抿唇,想起当初结婚的时候她说想要个孩子,他就再也没抽了。 可最近她却又在他身上闻到了烟味,难不成常彦安在工作当中遇到了什么事? * 常彦安走出筒子楼,清凉的冷风一吹方才觉得自己紧绷的大脑有一瞬间的放松,他顿了顿,然后抬步走到不远处的轿车旁边,一群围在附近的小孩见他来了,一窝蜂全跑光。 周围刹那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从兜里掏出香烟和火柴,火舌舔过烟头,猩红的光在镜片上闪烁了一下,掩住了他眸中的晦涩。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苦淡烟味。 一根烟还没抽完,他眸光瞥见什么,眉头蹙起,快速将烟捻灭,扔进楼下的垃圾桶里,跟着那人快速上了楼。 先前被他关上的门,此刻敞开着,他顺着往里面看去,就瞧见两道紧紧相拥的身影。 常彦安深吸一口气,想压住胸腔里的怒火,但是最后还是没控制住大步上前,拉住那人的后衣领,将人扯远。 在一众惊愕的表情里,他狠狠砸向对方的脸,只是两拳,那人脸上就挂了彩。 “常彦安!” 徐琪琪惊呼一声,赶紧上前阻止,只是还没靠近,就见另外一人还了手,两人厮打在一起。 “谢绪年!” 场面瞬间失控,她顾不得什么,连忙抱住常彦安的腰,“别打了。” 徐父趁机从旁边抱住谢绪年,才堪堪喊停这场架。 第92章 亲一口 两个男人无声地对峙着, 气氛压抑沉闷。 “突然打人干什么?” 徐琪琪满脸不解,眸中没忍住闪过一丝害怕,常彦安平时那么矜贵斯文的人, 没想到打起人来那么狠, 几乎拳拳到肉, 直往人要害打。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他。 闻言,常彦安从谢绪年身上收回视线, 没错过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情绪,脸色顿时变得比刚才还沉, 他只是盯着她, 一言不发。 “琪琪, 这样有暴力倾向的人, 你就不怕他以后对你动手?”谢绪年抹了一把嘴角溢出来的血, 嗤笑一声。 男人长了一张雌雄莫辨的脸, 就算带了伤,也依旧俊美无双。 跟常彦安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 “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徐琪琪本来就烦, 听见谢绪年这样不着调的话更是气得牙痒痒,这不是纯粹在火上浇油吗?还嫌场面不够乱是吧? 她瞪了一眼谢绪年,后者抿唇,却不肯往后退一步。 “绪年很久没回来了,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 太激动了所以才……”徐母倒是看出一点儿门道,赶紧上前解释。 闻言, 徐琪琪脑海中灵光一闪, 所以常彦安是看见她和谢绪年抱在一起,吃醋了才打的人? 思及此,她松了口气, 冲着常彦安解释道:“我和他纯粹就是好朋友,你别误会。” 话音刚落,不等常彦安说话,那边谢绪年就险些跳脚,“谁跟你是好朋友?要不是他横插一脚,你应该是我媳妇儿,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带你走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猛地看向了谢绪年。 徐琪琪愣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她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一时之间有些懵,脑子都快转不过来弯了,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手指。 察觉到环在自己腰上的力道松懈开来,常彦安眸中溢出一丝苦笑。 果然,谢绪年一出现,她就会偏向他。 “琪琪,高中的时候我没看清楚自己的心,拒绝了你的告白,事后我很后悔,一直想找你说清楚,但是又被各种事情耽误……” “我本来是想今年春节的时候回来坦白一切,可没想到你居然结婚了。” 谢绪年心里有一万个后悔和委屈,为什么他只是跟着导师做研究失联了几个月,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徐叔叔出事,琪琪出嫁…… 并且家里一开始还不准备告诉他这些事,还是他自己察觉到了不对劲,一番逼问下,才得知了事情真相。 这一切翻天覆地的变化都令他感到害怕,所以他立马买了回来的车票。 只想将脱离掌控的事情拉回来。 “你疯了?”徐琪琪瞳孔骤缩,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谢绪年翻出来说也不觉得老掉牙?而且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喜欢她? 思绪乱糟糟的,绕成一团,直到手被一双大掌给牢牢握住,她才回头看向身边的常彦安,后者俊脸冷厉,布满寒霜。 “她是我常彦安的老婆,你想带她走?不可能,只要我不同意,这辈子都别想离婚。” 话音落下,徐琪琪只觉得被握住的力道加重再加重,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揉进骨髓里一样。 “常彦安你卑不卑鄙?琪琪她根本就不喜欢你,你绑住她有什么意思?” 谢绪年话还没说完,徐琪琪就厉声打断了他:“谁说我不喜欢他的?” 说完,徐琪琪回握住常彦安的手,甚至比他握得还要紧,后者蓦然垂头看向她,却只能瞧见她涨红了的侧脸。 心脏倏然乱了节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居然会当着谢绪年的面说出类似她喜欢他的这种话。 常彦安突然就觉得萦绕在心底多时的阴霾全都消散得彻彻底底,什么都不重要了。 在镜片下的一双眼睛微弯,丝丝甜意在心头蔓延开来。 而另一边的谢绪年则像是深受打击一样,脚步往后退了半寸,脸色一白,呐呐道:“琪琪,你……” “我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喜欢,你当时没同意,现在也不用拿出来说了。” 徐琪琪只当看不见谢绪年受伤的表情,如果她知道他今天来他们家是来说这些荒唐话的,她一定不会让他进屋。 “我高中毕业之后一直喜欢的都是常彦安,我不想离婚,也不会离婚,谢绪年你回来我很高兴,但那只是因为我们是十几年的好朋友,不是因为别的。” 这些话,她说得掷地有声,完全看不出说谎的痕迹。 有人欢喜,有人愁。 谢绪年咬牙看着常彦安微微上扬的唇角,只觉得浑身像是被雷劈过一样,疼得他差点儿站立不住,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不信,琪琪你在骗我对不对?我知道叔叔的事情常家出了很大的力,这些我们都可以用其他的来偿还,你别说这种话来伤我的心好不好?” 说到这儿,徐父拦着谢绪年的动作一僵,他看向徐琪琪,眼里闪过一丝愧疚。 当初徐琪琪和常彦安之所以会结婚,就是常家主动找上门来,说徐家需要帮助,而常家需要一个儿媳妇。 两家互惠互利,再好不过。 但是他就算再畜生,也做不出卖女来换取平安的事情,所以当时他拒绝了,可琪琪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这件事,主动去了常家。 直到她跟常彦安领了结婚证,他们做父母的才知道这件事。 木已成舟,还能如何? 从那天起,他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就觉得是自己耽误了女儿的幸福。 他已经耽误琪琪这么久了,总不能耽误一辈子吧? “琪琪,你别管我,常家的恩我做牛做马来还,绪年这次是专门为了你回来的,你就跟他走吧。” “老徐?小辈年轻不懂事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瞎胡闹?”徐母瞪了徐父一眼,这种事情是能随便说出口的吗? 女儿已经跟常彦安结婚了,她以什么身份跟谢绪年走?一旦走了,那就是一辈子的耻辱,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到时候琪琪就能幸福了吗? 虽然她也很想琪琪跟喜欢的人过日子,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喜欢并不能当饭吃。 徐琪琪的视线在所有人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常彦安脸上,他就这么一直盯着她,像是在等她做选择。 不是,怎么所有人都觉得她喜欢谢绪年啊? 她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他们居然还是这么认为,甚至还觉得她在演戏,说假话? 这个世界癫了! “我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你们错觉,但是我真的不喜欢谢绪年了,我就是把他当好朋友。” 见无人回话,徐琪琪无能狂怒,她气得跺脚,开始从内心深处反思自己,这就是没张嘴的后果吗? 她真的好后悔没有早点儿遇见秋秋,要是早点儿知道把话说开的好处,也不会在大家心里留下这么大的误会。 就连她亲爸亲妈都觉得她还喜欢谢绪年,跟常彦安结婚则是讲究和妥协。 他们都这么觉得了,那常彦安肯定也是这么觉得的。 徐琪琪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刚结婚的时候,常彦安会那么冷淡了,感情是以为她心里装了另外一个人,但又不得不被迫嫁给他,所以吃醋又委屈? 那这么说,虽然上次在厨房把一些话说开了,但是因为根深蒂固的想法,所以常彦安还是认为她喜欢归喜欢他,可是最喜欢的还是谢绪年? 所以刚才看见谢绪年抱着她,才会那么失控? 脑海中所有的线索串联在一起,徐琪琪整个人都快炸了。 “琪琪你先跟我走,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处理好的。”谢绪年一边说着,一边上前要来拉她。 常彦安立马上前挡在她前面,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冷声道:“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处理。” 谢绪年见常彦安不肯退步,嗤笑一声:“常彦安你就是无耻小人,那天晚上我给琪琪打电话,是你接的吧?” 听见这话,常彦安眸光闪了闪,没回话。 在他身后的徐琪琪眉头微皱,瞥了常彦安一眼,他不说话,通常代表着默认。 但是谢绪年给她打过电话这事,他从来没有跟她说过…… 吃醋了也不说,憋在心里,憋死得了! “你都三十了,能不能别这么不要脸?而且,你心里不是装着你前妻吗?在这儿纠缠琪琪算是怎么回事?你干脆利落地离婚,去找你前妻不是正好吗?成全了我们,也成全了你自己。” 谢绪年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众人心上。 徐琪琪也看向常彦安,突然很想知道他会怎么说,所以她并没有开口阻止谢绪年的话。 “我说了,这辈子我都不可能跟琪琪离婚,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常彦安黑色的瞳孔里无波无澜,顿了顿,他偏头看向徐琪琪,眼神却变得炙热无比。 “我心里装了谁,她最清楚,用不着你在这里挑拨离间。” 这话无异于当众表白,徐琪琪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按照常彦安的脾气,他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话,俨然是很不容易了。 “琪琪……”谢绪年没想到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常彦安还是油盐不进,气得捏紧了拳头。 “你闭嘴。”徐琪琪止住谢绪年继续往下说的话头,然后一把搂住常彦安的脖颈,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谢绪年目眦欲裂。 徐父和徐母偏头不忍直视。 常彦安愣在当场。 “这下你们都相信了吧?我喜欢的人是常彦安,不是谢绪年!”徐琪琪自己也很不好意思,但是不这么做,他们都像是跟下了降头一样,完全不听她解释。 “我跟他结婚是心甘情愿的,不是被强迫的。” “谢绪年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你做事之前能不能想想后果?你要带我走,你凭什么带我走啊?你想过我的名声,我家里人的名声没有?” 徐琪琪说到这儿,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谢绪年愣住,然后沉声道:“对不起,这件事是我思虑不周,但是琪琪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要伤害你和你家人的意思。” 得知这些事情的时间太仓促了,他根本来不及想其他的。 “要是我早知道这件事,我肯定不会让常家插手这件事,也绝对不会让你和他结婚的。” 听见这话,徐琪琪脸色变了变,犹豫两秒,还是问道:“谢绪年,你知道为什么伯父伯母在你面前瞒着我们家的事情吗?” 谢绪年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但很快就敏锐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难不成…… “因为当初我爸出事的时候,你们家虽然不至于避之不及,但是也是袖手旁观,这是人之常情,所以我和我爸妈从来没有怪过你们家,也没有迁怒到你身上,这事我本来不想说,害怕影响我们之间的友情,可是你现在居然脑子不清醒到当众来破坏我的婚姻了。” 闻言,谢绪年呼吸一滞,猜测得到证实,让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些事情他从始至终都不知道,他还以为家里帮忙了,但是没能帮上,所以才让常彦安钻了这个空子,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 所有理直气壮的话这会儿都变成了一道道耳光扇在脸上。 “就算没有这些事,我也不会嫁给你,因为我根本就不喜欢你了。” “今天是中秋节,一家人团聚的日子,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是回去陪伯父伯母吧。” 这话就是送客了。 徐琪琪说完,拉着常彦安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你给我过来。” “琪琪!”谢绪年想要上前,却被反应过来的徐母给拦住了,“绪年,琪琪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徐父也勉强笑了笑,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只要一想起不久前自己说过的话,就觉得脸烧得慌,他居然撺掇女儿跟女婿离婚,跟别的男人走,真是老糊涂了! “叔叔婶婶。”谢绪年的声音染上一丝哽咽,只觉得无颜面对这对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夫妻。 他最后看了一眼被重重关上的房门,再也没脸继续待下去,大步离开。 他得回去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然以后还有什么资格在琪琪面前出现? 大门重新被关上,室内有一瞬间的安静。 “这下可怎么办?”徐父急得来回走,想进去看看,可是又知道这会儿保持沉默,让他们夫妻俩自己解决才是最好的选择。 徐母白了他一眼,“谁让你管不住嘴乱说话的,知道你为女儿好,但是这次是真的说错话,做错事了,人家帮你渡过难关,你还说这些戳心窝子的话,等会儿彦安出来,你自己道歉!” 徐父点头,目光不受控制地再次看向那扇门。 门内,徐琪琪一把将人推倒在床上,居高临下指着他,“常彦安,你一天天脑袋里都想的什么东西?我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跟你说过有什么话别憋在心里,要说出来?” 常彦安一个不察,被她推倒,双手撑在床上勉强稳住身形,但眼镜却不知道掉在了哪里。 他度数不高,但是散光高,看向她的时候,只能看清大概轮廓。 “我……” “你什么你?你自己闻闻,身上全是烟味,臭死了。” 徐琪琪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手嫌弃地在鼻尖扇了扇。 “医生说了,备孕的时候最好不要抽烟喝酒,你倒好,又开始抽了,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生孩子?不想生就别生,我还怕痛呢。” 越说越委屈,徐琪琪咬住下唇,抬头望向天花板,忍住眼眶里的泪意,“反正你什么话都不愿意跟我说,那干脆离婚好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跟他提“离婚”二字,常彦安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他顾不上别的,伸出手将人揽进怀里。 “你放开我!” 徐琪琪拼命拍打着常彦安,想要挣脱开他的怀抱,一不留神,掌心狠狠落在了他的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两个人都有些懵愣。 看着常彦安俊脸上缓缓浮现出的红印,徐琪琪心虚地往后躲了躲,小声道:“谁让你不放开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狠狠堵住。 他擒住她的下巴,用滚烫至极的气息霸道地将她占有,直到她气喘吁吁地瘫软在他怀里,常彦安才松开她。 “打我骂我都可以,就是不准提离婚。” 徐琪琪气得抬手又扇了他一个耳光,这次是实打实地打,她不管不顾地吼道:“常彦安!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们这些男的怎么都这么自以为是,真以为我离你不能活了是吧?” “琪琪,是我离了你不能活。”常彦安卑微地握住她的手贴近自己的脸,“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相信你。” 她明明早就跟他说过她有多喜欢他,可是他还是先入为主,觉得这都是她嘴甜哄他高兴的谎话。 毕竟当初他可是亲眼目睹她对谢绪年的喜欢有多么热烈。 而且两人的年龄差距摆在这儿,他又是结过婚的人,他怎么能奢望她全心全意的爱? 所以他从来不敢在她面前提起谢绪年这个名字,他害怕一旦提起,她就会想起谢绪年的好,从而把他抛掷脑后。 但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她对他的喜欢可能并没有他所想象中的那么少。 说他自私也好,霸道也好,自今以后,他要把她的心全部霸占。 徐琪琪没想到常彦安会这么接话,抿了抿被亲得红艳艳的唇瓣,耳尖臊得有些痒,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她看了一眼他被她打得一片通红的脸,没忍住用指腹摸了摸。 一看就很疼,他怎么这么蠢,躲都不躲一下的吗?就这么直愣愣地任由她打? 感受她的情绪,常彦安眸色一深,顺着杆子往上爬,抵住她的额头,轻声乞求道:“原谅我这次好不好?也不要再提离婚了好不好?” 徐琪琪不自在地偏过头,避开他炙热的气息,过了两秒才开口问道:“那你说说错哪儿了?” “错在有话不直说,错在不相信你,错在抽烟,错在动手打人……” 常彦安说完一长串的不合理行为,顿了顿,继续道:“琪琪,我爱你。” 徐琪琪有些没绷住,差点儿被他难得这么乖的态度给逗笑了,轻咳一声,到底是心软了,她搂住常彦安的脖颈, “再有下次,自己跪搓衣板。” “好。” 常彦安紧紧抱住徐琪琪,人总是要经历过,才会成长。 从此以后,他明白了有些事光说不做和光做不说都不行,说和做要同步进行。 * 中秋过后,就到了开学日。 荣州第一中学是本省数一数二的高中,一到开学的日子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尤其是通告栏旁边更是围得水泄不通,家长和学生拼命踮起脚尖想要看清上面贴着的分班信息。 程方秋感冒还没好全,就没去人群当中挤,站在外围等着程学峻他们回来。 “三班,我在三班。” 程学峻眼尖,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 “走吧,去办理入学手续。” 程方秋将他脸上藏不住的欣喜和紧张尽收眼底,唇角微微往上扬起,带着人去教学楼办理了入学手续,又陪程学峻去了宿舍,等整理好一切,一家人才在附近找了个国营饭店吃饭。 今天上午报名,下午就要开班级小会议,给教室大扫除,程学峻在外面逗留的时间有限,所以他们吃饭很匆忙,没多久就将人送回了学校。 程方秋和丁夕梅都给他塞了钱和票,有这两样傍身,倒不用担心他吃不饱,但这总归是程学峻第一次住校,身为长辈,还是控制不住担心。 “学峻能照顾好自己的,别太担心了。”周应淮安慰了一句,“再说了,等周末的时候问问他,再对症下药就好了。” “嗯。” 程方秋和周应淮带着丁夕梅和程保宽离开了学校,又买了一些东西让他们明天带回村里,就回了家。 第二天天刚亮,丁夕梅和程保宽就坐车回了村,一时间热热闹闹的家里,又只剩下了程方秋和周应淮两个人。 唯一值得开心一点儿的事情就是她的感冒终于好了,等到了周一就可以直接去上班了。 在此之前她找了徐琪琪一起去见了杜芳萍,在她家见了好多个出手阔绰的婶子,其中有一位一口气定了六件衣服,三件秋装,三件冬装。 可以说是目前为止她们最大的客户了。 程方秋和徐琪琪两个人专门请杜芳萍吃了一顿饭,还买了一些东西作为感谢,要不是她,她们做不成这么多生意。 等忙完从外面回来,两人都喜不自胜。 只是刚走到机械厂门口,就看到了前面围了一堆人。 发生什么事情了? 第93章 捆绑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徐琪琪好奇拉着程方秋往人群里走去。 只见正中央的空地上有两个人在拉拉扯扯, 更准确的来说是一个中年妇女单方面拉着一个小姑娘不让她走,嘴里还在哭嚎着:“天杀的,你弟弟都病成那个样子了, 你不管不问就算了, 让你出点儿钱都不愿意。” “我都说了没钱。”小女生看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人, 脸色涨得通红,但还是梗着脖子重复了一遍。 “放屁, 你们厂这两天才发的工资,你居然还骗起你妈来了。” 田翠娥知道她脸皮薄, 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在厂门口和她要钱, 每次这样, 她都会很快就把钱乖乖交出来。 “不管你说多少遍, 我没钱就是没钱。” 小姑娘说完就准备走人, 但是被人大力拖拽着, 根本就走不了。 程方秋对这样的八卦不太感兴趣,刚想把徐琪琪叫走, 就蓦然觉得这个小姑娘有点儿眼熟,仔细一打量,终于想起了对方是谁。 这不就是她跟周父周母第一次打电话时,在电话室遇到的那个女生吗? 好像是叫汪月怡? 想起对方的悲惨遭遇, 再结合现在的场景, 程方秋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这是汪月怡那个吸血鬼母亲过来要钱来了! 想到这儿,程方秋偏过头在徐琪琪耳边说了几句话, 后者眉头一皱, 然后小跑着离开了。 “大家都给评评理,哪有她这样做闺女的,当初她爸死了, 要不是我把工作给她留下,她能有现在的好日子过?”田翠娥一拍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再说了我问你要钱还不是为了给你亲弟弟治病,又不是去干别的。” 有不明真相的人看不下去了。 “好歹是你妈,又是你弟弟生病了,这多多少少还是要给点儿吧?” “对啊,厂里前两天才发了工资,怎么可能今天就没钱了,我看你妈也挺可怜的,你爸又走了,她拉扯你们姐弟长大多不容易啊。” “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不孝顺,等你老了,你孩子要是这样对你,你能好受吗?” 汪月怡被他们的话气得浑身发抖,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她,简直比田翠娥还不要脸! 可是她从小就是软绵的性子,这会儿让她舌战群雄,她有些开不了这个口。 但是想起当初让她下定决心摆脱田翠娥的话,她猛地闭上眼睛,咬牙吼道。 “我爸没死之前她就跟现在这个男人好上了,我爸一死,她就抛下我改嫁,生了这个所谓的弟弟,她走的时候一分钱都没给我留,要不是街坊邻居帮衬,我估计早就饿死了。” “工作也不是她留给我的,是厂里看不下去,指名我爸的工作只能让我接班,她想接班也接不了,想卖也卖不了。” “我每个月的工资是三十二块钱,这些年她陆陆续续从我这儿拿走了六百零八元!自打我上班后,几乎所有的工资都给她了,我还不够孝顺吗?” “她口口声声说是我妈,但除了要钱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过来看过我,关心过我。” “说是给我所谓的弟弟治病,但是我前几天专门去看过,我那个弟弟可好得很,被养得白白胖胖的,哪像是要花那么多钱治病的人?比起他,我才更像是生病的人吧?” 一口气说完,汪月怡只觉得身心舒畅,这是她长这么大前所未有的感受,她不禁勾起唇角,缓缓睁开了眼睛。 众人一愣,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隐情,顿时看向田翠娥的眼神都变了,更有认识汪月怡的人站了出来。 “要说可怜,我看这丫头才是最可怜的,没了爸,也相当于没了妈,你看她瘦的,全身上下都没二两肉,反观她这个妈,大盘子脸,大肚子,哪像是没钱的。” “我呸,偷人的能有什么好东西,要我说,虽然说是弟弟,但又不是同一个爸,她不出钱都没人说什么,更何况还出了六百多块钱,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可不是嘛,我就没见过什么时候弟弟生病,全要当姐姐的出钱的。” 眼看风向一下子转变了,田翠娥慌了,眼珠子四处转动,最后落在汪月怡身上,这个死丫头啥时候胆子这么大了,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她顶嘴? “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一个丫头片子,手里留那么多钱干什么?你妈我是帮你保管着,等你以后结婚了,就还给你。” 说完这话,田翠娥眼里闪过一丝心虚,想到什么,又恢复了那理直气壮的模样,“你爸这一脉都没人了,除了我和你弟弟,你还能依靠谁?没有娘家撑腰,以后你在婆家能有好日子过?不得被欺负死?” 话毕,害怕汪月怡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田翠娥在她腰上狠狠掐了一把,汪月怡顿时疼得脸色苍白,话都说不出一句。 眼看田翠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敢使阴招,等把人强行带到没人的地方还指不定会下什么样的毒手,程方秋看不下去,冷声开了口。 “这样的娘家有还不如没有,她以后的婆家欺负不欺负人,咱不知道,但是你这个当妈的倒是挺会欺负人的!她真是你亲闺女吗?有你这样当妈的吗?” “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团结就是力量,我们都是机械厂的人,你一个外人跑我们地盘来欺负人,真当我们都是好欺负的吗?” “大家伙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现在的人都讲究一致对外,一个厂是一个大集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平时关上门来,闹出什么样的丑事都不为过,但是现在要是让一个外人欺负到自家人头上来了,那以后岂不是谁都能来踩一脚? “就是,你把人放开,不然我们可叫保卫科的人来了。” 田翠娥一时之间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视线在人群中扫视片刻,纠结之下,她恶狠狠地瞪向看上去最好拿捏的程方秋,“关你屁事,要你个丫头片子咸吃萝卜淡操心?” “是不关我的事,但这年头都讲究学雷锋做好事,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怎么了?”程方秋耸耸肩,微微一笑。 气得田翠娥直跳脚,不等她说话,就有人认出了程方秋。 “这不是周主管的媳妇儿吗?” “嘿嘿,就是我。” 适时仗一仗周应淮的势,程方秋还是很得心应手的。 见她承认,其他人的心思都活络了起来,周主管最近可是厂里的红人,谁不想巴结一二? 可惜不光周主管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就连他在厂里唯一的家属程方秋也轻易见不着人,他们就算想攀关系,都找不到人,也找不到门道。 现在周主管的爱人就杵在这儿,他们当然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见她想帮汪月怡的忙,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开口讨伐起了田翠娥。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田翠娥被怼得面红脖子粗的时候,先前离开的徐琪琪带着调解员和保卫科的人来了。 这下田翠娥想不放开汪月怡都难。 汪月怡终于恢复了自由身,她立马逃离田翠娥的控制范围,等缓过来后,先是冲着大家鞠躬道谢,然后红着眼睛看向程方秋和徐琪琪,“谢谢。” “不客气。” 见汪月怡显然是也认出她了,程方秋摆了摆手,视线扫过被保卫科的人控制住的田翠娥,最后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你这种情况最好是直接去找公安同志,把事情闹大,让他们再也不敢打着任何旗号问你要钱。” 阳光下,面前的女人穿着淡粉色的外套,墨黑长发随意扎成了一个麻花辫垂在胸前,精致的五官媚而不俗,皮肤在光的照耀下更显得肤若凝脂。 整个人温柔得不像话。 一如那天晚上像是天神下凡,给了她反抗的勇气。 汪月怡只觉得浑身都暖暖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坚毅,“我知道了,谢谢。” 瘦小的姑娘身板弯成九十度,让人光是看着就觉得不忍心。 这是吃了多少苦,才成了这副模样…… 但是能帮的她都帮了,剩下的事情还是要靠她自己。 调解员和保卫科的人开始驱散围观的人群,程方秋和徐琪琪顺势离开。 “真是活久见,这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人。”徐琪琪从程方秋嘴里听了个大概,气愤地咬牙道,“尽不到做父母的责任,就不要生孩子。” 这话程方秋很认可,附和了两句,想到什么,转而道:“我爹娘中秋的时候给我拿了一些土货,你提一些回去。” “啊?这怎么好意思。”徐琪琪眨了眨水润的大眼睛,故作娇羞。 程方秋看得好笑,拉着她往自己家走去。 阳台上花开得正艳,徐琪琪一进门就看见了,径直往阳台走去,惊呼道:“秋秋你们这花养得真好。” “都是周应淮照料的,我就偶尔浇浇水。”程方秋顺着她的话看了一眼,笑着说,“你喜欢的话,让你老公抽空从这儿搬一盆回去?” 说到这儿,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当初程方秋想要蔷薇花,所以周应淮去常家挖花的事情。 现在身份倒是来了个调转。 “好啊。”徐琪琪大大方方应下,脸上再不见当时一提起常彦安前妻就一脸别扭的神情。 程方秋敏锐察觉到什么,试探性问道:“这次中秋假期,你们两个……” 闻言,徐琪琪清了清嗓子,眸中闪过一丝不好意思,“真是什么都逃不过秋秋你的眼睛。” 听完徐琪琪和常彦安的爱恨纠葛,程方秋觉得有些好笑,也真的笑了出来,“你看吧,一个误会就浪费了这么长的时间,我倒要看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做掰不开的蚌壳了?” “不敢了,不敢了。”徐琪琪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程方秋失笑摇头,从柜子里翻出一个袋子,往里面装着土货,有山木耳,霉豆腐,土鸡蛋,野山药…… 全是丁夕梅和程保宽在乡下捣鼓的,纯天然,无添加,最是有营养。 “叔叔婶婶真是有心了。”徐琪琪从阳台回来,站在程方秋身边帮忙,“够了,够了,吃不了这么多,这些黄豆,山药,南瓜你们自己留着吃,强精强卵,有利于怀孕,还补气血。” “啊?”程方秋倒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不禁有些懵愣。 室内就她们两个人,徐琪琪倒也不害臊,继续道:“都是我婆婆说的,我也不知道真假,反正吃好喝好,总没错。” 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又继续道:“还有啊,你晚上和你家周应淮干那事的时候,记得在腰下面垫个枕头,结束后也别立马就洗。” 程方秋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耳尖不禁染上一丝薄红。 算起来她和周应淮好像也有好几天没有…… 自打她生病以来,两人都是盖着被子纯睡觉,再加上周应淮这段时间忙着将研究投入实操中,经常在客厅忙到大半夜才上床,所以两个人都难得没精力去折腾这事。 今天晚上倒是可以……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程方秋摇了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然后说:“我和他都是随缘,要孩子这事不着急。” “你婆家不催?” 徐琪琪听她这么说,有些诧异。 程方秋摇了摇头。 “真羡慕,我婆婆倒是也没有明面上催,就是暗戳戳地拿话来催我。”徐琪琪瘪了瘪嘴,“不过,我自己也挺想要一个宝宝的,可惜肚子一直没什么动静。” “孩子这事急不来。”程方秋将装好土货的袋子递给徐琪琪,后者伸出手接过,笑着应道:“嗯也是,可能缘分还没到吧。” 两人又聊了两句,程方秋将自行车借给徐琪琪,目送她下楼后,才关上门回家。 虽然她不急着要孩子,但是挺想…… 想到这儿,程方秋咽了咽口水,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时间还早,她要不要准备点儿什么? 毕竟女人一个总有那么几天特别渴望…… 男人。 而且她还有一个东西没送给周应淮,刚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送出去。 * 黄昏渐渐褪去,一群穿着工装的男人才从厂房里出来。 “周主管辛苦了。” “大家都辛苦了。” 互相打了个招呼,就各自骑着自行车回了家,路过食堂的时候,想到她应该已经在外面和徐琪琪吃了,周应淮就去里面吃了碗面,等吃饱喝足才回家。 刚进门,就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四周静悄悄的,客厅没开灯,唯有卫生间和卧室的门缝里泄出来一缕暖黄的亮光。 放在平时的话,她如果在家,应该会裹着毯子窝在沙发上看书或者画设计图才对。 思及此,周应淮加快了换鞋的动作,试探性地开口喊了一句:“秋秋?” 换好拖鞋,他直接往卧室的方向走去,还没走两步,就听到她有些慌乱的声音传来,“我在卫生间给你放了热水和衣服,你先洗漱吧。” 周应淮黑亮的眼珠微微一转,透出几分疑惑,他停住脚步,问道:“秋秋,你在干什么?” “我刚洗完澡,在换衣服,你别进来。”这次她的声音恢复了一丝冷静。 闻言,周应淮眸中的疑惑消散了些许,垂眸看向自己身上工作时不可避免沾染上的机油,最终还是调转脚步去了卫生间。 地板上湿漉漉的,室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皂味道。 正如她所说,她刚洗完澡。 心中仅剩的纳闷被完全打消,周应淮随意将门关上,开始脱身上的衣服,洗到一半,余光不小心瞄到一旁架子上搭着的衣物,眸光倏然一凛。 薄荷浅绿的颜色,细细的两根带子,他的脑海中忍不住想象如果这挂在她白皙如玉的肌肤上会有多么漂亮。 凸起的喉结滚了滚,他深吸一口气,紧紧闭上眼睛,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只是忍了这么多天,不争气的,还是缓缓站了起来。 长睫颤了颤,掩住瞳孔中一闪而过的狼狈,周应淮快速将身上的泡沫冲干净,然后套上一旁她准备的短裤,正准备穿睡衣的时候,四处找了找,却没有瞧见,估计是她忘记了。 他便打算先回房间把睡衣穿上,再回来把脏衣服洗干净。 想到这儿,他捞过毛巾搭在头上,一边擦拭着湿透的短发,一边往房间走去,站在门口,却发现门缝里先前亮着的光熄了,估计是她已经睡下了,他便没有敲门,径直打开门把手。 人刚往里面走了两步,就敏锐地发现床上并没有凸起的弧度,他黑眸一眯,刚要张口叫人,身后就快速逼近了一抹身影,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他并没有出手阻止,紧接着脸上就多了一双小手。 柔软的掌心在他脸上摩挲了半晌才找到他的眼睛,然后一块布料代替她的手覆在上面,彻底挡住了他的视线。 视觉消失,让人一下子没了安全感,却让其他感官变得更加敏感。 周应淮能清晰感知到她踮起脚尖在他脑后打着蝴蝶结的动作每一个动作,随着她的靠近,一股独属于她身上甜甜的香味飘过来,一点点往鼻子里钻,令人呼吸一重。 “秋秋。” 他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是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会毁了她的计划。 “嘘。”耳边传来她警告的低语,周应淮立马闭上嘴。 紧接着薄薄的内裤边缘被她的手指给勾住,他整个人浑身一僵,不等大脑反应过来,脚步已经顺着她的力道往前面走,转而被推倒在床沿边缘。 她松开手,顺着腹肌缓缓往上,最后落在他的喉结处。 “乖乖的,别动哦。” 周应淮躺在带着一丝凉气的被褥上,感觉身下有什么东西贴上了皮肤,软软的,湿湿的,他不知道是什么,正猜测着,可没多久整个人的思绪都被她的下一步给勾走了。 手腕和脚腕上缠上几圈布料,她竟是将他绑了起来。 周应淮一贯清冷淡定的神色不复存在,染上几分晦涩不明,他尝试性地动了动,可才刚有所动作,她就察觉到了,不满地拍打了一下他的胸膛。 只是一下,他就不敢再动。 眼前一片黑暗,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通过身体上的感官和周围窸窸窣窣的响动来判断她的位置。 时间越长,他的呼吸就越紊乱,正当他忍不住嗫嚅了一下薄唇,想要再次开口时。 眼前用来遮挡的布料倏然消失。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朵娇艳欲滴的月季花,花瓣饱满,粉嫩有光泽,等他适应眼前无遮挡的情况后,那朵月季花也被人从眼前挪开,转而看到的是一片淡紫色光线下的妙曼身躯。 女人身上的布料少得可怜,大红色的线条勉强包裹住柔软的两团,白色蕾丝流苏在小腹下面跳舞,让一切都变得若隐若现起来。 等看清后,周应淮眼梢潋滟上一层薄红,脑海中的理智燃烧殆尽,他想去触碰,想去亲吻,却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秋秋,解开好不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嗓音已经变得如此嘶哑低沉,给矜贵的眉眼添了两分荒唐的旖旎。 程方秋跪坐在他的两侧,听见他的话,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她精心准备的惊喜,怎么能就这样因为他的一句话而结束了? 正想进行下一步,但是由于第一次裁剪布料做衣服,尺寸和针线做得不是很好,这会儿难免有些勒肉,一动就疼得慌。 她没忍住勾住胸前的布料调整了一下,只是下一秒,一颗就这么从布料里滑了出来,暴露在两人眼皮子底下,程方秋惊呼一声,连忙去捂,皮肤也因为羞涩而泛起了淡淡的粉红。 “秋秋……” 这次周应淮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恳求,显然已经快到隐忍的边缘。 其实不用他开口,程方秋都知道,因为贴在她腿侧的,存在感实在太强。 周应淮手腕动了动,眼看他力道大得要挣脱开她设下的束缚,情急之下,程方秋将手中的花拍在他脸上。 “不,不准动。” 柔软的花瓣擦过他的脸颊,衬得那张人神共愤的俊脸越发妖冶。 男人抬起眼眸,瞳孔中蕴含的潮涌,瞧着竟是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深。 真不知道是她在刻意勾引他,还是他在勾引她。 程方秋见他终于不动了,这才从他脑袋旁边的枕头下方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这是什么?” “中秋节礼物。”程方秋将盒子打开,“本来中秋节那天就想给你的,但是忘记了,这是我托琪琪的朋友在友谊商店买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周应淮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瞧见了盒子里的东西。 第94章 肿了 盒子里装着的是两枚低调但不失精致的戒指, 上面镶嵌了一些小碎钻,在昏暗的环境里也能闪闪发光。 对戒通常用来表示两人天生一对,是承诺和约束的象征, 也是爱情的见证。 “喜欢。” 周应淮眼眶微微泛红, 心中有一股暖流滑过, 他愣愣看着,最后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程方秋微微一笑, 将盒子合上,重新放回枕边, 然后覆在他耳边轻声道:“等会儿再戴, 不然不太方便。” 不太方便? 周应淮眸底闪过一丝不解, 还没来得及细想, 耳垂就被含住, 这里极其敏感, 几乎同一时刻,他整个人都是一颤, 感动的情绪被谷欠望再次裹挟。 那柔软的唇瓣辗转落在他的嘴边,他难以克制地去回应,大舌狠狠吮吸着她口腔里的空气,一寸寸扫荡, 就在他以为他已经渐渐掌握主动权时, 她却倏然抽身离去。 一股浓烈的空虚感缓慢蔓延开来,周应淮大口大口喘着气, 胸口剧烈起伏。 面前的人儿眼角眉梢都染上一丝媚意, 眼波流转间,她低头咬上他的喉结,贝齿细细摩挲, 轻舔重咬,将他折磨得溃不成军。 手腕处绑着布条的地方因为他的挣扎而开始泛红,他捏紧拳头,指尖灵活的开始找寻突破口。 程方秋浑然不觉,自顾自地按照先前设想的步骤,一点点往下进行下去。 她想的是,周应淮衣不解带地在医院细心照顾了她这么久,她总得奖励一二。 但是他什么都有,其他方面没什么好给的,那就只有夫妻之间那档子事了…… 想到他一直对上次婚宴那晚没做完的事念念不忘,她便决定干脆在今天帮他完成心愿,至于身上这衣服和捆绑情节都是附加的赠品。 可真正面对时,她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下嘴,半跪在床上犯了难,最后可怜兮兮地看向前方靠坐在枕头上的周应淮。 而后者此时也像是终于明白过来她要干什么了,悄悄把解了一半的布条窝在掌心,喉结滚动,哑声道:“一点点来。” 尾音温柔轻缓,带着鼓励的意味。 程方秋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终于做足了心理准备,深吸一口气,轻启先前被他啃咬得有些红肿的唇瓣,一点又一点地吃进去。 见状,周应淮额上的青筋跳了跳,嘴里却还在柔声道:“嗯,就是这样。” “老婆。” “秋秋。” “嘶,咬到了。” 看着她扶着他不知轻重的手,周应淮才明白过来,她说的不方便是什么意思。 得亏她有先见之明,不然周应淮无法想象,戴着戒指的手时轻时重握上去,会有多么酸爽…… 滚烫的禁锢让人舒偎得头皮发麻,周应淮沉沦其中,但怕把她吓跑,强力克制住自己没有动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口腔发酸,双膝隐隐作疼,他才总算是在她准备撂挑子不干的时候,彻底结束。 程方秋捂住嘴,将其吐在早就准备好的纸巾上面,然后揉成一团嫌弃地扔进垃圾桶里,做完这一切,她抿了抿唇,只觉得哪儿哪儿都不爽利,她趴在床沿上,扭头瞪了一眼周应淮。 “都让你快点儿了,我嘴巴好疼。” 她委屈巴巴地控诉着,嗓音有些发干,哑得厉害。 相比于她的狼狈,周应淮就显得舒爽多了,浑身上下就写了两个字——餍足。 “老婆,这不是我想快就能快的。”他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滚。” 程方秋却不管这些,她手撑着床,想起身去把灯打开,然后再去卫生间洗漱,只是刚有所动作,整个人就被人从后面拦腰抱起,然后两人的位置调转。 她猛地瞪大眼睛,呐呐喊道:“你,你什么时候解开的?” 她记得她绑得挺紧的啊? 周应淮温热的指腹贴在她的唇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随后缓缓靠近,抓住她的手越过头顶,勾起布条,一圈圈有样学样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乖,别动。” 程方秋红润的脸瞬间变得越发红,她扭动着腰肢,想要从他身下逃走,可是男女力量悬殊,她根本就逃不了。 周应淮的视线落在那不断晃悠的白色流苏上面,眸色深深,加快了捆绑的速度,没两下就将人擒住了。 一模一样的位置,却换了人。 他随后慢条斯理地去解开脚上的布条,如法炮制一般捆在了她的脚腕处。 “周应淮,快给我松开。”程方秋恼羞成怒,拿另一只还没有被捆上的脚去踹他,只是下一秒就被他握在了掌心,温热的触感痒得她浑身一颤。 “好了,你老公又不是没良心的,现在该我伺候你了。” 程方秋听得耳朵一烫,她呼吸呆滞片刻,心脏乱了跳动的节奏。 “那你先把我松开。” 刚才身为自由的人,她还不觉得这样把人捆住有多么羞耻和不自在,但是现在身份转换,她却觉得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不臊得慌的。 甚至好像每一寸皮肤都变得更加敏感了起来,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放大了几百倍。 “乖。” 白色流苏被挑开,露出里面湿哒哒的春色。 见状,周应淮轻笑一声。 程方秋羞赧地狠狠闭上眼睛,偏过头,不想再去看他脸上仿佛看破一切的表情,贝齿咬住红肿的唇瓣,喉间随着他唇舌的动作时不时溢出两道嘤咛。 他说伺候,那就是全方位无死角的伺候,不带半分虚言。 满床的月季花花瓣被两道纠缠的身躯蹂躏得没了先前的鲜艳。 夜色温柔,掩盖了满室旖旎。 等到第二天早上,周应淮才从墙角找到那个快没电了的手电筒,上面还裹着一层薄薄的紫色纱布。 他挑了挑眉梢,原来昨晚那迷离的紫色光线是这样产生的。 她那小脑袋瓜是怎么想出这么多奇思妙想的? 薄唇往上勾了勾,扯动口腔里的伤,有些刺疼。 啧,小没良心的,不就做得狠了些,至于下这么重的嘴吗? 想到这儿,他回头看向埋在床单里仍旧睡得香甜的罪魁祸首,没忍住迈步过去,在她唇上报复性地轻咬了下,她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动作,秀眉轻蹙,一巴掌扇过来,周应淮躲闪不及,被打了个结结实实。 幸好她没完全醒过来,力道不重,不然指定要挂彩。 周应淮一只手揉了揉脸,另一只手则帮她盖好被子,然后转身去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握住那两件薄薄的布料时眸色一暗,不动声色地将其叠好塞进了衣柜深处。 下次还想看她穿。 * 太过放肆的结果就是上班的时候有些打不起精神,好在其他人没有多想,只当她是感冒还没好全,李涛远甚至还关心地让她提前下了班。 今天店里没什么人,程方秋也就没有坚持,直接回了家,躺在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直到有人敲门,方才醒过来。 敲门声很有礼貌,不大,敲了两下又等了一会儿才又敲两下。 要不是她本来就迷迷糊糊睡饱了觉要醒了,估计根本就听不见。 程方秋披上外套,走到门前谨慎地打开猫眼往外面瞅了一眼,待看清来人,有些讶异地张了张嘴巴,然后打开门。 “你怎么来了?” 闻言,门外的汪月怡羞涩地抿唇一笑,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她声音放得很轻,“程同志。” 打完招呼后,汪月怡才说明来意,“程同志你帮了我两次,我特别想感谢你,但是我现在手里没什么钱,所以就做了些小糕点……” 听见这话,程方秋这才注意到汪月怡手里还抱着一个大木盒,她有些懵愣,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道:“不用这么客气,你自己留着吃吧。” 她做的都是举手之劳,哪能收人小姑娘的糕点? “程同志你就收下吧。”汪月怡生得瘦小,显得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更大了,里面闪着恳求的光,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她,真让人拒绝不了。 看出她是真心想感谢她的,程方秋婉拒的话涌到嘴边,到了最后还是没能说出来。 “进来坐,我拿个盘子装一下。”程方秋让开门口的位置让汪月怡进来,后者小声说了一句打扰了,然后跟在程方秋身后走了进去。 刚进门她就觉得自己眼睛不够用了。 干净整洁的环境中摆放着崭新的家具,餐桌上铺着小碎花桌布,从靠阳台的窗户能瞧见阳台上生机勃勃的各色绿植,每一处都充满了活力和温馨。 让身处其中的人不禁觉得心里暖暖的。 空气中还飘散着好闻的香味,像是花香,又像是果香…… “吃点儿水果和小零食吧。”程方秋从厨房出来,将切好的果盘和一个空盘子放在茶几上。 汪月怡倏然回过神来,有些拘谨地捏紧了抱着木盒子的手,嘴边的话脱口而出,“程同志你家真好看。” 刚说完,她的脸就红成了猴屁股。 程方秋也是一愣,随后笑道:“都是瞎布置的。” 说完,先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招手让汪月怡也坐下,两人中间隔了半个人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汪月怡将木盒子的盖子打开,露出里面的小糕点。 程方秋原本没抱有什么期待,但是等看清后,眸光不由一闪,只见盒子里整整齐齐码放着三种糕点。 第一种是白白嫩嫩的桂花糕,方方正正的造型,上面洒着一层桂花。 第二种是四色酥糕,粉色,绿色,奶白色,黑色,四种颜色相得益彰,被揉成爱心形状,好看极了。 第三种是黄金南瓜松糕,三角形的褐色,加以绿色叶片作点缀,颇有画龙点睛的意味。 每一种看上去都极其勾人味蕾。 程方秋惊呼一声:“这些都是你做的?” “嗯。”汪月怡点点头,她没忽略掉程方秋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问道:“要不要尝尝?” 程方秋也没客气,拿起一块桂花糕就放进了嘴里,虽然有些冷了,但是软软糯糯的触感却没有大打折扣,入口即化,甜而不腻,伴随着桂花的香味,让人吃了第一口还想吃第二口。 “好吃!比国营饭店卖的还好吃!” 这话没有半分作假,程方秋今天早上才在国营饭店买了桂花糕当早餐,所以最是清楚二者的区别。 汪月怡却连连摆手,耳尖红了个彻彻底底。 “好吃就要夸啊,你别不好意思。”程方秋吃完一个桂花糕,又吃了一个粉色的酥糕,方才停手,忍不住感叹道:“你这手艺以后自己开个店,肯定大卖特卖。” 听见程方秋的话,汪月怡却吓得差点儿去捂程方秋的嘴,“这话可不兴说。” 程方秋一顿,随之想起现在身处的时代,连忙抿了抿嘴掩饰性地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昨天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闻言,汪月怡点了点头,“算是处理好了,多亏了程同志你提醒我报公安,不然这事还没那么轻松解决。” 昨天她执意闹去公安后,对公安同志说明了情况,他们便出面进行了调解,田翠娥是个欺软怕硬的,但是又不想放过她这么好的一只肥羊,便狮子大开口要她每个月给她半个月的工资当养老费,就承诺再也不来找她。 田翠娥才四十出头,哪就用得着养老了?而且还是那么多钱。 她坚决不同意,就算田翠娥一哭二闹三上吊也不管用。 最后还是公安同志和厂里的调解员看不下去,拿之前田翠娥拿走的那六百多块钱当筏子,逼田翠娥低头。 最后两人在调解书上签了字。 “那就是说你以后每个月给一块钱就行?” “对,一年给一次,一次十二块。” 虽然汪月怡连这十二块钱也不想给,但是相比于之前的情况,这已经是很不错了,而且田翠娥以后敢再来骚扰她,她只要手里握着调解书,就能报公安,把人给撵走。 “恭喜脱离苦海。” 程方秋由衷替汪月怡高兴,想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还是个渴望亲情,会躲起来偷偷哭的可怜小女孩,能想通,然后果断地摆脱掉吸血的无情母亲,真是不容易。 “谢谢。” 汪月怡浅笑一声,解决这件事后,她也觉得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身心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想到什么,问道。 “对了,昨天和你一起的那位女同志,我也想给她送点儿糕点以表感谢,但是我不知道她是谁,你方便告诉我一声吗?” 这没什么不方便的,程方秋便把徐琪琪的住址告诉她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程方秋发现汪月怡这个人还挺可爱的,性子单纯,腼腆内向,稍微逗一逗,脸就红得跟猴屁股一样,或许是平时没什么亲人,也没什么朋友,她只要跟她多说两句,她那双大眼睛就会变得亮晶晶的,像是怎么也听不够。 “以后有空可以多过来玩玩。”程方秋诚心邀请。 “真的吗?”汪月怡声音都拔高了一些。 “当然了。”程方秋看她更像是看妹妹,于是提议道:“也别叫程同志了,我比你大,你叫我秋秋姐,或者直接喊秋秋都行。” 话音刚落,就听见汪月怡迫不及待地喊道:“秋秋姐。” “那就别跟姐客气了,吃个梨吧,晚上等我老公回来了,咱们一起吃个饭,他手艺可好了。”程方秋吃了汪月怡的糕点,这会儿也想请回来,但是汪月怡却拒绝了。 “今天可能不太方便,我家里还有事。” 汪月怡家里就她一个人在,能有什么事?程方秋看出汪月怡是不好意思第一天上门就留在她家里吃饭,又挽留了一句,但是她还是没答应,只说下次。 程方秋便没有坚持了,反正来日方长,等再熟悉一点儿,她可能就没那么拘束了。 没多久,周应淮下班回来,程方秋介绍两人认识后,汪月怡就走了。 “你快尝尝她做的这些糕点,可好吃了。” 周应淮不喜欢吃这些东西,但是难得听她这么高的夸赞,还是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桂花糕,等吃完,不由点了点头:“确实不错。” “嘿嘿。”程方秋把他没吃完的一半吃完,然后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没骨头似的依靠在他怀里,“快帮我揉揉腰。” 周应淮顺势将公文包放在茶几上,随后伸出大掌落在她盈盈一握的腰肢上,或轻或重地帮她按摩起来。 程方秋舒服地眯起眼睛,“等会儿你做饭?” “想吃什么?” “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你看着做吧。” 周应淮点头应下,想到什么,从公文包的夹层里抽出一份文件,“房子审批下来了,你想哪天搬过去?” 闻言,程方秋猛地睁开眼睛,从他手里将文件抢过来,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丝喜色,“哪一栋小洋楼啊?离琪琪他们家近不近?” “近,就几十米远。”周应淮知道她对这个感兴趣,所以早就打听清楚了。 “太好了。” 程方秋不想看文件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随手扔到茶几上,转身捧住周应淮的脸,在他左右脸颊各自亲了一口,啵啵的水声让人臊得耳尖发红,她却不在意,高兴地差点儿跳起来。 “周末搬吧?到时候学峻他们还能帮帮忙,这两天我们就先过去打扫一下卫生?” 听着她的规划,周应淮淡笑不语,大掌从她腰上往下滑,在饱满的位置摸了两把,不答反问:“还疼不疼?” 程方秋早在他触碰到那里的时候就夹紧了双腿,桃花眼染上几分妖艳,没忍住娇嗔他一眼,委屈嘟囔着:“你还好意思问,做起来没个轻重,当然疼了。” 美人一举一动都皆是风情,瞪他的那一眼像是带了钩子,让人情不自禁陷进去。 周应淮脖颈上的青筋凸起,他深吸一口气,搂住她的腰,指尖顺着她的裤腰往里面钻,隔着薄薄的布料打着转。 “那我看看?” “不许。”这大白天的,程方秋哪能让他看,羞得尾音轻颤。 “就看看,还肿着就要涂药了。”周应淮俯身含住她的唇,呼吸已然重了两分。 程方秋摇头,但是一个不察就让他突破了牙关,热烈地吻了过来。 最后,光天白日,还是让他得了逞。 只是男人的话听听得了,根本就不只是看看而已。 * 周五的时候,程学峻坐公交回来了,程方秋下班后就带着他和周应淮一起去国营饭店吃了顿美食。 国营饭店刚上新的菜色,酸菜鱼那叫一个鲜!这个时节稻田里的鱼最是肥美,每一口都是享受。 等吃得心满意足,三人又去小洋楼逛了一圈,这一个星期两夫妻把卫生已经搞得差不多了,一些不常用的物件也搬了一些过来,现在就等明天把家具全部搬过来就可以入住了。 徐琪琪两口子要来帮忙,赵志高和汪月怡听说了也说要来。 这么多人,程方秋一合计,干脆把相熟的都叫上,大家一起早点儿忙活完,下午就在院子里烧烤,正好聚个餐。 说干就干,程方秋顺道去了徐琪琪家,借了她家的电话给杜芳萍打了个电话,杜芳萍一听立马就答应了,还问了能不能带上袁锋。 程方秋当然没意见,也是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没问程学峻他和袁铮有没有交上朋友,便偏头小声问了一嘴,得到肯定答案后,又让杜芳萍把袁铮也叫上。 一旁的周应淮在听到袁铮这个名字后,眼眸微眯,不太赞同地看了程方秋一眼,但后者根本就没看他,也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聊完电话后,就挂了。 烧烤架交给周应淮,他可以借厂里的机械现做一个,高级技术员的手艺根本就不用担心,绝对一比一还原。 至于食材和调料,明天一大早去供销社买就行了。 搬家是体力活,程方秋和徐琪琪力气小,派不上什么大的用场,她们就主动承包了下午烧烤的相关事务。 商量好后,程方秋他们就回家了。 到了第二天,天一亮三人就先起床了,陆陆续续搬了一些小型家具下楼,程方秋也力所能及地把一些杂物搬下去,等徐琪琪找过来后,两人就去了供销社。 她们买的东西还挺多的,两个人提不了,售货员就好心地叫了他们的一个同事过来帮忙。 “罗同志,她们是机械厂的,你帮她们提回去吧。” “好。”这种事情以前也发生过,只要顾客买的多,离得近的他都会帮个忙。 只是从办公室走出来,看到要帮的顾客是谁,他瞳孔骤然猛缩。 第95章 聚餐 “真是麻烦你了。” 眼前的女人穿着一套淡蓝色的套装, 短发俏丽温柔地披散在肩头,衬得整个人格外精神奕奕。 她好像比上次见面时头发长长了些,也更漂亮了。 罗万德从自己的思绪当中回过神来, 微阖眼眸, 笑着道:“不客气。” 徐琪琪浅浅一笑, 见他拿了大部分的东西,就冲着一旁还在买调料的程方秋催促了一声, “秋秋快点儿。” “好,马上。”程方秋加快了挑选的动作, 很快就付好款, 跟着他们走出了供销社。 “很重吧?我帮你再提一点儿?”徐琪琪说着就要帮罗万德再提一些东西, 但是却被拒绝了, “没事也不是很重。” 徐琪琪也就没再坚持, 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知不觉就买了这么多, 早知道就多叫一个人来帮忙了。” 闻言,罗万德看了一眼手中装得满满当当的袋子, 不由好奇地问了一句:“买这么多能吃完吗?” 虽然现在天气不是很热了,但是肉类放一两天不吃还是会坏。 “平时肯定不会买这么多,但是她今天搬家,我们有很多朋友一起在她聚餐, 所以应该吃得完吧, 我们还怕买少了。”见他也是个性子外向的,徐琪琪的话就不知不觉地多了起来。 搬家? 怎么这两天这么多要搬家的人? “你是供销社的员工?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罗万德被徐琪琪的话给勾走了注意力, 当即收敛心神, 全心全意地放在她身上,“我不在外面工作,多是在办公室, 所以徐同志你对我没印象也正常。” 听见这话,徐琪琪点点头,然后正想问些其他的,就听见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程方秋突然道:“你怎么知道琪琪姓徐?” 这话一出,其他两人都愣了愣,不约而同地看向程方秋。 “刚才我们好像没有自我介绍吧?”程方秋继续补充道,与此同时眼神不动声色地上下扫视了一圈罗万德。 她其实一开始并没有认出他是谁,毕竟只有过一面之缘。 直到这一路走过来对方的眼睛除了看路,就是看徐琪琪,这才让她想起了在哪儿见过他。 偷偷打量徐琪琪的那种缱绻爱恋的眼神,跟那天公交车上的一幕简直一模一样。 所以她才会这么试探一二,结果对方的反应更是坐实了她的猜测,这个男人早就认识了徐琪琪,但是徐琪琪却不认识他。 “徐同志经常来供销社买东西,再加上长得漂亮,我们很多同事都认识她,我是听同事说的,”罗万德提着袋子的手紧了紧,但面上却不显,微微笑着解释道,话毕还补充了一句,“我还知道你姓程。” 程方秋稍稍挑眉,这家供销社是离机械厂最近的,面积大,品类也齐全,所以基本上机械厂的员工和家属都会选择在这儿买东西,她和徐琪琪也不例外。 一来二去和供销社里面的员工也混了个眼熟。 刚才那个售货员就是因为和她们相熟,所以才会主动提议叫一位同事来帮她们搬东西。 罗万德这话合情合理,并没有破绽。 内心的疑虑稍稍被打消了一些,可按他的话来说,他不可能不知道徐琪琪已经结婚了,所以就算这样,他还是保留着对徐琪琪的好感? 程方秋内心的情绪有些复杂,但对方没有表露心意,也没有做出什么不当行为,她也没资格干涉别人的情感,只好将话头咽了回去。 只道:“原来是这样。” “嗯。”罗万德见程方秋没再追问,心里的大石头渐渐松懈下来。 “没想到我和秋秋还是个小红人呐?”徐琪琪没有多想,听了罗万德的话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半开玩笑地说道。 “可不是嘛。”罗万德不敢再看徐琪琪,只顾着看眼前的路。 从供销社到小洋楼有些距离,三人到的时候,周应淮他们正在从卡车上卸家具,已经卸了一半了。 “买这么多?”杜芳萍第一个看见他们,赶紧过来帮忙提东西,见罗万德是个生面孔,好奇地问了一嘴:“这位是?” “供销社的员工,我们东西买多了,提不下,他帮忙提回来的。”徐琪琪简单介绍了一句,说完才记起来没问对方叫什么,便问了一嘴。 “我叫罗万德。”罗万德将东西帮他们提进客厅。 “橱柜里有杯子,赶紧给罗同志倒杯水。”程方秋就近指挥程学峻,后者赶紧去厨房。 罗万德连忙摆了摆手,“不用了,你们忙,我还要回去上班,就不喝了。” “那怎么能行?这么重的东西,多亏了你。”程方秋从袋子里拿出几个苹果,又抓了一把零嘴塞进罗万德怀里,“拿去吃。” “真不用,就是举手之劳。”罗万德赶紧把东西都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徐琪琪刚巧站在桌子旁边,就顺势拿起来又塞到了罗万德怀里,“拿着吧,都是刚买的,新鲜着呢。” 罗万德嘴唇蠕动两下,到底没再拒绝。 见状,程方秋嘴角抽了抽,正巧这个时候程学峻倒水回来了,她就让罗万德喝水。 “秋秋姐,你们回来了?”楼上传来汪月怡的声音,程方秋笑着回道:“刚回来。” 没多久,汪月怡从楼上跑了下来,她刚搬了一个小桌子上去,现在还喘着气,见着程方秋,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只是这笑在看见罗万德的时候僵了一下,然后瞪大眼睛问道:“罗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罗万德也有些惊讶会在这儿看见汪月怡,但转念一想,好像她的确在他跟前提过要帮一个姐姐搬家的事情,所以他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着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我还要回去上班,就不多留了。” 罗万德颔首冲大家点了点头,就准备往外走,程方秋象征性地把他送到门口,刚好和搬着东西的周应淮和常彦安擦肩而过。 程方秋注意到罗万德的视线在常彦安身上停留了几秒才收回,不由挑了挑眉梢。 “不用送了。” “好。” 目送罗万德离开,程方秋才转身进了院子,找到汪月怡问了一嘴,她怎么会认识罗万德,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住在我楼上的婶子介绍的,最近在接触。” “你想结婚了?”程方秋有些惊讶,汪月怡这才多大,居然就开始相亲了。 “没有。”汪月怡连连摇头,“我先前都拒绝了,但是那个婶子太热情了,我推拒不了,就答应见了一面。” 说着说着,她那张小脸就越发红了。 程方秋哪里看不出来汪月怡这是对罗万德有好感的表现?可一想到罗万德对徐琪琪的心思,她就觉得头疼了起来。 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就算没有证据,但总比汪月怡越陷越深强,罗万德看上去是还不错,长相清秀,还有着正当工作,可是他心里装了别的女人,还出去相亲,就可见不是个可托付一辈子的良人。 思及此,她一把揪住汪月怡和正黏着常彦安给他擦汗的徐琪琪,将两人拽去了厨房,把门关上,严肃地看着两人。 汪月怡和徐琪琪都是一脸问号。 “咋了?” “秋秋姐?” 程方秋深吸一口气,把公交车上和今天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我觉得这个罗万德喜欢琪琪,并且已经喜欢很久了。” “啊?” 汪月怡和徐琪琪更加疑惑了。 尤其是徐琪琪,眉头紧皱道:“我都不认识他,他喜欢我?为什么啊?” “看你长得漂亮?性格好?又或者是你们之前接触过,但是你忘记了。”程方秋耸耸肩,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事实就是这样,她们不想相信都难。 “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徐琪琪眉头皱得更深了,但很快就释然了,“好吧,喜欢我又不是一件很稀奇的事。” 毕竟谢绪年和常彦安都能不动声色地喜欢她那么多年,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想到什么,徐琪琪立马转头看向汪月怡,“月怡妹妹,我在此之前可不认识这个什么罗大哥啊。” 汪月怡愣了愣,意识到徐琪琪在跟她解释,连忙道:“琪琪姐,我怎么可能那么想。” 她才不是那种一有事就先怪罪自己朋友的人,再说了琪琪姐有那么好的老公,怎么可能故意去勾搭她的相亲对象。 程方秋也是无奈扶额,“琪琪,你想哪儿去了?” 徐琪琪讪笑一声,吐了吐舌头,“之前有个表姐的相亲对象没看上她,看上我了,她就怪我,所以条件反射的就……” “又不是所有人都跟你表姐一样。” 程方秋没好气地戳了戳徐琪琪的额头,然后看向汪月怡,后者笑看着这一幕,点头附和:“我跟罗大哥也才认识几天,现在知道这件事了,我肯定不会再跟他接触下去。” “这就对了,惦记有夫之妇算怎么回事?”程方秋耸耸肩,冲着徐琪琪暧昧地挤眉弄眼道:“而且还是感情好到蜜里调油的一对夫妻。” “哎呀,秋秋,就你会笑话我。”徐琪琪羞红了脸。 三人笑成一团,完全没有注意到厨房门口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一道身影。 * “袁铮?你怎么了?” 程学峻从外面抱着一个箱子进来就看见了站在沙发旁边一脸失魂落魄的袁铮,不由担心地问了一句。 闻言,袁铮抬起头,就对上了一双熟悉的桃花眼,心底某个地方越发空落落的,他勉强笑了笑,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早上没吃多少,现在有点儿晕。” “我姐买了很多吃的,我给你拿点儿。”程学峻放下手中的纸箱,去柜子里找到了程方秋专门用来装零食的盒子,“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 袁铮哪有心情吃东西,程学峻递了一个过来他就顺手塞进了嘴里,紧接着一股甜到发腻的味道在口腔里迸发开来,他不是很喜欢这么甜的食物,一时间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导致脸色有些许的扭曲。 “还要吗?”程学峻是个心大的,没发现任何不对劲,还要递一个给他。 袁铮摆摆手,“够了,够了。” 害怕他还要给他吃,甚至还一连说了两遍。 “那我放回去了,你等会儿还想吃就自己拿。”程学峻将盒子放回原位,再次搬起纸箱往楼上走去。 袁铮沉吟片刻,也搬了一个箱子,跟在他身后往楼上走,试探性问道:“你姐和你姐夫感情真好,是怎么认识的啊?” “我姐夫带队下乡……” 听完,袁铮沉默了很久,喃喃道:“你姐夫还挺有责任心的。” 虽然他年纪小,但是也知道这年头很多城里人都看不上乡下人,别说结婚了,甚至连谈对象都觉得门不当户不对。 但是周应淮却说娶就娶,毫不拖泥带水,这一点儿就有很多人都比不上了。 更何况他还把全部身价都给了她,程学峻可说了,他们家是他姐全权做主。 都说男人的钱在哪儿,心就在哪儿,周应淮是把这点践行到底了。 袁铮阖上眼睫,看来他是时候收心了…… “你怎么这么好奇我姐他们的事儿?”程学峻把箱子放下,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问题。 袁铮心里一咯噔,眸中闪过一丝心虚,嗫嚅道:“我哥和芳萍姐在相亲,我就随便打听一下这方面的事情。” “哦哦哦。”程学峻点了点头,“我们下去吧,马上就搬完了。” “行。”袁铮见程学峻没有怀疑,顿时松了口气。 两人下楼,就听到外面的卡车启动的声音,看来所有的家具都搬下来了,现在只需要收拾了,有那么多人在,根本废不了多少功夫。 “老公,你和彦安哥去做烧烤架,我们在家里等你们,顺便整理食材。” 现在熟悉后,也就不用叫得那么生疏了,因为常彦安比他们大几岁,叫名字不太合适,所以就在后面加了个“哥”。 “好。”周应淮拍了拍手中的灰,先回厨房洗了个手,就跟常彦安离开了。 其他人则把院子打扫出来,开始洗菜切菜。 气氛其乐融融,分工明确,很快就串了一大堆出来。 周应淮和常彦安动作也很快,他们抬着烧烤架回来的时候,菜刚刚全部串好,只要把炭点燃就可以开始烤了。 “这烧烤架还挺新颖的,以前都没见过。”徐琪琪好奇地围着烧烤架左看看右看看。 “我也没见过。”杜芳萍附和道。 程方秋挠了挠额角,心虚道:“我就是照葫芦画瓢,加了一点儿自己的想法改造的。” “秋秋你这脑子也太灵光了。” 这夸赞受之有愧,程方秋就没接话,见碳烧旺还要一段时间,便招呼大家先玩游戏,喝饮料。 家里有象棋,两两一组,很快就玩了起来。 程方秋知道规则,但是很久没玩过了,自然不是他们那种从小玩到大的对手,没走几步就被徐琪琪干掉了一个“炮”和一个“卒”。 “哎呀!”程方秋懊恼地皱起眉。 “嘿嘿。”徐琪琪乐得笑倒在常彦安怀里,后者勾了勾唇,收回刚才在桌下提醒的手,他这一小动作刚好被程方秋瞧见,顿时不愿意了,朝着还在远处生火的周应淮喊道:“你快过来,他们两个欺负我。” 周应淮见碳顺利烧起来了,就走过来,汪月怡便把程方秋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他说了声谢谢就坐下了,看了一眼棋盘,然后问道:“该谁走了?” “我。”程方秋连忙回道。 ““炮”往前走三步。” 他说,她照做。 一连几步下来,局势瞬间发生变化。 常彦安皱起眉,拦住徐琪琪要动“象”的动作,认真思索了片刻方才动了“士”。 这下已经不是程方秋和徐琪琪的对局了,变成了周应淮和常彦安的对局。 一群人围在棋局前面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扰了其中一方的思考,造成败局。 直到最后,还是周应淮险胜。 “承让。”周应淮拿起常彦安前面的“帅”,扬起薄唇。 常彦安眸色一深,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淡声道:“再来一局。” “可以是可以,但碳快好了,谁去烤肉?”周应淮把玩着手里的棋子,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谁输了谁去。”常彦安顺势接下话头。 “好,一言为定。”周应淮眸中闪过一丝得逞,将棋子摆回原位。 没多久,常彦安主动起身去了烧烤架前面,周应淮也将位置让给了杜芳萍,她要和袁锋对局。 “啊啊啊,你怎么这么厉害。”她以前怎么不知道周应淮还下得了一手好象棋?程方秋顿觉与有荣焉,一双桃花眼弯成了月牙状,趁着其他人没注意,没忍住偷偷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感受到颊边传来的柔软触感,周应淮挑起眉梢,唇边的笑意扩大了些。 “从小跟着我爷爷学的。” 说完,想到程方秋还没和老爷子打过招呼,便道:“等过年的时候就能见面了,他比较严肃,但是对小辈还是挺好的。” 程方秋想起那个被写进课本的老人,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想到什么,说:“那你抽空教教我,等我练好技术,还可以陪爷爷过几招。” “好。”周应淮应下。 两人说完话,就去烧烤架旁边帮忙了,虽说说是输的人负责烧烤,但是他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前世程方秋经常跟着朋友一起在别墅轰趴,对烧烤调料还是有一套自己的见解,有了她的秘密调料,再加上纯天然无添加的食材,这顿烧烤的味道可谓是人人夸赞。 大家都吃得十分高兴。 等结束后,一起把院子收拾干净,才各自告辞回家。 在新家的第一天圆满结束,这一晚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下午把程学峻送回学校后,程方秋和周应淮顺路去了百货商场逛了逛,选了新窗帘才回了家。 眨眼间过了国庆,天气越来越冷,尤其一到下雨天,能让人恨不得把棉衣翻出来裹上。 送走一位顾客后,程方秋觉得手都已经冷得没有知觉了,她赶紧哈出一口热气,搓了搓,然后才收回袖子里,只是没暖和多久,下一位顾客就来了。 她只能拿出来,继续给人拍照。 直到午休,方才能好好休息一会儿。 程方秋等手稍微没那么冷了,才开始拿起筷子吃饭,坐在她旁边的孙红燕没有她那么夸张,但也不禁感叹道:“这才十一月份就这么冷了,等过年的时候可怎么办?” “可不是嘛,我按快门都没那么灵活了,等会儿我要去供销社看看有没有手套卖。”程方秋瘪瘪嘴。 就在两人就着寒冷的天气进行讨论的时候,李涛远提着一个小炉子从外面跑了进来。 “快,烤烤火。” 程方秋看着小炉子里烧得红旺旺的炭,眸光一亮,惊喜地拔高尾音:“你从哪儿搞来的?” “骑车回去了一趟,你不是手冷嘛?”李涛远笑笑,将小炉子放在两位女同志面前。 闻言,程方秋有些感动,她没想到李涛远一直关注着她,还专门在大冷天回去取炉子,“谢谢,你对我可真好。” “把你冻坏了,谁替我们红梦照相馆抢承包权。”李涛远摆摆手。 “……” 万千感动就这么噎住,程方秋深吸一口气,没忍住白了李涛远一眼,但心里也不禁盘算起了承包权的事情。 所谓的承包权就是在年底给各大单位拍照的机会,这可是个香饽饽,做成了不光能扬名,参与的照相馆还能获得一大笔奖金。 以往都是红梦照相馆一家独揽,别家照相馆连口汤都喝不到。 但今年不一样了,上头见红梦照相馆口碑下滑,早就明确下了通知,要各大照相馆公平竞争,谁能最终胜出就能获得承包权。 “放心吧,为了钱,不,为了咱们红梦照相馆,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程方秋拍了拍胸脯,给李涛远喂了一口定心丸。 “我相信你。”李涛远乐呵呵地弯起眉眼,将小炉子又往程方秋面前送了送。 争抢承包权的日子转眼间就到了,举办地点在文化局二楼的一间会议室里,桌椅都被搬走了,只留下评委的座位。 程方秋,李涛远和李智亮到的时候,走廊里已经乌压压挤满了人,再加上各个照相馆准备的照相机和打光设备,可以说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怎么这么多人?”程方秋有些汗颜。 “全城的照相馆恐怕都来了。”李涛远打量了一圈,看见了好几个熟人。 “先找个地方待着吧。” 他们找了半晌,才找到一个空位,只是刚站定,就有不速之客凑了上来。 第96章 承包权花落谁家 “这不是李师傅吗?” 循声看过去, 就瞧见四五个人簇拥着一个中年男人从远处走过来,周围的人都自动让开一条道,让他们如同众星捧月一般走到了程方秋等人面前。 “好久不见。” 那人笑得眉眼弯弯, 语气轻松自然, 就跟遇见了老熟人一样。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李涛远皮笑肉不笑地淡淡道:“好久不见。” 程方秋看出两人之间的猫腻,趁着他们说话的空隙, 跟李智亮打听了一下来人的身份,这一问不要紧, 一问就直呼狗血上头。 这人名叫陈震, 跟李涛远几乎前后脚拜入红梦照相馆老师傅的门下, 学艺期间没少明争暗斗, 可惜陈震后面惜败, 被李涛远接了班。 陈震这个人心高气傲, 不甘屈居于李涛远之下,就花钱托关系调去了另一家照相馆, 咬牙从头开始做起,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经是一家照相馆的主事人,也是这次承包权争夺中强有力的夺冠选手。 “多谢李师傅, 不是你, 咱们都没机会站在这儿。”陈震似笑非笑,话里藏着刀子, 这话一出, 不少人都笑了出来。 李涛远脸色一僵,知道对方还记恨着当初老师傅把红梦照相馆交给他的事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其实他偶尔也会想如果当初交给的是陈震,红梦照相馆会不会发展得越来越好,而不是像之前那样走下坡路。 但是人生没有后悔药,再者当时的确他学的要比陈震好,老师傅也是权衡利弊之后做出的决定。 是他技艺停滞不前,没有与时俱进才会造成那种局面,怪不了别人。 好在现在红梦照相馆有了秋秋,他跟着她学到了很多,相信不久的将来也一定能撑起半边天。 “希望等会儿你们还能谢的出来。” 这一声俏丽的女声打破李涛远的思绪,也让其他人将视线转移到了她身上。 从刚才开始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她,可是也只是惊艳于这个小姑娘的外貌,多看了几眼,随后就被陈震吸引走了注意力。 现在再看她,依旧觉得明明都是人,怎么长相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只是美则美矣,却是个口气狂妄的,也不看看红梦照相馆现在是什么光景,居然敢夸下这等海口!也不怕等会儿啪啪打脸! 陈震看着眼前笑眯眯的年轻女郎,眉头却是一蹙,想到什么,沉声问道:“你就是程师傅?” “嗯,就是我。”程方秋大大方方应下,对上陈震颇具威严的眼神也丝毫不惧,甚至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陈震眯了眯眼睛,他一直关注着红梦照相馆的动向,所以是知道最近“程师傅”的名头挺响亮的,尤其是美女摄影师的称号,简直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跟李涛远做了那么久的同事,对彼此都或多或少了解一二,所以他知道他那个人是绝对不可能往红梦照相馆塞一些光有皮囊的草包的。 所以眼前这小女生至少是有两把刷子的,陈震从不轻敌,正了正神色。 但是旁人可不清楚,纷纷开口嘲讽起来。 “现在什么人都能称呼一句师傅了?” “一个丫头片子懂拍照吗?李涛远是不是老糊涂了,居然收个女娃娃当摄影师。” “该不会是想借着她那张脸吸引客源吧?这也太卑鄙了!” 七嘴八舌的讨论声响起,现场顿时混乱起来,程方秋将一切都听进了耳朵里,只觉得吵得很,并没有被气到,毕竟前世比这些还难听的话她都听到过,早就练就了一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技能。 在这个世界上,不论什么职业,只要加上一个“女”字,总会被一些自以为是的人讽刺嘲弄。 对付他们最好的方式不是跟他们脸红脖子粗地去争论,而是用实力狠狠抽他们耳光,直到他们心服口服,再也说不出一个贬低的话。 但是李涛远和李智亮却气得跟他们吵了起来。 “你们懂什么?一群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 “谁说女孩子不能当摄影师了?她比你们这种以貌取人的要强太多了,你们加起来都比不上人家的一根手指头。” 前面的话程方秋都很赞同,唯独最后一句话夸得程方秋有些汗颜,正要提醒李智亮谦虚一点儿,前面就响起了一道由通过喇叭喊出来的声音。 “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请各位保持安静,念到名字的照相馆依次进来。” 眼看上头发话了,大家也都默契地闭上了嘴,只是还是有人小声冷哼道:“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 程方秋淡笑不语,就是盯着那人看,直到对方心虚地主动扭过头,方才收回视线。 比赛流程简单却也不简单,每一个照相馆的摄影师分别给单人,双人,十人团体拍照,按下快门的机会只有一次,就算出现失误也不能重新进行拍摄,这就十分考验摄影师的技术和心态了。 结束后要将胶卷交上去,由文化局的人统一在暗室将照片洗出来,然后贴在照片墙上,由评委进行打分,得分最高的照相馆就能获得承包权。 为了降低外界因素的干扰,门窗都是关闭的,但是大家还是能通过两扇玻璃窗看清里面的状况。 排在前面的大多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照相馆,没多少人关注,直到轮到陈震,大家才一窝蜂挤到窗边,仔仔细细去看他的手法,以及他们照相馆的打光方式。 不管怎么样,能学到一星半点儿都算是好事! 程方秋他们倒是没有上前去挤,站在后排也能看见,只是没那么清楚罢了。 “陈震这几年拜访了不少照相馆的老师傅,看来是真正学到东西了的,我看他这手法是越来越成熟了。”李涛远看了片刻后,轻声感叹了一句。 反观他,这些年心高气傲,再加上忙于红梦照相馆的各项事务,忽略了身为摄影师最重要的东西,从而导致了高不成低不就的结果。 程方秋见不得李涛远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拍了两下他的肩膀,“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涛远连连摆手,他最是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心态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要是因为他乱了程方秋的心,从而错失了承包权,那他难辞其咎!就算死也不能瞑目。 见状,程方秋缓缓郑重开口道:“李师傅,这段时间你的进步我们都看在眼里,我相信你一定会配得上红梦照相馆首席师傅的称号的。” 听见这话,李涛远眼睛蓦地就红了,愣愣看着程方秋,像是不敢相信会从她嘴里听到这句类似肯定的话语,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慌忙低头抹了两下眼睛,再次抬头时,脸上已经带了笑。 “程师傅,谢谢你!” 不再是亲近的秋秋,而是程师傅。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一旁的李智亮早就偏过头去偷偷擦起了眼泪。 很快陈震出来,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视线落在他们身上时,也没了那股若有若无的忌惮。 看得出来,他应该对自己的表现挺有信心的。 程方秋勾起唇角,也好,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她说了,希望他们到时候还能谢谢他们给了这个机会。 白跑一趟的机会。 轮到红梦照相馆的时候,李涛远挺直腰板率先走了进去,程方秋和李智亮紧跟其后。 “各位评委老师大家上午好,我们是红梦照相馆的员工。” 评委们点点头,目光都不着痕迹地扫过程方秋,原因无他,来参加的女生实在太少了,尤其是她还生得这么出众,轻而易举就勾起了大家的兴趣,尤其是看见她站在了摄影师的位置,更是惊讶地挑起眉梢。 要知道红梦照相馆大名在外,他们都多多少少跟李涛远打过交道,他们还以为这个女生是充当助理的角色,没想到居然是摄影师? 而李涛远居然站在旁边打起了杂? 红梦照相馆莫非是自暴自弃,开始发疯了不成? 评委们满腔的疑惑在看见程方秋专业的动作后渐渐平息下去,转而正色起来,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指导动作,指导打光…… 不光是评委,凑在外面看热闹的人也被这一幕惊得瞪大了眼睛,从一开始的不以为意变得仔细认真起来。 陈震从红梦照相馆进去后,就一直守在窗户前,见状,脸色却一点点沉了下去,心底不受控制地涌出一丝恐慌感。 他扪心自问,想不出程方秋那刁钻奇特的打光方式,也做不到根据每个人的特色进行准确无误的指导…… 不,他不能自己吓自己。 就算拍照过程中整再多的花里胡哨,照片拍得不好,一切都是白搭,等下午照片洗出来后才能最终见真章! 可不得不承认的是,等红梦照相馆的人结束流程从里面出来后,没人再轻视程方秋。 只是,李涛远到底从哪儿找来的这么年轻的女摄影师?他们怎么从来都没听过这号人? 程方秋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随后冲着李涛远和李智亮道:“走吧,找国营饭店吃饭去。” 早上起得太早,她都没吃饱,早已饥肠辘辘。 “好。” 其实李涛远和李智亮哪有什么胃口吃饭,他们恨不得守在门口做第一个知道最终结果的人,可是程方秋现在就是他们的宝贝疙瘩,她说往东,他们绝对不往西。 三人成了第一个出去吃饭的团队,其他人倒是还等在门口,但是照片洗出来要时间,他们就算把眼望穿了,也得要特定时间才能看到成片。 程方秋他们吃饱喝足后,在国营饭店坐着休息了一会儿,掐着时间才赶回文化局。 这里依旧人头攒动,他们找了个角落里站着,直到里面传来骚动,方才往前凑了些。 “结果出来了!” “是哪家照相馆?” “红,红梦!” “什么?” 听到这个名字,所有人顿时都朝着角落里的三人看过去。 程方秋愣了一会儿,唇角刚刚勾起,就被身旁人激动的尖叫声给吓到了,一扭头就发现李涛远和李智亮两个人喜极而泣抱在一起。 “守住了!” “师父,承包权还是我们红梦照相馆的!” 两个人就跟头一次吃到糖果的小孩儿一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又哭又笑。 程方秋看得好笑,扶额无奈地笑了笑,就在这个时候,旁边插进来一道声音:“恭喜。” 她回头,认出是刚才坐在评委席中心位的领导,赶紧伸出手回握住他的手,“谢谢领导赏识。” 领导笑了笑,又看向李涛远,“李师傅这是……” 李涛远赶紧用帕子擦了一把脸,有些尴尬地回道:“眼睛里进沙子了,让您看笑话了。” 这么撇脚的借口,让程方秋简直没眼看,好在领导并不介意,转移话题道:“后生可畏,这次程师傅表现突出,我们都很欣慰。” “过奖了。”程方秋谦虚地摆摆手。 领导不置可否,继续道:“这次比赛也不完全是为了重新选出承包权的归属权,也是为了挑选出几名优秀的摄影师在年底的时候前往沪市参加第三届摄影交流大会。” 闻言,程方秋眸光亮了亮,这不就是公费旅游?而且还能进一步了解这个时代的摄影知识和风格,简直百利无一害! “好好表现,为我们省在大会上争光!” 话毕,领导想到什么,压低声音提醒道:“听说表现好的,有机会加入国家队伍,参与拍摄全国各地的风土人情。” 程方秋听完,感觉自己的心脏都乱了半拍,居然还有这种好事?只是迷愣了一瞬,她就回过神来,认真地冲领导微微鞠了一躬,“谢谢!”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领导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又说了两句就离开了。 三人微微收敛住快要爆炸的心情,进门去看照片,只是标注为红梦照相馆的照片跟前围满了人,他们都挤不进去。 “拍的真好。” “这真的是那个小丫头拍出来的?” “那还能有假,我们大家伙可都看着的。” 场面一时间沉默了一瞬。 陈震看着眼前的三张照片,不甘心地捏紧拳头,如果没有程方秋在,那承包权就是他的!可想是这么想,面对这无可挑剔的作品,他还是服气地叹了口气。 技不如人,找再多借口也是无用。 想到这儿,陈震默默带着自己照相馆的人退了出去,刚好与程方秋三人擦肩而过,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又很快挪开。 身后传来众人恭维的声音,陈震顿了一秒,然后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直到夕阳西下,程方秋他们才捧着承包权的相关文件回了红梦照相馆,由于时间不早了,就把庆功会挪到了明天。 程方秋累了一天,直接骑车回家。 到家的时候,周应淮已经把饭菜做得差不多了,她闻着香味钻进厨房,从后面抱住他的腰,嗲着嗓音撒着娇:“亲亲宝贝,我好累啊。” 听到久违的腻歪称呼,周应淮嘴角忍不住往上勾了勾,心疼地想转身抱抱她,但是他正在炒菜,双手不得空,便放柔声调侧过头问道:“要不要我等会儿给你按摩一下?” “吃完饭了再按。”程方秋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娇笑道:“你先做饭,我不打扰你了。” 说完,就收回了手,靠在了一旁的柜子上。 感受到腰间的力道消失,一种空虚感蔓延全身,周应淮握着锅铲的手紧了紧,但想到什么,便问道:“今天怎么样?” 听见这话,程方秋得意地挑起眉头,嘿嘿一笑:“那当然是大胜而归啦。” “老婆真厉害。”周应淮牵起嘴角,没有丝毫意外。 见此,程方秋蓦然想到外面桌子上摆的菜,恍然大悟道:“你做那么丰盛,就是为了给我庆祝?你就不怕我惨败而归?” 周应淮遥遥看过来,眼底漾开一丝清浅的笑,“我相信你,而且就算输了也没关系,这一桌子好肉好菜就当是安慰了。” “你想的还真周到。”程方秋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心思缜密,处处都能顾全,完全让人找不到一丝错漏。 跟他生活在一起,根本不用操心。 思及此,程方秋又凑上前想亲亲他,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菜已经被舀了出来,她一靠近,就被他揽住腰抵在了柜子上。 “再叫一声亲亲宝贝。” 他俊朗傲人的面容近在咫尺,长长的睫羽微颤,嗓音压得很低,带着一股霸道的诱惑力。 程方秋心情正好,主动勾住他的脖子,乖乖娇笑道:“亲亲宝贝。” 话音刚落,唇角就被咬住,细碎温柔的吻落下,慢慢变化,像是被瞬间打开了阀门,香津浓滑在缠绕的唇舌间来回摩挲,让两人都来不及思考,只能凭借本能去回应。 男人的手越来越烫,顺着她的外套一角摸进去,落在纤细的腰间,或重或轻地揉弄着,渐渐的不再满足于如此,往更柔软的地方而去。 “先,先吃饭。”程方秋喘着气,在周应淮的刻意撩拨下,她的脑袋逐渐发晕,但还记得自己空落落的肚子。 “先吃点儿别的不行吗?” 周应淮的吻越来越炙热,亲在她的鼻尖,下巴,脖颈,锁骨…… 见她摇头,他加大筹码,“为你庆功,你想怎么来我都依着你。” 程方秋不可避免地被这句话动摇了心神,贝齿咬住下唇,纠结犹豫,可人一旦产生这种情绪,其实内心早就做好了选择。 一楼就有卫生间,周应淮将人打横抱起,简单清洗过后,询问过她的意见后,让她趴在洗手台上就从后面狠狠欺负了过去。 身体止不住地发软,要不是身后有他,她早就滑落在地。 等两人从卫生间出来,桌子上的饭菜都冷了。 周应淮重新去热,然后抱着她一口又一口地喂,就如同不久前一下又一下地喂。 听她将今天在文化局发生的事情说完后,周应淮的眸色几不可察地深了深,“要去沪市?” “嗯,应该是十二月底了。”程方秋点头,听出周应淮语气中的不对劲,还以为他是舍不得她,当即安慰道:“一个星期就回来了,到时候我天天给你打电话。” 家里搬过来后,就向上面申请安装了电话,现在联系人就变得方便多了。 有时候刘苏荷有空了还会拉着她聊聊家常,关系都亲近了不少。 跟丁夕梅他们也是,一周在固定时间打上两三次电话,周末的时候还能让程学峻跟父母聊聊天。 “嗯,好。”周应淮抚了抚程方秋的发顶,顿了两秒还是问道:“我记得娘也是沪市人吧?” “对。”程方秋点头。 见她像是不知道丁家的往事,周应淮犹豫了两秒还是没有继续往下说。 娘都没告诉她,那他也没必要说。 时间一晃进入深秋,程方秋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跟着照相馆的人全城到处跑,几乎跟每个单位的人都混了个眼熟。 这天拍到机械厂,程方秋坐在小轿车上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色,有种回家的感觉。 等车停下来,看着空地上早就等着的人群,程方秋莫名有些紧张,理了理衣领才和李涛远走了下去。 “同志你们好,欢迎来到我们荣州机械厂。”厂长沈万全笑着迎过来,在看见程方秋时一愣,下意识地往后看了一眼。 周应淮站在人群里,鹤立鸡群,面色如常,以至于沈万全根本就判断不了眼前这位到底是不是周应淮的妻子。 还是程方秋主动伸出了手,“沈厂长你好,我叫程方秋,是红梦照相馆的摄影师。” 听见这个名字,猜测被证实,沈万全回过神来,笑着伸出手回握住,“你好。” 由于年底各大单位都要拍照留影,沈万全事先就从好几位老友口中听到了“程师傅”这个名字,心里早就被勾起了好奇心,只是没想到人人夸赞的摄影师居然是他们机械厂的家属。 这种感觉有些微妙,又有点儿爽! 沈万全收回手,一一跟照相馆的工作人员握手后,方才开始今天的重头戏。 机械厂部门众多,员工更是有几百上千名,他们得抓紧时间,趁着现在光线正好快点儿开始,争取在三天内完成任务,不然就要耽误整个进程。 先是给诸位领导拍摄单人照和合照,然后就是依次给各个部门拍,而部门人多的,还要分成几个小组,总之还挺复杂的。 程方秋调整好照相机,拍了几组后,再次抬头就对上了周应淮含笑的眼睛。 第97章 到达沪市 周应淮今天穿着白衬衫黑西裤, 下摆全部扎进去,衬得宽肩窄腰,身高腿长, 前几天刚剪短了头发, 此时看上去显得整个人格外板正。 他骨像优越, 鼻梁高挺,下颚线锋利, 俊朗的面容在人群中格外抢眼。 看着他的笑容,程方秋心跳漏了一拍, 唇角也忍不住往上轻扬。 她动作干净利落, 很快便拍完了周应淮这一组, 他们从台阶上走下去, 有相熟的同事没压住心里的好奇, 上前问了一句, “周主管那是你爱人吗?” 他们都是去参加过两人婚宴的,所以对周应淮这位长相出众的另一半印象十分深刻。 “是。”周应淮大大方方承认, 眉眼间全是骄傲自豪。 其他人没有防备地被喂了一嘴狗粮,只觉得牙酸得很,但是嘴里却附和着夸赞道:“你们两夫妻都这么能干,让我们可怎么活啊。” “我可听说了, 红梦照相馆今年能拿下承包权可不容易。” “能从几十号摄影师里脱颖而出, 真有本事啊。” 周应淮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深,回头看了一眼在正前方忙碌的程方秋, 心里烫得厉害, 只觉得比自己被夸都还要感到高兴。 经过这一遭,不多时程方秋的大名就传遍了整个机械厂家属院,以前那些因为她出身农村而看不起的人也纷纷改变了想法, 开始想方设法地去小洋楼附近转悠,只为了跟她能打好关系。 这对夫妻可不得了,一个是荣州顶尖摄影师,一个是荣州机械厂技术部门的主管。 这才二十出头,再给几年的光阴简直不敢想他们能爬到哪个位置上。 打好关系总没错! 但可惜的是程方秋这几天都是忙到天黑才回家,根本就没给他们献殷勤的机会,忙完照相馆的事情,又是接设计稿,跟个陀螺似的完全没有多少休息的空隙。 好在付出越多,回报也就越多。 照相馆的奖金和设计稿的分成累积起来,成了一笔不小的财富,而这都是她的小金库,单独在银行开了一个存折存着,周应淮就连问都没问过,还把自己的所有工资都上交,每个月从她这儿领零花钱用。 程方秋算了算,自己在这个年代应该已经算是富婆中的富婆,高兴地找不着北。 她也不再压抑自己,但凡百货商场出现了什么新玩意儿,她都要搬回来“尝尝咸淡”,还给家里一人设计了几件新的冬装。 知道京市那边什么都不缺,比起寻常物件,心意和特色更重要,所以程方秋亲自准备了一些特产,还设计了几件衣服,请金手指裁缝铺的裁缝做了出来,然后一起寄去了京市。 因为不知道周志宏和刘苏荷喜欢什么风格,她选择了中规中矩不出错的中式风格,没想到却大受夸奖,刘苏荷在电话里说她喜欢得不得了,直夸她有心,还问起了他们年后什么时候放假,要不要提前购买去京市的车票。 还有一个多月才过年,厂里和照相馆都还没通知什么时候放假,而且在此之前她要去沪市参加摄影交流大会,所以想了想,就跟刘苏荷说这事不着急。 刘苏荷知道她最近忙,便也没有多提,又聊了其他的就挂了电话。 十二月底,在去沪市之前程方秋带着周应淮和程学峻回了一趟村,特意提着东西去了程晓花的婆家。 程晓花刚刚坐稳胎,才三个多月,小腹还没有彻底显怀,但是隔着毛衣还是能摸到微微凸起的弧度。 程方秋只是摸了两把就收回了手,颇为感叹道:“没想到这么快你就做了母亲了。” “我自己都没想到。”程晓花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刚结婚没多久就怀上了,时间快到她都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 想到什么,程晓花道:“还没谢谢秋秋姐你给我送的那些好东西呢。” 多亏了那些营养品,她这胎才能坐得那么顺利,对于程方秋,她十分感激。 程方秋摆了摆手,娇嗔她一眼,“跟你秋秋姐客气什么?再说了,这孩子以后还要叫我一声姨姨呢。” 程晓花眼眶有些发红,依偎在程方秋旁边,“你真好。” “可别哭鼻子,等会儿朱维峰要偷偷骂我欺负他媳妇儿了。” “他敢!” 两人对视一眼,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在程晓花家里吃了午饭后,程方秋几人就离开了。 山村里气温比城里冷了很多,一路上冻得程方秋连话都不想说,只顾着把脸藏进围巾里,埋头往前走,所以自然就忽略了周应淮若有所思的眼神。 回到家后,程方秋几乎是离不开火炉子,晚上睡觉的时候更是整个人都紧紧贴着周应淮这个人形大火炉,甚至还偷偷把冰凉的手脚伸进他的衣服里。 “嘶。”周应淮猝不及防被冻得倒抽一口凉气。 闻言,程方秋心虚一笑,讨好般的在他嘴上亲了亲,撒娇道:“老公,人家好冷。” 周应淮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擒住她的下巴加深了这个吻,只是亲着亲着,气氛就变得不对劲起来,感受到睡衣下摆钻进来的滚烫大掌,程方秋没忍住扭了扭腰。 “乖,等会儿就不冷了。” 他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则用力抓揉,唇舌由浅入深,吻得霸道,又凶又狠,像是要将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安静的室内响起令人羞赧的水声,暧昧的空气在不断发酵,最后演变成一声声压抑的嘤咛和粗喘。 程方秋屈指抓住他胸前的衣领,想借此缓解冲撞带来的力道,可终究是徒劳。 冷是不冷了,就是有些过于热了,哪儿哪儿都烫。 情到深处时,他抓住她的手十指紧扣放在她的肚子上缓慢地摩挲,她泪眼朦胧,娇滴滴地咬住下唇,脑子晕乎乎的,却能清晰感受到原本平坦的小腹,此时微微凸起了一小块。 意识到那是什么,她原本就染上霞色的脸更加红了,像是冬日绚丽绽放的山茶花。 就在这个时候,周应淮突然咬住她的耳尖,闷声道:“秋秋,我以后会更努力的。” 努力什么? 程方秋眸中闪过一丝迷茫,直到他的手久久不从她的肚子上挪开,她才蓦然明白了过来,不自觉地蜷缩起指尖,愣愣地看着他。 周应淮这是看见她摸了程晓花的肚子,一路上又不说话,所以以为她是在为现在还没怀上孩子而感到落寞? 毕竟程晓花和她几乎是前后脚结的婚。 “你想哪儿去了?”程方秋捧住他的脸,笑得乐不可支。 周应淮顿住,就这么喘着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只顾着笑,根本不继续解释。 他又不蠢,稍微想一想,就知道自己可能是误会了,俊朗的脸上少见的浮现出一丝窘迫,随后缓缓收回了手,只是刚有所动作,就被她抓住。 程方秋眉眼弯弯,眼角潋滟着诱人的红晕,她娇笑着凑在他耳边吐息,轻声道:“不管怎么样,你越努力,我都越喜欢。” 昏暗的床榻之间,她就像是只勾魂摄魄的女妖精,一点点蚕食着他的理智。 周应淮听着她满含深意的话,喉结滚动,眸色愈发深了些,掐住她的腰,践行她的话。 最后的最后,她拦住他的手,嘟囔了一句:“听说不要立马清洗,把枕头放在腰下面,会更容易怀孕。” 周应淮立马从旁边将自己的枕头抽过来,小心翼翼地垫在她的腰下。 两人抱在一起聊了一会儿,程方秋有些犯困,他便下床穿上衣服,偷偷摸摸地去了厨房接了一盆热水回来,帮两人清洗干净,然后又灌了个热水袋放在她脚下。 等做完这一切,周应淮方才上床抱着她睡了过去。 从村里回省城没两天,程方秋就踏上了前往沪市的火车,这次出行费用全由上头买单,定的票也是连在一起的卧铺。 一行人由文化局的一位主管带队,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 队伍里基本上全是男的,只有程方秋和主管秘书两个女生,大家都挺关照她们的,给她们安排了最舒适的下铺,还帮忙打水买饭。 主管秘书叫丁玉枝,比程方秋大五岁,从高中毕业就一直在文化局工作,早就混成了老油条,对人三分笑,很快就跟初次见面的摄影师们打成了一片。 程方秋也挺喜欢她的性子的,再加上两人住在一个小隔间,关系自是亲近了不少。 绿皮火车噪音大,人多又避免不了嘈杂,空气不流通,混杂着各种味道,脚臭味,头皮味,食物的味道…… 而且火车上的床单被套不知道多久没洗了,灰扑扑的,仔细一看还在边缘处瞧见了一个脚印。 好在她有先见之明,带了两个毯子来,一个铺着当床单,一个裹在身上充当被单。 她在铺毯子的时候,丁玉枝就在旁边帮忙。 “你可真聪明,我咋没想到!” 程方秋笑笑:“我比较认被子,所以走哪儿都带着。” “下次出差,我也要带。”丁玉枝看了一眼程方秋干净又香喷喷的毯子,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那灰扑扑的被子,叹了口气,“这次只能将就了。” 吃过晚饭后,程方秋和丁玉枝聊了没两句,就觉得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后者立马从她床上起身,让她休息。 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基本上只要停一站,程方秋就会被乘务员拿着喇叭喊出的到站提醒给吵醒。 但好在后面睡熟后,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了,她睡得格外香甜。 从荣州到沪市要两天半的时间,火车上可娱乐的方式不多,程方秋带了两本书,空闲时间就窝在床头看书,或者是画设计稿,等到沪市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快被漫长的无聊折磨得快疯了。 但是等下了火车,见到极具时代特色的沪市风光,她又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比起荣州,沪市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城市,街道上人们的穿着也洋气讲究多了,虽然整体看上去比不得后世的繁华,但是却别有一番风味。 小轿车在一家招待所停下,来火车站接他们的工作人员介绍道:“此次参与大会的所有人员都住在这里,我们已经帮你们安排好住所,稍加修整,就可以去一楼餐厅用餐了。” 这家招待所足足有六层楼高,占地面积很广,前后院都有小花园,里面的工作人员都穿着统一的服装,说得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丁玉枝在程方秋耳边啧啧称奇:“听说这家招待所是专门招待大领导的,没想到咱们也能跟着沾沾光。” 程方秋颔首,却觉得不意外,毕竟摄影交流大会是全国性质的,沪市作为东道主,如果不好好招待,敷衍行事,传出去可就丢了大丑了。 两人并肩往楼上走去,程方秋站在靠外的位置,还没反应过来,肩膀就被人撞了一下。 “同志,真是不好意思。” 那人火急火燎的,像是有什么急事,但是在察觉到自己不小心撞到人后,却第一时间停下脚步朝着程方秋道歉。 程方秋秀眉轻蹙,揉了揉被撞的有些疼的肩膀,见对方态度良好,又不是故意的,便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追究。 “谢谢。”说完,那人朝着程方秋打了声招呼,就朝着门口大步而去。 程方秋不由好奇地顺着他的身影往前看过去,就透过玻璃窗看见了门外听了一辆小轿车,那人拉开车门,极尽谦卑地将里面的人请了出来。 下车的是一位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隔得远,程方秋看不太清对方的长相,却只是一眼就猜到对方身份不一般。 可不管是什么大人物都跟她没关系。 正要收回视线,就见对方似乎是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两人隔空对视了几秒。 “秋秋你在看什么?”丁玉枝的声音唤回了程方秋的思绪,她摇摇头,抬步上楼,自然就没看见中年男人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然后大步朝着门内追过来的一幕。 “曲……曲同志?”想到对方的叮嘱,称呼在嘴边硬生生打了个转。 曲长勋看着空荡荡的楼梯间,抿紧了唇,随后沉声道:“没什么。” 怎么可能是她,不可能。 “我们为你安排的房间在顶层,没有闲杂人等打扰。” “辛苦了。” 曲长勋跟在招待所经理的身后朝着楼上走去,明明知道不可能,但是视线还是不受控制地朝着四周扫视,妄想证明自己没有看错。 * 招待所条件很不错,程方秋和丁玉枝住一间房,双人床,独立卫浴,房里还有一扇大窗户,能看见后院的花园景色,两个人都十分满意,稍微整理了一下行李,就下楼去吃饭了。 餐食也很丰盛,采取自助的形式,想吃什么自己拿,五湖四海的菜色都有,但是好不容易来了一趟沪市,当然要尝尝当地的特色菜了。 不光她们这么想想,很多人都抱着同一个想法,这就导致这里大排长队。 她们虽然觉得排队浪费时间,很麻烦,但是秉承着来都来了的想法,还是乖乖排着队,可总有人不遵守秩序。 程方秋看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到自己前面的两个人,倏然冷下脸,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病猫啊?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扬声喊道:“这两位同志你们插队是不是不太好啊?” 餐厅内原本有些喧嚣的环境因为她这一嗓子瞬间安静了下来,不少人都朝着他们看了过来。 那两个人也没想到程方秋一个从背影看上去那么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开口戳穿他们插队的事实,顿时感觉脸上挂不住,转头恶狠狠地警告道:“闭嘴!” 可是在看清她的样貌后,脸上的凶狠却顿住了。 老天爷!这是哪儿来的妙丽女郎? 他们刚才在后面瞅了半晌才选定这两个最好惹的女生插队,没曾想居然是个漂亮美艳的小辣椒! “闭什么嘴?你们插队还不让人说了?”程方秋冷着脸,嫌恶地看着对方眼中的惊艳,继续道:“赶紧上后面排队去。”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排队了?女同志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就是,我们一直都排在这儿的。” 这两人就跟逗猫逗狗一样,语气吊儿郎当,显然没把程方秋的话放在眼里,脸皮厚到堪比城墙。 “我看到了,你们就是插队进来的。”丁玉枝气鼓鼓地站出来,指着他们骂道:“你们要不要脸,插队就算了,还倒打一耙。” “你们两个一看就是一伙的,你的话不可信。” 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程方秋气极反笑,她视线在周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看客中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一位欲言又止的人身上。 这种时候最好是拉一个外人站在自己这边,而不是向所有人求助,不然很有可能一个人都不肯帮。 “这位同志,我们一直排在你前面,你肯定看到了,能不能替我们作证?”程方秋正了神色,看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拜托道。 见他犹豫,程方秋将语气放得更软了些,“他插的可不是我们两个的队,也是你的队,咱们难道就看着他欺负人吗?” 那人被程方秋温柔的话语给哄得呐呐开口道:“我作证,他们的确是插队的。” “我劝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两人一听,脸色顿时变了,嗓音压得低沉,再加上他们生得牛高马大的,作证的人不禁往后退了半步。 “这是在威胁人?”程方秋呵呵一笑,余光瞥见一个穿着招待所统一服饰的员工经过,立马眼疾手快地抓住他。 “这位同志,能不能麻烦你把你们经理找过来?这儿有两个插队的欺负我们从外地来参加摄影大会的女同志,我想要个说法!” “啊?好。” 眼看那名员工走了,程方秋立马指着那两人,“你们可别想走,我倒要看看等会儿经理来了你们还怎么狡辩,这儿这么多双眼睛,我就不信没有人愿意说真话。” 两人见她没有忍气吞声,反而将事情越闹越大,顿时慌了,他们也是从外地来参加摄影交流大会的,要是在这种节骨眼上闹出丑闻,先不说沪市这边,本省的文化局问责下来,也够他们吃一壶的。 “算你走运,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其中一个人说完,拉着另一个人就走了。 “别跑啊,经理还没来呢!” 程方秋作势要上前追,那两人顿时跑得更快了,像是身后有豺狼虎豹在追。 见状,程方秋没意思地撇了撇嘴,回头就发现餐厅里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几乎是没想到她看上去娇滴滴的,却有如此战斗力。 程方秋没有把那些打量放在眼里,先是冲着刚才愿意作证的人道了声谢,然后就继续若无其事地排队。 “秋秋你可真厉害。”丁玉枝由衷地冲着程方秋竖了个大拇指。 一般女生见到对方长得那么高大壮实,肯定就忍气吞声受了这个委屈了,但是程方秋却是丝毫没有犹豫,直接就是刚,这性子还真虎。 “哎呀,这不是人多嘛,而且还是在招待所这种公共场合,要是没几个人,我比谁都怂。”程方秋俏皮地冲丁玉枝眨了眨眼睛。 在面对比自己强壮的人,要分场合,分地点来做应对措施。 该反抗的时候反抗,该示弱的时候示弱,要是把握不好度,很有可能吃大亏。 听完程方秋的解释,丁玉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里对程方秋的好感度蹭蹭往上升。 两人刚选好吃食,就看到那名员工带着经理模样的人过来了。 看清对方的长相,程方秋愣了愣,这不是不久前在楼道里撞了她的人吗? 谢经理看见程方秋也有些惊讶,转而问起了前因后果,她便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实话实说。 “程同志放心,这事我们招待所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程方秋笑了笑,并没有放在心里,跟谢经理道别后,就跟丁玉枝去了个空位坐下,沪市的菜偏淡,偏甜,而荣州的菜则是偏油,偏辣,二者差异很大,丁玉枝吃不太习惯,但不想浪费粮食,还是全都吃完了。 程方秋倒是吃得很开心,油辣的食物吃多了,偶尔换个口味也是十分不错的。 两人吃完又去花园里逛了逛就回房间了。 本以为谢经理说给个交代的事情是一句托词,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了结果。 第98章 沪市大佬 天刚黑, 房门被人敲响,程方秋和丁玉枝对视一眼,然后谨慎地问了一句:“谁啊?” “程同志, 丁同志, 是我。” 外面的人做了自我介绍, 程方秋听出是谢经理的声音,上前将门打开, 映入眼帘的先是谢经理的笑脸,然后就是两个面如死灰的熟悉面孔, 而在他们旁边还有一个陌生身影。 “您看看是不是这两个人插的队?”谢经理往旁边挪开了一步, 好让程方秋看得更清楚一点儿。 程方秋点头:“就是他们。” “两位同志真是对不住。”那道陌生身影见程方秋点头, 连忙上前一步道歉, 然后又把那两人推了推,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儿道歉?” 看着他们不情愿但又不得不低头的样子, 程方秋唇角勾起一抹讽笑,“不愿意就算了。” “那怎么能行, 做错了事情当然要承担责任。”那人说完,扭过头压低声音警告道:“快点儿,再磨磨蹭蹭,每天早上你们就回去。” 闻言, 两人再不敢耽误, 连忙鞠躬道歉,再不见不久前的嚣张。 程方秋和丁玉枝没说话, 但也没追究, 这就代表着事情算是翻篇了,毕竟这里是沪市,明天交流大会就要开始了, 揪着这件事不放,没什么好处。 见她们松口,那三人都松了口气,然后递出手中的东西。 “这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还望收下。” 程方秋瞄了一眼,礼品盒上面印着某省特产几个字,光看包装就知道不是便宜货,这种东西不好收,她正要拒绝,就听见谢经理道:“我们招待所也有不周到的地方,我代表招待所在这儿跟你们道个歉。” 说完,也递上来两个礼盒。 这下倒是不好拒绝了,程方秋便伸出手接了过来,说了句场面话,“没事,交流大会本就是互相学习,互相成长的场所不是吗?” “是是是。”谁能说不是? 所有人都附和了两声,谢经理便率先提出告辞。 将门关上,程方秋看着手里的几个礼盒陷入沉思,看来上面对这次交流大会很是看重啊,居然连一粒沙子都容不下,不然解决事情的速度不会这么快,也不会这么滴水不漏。 赔礼,道歉一个不落。 想到那天文化局领导的提醒,程方秋眯了眯眼睛,她这几天一定要好好表现。 第二天两人起了一大早,吃了早餐,跟众人在楼下大厅集合,又戴上了代表荣州的工作牌,便一起朝着会馆的方向走去。 沪市的冬天又冷又湿,在户外被风一刮更是冻得人受不住,程方秋赶紧将半张脸都藏进围巾里,然后默默往人群中间挪了挪,借由旁人的身躯来挡风。 只是她挪动时,旁边的人突然往她的方向转身过来,两人胳膊撞在了一起。 “不好意思。” 对方道歉的声音率先响起,程方秋抬头看去,就对上了陈震的眼睛。 “……”冤家路窄。 两人默契地拉远了距离,陈震却没忍住侧头看了她一眼,自打那天看过程方秋的作品后,他就一直在照相馆里复盘,想要一比一拍出她那样的照片,但是拍来拍去都觉得少点儿感觉。 这对一个热心于学习的摄影师来说无疑是一件抓心挠肺的折磨,可他又不想向程方秋请教,因为他早些年就发誓再也不会跟红梦照相馆扯上关系,所以他宁愿受折磨,也不愿意违背誓言。 这次一同来沪市参加交流大会,他更是全程一句话都没跟她说过。 陈震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程方秋就没他那么多内心戏了,一门心思跟寒风做对抗,好在会馆的位置不远,走了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正在排队入场。 荣州代表队排在队伍末端,他们前面的队伍正是隔壁省的,双方的领队还认识,两波人就聊了起来,程方秋被寒风吹得没了什么攀谈的心情,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 正在这个时候,一辆轿车从旁边缓缓驶过,带起一阵风,落在她身上,冷得她没忍住瑟缩了一下,颊边的碎发扬起,拂过眼睫,模糊了视线,她便干脆拉下了遮住半张脸的围巾,露出一张冻得有些发红的小脸,透透气的同时顺便理一理发丝。 视线恢复清明的瞬间,她瞧见那辆轿车在不远处倏然停下,紧接着一道高大的身影倏然拉开车门,大步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大衣,气质卓然,周身散发着久居高位的凌厉气场,很容易就让人忽略了他那张充满成熟魅力的俊脸。 程方秋看着他大步靠近,又倏然放缓脚步,像是不敢再前进的模样,木楞地朝着周围看去,就瞧见大部分人都跟她一样顿在原地,显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 她便又看向那人。 他像是终于从自己的思绪当中回过神来,停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只是细看就能发现他微微泛红的眼睛,似乎在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 这不是她自恋,而是对方的眼神实在太过有存在感,又太过犀利,她想不联系到自己身上都难。 难道是他爱而不得的初恋长得跟她有几分相似,所以…… 程方秋为自己的脑洞而感到好笑,嘴角抽了抽,将脸重新用围巾围上。 “曲同志,怎么了?”秘书匆匆下车从后面追上来,顺着曲长勋看的方向看过去,除了乌泱泱的人群,什么也没瞧见。 刚刚领导突然喊了停车,紧接着整个人就冲了出去,完全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如果领导在此过程中出了什么事情,他万死难辞其咎。 想到这儿,廖贤勇大冬天的出了一声冷汗。 “没什么。”曲长勋淡声开口,目光在某处定格了一瞬,然后转身朝着会馆门口走去。 廖贤勇赶紧跟在他身后,只是他先去了车上拿公文包,方才继续跟上,在门口出示了相关证件后,立马就被恭敬地放行。 进了会馆,寒冷瞬间消散,身上暖和了不少。 两人往前走了没多久,曲长勋渐渐停下脚步,望向一侧正在展出的一张照片,脑海中闪过的却是刚刚的一幕。 少女站在路边,穿着灰色的短款棉衣,乌黑长发扎成麻花辫垂在胸前,被脖子上的红色毛线围巾挡住一半,一张俏生生的白嫩小脸微微泛着红,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但那双桃花眼却熠熠生辉,亮得如同天边明月。 像极了久远记忆中的那个人。 以至于他在一开始认错了人。 想到她胸前戴着的工作牌和正在排着的队伍,曲长勋偏头吩咐道:“准备一份荣州代表队的资料给我。” “是。” 条件反射地回答后,廖贤勇倏然抬头,有些不解地想要询问一二,可看着曲长勋冷硬的侧脸,他到底没敢问出口。 * 等好不容易进了会馆,程方秋只觉得手都快冻僵了,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有心情去看周围的摆设。 一进门就是一条长长的长廊,左右两边的墙上贴满了照片,每张照片下面还贴着拍摄日期和作者的名称,有人有物有景,全是国内有些名气的摄影师的作品。 程方秋颇有兴致地看了看,但是没能看多久,就被拉去了开大会的地方,在荣州代表队的位置上坐下。 等时间到了,主持人登上讲台,先是说了一段开场白,说明了此次大会的性质和目的,又感谢了大家的到来,便进入了各位领导讲话的阶段。 程方秋听得有些无聊,但是却不敢松懈自己,腰板挺得笔直,安安静静,认认真真地听他们致辞,越往后,她听得越认真,因为讲话的领导级别越来越高了。 直到最后一位领导上台发表总结的空隙,她才敢稍稍放松一下,揉了揉僵硬的后背,可等看清对方是谁后,程方秋一双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这不是刚才在会馆外面的那个男人吗? 他居然是…… 就在这个时候台上的人似有所感,朝着她这边看了过来,但很快就挪开了。 程方秋深吸一口气,是错觉吧? 大会很快结束,大家四散朝着外面走,程方秋随着人群往外走,丁玉枝这个时候突然出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秋秋。” 程方秋一见是她,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状,惊喜道:“你不是跟在主管旁边吗?怎么突然过来了?” 除了私人时间以外,丁玉枝得寸步不离地跟在领导旁边。 丁玉枝摊了摊手,“他说去上个厕所,让我在门口等他。” 话毕,又补充道:“我们等会儿要去跟其他省的带队负责人见面,估计要到晚上回招待所才能跟你一起了,你一个人逛逛没问题吧?” 程方秋点头,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当然可以啦,再说了,我得好好逛逛,不然怎么写报告?” 会议结束后就是参观展览的自由活动时间,各省的优秀摄影师都在这儿,方便大家互相交流学习。 在来之前文化局就下达了任务,回去后每个人都需要上交一份心得体会,谈谈在此次大会的收获。 她要是不认真逛,还真不一定能写得出来。 “那好吧。”丁玉枝眼尖,看见主管从厕所出来,匆忙跟程方秋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程方秋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决定先从最近的展览开始逛起,看到觉得不错的作品就拿笔记下来自己的所思所感和对方可能用到的拍摄手法。 虽然能入她眼的作品不多,但是不得不说,现在的摄影师别有一番自己的风格,而且正巧对她的胃口,能让她打破禁锢,换一种角度看世界。 等到程方秋看完这个展览,准备挪步前往下一个展览的时候,就被人从身后叫住了。 第99章 谈话 “程同志。” 听见喊声, 程方秋下意识地回头,对方是一位中年男人,有些莫名的眼熟, 她眯起眼睛仔细想了一下, 记起他的身份。 这不就是不久前在场馆外跟在那个姓曲的大佬身边的人吗? “你好, 不知道程同志现在有没有时间,我们领导想跟你聊聊。”廖贤勇面上保持着微笑, 目光却不动声色地落在她身上,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相貌和气质都格外出挑, 是个拔尖的美人。 可她的资料上显示已婚, 他领导不会犯这种糊涂事吧? 想到这儿, 廖贤勇面上一僵, 但转念又想到这么多年他就没见过领导对哪个女同志上过心, 根本就无需担心这个, 当即松了口气。 “有。”程方秋暗暗叫苦,她敢说没有吗?当然不敢! 只是她跟他们素不相识, 对方找她能有什么事情?又能聊什么? “程同志请跟我来。” 闻言,廖贤勇松了口气,侧身让开路,领着人往楼上走去。 相比于一楼, 二楼人少了很多, 他们七拐八绕,一路上遇见的人不多, 但是只要遇上了都会见着他们跟廖贤勇打招呼, 顺便好奇地瞄一眼她,好在没人敢多问。 等到了一扇门前,廖贤勇伸出手敲了敲门。 “进。” 廖贤勇打开门, 朝着里面扬了扬手,“程同志进去吧。” 言外之意便是他不会进去,程方秋多看了他一眼,心里打着鼓,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门内是一间类似于休息室的地方,进门就是一组沙发,旁边放着几盆绿植,很是安静。 而在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他脱了早上穿的黑色大衣,身上只剩下一套中山装,越发衬得他面如冠玉,气质绝然。 待门开的一瞬间,他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两人隔空对视两秒后,他率先打破沉默。 “程同志你好,我叫曲长勋。” “你好,我叫程方秋,是这次荣州代表队的摄影师。”程方秋赶紧上前回握住曲长勋的手,礼貌地顺势做了个自我介绍。 因为室内温暖,程方秋早就把围巾解下搭在了手肘处,美艳的脸此刻完完全全露了出来,水盈盈的眼睛就这么大方地直视着他,没有半分怯场。 见状,曲长勋恍惚了一瞬,记忆里好像也有个少女如此笑颜灿烂地望着他。 回过神来,他轻声开口:“坐吧。” 程方秋收回手,将自己的包和围巾放下,然后在另一侧沙发上坐下,静静等待曲长勋开口。 他们两人在此之前素不相识,他找她来肯定不是简单话话家常。 果不其然,下一秒曲长勋就开了口:“程同志之前来过沪市吗?” 不同于他威严的外表,他说话时语调放得很轻很软。 闻言,程方秋愣了一瞬,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但还是老实回答:“没来过,这是第一次。” 普通人哪有机会出远门?身为村里人,能去本省的省城看一眼都算是三生有幸了,毕竟很多人就连县城都没去过。 曲长勋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儿,放在膝盖上的手蜷缩了一下,才继续道:“听说你母亲是沪市人?姓丁?” 听到他的话,程方秋猛地抬起头,脑海中的思绪疯狂运转,斟酌着语句该怎么回答。 她的确知道丁夕梅是沪市人,但那都是从书中的剧情得知的,而且书中对丁夕梅的相关信息也只是简单提了一嘴,根本就没有详细描写,她也只是知道丁家遭遇大祸,一家逃难到了萍乐村,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知道。 而在现实生活当中,丁夕梅根本就没有跟两个孩子提及过自己的过去。 不愿提及,无非就两个原因,一是过去的就过去了,她已经开启了新的生活,没必要再追忆往昔,二是过去太过沉重,她再也不想再自揭伤疤。 不论哪一种,程方秋都能理解丁夕梅的做法。 所以在面对眼前这位有可能是母亲旧日相识的男人时,她选择了装傻,“曲先生问这个干什么?” 曲长勋是什么人?就算程方秋伪装的再好,他也一眼看穿了她的防备,于是不再婉转,而是开门见山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程同志,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问问你母亲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当年我们家和丁家就一墙之隔,我和你母亲从小一起长大,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事……” 说完,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下去,“当年,我去找过你母亲,只是线索到了江东省就断了,我一直以为你母亲他们都已经去世了,直到今天见了你,我才知道她还在,并且还改了名字。” 江东省就在明南省隔壁,书中写过丁家有好几个人都病死在那里,曲长勋会误会也正常。 程方秋抬起眼睫,就瞧见了他眸中隐忍的痛色,身处于他这个位置,如此情绪外露的情况估计很少见。 想必他和母亲的关系的确很好,至少曾经很好。 但她并没有说话,或者说是压根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件事说到底跟她没什么关系,事关丁夕梅的个人私事,她贸然插手也不太合适,更何况是擅自去和曲长勋谈论丁夕梅的现状。 就算是母女关系,也应该保留最基本的尊重。 见此情形,曲长勋也渐渐明白过来她的态度,唇边泛起一丝苦笑,“打扰了,我让人送你下去。” 程方秋径直起身,拿上自己的东西往外走,在门关上的瞬间,她好像听见了一句低语,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她听。 “你和她长得很像。” 脚步微微停顿了两秒,程方秋不自觉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跟丁夕梅长得有四五分相似,曲长勋能通过外貌就认出她是丁夕梅的女儿,并不难。 “程同志。”廖贤勇一直守在外面,见程方秋出来,便自觉地带着她往外走。 等到了一楼,廖贤勇就离开了。 经过这一茬事,程方秋也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趣,脑海中乱糟糟的,想找个人聊聊,但是周围又全是陌生人,根本就没有可倾诉的对象。 见周围没有位置坐,她就随便选了个方向准备走走。 这边聚集了不少人,在围着几张照片评头论足,一旁还有工作人员坐镇,程方秋好奇心上来,问了一嘴,才知道这是一个“小比赛”,只要能准确写出这几张照片拍摄的设备,角度,季节等信息,就能获得神秘奖励。 这种类似于盲盒的奖励方式,勾起了不少人的兴趣,程方秋也不例外,她问工作人员要了张表格,就挤进人群里,开始看起了那些照片。 “你也是摄影师?” 一群清一色的大老爷们中间混进了娇俏的大美女,很难不引起注意,有人没忍住问了一句。 “嗯。” 程方秋瞥了一眼问话的人,然后就开始自顾自地拿起笔在表格上填写了一些信息。 “她是荣州代表队的,早上的时候我看着他们进场的。” “这么年轻的女摄影师?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就是啊,不会是走后门进来的吧?” 要知道这次能来摄影交流大会的摄影师,不说是万里挑一,那也是百里挑一了,没几分真本事,连进会的门槛都摸不到。 但她看起来可太不像摄影师了,要是说她是哪个领导的秘书,或者是画报,电影上的女明星都更有人信。 程方秋将那些窃窃私语都尽收耳中,默默将表格全都填完,然后冲着人群灿然一笑:“自己不行就多练,别盯着别人的外貌和年纪念叨。” 这话着实张狂,很多人都气得差点儿上前找她理论,但是顾念着这是什么场合,又将心中的怒火给硬生生压了下去。 见她往提交表格的地方走,很多人都嗤笑道:“咱们那么多人研究了那么久都没能给出准确答案,她一个人看了几眼就能行了?真是笑话。” “别跟个丫头片子一般见识,我看她也就会耍耍嘴皮子功夫了……” 话还没说完,就见程方秋抱着一个精美的礼盒笑呵呵地离开了,众人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他们没看错吧?她真的抱着大奖走了? “她真的全写出来了?” 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将程方秋提交的表格收好,然后抬起头面对一群人,像是看傻子一样,“对啊,不然我能让她把奖品拿走?” “……” 众人如遭雷劈,缓了好半晌方才回过神,有脑子转得快的,已经朝着程方秋离开的方向追过去了,不管怎么样,抓住机会请教一二才是正理! 他们来这儿的目的就是要学些真本事回去。 程方秋慢悠悠走着,想找个坐的地方把奖品拆了,然后去找工作人员口中说的其他活动,据说集齐了五个奖品以上还有个大礼可以领取。 她对此还挺感兴趣的,而且她总觉得这些活动不是平白设立的,比起玩闹性质的比赛,其实更像是一场考验。 想起国家队伍招人的事儿,程方秋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谁知道还没走出去多远就被人团团围住了,这群不久前还质疑她,看不起她的人,现在纷纷说起了好话,拍起了马屁。 前前后后,两张面孔。 “他们不是说下午会揭晓答案的吗?你们等着呗,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程方秋微微一笑,丝毫不给面子的就走人了。 她可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眼看她走的干脆,有人想拦,又觉得没有脸面,就是这么一犹豫的功夫,人就消失不见了。 第100章 打电话 第一天的交流大会结束, 程方秋一个人拿了七个奖品,要不是时间有限,她能把所有的奖品都拿完。 抱着奖品去集合地点的时候, 收到了无数注目礼。 这“丰功伟绩”一出, 没多久程方秋这个名字就传开了。 跟大家汇合后, 有同队的人见她拿不下,还帮忙拿了一些, 顺便请教了她几个问题,都是有关会馆里面举办的活动的。 程方秋现在心情好, 也愿意解答, 她一点头, 周围瞬间多了不少身影, 全都凑了过来。 她眼尖, 余光瞥见陈震也往这边凑近了一些, 竖起了耳朵。 程方秋勾了勾唇,缓缓将自己的见解和看法说了出来, 并毫不吝啬地教了他们不少摄影知识。 这个年代的人只要嗅到一点儿知识的气息就会拼命抓住,愿意好好学,他们听得认真,程方秋也教得开心。 等到了招待所, 她说要休息了, 才念念不舍地各自散去。 差不多站了一个下午,程方秋是真的累, 她躺在床上睡了一会儿, 才起床把奖品拆了,上头还挺大方的,里面有胶卷, 优秀作品集,书籍…… 甚至还有一部相机! 虽然不是最贵的那类相机,但是也不便宜了。 程方秋认出装着相机的包装是集齐五个奖品就送一个大礼的那个大礼,暗叹之前那么辛苦的在会馆里跑来跑去没白跑! 她拿着相机对准窗外的花园拍了一张,觉得还不错,就先收进了相机包里,然后拿上包包出了门。 她找到工作人员问了电话室的位置就找了过去,这会儿人不算很多,她排了没一会儿就拿到了电话,想到曲长勋的事情,她很想打给丁夕梅问问,但是他们在村里,通讯不方便,根本就联系不到人。 要是能把父母接到身边一起生活就好了。 程方秋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打给了家里,这个时间点周应淮应该早就下班了,果不其然,经过各种转接后,电话那头成功响起了周应淮的声音。 “喂,哪位?” 听到熟悉的低沉嗓音,程方秋眼睛染上了一丝水润,娇声喊道:“老公!” “秋秋!”周应淮几乎是立马就回应了她的喊声,语气难掩激动,等稍微冷静一些后,关心道:“你在沪市怎么样?” “挺好的,刚参加完第一天的交流大会。”程方秋吸了吸鼻子,按捺住心情,将自己来到沪市后的所见所闻都叽里咕噜说了一遍,周应淮认真听着,时不时问上两句。 “什么都好,就是你不在。”她低垂下眼睫,用鞋尖轻轻戳着地面,低沉的语气难掩落寞。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低笑声从听筒里传出来,“想我了?” 程方秋颊边爬上两朵红晕,嘴硬道:“才没有呢!” “可是我想你了。” 闻言,程方秋手指紧了紧,唇角也没忍住往上扬起,但是嘴上却轻哼道:“我不信。” “真的,从你走的第一天就开始想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还有,老婆你昨天到了沪市怎么没给我打电话,我等了你很久,很担心你。” 他说起这些酸掉牙的情话来,让人的心跳也跟着乱了节奏,不自觉地放软语调,哄道:“昨天跟队里一个姐姐一起不太方便,后面太累了就先休息了,不是故意不给你电话的。” “那你回来补偿我。” “好。”难得见周应淮委屈撒娇的样子,程方秋还挺乐意宠着他的,自然答应下来。 “那老婆你什么时候回来?” 程方秋想了想,然后回答道:“交流大会要持续三天,估计再有两天就能回来了。” “我等你。” “好。”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程方秋见后面还有人排队,就把电话给挂了,然后去餐厅吃了饭,等吃完回房间,丁玉枝也回来了,正躺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 “这是怎么了?”程方秋关心地问了一句。 丁玉枝从床上鲤鱼打挺坐起来,抱怨道:“这年头做领导也不容易啊,从早到晚就没个休息的时候,我一个小喽喽跟在旁边脸都快笑烂了。” 以前在荣州文化局的时候都还好,平时打交道的就那么几个领导,她还挺游刃有余的,但是自打来了沪市之后,光是今天一天就把她累得不轻,随便转悠一圈,都能碰上官大得吓死人的领导。 而她更是一点儿错都不敢出,生怕得罪人。 程方秋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换个方向想一想,这也算是见过世面了。” “这倒也是。”丁玉枝叹了口气,然后想到什么,猛地凑到程方秋跟前,笑着道:“我可听说了,你今天算是在会馆里大杀四方了。” “哪有那么夸张。”程方秋谦虚了一句,丁玉枝却不买账,追问夸道:“秋秋你怎么这么厉害,完全吊打那些自以为是的臭男人们,真给我们女人长脸!” 要是夸别的也就算了,这话可真是夸到她心坎上去了,脸上也带上了笑意。 两人聊完,洗漱过后,就关灯上床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去会馆。 一连三天的大会彻底结束,借着空档,程方秋和丁玉枝一起约着去了沪市最大的百货商场逛街,准备好好放松一些。 荣州没有电车,丁玉枝坐上后好一阵稀奇,趴在窗边看风景,程方秋也陪着她,两人丝毫不在意周围一两个本地人投过来的鄙夷眼神,开开心心地到了目的地。 好不容易来一趟,两人都挺舍得花钱的。 “这两个银镯子挺好看的,寓意也不错,正好买回去给我家两个小宝带。”丁玉枝被柜台里的两个镯子吸引了注意力,犹豫了好半晌才决定下手。 程方秋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确实不错,心思动了动便道:“我送你吧?” “啊?”丁玉枝显然没想到程方秋会出手这么阔绰,一时之间有些愣住,等回过神后连忙摆手道:“这怎么好意思,我自己买就行了。” “别跟我客气,来沪市这一路上你可没少照顾我,我正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呢。”程方秋从包里翻出钱来,直接越过丁玉枝阻拦的手将钱递给了售货员,“包起来。” “好嘞。”售货员笑着接过钱,然后将镯子从里面拿了出来。 丁玉枝见状还想说什么,就被程方秋给打断了,“送给孩子的,你可不许再拒绝。” 闻言,丁玉枝哑了声,心里涌上一丝感动,知道再多劝阻下去也无用,便开口说:“那就谢谢了。” 程方秋笑了笑,她在照相馆工作,少不了跟文化局打交道,在局里有自己的关系,总比没有好,而且她是真的挺喜欢丁玉枝这个人的,与她交好,当个朋友也不错。 趁着售货员包装的空档,她转而拉着丁玉枝看起别的小镯子,准备再买一个,到时候送给程晓花的孩子当满月礼。 买完小镯子,两人又去逛了其他地方,买了不少女人用的东西,护肤品,衣服,发饰…… 沪市卖的东西比荣州洋气了很多,还有很多荣州根本就没有卖的牌子,这一次逛街可把她们给逛爽了,等到实在逛不动了,两人才找了一家国营饭店吃东西。 “这大白兔奶糖我就吃过一次,一直惦记着这味道,现在可算是能一次性吃个够了。”丁玉枝嘴里含着糖,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程方秋拿起随身携带的保温杯喝了口热水,劝道:“少吃点儿,等会儿还要吃饭呢。” “知道了。” 丁玉枝笑了笑,然后扭头打量了一圈店内的环境,压低声音小声道:“你可别说这沪市人还真讲究,不跟外人拼桌,吃饭要烫餐具,一家人出来吃饭都还要用什么公筷,真是受不了。” 听见这话,程方秋也往四周看了看,果然大家之间都隔着一定的距离,安安静静的吃饭,就连碗筷碰撞的声音都很少发出。 “那是讲干净卫生,挺好的。” “我可过不来这么精致的日子。”丁玉枝耸耸肩,在她看来日子就要过得有滋有味,被规矩约束着,比杀了她还难受。 “侬好,菜齐了。”服务员是沪市人,说话也是沪市话。 简单的话她们还是听得懂的,说了句谢谢后,就开始吃饭了。 这家国营饭店算是位于市中心,坐在窗边能看见不远处的百货商场和形形色色的路人,就是被冷风吹得有些遭不住,但是好在她们点了热汤,喝了半碗,整个身子就暖起来了。 饭吃到一半,程方秋往窗外看了一眼,不经意间就对上了楼下不远处一双美妇人的眼睛,对方戴着黑色羊绒礼帽,搭一件同色系的长款大衣,嘴上还涂了些许口红,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漂亮又时髦,像极了前不久她和徐琪琪在杜芳萍大院里看的那部电影里的女主角。 她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美人长相都是类似的,就收回了视线,继续吃着碗里的食物,只是一碗饭还没吃完,就听见楼梯口传来了“哒哒哒”高跟鞋敲击木地板的声音。 这动静属实有点儿大,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但是一看对方的长相又愣住了。 “咦,这是梁彤珍吧?” “好像是,我看过她演的电影。”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程方秋有些惊讶,看来她没认错,这人十有八九就是她所知道的那个女演员。 这就是大城市吗?出来吃个饭都能遇见名人,但转念一想这附近就是沪市电影制片厂,遇见演员也正常。 好在现在并不是十分流行追星,大家好奇归好奇,但都没有上前,而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 正想着,就见梁彤珍三两步朝着她们这桌快步走了过来,嘴里还试探性地喊了一句:“丁婉姐?” 丁婉? 程方秋愣住,下意识地看向对面姓丁的丁玉枝,见对方摇头,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梁彤珍可能是在喊她,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在喊她娘。 因为对方的眼神跟曲长勋初见她时大差不差。 想到曲长勋说她娘改过名字的事情,脑海飞快运转,很快就想明白了,丁夕梅以前的名字大概率就叫丁婉。 “丁婉姐,是你吗?” 思考间,梁彤珍已经走到了程方秋身边,眼眶红润,差点儿落下泪来,要不是程方秋很快反应过来,打断了她的话,估计这会儿她已经抱着她哭了。 “不是我,你认错人了。” 丁家以前到底是什么阶级的人家啊?怎么这一个两个不得了的人都是她娘的旧相识? 听见程方秋的声音,梁彤珍浑身一僵,眼中闪过一丝迷茫,紧接着她就被跟她同行的男人给拉开了。 “这位同志真是不好意思,你跟我们的一位故人长得太像了,所以才会认错人,我替我爱人跟你说声抱歉。”罗忠添礼貌性地鞠了一躬。 程方秋摇了摇头,“没关系。” 话音刚落,就听见梁彤珍猛地摇了摇头,“不会的,这世界上哪会有长得这么像的人?你真不是丁婉姐?” “她不是。”罗忠添从见程方秋第一面就知道她不是丁婉,先不说这位女同志一看就是二十刚出头的年纪,就说那种眼神和气质,都是截然不同。 而且现在离近了细看就会发现她跟丁婉的长相还是有差别的。 只是,那双桃花眼未免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梁彤珍渐渐在罗忠添的安抚下恢复了冷静,她深吸一口气,表达了歉意的同时,又不死心地问道:“那你母亲叫丁婉吗?” 程方秋犹豫了两秒,回答道:“我母亲也不叫丁婉。” “抱歉,打扰了。”梁彤珍勉强扯出一抹笑,想到什么,突然从钱包的夹层里抽出一张照片,放在程方秋面前,指着其中的一个人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真的太像了。” 程方秋顺着看过去,照片是一张大合照,里面有好几个男女,梁彤珍指着的是一个站在第二排偏中间位置的女孩,她穿着小洋装,长发披散在肩头,一双桃花眼弯弯,嘴角上扬,笑得很甜。 赫然是年轻时候的丁夕梅。 心中的猜测得到证实,程方秋的心情却变得有些莫名复杂,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因为联系不到丁夕梅,她不敢贸然和她的故人相认,害怕违背丁夕梅本人的意愿。 可另一方面,她又有些不忍心看着丁夕梅这些故人有了寻回朋友的希望,又被她亲手斩断希望的痛苦。 毕竟能一眼认出她,又随身携带着照片,足以看出梁彤珍这些年根本就没有忘记过丁夕梅,甚至把她放在一个很重要的位置上。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她的目光倏然看见了站在丁夕梅旁边的曲长勋。 别人都在看镜头,可是他却在看她。 脑海中倏然浮现曲长勋望着她的眼神…… 程方秋眉头微蹙,正想再看看,就见梁彤珍用手指挡住了曲长勋的脸,指向了站在丁夕梅下方的一个更小的漂亮女孩,“这是我。” 不知道是不是再见与丁婉长相神似的姑娘,梁彤珍的话不自觉多了起来。 “我们都是住在同一条街的邻居,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亲近,而丁婉姐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姐姐,小时候我父母时常不在家,都是她带着我玩,给我扎辫子,喂我吃饭……” 说到这儿,梁彤珍的眸中不禁闪了水光,唇角却带着笑意,她修长的手指在照片上拂过,带着无限的眷念。 程方秋在旁边看着,并不插话。 “可惜后面发生了一些事,我再也找不到我的丁婉姐了。” 话毕,梁彤珍深吸一口气,再次表达歉意,然后深深看了程方秋一眼,便示意罗忠添跟她一起离开。 就在他们即将踏上楼梯的时候,程方秋出声叫住了他们,从包里拿出纸笔,“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留一个电话号码吗?” 梁彤珍先是顿住,然后倏然反应过来,欣喜道:“当然可以!” 她接过纸笔,飞快在上面留下两个联系方式,“这是我家里的电话,这个是我单位的。” “好。”程方秋收回纸笔,冲着两人颔首点了点头,就率先回了餐桌。 “秋秋?”丁玉枝等梁彤珍和罗忠添离开后,才一脸八卦地凑上前来,好奇地问道:“你母亲真的跟他们认识啊?” 她刚才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半句话都没遗漏,只觉得这故事比小说和电影还精彩!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而且如果程方秋的母亲跟他们真的是旧相识,还住在一条街上的话,岂不是也说明程方秋的外祖家也是个了不得的家庭? “我不知道啊。”程方秋含糊回答了一句,在她回去问过丁夕梅之前,她不会跟任何人承认任何事。 见程方秋态度不像是作假,再加上这是别人的私事,丁玉枝便很有眼力见的没有再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而是转移话题。 “平时烦死我男人和那两个小家伙了,现在好几天不见,你别说我还挺想他们的。” “这就叫距离产生美,等回去后就没那么想了。”程方秋一边笑着回答,一边把刚才没吃完的饭吃完。 “还是秋秋你一针见血啊,这离得远狗屎都是香的。” 这话糙理不糙,但是两人正在吃饭,程方秋差点儿被呛到,只觉得胃口都少了大半,丁玉枝抿唇憋笑,然后赶紧给她舀了一碗汤,作势打了打嘴,“瞧我这嘴没个把门的。” 程方秋娇嗔她一眼,然后将汤喝了大半。 “那你呢,想不想你男人?” “嗯……”程方秋放下碗,俏脸上浮现一朵红晕,低声喃喃道:“想啊,怎么不想?” 但是想也没法,离了十万八千里,不能抱不能亲的,折磨死人了,还不如不想呢。 想到这儿,程方秋愤恨地又多吃了一碗饭,等吃完才惊觉自己吃了这么多,就连丁玉枝都咂舌道:“真羡慕你,饭量这么大还这么苗条。” “我平时吃不了这么多。”程方秋呐呐解释了一句,脑海中却蓦然浮现出一个可能性,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微微凸起的肚子。 应该不会吧?她上个月才来了月经,而且别人怀孕都是闻见腥味就哇哇吐的,但她吃啥都香,除了这几天吃得多了些,完全没有一点儿别的怀孕症状。 她应该就是参加大会太累了,再加上很久没吃过沪市菜,突然变了口味,所以馋了。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等回了荣州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打定主意后,程方秋也不多想了,拉着丁玉枝进行最后一次商场扫荡,买够特产和伴手礼后,她又将其中的一些当地特产打包好,去了附近的邮局寄了一份给京市,这才准备回招待所。 “你还有亲戚在京市呢?”丁玉枝看着程方秋,一双眼睛都快闪金光了。 程方秋看得好笑,把刚才买的烤红薯塞了一个给丁玉枝,解释道:“我老公是京市人,公婆他们都在京市。” “首都啊,我还没去过呢。”丁玉枝啧啧称奇,看着程方秋就跟看块宝一样。 “我也还没去过首都,等到时候去了,给你带特产。”程方秋咬了一口烤红薯,入口即化,软糯香甜,吃了半个只觉得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简直是冬日必备! “你也快吃。” “好。”丁玉枝看着程方秋,在心里默默感叹,这趟沪市来得可真值,让她交到了这么一个好朋友! 两人大包小包回到招待所,刚回到房间没多久,就有人来敲门了。 廖贤勇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微微笑道:“程同志,这是我们领导的一点儿小心意,还望您笑纳。” 程方秋的视线落在上面两秒,就收了回来,“不好意思,我跟你们领导素不相识,笑纳不了,你拿回去吧,时间不走了,我们明天还要赶路,就不送您了。” 话毕,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门给关上,压根就不给廖贤勇反应的时间。 看着面前紧闭的门,廖贤勇想到领导交代的,如果对方态度强硬,就不要再打扰,顿时歇了再次敲门的心思,捧着沉甸甸的木盒往回走,轻声嘀咕道:“这哪是什么小心意。” 毕竟领导的全部身家都在这儿了。 * 火车哐当哐当超前行驶着,有人归心似箭,有人还在回味在沪市时的所见所闻。 程方秋无疑是前者,想到昨天晚上打电话时周应淮说会提前在火车站接她的话,一颗心顿时像是在滚烫的糖水里滚过似的。 终于可以再见了。 100-110 第101章 浴缸 冬日的晌午像一件羽绒服, 温暖而轻巧。 火车站人来人往,程方秋紧跟着大部队,好不容易挤出了出站口, 就在人群中一眼看见了等在不远处的周应淮。 几乎是在她发现他的同时, 他也看见了她, 并大步朝着她走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程方秋不由自主地去打量他身上的变化, 一个多星期没见,他头发长长了些, 让他少了几分凌厉感, 多了几分少年气。 他穿着她为他设计的黑色长款棉衣, 走动间微微露出一双修长的腿, 衬得身材比列愈发好, 相貌清俊, 气质矜贵,颇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模样。 看着看着, 心跳就不禁乱了跳动的节奏。 “秋秋。”周应淮走到她面前,从始至终视线都牢牢锁定在她脸上,眸底是浓厚的情绪翻涌,带着两个人才能明白的思念缱绻。 “老公。”程方秋心中漫延开来一阵悸动, 情不自禁地叫出了亲密称呼, 等反应过来,俏脸便是一红。 周应淮唇角往上勾了勾, 上前一步接过她手中的东西。 程方秋抿了抿唇, 见旁边同行人投来好奇的目光,连忙介绍道:“这是我爱人周应淮,这些都是我这次参加摄影交流大会的队友。” “你们好。”周应淮率先伸出手, 一一和大家打了声招呼。 大家也热情回应,目光不由多在周应淮和程方秋两人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这对夫妻的长相未免也太出众了些,站在一块儿更是赏心悦目。 而且他们之间那种欲语还休的氛围,一看就知道感情很好,让人瞧着就忍不住羡慕。 “对了,这些东西也都是我的。”程方秋指了指身后两位男同志帮忙提的东西,眸中闪过一丝不好意思,“谢谢你们帮我提了这么久。” “不客气,比起程师傅这两天教我们的东西,这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那两人摆了摆手,见周应淮一个人能提的动,不由多看了他一眼,这力气可真大! 程方秋看着周应淮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两只手,干笑着挠了挠额角。 沪市的百货商场很大,她在逛街的时候,看见荣州没有的东西就想买,再加上记挂着要给朋友们带礼物,所以就买的更多了,幸好有人热心帮忙拿,不然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文化局安排了大巴来接,但是要全城绕一圈,等到机械厂还不知道要多久,所以程方秋就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和周应淮一起坐厂里的小轿车先回去了。 “当主管了就是好,还能借厂里的小轿车。” 程方秋看着周应淮和司机一起把行李放进后备厢,趁着司机不注意凑到他身边小声嘀咕了一句,后者有些哭笑不得,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所以人人才想往高处爬啊。” 这倒也是,程方秋展颜一笑,跟着他上了车,刚坐稳,就感受到自己的手被一双大掌给牢牢握住,他骨节分明的指节一寸寸挤进来,直到完全十指紧扣,他方才止住动作。 程方秋一边赶紧拿围巾把两人的手给挡住,一边胆战心惊地看了一眼前方正在专心开车的司机,见他没有发现,方才松了口气,随后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这密闭空间里还有别人在,他怎么敢的? 事实证明,他还真敢,而且还借着围巾的遮挡越来越过分。 感受到大腿上传来的酥痒摩挲,程方秋心尖一颤,贝齿咬住下唇,才勉强控制住喉间即将溢出来的轻呼声。 她赶紧抓住他的手,没再纵容他的放肆。 察觉到她警告的眼神,周应淮偏头直勾勾看向她,手中的动作渐渐乖巧地停了下来,但是那双深邃眼眸中闪着的炙热暗芒,却在告诉她,这只是暂时的妥协。 程方秋不禁咽了咽口水,强逼自己镇定下来。 等到了家门口,周应淮先把东西提进家门,然后又拿了一包吃食送给司机,道了谢后,方才重新进门。 刚推开门,就从玄关扑过来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他单手牢牢接住,另一只手则是快速把门给关上。 “周应淮,我好想你。”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厚重的棉衣脱了,身上只留一件嫩粉色的毛衣,漂亮细白的指尖紧紧攀住他的脖颈,一小节皓腕露出来,白得发光。 湿漉漉的眸子就这么撞进他的眼中,让人呼吸一滞,忍不住加重搂住她细腰的力道。 刻意放低的嗓音勾着甜甜软软的尾音,让听的人像是掉进了装满糖果的蜜罐当中,不愿再爬出来。 周应淮喉结滚了滚,再也受不住,低头咬住了她的红唇,嗓音含糊不清地伴随着亲吻时发出的水声溢出来,“我也好想你。” 这么久不见,干柴烈火,一点就着。 程方秋主动攀住她宽厚的肩膀往上一跃,双腿缠上了他的劲腰,手掌则毫不客气地顺着他黑色毛衣的下摆钻进去,在坚硬的腹肌上胡作非为。 刚从外面回来,她的手有些凉,冻得他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这样一来舌头搅动的力道便不可避免地轻了一瞬。 她不满地立即追上去,咬了咬他的舌尖。 周应淮呼吸瞬间变得粗重,顺势脱掉身上的棉衣铺在一旁的柜子上,将怀里的娇娇抵在上面肆意掠夺着她口中的空气。 有棉衣垫着不会太冷,他便抓住她裤腰往下脱了半截,滚烫的大掌再次覆在大腿上,她眼睫颤了颤,没再像在车上那样阻止他的动作,反而抬起腰往前送了送,一双妖媚的桃花眼染着勾魂摄魄的渴望。 他却只隔着薄薄的布料,不肯进去,但只是这样,她都受不住地眼泪汪汪的摇了摇头。 “老婆,都打湿了。” 他咬着她的耳尖,嗓音沙哑得不像话,细听还能听到那愉悦的轻笑声。 “那你还不快点儿进来?”程方秋委屈地偏过头,沾染上红晕的粉腮娇艳欲滴,像极了夏日吃的水蜜桃,他看得眸底一暗,没忍住在上面轻轻咬了一口。 “去楼上,有惊喜给你。” 程方秋故作嫌弃地推开他脑袋的手一顿,眸光闪了闪,改为搂住他的脖颈,然后好奇地追问道:“什么惊喜?” 他没错过她的小动作,没好气地又在她另一边脸上咬了一口,方才沉声开口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率先说出来的还算哪门子的惊喜? 程方秋一颗心被他的话给勾得不上不下,痒得厉害,赶紧讨好似的亲了亲他的下巴,软声撒娇:“那快上楼,好不好嘛?” 她每次只要这样,他就拿她没办法,这次也不例外。 怕她冷,周应淮连带着自己的外套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朝着楼上走去。 等踏上台阶的时候,程方秋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扶手上缠着灯带,暖黄的灯光在稍显昏暗的楼道里散发出旖旎的信号。 每一处台阶上都洒上了粉白色的花瓣,一直延申到二楼都还没有停。 周应淮将她放在楼梯口,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亲,脸上闪过一丝羞涩和不自在,“等我一分钟。” 闻言,程方秋愣愣点头,等他飞快进了卫生间,并关上了门,目光这才在二楼走廊上扫视开来。 二楼总共有三个房间,一个卫生间,一个书房,每一扇门都被关上,上面贴着她和周应淮的照片,她走近一看,才发现照片下面还有他写的告白信。 “秋秋,很高兴我们能出现在彼此的生命里,有时觉得相遇太晚,有时又觉得一切都那么恰到好处。” “老婆,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初次见面,你像是水中精灵一般出现在我眼前,是那么令人惊艳,那么令人心动。” “秋秋,不怕被你笑话,在遇见你之前,我曾觉得情爱是世间最没必要的存在,可在遇见你之后,其他都成了可有可无。” “老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都要在一起好不好?” “秋秋,你对我来说是像礼物一般的存在,谢谢你,我爱你。” …… 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从眼眶中砸落下来,在花瓣上晕开灿烂的印记,程方秋眼尾通红,指尖一寸寸掠过那些话语,还没看完,就被身后传来的开门声给打断了。 周应淮瞧见她哭得可怜兮兮的小脸,顾不上身后的布置会不会被她看见,三两步上前抹去她眼角的泪,焦急道:“怎么哭了?” “你写这些不就是想让我哭嘛,呜呜呜。”程方秋将手捏成拳头在他胸前砸了几拳,然后又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周应淮,我也好爱好爱你。” 见她哭,周应淮的眼睛也不禁红了起来,揽住她的腰,任由她发泄着,等她稍微冷静了一些,才柔声哄道:“傻瓜,我怎么会想让你哭?” 话毕,顿了两秒,然后才继续道:“这些你不在的日子里,我想了很多,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所以干脆就写了下来。” 其实更准确来说,是他不好意思把这些酸不溜秋的情话当面说给她听,再加上心里又盘算了今日的惊喜,所以便想着将其加进来。 没曾想,还没开始重头戏,就把她惹哭了。 周应淮眸中闪过一丝自责和懊恼,嗓音放得更加温柔:“乖,不哭了好不好?” 听他这么一说,原本止住的眼泪又差点儿决堤,她抽噎着一口狠狠咬在他肩膀上,可开咬上去,力道就自动松了大半,一是她舍不得,二是她看见了卫生间里面的场景。 “周应淮你从哪儿弄来的浴缸?” 程方秋睁大一双湿漉漉的桃花眼,惊喜又惊讶地将他往外推了推,往里面走去。 怀里骤然一空,周应淮不太适应地捏了捏掌心,然后追上去,解释道:“赵志高的一个堂哥他们厂生产这个,但是不对私人出售,我就跟上头申请了一下,给小洋楼这边一家一户按了一个,作为今年的新年福利。” 有那份研究在身,上头多少会卖他一个面子。 程方秋对于他的解释没太认真听,注意力都被卫生间里的布置给吸引了去。 正值山茶花盛开的季节,周应淮将庭院里他们先前种的全都给搬到了浴室来,绿叶红花,美不胜收,洗手台和地上还洒了不少花瓣,在角落里还点着小巧的蜡烛。 空气中飘着花香,在鼻尖不停地打转。 白色的浴缸里放满了热水,花瓣在里面缓慢漂浮,激起几不可察的小波浪,热气腾腾的薄雾升起,模糊了人的视线。 程方秋没想到周应淮居然还有这么浪漫的细胞,不禁回头瞅了他一眼,这一眼正巧看见他通红的耳尖。 她的唇角往上扬了扬,一边抬手去脱本就松垮挂在腰间的裤子,一边轻声问道:“你自己想的?” 见她脱衣服,周应淮赶紧伸出手将门关上,阻挡住门外的冷空气,然后轻咳一声,“嗯。” 应下后,又补充道:“还借鉴了秋秋你上次的点子。” 闻言,她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一床的花瓣,暗紫色的灯光,红白的情趣内衣,以及捆绑的布条…… 脸上的温度倏然飙升。 她将脱下来的裤子随手仍在洗手台上,随后继续弯腰将薄薄的布料脱下来,指尖不可控地触碰到一片湿润,那是刚才在楼下他惹的祸。 想到这儿,程方秋看着还傻傻站在门口的周应淮,没好气地将其团成一团砸在他脸上,“你再不过来,就滚出去。” 她都脱得只剩一件毛衣了,他都不懂她在暗示什么吗?真是白长了那么聪明的脑子了! 而且这一切还是他亲手布置的…… 程方秋气呼呼地不再看他,自顾自地将毛衣脱下来。 到此时,她浑身上下只着一件内衣,姣好的身躯全部露出来,白皙胜雪的肌肤泛着粉,饱满的胸脯因为恨铁不成钢而气愤得上下起伏着,再往下是盈盈一握的腰身,挺翘的臀瓣,幽深的小径,修长匀称的双腿。 每一处都十足的魅惑勾人。 她正想去解开暗扣,身后就猛然凑上来一具高大的身躯,他手指轻颤地抚上她的皓腕,然后灵活地先一步帮她解开。 束缚被解除,两个争先恐后地从里面跳出来,正巧被他接住。 程方秋身子一僵,下意识地往后缩,却是投怀送抱。 小白兔进了狼嘴,哪有生还的可能。 “真要我滚出去?” 是他木讷了,本以为她还在好奇他的布置,可没想到她竟是比他还猴急。 思及此,周应淮薄唇勾了勾,垂头咬住她后颈上的软肉,气息烫得她猛地一哆嗦,颤颤巍巍地抓紧他的手,可他手上动作没停,这样一来,就相当于两个人一起在把玩。 意识到这点,程方秋羞赧地咬住了下唇,嘴上却不服输,“那你愣着干什么?还是不是男人了?” “是不是男人,你不知道?你不清楚?”周应淮反剪住她的双手,将人往下压,然后从一旁的架子上将毛巾抽出来,扔进浴缸里打湿。 等待毛巾打湿的空隙,清脆的皮带解开的声音在室内响起,落进她耳中,就是一记重炮,让人不自觉地夹紧了双腿。 “我……”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让她大方承认,有些丢人,让她扭捏否认,又有些违心。 她干脆咬紧了牙,什么都不说。 “老婆,放松点儿。”周应淮拿起盆舀了半盆温水从她腰上浇灌下来,伴随着粗砺的手指清洗辗转,她双腿也开始打着颤。 就着没用完的水,他将自己清洗干净,然后用毛巾简单擦了擦,就将人抱进了浴缸里。 水花溅起,打湿了他未脱的上衣。 周应淮却毫不在意,就这么站在原地,两只手捏住衣服下摆用力往上提起,将其脱了下来。 这样的姿势,让那不可忽略的地方直愣愣地往她面前送了送,只差半寸的距离,就能和她的唇瓣相触。 程方秋看着“触目惊心”,水盈盈的漂亮桃花眼眨了又眨,口水咽进喉咙里,往后退了退。 刚脱下衣服的男人正巧看见这一幕,眉梢挑起,故意扭曲她的意思,轻笑道:“想吃?” 听见周应淮的话,程方秋顿住,缓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两个字的含义,气得双颊红透,愤愤朝着他泼了两捧水,“吃你个头!” 水珠砸在他结实的胸肌上,顺势往下滑,淌过块块分明的腹肌和人鱼线,然后尽数消失在黑色当中。 周应淮笑意加深,“也可以。” 三个字落下,大长腿一迈,径直挤进浴缸里,原本宽敞的空间瞬间被挤压,程方秋嫌弃地推了推他的胸膛,谁知下一秒就被他抓住机会扯进了怀里。 “你思想怎么这么龌龊?” 被圈进他怀里的同一时刻,屁股就被抵住,她抓住他的手臂想往上面逃,却被他按住腰身,往下狠狠一压。 随着水波的流动,程方秋唇边抑制不住地哼唧出声,指甲陷进他小臂上的肌肉。 身后也传来低沉的闷哼,男人的呼吸粗重,但也没忘了回她,“老婆,这叫情趣。” 沉沉的笑声像是带着钩子,让人欲罢不能。 在水中这是头一次,陌生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朝着她包围过来,根本就没法聚精会神地去思考,更别提回怼他了。 “先出去。”她娇嗔地摇着头,想扶着他站起来,但是浴缸放满了水,缸壁又滑,她根本找不到着力点,只能攀住他这根浮木。 “刚才不是还催我?” 周应淮一只手掐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擒住她的下巴,扭过她的头,热烈的吻狠厉地落下去,越来越重,就如同身下不断越溅越溅大的水花一样。 “老婆,你不知道这些天我有多想你,它又有多想你。” “好好感受,嗯?” “再说一遍你爱我,好不好?” 用最温柔的语气,干着最凶狠的事儿。 一朵朵红花在美人全身各处绽放。 一瓶又一瓶特意备在旁边的热水瓶被用光,他才把她捞起来,垂眸细细打量她的膝盖,见没有青紫,方才将吸满水的毛衣从浴缸里面拽出来,随手扔在脏衣篓里。 害怕她受凉,周应淮把人抱回卧室,就去了楼下重新烧了热水,灌了两个热水袋后,方才回床上抱着人睡。 只是睡着睡着,又忍不住不安分起来。 “你不累吗?”程方秋嘤嘤直哭,抵住他凑过来的脸。 “不累,你累的话,我来就行。” 周应淮哄了好久,才把她的手拿开,然后像是亲不够一样,逮住她的唇就亲个不停。 “……” 后面是怎么睡过去的,程方秋都不知道,再次醒来都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这个点周应淮还没下班,她在床上赖了一会儿床,才准备去洗漱,只是刚穿上拖鞋,往前走了没两步,就差点儿腿软栽倒在地,幸亏她有先见之明,扶住了床头柜。 在心里将周应淮骂了个狗血淋头,她才慢慢地尝试往前走。 这走着走着,就发现了房内多出的一个家具,眸光不禁一亮。 只见在靠近卧室阳台的位置,摆放着一个木制的梳妆台,精致俏丽,她第一眼就被惊艳到了,嘴角勾了勾,看在这个梳妆台的面子上,就勉强原谅周应淮昨晚的过分举动了吧。 只是看久了,她眉头不禁一蹙。 这个梳妆台的镜子怎么这么大?都快成半身镜了。 她站在床边都能清晰看见半个卧室,尤其是…… 脑海中灵光一闪,程方秋猛地看向身后的那张大床,看着看着就忍不住被气笑了,牙齿狠狠地咬住后槽牙,咬牙切齿地低声道:“怪不得昨天晚上周应淮时不时地就往这边看一眼!” 这哪是送给她的,明明是送给他自己的。 当初他就缠着她非要买个带镜子的梳妆台,她一直没同意,本以为他已经歇了心思,谁知道等她一走,他就火速给安排上了! 程方秋气得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周应淮的衣服将那面镜子给挡住,然后才出了卧室,走廊里昨天的布置还没撤,让人犹如置身花海。 看见这些,她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儿,洗漱好后,就下了楼,她从沪市带回来的东西都被整整齐齐地放在了餐桌上,她瞥见相机包,想到什么,从里面将相机拿出来,然后将周应淮精致准备的布置都给拍了一。 等照片洗出来,可以留作纪念。 等拍完,她简单吃了点儿东西,就躺在沙发上等周应淮回来,她要第一时间“兴师问罪”! 老虎不发威真当她是病猫啊! 第102章 镜子里的春色 冬天天黑得很早, 黄昏一闪而过,夜色渐渐笼罩了大地。 程方秋正准备起身去把灯打开,就听到门口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她立刻冲到玄关处, 双手环胸, 怒气冲冲地等待周应淮走进来。 门一打开,冷风呼啸着从外面钻进来, 吹起她颊边碎发,她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怎么站在这儿等我回来?”周应淮一进门就看见她的身子抖了抖, 连忙把门关上, 然后将手中提着的东西放在一旁的柜子上。 程方秋嘴角抽了抽, 她确实在等他, 但显然两人眼中的等待含义并不一样。 她正要兴师问罪, 就见他一脸疼惜地摘掉手套, 强硬地握住她的手感受了一下,紧接着剑眉顿时皱了起来, 视线在客厅里转悠一圈,然后道:“这么冷,怎么不烧炭盆?厨房炉子里我留了火。” 之前他也是这样,知道她格外怕冷, 出门前总会妥贴的准备好炭火, 好让她一起床就能有温暖的炭盆用。 想到这儿,又见他拉着她冰凉的手往他脖颈上贴, 程方秋故意板起来的脸瞬间破功, 心里的气恼也消散了大半,她下意识回答道:“我刚起床没多久,就没烧炭盆。” 话音落下, 程方秋就懊恼地闭了闭眼,她明明打着“教训”他的目的将他堵在玄关的,怎么就演变成这样了? 而且,就这么轻飘飘地将此事揭过,是不是太娇纵了他? 还没想明白,就见周应淮拥着她往沙发走去,然后把毯子披在她肩膀上,“我去烧炭盆,你就坐在这儿等着。” “哦哦。”程方秋被摁在沙发上坐下,懵愣地点头。 周应淮转而去玄关处拿了东西,一边往厨房走去,一边说道:“今天厂里发了元旦福利,二十个鸡蛋,一袋米,一小箱苹果,还有几张票,等会儿我削苹果给你吃?” “我要吃小块的。”程方秋将整个人都裹进毯子里,听着周应淮说这些琐碎事,心里滑过一阵暖流,嘴角也控制不住地往上扬。 “好。”周应淮含着笑意的应答声传来。 没多久,他端着炭盆回来了,拿帕子擦了擦手后,才从旁边环住她,先是摸了摸她的手,见没有刚才那么凉,方才安心,然后开口道:“想吃什么?” 他身上暖和,程方秋没忍住往他怀里蹭了蹭,“我什么都想吃。” 一听她这话,周应淮就知道她到现在没吃什么东西,沉吟两秒,提议道:“板栗炖鸡,再炒个醋溜白菜和番茄炒蛋?” 冬天来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再好不过了。 程方秋用力点了点头,凑到他唇边亲了亲,“辛苦老公了。” 她窝在他怀里,头发有些杂乱,整个人像是没长骨头的小猫崽子,可爱得不行,周应淮追着她亲了一会儿,才松开她,叮嘱道:“把身上烤暖和一点儿。” 她的唇经过昨晚没节制的蹂躏,本就红肿,现在更是娇艳欲滴,媚得厉害。 “嗯。” 等程方秋答应,周应淮才起身去厨房,她则美美地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烤着火,暗暗在心里想着,等吃完饭再问他梳妆台的事也不急。 鸡汤要炖的时间还挺长的,周应淮就先给她煮了一小碗面条垫垫肚子。 两人窝在沙发上,她给他讲沪市发生的事情,也说了曲长勋和梁彤珍,想问问他的意见。 “你觉得这件事我要不要问问我娘?” 听完她的话,周应淮就皱起了眉头,他没想到她只是走这一趟就能这么巧的撞上丈母娘的故人,而且还是两位。 想到这儿,他思考了两秒,还是把自己知道的信息说了出来,“我知道的也很少,都是从长辈口中得知。” “丁家那时候名气很大,我们家在京市都听说过丁家的大名。” “但是某次运动中丁家被熟人牵连,打上了坏分子的身份。” 说到这儿,周应淮搂紧了她,见她神色无异,才继续道:“那段时间对于丁家来说很黑暗,很痛苦,几乎有关人员全都死了,你娘和几个旁支的因为提前被送走,再加上年纪小,就没有被波及,但……”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是程方秋却明白。 就算没有亲眼见证,可一夕之间失去所有,换作是谁都不可能装作若无其事。 沪市的过去对于丁夕梅来说一半是幸福,一半是不幸。 或许再不提及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知道了,我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也不会跟娘提及。”程方秋眼眶有些发酸,便将脸埋进他肩颈当中。 她娘那时候才十几岁,简直不敢想象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周应淮没有说话,只是用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无声陪伴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她有些沙哑的声音传过来,“周应淮,我想喝鸡汤。” “好,我去看看好了没有。”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刚才的话题,轻松自在地吃完了晚饭,然后一起将楼梯和走廊收拾了一下,至于卫生间里的山茶花,则是由周应淮一趟趟搬回了院子里。 一通折腾下来,就到了晚上睡觉的时间,也是这个时候程方秋看见了窗边的梳妆台,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事。 她当即转身,眯起眼睛冲着周应淮问道:“谁准你买的?” 闻言,周应淮先是一愣,然后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轻咳一声道:“家里肥皂没了,我去百货商场买肥皂的时候,看见这个好看,就买回来了。” “肥皂没了,大门口的供销社不能买吗?非要跑那么远,去百货商场买?”程方秋呵呵一笑,毫不留情地戳穿他拙劣的谎言。 见她这样,周应淮知道是糊弄不过去了,连忙上前一步讨好般地抱住她腰,轻声唤道:“老婆……” 音调转来转去,撒娇意味十足。 “我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说过家里不能买这种梳妆台?”程方秋眸光一闪,伸出手去推他毛茸茸的大脑袋,但是他却跟狗皮膏药一样,怎么都甩不开,甚至听她语气重了两分,还抱得更紧了。 “老婆我错了,我不该先斩后奏,但是我是真的觉得这个好看,而且你之前的那个梳妆台不是不够用了吗?我就想着给你买个大一点儿的。” 他跟条大黄狗一样,只差摇尾巴来示好了。 程方秋也没真想怪罪他,毕竟东西买都买回来,也确实如他所说又大又好看。 除开大得有些离谱的镜子以外,她其实挺满意的。 但是有些事情就得立好家规,不然他总是搞这种先斩后奏的事情,总有一天要出现大问题。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冷声道:“咱们家谁说了算?” “当然是老婆。”他几乎没有犹豫,立马就回答了出来。 “那你趁着我不在做这种不顾我意愿的事情,是不是在阳奉阴违?其实你背地里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程方秋黑着脸,嗓音比外面的温度还低。 周应淮的心顿时就慌了,“我没有!老婆你相信我,你在我这儿永远是第一位……” “那你还干这事?”程方秋打断他解释的话,戳了戳他的肩膀,“以后要是再犯,就自己跪搓衣板去。” 闻言,周应淮就明白她这是不准备再追究的意思了,悬着的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他重重呼出一口气,“我就知道老婆最好了。” “知道就好。”程方秋勾了勾唇,拍了拍他的背。 “可是……” 他突然的停顿引起了她的好奇心,便追问了一句,然后就见他俯下身子凑到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听清他的话后,程方秋耳尖爬上一丝红晕,与此同时脑海中自动想象出那种场景,呼吸不禁乱了几分,她还在纠结,他已经将她打横抱起来,大步迈向了梳妆台的位置。 原先被她拿来挡住镜子的衣服被垫在她的屁股下,脚踝被握住,紧接着双腿被他抬起来放在了他肩膀上。 这一切都太过仓促,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生了,程方秋下意识地抬头去看镜子,就从里面瞧见了两具交缠在一起的身躯,以及他埋首在她光滑白皙的双腿中间…… 这一幕太过有冲击力,浑身的火气都被调动起来,又羞又烫。 一方面羞耻心不让她继续下去,另一方面则是完全相反。 两方力量在不断拉扯,就在这个时候,她耳边再次响起他的声音:“怎么样?是不是很……” 程方秋急忙捂住他的嘴,避免他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 周应淮倒没再出声,可却一寸寸入侵,让她也说不了话。 经此一遭,她再也没脸提及有关梳妆台的事情。 * 好在照相馆放了她三天假,不然她还真的上不了班,在家里躺了两天,她才有精力去找徐琪琪,把从沪市带回来的特产给她。 “秋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徐琪琪赶紧把程方秋迎进门,“瞧我粗心的,咱们两家离这么近,我居然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程方秋把东西递给她,闻言,轻咳一声才道:“我没出门,你当然不知道我回来了,我本来想一回来就找你的,但是坐火车太累了,就多休息了两天。” 到底是因为坐火车太累了,还是坐别的什么太累了,这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程方秋不想再就着这个话题聊,就转移了话题:“过两天就是元旦了,你和你老公准备怎么过?” “回我婆家吃个团圆饭,我婆婆前两天就打电话叫我们了。”徐琪琪去厨房给程方秋倒了杯热茶,两人坐在沙发上聊天,“你们呢?” “应该回乡下陪我爹娘他们吧。”算起来程学峻也要放元旦假期了,正好坐车一起回去。 徐琪琪点点头,想到什么,冲程方秋挤眉弄眼了一番,“芳萍和袁锋成了,两人最近可腻歪了。” “真的?”程方秋瞪大眼睛,由衷为他们高兴。 袁锋长相清俊,性格温柔,有体面的工作,父母还都是单位的小领导,杜芳萍和他谈对象,不吃亏,重要的是她喜欢! “真的,芳萍给我打电话说的,还说抽时间请我们吃饭。”徐琪琪嘿嘿一笑,“我可得狠狠宰她一顿。” 程方秋也笑:“我也给她带沪市特产了,到时候正好给她。” 不知不觉中聊到了常彦安下班,徐琪琪就留她吃饭,还让常彦安去把周应淮叫了过来。 吃完饭有些撑,两人散了一圈步方才回家,一到家桌上的电话就响了,周应淮去接的,没多久又叫了她:“找你的。” 这个点会是谁呢? “喂?” “秋秋,是我丁玉枝。” “玉枝姐?”程方秋是真的有些惊讶,语调都有些拔高。 丁玉枝声音则更大,甚至有些激动,“秋秋,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听出她语气的不一般,程方秋都有些紧张起来。 “你还记不记你在交流大会上得到的那些奖品?原来那是全国摄影协会举办的隐形考试,前几名就有机会被录取,然后调去京市,沪市,广市,津市这些大城市工作,参与全国各地风土人情采样的新项目!” 听见这话,程方秋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就连呼吸都急促了两分。 “还有,我听我主管说,这两天会有大人物过来荣州视察,顺便找附近几个省在摄影大会表现优异的摄影师谈话,我猜估计就是录取的事情了。” “秋秋你得了那么多奖品,你肯定能被录取的啊。” 丁玉枝的话犹如一记重雷砸在心头,程方秋握住话筒的手都抖了抖,还是周应淮帮忙扶了一下,她才回过神,跟丁玉枝道谢,又聊了几句后,方才挂了电话。 “周应淮!” 程方秋高兴地差点儿蹦起来,她扑过去抱住他,心情十分复杂。 想当初她去红梦照相馆上班只是为了近距离接触这个年代的照相机和其他设备,完全就是抱着咸鱼躺平的心态上着班,但是后来渐渐的,被李涛远他们身上那种对工作的热爱,对照相馆的看重所影响,她竟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想法。 每天上班都认真对待,诚心教他们拍摄技巧…… 直到现在有可能加入这个年代我国对摄影最为认可的协会,成为其中的一员,她才算真正明白过来,她是这么喜欢往上爬的感觉。 她想跟前世一样,在摄影的世界里留下她的名字。 “我老婆好厉害。”周应淮眉眼弯弯,毫不吝啬夸奖。 程方秋笑得愉悦,搂住他的脖颈咯咯笑个不停,谦虚道:“没到最后,还不能确定结果,现在只是猜测。” 但估计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周应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那就等通知吧。” 程方秋点点头。 假期结束,程方秋去了红梦照相馆上班,刚进门就被团团围住,缠着她要她说沪市有关的事情,她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用词夸张幽默,逗得几个人笑得合不拢嘴。 只是年底来照相馆拍照的人越来越多,再加上承包权一事,红梦照相馆的名气是彻底回春,几人没能聊多久,就被迫在岗位上就位。 快下班的时候,总算是没什么人了,程方秋就想借暗室把自己用相机拍的照片洗出来,看看效果。 “秋秋你还会洗照片?”李涛远有些惊讶。 “就会点儿皮毛,还是要熊师傅来。”程方秋差点儿忘了这茬,赶紧找补。 熊放常年待在暗室,性子有些内敛,但是面对程方秋这个出色的后辈,却很有耐心,“那你跟我上来,我教教你。” “好!”程方秋眸光一亮,连忙屁颠屁颠跟在熊放后面上了二楼。 “秋秋这是往全能方向在发展啊,但是洗照片可不简单。”孙红燕感叹了一句,她见过熊放洗照片,一样的动作要来好几遍,枯燥又无聊,真不知道程方秋能坚持几天。 “这是好事。” 李涛远就喜欢这么努力的年轻人,他摩拳擦掌,也想跟程方秋学习,做到全面开花,可一想到拍照技术都还没真正学到位,便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自此,每天快下班的时候,程方秋都会跟着熊放泡在暗室,当然这是后话了。 没两天,照相馆就放了元旦的假,程方秋带着单位福利回了家,就发现程学峻已经从学校回来了,两姐弟时隔半个多月再见,分外想念。 尤其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发育得很快,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程学峻已经比她高出了半个脑袋。 “长得高才能更好地保护我姐。” “这嘴是抹了蜜是吧?”程方秋嘴上很是嫌弃,但是眸中却满是笑意。 第二天三人坐上了回村的车,节假日车站很挤,但好在他们有先见之明,比平时提前到了半个小时,成功抢到了座位。 到村子里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好在带了手电筒,不至于摸着黑回家。 程保宽和丁夕梅还没睡,两夫妻正坐在堂屋里烤火,听到有人敲门,程保宽没让丁夕梅动,而是自己走到门口问了一句:“谁呀?” 三人早就商量好了,程方秋笑了笑,掐着嗓音喊道:“你猜?” “你是哪家的小屁孩,跑我们家来装神弄鬼了,明天我就告诉你爹娘去!” 程保宽皱起眉头,故作凶巴巴地教训了几句,“快回家去。” 她爹还怪可爱的,程方秋压下笑意,继续阴阳怪气地说道,“我是你家的小屁孩啊,这里就是我家,快开门,我要回家。” 程保宽只觉得门外的小孩难缠的很,正要再说些什么,就见丁夕梅从堂屋里小跑着出来,上前要开远门,他连忙阻止,“媳妇儿开不得。” 乡下地方虽说这么多年都没出过大事,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现在家庭幸福美满,赌不起。 丁夕梅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傻啊,这是咱闺女!” 程保宽愣住,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外面响起了程方秋放肆的笑声,他才明白过来这是被亲女儿逗弄了。 他一张脸臊得通红,松开手,让丁夕梅把院门打开。 一开门,就瞧见闺女和儿子站在门口,捂着肚子笑,而一向清冷的女婿这会儿脸上也带着笑意。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程方秋冲上前给了丁夕梅和程保宽一人一个熊抱。 “你这丫头,把你爹吓一跳。”程保宽挠了挠后脑勺,憨厚地笑了出来。 “都是程学峻的主意。”程方秋眼珠子转了转,想也没想地就把锅甩了出去。 程学峻:“……” 看着幼稚的程方秋,程保宽作势撸了撸袖子,就要上前教训程学峻,后者有苦难言,提着行李往堂屋里跑,“爹,你敢不敢睁开眼睛看看真相!” “别整这些没用。”程保宽也不是真的要打人,抓住程学峻拍了拍他的后背,就将人松开了。 丁夕梅无奈地看着眼前的闹剧,点了点程方秋的鼻尖,“你个小滑头。” “哎呀,快进门,冷死了。”程方秋一边拥住丁夕梅的肩膀,往堂屋走,一边回头交代道:“周应淮把门锁上。” “好。”周应淮在后面收尾。 “天气冷了,回来一趟不容易,偏偏你们愿意折腾。”丁夕梅拿出村里种的橘子,放到架子上给他们一人烤了一个。 程方秋取下毛茸茸的围巾和手套,伸出手在炭盆上烤了烤,笑道:“我想我爹娘了,再怎么折腾,也要回来。” 她这话比炭盆还让人感到温暖。 丁夕梅眉眼舒展开来,漂亮的桃花眼亮了亮,“有你这句话,娘这心里就满足了。” “那怎么能行,我还给你们带了很多东西呢。”程方秋指了指桌子上满满当当的东西,“我这次不是去沪市出差了吗?买了很多好吃的回来。” 听到沪市两个字,丁夕梅身子一僵,还没想好怎么回,就听见程方秋转移了话题,“这橘子都没黄,是不是特别酸?” “不酸,爹给你剥一个。”程保宽一边说着,一边在丁夕梅旁边坐下,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拿一个橘子给我。” 丁夕梅抬头对上程保宽盛满笑意的眼睛,也缓缓笑了笑,从竹筐里拿出一个橘子递给他。 “今年村里的橘子都是这样的,没往年长得好看,但特别甜。”程保宽快速剥了一个橘子塞到程方秋手里,然后又剥了一个给丁夕梅。 “烤橘子也好吃,学峻小时候最喜欢了。” “应淮你也尝尝。” 一家人围在炭盆前吃橘子,烤火,悠闲又自在。 程方秋看着丁夕梅没什么异样的面色方才松了口气,她刚才嘴快顺口就说了出来,现在想起来真后悔。 同时也确定了不把在沪市发生的事,遇见的人告诉她。 第103章 元旦 夜色渐深, 厨房烧了热水,一家人洗漱后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程方秋坐在床边,肩膀上披着棉衣, 等了没多久门口就传来了响动, 周应淮端着洗脚盆走了进来, 然后将门关上。 一股淡淡的药草香瞬间在屋内蔓延开来。 “烫不烫?” “我试了水温,刚刚好。” 她这才放心地把脚放进水中, 温暖的热水从四面八方裹挟而来,她有些不适应地往回缩了缩, 在水面停留了片刻, 才重新放进去。 周应淮拿了毛巾回来, 便在她跟前蹲下, 撸起袖子, 深处大掌握住她的脚踝, 在她的脚背上轻轻摩挲。 由于常年跟机器打交道,他的指腹不可避免地生出了些许薄茧, 在皮肤上游走时会产生阵阵酥痒。 程方秋有些受不住地躲了一下,又被他抓住,强硬地按在水中,“别躲。” “痒。”她轻声嘟囔了一句, 但还是乖乖地任由他动作。 洗脚盆里放的是昨天晚上徐琪琪送来的药草包, 说是她婆婆在荣州有名的老中医那里开的,对体弱体虚, 痛经, 手冷脚冷等毛病特别有效。 昨天没来得及用,就拿了两包带回来,如果效果不错的话, 她准备专门带丁夕梅去找那个老中医看看,调理调理身体。 “那我轻点儿,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这话就是他以后会一直帮她洗脚。 程方秋长睫颤了颤,垂眸去看他,他个子高,就算半蹲着,两人高度也差不多。 周应淮垂着头,从她这个角度能清晰看见他的发顶,顺着往下是一截脖颈以及宽厚的肩膀,光是看着就觉得安全感十足。 看着看着,她的嘴角就控制不住地往上扬了扬。 “你先泡一会儿,等水冷了,我再去倒水。” 听见他说话,程方秋愣了两秒,然后瞬间收回盯着他看的视线,但还是被周应淮给抓包了。 “看什么?” 耳边响起他的低笑声,程方秋脸上浮现两朵红晕,梗着脖子道:“我看我男人怎么了?不让看啊?” 周应淮直起身子,两人的身量瞬间调转,他比她高了一大截,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倏然半俯下身子,凑到她跟前,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鼻尖,比方才更痒。 “当然让看,老婆想看多久都可以。” 低沉的嗓音微微拖长,带着一点儿吊儿郎当的散漫,像是山间雪松,撩拨得整个人发麻发烫。 程方秋咽了咽口水,红着脸伸出手将他推远,懒声撒娇道:“读报纸给我听。” “好。”周应淮顺势转身去了桌前,从包裹里翻出今早还没来得看的报纸,回到她身边,刚靠近,她就挤了进来,将头靠在他大腿上。 他读文章的时候嗓音放得不重不轻,刚刚好,音色清润纯正,带着一点点京腔的普通话,别有一番魅力,程方秋很喜欢。 只是听了没多久,困意袭来,她没忍住打了个哈欠,随后努力睁开眼睛,想把最后一点儿内容听完,但最终还是在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周应淮读完一篇,正想问她还想不想听,一垂眸就瞧见了她香甜的睡颜,呼吸均匀,乌黑的长发铺在他的腿上,衬得她那张脸越发白皙动人。 他没忍住捏了捏,柔软的触感落入掌心,让他勾起唇角。 她好像比之前长了一些肉,变得更加可爱了。 “别捏我……”程方秋莹润饱满的唇瓣动了动,好看的眉毛皱成一团,像是对他的行为表达不满。 周应淮便收回了手,小心翼翼起身,先给她擦干净脚,把人抱到床上盖好被子,方才端起洗脚盆去外面倒水。 乡村的夜晚比白日的时候要冷很多,回来时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一丝凉气,他脱掉外套,等暖和了一些,方才关灯钻进被子里,她最近睡得都很熟,没被他的动静吵醒。 周应淮搂住她的腰身,将人揽进怀里。 一夜无梦,隔天一大早外面就响起了断断续续的鞭炮声,这时候虽然穷,但是对于过节还是很舍得的,讲究的就是一个喜气。 程方秋被吵醒,微微皱起眉头,用手掌遮住眼睛,挡住窗外洒进来的晨光,等缓过来后,才揉了揉眼睛,抬头朝着身边的人看过去。 他也才醒,睡眼惺忪,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上,他懒洋洋地勾起唇角,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元旦快乐。” “元旦快乐。”程方秋笑着抱紧他的腰。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才起床。 等到了厨房就发现程保宽已经起来了,正坐在灶台后面烧火。 “我亲爱的爹爹,元旦快乐。”程方秋跑过去,笑嘻嘻地说了句祝福语,程保宽被她肉麻的话逗得又是臊又是开心,“秋秋,元旦快乐。” 话毕,又道:“那边的热水瓶里有热水,你们先用,我去叫你们娘,还有学峻起来。” “行。” 程保宽路过周应淮的时候,后者也道:“元旦快乐。” “好好好,元旦快乐。”程保宽脸上的笑意加深,拍了拍周应淮的肩膀,就走出了厨房。 没多久丁夕梅和程学峻陆续起床,各自祝福和洗漱后,就准备先把鞭炮给放了,他们两口子昨天特意去公社的供销社买的,就为了庆元旦。 大红色的鞭炮在院外的道路上铺成长条,还有方方正正的鞭炮混杂在其中,等全部弄好后,周应淮和程保宽分别擦燃火柴,将引线给点燃,然后飞快地跑到院子门口,没一会儿噼里啪啦的响声就响彻天际。 程方秋躲在周应淮身后,捂着耳朵,笑得一脸灿烂。 鞭炮带来的喧嚣欢乐停下,一家人才往屋里走。 按照本省的习俗,这些红纸得留几天再打扫,这叫留福气。 元旦佳节南北方在吃食方面有些差异,南方吃汤圆较多,北方吃饺子较多,周应淮说入乡随俗,跟着他们吃汤圆,但是丁夕梅却坚持要给他包饺子吃,于是一家人开始分工协作,包饺子的包饺子,揉汤圆的揉汤圆。 程方秋对这两样都不太擅长,一会儿在这边学一学,一会儿在另一边学一学,来回跑也不嫌麻烦。 程保宽和程学峻则在后院杀鸡,准备炖个鸡汤。 大伯家前两天做了豆腐,给他们家送了好几块来,正好可以和村里这次元旦一家分的一条大草鱼做成一道菜,再炒道土豆丝和大白菜,一桌好菜就齐了。 “祝我们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干杯。” “干杯。” 有了程方秋的带头,大家纷纷举杯,杯盏碰撞的声音响起。 吃完饭程学峻去找以前的同学们玩,程方秋和周应淮则去了公社给京市那边打个电话,节假日周父周母都休假在家,很快就接通了。 “爸妈,元旦快乐。” “元旦快乐。” 这种时候被记挂着,再送上一句祝福比什么都暖心,刘苏荷都快笑得合不拢嘴了,跟程方秋聊了很久的家常话。 程方秋想到什么,笑着问道:“应臣呢?他学校放假了吗?” “放了,但就放两天,后天就要回学校读书了。”听她提到这个,刘苏荷先是笑着点点头,然后又道:“真是儿大不中留,这小子在军校里谈了个对象,早上吃完饭就跑了。” “谈对象了?”程方秋心里一咯噔,有些好奇周应臣谈的是邓清晚,还是凌枝。 “对啊,他一开始还不肯说,我逼问了两句才肯说。”刘苏荷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对周应淮的些许不满,“两个人都是军校的,有共同语言,我挺赞成的。” 对于小叔子的婚恋,她这个当嫂子的不好插嘴,所以只是笑,并没有发表意见。 “就是不知道过年的时候,他会不会把人姑娘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刘苏荷又念叨了一句,才转移话题问起他们的放假时间。 “估计要一月底了。”每年都是那几天,所以周应淮便回答了。 “记得提前写报告,带秋秋回来。” 几乎每次打电话,刘苏荷都要叮嘱好几遍,周应淮和程方秋都已经习惯了,应好后,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才挂了电话。 回去的路上,刚骑车走了没多久,隔老远就听见一阵汽车的轰鸣声。 周应淮提前调转车头往旁边避了避,过了一会儿就看见一辆黑色的轿车从身旁疾驰而过,激起一阵尘土,程方秋口鼻都埋在围巾里倒是没什么事情,倒是周应淮,就算早有准备,还是被呛得咳了几声。 “没事吧?”程方秋等尘土散去,连忙问了一句。 “没事。”周应淮摇了摇头,视线落在前方,将车骑得又稳又快。 程方秋松了口气,也看向前面的路,没忍住嘀咕了一句:“哪来的车?” 乡下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小轿车,上次还是机械厂派车来接周应淮,今天这是? “不知道,但看方向是往咱们村去的。” “是吗?” 程方秋耸了耸肩,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不管是不是往他们村去的,没多久就能从好事者嘴里听到答案,原因无他,日子太无聊了,但凡有件平常不会发生的事情出现,都会引起大家的注意。 只是没想到这辆车去的不仅仅是他们村,更是他们家。 刚骑上家门口那条道,隔老远就看见了聚集在门口的村民们,再就是不远处的黑色小轿车。 程方秋眼珠子瞪大,赶紧拍了拍周应淮的腰,“骑快点儿。” “嗯。”不用她说,周应淮也加快了速度。 他们可没收到任何消息,今天会有客人上门,出门时丁夕梅他们也没提过,那就说明对方是不请自来,或者是省城里出了什么事…… “麻烦让一让。”程方秋从自行车上下来,拨开人群往里走。 有人眼尖看见她,眸光亮了亮,“方秋啊,这里面的人是你们领导吗?那长相,那气质,可真不得了。” “开着小轿车来的,不是领导是谁啊?还提了大包小包的,一看就是高档货。” “啧啧,真羡慕程老二两口子,这女儿女婿都有出息!” 程方秋干笑两声,顶着满头问号看了一眼周应淮,后者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情,他们便只能先暂时压下好奇心,转而快步进门。 由于家里有客人,院中大门虚掩着,他们一推就开了,将自行车推进去,又把院子门给锁上,程方秋和周应淮才直奔堂屋。 屋内坐着两个人,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礼品盒,甚至多到放不下,只能堆在地上。 程方秋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就看向了坐在主位的程保宽,轻声喊了一句:“爹?” 程保宽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直到程方秋再喊了一声,他才有所动作,看向了她,“你们回来了?” “嗯,刚回来。”程方秋回答完,就看向了另一边坐着的中年男人,他穿着得体,身形矮胖,对上她的视线,还站起来冲着她憨厚一笑。 人看着挺不错的,就是怎么看也跟有长相,有气质挂不上钩啊。 程方秋礼貌性地回笑一下,率先开口问道:“您是?” “我是省文化局的司机,是给领导开车的。”她刚问出口,他就回答了。 程方秋上前和他握了握手,脑子转得飞快,这样一来,就说明真正的客人不是他,而且,他是文化局的司机,那就代表着那位领导也是文化局的,至少也跟文化局有关。 想到这儿,程方秋快速在周围看了一圈,这才发现丁夕梅不在,她眉头轻皱,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底蔓延开来。 “秋秋。”听到喊声,程方秋回头看向程保宽,后者的脸色不是很好,甚至可以用难看来形容。 “娘在厨房?我去看看。”程方秋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直接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我跟你一起去。” 程保宽几乎是同一时间站起来,显然早有这种想法,只是碍于丁夕梅的叮嘱,才一直坐在原地,但他实在受不了了,毕竟谁能放心自己媳妇儿跟一个陌生男人单独待那么久?更何况对方还是…… 每一秒对于他来说都是煎熬。 现在刚好借着秋秋,一起去看看,就算到时候她生气了,有秋秋在,她也不会太过怪罪于他。 两人刚要出堂屋,就看见院子里多了一个人。 “是你。”只是一眼程方秋就认出了对方的脸。 廖贤勇,跟在曲长勋身边的秘书。 那这次来的人就显而易见了。 “程同志,好久不见。”廖贤勇冲着程方秋点了点头,脸上笑容依旧不变,“您在交流大会上表现优异,我们领导这次是专门来邀请你加入国家摄影协会的。” 程方秋呵呵一笑,这借口也太过拙劣了,先不说以曲长勋的职位,亲自来邀请她合不合理?就单说今天是元旦佳节,各单位都放假休息了,他们利用公事追到她老家找她合不合适? 显然是不合理,不合适的! 真当她是傻子不成?而且当初她跟曲长勋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承认,把态度摆得很清楚,但他还是大老远跑过来找到她家,完全没有尊重她的意愿! 更何况她都已经决定把沪市的事情埋藏在心底了,曲长勋来这一趟简直是在拆她台,故意跟她作对。 程方秋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她深呼吸几次都没能压住心中的怒火,看也不看廖贤勇一眼,直接冲向厨房。 廖贤勇往前走了两步想去拦,“程同志。” 话音未落,他就被周应淮给挡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程方秋大力推开了门。 里面的人没想到会有人突然闯进来,一时之间都有些懵愣,曲长勋伸出来要帮丁夕梅擦眼泪的手也僵在半空中,好半晌才想收回,只是还没来得及,就见一个沙包般大的拳头砸了过来。 “我草泥马的,敢欺负我媳妇儿?” “你这脏手不要了,我就帮你剁了,免得碰东碰西,碰到别人媳妇儿身上去了。” 程保宽常年干农活,力大无穷,一拳下去就见了血。 “领导!”廖贤勇一双眼睛瞪得老大,这么多年他就没见过谁敢冲曲长勋动手,别说动手了,就连大声说话都没几个人敢。 曲长勋身处这个位置,就注定了他是养尊处优,受众人追捧的。 可眼下这个乡下糙汉子不仅把曲长勋打了,甚至还出口辱骂了不知道多少句! “爹?”程方秋也吓傻了,她这还是头一次见程保宽动手打人,说不震惊是假的,更何况他平常对人都是七分笑脸,很少跟人起冲突,现在骂得这么脏,简直打破了她的认知。 “爹没事。”程保宽揪住曲长勋胸前的衣襟,抽空回了一句,面上满是凶狠,他是个粗人,没什么文化,在外始终谨记自家媳妇儿说的和气生财,所以从不在外惹事。 但是乡下汉子有一条底线,那就是自家婆娘! 谁敢动他媳妇儿,就是跟他宣战,保护不了妻子,还不如一头撞死强。 “我没事,他没欺负我,也没碰我。”丁夕梅从惊吓中回过神,赶紧上前拉了一把程保宽的胳膊,可罕见的是居然没拉动,“快松手啊。” 直到听到她后面这句话,程保宽才勉强松开手,紧跟着他就被丁夕梅给拉到了身后。 丁夕梅抹了一把脸,然后才去看曲长勋嘴角的伤,程保宽那一拳是下了死手的,她呐呐道:“我男人他不是故意的。” 闻言,曲长勋整理衣领的动作一顿,“我男人”三个字像是针扎一样在他心里留下密密麻麻的小孔,比嘴角的伤还要疼上百倍千倍。 他的视线落在丁夕梅牢牢将程保宽护在身后的小动作上,更觉心尖苦涩。 “阿婉,你放心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会追究他……” 曲长勋话还没说完,就被程保宽打断:“你想追究什么?我还没追究你呢!我媳妇儿进去前什么事都没有,现在就哭了。” 听见这话,曲长勋一顿,眸中闪过一丝愧疚,他没想把她弄哭,可两人见面总避免不了提及往事。 程方秋上前挡在丁夕梅和程保宽前面,抬起头直视曲长勋,“曲同志,这里是我家,廖同志说你们是来跟我谈事情的,那就不要把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 “抱歉,我……”曲长勋知道自己来这一趟很唐突,可是他没办法,那天之后他纠结痛苦许久,饱受折磨,他也想过当作这一切从未发生过,不去打扰她如今的生活。 可是行走在黑暗中的旅人,见过希望的光后,让他如何能放过? 而且当年他们分开是迫不得已,是命运弄人的错过,他从未放弃过她。 如果不亲自再问问她,他这辈子都难以安心。 “秋秋,这是你曲叔叔。”丁夕梅不愿见到争锋相对的场面,犹豫再三,她还是上前握住了程方秋的手,解释道:“他和我以前是……” 说到这儿,她停顿了两秒才说:“很好的朋友。” 曲长勋听到这个答案,手渐渐握成拳头。 “娘?”程方秋蹙起眉头,有些不理解,眼中也随之闪过一丝迷茫。 “你们在沪市发生的事情我都听他说了,他看见你,不顺着蛛丝马迹找过来,就不是他了。”丁夕梅勉强一笑。 听到她还对自己的脾气了如指掌,曲长勋也跟着笑了笑,刚勾起唇角,就察觉到两道如刀子一般的视线射向了他,一道来自程方秋,另一道则来自程保宽。 这两父女都是如出一辙的对他不待见。 “对于过去,我不想过多提及,所以这么多年除了你爹,我谁也没告诉过。”丁夕梅继续往下说,“娘以前没跟你说过,现在说也不知道迟不迟。” 这种自揭伤疤的诉说,让程方秋心疼不已,“娘你不想说就不说,反正都过去了。” “还是说一说吧。” 丁夕梅看向曲长勋,脑海中闪过当年的一幕幕,每一个场面都是那么清晰,但又好像有些模糊。 当年她被父母以外出探亲的名义送出沪市,直到一个多星期之后她才察觉到不对劲,一番逼问下,才得知事情真相,本想立马回沪市,可亲戚拿出的一封亲笔信却硬生生打消了她的念头。 她是父母唯一的孩子,也是父母拼尽全力才送出城的希望。 她不能回去送死,她得按照双亲的遗愿好好活下去。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断了和沪市所有的联系,包括亲人,好友,以及当时的爱人。 她从没有后悔过当时的决定,也没有后悔过嫁给程保宽,但是心里还是会对他们有所愧疚,再加上那段时间的记忆太过痛苦,她一直将一切封存在内心最深处,要不是曲长勋的突然到来,她没想过再提旧事。 这是一种变相的残忍。 第104章 选择 丁夕梅说完一切, 眼角的泪花再次翻滚,她深吸一口气才勉强控制住情绪。 “阿婉……” 直到这个时候,曲长勋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自私, 他明知道沪市的一切对她来说有多么痛苦, 却还是借着昔日情谊强硬闯入她如今美满幸福的生活。 “这么多年我一直想当面跟你说声对不起。”丁夕梅唇边蔓延开一抹苦笑, “今天也算是如愿了。” “我不想听你的道歉,你也不需要跟我道歉。” 曲长勋上前一步, 情绪难得激动,眼眶也微微泛红, “我明白的, 当年你是怕连累我, 所以才选择独自承受, 可我从来就不在意这些, 我在意的只有我爱的人, 要不然也不会找了你那么多年,直到查到你的……” 如果不是她当年故意留下了一个足以以假乱真的死讯, 他根本就不会放弃找她。 他甚至还在沪市为她立了衣冠冢。 想到这儿,曲长勋哽咽出声,顿了两秒才继续道:“阿婉,我的心里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人, 错过这么多年, 我不想再继续错下去了,你愿不愿意跟我回沪市?” 这话一出,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约而同地全都看向了丁夕梅。 通过两人的话,大家都大概搞清楚了他们之间的纠葛,觉得造化弄人的同时, 又不免惋惜,如果丁家没有出事,他们该是多么羡煞旁人的一对璧人。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也不可能时光倒流,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夕梅。” 没人比程保宽更理解丁夕梅当年受的苦楚,刚认识的时候,她日日以泪洗面,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整个人身上就没有一丝活气。 可就算是这样,也掩盖不住她的美貌和才华。 她和村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不受控制地被吸引,跟其他后生一样,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她。 可那些人嘴里说着喜欢她,却在背地里肆意诋毁着她的名声,欺负她的人,说她可能是坏分子,是资本家的大小姐,不配在他们村生活,也不配吃喝他们村的粮食和水…… 他看不下去,不顾旁人的看法,每次都冲上前保护她,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在某一天竟然当着她的面说要娶她,这样那些人就再也没有资格说出那些话了。 可等话说出口,他才后知后觉这是犯了大忌,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根里。 因为每一个对她说出这种话的男人,都会被她列进敬而远之的范围内。 他又羞又后悔,但是却没想到她居然答应了,还跟他坦白了一切,说了自己的身世,也说了她曾经谈过一个青梅竹马的对象。 他爱她,他不在乎这一切。 他只知道她从此以后是她媳妇儿,他要对她好。 他心里十分清楚,当年如果不是她落了难,以他的条件根本就配不上那般优秀漂亮的她。 程保宽握紧身侧的拳头,抬起眼睛看向不远处的曲长勋,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曲长勋各方面都比他强上不止一星半点儿,现在专门找到这儿,要带她走,甚至还为了她从未婚娶。 两人年少时又彼此深爱着…… 程保宽眼中闪过几分自卑和不安,心中情绪十分复杂。 一方面,他是个粗人,从小到大就知道媳妇儿是要跟着自己过一辈子的,可另一方面,因为见证过她的苦楚,所以他更想她能过得好。 最重要的是,他见不得她左右为难。 纠结片刻,程保宽眼一闭,心一横,“夕梅,我尊重你的选择。” 这话还有一层含义,那就是不管她怎么选,他都不会怪她! “爹!”程方秋震惊地瞪大眼睛,她原本还以为她爹不管怎么样都会拦着她娘不让她走,可转念一想,又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那她娘呢?她娘会怎么选? 私心里她是想她娘留下的,所以想张口劝一劝,可是理智很快拦住了她。 不管怎么样,她娘首先是丁夕梅,亦或者是丁婉,才是她的母亲,他的妻子…… 她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应该得到尊重。 短短的几秒钟却像是度过了一个世纪,丁夕梅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双目赤红,在一众震惊的目光中,狠狠给了程保宽一巴掌。 “尊重?谁要你的尊重了?” 程保宽被打蒙了,捂着脸小心翼翼地看向她,“我……” “你先闭嘴。”不然她是真的会忍不住再给他一巴掌。 呵斥住程保宽后,丁夕梅扭头看向曲长勋,她语带愧疚,但是语气却很坚定:“我不想跟你走。” 闻言曲长勋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其实在丁夕梅动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了答案,毕竟她是一个多么温柔的人,不是特别气愤的情况下,她怎么可能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人? 心里泛起翻江倒海的疼痛,他痛恨老天的不公,让他错失爱人二十几年的光阴,以至于什么都变了。 都说时间是一份良药,可是为什么他却觉得是一份毒药。 对于他来说,世间最痛的事情莫过于丁婉当着曲长勋的面,选择了另外一个男人。 丁婉不要曲长勋了。 意识到这点,曲长勋慌忙想开口挽留,可是在看见她眼中的情绪后,他倏然产生了一种无论说什么都是无用功的感觉。 场面一时之间陷入诡异的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曲长勋哑声道:“我知道了。” 说到这儿,顿了顿,他又道:“元旦快乐,我们就先不打扰了。” 话毕,曲长勋再不敢多看丁夕梅一眼,他快步朝着门外走去,期间没有任何人说话,这也就代表着她没有留他。 廖贤勇和司机见曲长勋离开,他们两人也紧跟着走了出去。 没多久,就听见了外面响起了汽车的引擎声,并渐行渐远。 他们走后,屋内只剩下了自家人,程方秋很有眼力见地拉着周应淮往外走,把空间单独留给丁夕梅和程保宽。 等走到外面大道上,程方秋有些垂头丧气,“娘还是知道这事了。” 她叹了一口气,抿唇道:“我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该瞒着她?” 周应淮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就算你提前告知,情况也不会比现在好多少。” 而且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提前预料到曲长勋会千里迢迢从沪市赶过来。 程方秋点头,现在再去纠结这件事没有任何意义,她便暂时压住,没有再去想,而是担忧地看了一眼自家的方向,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忍不住唏嘘道:“我都不知道他们身上还有这样的故事。” 这件事要说谁对谁错,说不出来,只能说是人生无常。 做小辈的没办法插手,只能他们自己解决。 两人在外面转悠了好大一圈,撞见正往家走的程学峻,才决定回家看看。 等到家后,就发现屋内一切如常,丁夕梅和程保宽已经调整好情绪,两人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饭的食材。 乍一看觉得跟往常无异,但是只要细看就会发现程保宽左右两边脸都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行为举止间也比平日要殷勤得多。 程方秋暗暗松了口气,唇角也往上勾了勾,凑到丁夕梅身边甜甜地喊了声娘。 丁夕梅抬眸看了她一眼,唇边扬着淡淡的笑。 两人正要说些什么,就听到那边响起了程学峻惊讶的喊声:“爹!你这脸是咋了?谁打你了?” 闻言,丁夕梅冷哼一声,程保宽便捂着脸往旁边躲了躲,压低声音解释道:“没有,刚才烧火,被火烤红的。” 这臭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往他心口上戳吗? “我看着不像啊。”程学峻担心得不行,还要追问,就被周应淮给拉住了,“我看着就是火烤的,学峻你和我一起去后院再多拿些碳,你姐昨天晚上喊冷,我给她烧个炭盆。” “哦哦好。”程学峻是个心大的,三言两句就被勾走了注意力。 两人往后院走去,厨房里剩下程方秋,丁夕梅和程保宽三个人。 “您打的?”程方秋看着程保宽脸上的红印,差点儿不厚道地笑出声。 程保宽见状,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然后战战兢兢地看向丁夕梅,后者冷着脸,看都不看他,显然还气着。 “嗯,他该打,秋秋你别心疼他。” “不心疼!”程方秋赶紧表明态度,只差抬手发誓了。 见程方秋站自己这边,丁夕梅唇边带上了些许笑意,但她没打算多说什么,转移话题道:“沪市的事情……” 程方秋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解释:“娘,我不是故意不提的,只是……”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丁夕梅就打断了她,“我明白,我是想说,沪市的事情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好。”程方秋本来也没想多说,要不是曲长勋突然到访,这事根本就不会舞到丁夕梅眼前。 “早上还有汤圆没煮完,等会儿煮了,一人分几个吃了,别浪费了。” “行,那我来烧水。” 一切都仿佛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 元旦假期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不知不觉中就到了收假的时间,三人收拾东西回了荣州。 这么来回跑也不是个事儿,周应淮便想到机械厂有员工配偶福利这一项制度,虽然程方秋有工作,没有用上这个福利,但是按理来说,这就相当于他们家在厂里有一个工作岗位空置着。 所以他想试试能不能把这个岗位给程保宽。 等工作落实,将户口迁到荣州来后,就能将程保宽和丁夕梅一起接到身边来生活了。 第105章 嗜睡 元旦之后, 各行各业都开始了忙碌的赶工阶段,就为了能让大家过个安稳年。 程方秋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两眼一睁就是干! 周一, 周三, 周五在照相馆给顾客拍新年全家福。 周二, 周四,周六, 周天则都跟徐琪琪一起见各种各样的顾客,给他们量身打造新年“战袍”。 自打上次给袁铮做的男士服装意外大获成功以后, 她们就开始了女人和男人的生意两头抓的日子。 尤其是之前的老顾客尝到甜头, 又得知她们接做男装, 便都给家里的丈夫和儿子给安排上了春节新衣。 要过年了, 大家在这方面都格外舍得, 就连平日里节省的“守财奴们”都咬了咬牙, 花钱买了个喜气。 这样一来,赚得盆满钵满自是不必多说, 但相应的,程方秋也更忙了,基本上没有什么休息时间。 好在家里有周应淮收拾,工作上有徐琪琪帮忙, 倒也没有忙到招架不住的地步。 因为手艺和名声摆在这儿, 就算不主动去联系顾客,也有大把大把的人主动找上门来, 这大大减少了徐琪琪的工作量。 徐琪琪也知道在这件事上她是占了便宜的, 所以她从很早之前就开始跟着程方秋学画设计稿了,到现在已经有模有样了。 甚至因为她比程方秋更了解这个年代的流行趋势和喜好,她画的设计稿在某些时候还更受欢迎, 大大减轻了程方秋的压力。 两人配合默契,钱袋子都变得鼓鼓囊囊的。 等好容易有了空闲时间,就被杜芳萍给约去了,她在荣州最大的国营饭店定了一个包间,请他们这些好朋友吃饭喝酒,同时也是为了正式介绍一下袁锋。 时间定在下午,程方秋就睡了一个大懒觉,直到快到点儿了,才念念不舍地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 “胳膊抬起来一点儿。”周应淮从后面环住她,给她穿衣袖。 程方秋懒洋洋地顺着他的话轻轻抬起胳膊,等穿上外套后,他又蹲在床边给她穿袜子,她的脚暖烘烘的,摸在掌心中滑嫩软绵,手感极好,他没忍住多捏了捏。 “别闹,痒。”程方秋轻哼出声,把脚往后缩了缩,刚说完,就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目光有些迷离,眼角溢出两滴生理性的泪花。 周应淮收回手,将袜子给她穿好,抬头看见这一幕,剑眉轻蹙:“还困?” 她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快睡了十五个小时了,以前可从来没有这种情况发生,不,这段时间她睡得都挺久的,要不是工作逼着她起床,她估计还能睡。 该不会…… 想到那个可能性,周应淮眼眸瞪大,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狠狠敲打着他的心脏,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格外困难,再次开口时嗓音都发着颤,“是不是怀孕了?” 闻言,程方秋一愣,仅剩的困意顿时消失不见,下意识垂眸看向肚子所处的位置,隔着一层毛衣看不出什么变化来,但是因为周应淮的话,她现在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脑海中思绪几经变化,最后她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地看向周应淮,问道:“我这个月是不是还没来月经?” 周应淮也看向她的肚子,瞳孔涣散,几乎没有犹豫就回答道:“嗯,没来。” 每次她来月经,他都记着的,可以说他比她记得还要清楚一些。 最近忙,程方秋都忽略了这个问题,而且以前也有月经推迟的情况发生,所以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根本就没往这个方向想。 倒是当时在沪市的时候她倒想过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可一忙起来就忘记了。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上,都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不知所措和迷茫,之后又演变成喜悦和紧张,复杂情绪笼罩在周围,让双方眼眶渐渐发红。 “几点了?”程方秋急得不行,她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猛地从床上站起来,想要往外面跑,“要是来得及,我们先去医院检查一下。” 厂里就有医院,从这儿骑自行车过去就几分钟的路程。 “秋秋,先穿鞋,你小心点儿。” 周应淮也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急也没用,越急越容易添乱,而且秋秋肯定比他还要慌,所以他就更得保持冷静了。 “哦哦。”程方秋反应过来,放轻动作的同时不禁有些懊恼自己的大大咧咧。 周应淮让她扶住自己的肩膀,他则半跪在地上给她穿上保暖的薄绒小皮鞋,只是穿到一半,又放下,快步去外面的鞋柜里拿了一双平底防滑的棉鞋过来。 “穿这个吧。” “好。” 程方秋对他的细心很是受用,这时候也顾不上鞋子跟衣服裤子搭不搭,好不好看了,乖顺地穿上。 “几点了?” 她现在心里慌乱得不行,只想早点儿知道肚子里到底有没有悄无声息地住下一个小生命,所以没忍住又追问了一句。 等问完,才想起来自己手腕上就戴着手表,她正想抬手看看,就听见周应淮回道:“四点了,我们现在先去医院做个简单的检查,然后再去国营饭店,应该来得及。” 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因为害怕她跟以往一样赖床,误了吃饭的时间,所以提前喊她起床了,不然肯定是来不及的。 听到才四点,程方秋松了口气,“那咱们快走吧。” 两人匆匆走到家门口,才发现包和钥匙没拿,周应淮赶紧折返回去拿。 程方秋想起上次在妇科体检的时候,医生让她和丁夕梅出示过结婚证,所以又补充道:“还有证件!” 周应淮将所有东西都装好,又检查了一遍,确定什么都带上了,才牵着程方秋出门。 “跟琪琪他们说一声。”之前他们两家约好了要一起出发的,现在临时有了别的计划,肯定要知会一声。 于是自行车又调转车头,去了徐琪琪家,两家离得很近,出来开门的是常彦安,他话少,得知他们要赶时间去一趟医院,便没有多问,就让他们走了。 一路上,两人都难得的沉默,周应淮倒是有心想说些什么,可侧头一看她不知道在想什么,正陷入沉思,便闭上了嘴,专心将车骑得又快又稳。 因为是休息日,来医院检查的人不少,所以两人排了一会儿队,才轮到他们。 等进了医生办公室先是照例询问,然后就开了单子让他们缴费检查,一一做完,检查结果没那么快出来,他们便出了医院,去了国营饭店。 “周应淮,我怎么没有什么真实感?”程方秋顾不上这是不是在大街上了,双手抱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后背。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短款棉衣,布料柔软,贴上去的瞬间有些凉,但后面就越来越舒服了。 听见她的话,周应淮深吸一口气,才道:“其实我也没有。” 话毕又补充道:“但是我很期待,也很高兴。” 他说过,在遇见她之前,他没有想过结婚的事情,那自然也没有想过生子的事情。 可遇见她之后,这一切都被赋予了另一层含义,他会控制不住地去幻想跟她有关的所有事情,可不管怎么想,他都没办法想象出他们的孩子会在什么时候来临,又会是什么样的。 “你先别期待。”程方秋赶紧打断他的话,“结果还没出来,万一没有怀孕呢?” 期待越大,失望越大,她不想在他脸上看到负面情绪。 “好。”她的话说得又快又急,周应淮被逗笑,深邃的黑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轻声道:“那你也别期待了。” 听见这话,程方秋被噎住,磕磕巴巴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才没有呢。” 只是,语气低沉,没有半分可信度,倒显得她十分心虚。 因为,怎么可能不期待呢? 这可是他和她的宝宝啊。 杜芳萍定的国营饭店离机械厂不是特别远,两人骑车到的时候,刚刚卡点进入包间,其他人都到了。 “姐,姐夫。”程学峻最先看见他们,挥手打了声招呼。 “你们速度倒是快。”程方秋已经收拾好了情绪,此时笑着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学峻他们学校今天也放假休息,因为时间来不及了,他就没有回机械厂,而是跟袁铮直接从学校过来了。 想到这儿,程方秋又偏头冲着袁铮打了个招呼,后者礼貌回了一声,就收回了视线,将分寸把握得很好,引得周应淮都多看了一眼,满意地勾了勾唇。 “秋秋,快过来坐。”杜芳萍在主位冲他们招了招手,程方秋便带着周应淮走了过去,先互相问好后,就在位置上坐下了。 “你们谁生病了?怎么去医院了?”徐琪琪从常彦安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担心得不得了,现在总算是有机会问出来了。 见在场的人都看过来,程方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我有点儿不舒服,就去看了一下,没什么大事。” 今天是杜芳萍组的局,她抢了“风头”算怎么回事?还是低调点儿好,再者,没确定的事情,还是先不摆在明面上说了。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还是要多注意一些。” 大家都往感冒上想了,毕竟入冬后,一个没注意就有可能着凉。 “服务员,上菜。” 等菜上齐后,杜芳萍和袁锋对视一眼,脸上均闪过一丝害羞,然后默契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举起酒杯道:“正式跟大家介绍一下,我和袁同志之间的关系,已经从朋友变成恋人了。” 徐琪琪最先站起来起哄,气氛瞬间热闹了好几倍。 第106章 怀孕 饭局结束, 杜芳萍和徐琪琪都有些喝多了,众人在门口分开。 因为只骑了两辆自行车,徐琪琪又站不稳, 常彦安就带着她坐公交回去了, 程学峻则帮忙将他们家的自行车骑回去。 等进了厂内, 周应淮随便找了个借口,先把程学峻支开, 让他先回家,然后就跟程方秋一起去了医院取检查报告。 眼看快到医院下班的时间了, 两人紧赶慢赶, 总算是成功赶到。 医生已经换上了自己的常服, 瞧见他们先是愣了一下, 然后便道:“我记得你们, 报告已经出了, 我拿给你们。” “谢谢医生。” 程方秋和周应淮异口同声地开口,然后不约而同地又盯着医生拿取报告的动作。 两人这举动落入医生眼中, 她不禁轻笑几声,提前为他们揭晓了答案,“报告我已经看过了,没有多大的问题, 妈妈和宝宝都很健康。” 闻言, 就算早有准备,程方秋还是忍不住激动地抓紧了身旁周应淮的手, 指甲在他手背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印记。 心情也像是一壶烧开的沸水, 感觉下一秒就要溢出来一样,就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她说不出话来,便看向周应淮, 想他给予医生回应,不要让气氛陷入尴尬。 可刚扭头就发现周应淮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眶更是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红了起来,开口时嗓音中带上了一丝哽咽:“老婆。” 每一根紧绷的神经都在这一刻放松下来,他脸上闪着兴奋的光芒,整个人犹如身处于云端之上,胸口因为情绪的变化而剧烈起伏着。 他顾不上其他的,伸出手紧紧将她搂进怀里,“老婆,我们有宝宝了。” “嗯。”听见他的话,程方秋眼里的泪水瞬间喷涌而出,打湿了他的衣襟。 两个人拥抱在一起,似乎是要将彼此揉进骨髓当中,生生世世都不分开。 直到程方秋余光瞥见医生的衣角,才回过神来,一张脸臊得通红,然后倏地将周应淮推开,不好意思地冲医生道:“谢谢医生,我们……” “我理解”医生笑眯眯地摆了摆手,她在医生见多了这样的小夫妻,早已见怪不怪,所以并没有介意他们的失礼,反而热心温柔地说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 “孕初期要多注意饮食和休息,适当运动,不宜同房,有条件的要按时来医院产检。” “孕吐,嗜睡,身体乏累等反应都是正常的,如果太过严重就要来医院检查了。” “更详细的注意事项都在外面的墙上贴着,有需要的话,可以去看看,我就先下班了。” “谢谢医生。” 两人跟在医生后面走出办公室,然后停在医生所说的那面墙上,依偎在一起仔仔细细地看着。 “我们前两天才……会不会对宝宝有影响啊?”程方秋看到其中一条,有些后怕地摸了摸肚子。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周应淮将她按在床上随意曲折的一幕,脸颊不禁微微发烫。 周应淮显然也想起来了,眉头轻皱,随后摇头道:“应该不会,医生刚才不是说没问题吗?” 程方秋点点头,心里的大石头放了下来。 两人看了一会儿,才相携着往病房外面走去,周应淮念念叨叨着要给她准备什么样的营养餐,每天要帮她捏腰捶背,放松心情,还要给她买各种补品…… 平时就已经对她够细致体贴了,现在更是要把她宠成小公主。 程方秋则想得跟他不一样,扶着肚子,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你想要女儿还是儿子?” 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先是顿了顿,然后才如实回道:“生男生女都一样,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都想要,我都喜欢。” “嗯,那就好。”程方秋满意地勾唇,坐上自行车后座,环抱住他的腰。 周应淮后知后觉回过味来,有些哭笑不得,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老婆你想什么呢?我像是那种会重男轻女的人吗?” “哼,谁知道呢?”程方秋嘟了嘟嘴,半真半假地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完这话。 如今年代特殊,很多人都还存有封建思想,骨子里就认为男人比女人强千倍万倍。 城市和农村里刚出生就被杀死的女婴不计其数。 或许是刚得知自己有孕,生理和心理上都比往常要敏感很多,所以她虽然知道周应淮绝对不是那种人,但还是忍不住试探一二。 “老婆,你相信我,我肯定不是那种畜生。”周应淮慌了,要是在她心里留下这样一颗怀疑的种子,那指不定哪天就突然生根发芽,然后横在两人中间,离间双方的关系。 见他这样,程方秋连忙抱紧他的腰,双眸弯成月牙状,“我知道,我相信你。” 周应淮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见她不像是在敷衍他,这才开始往家的方向骑过去。 只是心中却没有掉以轻心,默默盘算着用行动来告诉她自己的真心。 回到家后,程学峻放下手中的书,从沙发上站起来,关心地问道:“姐,你没事吧?医生怎么说?” 面对弟弟的担忧,程方秋头一次产生了一丝不好意思,耳尖发红地下意识抚了抚肚子,然后道:“我没什么事,就是怀孕了。” “没事就好。”程学峻先是点点头,然后猛地瞪大眼睛,视线紧接着落在程方秋的肚子上,“姐!你怀孕了!” “嗯。”程方秋刚一点头,程学峻就跟个好奇宝宝一样窜到了她跟前,围着她左看看右看看,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 一瞧见他那样子,程方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没好气地伸出手戳了戳他的额头,“我这才刚怀上呢,要再过几个月才会显怀。” “就跟晓花姐一样?”程学峻追问道。 “对啊。”程方秋想到程晓花像吹气球一样鼓起来的肚子,眸光一闪,一想到她将来肚子也会变得那么大,就有些害怕。 可转念一想,这是孩子在肚子里成长,便又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累不累?先进去坐着。”周应淮揽住她的腰,柔声问道。 “不累。”但在门口站着有些冷,于是她便顺着周应淮的力道往沙发的方向走。 程学峻也是个小机灵鬼,跑去厨房用她常用的杯子倒了一杯温水过来,狗腿道:“姐,喝水。” “谢谢。”程方秋接过来,喝了大半杯,刚要自己放到茶几上,就被周应淮拿走了。 “至于吗?”她翻了白眼,嘴角却带着笑意。 “孕初期小心点儿总没错。”周应淮不以为意,然后招呼着程学峻一起坐下。 程方秋也觉得周应淮这话有道理,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余光瞥见程学峻刚才看的书,想到什么,问道:“对了,你过几天就要期末考试了对吧?” “对,考完就放假。” 她算了算时间,机械厂道:“那到时候你在这儿住两天,等我和你姐夫放假了,一起送你回去。” 今年比较特殊,她是肯定要跟周应淮回京市过年的,毕竟结婚这么久,还没见过公婆。 但是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不在父母身边过年,所以他们就商量了一下,提前请假,先回村里陪爹娘住几天,然后再直接去京市。 “好。” 程学峻也是知道这事的,他很舍不得姐姐,可也知道没办法,心里暗暗想着如果两家人能住在同一个城市就好了,过年过节都不用考虑去谁家过。 但这想法也就在心里想想,因为显然不现实。 “你继续看书吧,我困了,想上去睡一会儿。” 聊着聊着,程方秋就犯了困,打了个哈欠就往楼上走去,周应淮跟在她身后,先把她送上来,然后再下来灌了两个热水袋给她送上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半夜,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内一片漆黑,她本想继续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还感觉肚子很饿,可是被窝实在太温暖了,她根本就不想出去,于是便盯上了身旁睡得正沉的周应淮。 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戳了戳他的腰。 周应淮眉头皱了皱,下意识地将她抱得更紧。 程方秋便顺着他的睡衣下摆往里面伸进去,指尖在腹肌上轻轻画了两个圈,同时嘴上也没闲着,凑到他耳边道:“老公,我饿了。” 话音刚落,唇瓣就被他给含住,轻咬辗转,紧接着他放在她腰上的大掌则是往下滑,脱掉了她的睡裤。 程方秋脑子一下子就懵了,差点儿没能转过来弯,还是察觉到他温热的指腹在皮肤上摩挲了两下,才骤然回神,慌忙地去抓他的手。 “我是说我肚子饿了。” 声音因为唇舌被他缠住而有些含糊不清,但是在这寂静的深夜里还是足以让双方听清楚。 周应淮睡得迷迷糊糊的大脑立马清醒了过来,松开她的唇,抽回手,将她的睡裤整理好,懊恼地闭了一下眼睛,嗓音沙哑:“老婆,对不起。” 经过这一遭,两人这下子是真的什么睡意都没了。 想到医生叮嘱的不宜同房,程方秋羞得不行,轻咳一声,安慰道:“也怪我,非要摸你的……” 早知道就应该早早把这个坏习惯给改过来的,至少现在不用这么尴尬。 “想吃什么?我下楼给你做?”周应淮摸了摸她的发顶,悄然转移话题。 这个程方秋早就想好了,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笑道:“我想吃猪油挂面,再加个荷包蛋。” 她娇滴滴的撒娇,让人心都跟着软了一大截,追上去反亲了她好几口,方才从被窝里起床,打开房间里的灯,穿鞋,套上外套准备下楼给她做夜宵。 程方秋躺在被子里看着他动作,余光瞥见一抹直挺挺的存在,顿时有些心虚地将半张脸埋进被子里。 第107章 夜宵 周应淮一直注意着程方秋, 见状,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瞅了一眼,自然也瞧见了那明晃晃的一大团, 眼皮子一颤, 随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 现在是特殊时期, 两位小祖宗都是他的心肝宝贝,不能得罪, 不能碰着磕着,而她更是需要仔细对待, 得小心再小心! 所以这个家, 只能“委屈”他了。 周应淮很有自知之明, 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十分正, 他穿好衣服, 扭头叮嘱了两句, 便下了楼。 程方秋在床上等得有些无聊,想睡一会儿又睡不着, 而且大半夜的,偌大个卧室就她一个人在,还挺瘆人的,纠结了两秒, 她还是舍弃了温暖的被窝, 下床穿上拖鞋,披着外套就下了楼。 楼下只有厨房亮着灯, 她顺着光走过去, 倚靠在门口看他做饭。 “怎么下来了?我不是说给你端上去吗?”几乎是程方秋刚到厨房门口,他就发现了,放下锅铲, 大步走过来帮她理了理身上的外套。 程方秋顺势抓住他的小拇指,左右晃了晃,软声撒娇道:“我一个人待着害怕。” 她扬着一张白嫩嫩的小脸,娇艳欲滴的红唇一张一合,将他哄得一颗心瞬间软成一塌糊涂。 周应淮嗓子发干,捏了捏她的掌心,沉声道:“不怕,我在呢,学峻也在楼上,我们都会保护好你。” 闻言,程方秋唇角没忍住往上勾了勾,哼唧道:“周应淮,你知道你现在像是在干什么吗?” “嗯?”周应淮脸上闪过一丝不解,好奇地挑起一侧的眉头。 程方秋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像是在哄小朋友。” 听到这个答案,周应淮薄唇微勾,不置可否,可那眉眼之间飘荡着的笑意却在告诉她,“对,没错,我是在哄小朋友。” 见状,程方秋眸中闪过一丝羞窘,把他往前推了推,“水开了,快给我煮面。” 周应淮笑了笑,顺从地回到厨房里面。 水开后,取适量的挂面放进去煮熟,在此过程中,拿出碗,往里面放入一勺酱油,一勺醋,半勺猪油,两三滴花椒油,小半勺胡椒粉,然后搅拌均匀。 等面煮熟后,舀半碗热汤,将白花花的面条挑进去,放入先前就煎好的荷包蛋,再撒上葱花,两碗热气腾腾的猪油挂面就大功告成了。 程方秋早就被香味勾得走不动道了,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跟在周应淮身后在厨房和餐桌两边跑,等一切都准备好了,方才坐下。 “慢点儿吃,小心烫。” 见她冒冒失失的,周应淮不放心地再次叮嘱:“吹一吹再吃。” “我知道的。”程方秋挑了一筷子面条,放在唇边仔仔细细地吹凉,方才往嘴里送,柔软劲道的面条在口腔中跟牙齿互相碰撞,迸发出难以言喻的味道,让人吃了还想吃。 尤其是猪油在热汤里化开,别提多香了。 程方秋吃两口面,喝一口汤,在不知不觉中就吃完了一碗面。 “还要吗?锅里还有点儿。”周应淮及时递上擦嘴的纸巾,看她吃得香,他就觉得满足了。 “不要了,吃饱了。”程方秋接过纸巾擦了擦嘴,只觉得一碗面下肚,浑身都暖和了起来,这一吃饱喝足,困意就涌了上来。 “明天再洗吧?我想你陪我回去睡觉。” “好。” 周应淮先去厨房洗了个手,就搂着她上了楼。 第二天是周天,两人也不用上班,赖了一会儿床后,周应淮就率先起床,想将昨晚的碗筷洗了,等到了楼下就发现客厅被人拖得干干净净,餐桌上也被收拾了。 而厨房里,程学峻正在准备食材。 “姐夫。”程学峻一扭头就发现了刚走进厨房的周应淮,主动打了个招呼。 “怎么不多睡会儿?”周应淮撸起袖子,顺手拿起一颗大白菜清洗起来,“菜切的真不错。” 程学峻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泛红,“在学校习惯早起了,睡也睡不着,干脆帮忙做点儿事,再加上我姐现在怀孕了,家里就姐夫你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程学峻是个眼里有活的孩子,平时周末过来住两天,都会力所能及地帮忙做些事情。 周应淮唇角微微往上扬,“有心了。”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在厨房忙碌起来,准备给程方秋炖个老母鸡鸡汤补补身子。 程方秋下楼的时候就看见的就是他们和乐融融的场景,她凑过去问了一句,就喊走了周应淮,走到电话旁,准备给京市那边报个喜。 好在刘苏荷今天休假在家,没有出门,顺利地通上话。 “怀孕了?”刘苏荷再三确定后,语气一次比一次激动,“这是好事啊,秋秋辛苦你了。” “不辛苦,现在还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嗜睡好吃了点儿。”程方秋见刘苏荷这么高兴,也不禁勾了勾唇。 “刚怀孕是这样的,希望这孩子能懂事点儿,别闹你。”刘苏荷喜不自胜,“你有什么想吃的就跟应淮说,如果荣州没有的,就跟妈说,妈在京市买了给你寄过来。” “好,我可不会跟你们客气。” 程方秋嘿嘿一笑,逗得刘苏荷笑得合不拢嘴,道:“那就好。” 到最后,刘苏荷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开口:“秋秋啊,等你来京市了,妈再包个大红包给你。” 话毕,想到什么,警惕问道:“应淮没在你身边吧?别让他知道了。” 一直拥着程方秋认真听两人对话,但没插嘴的周应淮:“……” 他到底是不是亲儿子?怎么防他跟防狼豺虎豹一样? 程方秋也有些汗颜,下意识地将话筒拿远了些,干笑两声,才道:“他不在,妈,不用再给我红包了,我手里钱够用。” 话音刚落,就被刘苏荷给打断了,“秋秋,你现在年纪小还不懂,妈跟你说啊,女人一怀孕,男人就容易变坏,虽然应淮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些钱都是你的底气。” 这可谓是掏心窝子的话了,程方秋心中滑过一丝感动,“谢谢妈。” 刘苏荷笑眯眯地道:“我现在每天就数着日子等你们来了。” “还有不到半个月,很快了。”程方秋也很期待和这位未曾蒙面的婆婆见面,语气都不自觉地欢快上扬了两分。 “不行,我得去找一下你爸,把这件好事告诉他。”刘苏荷说完,又嘱咐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程方秋笑着将电话放回原位,一扭头就对上了一脸幽怨的周应淮,他黑眸沉沉,音调却委屈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妈是不是老糊涂了?在你面前瞎说什么呢?” “呸呸呸,你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再说了,妈哪里老了,又哪里瞎说了?”程方秋打了两下他的嘴,后者抿住唇瓣,紧紧盯着她,哼了一声:“老婆你也觉得我会变坏?” “我们不是针对你。” 程方秋义正言辞地纠正他,然后补充道:“我们是在说绝大部分男人。” “而且变坏的解释有很多,比如老婆怀孕后,就冷暴力,没有以前体贴了,再比如嫌弃老婆怀孕事多,随意发脾气的,又比如,老婆怀孕后就出轨的……” “这些都是变坏的一种。” 她说完后,伸出手戳了戳他下垂的唇角,娇滴滴笑道:“你可是大半夜都愿意起床给自己老婆煮面的男人,我肯定是相信你的。” 正所谓吃人嘴短,她昨天晚上刚享受了一顿他亲手做的夜宵,现在自然要站在他这边了。 果不其然,她最后这话一说完,周应淮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晴朗了,他探出身子瞅了一眼厨房的方向,见程学峻没有出来的迹象,便飞快地逮住她的唇啃咬了两下。 “老婆,没有那个万一,我的人,我的心,我的钱,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周应淮埋在她肩颈间,坚定地表着忠心。 “我爱你。” 短短两天这种类似的话他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程方秋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心里却忍不住泛甜,都说怀孕期间很容易就没有安全感,但是他却用行动将这个隐患给抹去了。 “老公,我也爱你。” 两人腻歪了没多久,程方秋就赶他去厨房帮忙了。 她最近胃口都不错,喝了一碗鸡汤,吃了半碗鸡汤泡饭,才停碗。 饭后三人一起外出散步,但是没多久就回来了,因为程方秋怕冷,那个冷风往脸上刮,又冷又疼,还不如待在家里舒服。 但第二天她就不得不出门了,因为她得上最后一个星期的班,就能提前请假回家待着了。 照相馆人一如既往的多,但好在李涛远他们知道她怀孕了,没再敢让她像之前那样高强度的工作。 但是她不工作,排队等着拍照的顾客怎么办? 没办法,只能让李涛远上阵,程方秋在旁边指导,只是看了一圈下来,她能提出指导的地方少之又少,至少小毛病没什么了。 李涛远有底子,又跟着她认真学了这么久,现在对于摄影基础的理解是不缺了,他最缺的是一名摄影师对于一张好的照片的特殊“感觉”,只要能找到那种“感觉”,他就能彻底出师了。 得到程方秋的认可,李涛远喜不自胜,然后又陷入一种若有所思。 特殊“感觉”?那是什么? “我也说不上来,只能靠自己去悟。”程方秋微微一笑。 李涛远更迷茫了。 吃完午饭,照相馆接到了文化局的电话,让程方秋去一趟文化局。 第108章 撑腰 挂了电话后, 几乎所有人都朝着程方秋看了过去。 程方秋神色如常,唯有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自打那天丁玉枝给她打电话后, 她就一直在等文化局的消息, 没想到直到现在才收到。 明明曲长勋已经来了荣州那么久了, 按理来说他那样的大忙人,打着这样的名头来见了故人, 达成目的后,应该会速战速决, 然后立马返回沪市才对, 怎么反而在荣州安营扎寨了? 程方秋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也只能将其暂时压下, 开始收拾东西, 准备前往文化局。 “再装点水吧, 我这儿还有块小糕点,你拿着, 等会儿饿了吃,怀孕后最容易饿了。” 孙红燕热心地帮她装东西,其他人也满脸喜色,看着程方秋那就跟看宝儿似的。 他们在照相馆待了那么多年, 跟文化局里的人都多多少少打过交道, 自然也有自己的关系在,所以早在上面来领导的时候, 他们就听到了风声, 也知道了领导这次是专程为了给全国摄影协会挑选人才来的。 而程方秋由于在沪市摄影交流大会上的优异表现,是最有机会进入全国摄影协会的摄影师。 这么好的机会,简直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一旦抓住,那就是鲤鱼跃龙门,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 他们替她感到高兴和骄傲的同时,也有些惆怅和不舍,因为她一旦加入全国摄影协会了,那就代表着她会离开红梦照相馆,甚至离开荣州…… 他们舍不得她,也舍不得好不容易起死回生的红梦照相馆失去核心摄影师。 可比起这些,他们更希望程方秋能一步步往上爬,登上山顶,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 文化局派了车来接人,程方秋背着自己的包就上了车。 等到了文化局,就有人领着她往会议室而去,里面烧了炭火,很温暖,程方秋便将围巾取下,搭在了手肘处。 一进门就看见了坐在主位的曲长勋,他一身黑衣,神情冷峻,可面对旁边之人的询问时,也会淡淡一笑,完全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两人视线有短暂的交汇,然后又不约而同地移开。 仿佛之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见程方秋进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离门口最近的一位领导站起来,朝着她友好地伸出了手,“程同志你好。” “你好。”程方秋回握住,然后那人就开始向她介绍在场的人。 一一打过招呼后,就剩下了曲长勋,程方秋抬起眼眸看向他,不由一愣,刚才离得远看不清,现在面对面,她才发现他的眼睛里面竟布满了红血丝,一看就是没休息好的缘故。 她愣神的两秒里,曲长勋已经伸出了手,唇边勾起一抹弧度,语气自然温柔:“程同志,好久不见。”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顿时都看向了程方秋,心中也开始评估起这两人的关系。 程方秋也没想到曲长勋会这么说,她还以为他会装作不认识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说别的,只能顺着往下道:“好久不见。” 两人握住的手就此分开,曲长勋却还继续开口道:“你在沪市的表现,我直到现在仍旧记忆犹新,我很期待你未来的成就。” 程方秋则是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我会好好努力的,争取不辜负您的期待。” 话毕,她一头雾水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直到发现大家对她的态度比一开始热情了不止一星半点,方才反应过来,曲长勋这是在给她撑腰。 只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看在她娘的面子上?可她娘不是都已经拒绝他了吗? 程方秋握了握掌心,强逼自己将注意力放在会议上面。 说是会议,其实重点都在他们这些摄影师身上。 曲长勋开门见山地邀请在场的两位摄影师加入全国摄影协会,然后去沪市开展工作,如果他们不想去沪市的话,也可以申请其他城市。 而这两位其中之一就有程方秋。 听到这个消息,程方秋没有丝毫的惊讶,因为她对自己的实力心中有数,所以知道后,也只是勾了勾唇,跟另外一个摄影师一起站起来向大家点头示意一番后,才重新坐下。 而其他落选的摄影师的情绪却肉眼可见的失落起来,他们在沪市表现都不错,所以来的时候,还以为是被选上了,没想到到最后居然只有两个人被选上。 可这两位被选上,也是情理之中,毕竟他们的表现都有目共睹,尤其是那位叫程方秋的,简直可以称得上逆天二字! 不光拥有专业的知识,还具备独到的眼光…… 他们就算全部加起来,估计都够不上人家的尾巴。 所以,输得也算心服口服。 “除了这两位同志以外,其他人将会作为协会的重点培养对象,参与六月份的选拔,通过选拔的,将会被协会录取。” 这话一出,落选的摄影师们瞬间激动起来,甚至有喜极而泣的,高兴归高兴,他们也是有分寸的,一瞬间的闹腾过后,就恢复了安静。 会议结束后,程方秋领了两个文件袋,一个是全国摄影协会的邀请函,另一个则是申请在哪个城市作为工作地点的申请表,她得填好个人信息后,再上交。 截止时间是后天早上,并不着急,于是她便收好放进了包里,准备回去了再填。 而且现在也没时间给她填这些东西,因为刚结束会议,就被里三层外三层给围了起来,有文化局的,也有摄影师。 她浅笑着应对,还算游刃有余。 等到后面脸都快笑僵了,她才想找个借口开溜,就在这个时候,廖贤勇去而复返地出现在会议室门口。 他是曲长勋身边第一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闭了嘴。 廖贤勇浅浅一笑,目光落在程方秋身上。 等到两人消失在走廊拐角处,其他人才敢讨论开来。 “程同志怎么会和曲同志扯上关系?” “你刚才没听曲同志说啊,两人是在沪市认识的,程同志在大会上表现那么突出,想不注意到都难,果然是金子在哪儿都能发光。” “可不是嘛,我看曲同志那态度,是摆明了欣赏她,以后……” 几人面面相觑,心照不宣地默默在心中将程方秋的重量往上抬了抬。 其实就算没有曲同志,他们也不敢小瞧了她去,她进摄影协会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再加上她的实力,未来前途只会越走越敞亮。 说不准年纪轻轻就会达到他们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 程方秋可不知道这些人的聊天内容,她正跟着廖贤勇一起往楼上办公室而去。 因为元旦那天的事情,她对曲长勋和他身边的廖贤勇都没什么脸色,途中一句话都没说,廖贤勇显然也看出来了,也没有开口。 直到到了门口,才道:“程同志,你直接进去就行。” 程方秋瞥了他一眼,推门而入。 曲长勋站在办公室的窗边,目光落在外面的一颗槐树上,双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曲同志。”程方秋率先打破安静,她也不想跟他浪费时间,直接问道:“你刚才为什么要……” “因为我真的很欣赏你。”曲长勋收回视线,转身打断她的话,顿了两秒后,又补充道:“不是因为你娘,也不是因为其他。” 提到丁夕梅的时候,曲长勋眸中情绪有一丝的波动,但很快就恢复了平时的沉稳。 程方秋一噎,她从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 “我来荣州后,除了去萍乐村,其他时间都在安排人调查你们几位摄影师的底细。”曲长勋从办公桌里面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桌面上。 见她脸色有所变化,曲长勋难得解释了一句:“这是协会的要求,不是我个人的诉求。” 程方秋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曲长勋也就继续往下说。 “如今大部分的摄影师都是多年学艺,或者是家中有人从事这个行业,从小耳濡目染出来的,但是你跟他们都不一样,你可以说是零基础接触这个行业。” 闻言,程方秋心里咯噔一下,就连呼吸都重了一瞬。 已经很久没有人提及过她为什么会拍照了,以至于她都快忘了自己当初撒的这个谎言。 对于身边人,她都可以把这个慌给圆过来,因为他们无条件信任她,不会刻意去调查。 但是面对曲长勋,面对上头的背调,她明白简单的三言两语根本不足以说服他们,也根本就圆不过来。 因为只要去找一找她口中那个所谓的同学,调查一二,就能知道对方根本就没有带她去过照相馆,也根本就没有让她接触过拍照相关的信息。 想到这儿,她不禁有些后悔,她太过急功近利,以至于忽略了经历和水平匹配不上所造成的不合理性。 可在机会面前,又有几个人能忍得住诱惑呢? 程方秋掐住掌心,暗暗深吸一口气,强逼自己镇定下来,用开玩笑的语气道:“难道没什么基础就不能当摄影师吗?” 这话一出,室内有一瞬间的寂静。 “当然不是。”曲长勋愣了愣,随后一边摇头否认,一边将桌面上的文件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沓照片。 “我看了很多你拍的照片,很有灵气。” 说完,他将其往她面前推了推。 听见这话,程方秋顺势垂眸看向桌面上的照片,的确是她的作品,其中大部分都是来照相馆拍照的顾客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拿到这些照片的。 除此之外,还有在文化局参加承包权争夺赛的作品。 “我想说的是你很有天分,靠自学就能达到现在的水平,以后经过系统的学习,多跟行业内的专业人士打交道,只会越来越优秀。” “我们协会招人,向来只看技术,不看过往。” 听到这儿,程方秋心里的大石头稍稍松懈了些许,看来他们的调查也只是停在表面,并没有往下深究。 刚要松口气,就听见曲长勋道:“只是……” “我比较好奇的是程同志你为什么要撒谎呢?” 程方秋愣住,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眸子,仿佛能洞察一切。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眼睫颤了颤,桃花眼里恰到好处的闪过一丝迷茫,要是旁人见了,指定就被骗过去了,可曲长勋是什么人? 他面色未变,“听不懂没关系,我也没有好奇到非要知道真相的程度,而且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再没有人会好奇此事。” 听明白这话的言外之意,程方秋心跳倏然加快。 但是他为什么要帮她? “我明天离开荣州,以后可能也不会再见了,就在这儿祝程同志你家庭美满吧。”曲长勋说完这话,做了个送客的动作。 家庭美满? 程方秋看向曲长勋,只觉得心情十分复杂,她转身往门口走去,却临到最后侧头轻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会再见?” 她记得刚才在会议上,他可是十分诚心地邀请她和另外一位摄影师去沪市发展的。 听见她的问话,曲长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阖上眼眸,轻笑道:“因为你跟她一样,都重情。” 所以她不会去沪市,而是会去京市。 所以她选择了他,而不是他。 程方秋不置可否,但最后却道:“我们会再见的。” 只要她往上走,两人再见只是迟早的事情。 出了这扇门后,程方秋也不用廖贤勇带路,自己直接下了楼,然后让文化局派车送她回了照相馆。 由于临近下班的时间,照相馆里人不是很多,程方秋坐在柜台后面休息,孙红燕则是捧着那两个文件看来看去,惊呼道:“这就是全国摄影协会的邀请函啊?” 这道惊呼成功把李涛远和李智亮给炸了出来,纷纷争着抢着要看。 这可是所有摄影师的毕生梦想!怎么能不羡慕? “我要是能收到,就算让我减寿十年我愿意。”李涛远小心翼翼地拂过文件上的字体,眼眶瞬间红了。 “呸呸呸,这种话也亏你能说出口。”程方秋赶紧打断李涛远的话头,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有这种决心,还不如多练练。” 靠什么,都不如靠自己来得靠谱。 “我一时糊涂了。”李涛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顺手把文件递给了李智亮,让他好好看看,然后坐到程方秋身边,试探性地问道:“秋秋啊,那你这啥时候去协会报到啊?” “还不知道呢,要先提交资料和工作城市的申请。”程方秋回答完,意识到什么,笑着问:“舍不得我啊?” 第109章 热吻 本来以为以李涛远的性格, 肯定不会这么直接承认,但没想到她话音刚落,他就重重点了头。 “嗯, 舍不得。” 紧接着孙红燕和李智亮, 还有刚从楼上下来的熊放都争先恐后地表示:“我们都舍不得。” 看着四人, 程方秋心口蓦然一悸,丝丝缕缕的情绪从中蔓延开来, 泛出点点甜,眼眶却不禁酸涩起来, 想当初她来红梦照相馆, 还是因为看中了馆内的各种相机, 那时候的她绝对想不到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心境会完全发生变化。 红梦照相馆的人和物在不知不觉中都入了她的心。 “我也舍不得你们。” 几人面对面站着, 又是哭, 又是笑。还是李涛远站出来, 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人生在世,总有离别, 秋秋,我们都以你为傲,红梦照相馆出了你这样一位人才,咱们在外面的时候, 腰板都比别人挺得直些!” “那我要继续努力, 为我们红梦照相馆争光。” 她是从红梦照相馆出去的,这辈子身上都会带着红梦照相馆的烙印。 程方秋这话重重砸在其他人的心尖上, 好不容易憋住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他们果然没有看错,秋秋是把红梦照相馆,把他们放在心上的, 不管怎么样,她心里有他们,这就足够了。 几人聚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才各自收拾准备回家。 自打知道怀孕后,程方秋就没敢自己骑车了,今天来上班也是坐的公交车,这比骑自行车要安全和温暖得多。 等到家后,没多久周应淮也下班回来了,她便将今天去文化局开会的事情说了,但省去了跟曲长勋单独聊天的过程。 “我老婆就是厉害。” 周应淮稀罕地抱着她,在她脸上亲了又亲,惹得程方秋嫌弃地一巴掌扇了过去,但是眸中却带着笑意,“别闹,我正事还没说完呢。” “那你继续说。”他顺势将下巴抵在她的肩颈处,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想申请京市,你觉得怎么样?” “当然好了。” 周应淮点头,京市是首都,在京市发展肯定比在旁的地方要强上许多,再者他以后的职业规划也是在京市,两夫妻能在同一个城市工作,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也觉得不错,而且爸妈都在京市,我们离得近些,以后也方便孝顺他们。” 程方秋摸了摸下巴,“等以后稳定下来了,看能不能把爹娘和学峻他们接过来。” “只要有一份正式工作,办这事不难。”说到这儿,周应淮想到什么,开口道:“厂里我已经安排好了,爹年后就可以来厂里上班,是后勤部门的岗位,事不多,很容易上手。” “到时候就可以把爹娘都接到这儿来跟我们一起住了。” “真的?”程方秋眸光一亮,之前他们两商量这事的时候,还没影儿,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办好了,显然是废了一番心思的。 她欢呼一声,微微侧身,捧住周应淮的脸,在他唇上亲了好几口,娇滴滴压低嗓音喊道:“老公,我太爱你了。” 在她靠近的瞬间,一股独属于她身上的清浅淡香扑鼻而来,将他整个人包围起来,令人嘴角的弧度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周应淮缓缓抬起眸子,眼神微暗,哑声诱哄道:“再亲一下。” 程方秋心情正好,闻言,立马弯下腰再亲了一口,刚想要撤离,就被他禁锢住腰身,狠狠亲了下来,柔软的唇瓣相贴,滚烫的大舌伸进来,像是瞬间打开了某个阀门,让她浑身都失了力气。 恍恍惚惚间,就被潮涌给淹没了理智。 细白漂亮的指尖无力地揪住他的衣领,下巴微抬,剧烈喘息着,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狂欢。 他握住她的腰身,轻轻用力,她整个人便悬空起来,紧接着便跨坐在他腿上。 鼻尖对着鼻尖,气息互相纠缠在一起,旖旎又暧昧。 “老婆。” 他极具侵略性的眼神一寸寸扫过她漂亮的小脸,她修长的脖颈,饱满的弧度…… “嗯?” 桃花眼本是妩媚娇艳的代名词,可配上她懵懂迷茫的目光,却显得格外清丽单纯,两种矛盾的气质交杂着,渐渐演变成一种浑然天成勾魂摄魄的美。 “我想……” 周应淮喉结滚动,刚吐出两个字,她就颤颤巍巍地慌忙接话道:“我也想,但是不,不可以。”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似乎是极其不情愿,可又不得不妥协。 听见这话,周应淮愣了一瞬,然后黑眸中的笑意加深加重,最后竟是直接笑了出来。 程方秋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浓密的长睫毛像是调皮的蝴蝶,在空中起舞,勾着人的视线不肯离开。 周应淮敛了一些笑意,伸出修长的指尖穿过她的秀发,拨弄了两下之后,顺势落在她的耳廓,粗砺指腹滑过,留下阵阵痒意,让她没忍住瑟缩了一下。 “老婆,我是说我想把一楼的那个大房间给爹娘住,学峻就还住在二楼那个房间。” 闻言,她怔住,随后一缕红晕从耳尖蔓延开来,将她裸露在外的皮肤烧成大片霞色。 他却还在继续说:“你也想什么?不可以什么?” 一连串的追问,让她只想找条缝钻进去,轻咳一声,干巴巴解释道:“我,我跟你想的一样,但一楼的房间很多家具都没有,所以不可以……” 这个解释太过牵强,周应淮看破不说破,只是笑弯了眼,“等年后去百货大楼买就行了。” 程方秋望着他那双黑得像深渊的笑眼,极其不自在地将脸埋进他的怀中,哼唧骂道:“真讨厌。”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还像是逗猫一样逗她玩儿。 周应淮轻笑出声,抬手扣住她的腰,大掌顺着衣角钻进来,隔着一层毛衣放在她的肚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摸着,嗓音低沉,意有所指道:“等宝宝出生了,想怎么想,就怎么想。” 混蛋。 她一口咬在他脖子上,这位置太过敏感和危险,她没敢用力,只是用牙齿轻轻磨,发出的声音也有些含糊不清:“那还要很久很久。” 八个多月,那就是快两百多天,太漫长了。 “那我找医生问问……” “不许去。”程方秋猛地抬头,制止他的想法,红着脸道:“至少现在不许去。” 这才刚怀上没多久就问医生这种问题,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他们夫妻两很“饥渴”吗?要是传出去了,她还怎么见人? “那等过了前三个月再问?”周应淮低头安抚地吻了一下她的发丝,笑着道。 程方秋轻轻嗯了一声,将头彻底埋进他怀里,许久都不曾抬起,他还以为是她臊得慌,结果过了一会儿开口问她等会儿吃什么,却没有得到回应。 垂眸一瞧,她已经睡着了。 周应淮这段时间已经有些适应她随时随地就睡过去的状态了,熟练地将人打横抱起来,朝着楼上走去,等到了卧室,轻柔地帮她脱掉外套和鞋子,又盖上被子,方才坐在一旁静静望着她。 前天刚换的四件套,明亮的鹅黄色,衬得她肌肤胜雪,气色极好,她睡得很香,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长发铺在枕头上,给她添了两分恬静。 他看了许久,才起身帮她掖了掖被子,然后离开,下楼做饭。 * 时间一晃而过,程学峻率先结束考试,就犹如当初的入学考试一般,他自信十足,走路都带着风,见他对学业有把握,程方秋也就放心了。 紧接着程方秋和周应淮就请了假,提前进入了春节假期。 因为第二天就要回村,所以他们一到家,就收拾起了还没收拾好的行李,就在这个时候,徐琪琪找了过来,刚从外面进屋,她两个脸颊被风吹得红扑扑的,像是两个大苹果。 “秋秋,这是你上次托我给你买的中药包。” 她将两大包中药包放在柜子上,然后飞快地跑到沙发上坐下,将手伸到炭盆上方。 “谢谢。”程方秋一边道谢,一边让周应淮给徐琪琪倒杯热水。 徐琪琪摆了摆手,娇嗔道:“谢什么,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谢?” 说完,将烤得暖烘烘的手伸向程方秋的肚子,在上面摸了摸,“没闹腾你吧?” “没有,现在月份还小,我没什么特别大的感觉。”程方秋有些好笑,然后将外套往旁边扒拉了一下,方便徐琪琪摸得更方便。 “都说小孩子忘性大,那还在肚子里的小孩子岂不是忘性更大?等你们从京市回来了,小宝宝会不会根本就不记得我这个干妈了?” 徐琪琪夸张地哀嚎一声,逗得程方秋哈哈大笑,“那我每天摸着肚子念叨你的名字一遍,保管忘不了你这个干妈。” “那不用。”徐琪琪也笑。 两人聊了一会儿,程方秋问道:“你老公呢?怎么没一起过来坐一会儿?” 提到这个,徐琪琪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心虚地摸了摸鼻尖,“他,他今天工作辛苦了,在家里躺着休息呢。” 其实不是工作辛苦了,是…… 自打那天知道程方秋怀孕的消息后,徐琪琪就更想怀孕了,一来是想好姐妹一起怀孕,一起生子,一起坐月子,一起带孩子…… 两个小朋友年龄相仿,日后做个青梅竹马多好啊。 所以她这些天只要一有空就缠着常彦安造娃,时间一长,常彦安就有些受不住了。 徐琪琪这样子一看就在撒谎,程方秋也不戳穿,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就没再提了。 徐琪琪又坐了一会儿,便道:“那你们继续收拾东西吧,我就不打扰了,等你从京市回来了,咱们再聚。” “好,我到时候给你带你喜欢的驴打滚。” “行。” 送走徐琪琪后,程方秋让周应淮把那两大包中药包收拾好,然后就又回了楼上,她还在纠结带什么衣服去京市。 京市的冬天可比荣州冷多了,听刘苏荷说这几天都开始下小雪了,她叮嘱他们一定要穿多点儿,尤其是她,现在怀孕了,如果生病了,那可就麻烦了。 所以程方秋决定带自己最厚的衣服去,再搭配一些小配饰做点缀就可以了。 冬天的衣服比较占地方,程方秋让周应淮用力将其卷成一团,然后用绳子捆起来,再放进行李袋里面,会节省很多空间。 重量倒是不用太过担心,周应淮有的是力气。 等一切都收拾好,又吃了顿夜宵,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程方秋已经很久没这么晚才睡觉了,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第110章 到达京市 第二天一大早, 三人启程回村。 刚到家,程方秋就被丁夕梅小心翼翼地扶到椅子上坐下了,她拉着她的手左看看右看看, 愣是看不够一样。 “你这丫头怎么一点儿肉都没长?看着还跟上次见面一样瘦。” 大部分姑娘怀孕后, 不说肚子跟吹气球一样快速鼓起来, 那整个人至少都要胖一圈的,偏偏她一点儿改变都没有, 实在让人担心她有没有吃好睡好。 闻言,程方秋瘪了瘪嘴, 委屈巴巴地道:“哼, 还不是你女婿亏待我。” 这话一出, 丁夕梅和程保宽瞬间皱起了眉头, 倏然看向周应淮, 眸中溢出几分不满, 可还没持续两秒,又感觉奇怪。 不对啊, 依照周应淮的人品,他能干出亏待秋秋的事情那才是见了鬼了。 不说他会把她当宝一样供起来,至少精神和物质方面都不会少她的才对。 丁夕梅和程保宽一时之间陷入了两难境地,可人心都是偏的, 见自己的宝贝闺女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们还是选择站在了程方秋这边,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了两分责怪。 “应淮啊, 这是怎么回事?秋秋现在身子重, 不管怎么样都不能亏待她,要是你不会照顾人,就让秋秋留在这儿, 我们给她养胎……” “爹娘,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周应淮脸上满是无奈,不由幽怨地看了程方秋一眼,后者眼神飘忽,但还是理直气壮地躲在丁夕梅和程保宽身后,俨然一副有了靠山,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就在两方僵持的时候,程学峻说出了真相:“我们在车站等车的时候,姐看见供销社有卖柿子的,就想吃两个,姐夫不让她吃,所以……” “哎,程学峻你到底是站谁那边的?”程方秋见自己的话被戳穿,恼羞成怒就要去揪程学峻耳朵,刚迈出两步,就被丁夕梅给拉住了。 程学峻趁机跑到周应淮身后躲着,伸出半个脑袋为自己申辩道:“姐,姐夫是为你好,你们都是我的亲人,肯定是谁有理我帮谁。” 这话说的没毛病,但就是让人心里不舒服,程方秋一噎,指着程学峻指了半天都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见状,丁夕梅和程保宽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事情的前因后果,两人对视一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和愧疚,看了看程方秋,又看了看周应淮,轻咳一声,才没好气地戳了戳程方秋的胳膊。 “秋秋,你现在怀着孕,不能吃柿子这种寒性食物,这是事关你身体和孩子的大事,不能任性,都是快当母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鬼灵精怪,咋咋呼呼的?” 听着丁夕梅苦口婆心的教训,程方秋不服气地轻哼一声,嘟囔道:“我这不是嘴馋嘛,我就想吃一小口,一小口他都不给我吃,难道这不是亏待嘛?” “秋秋……” 周应淮上前一步,想解释,但是程方秋就是不理他,兀自继续道:“快当母亲怎么了?难道生孩子了,我就不是你们的大宝贝了吗?” 说完,她跟没长骨头一样依偎在丁夕梅怀里,轻声细语地撒着娇,让人心都快化了,哪还忍心跟她说一句重话? “是是是,怎么不是?” 话毕,意识到自己的注意力被她轻而易举地就转移了,丁夕梅又是好奇又是好笑,不轻不重地白了闺女一眼后,便将视线落在了女婿身上。 生得如此高大的男人,这会儿就跟做错事情的小孩儿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憋屈极了。 “这事不能怪应淮,我看他做的非常对,你现在是特殊时期,最应该忌口,有他严格的监督你,我们才能放心。” 闻言,程方秋红唇翘得越发高了,都快能挂酱油瓶了,显然是还不服气,但又觉得丁夕梅说得对,周应淮做得没错,只是暂时拉不下脸来罢了。 丁夕梅看出来了,将她推到周应淮身边,“你这手冰凉凉的,回房间拿热水袋去。” 转而又对周应淮道:“应淮你陪她一起去,刚才是爹娘误会你了,你别放在心上。” “我没当回事。”周应淮暗暗松了口气,递给丁夕梅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顺势搂住程方秋的肩膀,想将人带回房间。 程方秋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他便立马微微加重了力道,见挣脱不开,她便没有动了,任由他带着自己走向房间。 丁夕梅目送他们离开,这才松了口气。 “这小脾气跟你当年一模一样。” 程保宽看着他们的背影,蓦地轻笑出声,话音刚落,就接收到了丁夕梅的一个大白眼,“怎么了?我们女人辛辛苦苦怀着孩子,发发小脾气都不行了?” 听见她的话,程保宽慌了,无措道:“媳妇儿,我不是这个意思。” 丁夕梅冷哼一声,往厨房走去,她要给她闺女搞碗蛋羹吃一吃。 程保宽赶紧追上去,跟个跟屁虫一样,抢着活干。 程学峻站在原地,看看程方秋的房间,又看看厨房,感觉自己去哪儿都是多余的一个,想了片刻,他最后选择默默去堂屋里帮忙收拾东西去了。 * 房间里,两人刚进门,周应淮就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凑到她耳边沉声问:“老婆,还生着气呢?” “哼。”程方秋立马偏过头,躲开他的气息。 “别生气了好不好?我错了。” 周应淮算是想明白了,这种时候就不能跟她讲道理,因为道理她都懂,但是她不想懂,她只想要他的一个态度,一个愿意顺着她,宠着她的态度。 她心情一好,自然就愿意去懂那所谓的道理了。 于是他轻咳一声,放软音调,追上去重新凑到她耳边哄道:“老婆,老婆,老婆,你看看我,嗯?” 一连串的“老婆”两个字落下,再配上他磁性低沉的嗓音和撒娇的语气,有种别样的性感,惹得她耳朵痒。 程方秋嘴角几不可察地往上扬了扬,但面上却故作嫌弃地又往旁边躲了躲,“离我远一点儿。” “不行,我就想贴着你。” 周应淮将这话说完,话语中突然染上一丝委屈,活像是只被抛弃的大狗狗,“老婆,你都不知道你这一路上不跟我说话,不理我,我有多难过,我现在心都还疼着呢。” 闻言,程方秋脑海中浮现出在回村车上的一幕幕,因为他坚持不给她吃柿子,所以她就生气了,以至于一路上都把他当空气,还特意让程学峻跟他换了位置。 其实她也知道怀孕了慎吃寒性食物,尤其是冬天,更得注意,但是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觉得满心满眼都充斥了一股无名火,看见周应淮就烦躁,甚至回来后还当着父母“告状”,故意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来“抹黑”周应淮。 这种不能控制情绪的感觉实在太不妙了。 “老婆,你看看我?”周应淮温热的大掌捧住她的脸,唤回她走偏的思绪,程方秋顺着他的话看向他。 就见他清透的眸子里覆上一层郁色,又长又密的睫毛随着他说话的动作而颤动,像是害怕被她拒绝,他说得很慢,咬字清晰,带上一丝讨好。 程方秋抿了抿唇,倏然踮起脚尖,在他的薄唇上亲了一下。 “周应淮,我随便冲你发脾气是不是很讨厌?”她轻声说着,挺翘的鼻尖抵着他的,漂亮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懊恼,“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不讨厌,一点儿都不讨厌。”周应淮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大掌一下一下地拂过她的后脖颈,安抚着她的情绪,“秋秋,我没这么想,你也别这么想。” “真的吗?”程方秋搂着他的脖子,卷曲的长睫一眨一眨的,柔软又无辜。 “当然是真的。”周应淮坚定地回答完,又道:“我问过医生,医生说孕期饮食,喜好,情绪这些都有可能会发生很大的改变,这是正常的。” “老婆,你怀着宝宝已经很辛苦了,我没办法帮你分担,就更要在这些事情上上心。” “以前我都是依着你,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是现在情况特殊,万事都要以你的安全为先,就像娘说的,我得好好监督保护你,不能让不利于你身体健康的事情发生。” 程方秋越听,越觉得眼眶酸涩,心脏也因为他的话而隐隐发热发烫,她伸出手牢牢抱紧周应淮,仰着白嫩的小脸,忍不住吐槽道:“怀小宝宝好麻烦哦,折腾我,也折腾你。” 这才刚怀没多久,就这么煎熬了,要是等孕中期,孕晚期,这日子岂不是没法过了? “那生完这一个,我们就不生了。”周应淮倒不觉得麻烦,只要有关她的事情,他从不觉得麻烦。 但是他万事以她为先,她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程方秋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想到什么,急切问道:“娘说我瘦,我是不是真的一点儿都没长肉啊?” 现在不像后世那么方便,她已经很久没有量过体重了,全靠肉眼来判断。 “嗯,是没长。”周应淮点点头,俊眉不禁皱了起来,他这段时间没少变着法儿给她做营养餐,要不是他天天锻炼,估计早就长胖了。 可她怎么就是不长肉呢? “该不会……” 见她一张脸皱成小包子形状,开始胡思乱想,他急忙安慰道:“你本来就是不容易长肉的体质,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前几天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都说没什么问题,要是实在不放心,等我们去京市了,再去首都大医院看看。“ 程方秋点点头,没再提这事。 在乡下待了几天,提前把团圆饭吃了,又把亲戚都简单走了一遍后,程方秋和周应淮就踏上了前往京市的路途。 临近年关,火车站的人都比平时多了很多。 两人提前买了票,是相邻的两张下铺票,这样比较方便。 因为程方秋怀着孩子,路途又远,所以周应淮几乎把平时用习惯的物件都拿上了,生怕她感到哪儿不舒服。 住在附近的人知道程方秋刚怀孕,也很照顾他们。 这一趟行程可比当初她去沪市的时候要轻松舒服得多。 绿皮火车哐当哐当驶入北方地带后,气温明显下降了许多,透过车窗都能看见田野间覆盖的白雪,车上有不少人都是南方人,很少见到大雪覆盖草木的场景,纷纷凑到玻璃窗前盯着看,像是怎么看都看不够一样。 程方秋见过世界各地的雪景,对此见怪不怪,但是在车上无聊,索性也靠在窗边看雪,偶尔看见漂亮的风景,还会拿出相机拍一张。 “喝点儿热水。” 周应淮递过来一个杯子,她便放下相机,接了过来,水温刚刚合适,她小口小口喝了大半杯才放下,一抬眸就瞧见周应淮正坐在对面偏头看着外面的雪景。 他穿着一件黑色棉大衣,领口带着一圈细软的灰色毛领,露出一截粗壮修长的脖颈,上面青筋微微凸起,随着性感喉结起伏着,是令人拒绝不了的男性荷尔蒙。 前不久刚剪短的寸头长长了些许,弱化了他硬朗的五官,多了几分柔和随性,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异常慵懒矜贵,像极了后世电视剧里走出来的旧时代贵公子。 深邃的眼眸看着窗外的风景,广阔的平原一眼望不到头,其中参杂着白的雪,黑的屋,宛若一幅名家笔下的水墨画,令人动容。 程方秋鬼使神差地放缓动作,从桌上拿起相机,记录下了这一刻的美好。 松开快门的那一刻,程方秋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才渐渐平缓下来,她勾了勾唇角,情绪有种难言的激动。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拍出过令她自己十分满意的人物照片了,今天实属意外惊喜。 “拍我了?”周应淮后知后觉地从窗外收回视线,笑着看向她。 “嗯哼,拍的很好,等到时候把照片洗出来了给你看。”程方秋心情不错,尾音都是上扬着的。 周应淮一向对她的情绪变化很敏感,一下子就察觉到了,没忍住道:“再多拍几张?” 只要能让她高兴,什么都可以。 程方秋见他这副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出食指摆了摆,“能拍出这么好的照片,只有那一瞬间。” 闻言,周应淮失落道:“那太可惜了。” 见状,她黑亮的眼珠子转了转,笑道:“但是可以多拍几张留作纪念。” “那我给你拍。”之前程方秋教过他一些简单的拍摄技巧,虽然经常被骂,但是也总比一无所知要强上许多。 而且他偷偷练习了几次,自我感觉十分良好,现在逮住机会后,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在她面前表现一二。 万一照片洗出来后能得到夸赞呢? 想到这儿,周应淮有些跃跃欲试。 “我都没打扮。”程方秋婉拒,在火车上这两天都没地方洗头洗澡,每天能刷个牙,洗个脸,就算是很不错的了。 爱美的她,绝对不允许在这种时候有丑照在她眼皮子底下诞生。 “没打扮也很漂亮。”这话说出来可不违心,她五官艳丽,就算没有精心打扮,但依旧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程方秋唇角往上勾了勾,却还是摇头。 “拍一张吧?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回京市,拍下来留作纪念,以后把照片做成相册,不光我们自己能追忆往昔,还能给宝宝看。” 闻言,程方秋心动了,但是也只是准许他拍一张她的侧脸照。 “头往左边偏一点点,对,就是这样。” “再往右边稍微侧一点。” “眼睛看窗外,下巴抬起来。” 经过三番五次的动作调整后,周应淮终于将照片拍好了,然后信心满满地将相机递给她。 可惜的是并不能立马看见成片。 “能好看吗?”程方秋下意识地将他指导她的动作和他拍摄的角度联想在一起,脑海中缓缓勾勒出大概的轮廓,嘴角不禁抽了抽。 依照她的专业见解,十有八九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但看见周应淮满含期待的眼神,还是勉强轻笑道:“应该还不错。” 受到鼓励,周应淮点点头,向她保证:“我一定好好学,好好练习,不会给老婆你丢脸的。” “乖徒儿,有这份悟性是很不错的。”程方秋被他这话给逗笑了,索性冲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顺着往下道。 乖徒儿这个称呼让周应淮噎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不过是用来转移话题的,“京市的雪景很漂亮,到时候我们去故宫拍照。” “好啊。”程方秋眸光一亮,这个年代的故宫和后世的故宫是有差别的,因为有些地方还没有被锁起来,能供游客参观。 人对未曾踏足过的地方都是怀有期待值和好奇心的。 火车到达京市站的时候是大中午,太阳高高悬挂在蓝天之上,阳光铺洒下来,却感受不到一点儿温度。 大家排队下火车的时候,刚走到车门口,就被阵阵寒风吹得有些舍不得走出车厢。 程方秋早有准备,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从头到脚只露了一双眼睛,但就算是这样,还是迟疑了两秒,才踏出车门。 刚下车,站在站台上,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围栏外面没有被人清扫的积雪,白白的,厚厚的,程方秋比划了一下,觉得有她小腿高。 万幸的是雪没下了,不然出行就更麻烦了。 周应淮提着满满当当的行李跟在她身侧,见人多,连忙提醒道:“秋秋,抓着我的袖子。” “哦哦。”程方秋也怕走散了,赶紧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抓紧他的袖子,整个人又往他身边靠了靠。 两人算是比较晚下车的,周围的乘客没有头一批那么多,但还是人头攒动。 尤其是在这一站下车的多是北方人,平均身高都挺高的,一眼望去,乌压压的一片,格外有压迫感。 大家都互相不认识,只顾着闷头往前走,程方秋和周应淮也不例外,但顾及着安全,两人都默契地放慢了速度。 等顺着人群走出车站后,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广场,上面挤满了前来接人的人。 “秋秋,走这边。” 周应淮轻车熟路地绕开人群,领着程方秋沿着街道往前走,穿过一个小胡同后,就来到了另一条街道上,紧接着就看见了停在路边的一辆小轿车。 而几乎是他们刚出现在这条街道上,后座的车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紧接着一个穿着黑色长款棉衣的中年女人快速下车,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秋秋!” 伴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那人也到了跟前,程方秋几乎没有犹豫,就紧跟着甜甜喊道:“妈!” “哎!” 刘苏荷紧紧握住她的手,激动得脸都红了,“哎哟喂,可算是见面了,赶紧上车,这外面冷。” 一连好几句话说完,都没给周应淮一个正眼,说完就要带着程方秋上车,还是周应淮自己主动开口打了声招呼:“妈。” 细听之下,语气里是浓浓的无奈笑意。 刘苏荷这才瞥了他一眼,“你和应臣赶紧把东西放到后备厢去。” “……” 程方秋藏在围巾里的唇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扬了扬,也是这个时候,她才看见晚刘苏荷一步下车的周应臣,半年不见,他身上的少年气散去了些许,变得更加冷峻成熟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方秋从他眸中看到了疲倦和阴郁。 这是发生什么了吗? 下意识的,她就想到了当初刘苏荷跟她说的周应臣谈了对象的事情,她那时还很好奇他的女朋友到底是邓清晚,还是凌枝,亦或者两个都不是。 难道他们分手了? “哥,嫂子。”周应臣低声喊人。 程方秋只来得及点了点头,就被热情的刘苏荷给带上了车。 车里要比外面温暖许多,而且刘苏荷还很贴心地准备了热水袋,装着热水的保温杯,围巾,帽子…… 一系列的保暖物件都有,而且全是时下小姑娘会喜欢的样式,显然是废了一番心思的。 “这一路辛苦了吧?家里做好了饭,咱们回去就能吃上,现在先喝点儿热鸡汤垫垫肚子。”刘苏荷拿出一个保温桶,打开盖子,拿着勺子就要给她喂。 程方秋哪能让初次见面的婆婆喂自己喝汤?连忙受宠若惊地接过来,然后道:“还好,就是坐的时间太长了,有些腰酸背痛的。” “坐火车就是这样的,没办法,而且你还怀着孕,就更难受了。”刘苏荷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腿,“等会儿回去了让应淮帮你按按,会舒服很多。” “好。”程方秋缓缓一笑。 就在这个时候,车门被打开了。 110-120 第111章 神仙婆婆 周应淮和周应臣两兄弟裹挟着冷风上车, 虽然他们很快就将门给关上了,但是寒意还是将车厢内的气温压低了不少。 “喝点儿热水,还是喝点儿鸡汤?”程方秋见他的脸被冻得有些发红, 赶紧把手中的保温桶往他跟前凑了凑。 周应淮也不客气, 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大勺鸡汤, 醇香瞬间在口腔内迸发开来,是熟悉的味道, 他挑起眉梢:“妈,你炖的?” “你嘴倒是叼, 这都能喝出来。” 刘苏荷唇边泛出一抹笑, 然后继续道:“你们多喝点儿, 这是用乡下养了一两年的老母鸡炖的, 最是补身子了, 我想着你们这一路舟车劳顿, 吃不好睡不好,天气又冷, 就炖了一只,多喝点儿,喝完了家里还有。” 程方秋没想到是刘苏荷亲自炖的,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惊喜, 笑道:“真好喝。” 因为戴着围巾不太方便, 她稍微整理了一下,露出整张小脸, 白皙水嫩的肌肤看着比外面的雪还要白亮, 耳边的碎发有些杂乱,粘在颊边,显出几分懵懂可爱。 但是那双娇艳的桃花眼却魅惑非凡, 浅淡的瞳孔中盛满星星点点的笑意,勾得人看了一遍还想看第二遍。 刚才在外面因为太过兴奋,都没能看清儿媳妇儿的确切长相,只大概看了个身形,现在总算是看了个明明白白。 虽然早在照片中看见过程方秋的长相,但是这会儿见到本人,刘苏荷眸中还是不可避免地闪过一丝惊艳,视线也不由自主落在她脸上,舍不得挪开,就连呼吸都放缓了些,生怕惊到这天仙般的人儿。 她在打量程方秋的同时,程方秋也在悄悄打量这位婆婆。 她和周应淮眉眼间尤其像,狭长的眼眸微微上挑,加深了五官的清冷感,再加上她个子高,今天又穿了一身黑,更显矜贵优雅,像是雪山山峦,干净冷冽。 人们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她就是如此。 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过明显的痕迹,反而沉淀了她的气质,让人望而生畏。 可程方秋却一点儿都不怕她,除了刚见面有些拘束以外,她看着刘苏荷只觉得亲切和欢喜。 “你觉得好喝就行,我还怕会不合你的胃口呢。”刘苏荷对这个人美嘴甜的儿媳妇儿满意得不行,脸上的笑容都比平时多了不少。 话毕,想起什么又道:“你们爸爸今天本来是要跟我一起来接人的。” 说到这儿,刘苏荷叹了口气,才继续开口:“但是临时被叫去开会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他就让应臣来了,还让我一定要帮他跟秋秋你解释清楚。” “没关系的,爸工作忙,我能理解。” 程方秋连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在工作当中谁都有身不由己的情况发生,再者,周志宏岗位特殊,能把他临时叫去开会的,一定不是小事,她才没有那么小气和不懂事呢。 闻言,刘苏荷眼中的笑意加深,这时候车子经过一处京市有名的地标建筑,她开口朝着程方秋简单介绍了两句。 程方秋顺着她的话望过去,就瞧见了一片藏在胡同里的人间热闹。 阳光透过道路两旁光秃秃的枝桠照下来,在雪地上留下金光灿烂的痕迹,人们骑着自行车在打扫过后的青砖上掠过,发出叮铃铃的清脆响声。 白雪覆盖着红墙绿瓦,勾起记忆深处的历史长河。 京市的冬日,是寒冷的,更是厚重的。 汽车缓缓在街道上行驶着,最后进入一条银杏大道,枯黄的银杏叶在空中随风飞舞,最后落在前方大门口站着的哨兵肩膀上。 例行检查过后,车子顺利通行,没多久在一栋三层高的小洋楼前停下来。 几人陆陆续续下车,刘苏荷招呼着男人们搬行李,程方秋则有些好奇地站在门边朝着四周看了看。 周围都是大差不差的小洋楼,每一栋之间都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非常气派和庄严。 想到这里所处的黄金位置,以及在门口和路上看见的士兵,程方秋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腰板都挺直了些。 “走,进屋去。” “哦哦,好。” 推开雕花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小花园,里面植物不是很多,都是中规中矩的花草树木,正值冬天,便显得有些单调和萧条。 几人刚到小花园,一楼房屋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紧接着一长一幼两个人小跑着到了众人跟前。 “哎呦,我一听到声音就知道是你们回来了。”说话的人年纪较长,看上去四十多岁,头发攀在脑后,围着围裙,刚从厨房出来,身上带着几分烟火气。 而跟在她旁边的则是一个小姑娘,看上去跟她有两三分相似,才十几岁,笑起来颊边会冒出来两个深深的酒窝,可爱又灵动。 她睁着一双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笑得眉眼弯弯,直直冲着程方秋打了声招呼,“表嫂好!我叫刘悦敏。” “你好,你好。”程方秋被她热情的态度给惊到了,一连说了两遍“你好”回应,脸上也带上了笑意。 “表嫂你比照片里还漂亮。” 刘悦敏说出来的话真诚又大声,像是害怕她觉得自己是在虚假恭维,还反复强调道:“真的,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人。” 饶是程方秋自诩脸皮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被夸得红了脸,好半晌都没找到话语来回应,反驳吧,有些虚假,承认吧,又有些不谦虚了。 就在她进退两难的时候,周应淮提着东西上前两步,走到她身边,悠悠然开了口:“算你有眼光。” 刘悦敏一抬头就瞧见她那一向冷峻的大表哥脸上盛满了骄傲自得,那模样只差把尾巴竖起来来来回回摇晃了。 这真的是她的大表哥吗?怎么一年不见,变成这样了? “小敏这嘴今天是抹了蜜吗?瞧,都把你表嫂夸得不好意思了。”刘苏荷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笑着说完,又招呼大家往里面去。 “站在门口算是怎么回事?快进屋。” 大家有说有笑地往屋里面走,经过介绍,程方秋也搞明白了这两人的身份,年长一些的叫黄笙香,是刘苏荷大哥的老婆,而刘悦敏就是他们的小女儿。 屋里供了暖气,进来没一会儿,身上就开始发热。 “秋秋你先别脱外套,多待一会儿再脱。”刘苏荷拉着程方秋坐在沙发上,给她倒了杯热水,又仔细叮嘱了一句,“屋内屋外温差大,一个不注意就很容易生病。” “好。”程方秋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进门后并没有急着把身上的各种“装备”给卸掉,这会儿还是依旧裹得跟熊一样。 她捧着水杯,视线好奇地左右看了看。 进门直走就是大客厅,右手边则是餐厅和厨房,左手边则是卫生间和杂物间,中间夹杂着上楼的楼梯。 素白色的沙发上铺着毛绒绒的垫子,茶几上摆着些瓜果零食,程方秋眼尖的看见其中几样还是她从荣州和沪市寄过来的特产,见此,心里有些暖暖的。 再往前则是一台电视机,笨重的机身几乎占据了大半个桌面,上面还盖着一张白色蕾丝布用来挡灰,别看它没有后世的电视看起来简约高级,但是放在如今这个时代,它却是实打实的“奢侈品”,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得到。 “你们是想先洗漱了再吃饭,还是先吃饭了再洗漱?” 刘苏荷的话唤回了程方秋的思绪,她喝了一口热水后,才回道:“我想先洗漱。” 在火车上这些天可难受死她了,虽然没出汗,但是就是浑身别扭,不自在。 刘苏荷经常出差,对此很能理解,而且程方秋一看就是爱干净的,她便不再废话,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后,就带着她和周应淮往楼上去。 “屋里有暖气,洗澡也不会冷,等会儿让应淮帮你把热水提上楼就可以了。”刘苏荷一边说,一边给她介绍房屋的构造。 一楼是公共区域,二楼和三楼则是休息区域。 二楼和三楼都有三个房间和单独的卫生间,二楼是周应淮和周应臣的房间,还有一间客房,三楼则是刘苏荷和周志宏的房间,而其余两个房间都改成了书房,没办法,夫妻俩都在重要岗位上,且涉及保密文件,只能各自安排一个书房。 虽然每一层房间不算多,但是面积却很大,一推开周应淮的房门,第一个印象就是又大又空。 里面倒是什么家具都有,但是东西不多,且全都放进柜子里了,就显得整个房间更加空旷。 周应淮和周应臣两兄弟把行李都先暂时放在了门边的地上,刘苏荷便带着程方秋进去简单逛了逛。 “这些床单被套都是我昨天新换上去的,如果睡得不舒服再跟我说,咱们换。” 程方秋看过去,就瞧见了床上铺着加绒加厚的浅灰色床单,一看就很柔软干净。 “我还给你买了一套新的睡衣,拖鞋,还有洗漱用品,这些我都洗过了,直接穿就行。”刘苏荷拉开衣柜,露出里面的东西。 还有很多细节刘苏荷没说,但是程方秋却察觉到了。 比如说早就提前通过风,打扫干净了的房间,又比如说椅子上放置的淡粉色坐垫,桌子上摆着的崭新雪花膏…… “谢谢妈。” 说不感动是假的,有些地方她都没想到,刘苏荷却能为她准备得妥妥贴贴,简直细心到了极点,而这一切的原因都在于她重视她,把她放在了心上。 有这么一位神仙婆婆在,周应淮的地位岌岌可危。 第112章 一起洗? 刘苏荷眼波柔软, 唇角往上勾了勾,“那你们两该洗漱的洗漱,该收拾的收拾, 我们就先下楼帮忙了。” “好。”程方秋将刘苏荷和周应臣送到楼梯口, 就和周应淮回了房间。 一进门, 程方秋就搂住了周应淮的胳膊左右晃了晃,眼中漾着笑意, 十分满足地说道:“妈对我可真好。” “你对妈也很好啊,这都是相互的, 你对她的好, 她也记在心里的。”周应淮顺势搂住她的腰, 偏头在她头顶亲了一口, 语气轻松又自在。 “她很喜欢你, 我们一家也都很喜欢你。” 或许一开始, 他的家人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对她爱屋及乌, 可随着日渐相处,他们的想法早就发生了改变。 他们喜欢她,是因为她这个人,而不再因为他。 闻言, 程方秋倏然一笑, 桃花眼弯成月牙状,如同冰雪消融, 万物回春。 有这样时时刻刻提供情绪价值, 并且物质价值也没有落下的老公和婆家实在是人生一大幸事之一,能少很多烦心事。 “洗漱用品妈准备了新的,都是我们经常用的牌子, 全放在这儿的,等会儿直接拿进浴室就可以了。” 周应淮一边说着,一边去放行李的地方将她的衣服翻了出来,先是将她等会儿要穿的挑出来,然后又把其他暂时不穿的一件件挂到衣柜里,方才道:“我现在下楼提热水上来,你等等我。” 话毕,感觉身上彻底暖和起来后,他就将外套和毛衣脱了下来,单留一个打底衫在身上,黑色的贴身衣物衬得他越发宽肩窄腰,身姿修长,将男性荷尔蒙演绎得淋漓尽致。 程方秋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目光满是欣赏地从头到尾将他扫视了一圈,直到他迟迟不走,只是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她才惊觉自己的眼神太过露骨。 脸颊一烫,染上两团薄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掌心,轻咳一声,轻启红唇道:“那就辛苦老公了。” 一双美眸微微上勾,瞳孔中泛着秋水般的涟漪,就这么娇俏又羞赧地望着他,让人不由自主地乱了心跳。 周应淮黑眸沉了些,走到她面前,抬起手帮她脱掉帽子和围巾,修长的手指灵活动作着,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发丝,避免将她弄疼。 粗砺指腹时不时擦过她的肌肤,撩起阵阵战栗。 只要他一垂眸,就能瞧见她凝脂般的雪肤上透出的薄薄嫣红。 见状,周应淮心思微动,喉结也滚了又滚,再次出声时嗓音染上了几分沙哑,“等会儿一起洗?” 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空荡荡的脖颈上,顺着往领口里面钻,直直烫进心尖里,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小腿处触碰到床沿,差点儿没站稳,摔坐在床上,还是他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才帮她稳住身形。 隔着厚重的毛衣,他的掌心牢牢禁锢住她的腰,让人逃离不开。 她一张脸早就羞得艳红,急忙拒绝他这危险的想法,“当然不行!” 楼下都是人,万一不小心被谁发现了,那她还怎么见人? 为了防止周应淮再说出什么了不得的提议,她赶紧推了他一把,“快去提水,早点儿洗完早点儿吃饭,我都饿了。” 饿倒是不饿,毕竟在车上她喝了不少鸡汤,这只是一个支开周应淮的借口。 果不其然,一听她饿了,周应淮立马从浪荡公子恢复成了正经人的模样,出门前念念不舍地揉了揉她的发丝,方才下楼。 程方秋重重呼出一口气,捂着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脏,缓缓在床边坐下,坐了没两秒,就觉得内外都热得慌,便将外套脱了。 这个年代的北方,暖气还没有普及,有供暖的房子是少之又少,相应的,能住上这种房子的人大部分都非富即贵。 程方秋将手撑在床上,入手是柔软的毛绒被套,她没忍住多摸了两把,然后才抬眼仔细看向房间内的摆设。 入门是一长排衣柜,房间中间摆放着一张两米的大床,再往里,靠窗的位置摆着书架和书桌,离得远,看不清上面摆着什么种类的书,但是看起来满满当当的,估计各种各样的都有。 周应淮爱看书,在荣州的家里就有很多书,没想到京市还有这么多,加起来怕是都能开一家小书店了。 看来大佬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促成的,更重要的是日积月累。 就在她四处看的时候,周应淮提着热水上来了,她便拿着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进了浴室。 “我就在房里等你,有什么事情就叫我。”周应淮见她点头,方才关上门。 就算有暖气,程方秋也不敢耽搁太久,快速洗完头洗完澡后,就套上了舒适的居家衣物,换周应淮去洗。 她想了想,率先下了楼。 刘苏荷和黄笙香在厨房掌勺,而周应臣和刘悦敏则不知道去哪儿了,没瞧见人,程方秋便往厨房去了。 “小棠跟陈家那小子处的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倔得要死,我让她跟人看电影去,去倒是去了,但电影还没开始她就泼了人一身汽水!然后找借口溜了!” 程方秋刚靠近厨房,就听见了刘苏荷和黄笙香的对话,她怕继续下去,会听见不能听的,于是连忙出声道:“妈,大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两人听见声音,几乎同一时间回头,见程方秋神色无异,还以为她刚下楼,便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笑道:“没有,去沙发上坐着吧,马上就能吃了。” 都在忙,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算怎么回事?怎么着都得做点儿事吧? 于是程方秋想了想,道:“我帮忙摆碗筷吧?” 刘苏荷看出她的想法,也没拦着,“行,碗筷都在这个橱柜里,等会儿你们大舅和大表姐也要来,一共九个人。” 程方秋点了点头,去橱柜里拿碗筷了,因为人数多,她一次性拿不下,便分了两次,一一在餐桌上整齐划一地摆放好。 刚摆完,大门口就传来了开门声,紧接着一个穿着枣红色长款大衣的女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在她身后还跟着周应臣和刘悦敏。 “周应臣,姐姐早就跟你说过了,那女孩不是你能把握得住的,你偏偏不信,现在被甩了吧,活该!要我说,一直单身着有什么不好的?不结婚就更棒了,多潇洒自在啊。” 女人絮絮叨叨说的话放在这个年代绝对算得上惊世骇俗,程方秋听完都不禁瞪大了眼睛,视线不禁落在她脸上。 一张轮廓分明的瓜子脸,线条流畅而优美,细长的丹凤眼配上柳叶眉,别有一番清冷风味,只是红唇唇角挂着的浓浓讥诮和幸灾乐祸却平白破坏了这份美感,显得她有些凌厉。 她身段玲珑,气质出众,走动间宛若被风吹拂而过的湖边杨柳,轻盈灵动。 只是一眼,程方秋就知道对方定是从小学舞蹈的。 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没曾想对方很是敏锐,立马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上。 观察人被正主抓包,程方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然后主动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而对方瞧见她,先是一愣,紧接着眸光一亮,咧开嘴笑道:“哎,你是不是……” 只是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那张漂亮的脸就变得一阵扭曲。 “刘棠!你在这儿瞎说什么呢?这种狗屁思想你自己想想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敢教唆应臣跟你学!你是要气死我吗?” 黄笙香连手中的锅铲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就气冲冲地跑了过来,往刘棠身上掐了好几下。 要不是这里是周家,她真想一锅铲拍死这个不争气的女儿! “妈!”刘棠一边躲,一边反驳道:“我哪教唆了?我就是顺嘴一说。” 话毕,见黄笙香还要动手,她连忙指着程方秋喊道:“妈,妈妈,你冷静冷静,弟妹还在这儿呢,我们这是第一次见,你给我留点儿面子。” 听见这话,黄笙香动作一僵,刘棠眼疾手快地抓住这个空档,把黄笙香往刘悦敏身上轻轻一推,然后马不停蹄地跑到程方秋身后躲着。 “小棠你小心点儿,秋秋怀着孕呢。” 刘苏荷惊呼一声,差点儿被吓死,她刚从厨房出来,远远就看见刘棠快步跑到程方秋身后,力道有些大,餐桌都被挪动了一寸位置,碗筷碰撞,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 这得亏是没撞到程方秋身上,不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对不起,但我看着呢,我没碰到弟妹。”刘棠连忙道歉,然后探出半个脑袋看向程方秋,愧疚又小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程方秋连忙摆了摆手,面上平静如波,其实也有些被吓到,因为刘棠的动作实在太过迅速,她根本就没来得及反应,咻的一下,身后就多了一个人。 “那就好。”刘棠松了口气,随后眉眼弯弯地伸出手,“你好,我叫刘棠,是你表姐。” 表姐?该不会就是当初周应臣提着大包小包来荣州,不经意间提起过的那位吧? 因为她婆婆不知道年轻人喜欢什么样式的手表,所以就带着他们的一位表姐去帮忙给她挑的。 周应臣还说她和表姐应该会很合得来。 想到这儿,程方秋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空荡荡的位置,刚才洗澡的时候,怕手表被打湿,她就摘下来了,结果下楼的时候忘记戴上了。 “表姐好,我叫程方秋。” 回过神后,程方秋也伸出手回握住,谁知道对方握住她的手后了就不松开了,瞳孔亮晶晶地缠着她问:“你平时用什么擦脸擦手啊?怎么这么水润?还有,你身上这衣服在哪儿买的?” 一连串的问题把程方秋砸得有些懵,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 “你快把人给放开。”黄笙香见刘棠又开始这番操作了,两眼一黑,差点儿晕过去。 还是刘苏荷反应快,上前把程方秋从刘棠手里扯出来,并解释道:“她性子就是这样,大大咧咧,没轻没重的,按她妈的话来说就是没长心眼。” “什么?我妈是这样评价我的?”刘棠哀嚎一声。 闻言,刘苏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瞪了刘棠一眼,然后继续开口,“我就没见过她这么爱美的,逮着漂亮姑娘就问这些。” 程方秋轻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在意。 “哎呀,你们是不知道最近文工团的那些小姑娘一个比一个好看,一个比一个年轻,我要是再不好好保养保养,没多久就要被赶出去了。”刘棠假模假样地擦了擦眼角,做出一副快哭了的模样。 程方秋看着她眸中的神情就知道她不是真的担心,相反,她还很自信。 第113章 分手 “就你会说!” 大家显然都不吃刘棠这一套, 没理会她,招呼着其他人去餐厅落座,准备吃饭了。 黄笙香进厨房之前, 回头警告地看了一眼刘棠, 后者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然后直接挨着程方秋坐下。 “我听姑姑叫你秋秋,我也可以这么叫吗?”刘棠一双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语气上扬,带着成熟女人的魅力, 让人无法拒绝。 程方秋点点头:“当然可以。” 刘棠得到她的准许, 丝毫不客气地连喊了好几遍“秋秋”, 等喊过瘾了才停下来, 眸中的笑意也越来越深。 “说实话, 我之前很不喜欢你老公, 他太正经了,从小到大就是学习, 学习,学习,像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玩字怎么写的一样。” 正经?程方秋将这个词往周应淮身上套了套,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之前她也是这么以为的, 直到…… 想到那些脸红心跳的画面, 程方秋耳尖隐隐发烫。 好在刘棠只顾着自己往下说,根本没注意到她的走神。 “我还以为他会找一个跟他一样无趣的人当媳妇儿,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争气了一把, 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 说完,刘棠猛地伸出手握住程方秋的手,双眼亮晶晶的, “我这个人就喜欢跟美女当朋友,我一见到你就觉得一见如故,咱们肯定能玩到一块儿去。” 面对这样的热情,程方秋有些招架不住,对于刘棠的触碰说不上讨厌,但也绝对谈不上喜欢,更多的是无所适从。 毕竟两人这才是第一次见面,对彼此都不熟悉。 幸好这个时候,她肩膀上落下一双大手,然后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谢谢表姐的夸奖,我也觉得我很争气。” 这话刚落下,她们两人的手就被周应淮不动声色地给分开了。 刘棠看着空落落的掌心,不悦地斜视了周应淮一眼,嘟囔道:“至于这么小气吗?我又不会把她拐走。” “那可说不准。”周应淮顺势拉开程方秋身边的位置坐下,轻飘飘地回答道。 刘棠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比你大了快十岁,你能不能尊重我一下?” 听见这话,程方秋有些惊讶地看看周应淮,又看看刘棠,这两人之间居然有十岁的年龄差? 她不敢置信的表情取悦了刘棠,她得意地勾起唇角,嘿嘿笑道:“前年我和他一起出门,还有人把我认成他妹妹了呢。” “这件事你每年都要拿出来说好几遍,有意思吗?”周应淮有些受不了怼了一句。 “当然有意思,你个大老爷们懂什么?”刘棠不甘示弱,冲着周应淮做了个鬼脸。 两姐弟斗嘴的场面看得程方秋十分新奇,要知道周应淮这个人性格摆在这儿,若非不是熟人,他就连话都懒得说两句。 能跟刘棠这样讲话,两人的关系可见一斑。 “应臣,去给你爸和舅舅打个电话,问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如果太晚了,咱们就不等他们了。”刘苏荷从厨房走出来,见他们聊的开心,就吩咐了在一旁显得有些安静的周应臣。 周应臣显然是在想事情,听见刘苏荷的话,先是一愣,然后才答道:“好。” 见他这么魂不守舍的模样,程方秋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不久前刘棠进门时说的那句话。 难不成周应臣真的被他女朋友甩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程方秋眼里闪过一丝暗芒,书中可没写这一段啊,男女主的感情线都是很顺畅的,就连吵架就很少,就算闹别扭了,也从来没有提过分手。 看来剧情是真的发生了偏差。 就是不知道甩了周应臣的女生到底是谁了。 思及此,程方秋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压低声音问道:“表姐,前不久我才听妈说应臣谈对象了,怎么这没几天就分手了?” 这话一出,一旁的周应淮倏然看过来,眉头微蹙,“应臣分手了?” “你不知道?”刘棠夸张地捂了一下嘴,然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周应淮,那嫌弃的眼神明晃晃透出一个意思,那就是你这个当哥哥的居然都不知道! 周应淮抿了抿唇,没说话。 他的确不知道这事,就连周应臣什么时候分的手他都不清楚。 但是他在火车站外就察觉到了周应臣的不对劲,往日里话多的少年变得有些沉默寡言,还时不时的走神。 他原本以为周应臣是因为这学期课业变多,专业性增强,有些不适应,所以才这样,毕竟以前这种事情也发生过。 可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导致的。 想到这儿,周应淮抬眸看向客厅的方向。 见周应淮脸上盛满担心,刘棠也不再卖关子,直言道:“这事前两天才发生,你们那时候在火车上,今天又刚回来没多久,不知道也正常。” 说到这儿,刘棠叹了口气,“事情闹得挺大的,那女孩儿是应臣同一学校的学姐,这次期末试飞被选进国家队了,就一脚把咱家应臣给踹了。” 学姐?那就不是书中的原女主凌枝了,那也不是邓清晚? 居然两个都不是吗?程方秋眨了眨眼睛,心里有些迷茫。 “你们说说,选进了是好事啊,我们应臣又不耽误她什么,咋好端端的就要分手……” 刘棠撇撇嘴,“去他的狗屁爱情,在事业面前一文不值。” 这话程方秋和周应淮都没接,还没等他们说些什么,当事人周应臣就回来了,他神色淡淡,径直走到厨房门口,开口道:“办公室那边的人说我爸和舅舅早就走了,算算时间,应该快到家了。” “那赶紧过来帮忙端菜,咱们把锅子先炖着,等他们回来就开饭。”刘苏荷干了这么多年的领导,安排工作的指挥能力特别强,三下五除二地就将所有小杂活给大家都安排上了,屋内顿时热闹起来。 这样一来,注意力被转移,也就没人开口再提周应臣的事情了。 刘悦敏年纪最小,她负责和程方秋一起给大家倒水和果汁。 “扶稳了,不然等会儿把你袖子给弄脏了。”程方秋半开玩笑地逗了刘悦敏一句,小姑娘也笑着道:“我扶得可稳了。” 程方秋便放心地举起热水壶给她扶着的玻璃杯里倒水,两人配合默契,没一会儿就将所有人的杯子给倒满了水。 在开了暖气的屋子里待久了,嘴就容易干,程方秋现在怀孕了,不敢喝冰凉的果汁,就喝了点儿自己杯子里的热水润了润嗓子,但是黑亮的眼珠子却直勾勾盯着周应淮杯子里的果汁,馋的厉害。 几乎是她刚看过来,周应淮就注意到了,立马起身去厨房接了一小盆开水,把杯子放在里面泡了泡,过了半晌,果汁就变得有些温热了。 “少喝点儿,解解馋。” 周应淮将杯子递给程方秋,“我妈做的苹果汁,放了一点点蜂蜜,是甜的,你应该会喜欢。” “我尝尝。”早在周应淮把果汁拿去热的时候,程方秋就一直期待着了,现在更是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 一入口就是苹果独有的清香味,酸酸甜甜的,细品之下又能尝到蜂蜜的甜腻,她喝了一口就没忍住又喝了一口。 “我喜欢。” 周应淮见她喝了两口还要喝,连忙抢过杯子,“别喝多了,等会儿还要吃饭,好喝的话,等会儿吃完饭再喝。” 程方秋舔了舔下唇,看了一眼还剩下一大半的果汁,点了点头。 等饭菜都上桌,铜锅也摆上来后,周志宏和刘年强才姗姗来迟。 程方秋一眼就从两人之中认出了自己的公公,原因无他,只因为他跟周应淮和周应臣两兄弟长得实在太像了,而且保养得不错,身材和外貌都不显老气,乍一看,他们跟三兄弟一样。 周家人就没有长得矮的,全是一米八几往上的大高个,站在一块儿像一堵堵高墙,极具压迫感,但是最令人紧张的还是周志宏身上的气场。 那种久居高位的人,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人感到腿软。 程方秋站起身来,还没来得及开口打招呼,就见周志宏率先主动朝着她和蔼友好地笑了笑,“秋秋,这一路上肯定辛苦了吧?” “爸。”程方秋先喊了人,然后才回答道:“还好,不是很辛苦。”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程方秋又跟刘年强打了个招呼,大家便正式落座,开始吃饭。 饭桌正中间摆着一个铜锅,里面的汤已经沸腾起来,可以用来涮菜了,涮羊肉,涮牛肉,涮肉丸…… 各种各样的肉类,应有尽有,在大冬天吃上一两口,浑身都能暖和起来。 刘苏荷害怕程方秋吃不惯,还特地学了几道荣州菜,做好后就摆在程方秋面前。 “秋秋你尝尝味道怎么样?”刘苏荷就做过几次,还全是拿周志宏练手,他一个北方人能吃出个什么好坏来?所以她此时不禁有些紧张地问了一嘴。 程方秋每一道都尝了一遍,先官方地表达了味道很好,再细致地指出了其中存在的问题,真诚又不得罪人,哄得刘苏荷眉开眼笑。 “那我下次改进改进,对了,这涮肉,涮菜的你吃不吃得惯?妈是想着你头一回来,我想弄点儿京市特色。” 闻言,程方秋连连点头,“吃得习惯,我觉得很好吃。” 见她不似勉强,刘苏荷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她是第一次当婆婆,就怕哪儿做得不好,在儿媳妇儿心里留下疙瘩,从而影响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影响家庭和睦。 现在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了。 第114章 她和他的选择 饭菜丰富, 一顿饭吃下来,每个人都很满足,家里人之间的关系也亲近了不少。 尤其是刘苏荷有意要帮她跟舅舅一家培养感情, 话题都在往她身上引。 在得知程方秋加入全国摄影协会, 并且已经申请京市的单位后, 大家又惊又喜。 “秋秋才二十出头吧?”刘年强看着程方秋的眸光亮了亮,随后跟周志宏对视一眼, 弯唇笑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比一代优秀了。” 他曾经在文化局工作过, 知道全国摄影协会的含金量, 所以比其他人更能懂其中的不易, 程方秋年纪轻轻就能受邀加入全国性的协会, 可见其天赋和努力, 说一句万里挑一也不为过。 “可不是嘛, 小辈争气,我们也跟着沾光。”周志宏举起酒杯, 跟刘年强碰了一杯,沉稳的眸子当中难得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笑意。 听见这话,大家都跟着笑,程方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周志宏他们这样的身份, 什么样的天之骄子没见过?她怕是都排不上号,能得他们这样的夸赞, 实在令她汗颜。 思及此, 不由红着脸用脚尖不动声色地踢了周应淮一脚。 他嘴巴倒是快,趁着她一不留神就把她的事情全抖出去了,语气里满是炫耀, 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媳妇儿的出色似的。 他敢说,她都不敢听。 “这是好事啊,申请什么时候能批下来?”刘苏荷脸上浮现出一抹掩盖不住的喜悦,“在京市养胎生产,各方面都要比荣州更方便些,我们还能照顾你。” 京市是首都,城市基础建设和医疗条件确实都要比荣州发展得更好,程方秋现在怀着孩子,在这儿生活会省很多事情。 更重要的是,女人生育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趟,能在有限范围内尽可能地降低这个风险,所有人都乐见其成。 但是这样一来,程方秋跟周应淮必然要先分开一段时间。 机会不等人,程方秋调来京市,肯定比留在荣州的一家照相馆工作要强许多,未来的发展可能性也更多。 而周应淮虽然迟早有一天要调回京市,但是绝对不是现在,他的研究刚投入生产线没多久,正是关键时期,只要他好好干,推动这个项目完美结束,履历上就能多上漂亮的一笔,提前调回来也不会难事,以后不说一飞冲天,前途无忧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这全是周应淮靠自己的本事拼来的。 有得必有失,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个道理当事人肯定比他们更加清楚。 想到他们刚结婚不久,此时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骤然要因为这事分开,两人心里定然十分复杂,高兴和难受交错,光是想一想就知道不好受。 思及此,刘苏荷赶紧给程方秋杯子当中重新添了一些热水,嘴唇微张,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一下,就听见周应淮开了口。 “预计年后复工就能批下来。” 闻言,刘苏荷眸光一亮,“那没多久了。” “嗯。”周应淮脸色未变,注意到程方秋紧张的眼神望过来,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借由身躯的遮挡,在桌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到时候我和秋秋一起回来。” 此话一出,桌子上的氛围瞬间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朝着周应淮看了过来。 “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言外之意便是跟其他人都没有关系。 程方秋眼睫颤了颤,回握住周应淮的手,两人十指紧扣,像是要将彼此揉进骨血当中一样。 “这是我第一次当父亲,也是秋秋第一次当母亲,高兴之余,我们都会感到彷徨和害怕,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人生中的重要阶段,而这种情绪她只会比我更强烈。” “她刚怀孕没多久,生理和心理上都正是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能缺席。” “我知道荣州的机会很难得,我也为此付出了很多心血,这个时候放弃很可惜,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爱人和亲人更重要。” “身为秋秋的丈夫,孩子的父亲,这个责任于情于理都应该由我来承担。” “荣州机械厂这边已经步入正轨,京市机械厂这边也早就联系过我,会在年底之前调我回来参与新项目的研究,我就算申请提前回京,也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周应淮一字一句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说完,将视线落在周志宏和刘苏荷身上,静静等待父母亲的开口。 与他的泰然自若不同,程方秋倒显得有些忐忑不安了,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指尖掐进掌心。 当时在家里写申请报告的时候,她才发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最迟三月底之前必须到申请地任职,否则邀请函作废。 这也就代表着,她必须在这段时间内离开荣州。 当时她就慌了,因为这跟她的预期不一样,她本来想的是先加入全国摄影协会,然后再延迟入职。 谁曾想人算不如天算,到底还是出现了变数。 思来想去,她觉得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她放弃全国摄影协会的机会,留在荣州,继续在红梦照相馆工作,二是她先一步来京市,和周应淮开启异地生活。 第一个选项她想也没想就删除了,毕竟这个机会是她从去沪市之前就一直盼望着的,如今近在咫尺,让她放弃,她做不到。 她想要在这个年代的摄影界留下关于女摄影师的印记,就要一步步往高处爬,只有站得越高,才能看得越远,才能被大家看见! 所以摆在她面前的只有第二个选项。 虽然要在孕期跟周应淮分开很长一段时间,她很舍不得,也很难受,但是要她舍弃事业,这只会让她更难受。 所以在打定主意后,她思虑再三,才找到周应淮说明自己的想法。 当时也是跟现在一样安静,周应淮沉吟了好半晌,才拒绝了她的提议,不是劝她选第一项,而是给出了第三个选项。 那就是他们两人一起回京市。 程方秋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不光是因为觉得周应淮现阶段的工作很重要,更是因为周应淮对自己事业的那份热爱和认真绝对不比她少。 她原来以为他会做出和她一样的决定…… 这么想着,她也就这么问了,周应淮给出的回答很感性,也很理性。 成功说服了她,可这不代表能说服他的父母。 身处高位,最是明白履历的重要性,如今周应淮将本可以做到满分的试卷,提前交卷,放弃最重要的收尾,周志宏和刘苏荷哪能不气?搞不好还会迁怒到她身上。 果不其然,周志宏的脸色立马就变了,他本就不怒自威,现在沉下脸,更是让气氛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就连咋咋呼呼,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刘棠都屏息凝神,乖乖地坐在座位上,没有出声。 程方秋也怕周志宏,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眸子,只想找条缝钻进去,但是她现在和周应淮是统一战线的人,她要是做了缩头乌龟,那就只剩下周应淮单枪匹马战斗了,他已经为了她做出了那么大的让步,她不能让他寒心。 于是她咽了咽口水,将下巴抬高了些,想让自己看上去有气势一些。 谁知道下一秒周志宏就勾起了唇角,整个人像是冰雪消融,春花盛开,说出来的话也带着炙热的暖意。 “你能有今天的成就,多是你自己的选择和努力,我跟你妈都没有插手,现在就更不会管东管西了。” 说到这儿,周志宏顿了顿,语气突转,变得严厉起来。 “我只说一点,我希望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永远不要去美化你没选的那条路,更不要怪罪任何人,懂吗?” 这话算是委婉的告诫了。 他不知道周应淮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他虽然相信自己的儿子,但是这会儿也不由提醒了一句,说是提醒,其实更像是变相的警告。 因为人心易变,谁也不知道若干年后,万一周应淮的事业差强人意,或者说是没有达到预期,他如果想起这件事情,会不会后悔自己所做的决定? 他万一后悔了,想怪罪程方秋,想怪罪孩子,甚至是想怪罪他们这些没有多加劝阻的亲人。 那到时候就别怪他这个当爸的不客气了。 “爸,我明白的。”周应淮眸中闪过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感激,随后郑重道:“我永远不会后悔,也不会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怎么说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看你怎么做,我和你爸,还有你舅舅他们可都是见证人,到时候你要是做出什么不恰当的行为,就别怪我们翻脸。”刘苏荷话音落下,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尤其是刘棠,立马跳出来,拍了拍胸脯:“交给我,我这个当姐姐的,绝对不会手软。” 话毕,做了一个摩拳擦掌的动作,像是已经迫不急的要冲上前揍人了,引得大家忍不住笑出声。 唯有周应淮笑不出来,冷冷瞥了她一眼,“下辈子吧。” “切。”刘棠翻了个白眼,然后压低声音阴阳怪气地冲程方秋道:“你怎么受得了他的?” 程方秋唇边泛着的笑容加深,耸了耸肩,也轻声回答:“自己选的人,忍着呗。” 刘棠的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好了,现在受不了的人变成我了。” 程方秋弯了弯眸子,不置可否,回头看向周应淮,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眼睛都很大,却又小到只能装下彼此的身影。 第115章 被蹂躏 饭后, 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黑白色调,内容单一, 在程方秋看来没什么好看的, 但是却是这个年代难得的消遣, 用来打发时间再好不过。 没多久,刘年强一家就提出了告辞, 刘棠走之前约了她下次有空一起去京市逛街,磨到她答应, 方才走人。 天一黑, 程方秋就有些困了。 “我刚好上楼有事, 我跟你一起。”刘苏荷几乎在她说完的一瞬间就开口了。 程方秋下意识地往周应淮的方向看了一眼, 后者冲她点点头, 然后朝着周应臣道:“聊聊?” 两兄弟率先起身离开, 去了厨房的方向。 程方秋则和刘苏荷一起上了楼,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妈, 怎么了?”程方秋好奇地开口问道,话音刚落,就见刘苏荷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本存折,然后牵起她垂在腿侧的手, 将其放在掌心上, 淡淡笑道:“之前跟你说的,忘了?” 闻言, 程方秋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天她告诉刘苏荷他们自己怀孕的场景。 大红包真不是说说而已? “妈, 你之前给我的我还没怎么花呢,这次就真不用了。”程方秋往回推了推,却被刘苏荷给拦住了, 她啧了一声,语气故作不善道:“快收下,跟妈还客气呢?” 说完,又放缓声线,“就当作我跟你爸给你和孩子的见面礼了。” “妈……” “好了,不是困了吗?妈就不打扰你了,赶紧洗漱了睡觉。”说完,像是身后恶狼在追一样,倏的一下就关上门,消失在了房间门口。 程方秋拿着存折,有些哭笑不得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才垂下头,好奇地看了一眼里面的数字。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她连忙合上存折,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困意更是散了个七七八八。 什么叫财大气粗,她算是有了实感了。 程方秋咽了咽口水,将存折收好后,才去了卫生间洗漱,但是回来躺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周应淮洗漱完上了床,她都还没睡着。 “老公?” 刹那间听见她的声音,周应淮诧异地顿了两秒,才停下小心翼翼揭开被子的动作,轻声问道:“对不起,我吵醒你了?” 程方秋摇了摇头,等摇完头才想起来屋内一片昏暗,他看不见,便补充了一句,“没有,我没睡着。” 听她这么说,周应淮快速上了床,凑到她身边,将人搂进怀里,柔声问:“怎么了?” “有点儿兴奋。”程方秋把刚才的事跟他说了一遍,然后啧啧出声,“我以后要抱紧婆婆的大腿。” 周应淮感到有些好笑,唇角往上勾了勾,“小财迷。” “谁不喜欢钱啊?再说了,我现在可怀着一个吞金兽,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程方秋轻哼一声,挺了挺肚子。 这一挺,挺的不只是肚子,还有两团饱满绵软,两人之间的距离本就近,这一挺就直直贴上了他的胸膛。 寂静昏暗的环境里,顿时响起一道低沉的闷哼声。 程方秋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头顶的呼吸就沉了一瞬,紧接着越变越急促,像是森林里饿了好多天的野兽,正在猎物跟前肆意露出自己的獠牙。 “吞金兽?我摸摸?” 男人眸底掠过危险的暗光,沙哑的嗓音带上些许笑意,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大掌,轻轻拂上她的腰身,紧接着掌心就落在她的小腹上。 隔着柔软厚实的睡衣,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上下轻抚着,让人不想在意都难。 程方秋只觉得一股热意从他抚过的地方缓慢地向四周蔓延开来,让人骨头都泛起了酥软,她咬住下唇,娇嗔着让他挪开,谁知道他却愈发变本加厉,指腹撩开衣角,一寸寸往里面钻。 为了图方便和舒服,她睡觉一般都不穿内衣,几乎是他刚摸进来,就有意无意地掠过了绵绵的软肉。 “真的要挪开吗?”周应淮尾音上扬,带着令人招架不住的诱惑力。 里面的玩味之意让程方秋瞬间羞红了脸,贝齿咬住下唇的力道也不受控地加重,在嫣红的唇瓣上留下道道痕迹。 “挪,挪开。” 不挪开又能怎么办?最后惹了一身火,两个人都难受。 还不如一开始就结束。 这段时间她都习惯了,未免惹祸上身,便不会再去刻意撩拨他,而周应淮也跟她差不多,默契地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所以两人已经很久没有亲近过了。 想到这儿,程方秋脑海中灵光一闪,睫毛颤了颤,猛地抬起眼眸看向他所在的方向,“你……” 怎么破天荒的主动招惹她了? 未尽的话没说完,周应淮已经吻了过来,在黑暗中精准无误地擒住她的唇,大舌火热地缠上她的,尽数掠夺她口中的空气。 程方秋一开始还有所顾及,但是大脑却被他的热情主动给扰乱了思绪,情不自禁地去回应,指尖微微颤抖着抓住他的小拇指,跟他一起点燃胸前的引线。 许久没有如此畅快地亲吻,两人都有些激动,呼吸乱了,衣衫也乱了。 直到她察觉到周应淮的指尖已经触碰上她睡裤的边缘,方才堪堪回过神,急忙开口阻止:“不可以。” 她的声音染上了动情的妩媚,勾得让人恨不得把时间最美好的一切都给她。 周应淮喉结滚了又滚,漆黑如曜石的眼睛氤氲着浓浓的危险气息,忍了忍内心的冲动,凑到她耳边低声解释了两句。 听完,程方秋本就泛着红晕的脸更是红得滴血,她动了动娇艳欲滴的红唇,骂道:“不要脸,你怎么好意思问出口的?” “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没什么不能问的。”周应淮顺势咬住她的耳垂,在上面舔舐吸吮。 脸不脸的,能有老婆的“幸福”和他的“幸福”重要吗? 她都不知道她有多迷人,尝过一次,便知道食髓知味,不知餍足是什么意思了。 再说了,身边有专业人士在,他当然要合理利用。 “发小?”程方秋两眼一黑差点儿晕过去,揪住周应淮的头发,将他往后扯远了些。 周应淮疼得倒抽一口凉气,立马顺从地往后退了半寸,但是大掌还是牢牢禁锢着她的腰身,并借着这股力道,将她的睡裤褪去了些。 像是知道她的顾虑,周应淮快速开口安她的心,“京市军区医院的医生,见多识广,嘴又严,老婆你就放心吧,他不会出去乱说的。” “而且我手里有他的把柄,他也不敢说。” 这两句话稍稍让程方秋松了手中的力道,这一松,他就凑了上来,推高她的睡衣,薄唇顺着腰线往上。 程方秋被他一连串的动作给弄得没了脾气,桃花眼里漾着散不开的媚,唇边溢出一抹娇哼,嗔怪道:“轻点儿。” 许久不曾如此亲近过,她的身体很是敏感,他只要稍微重一些,就会感受到她的战栗。 “好。” 她的身段窈窕曼妙,每次颤抖都像是阳光照耀下波澜起伏的湖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这是独属于女人的韵味,让人爱不释手。 屋里温暖如春,他却不敢太过火,睡裤褪到腿弯处就不再继续,薄唇覆上去,让洁白如玉的肌肤染上粉红。 程方秋咬紧牙关,不敢发出丝毫声音,生怕打破这寂静的夜,让住在这一栋楼的其他人发觉。 额角渗出汗珠,却不及某处的湿润。 一簇簇绚烂的烟花在某一个节点争先恐后地在脑海中绽放,她彻底没了力气,瘫软在柔软温暖的被套里。 周应淮直起腰身要来吻她,她下意识地偏头躲开,耳边传来他的轻笑声,颊边红晕更甚。 “自己的东西都嫌弃?” 她抿了抿唇,没说话,但是实际行动却表明了答案。 男人俯身去拿床头柜上的纸巾和手帕,帮她一点点擦拭干净,才穿上睡裤。 程方秋正准备自己把上衣整理好,就被他抓住了手腕。 “想提起裤子不认人?” 他修长的骨节摩挲着她的虎口,带起阵阵痒意,程方秋眨了眨眼睛,不解地哑声道:“又不能进去。” “我没说要进去。” 这句话说完,他眼神往上挪了挪,停顿两秒,又反驳道:“也可以说是进去。” 被他哄着托住两边的时候,程方秋才意识到他想干什么,嗓子不禁发干,眼前也紧跟着浮现出在恩川县招待所的一幕,她被他抱在桌子上,屁股下面垫着他的衬衫,她做着跟现在如出一辙的姿势,然后…… 到最后,睡衣被蹂躏得不成样子,湿漉漉的像是能拧出水来。 两人偷偷摸摸去了浴室洗漱了一番,方才重新躺回床上。 这一晚,不光他,她也睡得格外香。 隔天一大早吃过早饭后,一家子难得整整齐齐地出了门,一是带程方秋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二是去附近的百货商场采购年货。 其实大部分的新年物资单位上都发放的有,这次主要是体验一下备年货的氛围,顺便查漏补缺,家里没有的就给买上。 这一路上遇见了不少邻居熟人,见面后自然少不了寒暄两句,而初来乍到的程方秋自然就成了话题中心。 大多是对程方秋的夸奖和对他们小夫妻的祝福,直到快走到大门口时,才出现一项例外。 “伯父,伯母!” 一辆小轿车在路边停下,紧接着车门被打开,从里面走下来一对母女,说话的正是年纪稍小的那位,她穿着一件灰白色的外套,头上戴着毛线帽,衬得一张瓜子脸又小又白,是个俏生生的美人。 她嘴里是在喊周志宏和刘苏荷,但是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盯着一旁的周应淮。 第116章 吃醋 “是清雪啊, 你们娘俩这是从哪儿回来的,怎么打扮得这么漂亮?” 刘苏荷看见严清雪,脸上带上一丝笑意, 可在看见她那双眼珠子都快黏在自家儿子身上后, 又淡了许多。 嚯, 这是还没死心。 小丫头年纪小,藏不住心事, 什么都写在脸上,他们这些长辈一瞧就能猜个七七八八。 但是她不怎么喜欢严清雪的性子, 也不觉得她和周应淮相配, 所以从没有打过这方面的主意。 现在周应淮结婚了, 就更不可能有什么想法了。 所以刘苏荷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挡住严清雪的视线, 提醒道:“清雪?” 闻言, 严清雪堪堪回神, 恋恋不舍地将目光收回来,随后双手捧着脸, 娇羞道:“跟着我妈去杨阿姨家里玩了一会儿,所以就随便收拾了一下,伯母可别打趣我。” 这话说完,又悄悄瞥了一眼一旁的周应淮, 想看看他眸中有没有惊艳之色, 但可惜的是对方垂着眼睫,她根本就看不清他的神色。 见状, 严清雪脸上不禁闪过一丝失落。 昨天她就听说了周应淮回来的消息, 但是可惜的是当时时间太晚了,她去周家不合适,便想着挪到今天, 于是一大早就起来了,将自己从里到外认真收拾了一番。 谁知道还没来得及出门,就被她妈拉去拜访亲友了,一想到不久前她妈撮合她和那位长得歪瓜裂枣的男同志在一起的场景,她就一阵恶寒。 她长得漂亮,家世又好,眼光自然也高。 在她看来,她的另一半必须门当户对,更重要的是长得还要不孬。 如果长得丑,再有钱,再有本事,她也看不上,试想一下,婚后天天对着一张丑脸,时间长了,饭都吃不下去,那不得饿死? 为了她未来的幸福生活考虑,她早就开始物色起合适的对象了,周家两兄弟就是她的目标人选之一。 而相比于同龄的周应臣,她更喜欢比她大几岁的周应淮,最重要的是他和自家哥哥还是好友,以后要是嫁给周应淮受了委屈,还能找哥哥帮忙做主。 打定主意后后,她就开始旁敲侧击地去了解周应淮,这越了解就越喜欢。 他不光长相符合她的审美,就连性格也格外对她胃口,个人能力更是比圈子里那些只知道啃老的二世祖不知道强了多少倍,简直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渐渐的,这份喜欢就演变成了芳心暗许,非君不可。 几次跟着哥哥和他接触下来,气氛都挺融洽的,她还以为他对她也有些意思,就准备等他从外省调回京市后,就表明心意,然后让两家商量结婚的事情。 可谁曾想,一个不察,周应淮居然不动声色地在外省结了婚! 听说那个女人还是个没什么见识的乡下土妞,要不是周应淮,她这辈子估计连村都出不了! 更气人的是在周应淮主动告诉大家之前,竟是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见,要不然,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到嘴的肥肉就这么飞走了? 严清雪咬住下唇,她是不知道那个女人给周应淮灌了什么迷魂汤,但是在她看来,门不当户不对的两个人就算在一起了,也不可能长久。 思及此,她深吸一口气,不由幽怨地瞪了周应淮一眼,他到底什么眼光?居然能看上…… 思绪在看清周应淮身旁的女人时倏然被打断,严清雪怔愣地痴痴望着,眼睫颤抖两下,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一切。 周应淮的老婆难道不该是穿着大花棉袄,扎着两条麻花辫,皮肤黝黑,露出两口黄牙吗? 怎么会如此肤白貌美?甚至每一根头发丝都像是精心设计过的,自然慵懒又不凌乱,美艳大气的五官更是无可挑剔,眉如远山,眼含星光,举手投足间都美得像是从画中走出来一样,令人完全挪不开眼。 心里的预期与现实大相径庭,严清雪的呼吸都粗重了一瞬,死死咬住下唇。 她的一举一动都太过明显,在场的人又不是傻子,自然看明白了一些。 “伯母可没有打趣你。”相比于一开始语气间的热络,刘苏荷说这话时的语气就有些冷淡了。 晚一步跟在严清雪身后到来的杜静杉额间冒出两滴冷汗,暗暗瞪了严清雪一眼,但是她就跟着了魔一样,一动不动地盯着人家看,一点儿礼貌都没有,简直都快把她这些年的教导忘到狗肚子里去了。 杜静杉深吸一口气,匆忙上前将严清雪微微挡在身后,然后一一跟所有人都打了个招呼,这才自然而然地将话题引到程方秋身上,“这位是?” 一提到程方秋,刘苏荷脸色就缓和了不少,笑着介绍道:“瞧我这记性,忘了介绍了。” 一边说着,一边挽住程方秋的胳膊,将她带到杜静杉跟前,“这位就是我大儿媳程方秋,小两口昨天刚到京市,太晚了就没带她出来跟大家伙打招呼。” “秋秋,这是杜阿姨。” 程方秋嘴角上扬,勾出一抹礼貌的浅笑,“杜阿姨好。” “你好,哎呦,长得真漂亮水灵,我看着就喜欢,有空一定要来家里玩儿啊。”杜静杉也笑,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柔和的眸光中更多的也是审视。 见状,程方秋笑意不减,“好,一定。” 周应淮却皱起了眉头,眸中闪过一丝不耐,沉声开口道:“杜阿姨,我们还有事,就不多聊了。” 见周应淮出声变相赶人,杜静杉笑容一僵,干巴巴道:“那行,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 话毕,便想拉着严清雪走人,可严清雪却蓦然开口:“应淮哥,我们后天要去爬香山,你来不来?” 这话说完,像是怕他不来,又补充道:“我哥也在。” 这么多人都在场,严清雪却只邀请了周应淮,这小心思简直只差明晃晃写在脸上了。 周应淮脸色更沉,深邃的眼眸黑如暗夜,衬得他轮廓分明的脸更加冷厉,直接拒绝,“不了,后天我要陪我老婆去医院产检。” “产检?” 听见周应淮的话,严清雪脸倏然白了,视线下意识地看向程方秋的肚子,她身材修长瘦削,怎么看都不像是怀孕的样子。 程方秋自然也注意到了严清雪的目光,她大大方方地抬起手摸了摸肚子,唇角勾着弧度,柔声道:“之前都是按时产检的,医生说没什么问题,但是应淮不放心,非要在京市的医院再检查一次,我也没办法。” 语调中是浓浓的无奈,可面上却染着几分娇羞和幸福。 说完还和周应淮相视一笑,甜蜜的一幕看得人差点儿酸掉大牙。 刘苏荷捂着唇笑个不停,揶揄地看了一眼周应淮,然后冲着杜静杉和严清雪道:“怀上还没满三个月,就没对外说。” “哦哦,难怪没听到消息。”杜静杉惊讶地多看了程方秋一眼,没想到她肚子这么争气,没结婚多久,就怀上了,这下在周家的地位可谓是水涨船高,算是把大儿媳的位置给坐稳了。 “恭喜啊,这么年轻就要当奶奶了,不像我,到现在连儿媳妇儿都没个着落呢。” 闻言,刘苏荷只是笑笑,并没有搭话。 这大院里谁不知道她杜静杉眼光高,感觉谁都配不上她儿子,愣是拒绝了好几波上门说亲的媒人,以至于现在都没人敢把姑娘说给他们家了。 原因无他,有这么一位婆婆在,稍微做得不好,肯定少不了受磋磨。 都是好人家的女孩,谁愿意受这委屈? “那你们忙去吧,我们也回去了。”杜静杉见刘苏荷不接话,讪笑一声,主动让开了路,可身侧的严清雪却没动,直直站在路中间,脸上满是倔强和不服气。 也不知道她在倔强什么,不服气什么,平白给人添堵。 这一下,不光是周应淮,所有人的脸都沉了几分,眸中的情绪更是耐人寻味。 见状,杜静杉只觉得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再也顾不上什么了,直接用力将人拉到一边,死死掐住她的胳膊,不让她挣扎开,然后警告地瞪了她一眼。 严清雪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知道这是杜静杉给她下的最后通牒,就算再不情愿,还是乖乖地垂下了头,没敢再开口。 直到目送周家人离开,再也看不见人影后,杜静杉这才甩开严清雪的手,压低声音骂道:“丢人现眼的玩意儿,瞧瞧你刚才的做派,跟勾栏里的小姐有什么区别?眼珠子都快黏到人家身上去了。”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上赶着给人当二老婆的!” 杜静杉这话属实骂得有些难听,严清雪几乎是瞬间就红了眼眶,她委屈地捂住被掐得泛紫的胳膊,咬住下唇,没忍住回嘴道:“那我还没见过骂自己女儿是小姐的呢!” “你还敢顶嘴?”杜静杉气得抬起手,但是顾及着这是在大马路上,不好做得太明显,只好收回了伸出一半的手。 严清雪看见杜静杉举起来的手就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抬起手去挡,身子更是抖了抖,见她没有打下来,方才松了口气,语气也不禁放软了些,“妈,我还不是不甘心!所以才一时糊涂……” “再说了,你不是也很看好应淮哥的吗?我要是能跟他结婚,不管是不是二婚,以后对咱们家肯定是大有助益的。” 闻言,杜静杉眯了眯眼睛,心思微动,但是一想到刚才刘苏荷和周应淮对程方秋明里暗里的维护,还是打消了想法,随后上上下下把严清雪打量了一遍,眉头更是蹙在了一块儿。 “你还好意思说,我们家从小到大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心血,结果到头来却比不上一个从偏远乡下出来的女的!” 这话一出,严清雪的脸一阵白,一阵青,牙齿都快把唇瓣咬出血来了。 杜静杉挑起眉梢,冷声道:“死了那条心吧,她能哄得周应淮娶了他,又能让公婆认可她的身份,就证明她不仅仅是长得漂亮,更是个有本事的,现在又怀了孕,已经算是站稳脚跟了,你拿什么去跟她争?” “就算周家门第再好,周应淮再优秀,也跟你没什么关系了,我看你与其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在周应臣身上动动心思,次子也是子,周家的人脉资源少不了他的。” 说完,也不管严清雪脸上的表情有多难看,杜静杉转身就朝着路边停着的轿车走去。 “你要是没那个本事,勾不住人,就多跟你杨阿姨家的儿子打打交道,那孩子一颗心落在你身上,是个不错的选择。” 闻言,严清雪捏紧垂在身侧的手,指甲在上面留下道道深痕。 杜静杉自顾自说完,还不见严清雪跟上来,顿时不悦地皱起眉,“还不快点儿上车?” “来了。”她最后不甘心地看了一眼周家人消失的方向,快步上了车。 * 发生了这么一个小插曲,大家的心情多多少少受到了影响。 害怕程方秋多想,刘苏荷赶忙解释道:“杜家跟咱们周家是邻居,老一辈关系好,咱们小辈也就不可避免地多来往了几次。” “你别看她们母女是这个德行,他家大儿子倒是个不错的后生,不然应淮也不会跟他玩儿。” 刘苏荷这话算是撕破脸面了,毫不掩饰对杜静杉和严清雪的嫌弃。 程方秋听得有些好笑,连忙表示自己并没有多想。 周应淮也在旁边补充道:“等过几天我带你去见见,就知道了。” 说完,又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为自己正名,“老婆,我是清白的,我没有乱搞男女关系。” 程方秋看了一眼其他人,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些什么,便点了头。 周应淮认真打量了一番程方秋,见她不像是想多了的样子,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见前方供销社门口有卖冰糖葫芦的,便问道:“想不想吃冰糖葫芦?” 一旁的刘苏荷没好气地拍了他的背一巴掌,“问什么问?直接去买两串回来。” 周应淮一噎,随后应好,快步小跑着上前去买了几串,见旁边还有卖烤红薯和其他小零嘴的,都买了一些。 “这还差不多。”刘苏荷眼里流露出几分孺子可教的笑意,扭头问程方秋想先吃哪一个,后者看着琳琅满目的吃食,一时间挑花了眼,笑道:“都想吃。” 怀孕了就是这样,嘴馋得厉害,看什么都想吃。 “那就一个个都尝一下。”刘苏荷宠溺地给程方秋剥起了烤红薯的皮,还指挥周应淮用一个袋子把垃圾都装好,等会儿一起丢进垃圾桶。 气氛缓和了一些,一边吃一边逛,几个男人的手里在不知不觉中就提满了东西,其中除了给自家的,还有给其他家拜年的礼品。 周家和刘家交好的亲朋好友都非常多,一到年节就忙得脚不沾地,每天都有见不完的人,聚不完的餐,甚至一天赶好几场的情况都有。 刘苏荷把其中需要注意的细节一一教给程方秋,这代表着她会把她带上,让她在大家面前露露脸,要正式介绍她的身份。 程方秋都认真记了下来。 逛到中午,一家人则去吃了京市著名的烤鸭,色香味俱全,吃得人满嘴流油,真不愧是能火爆那么多年的牌子。 中途程方秋拉着周应淮去了一趟厕所,等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她就冷下了脸,阴阳怪气地学着严清雪的语气喊道:“应淮哥。” 她刚起了个头,周应淮就暗道不好,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发生了他最不想看到的情况,顿时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她继续道:“应淮哥,你说话啊,真的不想爬香山吗?我哥也在哦……” 第117章 冲突 两人身处厕所外的走廊上, 这里没什么人,让双方的注意力都牢牢放在彼此身上。 昏黄的光线下,女人那张明艳的小脸白得发光, 就算板着脸, 也显得娇滴滴的, 没半分威慑力,唯有那双蹙起的眉散发出来的凌厉杀气, 给她增添了几分气势。 也不知道她这口气憋了多久,刚说完, 就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催促道:“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后悔刚才没答应了?” 周应淮被程方秋这突如其来的话给弄得不知所措, 黑眸中闪过一丝委屈, 急匆匆否认:“老婆, 我一点儿都不想爬香山!也一点儿都不后悔!” 坚定的表明态度之后, 见她神情有所松动,他连忙乘胜追击解释道:“我跟她哥关系好, 不代表跟她关系也好,顶多算是点头之交,我也从来没有在她面前释放过不恰当的信号。” 闻言,程方秋轻哼一声, 没说信不信, 黑亮的眸光闪了闪,抿住下唇转而问道:“只有她这么叫你吗?” 这话题转得太快, 周应淮愣了一下, 随后立马反应过来,“不是,圈里比我小的都这么叫我。”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程方秋缓缓停下脚步,偏过头瞥了他一眼,“那你们圈子里像她这样喜欢你的是不是很多?” 周应淮犹豫了两秒,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不多。” 程方秋唇角刚往上扬了扬,下一秒就听见周应淮补充道:“但也不少。” 她的唇角瞬间放了下来,大步往前走去,“呵,应淮哥魅力还真大。” 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周应淮长相,身高,家世,能力样样都不差,而且还是很招女生喜欢的那种类型,要是没有女生喜欢,她才觉得奇怪呢,但是这不代表着她心里会舒服。 尤其是周应淮这么坦坦荡荡地承认下来,她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可如果他否认,她又会觉得他为了哄她高兴而撒谎,很不真诚,心里也不会高兴。 所以不管是什么样的答案,好像都差不多。 程方秋知道自己钻了牛角尖,这事怪不到周应淮身上去,要怪就怪严清雪不要脸,明明知道别人是有妇之夫,还想使手段勾搭人。 但胸口就是有一股郁气憋着,上不来,下不去,难受极了。 “吃醋了?”这一来一回,周应淮哪能看不出程方秋不是真的生气,而是打翻了醋坛子,想到这儿,他眉宇间的无措渐渐演变成一丝笑意。 “谁吃醋了?你才吃醋了呢。”程方秋恼羞成怒,随后拔高音量骂了一句:“不要脸。” 瞧见她憋红脸的娇俏模样,周应淮唇角彻底勾了起来,慢悠悠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索性也不再墨迹了,直接轻声道:“别人怎么想我管不着,但老婆你是知道的,我爱你,我只爱你。” 明明是轻飘飘的语气,砸下来却宛若有千斤重,将她所有的气都压了下去。 程方秋脚步微滞,面上看上去没什么异常,但实则整个身子都酥麻了半边,心尖上更是滚烫得厉害。 眸中溢出几分笑意,冷哼一声,刚想转身跟周应淮再好好说一说,就见眼前的女厕用来遮挡的挂帘倏然被人从里面用力撩开,然后一个小男孩跑了出来。 程方秋一惊,眼看两人就要撞上了,她连忙往旁边躲了一下,拉开适当的距离,可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小孩儿还是径直撞上了她的小腿。 她一个没站稳,地板上又有未干的水渍,这么脚底一滑差点儿踩空从台阶上摔下去,程方秋下意识地捂住肚子,紧紧闭上眼睛。 可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她整个人被一双结实有力的胳膊给接住了,但由于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两人还是接连摔在地上。 好在周应淮眼疾手快,用他自己的身躯当了人形肉垫,她并没有直接摔在地上,而是摔在了他身上,要不然…… 想到那个可能性,程方秋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心底涌上浓浓的后怕,就在这个时候,耳边传来周应淮担忧的声音:“秋秋你没事吧?” 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然后摸了摸肚子,觉得没什么问题,方才用手撑着地板从他身上爬了起来,慌忙看向他,“你呢?” 这一低头就瞧见周应淮的脸比她的还白,扶着她胳膊的手都在颤抖,细看额头还泛着冷汗,衣服和裤子也被脏水打湿了大半。 “我没什么事,你有没有哪里疼?” 见他都这样,还在关心她,程方秋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伸出手就要去扶他。 但是周围都是水,刚才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周应淮哪儿敢让她扶,自己扶着墙就站了起来,站起来后的第一件事却是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看了个遍,见没什么大事,又再问了一遍,亲自从她嘴里听到了没事的答复,方才重重松了口气。 扶着程方秋站稳后,他的目光倏然看向那个突然跑出来的小孩儿。 他看上去五六岁的年纪,嘴唇周围全是油渍,或许是知道差点儿闯了祸,他转头就想往女厕里面跑,周应淮上前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将人提了起来。 “跑什么跑?撞到人了不知道道歉?” 周应淮这时候可不想讲什么“尊老爱幼”的道德法则,他现在一肚子火,只想发泄出来。 他都不敢想象要是刚才他没有及时接住她,会发生什么可怕的后果。 “放开我。” 小男孩被提了起来的瞬间就使出了浑身解数,想从周应淮手中逃脱,先是拳打脚踢,又是想用牙齿咬,可偏偏每一次动作都能被周应淮灵活避开,这一连串的招数使出来,并没有什么用,还累得气喘吁吁,小男孩一下子就破防了,扯着嗓子就干嚎了起来。 “有人打小孩儿了,呜呜呜,坏人,你是坏人!” 小男孩的声音尖锐又刺耳,像是下一秒就能把屋顶给掀翻。 “谁打你了?这儿可有人看着,别想污蔑人。”程方秋被这小孩儿气得不行,脸憋得通红,指向不远处的一对年轻男女。 小男孩见有旁人在,哭嚎得更厉害了。 那对年轻男女是来上厕所的,目睹了混乱的全程,这会儿见那熊孩子倒打一耙,有些看不下去了,也道:“就是,我们可都看见了,你家长呢?怎么让你一个人在这儿?” 有了证人,那就好办了。 程方秋先向两人表示了感谢,然后又拜托他们等会儿帮忙作证,就要去找服务员来。 就在这个时候,女厕的挂帘又被人撩开,一个身形丰满肥胖的女人从里面小跑着出来,见周应淮提着小男孩的衣领,顿时就尖叫出声,“你们干什么呢?谁准你动我儿子的?” 说完,就要冲上前跟周应淮拼命。 她那体格直直冲上来,周应淮为了躲避她打人的手,只好先松开小男孩,谁知道小男孩一得了自由,就跟着他妈的节奏,直接扑向了周应淮。 眼看他们母子要合起伙来打人,程方秋也怒了,顺手抄起角落里的脏拖把,就朝着他们甩了过去,她有分寸,拖把打不到人,但是上面的脏水污水却能甩他们一身。 那拖把又黑又臭,不知道用来拖过什么,上面的水可想而知有多么脏,就这么直接甩到他们脸上,头发上,杀伤力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一大一小几乎同时喊叫出声,两个人嗓门加起来比正月里杀猪的声音都大,吵得人耳朵痛。 “啊啊啊!” 这下都不用程方秋出去找服务员,没出两秒,就有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过来了,“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光他来了,还有很多坐在这附近的顾客过来看热闹。 程方秋早在第一个人到之前就扔了手中的拖把,捂着肚子虚弱地靠在周应淮怀里,再加上她皮肤白,刚才又受到了惊吓,这会儿整张脸都苍白无比,没什么精气神。 “秋秋?”周应淮有些不明所以地抱着她,见状还以为是她怀里的孩子出了什么问题,急得皱起眉头,就要抱着人往外走。 程方秋连忙掐了一把他的腰,悄悄挤眉弄眼了一番。 周应淮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脸上依旧是一副急切的模样,一把抓住那男服务员的胳膊,就喊道:“我媳妇儿怀着孕,被这小孩儿撞到,摔在地上了。” 他简单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男服务员一听程方秋是刚怀孕没多久的孕妇,吓得顾不上别的什么,连忙跑去叫了经理过来。 “你们这就是讹人,我儿子年纪这么小,怎么可能撞倒一个大人?”柳娟回过神来,立马掐着腰指着他们骂道。 “怎么不可能,他们都是证人!”周应淮也不是吃素的,立马搬出最重要的人证。 那对年轻男女不是个怕事的,见柳娟警告地瞪着他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声张正义地把自己看见的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可是柳娟打死就是不承认,还一口咬定说周应淮打了她儿子,她还想要个说法呢! 程方秋暗暗翻了个白眼,想跳起来给柳娟一巴掌,这人真是好大一张脸,都有证人说没见着打人了,她还在这儿给人乱按罪名。 该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把水搅浑,从而不了了之了吧? 但实则这只会降低她话里的可信度。 程方秋也不想再跟他们浪费时间,而且公婆他们还在外面等他们回去,所以刚想开口让他们道歉了事,就见柳娟撇了撇嘴,冷哼道:“某些人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怀的是个死胎,所以专门来这儿想找个有钱人来赚外快的?” 这话一出,周围一片死寂。 程方秋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周应淮更是红了眼眶,迈动脚步上前就想给柳娟一拳。 第118章 害怕 关键时候还是程方秋拉了周应淮一把, 才阻止了他的冲动。 一拳下去是很解气,但是后续产生的麻烦怎么办?浪费时间和精力不说,还容易让局势逆转, 原本他们是受害者, 占据主动权, 可周应淮要是动手了,那可就说不好了。 再者依照眼前这人的品行, 肯定会死咬着他们不放,那就跟沾上一坨臭狗屎没什么区别, 恶心又反胃。 对付这种人, 就要朝着她最在乎的地方出击。 程方秋眸色彻底冷了下来, 完全没了大事化小, 小事化无的想法, 她只想让眼前这对令人作呕的母子付出应有的代价! “苍天哦, 我儿子的账还没跟你算呢,你现在居然还想打我?长得高长得壮了不起啊, 我就不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还敢动手?大家可都看着的,你们快保护我,快给我做主啊。” 柳娟在周应淮上前一步的第一时间就夸张地往后躲了躲, 装作一脸害怕的模样, 大声喊叫着要人去保护她。 但是众人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她在演, 更有人看不下去, 指着柳娟骂道,“你自己也是当妈的人,怎么说话这么难听, 居然诅咒别人的孩子是……” 那么恶毒的两个字不是每个人都能毫无负担地直接说出口,到最后那人甩开手,愤恨地瞪了柳娟一眼。 “说话这么黑心,别人打你都是你活该!更何况人家还没动手呢,当我们都是瞎子啊?” “你这穿的还没别人好,是怎么好意思说别人是来讹钱的?我看是你不想承担责任,所以才这么说的吧?” 柳娟一听没人站在自己这边,当即破口大骂,“你们就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没男人撑腰是不是?一起帮着他们来欺负我们,老天不长眼啊,你们都该遭天谴!” “呸,我们大家伙都彼此不认识,谁不是就事论事?你用不着在这儿卖可怜!” “我看你这身板一个顶两,谁敢欺负你?” 一听有人在暗戳戳骂她胖,柳娟当即气得双眼通红,冲上前就准备跟人干架,“我撕烂你这张烂嘴,老娘吃得饱穿得暖,日子过得好,你就是嫉妒我。” 这年头吃不饱穿不暖的家庭多了去了,大部分人都以身材丰满而感到骄傲,认为这是有家底的象征,是有福气的命。 但是自古以来,大部分人尊崇的都是以瘦为美,就算放在现在也不例外,更何况能来这里吃烤鸭的本身都不是缺钱的主,自然也就更看重外貌。 柳娟嘴里这么说,却气得跟人动手,显然是口不言忠,她比谁都更在意自己的身材和外貌。 “哎,别动手啊!” 经理一看场面越发混乱,吓得瞪大了眼睛,眼看柳娟的巴掌就要落在客人的脸上了,他赶紧上前拦了一把,巴掌是拦住了,但是他的手臂上却挨了重重的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 柳娟一看自己打错了人,脸上闪过一丝心虚,嚣张的气焰都散了些许。 经理趁机把柳娟拉开,捂着泛着疼痛的手臂,站在台阶上让大家安静下来,紧接着先是看了看程方秋和周应淮,然后又看了看身侧横眉冷对的柳娟和还在扯着嗓子干嚎的小孩儿,紧紧皱着的眉头怎么也松不开。 权衡利弊后,经理朝着看起来更好说话的程方秋和周应淮鞠了一躬,赔笑道:“我是这家店的经理,我先对今天发生的事情向二位道个歉,我们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架,更不要动手。” 看出经理这是在找“软柿子”和稀泥,程方秋当即冷笑一声,“我们可没吵架,也没动手,事情的原委你也听见了,谁是谁非大家都清楚。” “还有你们这地上都是水,也没个警示牌,这责任你们店也要负。” 她还没忘了自己现在虚弱的人设,一句话说得有气无力,但是却分外清晰,足以让人听明白。 闻言,经理额头上的汗流得更多了,柳娟这种蛮不讲理的人很难缠,但像是程方秋这种冷静理智的人更不好糊弄。 双方都是不好惹的主,再加上涉及了孕妇和小孩这两种弱势群体,经理也明白今天这事恐怕是不好就这么简单解决了,尤其是柳娟刚才那句话直接加深了矛盾,受害者没那么容易就选择原谅。 思来想去,经理扭头冲着柳娟道:“大家出门在外,和气生财,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耽误时间耽误事,您说对不对?” 柳娟轻哼了一声,眼珠子转了转,觉得经理这话有些道理,便没有说话。 见状,经理稍稍松了口气,“要不这样吧?今天这事说到底是这位小朋友撞到人在先,让他先给这位女同志说声对不起,还有同志你刚才的言语也有些不妥,也道个歉,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柳娟一听这话,瞬间目眦欲裂,“凭什么要我们道歉啊,要道歉也是他们道歉。” 说完推了经理一把,趾高气昂道:“我儿子才几岁,他懂什么?小孩子乱跑乱跳不是很正常吗?她那么大的人了,不看路自己撞上来,怪得了谁?要怪就怪她自己没长眼睛,我还没让她给我儿子道歉呢。” “还有,你看看我儿子的衣领子被那个男人揪成什么样子了?还有我们脸上,头发上,衣服上,全是那个女人甩的拖把水,洗不洗得干净都是一回事,他们必须道歉赔钱!” 经理没想到柳娟能这么理直气壮地把黑的说成白的,嘴边的笑容差点儿没能维持住,余光瞥向围过来越来越多的顾客,心里暗暗叫苦。 看来今天这事肯定是要传开了,他要是处理不好,定要被上头问责。 要是柳娟的诉求合理,他还能考虑跟另一方商量商量,但是这也太过分了,别说他们了,就是他这个旁观者都看不去。 还没想好该怎么说,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痛呼,他一扭头就看见那位女同志痛苦地捂住肚子,嘴里含糊不清地呻吟,“肚子疼,医院,我要去医院。” 经理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当即也顾不上别的什么了,喊住一旁的下属,让他赶紧去联系医院,然后又叫住另一个,让他报警。 “报警?为什么要报警啊?”柳娟刚听见程方秋叫痛,就拉着自己儿子往角落里缩了缩,直到听见经理说要报警,这才重新跳出来。 “这事咱们店管不了了,肯定要让公安同志来调解。”经理甩开柳娟的手,连忙跑去照看程方秋的情况。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听到要报警,人都会产生惧怕的心理,柳娟这种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不例外,此时一下子就慌了。 她下意识地朝着程方秋所在的方向看过去,就瞧见她脸色苍白地靠在她男人怀里,虚弱得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一直摸着自己的肚子。 这模样可不像是装的,柳娟心更没底了,想去看看她下面有没有见红,可大冬天的穿得多,根本就看不见。 未知的永远最可怕,柳娟咬紧后槽牙,没忍住小声凶了自己儿子一句:“猴崽子,平时就叫你别随便撞人,你非不听,现在好了!” 居然撞了个孕妇,万一她孩子真的没了…… 心里正慌着,就见有几个人推开人群,从外围硬生生挤了进来。 “秋秋?” “这是咋回事啊?” 那几个人一瞬间都围在了程方秋身边,柳娟随便打量了一下,心顿时凉了半截。 一看就不便宜的衣服裤子,价值不菲的手表,锃亮的皮鞋…… 全身上下不管哪一点都能说明这一家子出身肯定不简单,而且对方现在人多势众,他们这边就她和儿子两个人,如果对上了,根本没有半分赢的胜算。 更不要说他们本来就不站理。 思来想去,走为上策。 柳娟抱起孩子,就想趁着周围一片混乱,赶紧跑路走人,谁知道还没跑两步,就被一抹高大的身影给拦住了。 “跑什么?你不是说你们没错吗?等公安同志来了,如果判定是我们的错,该赔钱就赔钱,该道歉就道歉,我们绝不二话,但如果是你们的过错……” 后面的话,周应淮没有说完,但是该表达的意思却表达出来了。 “我看就该这样,公安同志不可能偏帮任何人,这样最公平了。” “可不是嘛,我倒要看看等到时候你这婆娘还有什么话要说,在公安同志面前可由不得你撒泼!” “刚才不是挺豪横的吗?还口出恶言诅咒别人的孩子,现在出事了就想跑了,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咱们大家伙可不惯着你。” “你以为跑了就找不到你了吗?你就算躲到天涯海角去,公安同志也能找到你。” 柳娟咽了咽口水,梗着脖子道:“关你们什么事,都给老娘让开!” 她仗着自己的身形和怀里还抱着孩子,一股脑就往前冲,但是面前的男人就是不动,他身后的人群也不动。 “耍流氓了,你摸我胸!” “凭什么不让我走?这店是你们开的啊?赶紧滚。” 柳娟各种招数都使出来了,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理她,再加上这里身处店的最里侧,距离大门十万八千里,她想跑,可以说是难如登天。 见跑不掉,柳娟眼珠子转了一下,抱着孩子就开始哭,哭自己多不容易,哭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带孩子出来吃顿饭有多难,就连上厕所都要带着。 “我们就事论事,你说的这些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周应淮依旧不为所动,甚至气得冷笑出声:“你在这儿掉什么鳄鱼的眼泪,刚才不是还嚷嚷着让我们道歉赔钱的吗?现在知道装可怜了?” “你也知道当妈的不容易,那刚才还诅咒一个即将当妈妈的女人怀的是死胎?” 一说到这儿,周应淮觉得自己的呼吸都不顺畅了,额头的青筋暴起,垂在身侧的手也紧紧握成拳。 那边刚到不久的刘苏荷等人听见周应淮最后这句话,更是气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刚才在位置上等着程方秋和周应淮回来,见时间长了他们还没回来,就有些担心,后面又听到厕所那边起了冲突,便不放心的都赶了过来。 但人太多了,他们愣是挤了半天才挤进中心位置,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也从周围人的口中将事情的大致经过了解得差不多了,但却不知道还有“死胎”这件事。 本就气愤的周家人,这会儿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刘苏荷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住镇定,扶着程方秋在服务员搬来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又叫周应臣去帮周应淮把人看好了,不能让他们跑掉,最后才小声跟周志宏吩咐了两句。 程方秋本就是装的,这会儿离他们近,自然是把两人之间的悄悄话听了七七八八。 在听到一些了不得的名字后,程方秋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然后继续捂着肚子把戏演下去。 “那时候我是气糊涂了,说的话根本就不作数。” 柳娟眼神飘忽,余光瞥见地上的水,脑海中灵光一闪,喊道:“依我看,要怪就怪这家店,地上这么多水,脚一滑肯定就得摔,而且人是在他们店里出事的,他们必须负责任!” 这话之前程方秋提过一嘴,柳娟当时还没怎么放在心上,现在拿出来说,就是想抓个垫背的。 “这的确是我们的疏忽,该负的责任,我们店肯定会负。”经理脸黑如碳,地上这么多水,是他们员工没有做好工作,他早就知道逃不掉。 但是他知道是一回事,柳娟突然扑过来咬他们店一口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想到这儿,经理皮笑肉不笑地道:“我们店的厕所是男女分开的,同志你怎么能带着男孩进女厕呢?这对我们店其他的女顾客很不尊重。” 柳娟惊了,“我儿子才七岁,他连自己怎么上厕所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懂什么男女之别?” “你也不用这么说话,我也是有孩子的人,七岁已经能独立上厕所了。”经理横了柳娟一眼,“再不济我们店里有男服务员,让我们帮忙也可以。” “你……”柳娟指着经理半天说不出来话,“大家都是这么干的,就盯着我不放是什么意思?” “别人的小孩可不会拉别人的门。” 这时候有个女生忍不住站了出来,气鼓鼓地指着柳娟旁边的小男孩道:“之前我在里面上厕所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拉那个门,还嘻嘻哈哈地趴在门缝里笑!可不像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小孩子又不是傻子,该懂的肯定都懂了,正常小孩儿哪里会去拉别人的门?” “我看这根本就不是小孩,是小流氓才对!” “你看,他一听见有人骂他,他就躲他妈后面去了,这小鬼明明精明得很!” 第119章 报应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柳娟脸青一块紫一块, 就连呼吸都不顺畅了些,一边护着自己的儿子,一边跟人对骂, 但是双拳难敌四手, 她只有一张嘴根本就吵不过十几张嘴。 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她。 “这种小孩儿就应该好好管教管教, 不然以后长大了危害社会,有的是人帮着管教!” “可不是嘛, 刚才他们说那位女同志都避开了,这小孩儿还往人身上撞, 我估计就是故意的。” “真是坏透家了。” 一听有人把事情关键点指出来了, 柳娟脸色瞬间惨白, 心中一阵心虚, 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她这一系列的反应尽收众人眼底, 聪明的已经猜出了真相, 脸上闪过一丝鄙夷。 周应淮看着这对母子,脸色冷沉, “你早就知道他是故意的了吧?为了不承担责任,包庇他,一直在这儿混淆视听,推卸责任, 也不怕孩子有样学样, 以后变成跟你一样的人。” 闻言,柳娟心尖一颤, 护着自己儿子的手握紧了些, 嘴巴张了张,刚想说些什么,外面就想起了一阵喧哗。 是医院和公安局的人前后脚到了。 医院来了一名医生和两名护士, 到达的第一时间就检查了程方秋的情况。 简单检查过后发现没什么大问题,不用采取急救措施,但是并不排除有其他情况存在,再加上孕妇一直表示自己不太舒服,所以还要回医院进行更为详细的检查和观察后,才能下决定。 “应淮,我跟应臣先陪着秋秋去医院,你和你爸在这儿配合公安调查。”在听到医生说暂时没什么大问题后,刘苏荷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不太好,勉强维持着冷静。 “好。”周应淮点点头,然后走到程方秋面前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道:“我马上过来。” “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程方秋不好说其他的,只好悄悄在他掌心上挠了一下表示自己没问题,让他安心,便松开了手。 “有我在,你就放心吧。”刘苏荷拍了拍周应淮的肩膀。 安排好一切后,刘苏荷最后冷冷看了柳娟和那个熊孩子一眼,便不敢再耽误,快速跟着医生和护士一起将程方秋用担架将程方秋抬了出去。 程方秋躺在担架上小心翼翼地捂着肚子,嘴里还没忘了假装痛苦地哼哼唧唧。 “秋秋没事的,医生和护士都在呢。”刘苏荷在旁边心疼地眼睛都红了,心里更是把柳娟母子骂了个狗血淋头,想到刚才对丈夫的交代,才勉强控制住情绪。 “嫂子,你有哪儿不舒服就告诉我们。”周应臣的脸上也满是怒容,但面对程方秋的时候,还是尽量恢复了一丝笑容。 见状,程方秋心里涌上一丝感动,但也知道现在不是个坦白的好时机,只能继续往下装下去,但是哼唧声却放轻了很多。 这时候的救护车跟后世的救护车完全不一样,这时候条件有限,救护车大多是由其他车型改造出来的,专业程度不高,空间也有限,但好在程方秋不是真的有事,再加上医院离这儿很近,几乎没多久就安安全全地到达了。 这年头没什么人能叫的起救护车,一路上收获了不少注目礼,但这时候也顾不上其他的了,几乎是车刚停下,程方秋就被推下了车。 “医生,各种检查都做一遍,钱不是问题。”程方秋握住医生的手,说完,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能做的检查我们都做,我一定要确保我和宝宝都没问题。” “对,大人和小孩都要好好检查,都要最好的。”刘苏荷听程方秋这么说,连忙紧接着她的话补充了一句。 “好。” 医生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见程方秋和刘苏荷穿着不差,气质出众,不像是差钱的主,再加上这是病人和病人家属自己的要求,她自然不会拒绝。 怀孕初期最是该慎重的时候,孕妇在这个节点出事,肯定要格外重视,他们做医生的,也乐见其成能帮病人排除掉所有隐患。 各种各样的检查刚做完没多久,周应淮就找来了,跟着他一起的还有公安同志,柳娟母子以及烤鸭店的人,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陌生男人。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柳娟母子此时格外安静,低垂着头紧紧跟着那个陌生男人,大气都不敢出。 “秋秋。”周应淮进入病房的第一时间就小跑着到了程方秋身边,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问道:“没事吧?” “结果还没出来,但医生说没什么大事。”程方秋回握住他的,两人的目光交汇,他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见状,程方秋挪开视线,目光在屋内扫视一圈,在柳娟他们身上停留了几秒后,最终在周志宏以及他身边的三人身上停下。 其中两个人都穿着公安的制服,但是胸前和肩膀上的样式都跟普通公安穿的不太一样,一看就是领导级别的。 而另一位则穿着板正的中山装,外面套着一件军大衣,看不出什么职位,但是光是看气质,就知道绝对不可能简单。 程方秋想到不久前刘苏荷和周志宏的对话,心尖都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果不其然,下一秒周应淮就介绍道:“这位是公安局的林局长,郑队长,这位是商业部的郑部长。” “你们好。”程方秋下意识地就想从病床上坐起来,但是下一秒就被林局长给阻止了,“今天情况特殊坐着就行。” 这乐呵呵的模样一点儿也没有领导的威严,相反更像是长辈看小辈的慈爱。 程方秋犹豫了两秒,见周志宏朝着自己点了点头,这才重新在病床上躺下。 “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已经十分清楚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都没什么异议吧?”林局长扫了一眼柳娟三人。 柳娟倒是想有异议,但是还没张嘴,就被身旁的男人给揪住衣角给扯到身后去了。 “是是是,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们没有任何异议,本来就是我儿子和媳妇儿的错,这样的结果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幸好这位女同志没什么事,不然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弥补。” 朱超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赔着笑说完,现在单位和单位之间牵一发动全身,他虽然是个小领导,但是放在这些大人物面前,可完全不够看。 要是得罪了他们,那以后可以说是自毁前程。 想到这儿,朱超磊忍不住将目光看向周志宏,像他这种在单位待了几十年的老油条,对职位高的领导最是敏感,几乎只是一眼他就猜到了在场的人当中排在金字塔顶尖的是谁。 目光刚看过去,就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面眼神无波无澜,却平白让人心里咯噔了一下,再也不敢多看。 朱超磊连忙收回了视线,心跳飞快跳动,乱了节奏,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暗暗叫苦,同时不免在脑海中怒骂,这臭小子和死婆娘一天天吃饱了没事干,尽给自己惹些麻烦事! 而且他刚才跟这位孕妇的丈夫也打过交道,对方言行举止之间可不简单。 要他看,这一屋子人就没一个省油的灯。 撞谁不好,偏偏撞上这么个金疙瘩,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知道就好,你们这孩子要好好管管了,据我们粗略调查,你们胡同里被他恶意推搡过的大人和小孩已经不下十例了,得亏是没出什么大事,但谁知道下次会发生什么事?” 通过对话,程方秋也搞清楚了在他们走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公安同志先例行公事找双方,店家以及围观群众询问了事情经过,然后就是公事公办,让柳娟这个监护人赔偿医药费,以及向受害者道歉赔礼。 但是依照柳娟的性格怎么可能就这么认了,又是撒泼又是打滚,硬是说她一个妇道人家做不了主,说她没钱。 反正总结下来就是一个意思,不想负责,不想赔偿。 但公安同志怎么可能任由她耍无赖,既然她做不了主,那就去她家找个能做主的,小孩儿又不是只有她一个监护人。 一听到要找孩子爸爸,柳娟就更慌了,打死不肯说出家庭住址,也不透露家庭信息。 最后还是公安同志以她妨碍公务,不配合调查为由,要把她带去公安局,柳娟才松口,但也只知道了她的住所,其他的一概不知。 柳娟以为这样就万事大吉了,但是公安同志又不是吃素的,根据她的家庭住址,很快就查到了她男人的单位,同时还查到了有关这一家人的一些消息,尤其是有关那个小男孩的。 这熊孩子可以说是那一片出了名的混世魔王,仗着自己父亲是单位的领导,没少闯祸惹事,不少人都深受其害。 故意推搡人都算轻的了,还有更严重的,比如故意毁坏别人的财物,往别人家丢虫子和泥巴,欺负殴打别的小朋友…… 附近的公安局都接到了很多次报案,但是因为他是才几岁的小孩儿,再加上没有实际证据,很多时候都是不了了之。 但这次不同,有证人在,又是在公众场合,影响大,很容易判定过错。 这熊孩子算是踢到铁板了。 孩子有问题,家长也有问题,不多加管教就算了,还助纣为虐,态度嚣张。 公安同志找到孩子爸爸朱超磊的时候,他居然还想贿赂公职人员,想让他们酌情处理,那熟练的样子一看就没少干。 经过一阵批评教育过后,才把人成功带过来。 到了地方后,朱超磊一开始还摆官谱,后面见不好使,便打算跟柳娟一样和稀泥,拖延时间,想逼着周应淮主动让步。 但谁知道这人别说让步了,还搬出法律法规让他们赔偿精神损失费,营养费…… 朱超磊和柳娟咬死不同意,直到后面周志宏带着三位领导来了,这才松口,乖乖听从公安同志给的判决方案,那就是受害者的所有费用由他们家承担大半,其余的则由店家负责,并且都得给受害者道歉。 “这孩子都是被他妈给宠坏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教育这孩子。”朱超磊讪笑一声,拍了拍胸脯赶紧做保证。 闻言,柳娟不敢置信地看了朱超磊一眼,眼睛倏的一下就红了,他这是什么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错都推到她身上?孩子又不是她一个人生的。 再说了,平时儿子闯祸的时候,也没见他管教! 心里不由升起阵阵委屈,可一想到这个家的吃喝拉撒全靠朱超磊,她又把这口气给咽了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不合时宜的嗤笑声响起:“之前没尽责,现在出事了,就把没养好孩子的错全怪到自己妻子身上,一点儿担当都没有,算什么男人?” 众人看去,就瞧见了病床上躺着的程方秋,她唇边勾着明晃晃的讽刺弧度,配上那张娇艳的脸,像极了沙漠里盛开的红玫瑰。 听完她的话,大家表情各异,看向朱超磊的眼神变得更加鄙夷了。 柳娟眸光闪了闪,眼睁睁看着朱超磊的脸色变白,又由白变青,心里不由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但是与此同时,她又觉得脸上无光,这个女人凭什么这么骂她男人? 这么多领导都在,万一因为这事对她男人有意见,影响他工作怎么办?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出声:“自古以来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带孩子是我的责任,没带好我认了,跟我男人有什么关系?” 这话一出,朱超磊瞬间挺直腰板,“就是,哪有大男人带孩子的,带孩子都是女人的责任,我们只管赚钱养家就行,林局长你们说是不是?。” 话音落下,病房内鸦雀无声。 林局长脸色渐渐冷了下来,他是不是表现得太好说话了,以至于什么妖魔鬼怪都敢在他面前耍威风。 但是今天这是第一次见老周的大儿媳,他不温柔和蔼一点儿,万一给人小姑娘留下不好的印象了怎么办? 林局长不说话,其他人更不会接茬了,朱超磊面上被尴尬覆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逾矩了,顿时收起话头,转移话题道。 “不说这个了,我们该给程同志道个歉,都是犬子的错,小宝快过来给阿姨道歉!” 小男孩一直躲在柳娟身后,听见朱超磊叫自己也不肯出来,直到朱超磊不耐烦地再喊了一遍,他才不情不愿地往前走了几步,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不知道在打些什么鬼主意。 “阿,阿姨,对不起。” 程方秋刚被柳娟和朱超磊的一唱一和给恶心到了,现在更是眉头紧蹙,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柳娟泛着不忿的脸,心里叹了口气,这种人真是没救了。 烂锅配烂盖,这两人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般配了。 收回视线后,又瞧见那小屁孩,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这一家子没一个正常人。 她对他们没什么诚意的道歉不感兴趣,正想走个过场说些什么,就见那小男孩突然伸出腿在病床旁边的仪器上踢了一脚。 变故发生的很快,这仪器是护士专门放在这儿,等会儿还要给程方秋再做一次检查的,因为体积较小,重量不是很重,他这一踢就直接把仪器给踢翻了,里面的药水瞬间流了出来,渗进插座,转眼间滚滚浓烟便冒了出来。 “啊!” 距离最近的小男孩还没来得及跑,就惨叫一声,紧接着整个人开始抽搐起来。 “小宝!”朱超磊和柳娟大叫着扑过去,刚碰到他,就相继发生差不多的情况,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都先别动,漏电了。” 周应淮出声制止住想要上前救人的公安,见机器已经冒出了黑烟,隐隐见了火光,他来不及多想,便快速将程方秋从病床上抱起来,并拉着刘苏荷迅速远离。 等把她们都安顿好了,才返回救人。 他是技术员,处理起这种机器故障几乎是手到擒来,没费什么功夫就把这一家三口给救了出来,只是仪器和病床附近已经开始起明火,他忙着救人,没办法救,直到公安拿来灭火的东西,这场事故方才彻底结束。 很快,柳娟他们就被带走急救了,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程方秋也被重新换了个病房,直到身处新环境,她才稍微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刚才浓烟和火光和她之间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要是再近一点儿,估计被电的人就是她了。 想到这儿,她后怕地捂住肚子。 “没事了,我们做完检查就回家。”周应淮抱住她,大掌轻轻地拂过她的脊背。 “那个小孩太可怕了。”程方秋呢喃出声,她是亲眼目睹仪器是怎么被那个小男孩踢翻的,所以自然也清楚地知道他一定是故意的。 这到底是天生坏种,还是后天教育出现了问题? 她和他的孩子会不会也…… 似乎是看出她的顾虑,周应淮加重了抱着她的力道,语气坚定:“不会的,我们的孩子一定不会是这样的,秋秋,你看着我,别胡思乱想好不好?” 一边说着,他一边捧起她的脸温柔细雨地认真说道。 程方秋一抬头就对上了周应淮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面装满了爱意和温柔,让她害怕和焦躁的情绪得到了稍许安抚。 “是啊,秋秋,我们会给宝宝很多爱,很多关心,他会成长在一个很好的环境里面。” 刘苏荷也是女人,深知程方秋现在害怕的点在哪儿,她上前坐在病床边上,轻笑着道:“就算不相信我们,你还不相信你自己吗?” 程方秋抿了抿唇,沉吟片刻,才抬起手握住刘苏荷的手,缓缓绽开一个笑容。 “我去找医生问问,要是没问题的话,咱们现在就出院。”周应淮摸了摸程方秋的发顶,眸中闪过一丝暗光。 医生发生了事故,现在这一整层楼都吵吵闹闹的,根本没法让人好好休息,再加上还有那一家三口这个定时炸弹在,他无法安心待在这儿,毕竟谁知道那个小鬼还会闹出什么动静来。 “好。”程方秋也不想再待在医院了,点头答应后,目送周应淮离开。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刘苏荷在脑海中搜寻半天,都找不到用什么词来形容今天遇见的这个小男孩和那对父母,简直令人大开眼界。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程方秋现在缓过来了,倒是见怪不怪了,但是心里还是唏嘘的。 这种奇葩,一年内遇到一个都很“难得”了,今天居然一次性遇见三个,还是一家三口! 闻言,刘苏荷点了点头,又道:“秋秋今天让你受委屈了,饭没吃好就算了,还出了这种事,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说完,刘苏荷眯了眯眼睛,脸上闪过一丝寒光。 就在这个时候,周应淮回来了,“我问过了,检查结果都没什么大问题,回去多加观察就行了,那个没做完的检查也不是很必要的项目,如果我们不放心可以去别的医院再检查一次。” “那就去别的医院再检查一次。”刘苏荷一锤定音,想到什么,说到:“对了,贺家小儿子不是跟你玩得挺好的嘛?他在的那个医院离这儿不远吧?” “嗯,不远。”周应淮点点头。 “那就去他那儿,有熟人好办事,我去把你爸和你弟找回来。”刘苏荷风风火火地指挥周应淮扶着程方秋,然后她则去外面找周志宏和周应臣,他们刚才去帮忙灭火了。 这会儿不知道跟林局长他们跑去哪儿了。 等把人找回来,一家人才又转站去别的医院。 从周志宏口中,他们也得知了柳娟他们的情况,大人已经抢救回来,早就醒了,那个小男孩救是救回来了,但是现在还没醒,醒了之后会不会有其他后遗症,都得再观察。 直到他们从医院离开,柳娟和朱超磊都还跪在医生办公室门口,让医生救救孩子。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算是在他们身上体现出来了。 而医院被烧毁的那台仪器肯定是要他们夫妻赔偿的,当时那么多人在场,这事赖不掉。 而对他们的赔偿,公安同志和医院协商后,会定出一个合理的价格,到时候从柳娟他们手中收到后,会通知他们去公安局领取。 至于烤鸭店的赔偿已经支付给他们了。 做错事情就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这是天经地义。 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后续如何他们并不关心,相较之下,现在更为要紧的是程方秋和宝宝的安危。 第120章 轻点儿 到了另一家医院, 挂号后直奔妇产科。 “贺医生。” 护士领着他们到达一间办公室门口,没多久里面就传来了一声:“请进。” 周应淮扶着程方秋推门进去,刚好与里面的人对上视线, 后者几乎是瞬间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穿着一袭洁白白大褂, 身姿颀长, 目测一米八五以上,头发微长, 盖住眉毛,脸很小, 五官秀气精致, 整个人像是春天里的一缕清风。 “应淮哥?”贺书闻目光先是下意识地落在周应淮身上, 然后才放在程方秋以及跟在他们身后进来的刘苏荷等人。 “伯伯, 伯母, 应臣弟弟。” 全部一一打了声招呼后, 又问道:“这位应该就是嫂子了吧?出什么事情了?” “这是我爱人程方秋,你快看看她。”周应淮来不及过多介绍, 直接将程方秋推到椅子上坐下,然后就简短的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贺书闻一边认真听着,一边开始给程方秋做详细的检查,等检查完毕后, 便问道:“之前做过的检查项目有哪些, 结果在哪儿?拿给我看看。” 进入工作状态后的贺书闻不同于刚才打招呼时的温柔,现在则是更为严肃。 “都在这儿。”刘苏荷从包里拿出一沓纸质版的报告, 递给贺书闻, 他翻阅过后,下了结论,“该做的检查都做过了, 没必要再做别的检查了,孕妇和胎儿都很健康。” 闻言,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程方秋如释重负地缓缓呼出一口气,唇角往上勾了勾,想到什么,又紧张开口问道:“贺医生,为什么我怀孕后体重没什么变化啊?这会不会影响到宝宝的成长?” “你现在才是怀孕初期,宝宝胚胎比较小,不足以影响孕妇的体重,没有明显变化是正常现象。” 贺书闻微微笑着解答,说完又补充道:“这还与个人体质有关,有些孕妇自身的消化代谢能力比较强,所以不太容易长胖,只要按时来医院产检,一般都不会出问题的,就目前情况来看,没什么问题。” “谢谢贺医生。”程方秋彻底放下心来。 贺书闻将所有的检查报告还给刘苏荷,叮嘱道:“孕初期孕妇和宝宝是最脆弱的,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说到这儿,贺书闻特意看了一眼周应淮,后者扬了扬眉,递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前者摸了一下鼻尖,挪开视线。 其他人可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连连应下来。 “我们以后一定会小心的。” 刘苏荷心里的大石头落下来,脸上也终于溢出几分笑意,眼神上下扫视了一圈贺书闻,不禁夸道:“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书闻你是越来越成熟稳重了,是不是又长高了些?” 贺书闻比周应淮还小一岁,年纪轻轻就靠自己的本事进了京市数一数二的医院,是同一辈人中的佼佼者。 两家关系不错,刘苏荷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这会儿不免话多了些。 “谢谢伯母,但是我都快二十二了,想长高恐怕很困难。”贺书闻半开玩笑地露出自己的鞋子,“可能是今天穿的鞋鞋底有些厚,所以看着比平时高了些。“ 刘苏荷被他的话笑得合不拢嘴,对于这种有出息又懂礼貌的小辈那是越看越喜欢,眼睛都不禁弯成了月牙状,“有空了一定要来家里吃饭,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就是举手之劳。”贺书闻摆了摆手,然后看向程方秋,“今天嫂子恐怕也受到了惊吓,回去好好休息,养养神。” “谢谢贺医生。”程方秋感激地冲他弯唇一笑。 “不客气,以后叫我名字就可以了。”贺书闻同样友好地冲程方秋笑了笑。 “我们就不耽误你上班了,等你放假了再约。”周应淮拍了拍贺书闻的肩膀,两人走到房间角落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方才真正告别。 等出了医院,程方秋才好奇地问了一句他们说了什么,周应淮瞄了一眼不远处的父母和弟弟,见他们在说话,并没有注意到他和她,便快速凑到她耳边道:“他让我悠着点。” 闻言,程方秋一开始还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等回过神后,瞬间瞪大眼睛,双颊也爬上了两团霞红。 该不会周应淮之前咨询过的医生朋友就是这位贺医生吧? 思及此,程方秋羞臊得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跟这位医生朋友见面属实不在她的预想之内,甚至她连心理准备都没做,就如此匆忙地见面了。 “你来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贺医生就是……”后面的话程方秋没好意思说出来,便觉得更气了,借着厚实衣服的遮挡,掐住周应淮腰间的肉狠狠拧了一把。 周应淮疼得轻嘶一声,委屈道:“当时那种情况下,哪能想起这个?” 闻言,程方秋觉得他这话有几分道理,可心里的气没地方发,憋得难受极了,最后还是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不管,就是你的错,我哪还有脸见人啊?” “别气别气,都是我的错,是我思虑不周。”周应淮怕她气坏身子,赶紧把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然后转移话题道:“刚才烤鸭没吃完,要不要换家店继续吃?” “吃什么吃?哪还有心情吃饭。”程方秋话是这么说,却忍不住舔了舔唇瓣,刚才吃到一半就发生了意外,本就没吃饱,再加上折腾了这么久,她早就饿了。 可话已经说出口了,哪好意思再改口? 她咬住下唇,只觉得更气了。 周应淮将她的所有小动作都尽收眼底,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轻咳一声,柔声哄道:“去吧,去吧,我想吃,宝宝肯定也想吃,对不对?” 一边说着,他一边伸出手在她肚子上摸了一把。 “大庭广众之下干什么呢?”程方秋没好气地把他的手给打落,轻哼道:“你想吃,那就去吃呗,跟爸妈他们说一声,他们肯定也没吃饱。” “好。”周应淮压下唇边即将上扬的弧度,出声喊住刘苏荷他们,“我没吃饱,我还想吃烤鸭。” 这话可不像是周应淮会说出口的话,刘苏荷奇怪地瞅了他一眼,然后目光落在程方秋拧巴的神情上,意识到什么,便顺着往下说道:“刚好我也想吃,那就去吃吧。” “我记得这附近也有家店,咱们吃完再回去。” “好。” 刘苏荷暗暗给周应淮递了个眼神,想询问他们小两口这是闹什么别扭了,但是周应淮摇了摇头,摆明了不想告诉她,刘苏荷便歇了心思。 一家人吃完饭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程方秋帮刘苏荷把今天买的东西分门别类地放进储藏室后,就回了二楼。 刚洗漱好,周应淮也回来了,他一进门就直奔她所在的位置,从背后环住她,在她脸上亲了两三口,她故作嫌弃地缩了缩脖子,“干什么?我在涂雪花膏呢。” “我帮你涂。”周应淮长手一伸就从她手里抢走了雪花膏的盒子,程方秋拗不过他,只能让他帮忙涂。 雪白的膏体在他宽厚的大掌上揉搓化开,然后一点点拍在她的脸上。 不知道是他的手太大,还是她的脸太小,他几乎一只手就能将她的脸全部覆盖住。 “轻点儿,痛死了。”程方秋娇哼出声,往后面躲了躲,只是下一秒就被他掐住后脖颈给拉了回来,“乖,别动。” 闻言,她放弃了挣扎,乖乖地扬起下巴让他一点点将脸上的所有部分都给涂上。 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肌肤泛着柔和的瓷白光泽,像是最上乘的羊脂玉,纯净而诱人,指尖落在上面就如同在摸剥了壳的鸡蛋一般。 有些粗砺的指腹掠过她的眉眼,长睫,翘鼻,最后停在她的唇角。 她微微疑惑地睁开眼睛,便撞进了一双幽深的黑眸当中,里面燃烧着火焰,烫得人心尖一颤,她不自觉地往后躲了躲。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周应淮喉结滚了滚,强逼自己找回理智,开口问道:“身上要不要涂?” 等到话说完,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已然染上了几分沙哑,他深吸一口气,想平复一下冲动,可吸入鼻尖的却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清香,干净香甜,宛若世间最勾魂摄魄的迷药,轻而易举就夺走了他好不容易才聚起来的魂儿。 “今,今天不涂了。” 程方秋磕巴出声拒绝,脑海中想起今天医生说的话,连忙道:“我要休息了,你赶紧去洗漱。” 她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逃似的掀开被套钻了进去,将自己从头到尾都给裹起来。 那模样,像是身后有狼豺虎豹在追似的。 周应淮见状,轻笑出声,回头盯着她看了半晌,方才收回视线,将手中的雪花膏合上盖子,放回桌面。 “对了。” 就在这个时候,那边再次传来一道娇声,他回头,期待地看着她,但下一秒期待就落了空。 “爸叫你去书房谈了什么啊?” 望着她闪着好奇的眸光,周应淮有理由怀疑如果今天不告诉她,她会不会睡不着觉。 “交代我好好照顾你和宝宝,还说过几天带着礼物去林局长他们家里感谢一下。”周应淮站在原地,简单概括了一下刚才的谈话。 “是该去一趟。”程方秋点点头,今天要不是那几位大佬坐镇,事情恐怕不会那么快就结束了。 想到什么,她急忙从被窝里钻出来,朝着周应淮招了招手,“过来,裤子脱了。” 120-130 第121章 男妖精 话音落下, 室内陷入一股诡异的安静当中。 周应淮挑起一侧的眉毛,冷峻的脸上闪过几分诧异,随后漫开浅浅笑意, “不是要休息了吗?” 低沉的嗓音微微上扬着, 充分表明了主人的愉悦。 他一边说着, 一边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与此同时, 还不忘顺从她的话伸出手把毛衣往上撩了撩,露出裤腰和一小截结实的腹肌。 “我不是那个意思。” 程方秋回过神来, 立马摇了摇头, 想要解释一番, 可话还没说完, 就见周应淮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勾唇道:“我都懂。” 你懂个毛线, 你懂! 程方秋满脸黑线,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 周应淮的手往下滑落,将修长的指尖放在了皮带上,并灵活地解开暗扣。 下一秒清脆的“啪嗒”声响起,给气氛染上化不开的暧昧和旖旎。 几乎是同一时刻, 危险挣脱束缚逃出来, 嚣张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程方秋瞳孔微微放大,白皙的脸蛋缓缓变成红色, 撑在被单上的手无意识地加紧力道, 在上面抓出道道褶皱,周围太过安静,以至于她都能清晰听见自己不断在加快跳动的心跳声。 他什么时候动的念头?这可不是一时片刻就能变成这样的! 眼看着他越靠越近, 炙热近在眼前,程方秋连忙开口:“我只想想看看你屁股和腿上有没有摔伤。” 之前在烤鸭店的时候,他为了护着她,可是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板上,虽然他皮糙肉厚的,但是也不排除会受伤的可能性,而且他摔的部位有些敏感和特殊,一般当时不会有痛感,要隔一段时间才会有感觉。 当时情况太混乱,他又没有喊痛,她就没有多加注意,直到现在才想起来这件事。 她害怕他摔伤了不自知,到时候变得越来越严重了,那可就不好了,所以才急切地想看看情况如何。 谁知道一片好心会被他误会成如今这个样子? 但她反思了一下,当时那种情况下,她说的那句话确实十分有歧义,被误会也正常。 思及此,程方秋眼睫毛颤了颤,下意识地往前瞄了一眼,脸上顿时臊得厉害,连带着耳尖和脖颈都红了个彻底。 “摔伤?” 闻言,周应淮俯身靠近她的动作一顿,眸底闪过一丝错愕,很快就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 “嗯,你自己看看吧,我真的,真的要休息了。” 害怕他质疑自己话里的真实性,程方秋还一连重复了两遍,然后趁着这个机会想重新逃回被窝里,但是还没来得及拉过被子,就先被他握住了手腕。 “还是你帮我看看吧,我看不到。”周应淮握住她的手腕,将人从被窝里彻底拉出来,然后半跪在床沿,将裤子褪到腿弯处。 他的话说得义正言辞,程方秋想拒绝都找不到理由,只是两人指尖距离近到犯规,她只要稍微侧侧脸就能碰到不该碰到的地方,一时之间整个人都变得拘谨了很多。 “你转过去一点儿,你这样我也看不到。”秉承着快刀斩乱麻的理念,程方秋主动开口让他调整一下方位。 周应淮难得听话,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只是那滚烫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地喷洒在她的发顶,摁着她手腕的力道也时轻时重,指腹更是暧昧地在她腕骨上不停摩挲,勾起她内心深处的酥麻。 程方秋屏住呼吸,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臀部和大腿上,上面皮肤光滑,没有见血,只有靠近腰的位置上有一小块的青紫。 见状,她下意识地伸出手碰了碰,“疼不疼?” 刚碰上去,他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甚至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晃悠悠。 程方秋心底刚涌上来的心疼散了些许,随之被羞赧所占据,但她心里惦记着医生说的要好好休息,这会儿什么旖旎心思都不敢有,急忙收回手,身子也往回缩了缩。 “小药包里面有药,你自己找出来涂点儿。” 周应淮漫不经心地轻声应了一声,一双深邃的眸子如同冒着火星子一般牢牢盯着她,像是要将她吞吃入腹。 看出他在想什么,程方秋咽了咽口水,想着长痛不如短痛,狠心道:“谨遵医嘱,好好休息,养养精气神,再说了,明天还要跟妈一起去老宅见爷爷奶奶,我是不可能跟你一起胡闹的。” 听见她的话,周应淮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这才发现时间确实不早了,但是浑身的火气早就被她勾起来了,憋了这么久,难受得紧,眉头不禁蹙起。 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一切,他哑声道:“你先睡。” 话毕,他直起身子,刚想穿上裤子离开,毛衣衣角就被一只柔软的手给拉住了。 一转头便对上一张写满纠结的小脸,她咬了咬嫣红的唇瓣,犹豫着说道:“就一次,速战速决。” 等说完,她就有些后悔了,她怎么这么容易心软?他稍稍露出难受的表情,她就会让步。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老婆,别惯着我。”周应淮舍不得她为难,伸出手捏了捏她柔软的脸,弯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用玩笑的口吻轻声道:“要不先欠着?过两天再好好心疼我。” “谁要心疼你,滚蛋。”见他如此嬉皮笑脸,程方秋没忍住笑出声,推了他一把。 就是因为他这样,她才会忍不住对他好。 “快睡,爷爷奶奶性子都比较……” 周应淮想了想,才想出一个不太恰当的形容词,道:“怪,而且叔叔婶婶就住在隔壁,他们跟我们家关系有点儿微妙,明天估计有一场硬仗要打,你不好好休息,明天犯困,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程方秋塞进被子里。 “啊?” 程方秋一听,顿时有些慌。 周应淮爷爷那一辈可要比他爸爸这辈还要厉害,要不是到年纪退休了,简直不敢想还能爬到哪个位置上去。 这种德高望重的长辈相处起来,稍微不注意就会犯了他们的忌讳,从而在心里落下芥蒂,以后再想讨得老人欢心,那可就难了。 她对周应淮爷爷他们难相处有一定的心理准备,毕竟从她和周应淮结婚开始,他们就没露过面。 就算周应淮和刘苏荷没在她面前提起过这事,她心里也有数,恐怕二老对她应该是不太满意的,不,应该说是很不满意。 不然怎么着也会打个电话,捎个信。 现在周应淮都说有一场硬仗要打,那事情肯定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而且叔叔婶婶就住在隔壁,离得这么近,那明天肯定也要碰面,一次性面对两方烫手山芋,她这个主人公之一,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啊什么啊?有我在你怕什么?日子是我们自己过,又不是跟他们过。”周应淮难得在她脸上看见害怕惊慌的表情,没忍住揉了一把她的脸。 “话是这么说,但……” 程方秋还想说些什么,眼睛上方就覆盖上来一双温热的大掌,紧接着耳边就响起了他隐忍的嘶哑嗓音。 “再说话,不放我去浴室,我可就忍不住了。” 听见这话,程方秋立马闭上嘴巴,就连呼吸都放缓了不少。 见她这小心翼翼的可爱模样,周应淮勾了勾唇,收回手,起身去收拾了换洗衣物,就朝着门外走去。 等关门的声音响起,程方秋才悄悄睁开眼睛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脑海中不禁想象他会在浴室干什么…… 越想,心脏跳得越快,她拼命摇了摇头,想将带有颜色的画面摇出脑中,然后重新闭上眼睛,逼着自己入睡,本以为会睡不着,但是没过多久,困意袭来,竟不知不觉中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而另一边,热气萦绕的浴室里高大的身躯微微弯着,一只宽大的掌心撑在墙壁上,另一只则牢牢握住。 水珠顺着凌厉的轮廓往下流淌,滑过剧烈起伏的胸膛,块块分明的腹肌,最后隐入危险的黑色地带。 微张的薄唇溢出几声压抑的粗喘,期间夹杂着某个名字,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呼唤着,直到最后方才停止这种近乎变态的呢喃。 “秋秋……” 男人大口大口呼吸着,等缓过那股劲后,方才用热水将掌心清洗干净。 等将浴室收拾好后,这才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屋内一片昏暗,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皂清香,他摸着黑回到床上,刚躺下没多久,一具柔软的身子就循着热源贴了过来。 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脖颈间,泛起阵阵痒意。 周应淮闭了闭眼,只觉得刚洗的澡全成了白费。 * 第二天早上,程方秋神清气爽地从床上爬起来,刚坐起身,就察觉到身边还躺着个人。 “再睡会儿。”他伸出手揽住她的腰,将人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 程方秋没有防备,被他轻而易举地拉进怀里,下巴正好撞在他的锁骨处,有些疼,当即就委屈地哼唧出声。 “我看看?”周应淮的瞌睡去了大半,迷糊地睁开眼睛去查看她的下巴,好在除了有些红以外,没什么别的大事。 “我的错。”他轻轻在上面亲了亲。 “没刷牙呢。”程方秋娇滴滴地避开,推了推他的胸膛,这才发现他还穿着睡衣,当即反应过来,问道:“你今天没去跑步?” 除非有特别紧急的事情要处理,或者是想跟她腻歪,不然每天早上他都要雷打不动地去外面跑两圈,然后再回来陪着她接着睡一会儿。 “嗯,昨天没睡好。”周应淮点头,趁着她呆愣的瞬间将整张脸埋进她软乎乎的绵软当中,再开口时,语气便变得有些含糊不清了,“你忘记了?” “忘记什么?”程方秋被他弄得有些痒,脖颈一个劲地往后仰,柔软的腰肢在他手里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 周应淮眸色渐深,大掌覆在她的腰间捏了捏。 “昨天晚上某个人不知道点了几把火,都快把我烧坏了。” 这肉麻的话听得程方秋打了个激灵,却不忘反驳道:“哪有好几把?” “睡着了就能不认账了?”周应淮咬住她睡衣的扣子,轻笑着开口,“没这样的道理。” 话毕,舌尖勾住一点,打湿肌肤,烫得她娇哼一声。 “现在收点儿赔偿。” 周应淮可不管有没有刷牙,直接擒住她的唇舌,将人压在枕头上猛烈地进攻,大掌更是得寸进尺地顺着腰线往上,握住刚才打湿的地方。 她被亲得脑袋昏昏,不知道天地为何物。 直到门外传来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方才猛地回过神,双腿用力夹住他的脑袋,捂住唇瓣大口大口喘着气。 “秋秋,应淮,你们起来了吗?” 是刘苏荷。 “起。”刚发出一个字,她就发现自己的声音这会儿哑得不像话,眸中闪过一丝羞赧,等缓了两秒,方才清了清嗓子道:“起来了。” “好,快点儿洗漱下楼吧,不然时间来不及了。” “嗯嗯。” 随着外面的声音消失,程方秋惊慌失措的心脏这才渐渐归位,就在这个时候,大腿内侧染上阵阵濡湿,她惊愕扭头,便发觉他正在上面种草莓。 “别闹了,起床。” 她没好气地揪住他长长了些许的短发,迫使他抬起头。 周应淮原本生了一张禁欲矜贵的脸,这会儿眼尾染上一丝薄红,唇边水光潋滟,整个人都洋溢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和妖冶,勾得人挪不开眼。 让她涌到嘴边的一些责怪尽数歇了声。 真是活生生的男妖精! 程方秋抿了抿唇,将揪住他头发的力道减轻了些,但是下一秒余光瞥见腿间艳红的痕迹,又后悔了。 “你是属狗的吗?”她气得俏脸通红,掐住他的下巴,质问道。 一大早吃了顿饱餐,周应淮心情正好,由内到外都写着“餍足”两个字,闻言,更是没脸没皮地凑到她跟前,“汪”了一声。 这谁能遭得住? 程方秋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唇边溢出几分笑意。 周应淮就在这个时候将人腾空抱起来,在她颊边轻轻咬了一口,沉声道:“老婆,我是你的狗。” “乖。”程方秋伸出手搂住他的脖颈,眉眼都愉悦的展开。 被夸的周应淮挑了挑眉头,眸中笑意加深,将她抱在床沿上坐着,然后起身去帮她在衣柜里拿衣服,“今天穿什么?” 今天要见长辈,在穿着方面肯定要下足功夫,毕竟第一次见面,见的除了外貌,那就是穿着了。 不能太跳脱,也不能太沉闷,要把握好那个度,还挺难的。 第122章 想生女儿 程方秋纠结片刻后, 选择了一套舒适端庄的穿搭。 最里面穿一件保暖的白色中高领打底,再套一件深灰色方领作配,下面则是穿一条秋裤, 外面再套一条黑色的直筒裤, 外套为长款浅白色棉服, 保暖又不失精致。 脖颈上戴着的大红色围巾给整体穿搭增添了亮色,多了几分春节的喜气。 长发盘成丸子头放在头顶, 露出整张小脸,美艳大气的五官就算未施粉黛也依旧动人, 耳垂上点缀圆形珍珠耳环, 衬得她的皮肤越发白皙水润。 温柔优雅, 又不失年轻人的活力, 程方秋照了照镜子, 很是满意, 但还是忍不住忐忑地问了一嘴:“怎么样?好不好看?” “你穿什么不好看?”周应淮先是嘴甜地夸了她一句,然后又补充道:“红色围巾是点睛之笔, 漂亮!” 有时候细节的夸赞才更直戳女孩子内心,周应淮无疑是把她给研究透彻了,一连两句话都夸到她心坎里去了,让她忍不住勾起唇角, 得意地哼了一声:“那当然了。” 周应淮见她在镜子前面臭美, 眸中笑意加深,“大美女, 快去洗漱。” “那我先去, 你把我的包收拾一下。” 经过周应淮的提醒,程方秋才后知后觉自己在穿搭上面花了太多时间,不由慌张起来, 先把围巾从脖子上取下来,然后就飞快跑去了卫生间。 周应淮应声,将她今天要背的包拿出来,然后往里面收拾东西。 北方天气干燥,大风能吹得人怀疑人生,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没过多久就会干到起皮,干到痛,所以随身携带雪花膏是必备的,除此之外,她爱美,小镜子也要拿上,还有钱包,手帕和纸巾之类的小物件,一个都不能少。 想到什么,周应淮又从旁边的抽屉里翻出一些小包零嘴,塞了几个在包里。 东西单拎出来都是小小的,轻轻的,可加起来全放在一个包里,那重量可不轻。 以前两人出门她还要自己拿包,说包包是穿搭的一部分,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全交给了他。 想到这儿,周应淮弯了弯唇,将包合上,转而去了卫生间,她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正在擦脸上的水,听见他敲门,便把他放了进来,并叮嘱他抓紧时间赶紧洗漱好。 “我先下楼了。” “好,包包我等会儿拿下去。” 程方秋点了点头,放下毛巾,转身想走,就看见了周应淮今天的穿着,他长得高,此时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更衬得整个人宽肩窄腰,把倒三角,大长腿的好身材展示得淋漓尽致。 本是清冷禁欲的风格,但是偏偏他的发型由于刚起床有些凌乱,冒出几根呆毛,给他添了两分可爱呆萌,难得勾出几分少年气来。 想到他不久前从衣柜里取出来的奶白色长款棉衣,她脑海中灵光一闪,便没忍住凑过去在他下巴上轻咬了一口,语调轻扬:“故意跟我穿情侣装?” 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浅色瞳孔印出一丝狡黠和调侃。 周应淮原本正在挤牙膏,被她这么一闹差点儿把牙膏挤到地上去,得亏他眼疾手快地用牙刷接住了,一只手空出来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笑道:“嗯,不行吗?” “我又没说不行。” 程方秋娇俏地眨眨眼睛,突然从他怀里离开,后退到门口才继续道:“我只是想说,你这样穿很帅,真不愧是我的亲亲老公。” 周应淮胸口的心跳声加快了些,刚往她的方向迈了一步,卫生间的门就倏然被她给关上了,将两人隔离开来。 “拜拜。” 听着她小跑着离开的欢快脚步声,周应淮扶额轻笑一声,对她撩完就跑的不负责行为感到深深的无可奈何,但唇角的弧度却越来越往上。 * 程方秋涂完雪花膏下楼时,刘苏荷他们已经穿戴整齐了,正在客厅清点要带走的礼品,平时是不用带东西过去的,但是今天毕竟是程方秋第一次去老宅那边,不准备点儿东西带过去,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也不太礼貌。 这些礼品里面有一部分是程方秋昨天亲自挑选的,还有一部分则是刘苏荷早就备好的,样样齐全,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刘苏荷这样为她着想,程方秋说不感动是假的,暗暗将这份好记在了心里。 “秋秋。”刘苏荷最先看见刚下楼的程方秋,眸中闪过一丝惊艳,“你今天这打扮可真洋气。” 程方秋下意识地挽了挽耳边的碎发,脸上浮现一丝薄红,“真的吗?爷爷奶奶会不会觉得我这么穿不太稳重啊?” “不会的,我觉得这样刚刚好。”听出程方秋话中的紧张,刘苏荷赶忙安慰了一句,然后补充道:“爷爷奶奶年纪上来了,就喜欢跟年轻人多相处,等会儿你们见面了就知道了。” 话毕,见程方秋若有所思,又提点道:“老人家都喜欢嘴甜的,秋秋这么会说话,肯定能讨得二老欢心。” 听见刘苏荷的话,程方秋瞬间明白了她话里隐含的意思,不由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没忍住尝试性地挽住她的胳膊撒娇道:“妈,你别打趣我,我哪有您会说啊。” 这两天相处下来,婆媳两人之间的关系突飞猛进,没了刚开始的局促,现在则是更为自然,让她控制不住地想跟刘苏荷亲近。 而刘苏荷面对她的亲密接触也没有反感,脸上笑意更甚,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臂,朝着周志宏道:“你瞧瞧,她这嘴是不是跟抹了蜜一样?” 周志宏严肃冷峻的脸上也带上了些许暖意,轻笑道:“所以我们才这么喜欢啊。” 这话说得有水准,刘苏荷哈哈大笑出声,顺势往下牵住程方秋的手,注意到她手有些冷,连忙指挥周应臣去拿热水袋,等会儿路上暖手用。 程方秋本想说不用这么麻烦,她只是刚洗漱完,又抹了雪花膏,才手冷的,但见周应臣已经开始行动了,她便闭了嘴。 “我们过去后,估计要九点多才能吃上早饭,我给你准备了一些小肉包,先吃两个垫垫肚子。”刘苏荷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个保温桶。 絮絮叨叨继续道:“怀孕了要比平时更容易饿,我已经交代应淮了,让他以后都注意着随时备些吃的,委屈谁,都不能委屈了你。” 刘苏荷这么细致,程方秋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抱着她娇娇喊着:“妈你真好。” 简单三个字就把刘苏荷给哄成了翘嘴,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妈就觉得女孩子就该娇宠着,捧在手心里疼。” 两人依偎在一起说了一些话,等周应淮下楼后,一家人便出发了。 家里离老宅的距离不远,开车十分钟左右就到了,老胡同车进不去,只能把车停在门口步行进去。 昨天晚上又下了一阵子的雪,这会儿红墙绿瓦上全是积雪,配上枯枝落叶,有种冬日独有的萧条美感。 雪天的阳光洒下来,落在身上感受不到暖意,却能让人心情变好。 道路被人清理过,扫出一条可供人行走的小道,长长的胡同错综复杂,看上去长得都差不多,要是不熟悉这里的人定会迷路。 程方秋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生怕脚一滑就摔个狗吃屎,其他人也很关照她,让她走在中间,周应淮更是小心翼翼地护着。 “这不是志宏吗?你们一家回来看老周他们?” 几人走到一个岔路口,碰上一个老爷子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对方率先开口打了声招呼。 “是啊,杜伯你这是带小圆出来遛弯呢?” 周志宏也笑着回道,然后让家里几个小辈打招呼,程方秋跟着喊了一声“杜爷爷”,就站在原地不再开口。 杜田福点点头,将孙女往前推了推,让她叫人,小姑娘穿着大红色的棉衣,头发扎成两个小辫子,长得软软糯糯的,十分招人爱,也不怯场,一个接着一个叫人,直到叫到程方秋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她歪着脑袋,迟疑好半天才喊了一句:“漂亮姐姐?” 喊完便害羞地往杜田福身后躲,一双葡萄大的眼睛眨啊眨,差点儿把人的心给萌化了。 程方秋瞧着她,心里喜欢得不得了,好想把人抱进怀里亲一亲,但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自己说话和动作的时机。 一是因为从双方的相处方式,就可以猜到彼此关系不一般,定是十分亲近的。 二是因为长辈说话,哪有小辈插嘴的道理? “漂亮姐姐?”杜田福有些好笑地摸了摸小圆的脑袋,一边在心里琢磨着小圆的这个称呼,一边眯起眼睛朝着人群中的程方秋看过去。 他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看了半晌才将人看清。 第一反应就是好标致的女娃,第二反应则是难怪小圆不知道怎么叫人,原来是个陌生面孔,就连他都没见过,但不过片刻,他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定是周应淮那小子新娶的媳妇儿。 “哎哟,这小丫头嘴巴怎么这么甜?”刘苏荷从兜里抓出一把糖,蹲下身子塞进小圆的兜里。 小圆连忙摇了摇头,要把糖还给刘苏荷,“妈妈说不可以再吃糖糖了,不然牙齿要痛痛。” “那拿两颗好不好?” 小圆下意识地看向杜田福,等杜田福点了点头,这才从刘苏荷掌心里精挑细选了两颗。 刘苏荷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直起身子冲杜田福道:“还没跟您介绍呢,这就是我大儿媳程方秋,刚来京市,今天特意带她回来认认路的。” “秋秋,叫杜爷爷。” 闻言,程方秋连忙上前一步,眉眼弯弯笑着喊道:“杜爷爷。” 杜田福笑着点点头,“是个好孩子。” 程方秋羞涩一笑,就在她懂事地想站回原位的时候,衣袖突然被人拉住了,她一垂头就看见一个小不点儿正扒拉着她的长款棉衣,要往她兜里塞糖。 而那两颗糖正是刚才刘苏荷给她的。 “漂亮姐姐帮小圆吃。” 小孩子哪儿懂什么人情世故,她只知道送给她就是她的了,那她拿来送给别人也可以。 见状,大家都有些哭笑不得。 杜田福只觉得老脸烫得很,拉着小圆的帽子就要将人拉回来,嘴里训斥着:“这是你阿姨送你的,你怎么又送给别人?” 小圆手里的糖还没来得及送出去,急得小脸通红,一个劲地喊:“糖,糖,漂亮姐姐吃。” 程方秋连忙上前从她手里接过糖,柔声笑道:“拿到了。” 小圆这才咯咯笑出声来。 “叫什么漂亮姐姐,叫漂亮嫂嫂。”周应淮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半蹲在小圆跟前,变戏法一样在掌心中变出一个精致的小发卡,勾得小圆一双大眼睛都亮了起来。 “喜不喜欢?叫漂亮嫂嫂就给你。” “喜欢。”小圆年纪太小了,还不懂姐姐和嫂嫂之间的区别,只知道都是漂亮的,所以她没犹豫几秒,就没出息地喊道:“漂亮嫂嫂。” 四个字清脆利落地砸下来,惹得大家笑个不停。 程方秋控制不住地勾起唇角,看着粉粉嫩嫩的小圆,只觉得心尖被烫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肚子,她之前一直觉得生男生女都差不多,但现在却更偏向女儿了。 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这个世界上多出一个与她和周应淮有几分相似的软团子,会是一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情。 她会给她梳最好看的小辫子,给她穿最漂亮的小裙子,与她分享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 她一定会努力成为一个好妈妈,而周应淮…… 看着耐心逗小圆的周应淮,她不禁勾唇,他一定也会是个好爸爸。 “真乖,这个归你了。”周应淮将发卡别在小圆头上,顺便帮她理了理刘海。 小圆高兴地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看得杜田福没忍住笑着摇头,“好好好,一个发卡就给你收买了。” 说完,拉着小圆让开路,冲着周应淮和程方秋道:“有时间来家里玩。” “好。”两人点头应下。 “小圆一天天使不完的劲,我带她去逛逛,你们也快进去吧。” 两波人分开,程方秋凑到周应淮耳边小声问道:“你哪儿来的发卡?” “从你包里拿的。” 她包里大大小小的发卡和发绳一大堆,很多都是没用过的新的,他随手拿了两个放在身上,以防她想夹头发的时候找不到发卡。 程方秋也只是随口一问,得到答案后,就收起了话头,转而感叹道:“小圆真可爱。” 闻言,周应淮偏头看向她,语气十分坚定:“我们的女儿会更可爱。” “怎么能这么说?小孩子都是小天使,哪能做比较!”程方秋冲着他翻了个白眼,然后又哼唧道:“你怎么知道是女儿?万一生的是儿子呢?儿子难道就不好了吗?” 明明她自己刚才也在想着要生女儿,但是现在周应淮这么说,她又有些不乐意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应淮无力地辩解了一句,顿了顿,才道:“儿子女儿都一样好,但刚刚见了小圆,我就……” 夫妻俩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神中读懂了对方的想法。 得嘞,感情两人想到一块儿去了。 “不行,现在不能想这个问题,不然容易偏心。”程方秋深呼一口气,打断这个话题。 周应淮也赞同地应了一声,正巧这个时候到了地方。 趁着周志宏上前敲门的空隙,程方秋打量了一圈这座四合院,高门大院,屋檐上落着雪,减轻了几分高院带来的肃穆感,门前两座气派的石狮子,台阶上和路上的雪都被扫得干干净净。 一看就知道住在里面的主人是个讲究的。 第123章 见爷爷奶奶 “来了。” 随着这一声,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看上去老实憨厚的中年妇女出现在门口,一见到他们就笑着打了声招呼。 “首长他们一大早就等着了, 快进来。” 郑阿姨说完, 将大门全部打开, 侧身请他们进去,视线却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两眼人群中的年轻女人, 谁知道刚看过去,对方就敏锐地看了过来, 然后冲着她礼貌一笑。 见状, 郑阿姨一顿, 随后立马也回了个微笑, 心里却是一惊, 原因无他, 这位身上的气势未免也太足了。 她在周家待了那么多年,见过的大人物不说成千上百, 也有大几十了,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年轻漂亮,又有气场的姑娘。 想到之前听到的有关她的信息,心中不由有些惊讶, 这看上去也不像是从偏远乡下来的啊?相反, 她更像是哪户人家的千金。 郑阿姨收敛心神,等人都进去后, 便将大门给关上了。 站在大门口就足以感受到这座四合院的气派了, 但是越往里走越能感受到历史的沉淀和主人家的讲究和精致,布局规整,端方有序, 入户便是假山流水,两旁种了两棵松树,针叶青葱,看上去生机勃勃。 再往里走则是游廊小径,曲折回旋,典雅又不失磅礴大气。 经过一处小花园,便到了正厅,郑阿姨上前打开门,请他们进去,刚进门就感受到一阵温暖袭来,竟是供了暖气。 “来了?” 主位上一左一右坐着两位老人,见他们进来,脸上带上些许笑容。 “爸,妈。”周志宏和刘苏荷率先上前,将东西放在一旁的长桌上,便上前规规矩矩地打了声招呼。 周应淮领着程方秋和周应臣也上前喊道:“爷爷,奶奶。” “应淮快过来让奶奶好好看看。”杨桃心朝着周应淮招了招手,眼眶微微泛酸,“算起来都快一年不见了,当初让你不要去那么远的地方,非要去,我看着黑了不少。” 闻言,周应淮没有急着过去,而是帮程方秋放下手中的东西后,才牵着她的手一起上前,笑着道:“南方日头晒,黑点儿也正常,我是男的,没什么要紧的。”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程方秋的手往前又走近了些,语调轻扬:“当初要是没去,我还怎么给您娶这么好的孙媳妇儿回来?” 程方秋看着近在咫尺的两位长辈,心里说不慌是假的,但是面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大大方方地脆生生依次喊道:“奶奶,爷爷。” 嗓音温柔,带着几不可察的紧张和示好,落入耳中很是动听,勾得杨桃心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之前看她的照片时就知道这位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现在见了真人,更是觉得她娇艳非常,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风姿卓越,一举一动均是得体。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撞上,她却没有退缩,一双黑亮的桃花眼忽闪忽闪,像是装着璀璨星河,纯洁干净。 五官精致,面容姣好,身材高挑窈窕,穿着也十分漂亮洋气,瞧着讨喜的很。 自打程方秋进门后,杨桃心就一直在暗暗观察她,行为举止没有半分逾矩,眼神更是没有像其他上不了台面的人一样到处乱看乱瞟,很是乖顺礼貌,完全让人挑不出错来。 这样的容貌和心性,真不愧是丁家的后代,也很难让人不喜欢。 杨桃心不是个喜欢磋磨后辈的人,稍稍打量片刻,便开了口:“确实不错,第一次见面,我们给你准备了一个见面礼,拿着吧。” 虽然语气相比之前对着周应淮说话时有些淡了,但是熟悉老太太的都知道,这是对程方秋感官还行,愿意接纳了。 这第一关啊,算是过了。 程方秋却不知道,见杨桃心面色冷淡,还以为是自己哪儿没做好,正忐忑着,哪儿敢接杨桃心递到面前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木盒子? 还是双方都了解的周应淮反应迅速,顺手搂住她的腰,玩笑道:“爷爷奶奶给的都是宝贝,快接着。” 程方秋这才伸出手接了过来,甜甜道谢。 “这成家了就是不一样,我看着应淮稳重了不少。”周复强瞥了一眼周应淮,唇角微微往上扬。 周应淮只当作没听出周复强话中隐含的意思,得意地挑起眉梢,“那当然,从前一个人不知道冷暖,现在两个人,要是还不知道,岂不是辜负了您老人家的教导?” 这马屁拍的好,周复强朗声笑了出来。 刘苏荷也紧跟着打趣道:“哪里是两个人?现在啊,是三个人了。” 这话一出,大家的视线都看向了程方秋的肚子,杨桃心和周复强的眸光瞬间温柔了不少,一前一后开口问道。 “这么远过来,孩子没折腾你吧?” “现在应该是有两个多月了?” 他们给的木盒子有些重,程方秋两只手捧着,闻言,弯了弯唇:“是,两个多月了,现在还没怎么折腾我,吃得好睡得好。” 杨桃心点点头,想到什么,看向周应淮,“既然有了孩子,还是早点儿回京市来比较好,等年后我给你们厂长打个电话说一声,把你调回来。” 这话说得有些强势,周应淮有些哭笑不得,“奶奶我知道的,但哪用得着您亲自打电话,我已经申请调回来了。” 周复强倒有些诧异,“你那个项目做得好好的,那边舍得放你回来?” “真是什么都逃不过您的法眼。” 二老看上去不问世事,但是小辈的基本动向却比谁都清楚。 周复强不置可否,举起茶杯喝了口茶,静静等着周应淮的解释,后者也没墨迹,将之前和周志宏他们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说了一遍。 等他说完,周复强和杨桃心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程方秋,“全国摄影协会?” 没见面前,他们不太喜欢这个孙媳妇儿,也就没有过多放在心上,只知道她在照相馆上班,后面还听刘苏荷说她去沪市参加了交流大会,给他们寄了特产过来,除此之外便没有进一步了解了。 没曾想,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 杨桃心面上的笑容渐渐变得发自内心,“旁人都是恨不得走走捷径,你们两夫妻倒是个例外,全靠自己。” 说完顿了两秒,又继续道:“都说眼见为实,我是越活越糊涂了,开始带偏见看人了。” 两句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杨桃心也不用旁人接话,就起身握住了程方秋小臂,“怀孕的人不能饿,我们边吃边聊。” “饭菜早就准备好了。”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郑阿姨连忙上前引路。 程方秋早在杨桃心抓住自己小臂的时候就扶住了老太太,然后将手中的木盒子递给了周应淮,嘴甜道:“谢谢奶奶惦记着我。” “这有什么的。”杨桃心摆摆手,偏头冲着程方秋笑了笑,“我们家在搞艺术这方面还没什么人,你算是头一个。” “奶奶,我这才刚刚起步呢,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程方秋浅笑着谦虚了一句,然后又继续道:“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小花园很别致漂亮,等会儿吃完饭要不要一起拍个照?到时候洗出来后,您帮我看看拍的怎么样?” “那小花园都是你们爷爷瞎折腾的,快别夸他了,不然这大冷天的他都要跑出去拿个剪刀剪剪剪。”杨桃心笑着摇摇头,一边说,一边嗔了周复强一眼。 周复强则是笑得乐呵,“年纪大了没事干,可不得找点儿事情干?” 话毕,又看向程方秋,一脸认真和期待地问道:“真的别致漂亮吗?” “是啊,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花园。”程方秋连连点头,说话时不卑不亢地望着周复强,显得她的话格外真诚。 周复强顿时笑得更开心了,大手一挥:“你既然看上了,那就想怎么拍就怎么拍,我们都给你当模特。” “那太好了。”程方秋立马惊呼一声,给足了情绪价值。 眼看他们三人在前面有说有笑的,刘苏荷用手肘戳了戳周应淮的胳膊,勾唇道:“你爷爷这园子被多少人夸过?” “数不清了。”周应淮目光紧紧跟随程方秋,听见问话,笑着回答。 甚至夸的人当中不乏专业人士,可谁见过周复强这么高兴?而且一个不太喜欢拍照的人,这会儿居然都乐意给人当模特了,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见的人多了,秋秋这份真心就格外难得。”刘苏荷感叹一句,想到什么,又道:“再说了,一连两辈人都没生出个女娃娃出来,二老嘴上不说,其实心里稀罕着呢。” 周应淮挑眉,“所以这不是当孙媳妇,而是当孙女看待了?” “都差不多。”刘苏荷耸耸肩。 精致漂亮的女孩谁能不喜欢?谁能不宠着? 更何况没见面之前,二老对秋秋有偏见,一直拖着不肯联系,现在见面了,知道秋秋不是他们所猜测的那样,又知道了她的努力和优秀,心里肯定会多一层愧疚。 这一层愧疚就相当于一块免死金牌了。 “秋秋很好,她值得。”周应淮眸中泛开一抹柔色。 刘苏荷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这时候已经到了餐桌旁边,大家依次落座,程方秋作为今天的主角,自是被安排到了杨桃心旁边。 今天人多,饭食很丰盛,各种各样的菜看得程方秋眼花缭乱,这一早上她只在车上吃了两个小笼包,这会儿早就有些饿了,现在见到这么多菜,不禁咽了咽口水,但也注意着形象,没敢特别放开吃。 “多吃点儿,这个对孕妇特别好。”杨桃心指挥周应淮给程方秋挑菜。 “谢谢奶奶。”程方秋仰头一笑,将周应淮挑给自己的全都吃完了,“真好吃!” “都是郑阿姨做的,她手艺好,你喜欢的话,随时过来吃。”杨桃心笑了笑。 程方秋自然点头应下。 等吃完饭后,一家人聊了一会儿,就转战了小花园,程方秋带了相机,先给所有人拍了个大合照,又教郑阿姨帮他们拍了几张,便开始给大家一次拍合照和单人照。 在自己的专业领域上,程方秋整个人都像是在发着光,让人挪不开眼。 尤其是她在拍照时,没有丝毫不耐烦,而是十分温柔地根据每个人的特点找出适合的场景和动作,让大家都拍得十分开心,也很期待最终的成片。 虽然在外面拍照片很高兴,但是抵不住天气太冷,拍了没一会儿就准备回去了,就在这个时候,游廊那边响起了一道女声,打断了大家回屋的步伐。 “隔老远就听到笑声了,什么事情啊,这么高兴?” 闻言,刘苏荷的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暗暗翻了个白眼,今天是他们家的主场,田春英又来凑什么热闹? 她算是发现了,只要他们家来老宅,她必定会过来!像是生怕他们在老爷子和老太太面前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一样! 真当谁都跟她一样? 谁知道这次来的不止她一个人,后面还跟了一连串人,很快小花园这块儿地方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这么冷的天,抱着孩子出来遭罪干什么?”杨桃心瞧见田春英就感觉脑门里面嗡嗡响,但是眼神在看见她怀里抱着的孩子后又软了下来。 “一大早就吵着要出来看雪,我没法了,就抱着出来走走,又想着今天大哥大嫂他们今天要过来,就抱来凑凑热闹。” 田春英面色不改,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冒了出来,说话间用余光去瞟周应淮身边的女人,待看清后,心里就是咯噔一下,笑容瞬间变得有些僵硬。 “这就是应淮媳妇儿了吧?长得可真水灵。” 当初刘苏荷拿照片过来,她只忙着吵架根本没认真看,只知道是个漂亮姑娘,但谁曾想会漂亮成这个样子? 早知道…… 想到什么,田春英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挡住身后的人。 “婶婶。”出于礼貌,周应淮笑着打了声招呼,又让程方秋挨个叫人。 这下田春英想挡都挡不住了。 “这是堂弟周亭慈和他爱人段玥。” “你们好。”程方秋微微勾唇,冲着两人颔首,目光在落在段玥脸上时,有一瞬间的呆滞,但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但其他人可不一样,尤其是周亭慈,他暗暗握紧了手,视线不受控制地在段玥和程方秋身上扫来扫去,他也不想拿两人作对比,可她们就在自己跟前,反差又太大,根本没办法不作对比。 第124章 意外 段玥原本就生得不好看, 怀孕生子后,体重更是直线飙升,一米六刚出头的身高, 现在竟是足足有一百六十斤左右, 变胖后, 就更不好看了。 眉毛没有修剪,显得有些杂乱无章, 单眼皮的小眼睛一旦笑起来就会眯成两条缝,让人完全看不见她的眼珠子在哪儿, 再加上塌鼻梁和厚嘴唇, 组合起来, 简直惨不忍睹。 她原本就胖, 还剪了齐耳的短发, 包裹住肉肉的脸, 像极了一个笨重的大蘑菇。 或许是畏寒,她穿得尤其多, 暗红色的棉衣配着五颜六色的毛线帽和围巾,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一样。 这样的她跟程方秋这样有品味的大美人站在一起,完全可以用“灾难”两个字来形容。 看得越久,周亭慈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怨念也越来越深, 当初要不是他妈硬逼着他娶了段玥这个丑女,他哪里用的着受这个罪, 丢这个脸! 按照他的长相和家世, 不说像周应淮一样,娶个天仙似的老婆回家,至少也能娶个清秀水灵的。 而不是一个光是看着就倒胃口的!自己看着都磕碜, 更别提带出去了。 想到这儿,深吸一口气,周亭慈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面色却不由变得更冷,下意识地往旁边挪动了两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随后才礼貌道:“堂嫂好。” 谁知道刚有所动作,段玥就追了过来,学着他说道:“堂嫂好。” 周亭慈眸中闪过一丝厌恶,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到底是不好再主动走远了,不然太过刻意,只能强忍着内心的不喜,站在原地不动。 段玥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双手抱紧怀中的孩子,心底浮现出一丝受伤,这时她想起刚才程方秋不带任何嫌弃的眼神,便开口问道:“堂嫂,你们刚才在干什么呢?” “拍照片。”程方秋察觉到段玥话语中的亲近,也笑着扬了扬手中的相机,回答道。 段玥眸光一亮,来了兴趣,拉了一把周亭慈的胳膊,然后上前一步问道,“能不能给我们,还有两个宝宝拍一张?” 她特别喜欢拍照片,但是自打生了孩子后,每天忙着照顾宝宝,根本没时间,也没精力去照相馆拍照了。 “好……”程方秋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亭慈给打断了。 “拍什么拍?有什么好拍的?” 周亭慈被段玥拉得一个踉跄,顿时不悦地瞪了段玥一眼,语气也变得尖酸刻薄起来。 段玥不是傻子,几乎是周亭慈的话刚说完,她的脸就瞬间沉了下来,冷声道:“周亭慈,你什么意思?” 她能忍一次,但是不代表她可以忍第二次,第三次,尤其是周亭慈这意有所指的话,不就是当众在给她难堪吗? “我能有什么意思?”周亭慈眉头紧紧皱起,将自己的胳膊从段玥手中抽回来,警告道:“你在无理取闹什么?” 人在不耐烦的时候就容易控制不好力道,他这么一抽手,段玥脚步一个不稳,差点儿摔倒。 她怀里还抱着孩子,这么一摔,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小心。” 程方秋离得最近,下意识地上前扶了一把,只是段玥体型太大,她根本就扶不住,眼看着两个人都要摔,周亭慈这才反应过来,脸一白,赶紧去扶。 场面瞬间变得混乱起来。 最后好不容易才阻止了危险发生。 “秋秋,你没事吧?”周应淮揽住程方秋的腰,将她带离危险地带,等确保她没事后,黑眸里的愤怒瞬间燃出火苗,直直射向周亭慈,“你干什么?” “我就是随手一推……”周亭慈看着周应淮的黑脸,倏然哑了声。 段玥扶着一旁的假山站稳身子,立马去看怀里的孩子,经过这一闹腾,他早就醒了过来,扯着嗓子哭嚎着,同时豆大的泪珠往外冒。 “不哭,不哭。” 段玥一边哄着孩子,一边下意识地往周亭慈看过去,就瞧见他呆站在原地,对孩子的哭闹声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她又看向一旁的周应淮和程方秋,他们两人的亲密和他们的漠然形成了鲜明对比。 心顿时凉了半截。 “胡闹!”杨桃心气得脸色铁青,“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冲自个媳妇儿发脾气,真是好大的威风!” “妈,亭慈不是故意的,这地上全是雪,是段玥没站稳……”田春英见杨桃心发火了,赶紧解释了一句。 “这儿可没有雪。”刘苏荷扶着程方秋,心里正慌得厉害,又听见田春英为了维护她儿子,从而将责任推到儿媳妇儿身上,顿时嗤笑一声,真是不要脸! “嫂子,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就别说风凉话了吧?”田春英眯了眯眼睛。 刘苏荷可不怕她,站直身子道:“怎么就没关系了?我儿媳妇儿差点儿被连累摔了,她肚子里可还怀着孩子的,这一摔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说完,又冷笑一声,“谁知道这是不是某些人又在使阴招,毕竟又不是第一次了。” 闻言,杨桃心心中一震,倏地看向田春英,脸色阴沉如墨。 而后者瞬间白了脸,抱着孩子的手一抖,颤着声音大声反驳道:“这就是个意外,怎么就扯上有的没的了?既然大家都没事,那就先进屋吧?” 声音这么大,放在田春英身上不像是理直气壮,倒像是心虚。 刘苏荷没说话,只是看着杨桃心。 杨桃心眸色沉了沉,想起当年的旧事,那时候刘苏荷和田春英几乎是前后脚嫁进来,田春英性子占强,什么事情都要争个高下。 后来刘苏荷先怀孕,田春英才消停了。 他们还觉得田春英这是转性了,谁曾想,没过多久,刘苏荷就差点儿出事。 那天刘苏荷跟往常一样一大早去厨房端鸡汤,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份重要文件忘记放哪儿了,就临时回了房间去找,让周志宏帮她去拿。 结果周志宏这一去,竟是直接进了医院。 原因是地上有一摊油,就在离放鸡汤没多远的地方,非常不起眼,任谁去了都要摔。 乍一看是意外,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寒而栗。 因为田春英那时候一去医院,张嘴问的就是刘苏荷怎么样了,而不是周志宏怎么样了,那模样像是早就知道会出事的本该是刘苏荷,或者说她希望出事的人是刘苏荷。 但是由于没有证据,田春英又咬死不承认,谁能拿她怎么办?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可却像是一根刺一样牢牢扎进了刘苏荷和周志宏的心里。 再加上田春英时不时就在杨桃心面前讲他们家的坏话,挑拨离间,虽然没有成功,但是次数多了,也足以让人膈应。 生活上各种使绊子也就算了,都是家人,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可一再忍让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索取和欺负。 周家一共两兄弟,年纪相差不大,工作能力也都不差,可周远川好高骛远,不肯脚踏实地地往上走,在工作当中时常打着家里的旗号做事,行事作风张扬,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要不是有周老爷子和周志宏给他兜底,人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刚入官场,兄弟二人之间的差距还不明显,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就将优劣体现出来了,周志宏越爬越高,周远川则是在原地打转。 眼看差不多同一起点的哥哥将自己远抛在身后,周远川岂能甘心?但他做的不是从自身找问题,也不是努力学习,改正坏毛病,而是搞些歪门邪道,卯足了劲想追赶上周志宏。 偏偏田春英也不阻止,还用娘家的势力帮忙,两夫妻臭味相投,都想压大房一头。 可这样带不来好结果,只会在工作当中各种捅娄子,但闯祸后,又没解决问题的能力,只能让家里,或者是周志宏这个当哥哥的擦屁股。 以至于两家关系越来越差。 最后周复强和杨桃心下场,主动分了家,并说再也不管周远川的破事,才算是勉强阻止了他们的荒唐行为。 但这些年大大小小的过节也没少有。 杨桃心对于两个儿子之间的事情,除了大事以外,其他的向来不过问,但是谁不想家和万事兴?尤其是年纪大了,就越来越渴望和睦,以至于不可避免地就失了公平二字。 对老大一家,她是愧疚的。 “意外?真当我眼瞎心盲不成?段玥丫头嫁进来后受了多少委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这事不管怎么样,我都要给她一个交代!” 杨桃心环视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在周亭慈身上,“我不管你是什么心思,当初段玥进门,你自己是点了头的,没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娶,你既然娶了,就要担起身为丈夫的责任,天天摆个死鱼脸给谁看?” “还不赶紧给段玥道歉!以后好好跟人过日子!” 周亭慈被说得脸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完全抬不起头来,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杨桃心不悦地皱起眉,“哑巴了?” 听到这声催促,周亭慈咽了咽口水,心不甘情不愿地冲着段玥的方向说道:“对不起。” 段玥抱着孩子不出声,自动忽略了周亭慈没什么诚意的道歉,径直看向程方秋,“谢谢堂嫂,刚才要不是你扶了我一把,我肯定就抱着孩子摔了,还差点儿连累你,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这件事又不是你的错。” 程方秋瞥了周亭慈一眼,心里的无语直冲天际,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没种的男人,对自己的媳妇儿发脾气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去外面发去。 而且每个人的长相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他对着一个人的外貌阴阳怪气,就足以看出他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听见程方秋的话,段玥勉强勾起一抹笑,然后看向杨桃心道:“谢谢奶奶为我做主,但这日子我是过不下去了,周亭慈也不像想跟我好好过的样子,我还是回娘家吧,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回什么娘家?你丈夫和两个孩子都在这儿,回娘家让别人怎么想?”田春英一听段玥要走,顿时不乐意了。 “我管别人怎么想。” 段玥对着田春英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们当初上我们家求娶我的时候跟现在完全是两个嘴脸!怎么不怕别人说了?” “那怎么能一样?”田春英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 “有什么不一样的?”段玥气得瞪圆双眼,脸上的肉都抖了抖。 第125章 哄老婆 “你一天天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现在亭慈都跟你道歉了, 你还想怎么样?” 田春英见段玥不像以前那样忍气吞声,而像是真的生气了,脸色稍微一变, 立马打断段玥的话, 说完给周亭慈使了个眼色。 周亭慈接收到田春英的视线, 心里百八十个不情愿,可最终还是上前道:“段玥, 这儿是在爷爷奶奶家,你耍脾气也要有个度, 再说了, 这可是咱妈, 你这是什么语气?” “她什么语气我就是什么语气。” 段玥抿了抿唇, 看了一眼周复强和杨桃心, 想收敛情绪, 不想在二老面前没礼貌地大吵大闹,可心里的委屈又让她憋不住想说些什么, 话再次说出口,竟是带上了些许哽咽。 “怎么就是我耍脾气了?堂嫂拿了相机,我就想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拍个照片我有什么错?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的长相,你既然觉得我不好看, 碍了你的眼, 你为什么要娶我?” “你真当我愿意娶你!还不是迫不得已!” 话脱口而出,不光段玥愣住了, 周亭慈也顿了几秒, 目光触及到她眼里倏然冒出来的泪花,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他没办法再直视她, 只能匆匆偏过头去。 “周亭慈?” 段玥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只觉得无比陌生,可又觉得这一切都有迹可循。 他说他喜欢她,他说她笑起来很可爱,他说她性子直率天真,他说娶到她是他的福气…… 可与此同时,他又在做着与这些话全然相反的事情,比如时不时透露出来的对她样貌的嫌弃,以及平时跟她说话十分不耐烦,再比如她怀孕后就提出分床睡…… 他做的其实很明显,她早就察觉到了,可一直以来都在自欺欺人,帮他找各种各样的借口。 或许是他工作不顺心,或许是公婆给他的压力太大,或许是两个孩子哭闹太严重,所以才会控制不住地这样对她呢? 都说妻子是丈夫的避风港,她总不能让他连个发泄口都没有,便一直忍着。 直到今天亲耳听到周亭慈说出这句话,她再也找不出别的借口,才算是真的死心。 以前的她太蠢了,总以为两人都已经结婚生子了,就足够证明他喜欢她了,她不应该再奢求什么。 毕竟就算不想承认,可她的确不符合大众的审美,不然从小到大为什么没有男生喜欢她?甚至就连女生当中都很少有人愿意正眼看她,跟她做朋友? 周亭慈算是第一个愿意花时间和精力讨好她的男人,也是第一个说要娶她的男人。 长相英俊,家世不错,她觉得这样优秀的男人应该没必要撒谎,所以当时便不可避免地陷进去了,以为遇到了真命天子,却不想这一切早就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他喜欢的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段家。 段玥内心的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豆大的眼泪一颗颗往下落,哭得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要把这两年的忍气吞声和委屈全都哭出来一样。 她一哭,两个孩子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也跟着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吵死了。”周亭慈没忍住低声吼了一句,他一说话,田春英就拉了他一把,“亭慈,你少说两句。” 田春英说完,又朝着段玥道:“小玥,别哭了,你一哭,孩子也哭,脸都哭红了,你看着就不心疼?” 孩子就是母亲的软肋,段玥下意识地看向两个孩子,吸了吸鼻子,将泪水往回憋了憋,哑着声音哄道:“宝宝,不哭不哭。” 这一幕属实让人看着气恼,程方秋眉头皱起,冷眼看着田春英唱完白脸,唱红脸,她这是算准了段玥会为了孩子再一次妥协?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 不,不光她,甚至周亭慈也是这么想的。 有这样一位婆婆和丈夫,段玥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她也是孕妇,也是当人老婆和儿媳妇儿的,目睹这样的事情,心里憋着一股气上不来,也下不去,最后还是没忍住上前递了手帕,插嘴道。 “堂弟这话说得也太过分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我都听不下去,弟妹肯定听着就更伤心了,心里难过,哭都不让哭了?” 周亭慈一听这话,忍不住反驳道:“谁不让她哭了,这不是她一哭,孩子也跟着哭,我心疼嘛……” “孩子哭你就心疼,那你老婆哭,你就不心疼了?”程方秋气极反笑,唇边勾起讽刺的弧度。 周亭慈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闭嘴。 “谢谢堂嫂。”段玥抹了一把眼泪,感激地看了程方秋一眼。 “不用谢。”程方秋见她拿着帕子不擦,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段玥怀里抱着孩子,根本没办法腾出手去用帕子好好擦一擦眼泪,便想帮她抱一抱孩子。 “我来抱吧。” 周应淮哪敢让她抱正在哭闹的小宝宝,万一不小心踢到她肚子了怎么办? 于是便提出让他来抱,但是他就没怎么跟小孩子接触过,现在更是两只手都不知道放在哪儿,别扭了好半天都没能将其从段玥怀里接过来。 “还是我来吧。” 刘苏荷在旁边看得着急,一把拉开周应淮,轻轻松松将宝宝从段玥怀里接了过来。 别看小不点看着没多重,实则抱起来沉甸甸的,没抱多久,手就要酸,段玥抱了那么久,早就累了,但是她不抱就没人抱。 周亭慈嘴里说着心疼孩子,可平时根本就没怎么关心过两个儿子,甚至连抱一抱都很少,都是她和田春英在忙前忙后。 想到这儿,段玥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差点儿又决堤。 “谢谢伯母。” “说什么谢不谢的,都是一家人。” 刘苏荷到底是亲自带大了两个儿子的人,在哄孩子这方面十分有经验,没一会儿就把孩子给哄好了。 相反,另一边田春英抱着的孩子还在哭,也不知道是孩子的问题,还是田春英没有好好哄的缘故。 “给我吧。” 见田春英哄得敷衍,周志宏伸出手,要帮她抱,可她却不太愿意,“大哥,你一个大男人不会抱孩子,万一摔着了怎么办?还是我自己来吧。” 周志宏声音便冷了些,“抱个孩子而已,应淮和应臣小时候我也没少抱,不会毛手毛脚摔着你宝贝孙子的。” “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面对颇有威慑力的周志宏,田春英不敢像对其他人一样泼辣,只能干笑两声,但话是这么说,手中却还是抱得紧紧的,没把孩子给出去。 刘苏荷翻了个白眼,“搞得好像我们要跟你抢一样。” 说完,又道:“我们只是心疼孩子,孩子一直哭,很容易把嗓子哭坏,外面又冷,我们先把孩子抱进屋里去,你们好好处理问题,处理好了,就把孩子还给你。” “哪有什么问题,都是小事……” 田春英话还没说完,就被杨桃心给打断了,“把孩子给志宏。” 杨桃心发话,田春英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乖乖交出去。 孩子交给周志宏后,没过一会儿,哭声就渐渐小了下去,田春英见状,先是一噎,然后就没忍住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小白眼狼! “亭慈媳妇儿,你伯伯和伯母帮你哄着孩子,他们两个小的都不哭了,你也快别哭了,有什么话我们进屋再说,大人的事情,别让孩子跟着遭罪,再说了,亲家肯定也不想看见你们这样,对不对?” 杨桃心走到段玥跟前,眸子盯着她,放软音调劝了一句。 段玥看着面前看似和善的老人,心里却是一紧,她这是在提醒自己,不管怎么样,她和周亭慈都还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今天算是大房的主场,他们二房不打招呼突然过来本就不太合时宜,现在又闹这一出,纯粹是让人看笑话,丢的是整个二房的脸。 而且,两个孩子这么小,什么都不懂,要是她这个时候和孩子的爹闹,最后受罪的还是她,还是两个孩子。 简而言之,就是让她审时度势,懂事一点儿,别闹了。 段玥很想不管不顾地冲着杨桃心问一句凭什么?可理智却硬生生阻拦住了她的冲动。 眼前这位是谁?那可是他们整个段家都要尊着敬着的老太太,她要是得罪她了,以后她和段家还有什么好果子吃? 再者,换个角度想一想,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现在不是个撕破脸的好时机,她总得为自己,为孩子考虑考虑。 想到这儿,段玥抿紧唇瓣,低垂着脑袋跟着杨桃心往里面走去。 其他人也陆续往里面走去,田春英拉着周亭慈避开人群走在一起,不知道小声在跟他说些什么,大家只能见到他脸色越来越差,最后黑如煤炭。 “秋秋?” 周应淮见程方秋两眼失神地站在原地迟迟不动,便喊了一句。 “嗯?”程方秋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偏过头看向周应淮,表情和动作都有些僵硬。 “怎么了?在想什么?”周应淮伸出手帮她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围巾,有些担心地轻声问了一句。 程方秋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上了,勾起唇角,摇头道:“没什么。” 周应淮眉头轻蹙,她这样可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怕她胡思乱想,他便想追问两句,可就在这个时候,刘苏荷见他们还没跟上来,催促道:“应淮,秋秋?” “来了。”程方秋回应了一句,就拉着他的手往前走去。 周应淮见她不想说,只好先把疑问先压下去,准备只有两个人在的时候再问问,他反手回握住她的手,用力十指紧扣。 一旁的程方秋自然感受到了他的力道,不由看向他,心尖的寒意被慢慢捂热。 她刚才目睹了全程,只觉得人不可貌相,心底发亮。 杨桃心看上去那么和蔼可亲的一位老太太,谁知道居然还有两副面孔。 前一秒还在为段玥“主持公道”,下一秒就能暗暗威胁段玥“听话懂事”。 那以后呢?如果她跟周应淮发生矛盾,是不是只要她跟段玥一样“小题大做”了,都会被这样威胁警告? 看上去杨桃心对她们都很是喜爱,可实则在她心里还是姓“周”的最重要,她们到底还是外人。 程方秋半阖上眼眸,隐藏住里面的复杂情绪。 两人进了屋子里后,就发现周亭慈正在跟段玥温柔细语地道歉,那表情,那语气跟之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程方秋只是看了一眼后,就挪开视线,不言不语地找个位置坐下了。 “想不想吃个橘子?”周应淮看得出来程方秋心情不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看不了她这样,便想着法儿想让她高兴起来。 程方秋哪里看不出来周应淮的小心思,就算刚吃完饭不怎么想吃水果,但为了能安他的心,还是点了点头,只是却故意折腾他道:“不想吃橘子,想吃苹果,你帮我削皮。” 她手肘撑在桌子上,掌心托着下巴,眨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娇俏极了。 第126章 护短 周应淮见状, 黑眸亮了亮,唇边绽开一抹笑意,“好。” 应声后, 他径直起身去找郑阿姨要水果刀, 然后两人一起离开了屋内。 程方秋目送他离开, 随后将视线重新放在了段玥他们所在的位置,由于刚才的插曲, 她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看样子是双方都妥协了, 光从表面来看, 气氛算是和谐了下来, 只是怎么看怎么诡异。 “小玥, 以后我们就好好过日子, 我再也不说那些让你伤心的话了。” 周亭慈伸出手想拍一拍段玥的肩膀, 但是却被后者不着痕迹地给躲开了,他看着落空的手, 心里闪过一分异样,掌心在半空中僵了一瞬,才缓缓收了回来。 这一幕被程方秋尽收眼底,她暗暗嗤笑一声, 是不是因为之前女人重感情心软, 所以总有些男人会产生莫名其妙的自信心,以为不管什么时候, 不管他做了什么事情, 都能用一句轻飘飘的道歉来挽回老婆的心? “弟妹,还想拍照吗?”程方秋适时举起手中的相机,浅笑着开口问道。 闻言, 段玥几乎没有犹豫就点了头,然后推开周亭慈,直直朝着程方秋走去,“想,你给我一个人拍吧。” 谁知道这话一出,周亭慈就追了上来,“你既然想拍,我陪你拍就是了。” “不用了。”段玥看都没看他一眼,“外面冷,我们拍两张就回来了。” 周亭慈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看着段玥冷淡的表情,知道她这是心里还有气,一时片刻消不了,他也不想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热脸贴冷屁股,便止住了话头。 程方秋去跟刘苏荷打了声招呼,便跟着段玥往外走。 田春英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撇了撇嘴,不知道到底是说给谁听的,语气不咸不淡道:“这丫头是个主意大的,还是要多管管,咱们都是自家人没什么事情,但以后要是插手到别人家的闲事去了,可是要挨说挨打的。” 话音刚落,那边门被重重关上,声响大到震断了她后面两个字。 见状,田春英脸色瞬间铁青,扭头冲着杨桃心道:“妈,你瞧瞧,这才第一天上门就敢摔门了,以后还得了?” 杨桃心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刘苏荷骂道:“你少在这儿阴阳怪气,这外面风大,把门吹上了,怎么就是我们家秋秋摔的了?” “我看着她摔的,那还能有假?”田春英也不遑多让,梗着脖子反驳回去。 “你亲眼看到的?我刚才就在外面,怎么没看见?”就在这个时候,门再次被推开,周应淮拿着洗好的苹果和水果刀出现在门口。 他脸色阴鸷,黑眸深如巨谭,一眼望不到底,就那么冷冷地盯着人看,直叫人心惊胆颤。 田春英心里咯噔一下,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周志宏这大儿子就跟他如出一辙,心思深沉,轻易不让人看透,平时矜贵冷峻,但是一旦狠起来,就跟丛林里的恶狼一般,恨不得将你吞吃入腹。 而且他还是个有真本事的,年纪轻轻不靠家里一分一毫就坐到了现在的位置,简直令人叹为观止,以后的成就只怕不会比他爸低。 想到这儿,田春英轻咳一声,不说话了。 周应淮却没打算就这么算了,“照婶婶的话来说,那刚才我和我爸妈,还有爷爷奶奶都是多管你们家的闲事了?你是不是想说我们?想打我们?”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田春英瞪大眼睛,慌忙去看杨桃心他们的脸色,只见大家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尤其是杨桃心,只差将“你个蠢货”四个大字印在脸上了。 “我这就是胡说八道了?那婶婶你就是老糊涂了!” 周应淮嘴角溢出一丝轻慢笑意,眉梢微挑,分明是一副不羁少年的样子,但是配上他手里拿着的尖锐水果刀,一切就变了含义,瞧着瞧着,竟生出些狰狞的意味出来。 “应淮。” 周志宏出声打断周应淮的话,语气中含着警告和不赞同的意思,但是他要是真的反对周应淮这么说,早就开口了,万万不用等到现在。 田春英哪里看不出来,周志宏这是打算轻轻拿起,轻轻放下? 可是她怎么可能容忍这样的情况发生?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小辈指着鼻子骂!要是传出去,她还怎么有脸见人? “爸,妈,你们听听周应淮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可是他的长辈!他这样跟毫无教养的地痞流氓有什么区别?”田春英脸上满是委屈,扭头就找周复强和杨桃心主持公道。 周亭慈也皱起眉,三两步冲到周应淮跟前,指着周应淮的鼻尖,“堂哥你这也太过分了,我妈就是说堂嫂两句,你没必要这么上纲上线吧?” 周应淮冷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食指,刚要动手,身前就多了一抹身影。 “周亭慈!” 周应臣三两步上前伸出手抓住周亭慈的手指,用力一掰,后者吃痛,下意识地顺着周应臣往下掰的力道弯下腰,很快就因为承受不住而半跪在地上。 “你谁啊你,敢指着我哥?” 周应臣眉宇间闪过一丝戾气,他这段时间心情不好,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来,刚才拍照的时候只拍了合照就借口上厕所,跑到别处躲清静了,这会儿才刚回来,谁知道刚回来就看到这一幕。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有人要跟他哥作对,那就是跟他作对! “周应臣你是不是疯了,居然对你堂哥动手?快松开。”田春英尖叫一声,冲上前拍打着周应臣的肩膀和后背。 但周应臣每天都在学校里进行体能训练,身体素质极高,就她这点儿力道,他还没有放在眼里过,所以不管她怎么拍打,他就是不放手。 眼看着周亭慈疼得脸色通红,跪在地上起不来,杨桃心才冷声开口:“够了,自家兄弟动什么手?” 周应臣还是不放,甚至手中的力道还加重了一些,疼得周亭慈直叫唤。 “周应臣,你奶奶的话你现在都不听了是吧?” 周复强随手抓起桌子上的茶盏就丢了出去,几乎是擦着周应臣的颊边飞出去,最后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应臣。”周应淮拍了拍周应臣的肩膀,后者这才不服气地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儿子,你怎么样?”田春英在周应臣松手的瞬间就扑了上去,抓住周亭慈的手就想仔细看看,但是这一碰不知道碰到了周亭慈哪儿,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就连脸色都瞬间白了。 见状,田春英哪儿还敢随便碰他,扯着嗓子就哭喊起来,“没天理了,打人了!” “喊什么喊,跟个市井泼妇一样?” 刘苏荷怀里还抱着孩子,见田春英叫喊起来,不耐烦地低声呵斥了一声,“要不是你一开始在那里挑拨离间,说我们家秋秋的坏话,能有这一连串的事情吗?” 说完,又冷笑一声:“有人不疼自个媳妇儿,不代表别人也不疼。” 田春英一噎,但紧接着又喊道:“我又没说错,我们家的事情你儿媳妇儿在那里说三道四干什么?而且不管怎么样,那也不能动手啊,你看看我儿子被你儿子打成什么样子了?” “什么叫说三道四?那叫路见不平一声吼,这代表我们家秋秋心灵善良。” 刘苏荷翻了个白眼,“这两年你们靠着段家捞了多少好处,不用我明说,大家都心知肚明,结果,你们是怎么对待人段家姑娘的,只差把磋磨两个字摆在台面上写了。” “再说了,这哪算的上动手?谁让周亭慈没大没小用手指着应淮的?应臣只是为了护着哥哥还手而已。” 田春英气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垂在腿侧的手握成拳头,指尖在掌心掐出印子来,“你这简直是强词夺理。” “好了!好好的聚会现在闹成什么样子了?”杨桃心头疼地捂住额头,“老二媳妇儿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消停点儿,本来大家都和和气气的了,你又非要挑事!” 说到这儿,杨桃心眉头就不悦地皱了起来。 田春英委屈巴巴地瘪了嘴,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可在触及到杨桃心的目光后,还是噤了声。 “应淮也是,我知道你是护妻心切,但她怎么说都是你婶婶,你刚才那是什么态度?” 周应淮表情未变,但也没说话,杨桃心看着他这模样,后面说教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只能话锋一转,道:“我现在年纪大了,是管不了你们了,你们要是不能和和气气地待在这儿,以后就都不用来了,我跟老周自己住着,还逍遥自在些,不用看着你们闹心!” “妈,今天的事情大家都有些冲动,你别生气,回去后,我肯定好好说说他们。”周志宏站出来打圆场。 杨桃心冷哼一声,到底是看在周志宏的面子上,没再多说什么,见他们还各自站在原地没有落座,气得扬声道:“我说了,不想待,就滚出去。” 田春英赶紧拉着周亭慈在椅子上坐下,顺便察看他的手,见有些红肿和青紫,心里又是心疼又是气,没忍住暗暗瞪了周应臣一眼。 这臭小子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而且亭慈好歹也算是他哥,竟然这么不客气就动了手,没大没小,没教养! 谁知道心里的想法刚冒出来,那边的人就跟有心灵感应一样,立马就看了过来,吓了她大一大跳,当即立马收回了视线。 第127章 坏东西 错落有致的房屋瓦舍上堆积着白雪, 寒风吹动院里粗细不一的树枝,发出沙沙的细响。 身后的门被重重关上,程方秋和段玥的脸色都谈不上好看, 显然是将田春英刚才的话全听进了耳中。 段玥侧过身子看了一眼程方秋, 怕她多想, 连忙开口道:“我婆婆那张嘴跟吃了粪球一样臭的厉害,你别往心里去, 我真的很感谢你们之前帮我说话。” 闻言,程方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刚要说什么, 就看见周应淮拿着苹果和水果刀站在不远处, 看他的表情, 明显是也听见了。 “我们要去拍照, 你一起吗?” 程方秋见周应淮脸色不好, 主动提出要他一起,不然他这个时候进去, 肯定会发生不愉快的事情。 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够多,够闹心的了,她不太想再生事端,而且对待像田春英这种人, 最好的方式就是无视。 “你们去吧, 我拿着刀不方便。”周应淮走过来,空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外面冷, 拍完早点回来。” “好。”程方秋见他拒绝,知道了他的选择,便也没有强留, 只是扯了扯他的袖子,暗示他要有分寸。 周应淮冲着她笑了笑,又对着段玥点了一下头,便推门进去了。 程方秋也和段玥朝着小花园走去,等走远了,段玥才有些感慨地轻声开口道:“你们感情真好。” 她还以为像周应淮那种矜贵冷傲的人就算结婚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但是没想到现实却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冷还是冷,可却有了人情味儿,尤其是对待程方秋时那种小心翼翼和满眼爱意的模样,简直羡煞旁人。 其实她跟周应淮不太熟,虽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但由于年龄差了几岁,从小到大就没什么交际,还是她跟周亭慈结婚后,才跟这位大家口中的天之骄子有了接触。 印象里,他给她的感觉都是高高在上,冷漠淡然的,貌似对什么都提不起太大的兴趣。 所以在听到他在外省结婚的消息时,她是震惊,不可思议的,与此同时心里也在控制不住地猜想到底是何方神圣才能把这朵高岭之花给摘下。 或许是因为一直对这位未曾谋面过的堂嫂太过好奇,所以前几天婆婆跟她说今天周应淮要带着新媳妇儿来老宅,问她要不要一起来看热闹的时候,她几乎没有犹豫便答应了。 在看到程方秋的第一眼,她惊艳之余,就是觉得果然如此。 长相漂亮,性格温柔,气质卓然…… 就算用世间最美好的词语来形容她都不为过,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她是农村出身。 两人光是站在一起就十分般配了,更别提那一举一动间散发出来的甜蜜和幸福,只是看一眼,就令人羡慕不已。 思及此,段玥眸中浮现出几分落寞和苦涩,如果她和周亭慈之间的相处能有他们一半的亲密自然,她都会十分满足。 可现实却是连百分之一都没达到。 “要是没有感情,我们怎么可能结婚?”程方秋半开玩笑似的冲段玥眨了眨眼睛,后者先是一愣,然后就想起她的身份。 的确,如果他们之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走入婚姻殿堂的。 但…… “可是你长得那么漂亮,性格又那么好,就算没有感情,也有一堆男人想娶你回家吧?堂哥也是男人,他肯定免不了俗。” “不像我,又胖又丑,根本没人愿意娶我。” “周亭慈娶的不是我,他娶的是段家。” “但凡我稍微漂亮一点儿,他也不会这么对我……” 段玥越说,情绪越激动,下意识地将内心深处的话说了出来,但一说完,她就立马察觉到自己这话有些不礼貌和越界了,她连忙道歉道:“对不起,我没有骂你和堂哥的意思,我想说的是你很好,我……” 她一连串话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不禁有些懊恼地打了打嘴,怎么在这种关键时候掉链子!这下好了,肯定把她给惹生气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是很赞同。” 程方秋没将段玥的话放在心上,她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脊背,继续道:“按照你的话来说,我长得这么漂亮,如果想让周应淮娶我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是吗?” 段玥抿了抿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但其实现实不是这样的,我在和他的第二次见面就对他释放好感和暗示了,但是他却对我很冷淡。”说到这儿,程方秋有些咬牙切齿。 听见这话,段玥有些惊讶地瞪大眼睛,没想到程方秋会这么坦诚地说出这件事,在这年头男女之间的感情都是十分含蓄的,陌生男女稍微走近一些,都可能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谣言。 而她居然这么大胆地去追求男同志! “我也觉得我挺大胆的,但是看上他了就是看上了,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程方秋一眼就看出段玥在想些什么,却不太在意地耸了耸肩。 被猜中心思,段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那你们后面是怎么在一起的?” “日益相处中,他被我的魅力给折服了呗。” 程方秋俏皮地冲段玥眨了眨眼睛,“样貌是很重要没错,毕竟在两个人没有相处的机会之前,就只能通过外表去了解一个人。” “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好的皮囊是走不太长久,长得漂亮,肚子里没有墨水,别人一眼就能把你看白,而且人都会老,美人自然也会迟暮,那到时候怎么办?” “所以我觉得不管是能力,还是人品,阅历,才华……哪一个都比长相更重要。” 闻言,段玥倏然抬起头看向程方秋,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对上,她好似在她眼中看见了点点星光,将她整个人烫得火热。 但是想到什么,她又蓦然握紧了手掌。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 不管是长相,还是其他优秀的品质,她身上好似没有一个亮眼的闪光点。 “谁说你什么都没有?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是一个很率真可爱的姑娘,很合我的眼缘,所以才会帮你说话,而且你还有显赫的家世,这一点儿就超越了世上绝大部分的人了。” 程方秋摇头,声音稍稍拔高,给段玥树立自信。 “还有,你疼爱你的孩子,心系你的父母亲,这都代表你是个善良孝顺的人,你老公对你那样纯粹是他人品不行,你别总把原因往自己身上揽。” 段玥看出程方秋有心想宽慰她,勾出一个微笑,“谢谢你。” “我算是看透了,周亭慈一家就没一个好东西!我当时怎么就瞎了眼,答应跟他结婚了!” 段玥愤恨地咬了咬牙,说完,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连忙补救道:“我说的是他家,没有说你们家的意思。” “我知道,两家早就分家了。”程方秋觉得段玥有些憨憨的,配上她圆圆的脸蛋,还挺可爱的,眼眸不禁弯了弯。 两人相视一笑。 程方秋想到什么,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是就这么将就着过下去?还是离婚?” “继续跟他过日子,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段玥想也没想就否定了第一个选项,至于第二个…… “但是离婚的话,我的名声就毁了,肯定会连累我爸妈,还有两个孩子。” 现在名声比天大,离婚的更是少之又少,而且离婚后女方受到的影响肯定比男方大,她自己倒是没什么,但是就怕连累了父母和孩子。 段玥脸上不由闪过一丝犹豫。 “你都不怕死了,还怕别的?”程方秋能理解段玥的纠结,但是与其跟忘恩负义的渣男和渣男一家纠缠一辈子,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俗话说的好,长痛不如短痛。 “你的父母和孩子肯定也想你过得好,而不是将就着活下去,再说了,这是你的人生,管别人怎么看呢,自己过得舒心自在就行了。” 段玥愣怔地看着程方秋,最后重重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要离婚!我准备先带着孩子回娘家住,再慢慢着手离婚的事情。” “你有想法就好。”程方秋真心为段玥开心,语气都欢快了些。 段玥也笑了笑,“还有,我以前活得浑浑噩噩,以后我不想再这么活着了,孩子越长越大,我想给他们做个榜样!” “我这辈子就长这么丑了,没办法改变了,我就想着先从提升内在开始,读读书,看看报,再看看能不能找个班上。” “怎么能这么说,每一个时间段的大众审美都在变化,总不能因为自己不符合一个时代,或者是一个人的审美,就去不断地否定自我吧?” 程方秋说到这儿,又觉得这话或许出发点是好的,但却有些饱汉不知饿汉饥了,毕竟大部分女孩子都爱美,都想成为旁人眼中的美女,甚至就连她还不是天天琢磨怎么变得更好看?怎么维持好的身材? 最重要的是段玥自己怎么想,她想不想变美。 于是她停顿了一下,试探性问道:“你想不想外在和内在一起提升?” “当然想了,我从小到大做梦都想变漂亮,也不是说漂亮,稍微清秀能看就行,我也为此做出过改变,但是效果甚微,还被骂不伦不类,然后就放弃了。” 段玥叹了口气,眸中闪过一丝自嘲。 见状,程方秋连忙道:“或许我可以帮你。” “真的吗?”段玥眸光瞬间亮了起来,语气难掩激动。 “当然是真的。”程方秋微微一笑,“如果你相信我的话。” “我相信。”段玥连忙表明自己的态度。 “既然下了决定,那就要坚持下去,如果你中途想要放弃……”程方秋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段玥坚定地打断了,“我不会放弃的。” 得到了段玥的回复,程方秋微微一笑,“那就先从减肥开始。” “减肥?”段玥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是啊,先不说美丑,就说健康问题,身高和体重不协调,很容易生病,比如说高血压,高血脂,高胆固醇,糖尿病,内分泌失调……” 程方秋掰着手指头细数着,吓得段玥连忙点头,“我减!” “减肥没有那么容易,要有很强的自制力,我等会儿给你写一张计划表,你先坚持一个月,然后我再按照你的实际情况给你调整计划。” “好。” 商定好之后,程方秋拿出相机朝着还在愣神的段玥挥了挥,“我的摄影技术还不错,要试一试吗?” 段玥回过神来,脸上带上些许笑意,拔高声音道:“我要试一试。” 试一试把自己的人生活得舒心快乐,试一试把自己变得更好! * 两人从小花园回来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意,尤其是段玥,那是从内到外的高兴,走路都带着风。 周亭慈看着浑身都仿佛发着光的段玥,心里泛出一丝异样,眉心蹙起,有心想问一嘴,但是想起不久前她对自己的冷漠,又有些抹不开面子,再加上刚才被周应臣掰过的手指现在还痛着,便止住了话头,没有多问。 “有没有纸笔?”程方秋走到周应淮身边,扬着下巴笑着问道,视线却不着痕迹地在室内扫了扫。 气氛有些诡异的和谐。 她好奇在周应淮回来后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显然不是询问的好时机,还是等回家了再问吧。 周应淮削了两个苹果放在果盘里,见她回来,立马递上一块儿,见她咬了一小块,才回答道:“有,我让郑阿姨给你拿。” “好。”程方秋笑着点点头,然后看向段玥,“你要不要吃一块儿?” “不用。”段玥连忙摆摆手,这可是周应淮专门给程方秋削的,她哪能吃啊。 见段玥拒绝,程方秋也没有强求,等周应淮拿来纸笔,就开始在桌子上书写起来。 不光在上面写了详细的减肥计划,还写了适合段玥目前阶段的穿搭和发型建议,这些刚才在外面拍照的时候,她已经说过一遍,但是怕段玥忘记,她还是再写了一遍,并且写的要比说的还要详细。 她在写的时候,段玥就在旁边看,气氛很是融洽。 这一幕落入其他人眼中,就产生了不一样的感受。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玩了十几年的好姐妹呢,这乡下来的,巴结人的手段还真是不得了。”有了先前的教训,田春英没敢直白地说出来,只小声地凑到周亭慈耳边说道。 闻言,周亭慈有些不耐烦,“妈,你能不能别说这个了,万一被人听到了,等会儿又要和伯伯他们家吵起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家最是护短!” “哎,你这孩子,我就说两句实话都不行了?”被自己儿子数落,田春英脸色瞬间变得不太好看,但到底是抿住嘴唇,没再开口。 而另一边刘苏荷则和周志宏笑着道:“秋秋和段玥性子都不错,我就说她们能玩到一块儿去。” “嗯,看得出来段玥心情好了不少。”周志宏点点头,想到什么,问道:“段玥小姨是不是全国摄影协会的副会长?” 刘苏荷仔细想了想,“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好像确实是。” 段家在文艺界的人脉可比周家要灵活广泛得多。 “你的意思是让段玥在中间说道说道,让她小姨对我们家秋秋多多关照?” 周志宏摇了摇头,“应淮这小两口都是喜欢自己拼搏的类型,咱们做长辈的别擅自干涉。” 闻言,刘苏荷很快就反应过来周志宏到底想说什么了,秋秋与段玥交好,这是无形中为自己以后的事业结了个善缘。 * 在老宅待了一整天,下午吃过晚饭后一家人这才启程回家。 “累死我了。” 程方秋一进卧室,就蔫蔫地喊了一声,然后转身搂住刚把门关上的周应淮,整个人像是考拉一样把他牢牢抱着,双手挂在他的脖颈上,双腿则是缠上了他的腰。 见她像是没长骨头一样埋在自己怀里,周应淮不由轻笑一声,下意识地伸出手托住她的臀部,温柔问道:“去椅子上坐一会儿,我下楼给你提热水?” “不要。”她摇了摇头,嗓音似是裹了蜜糖一般,甜滋滋的,让人舍不得拒绝。 “我就想抱着你。” 这句娇滴滴的话更是直戳他的心脏,乱了正常的跳动节奏,扑通扑通像是在打鼓。 “好,那就抱一会儿。” 周应淮愉悦地勾起唇角,稍微调整了一下两人的姿势,让她更加舒服地靠在自己怀里,然后便伸出大掌有一下没一下地跟哄小孩一样轻轻拍打她的脊背。 程方秋就这么安静地抱着他,抱了有一会儿,恢复了一些精力,才抬起下巴,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询问起在她和段玥离开后,正厅里发生的事情。 听她提起这个,周应淮笑了笑,没忍住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憋这么久才问?不像你啊。” 程方秋故作嫌弃地皱了皱眉,轻哼道:“要是有机会,我早就问了。” 在老宅,两人很少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她总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吧?多尴尬啊。 “想知道?”周应淮坏笑着挑起眉,用鼻尖在她的鼻尖上蹭了蹭,刻意扬起语调,给她埋下抓心挠肝的钩子。 程方秋咬住下唇,几乎是从嗓子眼挤出来的三个字,“坏东西。” 这种故意吊人胃口的手段简直太贱了!但是也不得不说,真有用。 第128章 手好酸 明明是被骂了, 但是周应淮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深,喉间溢出几声闷笑,胸口随之起伏, 放轻嗓音哄道:“亲一下, 我就告诉你。” 闻言, 程方秋羞恼地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力道有些重, 耳边顿时响起周应淮轻嘶声,她得逞地扬起眉, “快告诉我。” “这也算亲?”周应淮腾出一只手摸了摸下巴上的齿印, 轻轻摇了摇头, 眸中闪过几缕无奈。 “怎么不算?你该不会是想出尔反尔吧?”程方秋嘟起唇, 整个人看起来气鼓鼓的, 像极了一只小河豚。 周应淮稀罕地捏了一把她看起来就软乎乎的脸蛋, 同时开口道:“我怎么敢?” “哼。”程方秋轻哼一声,好似在说:“这还差不多。” 周应淮抱着她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随后缓缓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程方秋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听到周应臣对周亭慈动手后,更是解气地鼓了鼓掌。 他见她这么高兴, 不由也跟着弯了弯唇角。 等说完, 见气氛和谐,她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周应淮话锋一转, 问起之前没来得及问出来的话,“老婆,那时候你怎么了?” 闻言, 程方秋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后,唇边的笑意淡了些许,偏过头看向周应淮,在瞧见他脸上显而易见的担忧和关心后,不禁抿了抿嘴,沉吟片刻后,突然笑着反问道:“想知道?” 熟悉的话语从她的嘴中冒出来,周应淮有些哭笑不得,当即抱紧了她,将下巴放在她的锁骨上,闷声道:“嗯,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听见他的回答,程方秋只觉得心尖上像是拂过一片羽毛,又痒又酥,连带着大脑都陷入了短暂的宕机。 望着他黑如曜石的眸子,里面的炙热爱意快将她包围。 “亲一下,我就……” 话音还没说完,热烈的吻就落了下来,他擒住她的下巴,唇瓣包裹着她的,浅尝之后,大舌便宛若游龙轻而易举地撬开她的贝齿,不由分说地掠夺走她呼吸的主动权。 后脑勺覆上来一只强有力的大掌,把她往他的方向拉近,直到两人的身躯紧紧贴在一起,方才停止动作。 安静的空间让荷尔蒙发酵的速度越来越快,两人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程方秋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如今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她只知道想随波逐流,和他溺死在热吻造就的深海里。 香津滑浓在彼此纠缠的舌间来回摩挲,暧昧又旖旎。 直到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才肯慢慢松开她,给予她喘息的些许空隙。 大脑一片空白,程方秋用力揪住他胸前的衣襟,那处已经被攥得皱巴巴,配上他带着些许红晕的俊脸,有种艳丽之感,让人控制不住地去幻想,如果勾得他再陷进去一些,会是什么样子?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下一秒,程方秋就抬起腿,跨坐在椅子上,双腿缠着他的劲腰,两人紧紧相贴。 隔着冬日厚实的布料,依旧能感受到霸道的存在。 她刚坐上去,周应淮眼尾的那抹红就越发耀眼,呼吸也粗了几分,伸出手揽住她的腰肢,正要重新吻上来,就被她避开,随后只听见咔擦的一声脆响。 皮带被解开,柔软的小手隔着布料落上来。 周应淮险些失控,狼狈地蹙起眉,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没不顾一切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程方秋微微起身,将裤腰往下扒拉了一些,露出一小截白到发光的腰身,以及勾魂摄魄的若隐若现。 那双妩媚的桃花眼直勾勾盯着她,樱花般的粉唇一张一合,吐出让他疯狂的两个字。 “进来。” 周应淮胸口剧烈上下起伏着,连带着块块分明的腹肌以及性感的人鱼线都在颤抖,他强逼着自己保持理智,深吸一口气道:“这样太深了,不能这么做。” 话刚说完,他的指尖却一下又一下眷念地在她腰上摩挲,天知道他有多想,毕竟这可是在她怀孕前都要哄她半天才能达成目的姿势,如今她主动提出来,可想而知对他的吸引力有多大。 可是,不能。 闻言,程方秋愣了愣,下意识地垂眸看了一眼,目光瞬间被烫了一下,她咽了咽口水,然后果断地松开手,想要起身站起来。 “那就算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应淮连忙追上去搂住她的腰,将人抓回来,看出她的退缩,他立马表示,“我不会全部进去。” 话毕,周应淮突然抬手脱掉身上的毛衣,因为情动和暖气,他身上出了些许细汗,在不远处书桌上的台灯灯光的照耀下,发出星星点点的碎光,有种别样的性感和魅力。 周应淮身姿挺拔高大,光影落在他健硕的肩颈和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上,越发衬得他窄腰翘臀。 在这种时候脱衣服,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动机,可程方秋还是可耻地心动了,任由他灵活地指尖将她未全部褪去的裤腰往下拉到腿窝处。 被抱住重新慢慢坐在椅子上时,程方秋不禁在心里安慰自己,年轻男女对这种事情总是热络激情的,她只是顺从本能而已,再正常不过了。 感受到他的温柔动作,程方秋有些食髓知味,浓密的长睫颤动着,双手无力地揪住他的头发,天鹅颈微微仰起,下一秒温热的薄唇就印了上来,在她薄薄的血管上轻咬。 脚踝被他握住抬高搭在他的手肘上,细白的长腿在半空中晃悠,看得人眼热。 他难得信守承诺,但虽只是一半,可却依旧让人或生或死。 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学的手段,还是自己琢磨出来的法子,总之他还没结束,她就已经放了好几次烟花了。 到底是有所顾及,周应淮没能特别尽兴,最后抱着她,哄着她又放肆了两次才算餍足。 “手好酸。”程方秋瘫软在他怀里,将掌心在他腹肌上擦了好几遍,才勉强满意。 周应淮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抓住她的手,“我给你揉揉。” 她没什么力气,任由他给自己手部按摩,蔫蔫地正想闭上眼睛,就听到他问:“秋秋,你还没告诉我呢。” 没想到他还惦念着那件事,程方秋有些好笑地睁开眼,握住他的手,两人十指紧扣,低声道:“其实也没什么。” “我想听。”周应淮把玩着她的手,抬眸望向她的眼睛。 程方秋抿了抿唇,思索了一下该怎么说,毕竟对方到底是周应淮的至亲,她还是要注重一下措辞的。 所以沉吟两秒,她没有先说发生了什么,而是问:“周应淮,万一我们以后吵架了,亲朋好友都站在你那边,逼着我服软,你会怎么做?” “没有这个万一。” 周应淮几乎没有犹豫就否定了她的假设,弄得程方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没忍住掐了掐他的掌心,娇嗔道:“我认真的,你快回答我。” “好好好。” 他轻笑出声,然后渐渐收敛神情,想了一会儿后,还是道:“首先我不会跟你吵架,再其次根本不会发生亲朋好友都站在我这边的情况。” 程方秋眉头皱在一起,刚要骂他,就听见他补充道:“但如果真的发生了,那我肯定第一时间跟你道歉,站在你那边,不会让你孤立无援,更不会让你服软。” 说完,他想到什么,眸光一闪,“你是因为……” “嗯。” 程方秋点点头,“我只是觉得在爷爷奶奶那儿,段玥也好,我也好,都是半个外人,真正发生争执后,他们护着的肯定是你们姓周的。” “我知道我们门不当户不对,我也知道爷爷奶奶手腕强硬,要是我不听话……” “但是我这个人是受不了任何委屈的,如果到时候他们欺负我,你还不站在我这边,我肯定就不要你了。” 最后几个字落下,周应淮的脸色就沉了下来,抱着她的力道加重,“别说这种话。” 刚经历过热吻,他的声音沙哑的不像话,但是每一个字都说得格外清晰,清清楚楚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妈之前跟我说过,女人在婆家的底气大部分是男人给的,我不会给自己让你受委屈的机会,更不会给他们让你受委屈的机会。” 程方秋当然相信他,毕竟周应淮不久前还为了她跟二房的人吵起来。 她不相信的是别人,但现在从他嘴里听到他会无条件地站在她这边,她突然就觉得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 就算老一辈的手里握着足以拿捏她们事业的资源和人脉那又如何?她和周应淮有手有脚的还能让自己饿死? 而且还没发生的事情,她没必要杞人忧天。 想到这儿,程方秋思绪豁然开朗,甚至还能轻笑着调侃周应淮,“哟,这么厉害呢?” “老婆……” 周应淮拉长的语调里充分表明了他的无奈和对她的宠溺,见她还在笑,没忍住凑过去在她唇上咬了一口,然后才继续道。 “爷爷奶奶的性子是有些强势,而且年纪越大越喜欢在两家人中间粉饰太平,插手小辈之间的事情,孝字压在头上,我们家没少被迫妥协,但是那都是小打小闹,真正遇到原则性的事情,我们不会让步。” “老婆你放心,一切有我呢,你男人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闻言,程方秋伸出手抱住他的腰,一边在他下巴上未消散的齿痕上亲了亲,一边缓缓笑着开口道:“就算你不顶用,我也不会让我自己受委屈。” 周应淮被她的话给气笑了,将她抱起来放在书桌上,双手撑在两侧,把她圈在怀里。 “我不顶用?” 阴恻恻的四个字让人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第129章 她会死掉的 程方秋刚抬头就对上了周应淮那双清冷的黑沉眼眸, 里面浮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是恼怒,又像是不可思议, 总之称不上愉悦。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似乎只要从她嘴里听到不满意的答案, 他就会扑上来把她吃干抹净。 程方秋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刚被他吃过的地方开始隐隐发胀发痒, 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要是被他按住再来一次, 她会死掉的。 想到这儿, 他还没做什么, 她的腿先软了几分, 立马没出息地伸出手捧住他的脸, 上半身娇娇柔柔地依偎在他胸口, 美眸微微往上勾,红唇轻启, 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哎呀,人家不是那个意思,你可顶用了,你最顶用了。” 黑色锦缎般光滑的长发滑落下来, 从颊边滑过他的手臂, 最后如云雾铺散在身后,在半空中留下淡淡清香。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 转了好几个音, 楚楚可怜当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讨好,撩人的很,让人完全不忍心再跟她唱反调。 周应淮看着她莹白的小脸, 被质疑的气恼瞬间消了大半,他该知道的,只要她稍稍示弱,他便永远强硬不起来。 他偏头在她掌心上蹭了蹭,失笑道:“你才是坏东西。” 低沉的嗓音说出“坏东西”三个字让人耳朵都跟着酥了一下,程方秋听着就莫名觉得有些羞耻了,耳尖生出几缕薄红,恼道:“不许学我说话。” “这么霸道?”周应淮挑起眉梢,帮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笑意逐渐扩大,“好,不学就不学,谁能拗得过你。” 程方秋轻哼一声,不置可否,刚要从桌子上下来,就感受到了身下的粘腻,不由皱起眉喊道:“我要洗澡,不舒服。” “我去准备热水,你先在房里休息一会儿。” 周应淮说完,将她从桌子上抱下来,准备重新放到椅子上坐着,余光就瞥见了椅面上两人刚才胡闹后残留的痕迹,动作一滞。 “怎么了?” 程方秋见他愣住,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瞧见了不可言说的斑斑点点…… 待看清后,她俏脸一红,赶紧指挥着周应淮将其处理干净。 “都怪你。” “这能怪我吗?存了好多天……” 周应淮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给捂住了嘴,“好了,不许再说了。” 不能说话,他便只能睁着一双委屈巴巴的眼睛望了她一眼,在发现她无动于衷后,先是一愣,然后才不得不乖乖地去书桌上找到纸巾,弯腰把椅子擦干净。 擦完后他才离开房间,去楼下烧热水。 这一番折腾下来,等两人洗漱好,上床睡觉都快凌晨了,他们两个都很久没这么晚才睡了,第二天不可避免地就起晚了,好在其他人并没有多说什么。 饭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剪窗花,刘苏荷手巧,一剪刀下去,红色的各色窗花就成了型。 “妈你好厉害!”程方秋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拍马屁机会,立马星星眼地望向刘苏荷。 刘苏荷也很是受用,嘴里说着谦虚的话,但眼中的笑意是怎么也止不住。 “今年有你在可热闹多了,你是不知道,我不开口,这两个臭小子可以闷一整天,跟个木头人似的,他们爸爸也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刘苏荷一边吐槽着,一边嫌弃地瞪了三人一人一眼。 见状,程方秋一边趁着刘苏荷分神的空隙将手中剪得乱七八糟的窗花偷偷塞到周应淮手里,一边笑着道:“性格不一样嘛,我还怕我话多吵到您呢。” 周应淮看着手中突然多出来的一团不知道是什么形状的红纸,不由失笑,然后悄悄装进兜里,准备等会儿出去散步的时候,再帮她“毁尸灭迹”。 两人的小动作刘苏荷没看见,她只顾着听程方秋说话去了。 “我才不嫌吵呢,就怕冷清!”刘苏荷笑着说完,想到什么,瞄了一眼坐在斜对面闷头剪窗花的周应臣,问道:“应臣,你跟那姑娘怎么样了?彻底结束了?” 猝不及防被提问,周应臣先是懵愣了两秒,然后才沉声回道:“嗯。” 闻言,桌子上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刘苏荷有些后悔哪壶不开提哪壶,但是周应臣已经消极很多天了,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而且眼看马上就要过年了,正是该喜气洋洋的时候,他要是还是这样的状态,岂不是会把不开心带到明年去? 刘苏荷不太信这些玄学的东西,可她想让自己儿子高兴。 “既然有缘无份,那就该放下就放下。”刘苏荷心疼地看了一眼周应臣眼下的乌青,柔声劝了一句。 “我知道的。”周应臣不想家里人被自己影响了心情,勉强扯唇笑了笑,然后起身道:“我突然想起来我借了黄叔叔几本书还没还,我现在去还。” “哎。”哪有快过年了还上门去专门还书的?刘苏荷刚想出声叫住周应臣,就被身旁的程方秋给拉住了。 等周应臣走后,她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周应臣哪是去还书的,分明是找个借口出去走一走,散散心。 刘苏荷回头看向程方秋,拍了拍她的手,“还是你心思剔透。” “妈,你是关心则乱。”程方秋浅笑着摇了摇头,随后安慰道:“应臣是个重感情的,怕是没那么快走出来,我们要给他时间。” “哎,你说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都说男人多薄情,刘苏荷长这么大,见的最多的就是男人事业腾飞后抛弃妻女的,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女人这么干,而且还正好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 这如何不令她唏嘘?不让她心疼? 程方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半晌后,只能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往好的地方想一想,这也算是及时止损了。” 刘苏荷有被安慰到,笑了笑,转移话题道:“不管他了,我们继续剪。” “嗯,好。” 只是没想到,没过几分钟,他们口中的女主角就找上了门。 客厅里的电话响起的时候,是周志宏去接的电话,家里这段时间就属他的电话最多,所以他很自觉地就起身去了客厅。 “好的,我知道了,马上过来。” “怎么了?”听到周志宏这么说,刘苏荷下意识地就认为是工作上的事情,眉头微皱,“这不是都放假了吗,怎么隔三岔五的就有事儿啊,还让不让人好好过个节了。” 周志宏摇头,“不是单位打过来的。” “啊?那是谁啊?这么叫你过去?”刘苏荷眉头一松,然后又皱了起来。 程方秋和周应淮也有些好奇地看了过来。 “是门口的值班室。”周志宏将刚才电话里的内容转述了一遍。 *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雾蒙蒙的,走在路上没多久就被寒风吹得忍不住打颤。 刚靠近值班室,远远就看到一个穿着绿色军大衣的年轻哨兵朝着他们敬了个礼,程方秋下意识地回了一个,却因为穿得臃肿,将动作做得不伦不类,很快就讪笑着收回了手。 等靠近后,双方打了个招呼后,程方秋和周应淮就被引着带进了值班室,揭开厚重的挡风帘,一股热气铺面而来,程方秋一边揉着被风吹得快冻僵的脸,一边看向坐在角落里的女生。 她穿着浅灰色的长款棉衣,双手抱着膝盖,将脸埋在大腿上,头上戴着一个红白色的毛线帽,听见他们进来的声响,身子先是一僵,然后才缓缓抬起头。 齐耳短发将她的脸包裹着,衬得她一双葡萄般大的眼睛越发大,小巧的鼻尖由于长时间压在腿上有些红,让她看上去有些楚楚可怜。 程方秋望着她的脸,瞳孔微微放大,这不是邓清晚吗?怎么会是她? 对方显然也认出她了,但两人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值班的哨兵说话了。 “这位女同志在门口一直徘徊,行迹可疑,我们就把她带回来核实身份了,问了好几遍都没能问出来她来这儿的目的,还是后来说要联系她学校,才肯说是周同志的朋友,但我们也不能确定,这才打扰你们,你们看看是周同志的朋友吗?” 闻言,程方秋收回目光,和周应淮对视一眼,笑着道:“是,这位是邓清晚同志,我们认识的,真是麻烦你们了。” “那就好。” 再三感谢后,程方秋和周应淮就带着邓清晚出了值班室,三人站在大树下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程方秋想起周应淮还没见过邓清晚,之前她也只是跟他提过一嘴,便介绍了一遍,然后道:“真是缘分啊,没想到还能再见。” “是啊。” 在荣州的时候两人只有过一面之缘,现在再见也不是很熟,打过招呼后,气氛又陷入了沉默。 还是程方秋主动问道:“你是过来找应臣的吗?他去一位叔叔家里还书了,这会儿不在家,所以才是我们过来,要不你先跟我们回家?” 听到周应臣不在,邓清晚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然后听见程方秋后面那句话,立马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是来还他东西的。” 话毕,邓清晚从兜里掏出一个木制小盒子,递到程方秋跟前,“可以拜托嫂子你帮忙转交一下吗?” “我……”程方秋刚要说话,就被周应淮打断了,“恐怕不太方便,还是你自己给他吧。” 闻言,不光邓清晚诧异地看了一眼周应淮,就连程方秋都惊讶地看向了他。 周应淮却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 第130章 哄好了 一般人听见邓清晚这么说, 肯定就答应下来了,毕竟不是什么很麻烦的事情,但是周应淮却出乎意料地拒绝了, 实在让人有些讶然。 邓清晚眼睫颤了颤, 下意识地找了个理由道:“我晚上还有约, 时间上来不及了,要是今天不能给他的话, 年前就没什么机会了,所以……”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 但是表达的意思却很明显, 那就是她想让他们帮忙转交。 程方秋看着邓清晚有些不自然的表情, 一下子就猜出她是在撒谎, 要是她晚上真有事的话, 不会一直在大门口转悠, 犹豫那么久,浪费时间了。 她这样更像是不想见周应臣, 或者说是不敢见周应臣? 要是普通朋友,肯定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想到来时一家人猜测的那个可能性,程方秋偏过头不由多看了邓清晚几眼。 难道她就是周应臣的那个学姐前女友?可当初在荣州的时候,周应臣不是说他们是学长和学妹的关系吗? 她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导致产生了这样的误会, 但是对他们会走到一起却不感到惊讶,毕竟当时周应臣眼中的欣赏和好感都快溢出来了, 邓清晚对周应臣也不反感。 两人从荣州回到学校后再遇那就是火星撞地球, 爆炸性的火花四溅。 可是没想到戏剧性的恋爱才刚开始没多久,就以这样不体面的方式结了尾。 想到两人的分手原因,程方秋眸光闪了闪, 虽然跟邓清晚只见过两面,但是她看着不像是那种上岸先斩意中人的人啊,其中会不会也有误会没说清楚? 可知人知面不知心,程方秋跟邓清晚不太熟,也不知道两人之间的事情,这时候不好开口,便抿唇没说话。 而且刚才周应淮拦住她,以她对他的了解,明显是想把人先留下去,拖延时间等到周应臣回来,让他们两人再单独聊一聊。 如果有误会,这也算是一个说开的机会。 如果没有误会,那也算是给两人的感情彻底画上一个句号,从此以后各自安好。 “耽误不了什么时间,我们家就在前面,我现在去找应臣回来,让你嫂子先带你回家坐一坐,前后不会超过十分钟,如果到时候你赶时间,也可以走。” 周应淮不松口,说完又补充道:“反正早还晚还都要还,还不如趁着今天还了还省事。” 闻言,邓清晚愣了愣,眉宇间闪过一丝纠结,但周应淮这番话把她前后路都给堵住了,她找不出别的拒绝理由。 而且她要还的东西对于两人来说都是很珍贵很有意义的,交由其他人转交,的确不太合适。 再者,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会再见到周应臣的心理准备,临了却退缩了算是怎么一回事? “这天气也怪冷的,还是进屋说话吧?”程方秋装作不经意地扶住腰,伸出手摸了摸肚子。 她动作明显,邓清晚自然注意到了,脑海中瞬间想起周应臣好像在她跟前提过一嘴他嫂子怀孕的事情,心中顿时泛出几分愧疚出来。 因为她,居然让一位孕妇在这儿跟着她挨冻,真是罪过。 邓清晚当即不再犹豫,直接应下:“好,那就麻烦你们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应淮你快去找应臣吧,我带着邓同志回去。”程方秋见邓清晚答应下来,连忙给周应淮使了个眼色。 后者有些哭笑不得,偷偷给她比了个赞赏的手势,然后便转身大步离开了。 等他一走,两个女人也一前一后往周家的方向走去。 “要不要扶着你?”邓清晚没怎么跟孕妇相处过,行为举止间有些拘束,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运作了。 程方秋看得好笑,摇了摇头道:“没事,现在还没显怀,没那么娇气。” 邓清晚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小心了,干笑着摸了摸后脑勺。 “对了,没想到你们俩回学校后关系变得这么好,是已经成了朋友?还是?”面对邓清晚,程方秋犹豫了两秒,还是保持了对待陌生人的礼貌和善意,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打开话匣子。 听见程方秋的问话,邓清晚先是顿了两秒,然后才缓缓回道:“应该算是朋友。” 朋友?以后怕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邓清晚唇边溢出几分苦笑,随后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转移话题道:“嫂子,你们这次是回来过年的?” “对,待到年后就回去。” 程方秋见她不想多提和周应臣的事情,也就识趣地没有再问,而是客套了一句,“我第一次来京市,在这边没什么认识的人,说起来,你还是我第一个看到的熟面孔。” 邓清晚笑了笑,正想说些什么,就到了周家门口,她便闭上了嘴,因为几乎是她们刚出现,就有一位中年女人从里面打开门走了出来。 “妈。” 听到程方秋对面前人的称呼,邓清晚便隐隐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下意识地挺直腰板,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拘束起来。 “伯母好。” 刘苏荷一直守在窗边,远远瞧见两人,就算好了节点,第一时间打开门出来了,闻言,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邓清晚身上,不动声色地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看着倒是个漂亮精神的好姑娘,就是不知道她是不是那个抛弃了自家儿子的坏女人。 由于不确定,怕闹出乌龙来,刘苏荷沉吟片刻,还是扬起了笑脸,将人请进了家门,只是态度算不上特别热情。 “快进来,今天外面比平时更冷了,家里有热茶和温开水,小姑娘想喝什么?” “不用麻烦了。”邓清晚摇了摇头,连连摆手。 但是秉承着待客之道,刘苏荷还是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朋友送的茶叶,你尝尝。” “好,谢谢伯母。”邓清晚拗不过,只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眸光不自觉地亮了亮,“好茶。” 刘苏荷浅笑一声,随后借着去拿东西的理由把程方秋给带走了,留下周志宏在客厅待客。 等两人远离了客厅,刘苏荷立马问道:“她是不是应臣之前谈的对象?” “应该是的。”程方秋也没掖着藏着,直接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那我们之前的猜测没错,这个时间点来找应臣的女孩子除了她还能有谁?” 刘苏荷闻言,也觉得很有道理,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蹙眉道:“周应淮平时看着聪明得很,这事办的怎么这么糊涂?他让你把人带回来干什么?直接赶出去就行了。” 说到这儿,刘苏荷脸色不太好看地瞥了一眼客厅的方向,“我看着她都闹心,更别提应臣了,那孩子本来就还没走出来,正伤心难过着呢,现在见到她,肯定更难走出来了,再说了,我们家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拿回来的道理?” “不行,我得趁着应臣还没回来把她赶走。” 说着说着,刘苏荷就要转身往客厅跑去,程方秋连忙拉住她,“妈,你先别着急,应淮做主把她带回来肯定有他自己的考虑,你见过他办过什么蠢事吗?” 这倒也是,刘苏荷稍微冷静了一些,抿住唇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程方秋继续往下说。 “应臣越难受,就代表他对这段感情看得越重,现在走不出来,也许就是差一个契机,我看让他们两个见面,不是一件坏事,相反,还是一件好事,也许见过之后聊一聊,应臣就能放下了呢?” 大部分事情都有两面性,换个角度看问题确实会产生不一样的效果。 刘苏荷眨眨眼睛,没反驳,显然是觉得程方秋这话说得没毛病。 “有很多事情应臣拿不定主意都会找他哥商量,也许应淮知道一些咱们不知道的内情,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应淮还能害应臣不成?” 旁的刘苏荷或许不清楚,但是却是知道周应臣从小就把他哥当成榜样,有什么悄悄话都会选择跟他哥说,而不是跟他们父母说,所以也许其中还真有什么隐情。 程方秋见刘苏荷表情有所松动,便道,“咱们现在就把人留住,等应淮带着应臣回来就行了。” 刘苏荷点点头,跟着程方秋拿了些水果,重新回到客厅坐下。 邓清晚已经跟周志宏聊了几个来回,面对十分具有压迫力的周志宏,她只觉得好像在面对在学校的教官,不,比教官还可怕,让她每说出一个字都要斟酌一下。 好在他没有问过于隐私的问题,大多都是专业性的东西。 这点儿倒出乎了她的意料,她没想到周志宏一个非科班的人居然对飞行员有关的知识了解得这么透彻,而且他说话不像是外表看上去那么冷峻严肃,聊的越多,就越能发现他的风趣幽默。 在他身上,她看见了周应臣的影子,紧绷的身躯也得到了些许放松。 “女飞行员不容易,你很优秀,加油。”周志宏看着邓清晚,脸上浮现出一抹欣赏。 “我会的。”提到这个,邓清晚坚定地回答。 一旁的刘苏荷有些诧异地看了周志宏一眼,他可是极少这么直白地夸人的,由此可见邓清晚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 要是放在以前,她绝对也很喜欢这么优秀且努力的后辈,可是只要一想到这人对自己儿子做的事,心里就憋了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夸什么夸?不知道这人是谁吗? 刘苏荷不着痕迹地瞪了周志宏一眼,后者轻咳一声,举起茶杯喝了一口,客厅就他们两个人,他总不能失了待客之道,便礼貌性地问了一嘴。 谁知道居然越聊越聊投机,惜才之心涌上来,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 但现在经过刘苏荷提醒,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样的不妥性,简直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思及此,周志宏收起话头,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刘苏荷也没心情说,邓清晚更不好意思主动挑起话题,程方秋又去了厕所,一时之间客厅内的气氛格外压抑。 邓清晚坐立难安地抬起手腕不知道看了几次手表,正要找个理由去厕所避一避的时候,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众人闻声看过去,就瞧见了气喘吁吁的周应臣,他刚从外面跑进来,浑身都带着冷气,他的视线在室内扫视一圈,最后牢牢锁定在邓清晚身上,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明明就一小段时间不见,却恍若隔世。 邓清晚恍惚一瞬,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捏了捏掌心,从沙发上站起来,鼓足勇气率先开口道:“我是过来还你东西的。” 说完,将木盒拿了出来。 听见她的话,周应臣目光从她脸上挪到木盒上面,在看清后,脸色冷了一瞬,“我给你了,就是你的。” “现在不合适。”邓清晚摇了摇头。 听到那三个字,周应臣心里一痛,随后唇边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正要说什么,身后的门突然被晚归一步的周应淮给关上了。 清脆的关门声将他的理智稍稍拉回来些许,想到周应淮刚才跟自己说的话,他强逼自己冷静下来,道:“我们单独聊聊。” “我等会儿还有事,就不聊了。”邓清晚弯腰将木盒放在茶几上,说完就要提告辞,就在这个时候,手腕突然被人给握住,刚放下的木盒也被重新塞进了她的手里。 “邓清晚,不至于这点儿时间都不给我吧?”周应臣看着她的眼睛,话是冷冽的,但是声音里却带上了些许颤抖,甚至眼眶都红了大半。 “我……”邓清晚见他这样,说不出拒绝的话,到底是妥协了。 听她答应,周应臣也没有松开她的手,跟大家简单打了个招呼,就强硬地拉着人往楼上去了。 “哎,这……” 刘苏荷原本还对邓清晚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这会儿见自己儿子有些粗鲁地把人姑娘给带走了,又有些担心了。 “放心吧,周应臣哪舍得动手。” 周应淮径直走到程方秋身边,见她还有一半的香梨没吃完,顺手就拿起来吃掉。 听着周应淮的话,刘苏荷下意识地就想反驳,然后就想起来刚才周应臣那看似冷漠无情,实则卑微地求人姑娘聊一聊的模样,话涌到嗓子眼了,硬是给咽了回去。 “你怎么把我的给吃了?”程方秋正吃着瓜呢,一扭头就发现自己的瓜被人吃了,立马气道:“这是妈给我削的!” “说了一路,嘴巴干。”周应淮笑了笑,将她按在沙发上坐下,哄道:“等会儿再给你削一个。” “那哪能一样。”程方秋嘟起唇,伸出手拧了周应淮一把。 “有什么不一样?妈削的甜一点儿?老婆,你这就是偏心了。”周应淮捂住胳膊,吃痛地惊呼一声。 他们两个一唱一和,看得刘苏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再给你们一人削一个,就别争了。” “谢谢妈。” 几乎是刘苏荷话音刚落,程方秋和周应淮就异口同声地脆生回道。 周志宏勾了勾唇,紧跟着说:“给我也削一个。” 刘苏荷脑海中灵光一闪,哭笑不得开口:“好啊,你们一个个的给我下套呢?” “妈最好了,我不白吃,我帮妈打下手。”程方秋嘻嘻一笑,凑到刘苏荷身边搂住她的胳膊晃了晃,娇俏的模样让刘苏荷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心情也好了起来。 一家人就在客厅聊着天,顺便把之前没剪完的窗花剪完。 这一等就是一下午,直到晚饭做好了,那两人都还没出来,刘苏荷有些担心自家儿子把人姑娘给欺负了,还偷偷上去在门口听了听,没听到不该听到的动静,方才放心。 等到饭点,周应臣才带着人从楼上下来,两人眼睛都有些红,明显是哭过。 邓清晚要走,周应臣死活不乐意,直接让她坐在自己身旁吃饭,又是挑菜,又是倒果汁,很是殷勤。 大家看着他们之间微妙的气氛,心里虽然好奇,但是都默契地没有多嘴问上一句。 等到吃完饭,周应臣送邓清晚回家,吃瓜群众才聚在一起八卦。 “这是和好了?”程方秋率先出声。 刘苏荷冷哼一声,“十有八九是的,你说应臣图她什么?都这样了,都能热脸贴冷屁股把人哄回来?” “真是冷屁股,怕是哄不回来。”程方秋客观的说了一句。 见她们婆媳讨论的热切,周应淮幽幽道:“我回来后跟应臣聊了聊,从中发现了一些问题,就拜托朋友查了一下。” 闻言,程方秋和刘苏荷止住话头,纷纷看向周应淮。 “这事要怪就怪周应臣。” 周应淮这话让程方秋和刘苏荷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尤其是刘苏荷,她皱起眉头反驳道:“怎么能怪应臣,他做错什么了?” “哪儿都做错了。” 周应淮冷哼一声,继续道:“人小姑娘提分手,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不去查查里面有没有猫腻,一个大男人只顾着伤春悲秋,把自己困住,耽误时间,耽误事。” 刘苏荷一愣,眉头皱得更深,“猫腻?” 程方秋也好奇地问道:“你的意思是邓同志提分手,里面有别的隐情,她是迫不得已的?” “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们年纪又都小,遇事处理不当,就很容易就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周应淮把自己查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邓清晚被选进国家队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错,但是最后筛查的时候,却卡住了,因为有人实名举报她私生活混乱,作风有问题。 本来这种虚假信息影响不了什么,但坏就坏在实名举报的人的身份很敏感,是邓清晚之前的未婚夫,他的话上头肯定要着重考虑和核实。 而且与此同时,只要在单位里的邓家人都被实名举报了,其中有一个还被立案调查了。 如此一来,能不能进国家队成了未知数不说,还有可能面临被退学的风险。 “举报邓家的人不会也是邓同志之前的未婚夫吧?” 程方秋听得一股无名火从心头冒出来,同时脑海中也浮现了一张脸,气愤道:“之前在荣州的时候,我和琪琪亲眼目睹那男的领着小三招摇过市,那种人渣的话能有什么可信度?” 可话是这么说,但是现实中上头收到举报信肯定是要调查核实的。 他这么做,损失不了什么,但是却能恶心别人,而且万一上头真的查到点儿什么,他就“赚”了。 “遇到这种人,也是真倒霉。”刘苏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么说,那小姑娘是怕连累应臣,所以才……” 说到这儿,刘苏荷想到之前周应淮说的话,不由附和道:“这事的确是应臣没处理好,谈了对象,多多少少对人姑娘应该有了解,怎么会这么轻易就信了这种分手理由,等他回来我要好好骂骂他。” 想到什么,她又问,“这件事你告诉他了?” 周应淮摇了摇头,“我只透露了点儿口风,这件事要让他自己去查,才能长记性。” “嗯,还是你考虑得周到些。”刘苏荷赞同地点点头,多看了周应淮几眼,“结婚了的还是不一样,心思细腻多了,也成熟多了。” “多谢夸奖。”周应淮眉梢轻扬,将手搭在程方秋身后的椅背上,理直气壮地说,“都是我媳妇儿调教得好。” 程方秋被他说得脸一红,当着爸妈的面他在说什么呢? 好在刘苏荷和周志宏没说什么,反而冲她道:“就该这样,秋秋你多管管他,他才会有成长。” 程方秋哪敢说什么,笑了笑没说话,借着餐桌的遮挡,狠狠掐了周应淮的大腿一把,谁知道这厮面色不改,却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好痛,晚上给我上药。” 他皮糙肉厚的,就算真的掐痛了,哪用得着上药? 他那语气,分明是别有用心。 程方秋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还放在他大腿上的指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迅速给收了回来。 那边刘苏荷还在念叨,“我刚才没对人家甩脸色吧?” 周志宏瞅她一眼,模棱两可道:“这可说不好,视角不同,感受也就不同。” 刘苏荷叹了口气,她是致力于要当一个好婆婆的,但是现在在不知实情的情况下,好像就把二儿媳妇儿给“得罪”了,这可怎么办? 想到这儿,刘苏荷看向周志宏,“你不是在这方面认识人吗?周应臣那小子要是解决不了,你这个当爸的,就出手。” “应淮都指点他到这种份上了,他要是还解决不了,那干脆别姓周了。”周志宏冷哼一声,将茶杯放在桌面上。 但话这么说,心里却在盘算怎么帮忙了。 邓清晚可是飞行员中的好苗子,比那些自诩甚高的男飞行员要强太多,就算她不是他儿媳妇儿,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出事。 130-140 第131章 除夕快乐 一家人一边聊着, 一边将窗花剪好,周志宏还亲自写了几幅对联出来。 直到天黑,周应臣都还没回来, 程方秋昨天晚上没睡好, 一整天都觉得有些打不起精神来, 想着第二天还有事要忙,便早早地就上床睡觉了, 还是第二天才从周应淮口中得知周应臣从昨天离家后就没回来过。 今天早上倒是打了个电话回来报平安,说是有事要处理, 昨天在朋友家睡了。 话说得简单, 但是大家都知道他这是抓紧时间去处理邓清晚家里的事情了, 看架势是打算在春节前将一切都结束。 吃完早餐后, 见今天天气好, 刘苏荷就招呼大家进行节前大扫除, 家里的各个角落都不能放过,程方秋自觉地找活干, 却被刘苏荷给按在沙发上,不许她太过劳累,只让她干些简单的活计。 这一忙就忙了一天,周应淮和周志宏作为劳动主力, 晚上都多吃了两碗饭。 但效果是显著的, 花园重新休整了一番,看上去焕然一新, 大门口挂上两个大灯笼, 树枝上挂着小灯笼和各种红色小装饰,围墙上还贴上了周志宏写的对联,氛围感十足。 屋内扫拖干净, 平时用不到的杂物也趁着这个时候一应收到了杂物间,看上去整洁多了,窗户和家具上贴上自家剪的窗花,漂亮又喜庆,光是看着就觉得心情好。 程方秋没出什么大力气,中午还跟丁夕梅他们通了个电话,聊了很久,又约了下次打电话的时间方才恋恋不舍地挂掉,到了晚上,见周应淮白天辛苦了,她还给他贴心地按了摩,只是到了后面,按着按着就变成她被按着了。 时间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除夕当天。 程方秋是被亲醒的,迷迷糊糊中睁开眼就感觉眼前压着一道高大的身影,将她的视线全都占据,她喘着气,下意识地伸出手撑在他胸口,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等来他的放过。 “秋秋,除夕快乐。”周应淮双手撑在她的身侧,高挺的鼻梁在她软糯的脸蛋上蹭了蹭,薄唇轻勾,带着愉悦的弧度。 程方秋也笑着弯了弯眼睛,搂住他的脖子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然后在他唇上啵了一口,发出羞人的脆响,“除夕快乐。” 周应淮顺势咬住她的唇,追着再亲了好一会儿,随之抱着她坐起来,长臂一伸从床头柜里拿出两样东西,“给你准备了红包和礼物。” 程方秋眼前一亮,从他手里将东西接过来,惊喜道:“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我都不知道。” “昨天去舅舅家,中途我偷偷出去买的。” 闻言,程方秋想起来昨天确实有一段时间没瞧见周应淮,当时她问他,他只说去外面转了转,没想到居然是给她买礼物去了。 “快看看,喜不喜欢?”周应淮脸色淡定,但殊不知眼中的期待和紧张都快漫出来了。 她揶揄地看了他一眼,后者轻咳一声,然后又催促道:“快看,不喜欢的话,可以去换款式。” 男人和女人的品味有很大的不同,他害怕自己挑选的她不喜欢,在春节留下遗憾,所以提前做了很多功课,把她喜欢的,常用的都拿出来看了很多遍,甚至还写了一份分析报告。 昨天他是拿着分析报告去买的礼物,应该不会不合她心意,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说了一句类似后路的话,不知道是说给她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程方秋被他小心翼翼的模样给逗笑了,不由道:“你又不是第一次给我送礼物,至于吗?” 听见她的话,周应淮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尖,小声呢喃道:“其实我每次都这样……” 只不过之前都装的很好,没让她发现罢了。 程方秋没听见他说的话,期待地打开包装纸和盖子,很快一条项链出现在她的视线当中,细小的链子上坠着一个方正的小挂坠,上面有一片小叶子,像是秋日里的红枫,又像是秋日里的银杏,造型独特,精美又小巧。 只是一眼,程方秋就被惊艳到了,而且难得的是这项链不光漂亮,还跟她的名字有关联。 她好喜欢! 程方秋轻声尖叫一声,扑到周应淮怀里,牢牢抱紧他,在他脸上上下左右各自亲了一口,欢喜道:“老公你真好,我好爱你啊。” 因为激动,她白皙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粉色,犹如冬樱绽放,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娇艳。 酥酥软软的嗓音缠绕着他薄红耳际,整个人又像是软绵的小羔羊攀附着他,让周应淮呼吸一紧,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唇角更是不受控制地往上轻扬。 “喜欢的话,下次还给你买。” 她的态度让人心情雀跃,生出无限动力,恨不得努力工作赚钱,把世间最美好的事物都双手捧着送到她面前。 “好呀。”程方秋看着他,浓密的眼睫眨了眨,突然伸出手捂住他的眼睛,“乖乖的,先不要动,更不准睁开眼偷看哦。” 周应淮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她便收回了手,可又像是不放心,很快又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周应淮轻笑一声,“我不看。” 他说完,就感受到头顶被她摸了一下,紧接着耳边传来一道娇俏的拖长尾音,“乖……” 视野陷入黑暗,其他感官就更为灵敏,一瞬间周应淮浑身都没忍住颤了一下,放在她腰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呼吸也重了几分。 “松手。”她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快点儿松开。 闻言,周应淮不舍地在上面摩挲了两下,方才收回手。 紧接着身边的床榻少了一个人,她下了床,室内很快就响起了拖鞋摩擦地面发出的细微声响。 周应淮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她应该是去给他拿礼物了,想到这儿,心头不禁滚烫,感动的同时又有些期待,只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煎熬。 好在没过多久她就回来了。 “秋秋……” 刚喊完她的名字,脖颈间就多了一抹柔软。 “好了,可以睁开眼了。” 周应淮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垂下头一看,就瞧见了一条靛蓝色的围巾,左下角还有一个“淮”字,字迹有些歪七扭八,显然织围巾的人技术不是很熟练。 想到这儿,他的心跳扑通扑通快速跳动着,乱了节奏,随后猛地看向程方秋,她的脸比刚才还要更红了一些,神情也有些不自然。 “跟照相馆的红燕姐学的,平时忙,只能抽时间织,你随便戴戴……” 话还没说完,她的唇就被堵上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她被抵在床头和他之间,两人吻在一起,潮湿又热烈的亲吻让她的美眸中顿时染上了几分魅色。 不是浅尝辄止,而是凶猛深入的纠缠,一寸寸掠夺她的气息。 唇舌交相触碰,伴随着呼吸的节奏,一遍遍厮磨,时不时就响起令人脸红耳赤的轻微水声。 他握住她的手,一根又一根挤进去,直至十指紧扣方才停下来。 除夕从火热的早晨开始,害怕被发现,每一次喘息,每一次心跳都被压抑在狭小的一方空间内。 等到两人掐着点从楼下下去的时候,刘苏荷和周志宏已经准备好了包饺子的馅儿和皮儿,只要包就行了,周应臣则在客厅打电话,那一脸甜蜜的样子,一看就是和对象在煲电话粥。 程方秋和周应淮直直往厨房走去。 “爸妈,除夕快乐!这是我们俩的一点儿小心意。”程方秋拿出两个厚厚的红包分别递给周志宏和刘苏荷。 “除夕快乐,那爸妈也不跟你们客气了。” 家里不缺钱,这么好的日子他们当然不会拒绝小辈的一番心意。 两人都乐呵呵地收下。 程方秋和周应淮又去了客厅,“应臣,除夕快乐,这是你的红包。” 周应臣更不会跟他们客气,笑着道谢。 “快过来包饺子,吃完饭,还要去你们外公外婆家吃午饭。”刘苏荷冲着他们招了招手,大家就聚到了厨房。 刘苏荷泡了腊八蒜,从罐子里拿出来,一股刺鼻的香味瞬间充满整个屋内,程方秋闻不来这个味道,眉头皱了皱。 “味道是不是大了点儿?我拿到外面去散一散。”刘苏荷是个心细的,一眼看出程方秋的不适,抱着罐子就要往外走。 程方秋赶紧拦住,“没事,妈你别去外面,就是刚闻到的时候有些不习惯,现在已经好了。” 大雪天的,去外面多遭罪啊,而且刘苏荷在室内只穿了一件毛衣,去外面还要穿衣服,很麻烦。 “真的吗?”刘苏荷有些不放心,再三确认后,方才快速把腊八蒜捞出来,然后把罐子给盖上放回柜子里,这下味道顿时少了很多。 “这是配着饺子吃的,可香了,你等会儿可以试试。”刘苏荷解释了一句。 程方秋皱着眉头摇摇头,脸上都写着抗拒,但是等饺子出锅后,还是没扛住好奇心,尝试了一小块,只是刚入口就吐了出来,摇头道:“我吃不惯。” “那就别吃了。”周应淮连忙给她倒水漱口。 “我给你弄点儿别的调料蘸饺子。”刘苏荷起身去厨房重新给程方秋弄了一份调料回来。 等吃完早饭,提着早就准备好大小包礼品,一家人就出发去了刘家。 到的时候,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这儿离京市有名的长街近,今天还有每年特定的舞狮表演,几个小辈就相约着走路去凑热闹了。 街上人声鼎沸,人和人之间肩膀挨着肩膀,要是稍不留神,就会与同伴走失。 第132章 决定 “秋秋, 快看这个!” 刘棠挽住程方秋的胳膊,拉着她往前走,周应淮则站在她的另一侧护着她。 前方是一个戴着面具的小孩子正在表演顶碗, 十几个比他脑袋还要大的碗稳稳扣在头顶, 他一边说着吉祥话, 一边继续往上面加,看得周围人忍不住发出阵阵叫好和惊呼。 程方秋也看得津津有味, 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等看完顶碗,几人又顺着人群走, 中途一起去买了糖葫芦和驴打滚儿, 边吃边看, 等看完也差不多到了饭点儿, 这才意犹未尽地往家里走。 在刘家吃完午饭, 又坐在一起聊了一会儿天后, 一家人又往老宅赶,等到的时候, 就发现二房的人早早就到了,正围着二老献殷勤。 上次没见到的叔叔周远川也在,他和周复强正坐在桌子上下象棋,一来一回好不热闹。 其中显得最格格不入的就是段玥了, 她坐在沙发上带两个孩子, 身上的穿着跟上次见面时的五彩斑斓全然不同,这次全身上下都不超过三个色调, 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利落多了。 见到段玥的变化, 大家都有些吃惊,程方秋则是微微勾唇。 彼此打过招呼后,程方秋和段玥坐在了一起。 “秋秋谢谢你。”段玥诚心道谢, 她眸光闪亮,握紧了程方秋的手。 “不用客气。”程方秋笑着摇了摇头,然后问道:“决定好了?” 提到这个,段玥笑意淡了淡,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不远处跟大爷似,什么都不管的的周亭慈,语气坚定地开口道。 “嗯,那天之后我回娘家住了两天,已经跟家里商量好了,他们很支持我,这让我更有了底气,我准备等年后找到正式工作了,就跟周亭慈摊牌,然后带着两个乖宝回娘家。” “他们会让你全都带走吗?”程方秋有些担忧,毕竟这个年代把男宝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段玥一次性要带走两个,恐怕会很难。 段玥眸光沉下,“肯定不会,但是我爸说他手里有我公公想要的东西,应该最少可以带走一个,但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放弃我的孩子。” 程方秋回握住段玥的手,两人又聊了几句,怕被别人听见,坏了段玥的事,便转移了话题,聊起了怀孕期间的事情,段玥是过来人,传授了她很多经验。 两人没聊多久,就到了吃团圆饭的时间,大圆桌满满当当坐了很多人,程方秋挨着周应淮坐着,大家推杯换盏,免不了喝几杯小酒,唯独她是孕妇不用喝。 桌子上都是些大鱼大肉,再加上早上和中午都没少吃,就算再美味,程方秋这时候也完全没有胃口,还隐隐有些想吐的感觉,连喝了好几口果汁,这才把那股反胃的感觉给压下去。 周应淮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异常,偏头轻声问道:“怎么了?” 他刚喝了白酒,酒味很重,凑近过来说话,让程方秋再也控制不了,捂着唇匆匆站起来朝着外面跑去。 周应淮起身跟大家打了声招呼,拿上程方秋的外套就追了出去。 身为过来人,大家都猜到了原因,段玥跟着站起来,说道:“堂哥没经验,又喝了酒,我去看看。” 她自打怀孕后就滴酒不沾了,现在身上没多大的味道,应该不会太刺激程方秋。 “快去。”杨桃心也有些担忧,尤其是之前程方秋都没有什么孕期反应,这估计还是头一次,肯定十分难受。 刘苏荷也有些坐不住,但是考虑到自己也喝了酒,这会儿过去纯属添乱,便没什么动作。 门外程方秋蹲下身来,扶着一旁的柱子干呕了好半天,什么都吐不出来,但是浑身上下却难受得她想哭,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在长睫毛上要掉不掉的挂着,瞧着可怜极了。 “秋秋。”周应淮追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瞬间呼吸都紧了紧,他先将手中的外套披在她肩膀上,挡住从四面八方吹过来的寒风。 程方秋听见声音抬起头,小脸苍白,睁着一双湿润的桃花眼,我见犹怜地望着他,“我难受。” 带着些许哭腔的嗓音让周应淮的心脏揪成一团,他下意识地蹲下身想抱抱她,可刚靠近,她就捂着鼻子嫌弃地往后退了退,一个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这动静让双方都吓了一跳,周应淮更是惊得顾不上其他的,上前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周应淮你别碰我,我想吐。”程方秋抗拒地推了推他,但是浑身没什么力气,怎么也推不开,急得眼泪立马砸了下来。 周应淮听见这话,愣了两秒,当即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但见她哭了,便立马小心翼翼地松开手。 一松手,她就往后退了好几步,靠在柱子上大口大口呼吸着,像是要把沾染上的气味全都用清新的空气换掉。 脸色看着也比刚才还要苍白了些,肩上披着的外套滑落了一半,露出里面的毛衣。 周应淮在旁边担心地不行,心里也无比后悔,早知道他就不该喝那两杯酒。 就在这个时候,段玥端着一杯水出来了,先扶着程方秋在廊下的长椅上坐下,又帮她理好了身上的衣服,才道:“快喝点儿水。” 段玥身上清清爽爽的,没什么特别的味道,程方秋没有抗拒她的接触,伸出手接过她手中的水喝了两口,又靠着她坐了一会儿,这才感觉稍微好了一些。 “我当时也跟你一样,闻点儿味道就会吐,这是正常的反应。”段玥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了一句。 程方秋点点头,感激地道了谢,然后余光瞥见只穿着一件毛衣的周应淮无措地站在不远处,连忙开口:“你快回去把外套穿上,不然感冒了怎么办?” 虽然这两天都是大好的晴天,但是因为雪融,温度却降下不少,尤其是早上和晚上,他们这会儿才出来没多久,手和脸就被冻红了。 闻言,周应淮也知道是该进去,但是看着程方秋难受的样子,他怎么也迈不开离开的步伐,还是段玥出声把他劝了回去。 “这儿有我看着呢,堂哥你就先回去吧,不然冻感冒了,可怎么办?不光自己难受,万一传染给秋秋了,那可就麻烦了。” 程方秋怀着孕,药都不能乱用,一旦生病,那可真是折磨人。 周应淮做了很多功课,自然知道这个知识点,而且程方秋现在正是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不能掉链子。 “那就麻烦你了。”周应淮望着程方秋,一步三回头地往屋内走,直到她递给他一个让他安心的表情,这才大步离开,去屋内取外套了。 没一会儿,周应淮就回来了,也不靠近,就在不远处陪着,程方秋让他走,他也不走,她便由着他去了。 程方秋坐在廊下的长椅上,还没缓好,就被外面的冷风吹得受不了了,段玥见状,脑中灵光一闪,便提议带着她先去客房躺一会儿,里面年前就打扫干净了,没什么味道,而且还有暖气,最是适合现在的情况。 “你们先去,我进去跟爷爷奶奶他们说一声,顺便去厨房喝点儿醒酒汤。” 他才喝了两杯,依照他的酒量,哪用的着喝醒酒汤,只不过是心理安慰,觉得喝了之后能更快地散味道。 程方秋点了点头,跟着段玥去了客房。 周应淮等他们走后,就再次走了进去。 “秋秋没事了吧?”刘苏荷第一个站起来问,眉眼间全是担忧。 周应淮摇了摇头,“我看着还是难受的,外面冷,弟妹扶着她去客房了。” “肯定是今天荤腥碰的太多了。”刘苏荷皱起眉头,“我看她刚才都没吃多少,我去厨房给她弄点儿清淡的。” 说干就干,刘苏荷和周应淮准备一起去厨房。 “再准备点儿甜的酸的,正厅的柜子里有别人送的蜜饯和酸果子,全拿过去。”杨桃心出声叮嘱了一句。 “好。”周应淮便先转道去了正厅。 餐厅里等他们离开后,顿时冷清了不少。 田春英坐在位置上,左右看了看,小声嘀咕道:“大过年的,真是晦气。” 话刚说完,就见坐在对面的周志宏盯了过来,那眼神沉如黑墨,像是把她给完全看穿了,田春英心里咯噔一下,抿住嘴唇,不敢再出声。 就坐在她身旁的周亭慈自然是听到了他妈的话,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没忍住道:“妈,堂嫂身体不舒服,你就别说这种话了吧。” 更何况爷爷奶奶,还有大房的一家之主都在场,万一被谁听见了,都是个麻烦事。 田春英被周志宏那一眼盯得正忐忑不已,猛不丁地听见自己儿子类似于埋怨和指教的话,就更不开心了,两眼一瞪,道:“我说说怎么了?咱们正开开心心地吃团圆饭呢,她在那儿吐吐吐,搞得我饭都没胃口吃了,这还不晦气?” “怀孕不都是这样吗?当初段玥也是,随时随地吐,根本没法控制自己。”周亭慈说到这儿,下意识地往旁边看了一眼,见到空位置,这才想起来她去照顾程方秋了。 闻言,田春英白了周亭慈一眼,“你这胳膊肘怎么往外拐?我可是你妈,你不向着我,向着大房那边的人?” 周亭慈有些无语地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但是他不说,不代表田春英也能闭嘴,她想起什么,冷哼道:“你那媳妇儿也是,跟周应淮媳妇儿才见了几次?就这么上赶着去伺候人,真是贱骨头。” 话音刚落,就听到主座的杨桃心开了口,“嘀嘀咕咕什么呢?也说给大家听听?” 田春英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忙坐直身子,摇了摇头,“妈,我们没说什么,就是聊聊亭慈年后可能会升职的事情。” 说完,小心翼翼又期待地看了一眼杨桃心和周复强,期待能从他们嘴里听到类似支持的话,但是等了半晌都没等到。 知晓自己吃了冷脸的田春英讪讪收回视线,心里却忍不住骂道:“两个老不死的,真是小气,这儿小事都不给办!” 等饭吃得差不多了,杨桃心提出要去看看程方秋,她要去,其他人自然也要跟着去,但是杨桃心却没让他们进房间,只让他们在外面等着。 好在他们到的时候,程方秋已经好了很多,没有出现闻到酒味就吐的情况,还喝了一点儿清淡的面汤,吃了一些面。 “这孩子是个调皮的,除夕夜逮着你折腾。”杨桃心拍了拍程方秋的手背,后者笑了笑,没接话,随后就见杨桃心从兜里拿出一个大红包。 程方秋瞄了一眼那厚度,紧接着就客气地推拒了两回,才收下。 “每个小孩儿都有,是我和你们爷爷的一点儿心意。”杨桃心隔着被子摸了一下程方秋的肚子,笑着道:“还没落地的也有,收了红包可要乖一点儿,别再跟你妈闹腾了。” “祖母的话听到了吗?宝宝可要听话些。”程方秋也配合着小小教育了一番。 在客房待了一会儿,程方秋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了,才出门,去胡同口放烟花。 “真的没事了?”不久前她虚弱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周应淮心里慌得厉害,而且烟花也有味道,万一再来一次…… “嗯,没事了。”程方秋见周应淮这满脸忧愁的样子,不由偷偷握住他的手,弯了弯唇,“快笑一个。” 听她这么说,周应淮便挤出了一个笑来,却怎么看怎么勉强。 程方秋眯了眯眼睛,想到什么,小声开口问道:“你该不会是因为我之前让你别碰我,所以生气了吧?” “我怎么会因为这个跟你生气?”周应淮想也没想地就反驳道,剑眉皱了皱。 程方秋也是逗一逗他,没真的这么以为,所以很快就笑道:“那就好,段玥和妈刚才都说了,我这个是正常反应,而且我都怀孕这么久了,这还是第一次出现孕吐,已经比绝大部分孕妇要幸运多了,我都没放在心上了,你也别过于担心。” 周应淮定定地望着她,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将两人相握的手改为十指紧扣,他认真道:“秋秋,我爱你。” 两人的目光在烟花的璀璨中对上,绽放出绚丽的星火。 他这是第一次直面女人怀孕的辛苦,对此也有了实质性的感悟,只要一想到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和难受至极的神情,他就觉得最简单的呼吸都成了一种奢侈。 想到这儿,周应淮在心里暗暗下了一种决定。 第133章 坦白 春节过后就是拜年, 周家和刘家的亲朋好友非常多,为了省时间,在复工前完成拜年喜事, 一天去好几家都是常事。 趁着这个机会, 程方秋这个准儿媳也算是在大家面前露了脸, 但正式介绍却是在刘苏荷组织的一场饭局上。 两人当初在荣州办婚宴的时候,周家因为工作原因都没能到场, 只派了还在读书的周应臣做代表去参加,这件事一直压在刘苏荷两夫妻心底。 于是便想着趁着过年假期这个好时机, 再办一场婚宴, 可是却被程方秋和周应淮给拒绝了 一来, 家里身处的位置特殊, 一举一动都深受关注, 二办宴席太过张扬, 不太合适。 二来,大家都知道他们已经在外地办过婚宴, 现在还怀孕了,再办就更不合适了。 刘苏荷和周志宏一商量觉得有些道理,但是又不想委屈了程方秋,便做主借着聚会的名义, 邀请关系好的亲朋好友一起在国营饭店吃顿饭, 正式将程方秋介绍给大家。 也算是半个正式婚宴了。 程方秋拗不过父母,只好答应下来, 当天还特意和周应淮穿了配套的喜庆红色外套, 俨然一对神仙眷侣。 等拜完年,吃完饭,程方秋这个名字在圈子里彻底出了名。 原因无他, 主要是反差太大了,一开始大家都以为周应淮娶了个乡下媳妇儿,没文化,粗鄙土气,还在背地里可惜了好久,说这么个惊艳绝伦的后生居然配了个这么个伴侣,以后指不定要后悔。 谁知道一见面,就被啪啪啪打脸。 程方秋这位女同志不光长得漂亮,行事作风还大方有礼,跟他们印象中的农村土妞完全不一样。 这两人结婚,算是谁命好,还真的说不准。 对于这些风言风语,程方秋本人不太在意,她也没时间在意,自从那天突然孕吐后,她就会时不时地受类似的折磨,几天下来,人都憔悴了不少,好在及时去看了医生,按照医生的话调养了一段时间方才见好。 再加上眼看假期告急,她和周应淮也要着手准备回荣州的事宜了,虽然周应淮不让她动手,他全权负责,但是有些事她还是要亲自处理的她,于是忙得根本顾不上其他的。 直到回荣州的前一天她才空闲下来,两人早上吃完饭后就一起去了故宫拍照,还在附近的公园看人滑了冰。 程方秋在围栏外津津有味地看有些老手在冰面上炫技,有些人还能单脚转圈,或是翻滚,惊艳又有趣极了。 不光是她,周围也有很多人在看,在欢呼,气氛很是热闹。 “好厉害啊。” 程方秋眸光亮闪闪的,忍不住赞叹一声,脑中不由想起后世和朋友们一起去奥运场馆看过的花滑运动员们,他们在冰面上大展身手,宛若精灵。 闻言,周应淮偏过头看向她,在瞧见她眼中的崇拜和欢喜后,挑眉道:“我也会。” “你也会?” 听见这话,程方秋终于舍得把视线挪向周应淮,语气中满是怀疑,不是她不相信他,属实是她没办法想象周应淮这样矜贵冷傲的人学习滑冰时,在冰上不断摔跤的场面。 一定很诡异,也很好笑。 “嗯,不信的话可以回家看看,储物间还有我的冰鞋。”周应淮见她不信,连忙开口道,“要不是今天没有装备,我一定滑给你看。” 说完,想起什么,周应淮突然转身看向另外一个方向,“我记得这附近有家供销社,里面应该有卖冰鞋的。” 程方秋看他像是真的要去买鞋的样子,立马拉住他的袖子,“我信,我家老公最全能了,什么不会啊?” 他们等会儿还要去附近最有名最大的百货商场给荣州的亲朋好友挑礼物,先不说提着又重又危险的冰鞋有多麻烦了,就说这么一折腾肯定来不及了。 “明年咱们再来滑,到时候你教我。”程方秋最是了解周应淮,拉着他的袖子左右晃了晃,软着嗓子一撒娇,他就没辙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周应淮眉眼就软了下来,伸出手帮她理了理围巾,笑着道:“好。” 周围人多,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程方秋有些羞赧,不禁缩了缩脖子,将巴掌大的小脸大半埋进软乎乎的围巾里,然后催促着他快些离开。 周应淮看着她可爱又带着几分娇羞的样子,眼底浮现出温和的笑意,三两步追上她,替她挡住些许从那个方向吹来的寒风,“先教会你,然后我们再一起教宝宝。” 程方秋听见这话,不由偏头去看他,今天的周应淮穿着一身黑,显得他长身玉立,个体高挑又瘦削,额前的碎发长长了些,微微盖住眉眼,越发衬托他的五官俊美精致。 脖颈上戴着她给他亲手织的靛蓝色围巾,给整体增添了一抹亮色,中和了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进的冷峻感。 看着看着,她就控制不住地在心里感叹自己眼光好,瞧瞧这长相,瞧瞧这情商,简直日益见长! “好。” 程方秋偷偷笑,她才不会告诉他,她会滑冰,而且技术十分好,就让他先“傲”着吧。 就在她唇边的笑容还没收回的时候,周应淮突然喊了她一声,“秋秋。” “嗯?怎么了?”程方秋听出他语气中的犹豫和纠结,略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看就愣住了。 周应淮的眼睛深邃狭长,平日里鲜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现在写满了踌躇二字,很难不让人好奇。 等了好几秒,还是没等到他开口,程方秋半开玩笑似的戏谑道:“你该不会背着我干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周应淮厉声否认道:“怎么可能?” 但很快,他就蔫了,“我……” 见状,程方秋心里凉了半截,停下脚步直勾勾看向他,“有什么话你就说,你是想急死我吗?”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年节还没过,我们不说这种晦气的话。”周应淮见她脸上带上了几分怒气,忙打断她的话头。 程方秋冷哼一声,双手环胸,不说话了,只是看着他,把他看得浑身冒汗。 两人站在湖边,岸旁种着一排柳树,没了春夏的绿意盎然,冬日只剩下枯黄干枝,印着几分残雪,显出几分萧条。 周应淮沉默两三秒,最后道:“我想去结扎。” 他一开口,程方秋差点儿被冷风给呛到,一连咳嗽了好几声,方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他说了什么。 周应淮想去结扎?而且看他那样子,还不是临时做的决定。 可是为什么? 要知道在后世医学条件十分发达,且文化水平普遍十分高的情况下,很多男人都觉得男人去结扎无异于自己送自己去做太监,是一件很没有面子,没有尊严的事情。 更何况是现在?估计很多人都不知道能通过男人结扎的方式去避孕,也许就算知道了,都还是会选择让女性去上环。 程方秋是不可能去上环的,但是也没考虑过让周应淮去结扎,所以现在他自己提出来,她很是震惊,以至于很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结扎是一种避孕的方式,我问过贺书闻,这要比女人去上环带来的副作用要小很多,而且手术简单,创伤小。” 周应淮见她久久不说话,还以为她是不知道结扎是什么意思,所以还大概地解释了几句。 程方秋表面淡定,实则脑海中的小人都快打起来了,乱糟糟的一片,让她没法冷静思考,害怕开口说错话,所以她抹了一把脸,还是没出声。 谁知道周应淮竟然误会了她沉默的意思,慌忙解释道:“这对其他的都没什么影响的,秋秋你放心,等术后我一样行……” 其他的?一样行? 这都什么跟什么? “你从哪儿看出我不放心了?不,不是,我是说我很放心,你肯定行,不,不是……” 程方秋下意识地反驳,又觉得这话不太对,到最后都有些语无伦次,她深吸一口气,脸色涨得通红,“你先让我冷静一下。” 周应淮还想说什么,但是见程方秋脸色不太好,又不敢随意开口,便只好乖乖地等在一旁。 她这会儿也顾不上旁边的栏杆脏不脏了,直接靠上去,等稍微缓过来一些,才抬眼看向周应淮,抿了抿唇,问道:“你什么时候做的决定?” “除夕那天。” 程方秋一愣,随后想到那天好像是她第一次孕吐的时候,心里顿时翻涌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再次开口时声音都有些哑,“你以后不想要孩子了?” 闻言,周应淮长睫颤了颤,直言道:“你和我的孩子我当然想要,但我更不想让你受苦,这几天看着你难受,我也难受,只要一想到这种痛你还要经历第二遍,我就害怕。” 说到这儿,周应淮深吸一口气,然后才继续说:“而且我们已经有一个宝宝了,这就够了。” 程方秋没想到他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想以后生二胎的,心尖涌上一股暖流。 不管什么年代,只要经济方面没有问题的家庭大部分都向往儿孙满堂,周应淮应该也不例外,从他的回答就能看出,可是他还是为了不让她吃第二遍苦而主动做出这样的决定。 她怎么能不感动? “我本来想偷偷把手术做了再告诉你,但是又想到这样做很自私,以后要不要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应该跟你商量,然后再做决定。” 周应淮看着她,像是在等她做最后的选择。 第134章 回荣州 以后要不要生二胎? 程方秋身为孩子的母亲是最有发言权的, 她拥有一票否决权。 看着周应淮的眼睛,程方秋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这段时间因为孕吐而遭的罪,一旦吐起来, 吃也吃不好, 睡也睡不好, 最严重的时候,她甚至想把宝宝暂时从肚子里拿出去, 等不吐了,再塞回来。 可以说是痛不欲生。 而且听段玥和刘苏荷两位身边人, 同时也是过来人说, 这还只是刚刚开始, 如果只是孕吐那都还是幸运的, 要是倒霉起来, 各种问题都会接踵而至, 比如说贫血,便秘, 尿路感染,颈纹加深,鼻子变大,副乳再次发育…… 也是这个时候, 她才渐渐明白为什么都说怀孕生子是一件需要极大勇气的事情, 没点儿过硬的身体和心理素质,还真的当不了母亲。 程方秋对自己还算了解, 她是个自私的人, 这样的勇气她只想拥有一次,也只会拥有一次。 但是…… “手术的风险你了解过吗?有没有副作用?”程方秋皱起眉头,出声询问道。 她对这方面没有过多的了解, 只刷到过一两次科普视频,说男性比女性结扎带来的副作用更小,但具体的就不知道了。 而且现在跟后世的医疗条件肯定不能比,要是出现意外,程方秋就算是女人,也明白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再者,会不会对身体基本健康产生影响也是一件需要重点关注的点。 听见她的话,周应淮有些诧异,没想到她一开口就会问这个,但是转念一想,唇角就往上勾了勾。 老婆这是关心他呢!而且也算是变相告诉他她的决定了。 于是周应淮上前握住她的手,轻声道:“风险和副作用肯定是有的,但是出现的概率还是比较小……” “不要。”程方秋吓得连连摇头拒绝,“不要二胎我们可以用计生用品,没必要非要做手术。” “可计生用品不是百分百避孕。”周应淮看出她的担忧,用力捏了捏她的指尖。 “但是结扎手术也不是百分百啊,暂时就没出现百分百的避孕方式吧?” 程方秋察觉到自己声音有点大,不由抿了抿唇,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才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两团红晕。 “我再认真考虑一下,手术的事情就等我生完再说吧。” 这是一件大事,程方秋不想这么草率地就做决定。 周应淮拗不过她,只好顺着她往下道:“行,那我等会儿跟贺书闻打个电话,让他暂时不要帮我安排手术。” 闻言,程方秋眼眸瞪大,语气又拔高了些,“你手术都安排好了?” “没有,就是上次咨询的时候让他帮忙留意了一下。”害怕她误会,周应淮连忙解释。 原来是结扎手术现在很多医院都做不了,大部分的医院都只能做上环的手术,但恰好贺书闻所在的医院能做,可每个月也就几台手术,所以周应淮就让贺书闻帮他留意一下这方面的消息。 如果要做的话,至少也要等下次从荣州回来了。 听完他的话,程方秋冷哼一声,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迈步继续朝着前方走去,一边走,一边还不忘数落周应淮,“算你这回有眼力见,没干先斩后奏的蠢事,不然我真的就不理你了。” “这哪儿敢啊,咱们家谁做主,我还能不知道?再说了,我老婆人美心善,肯定不会跟我一般见识的。”周应淮立马快步追上她,语气温柔讨好,一番甜言蜜语哄得程方秋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扬起。 两人打打闹闹,总算到了百货大楼,这儿人多,他们不好说些悄悄话,只能乖乖地闭上嘴,专心挑选起礼物来。 等选完,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吃完饭后,程方秋见刘苏荷他们都上楼去了,便催着周应淮给贺书闻打电话,两人聊完,她才把电话抢过来,问起了手术的相关情况。 “有可能出现并发症,比如出血,感染,痛性结节等,还有就是以后如果你们还想要孩子的话,这个手术的复通成功率并不是百分之百。” “男方结扎,女方上环,如果不是特别有需求,身为朋友我都不是很建议你们做,毕竟不管怎么样,只要是手术,其实都是有大大小小的风险的。” 贺书闻站在医生和朋友的角度分别解了惑,他对周应淮产生要结扎这个想法倒不是很意外,两人从穿开裆裤就一起玩,对彼此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 周应淮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舍不得媳妇儿受苦,就让自己受苦,再正常不过。 “谢谢。” 又聊了几句,程方秋方才挂了电话,顺势窝进周应淮的怀里,挑眉道:“乖乖戴……” “套”字还没说完,就被周应淮给堵住了嘴。 家里的沙发比荣州的还要大,还要软,被他一压,她半个身子都陷了进去,双手下意识地揪住他胸前的衣襟,仰头承受他的亲吻。 只是刚亲了没两秒,楼梯那边就传来了刘苏荷疑惑的声音:“怎么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条件反射般地拉开距离,原本程方秋的脑子被吻得迷迷糊糊的,这下瞬间清醒无比,弯腰趴在沙发边缘,干呕了两声,假装虚弱道:“有点儿不舒服,他帮我拍背呢。” 说完,程方秋递给周应淮一个眼神,后者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马将大掌放在她背脊上拍了拍。 “想吐吗?”刘苏荷一听这话就有些着急了,快步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 程方秋摇了摇头,“没事,也不是特别想吐。” 回答完,余光瞥见周应淮唇边的水光,吓得踢了他小腿一脚,压低声音道:“擦擦嘴!” 周应淮抿了抿唇,然后用手背快速擦了擦,刚擦完,刘苏荷就到了跟前。 “我去给你拿一些酸梅子过来。”刘苏荷走近了,见程方秋脸色红润,再加上她的话,便稍稍放心了些。 “谢谢妈。”程方秋松了口气,连忙转移话题道:“您不是睡了吗?怎么下楼来了?” “突然想起来有一盒营养品没给你们带上,就下楼来看看。”刘苏荷笑了笑,将酸梅子从柜子里拿出来,然后走到沙发上坐下。 闻言,程方秋眸光闪了闪,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将头靠在刘苏荷肩膀上,娇声道:“妈,不用带那么多的。” “这都是给孕妇补身体的,荣州应该买不到这个牌子的,你们提着走,回去就能立马吃上,邮寄太慢了。”刘苏荷笑着将一颗酸梅子塞到她嘴里。 程方秋张嘴接住,含在嘴里不觉得酸,只觉得浑身都舒坦了些。 自打那天吐过之后,她这饮食习惯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酸的辣的都要吃,就连之前从来不吃的东西都津津有味地吃进了嘴里。 比如说除夕那天光是闻着就反胃的腊八蒜,这两天吃饭吃饺子都要配着吃两颗。 刚想到这儿,刘苏荷就说道:“你常吃的那些酸菜和腊八蒜我都给你装了两罐,味道有些大,你们在火车上可别打开,不打开就没味道。” “好。” “还有,回去荣州了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凡事让应淮做,你能不动手就别动手。” “好。” 碎碎叨叨的叮嘱像是温泉水流进程方秋的心里,她抱紧了刘苏荷,只觉得她身上都是甜甜的香味,跟记忆里母亲的味道十分像。 时间一闪而过,一眨眼就到了去火车站的时间,一家人都来送他们离开。 直到火车发动,朝前方驶去,再也看不见后方的人影,程方秋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窝回床铺上去。 “这次你都没能跟朋友们聚个会。” 程方秋是知道他们每年都会有个小聚餐的,但是今年因为她孕吐厉害,他为了陪她都没能去成,还是怪可惜的,她也挺愧疚的。 “拜年的时候大部分都见了,聚不聚无所谓。”周应淮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见她在意还安慰了一句,“他们都知道具体情况,也不会放在心上。” 程方秋点点头,看着周应淮细致关心她的模样,不由挑了挑眉头,笑道:“我算是发现了,你最近越来越体贴了,对我的情绪变化也越来越敏感了。” “这是夸赞?”周应淮也轻笑一声。 她不置可否。 “要是这点儿长进都没有,还怎么照顾你们?”周应淮从包里拿出一个小香梨,拿出刀削给她吃。 程方秋则是捧着脸看着他削皮。 回荣州的路途要比来时轻松许多,心里没了第一次见家长的紧张感,全都是即将回自己小家的兴奋和期待。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没有再吐了! 因为提前打过电话,到了荣州后,厂里就派了车来接,来的人还有徐琪琪和常彦安,她穿着大红的短款棉衣,头上戴着白色毛线帽,像个福娃娃一样站在车站门口左顾右盼。 “秋秋!”徐琪琪眼尖,惊呼一声就朝着程方秋扑了过来,但她心里有分寸,到了跟前,就卸下来力道,轻柔地抱住她。 程方秋和周应淮差点儿被她这咋咋呼呼的样子吓死,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琪琪!”程方秋回抱住徐琪琪,两人抱了好一会儿才舍得松开彼此,然后就是拉着对方的手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异口同声道:“胖了。” “你才胖了。” “你才胖了。” 两人对视一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徐琪琪揉了揉自己的脸,白了后她一步赶到,帮忙提东西的常彦安,“都怪他,大过年的什么好吃的都由着我吃,一点儿都劝着点儿。” 常彦安:“……” 程方秋笑着戳了戳她变得有些圆润的脸,“大过年的就是要吃好喝好,哪有不让人吃东西的道理。” “哼,反正就怪他。”徐琪琪娇俏着吐了吐舌头。 “我算是看透了,你这是专门来秀恩爱了。”程方秋啧啧两声。 这句话羞得徐琪琪红了整张脸,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哪有,快去车上坐着,外面冷。” 程方秋偷笑两声,倒是没再继续说了,只是跟着她往外走去,身后跟着两个高大的保镖。 厂里已经复工,很多事情都需要处理,周应淮在京市待了那么久,回来后难免跟常彦安多聊几句工作上的事情。 他们两个坐在前排聊,她们则坐在后排聊,各聊各的,互不打扰。 “你爹娘在家里做饭呢,我们晚上可要过来蹭一蹭了。” “随便吃,我还没谢谢你们把他们从乡下接过来呢。”确定回来的日期后,程方秋就跟徐琪琪打了电话,让她帮忙联系丁夕梅他们,让他们来省城。 谁知道徐琪琪居然跟常彦安亲自去乡下把人给接了过来。 “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事情。”徐琪琪摆了摆手,想到什么,问道:“快跟我说说你在京市怎么样?去了故宫长城吗?” 程方秋便将在京市的事情简单说了说,还说等照片洗出来了拿给她看看。 这聊着聊着,就到了家门口,还没下车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大门边上,等凑近了就发现是程学峻。 “学峻!”程方秋将车窗降下来些许,激动又欣喜地喊道。 程学峻远远就瞧见一辆小轿车朝着这边驶过来,但是由于不敢确定,他没有上前,直到听到这声呼唤,才跟小炮仗一样窜起来,惊喜喊道:“姐!” 车子停下来,程方秋和程学峻抱在一起,然后互相打过招呼后,才进门。 “秋秋,应淮。” 丁夕梅和程保宽正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都没能听见他们回来的动静,还是他们过来喊人了,才发现,不由瞪了程学峻一眼,“让你通风报信的,你倒好,一个音都没发。” 程学峻干笑着挠了挠额头,他一看到人,什么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哪还记得父母叮嘱的话? “就半个多月没见,学峻这个头涨得可真快,都快比我高一个头了。”程方秋笑着岔开话题,伸出手比了比自己和程学峻的头顶。 “这个年纪的小孩就是这样的,不知道能不能追上他姐夫的身高。”闻言,丁夕梅笑了笑,然后招呼大家洗手吃饭。 “琪琪你们可别客气,快坐。” “好。” 一家人陆续落座,程方秋也从包里拿出刘苏荷自己做的酸菜和腊八蒜给大家分享。 无一例外,就没人能吃得惯腊八蒜的味道的,倒是那些酸菜大受好评。 第135章 隔着薄布料 今年是程方秋第一次没在家里过年, 也是第一次去婆家,丁夕梅和程保宽虽然对周家是放心的,但是仍免不了关心几句。 春节假期说长不长, 说短不短, 总之很快就到了两口子正式上班的日子。 之前周应淮说年后要让程保宽来厂里上班的事情也落实了下来, 将一切手续办好后,程保宽就进了后勤部门, 每天的工作虽然有些枯燥,但好在清闲自在, 没什么难度。 因为是“养老”部门, 没什么晋升空间, 同事之间也少了很多勾心斗角, 大家都挺好相处的。 而且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知道程保宽和周应淮之间的关系, 好相处当中还带上了几分客气和巴结, 让程保宽这个头一次上班的庄稼汉还有些诚惶诚恐。 好在时间久了,他也渐渐习惯了, 并且靠着自己的吃苦耐劳,好学能干等各种性格魅力,成功真正融入了部门当中,但凡谁见了他, 都要亲近地叫上一声“老程”。 他现在和丁夕梅算是彻底搬进了小洋楼里面和程方秋他们一起生活, 日子过得潇洒,别提多舒服了。 每次回村, 没有人不夸赞他们命好, 生了那么厉害的闺女,不光自己有好工作,嫁的也好, 如今父母和弟弟也跟着沾光。 想当初他们还羡慕村里去县城猪肉厂工作的同乡,那时候谁能想到他们居然也成了被羡慕的对象,而且去的还是省城! 自打有了工作后,程保宽整个人都变得意气风发了许多,上班前还要把工服整理得干干净净,头发和胡子也收拾妥当,总之跟以前判若两人,看上去更精神,更利落了。 而丁夕梅虽然没有工作,但是在家里不用干农活,还结识了一些同龄的邻居婶子,每天跟着一起去买买菜,逛逛街,聊聊天,性子都活泼了不少。 程方秋还带着她一起护肤打扮,再加上她本身审美就不错,短短的时间内比之前还要漂亮洋气,可以说是容光焕发。 用程方秋的话来说,那就是方圆十里就没见过比她还好看的妈妈辈。 都说“钱”能养人,那是半分不假,有钱又有闲,简直是倍上加倍。 这些变化,程方秋都看在眼里,思索再三,还是将在沪市收到的电话号码交给了丁夕梅,联不联系就看她自己的了。 当初曲长勋找上门来后,她就想把梁彤珍和罗忠添留下的电话号码交给丁夕梅的,但是最后还是没有给,一是因为当时丁夕梅刚见了曲长勋这位故人,情绪肯定十分复杂,她想等她的情绪稍微稳定一些再提。 二是因为就算两人当时是很好的姐妹,但是人的感情都是会变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人之间的生活境遇可谓是天差地别,不管怎么样,身为弱势的一方,丁夕梅心里多多少少都会产生些许落差。 程方秋便想着等她把家里人接进省城后再提。 眼下这个时机就正合适。 “当时在沪市,我和同事一起在沪市电影厂附近的国营饭店吃饭,她一眼就认出了我,然后跟我说了你们小时候的事情,还给我看了照片。” 程方秋将当时的情况和自己的犹豫一股脑说了出来,丁夕梅看着纸张上的号码陷入沉默,或者说是回忆。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程方秋的肩膀,说自己要好好想一想,然后便回了房间。 程方秋也没有追问,望着丁夕梅离开的背影,直到肩膀被人揽住,这才回过神。 “后悔没早点儿告诉娘了?”周应淮偏头看着她,眸中全是了然。 闻言,程方秋抿抿唇,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迷茫,“我就怕我自作主张,都说父母最好不要插手儿女的事情,我现在就觉得反过来也一样,有时候我觉得为他们好的事情,其实……”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从刚才娘的表情和反应来看,这次我们没做错。”周应淮摸了摸她的头顶,柔声安慰道:“没有人是完美的,如果做错了,我们跟娘道歉,改正就好了。” 现如今也只能这么想了,程方秋便点了点头,想到什么,她侧头看向周应淮,问道:“对了,房子的事情你问过了吗?” 他们两个的调离文件都审批通过了,定在三月底去京市任职。 一家人现在住的这栋小洋楼是因为周应淮当初升职才搬过来的,现在他要调回京市了,按理来说房子是要由单位收回,然后重新分配的。 那到时候程保宽他们的住处就成了未知数。 所以程方秋就让周应淮去厂里问问这件事怎么处理,房子收回的时间是什么时候,顺便看看能不能帮程保宽他们争取到其他比较好的住房,毕竟程保宽现在也是厂里的正式员工,拥有分房的资格。 程方秋也清楚现在各大厂的住房都很紧张,但是机械厂待遇一向是其中数一数二的,今年还准备加盖几栋新的家属楼,员工根本不愁没有房子住。 可房子和房子之间也是有区别的,她作为女儿,肯定想在临走前为家里谋些福利,不说其他地方,至少住得要舒服安逸一点儿。 再说了,周应淮对厂里贡献这么大,帮厂里赢得了那么多荣誉,上头领导不至于连这点儿面子都不给。 可没想到不光是给面子,还是太给面子了。 “问过了,说是不收回。”周应淮深邃的眉眼间浮现出一丝笑意。 闻言,程方秋眨了眨长睫,然后猛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真的假的?这一栋小洋楼都留给咱爸咱妈住?” “嗯。”他没有半分犹豫就点了头,肯定了她的解读。 程方秋讶然地张了张嘴,随后想到什么,问道:“肯定有别的条件吧?” 向来只有牛马吃亏,什么时候轮到单位吃亏了? “那当然有了。”周应淮没想到她这么聪明,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刚上手就被她嫌弃地打飞出去,随之催着他赶紧把厂里提的条件说出来。 “这次的项目大获成功,厂里和我个人获奖无数,这次我要走,厂里其实是不同意的。”周应淮收敛了玩笑的神色,开口道。 这点程方秋是知道的,家里书房的柜子里各种奖状和奖杯都快放不下了,尤其是年底的时候,周应淮回来一趟都是好几个一起往家里搬。 人才,尤其是技术性人才,不管放在哪里都是香饽饽,荣州机械厂哪肯那么容易就放人? 但是周应淮说到底是京市机械厂的人,只是暂时被派遣在这儿,现在主单位有事要把人接走,次单位就算再不愿意,可哪能不放? “然后呢?”程方秋继续问,他也就继续说。 “我也是这次回来才知道最上头的领导很看好这个项目,准备追加预算,以荣州为中心向周围的省市覆盖。” “虽然核心技术厂里已经基本掌握,但是这么大的事情,厂里还是想多加几分把握,所以就提出来让我当个远程顾问,挂个名。” 闻言,程方秋眉头微蹙,“说是挂个名,可一旦有什么事情还不是要找你?” “嗯,但出事的概率很低很低。”周应淮揽住她的肩膀,将人按在沙发上坐下,“秋秋你别忘了,这个项目是我做出来的,没人比我更了解它。” “两份差事,领两份工资,多好啊,最重要的是能保留房子,爹娘和学峻住得舒服自在,我们以后回来,还能有房间住。” “这倒是。”程方秋眉宇间舒展开来,捧着杯子喝了口热水,“努力工作赚钱,以后我要把他们接到京市来。” “好。” 要不是现在还没稳定下来,程方秋是真的不想和父母和弟弟分隔两地居住,早就把他们一起接过去了,好在周应淮对她百依百顺,婆家人也很好,不然她怎么舍得? 房子的事情解决好了,接下来就是解决工作上的事情。 照相馆这边早就知道她要离开,所以事情并不是很多,她还是按照以前那样去上班,但是在教导李涛远和李智亮方面就要比以往严厉许多。 好在这两个学生都很听话,几乎是她让往东就绝对不往西,还会举一反三,提出自己的意见,比起大家第一次见面时要长进许多,李涛远的进步是最显而易见的,现在已经能单挑大梁了。 程方秋看着他们,心里也很是欣慰。 不知不觉中,她怀孕也超过三个月了,肚子像吹气球一般鼓了起来,再加上天气变好,气温上升,只要穿稍微薄一点儿的衣服,就能清晰地看见肚子的轮廓。 程方秋和周应淮作为新手父母,看得很是新奇,每天晚上都要看半天,摸半天,其实也不尽然,因为刚摸上去没多久,就很容易擦枪走火。 摸着摸着,就不知道摸到哪儿去了,有时候是上面,有时候则是下面,有时候甚至是上下其手。 就比如说现在,刚洗完澡的程方秋穿着睡衣坐在梳妆台前涂雪花膏,身后周应淮则给她梳着头发,木梳子握在他宽大的掌心上显得十分娇小,黑亮的长发在他灵活的指尖穿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我感觉肚子是不是又大了一圈?”程方秋涂完雪花膏,就下意识地去看自己的肚子,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上面轻抚了抚。 闻言,周应淮垂眸去看她的肚子,但是首先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凸起的肚子,而是更为□□的两团。 她没穿内衣,水蜜桃一般的形状暴露无疑,刚洗完澡,水汽将布料打湿了些许,显得越发突出,扣子也没好好扣,从他的角度,能清晰瞧见一条旖旎的沟壑在眼前蔓延开来。 又白又嫩。 只是一眼,周应淮的呼吸就急促了两分。 第136章 如饥似渴 “我跟你说话呢?” 久久没听到回复, 程方秋不满地抬起眼眸看向镜子当中的周应淮,他也正巧看过来,眼神无比摄人, 幽深的眸子当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炙热欲念。 见状, 程方秋娇嗔的语气渐渐变了, 尾音颤了颤,最后索性闭嘴不言, 垂下长睫躲开他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吃掉她的目光。 周应淮却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她躲避的动作,伸出手替她挽了挽耳边的碎发, 开口回道:“嗯, 是大了不少。” 清冷的声音不知道何时竟染上了几分沙哑, 近距离传进耳中, 有种说不出的性感撩人。 程方秋只觉得耳朵一痒, 浑身都跟着抖了抖, 她咽了咽口水,莫名觉得他说的不是肚子, 而是…… 思及此,她挪动视线,落在沉甸甸的软绵上,忍不住与记忆中的作对比, 好像是大了不少, 就连以往合身的内衣都紧了些许。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一抹薄红从耳尖处往四周蔓延开来, 爬上莹白的脸颊, 给她整个人都笼罩上一层娇艳的粉,在昏暗的灯光下说不出的动人。 就站在她身后的周应淮自然将她所有的小动作都尽收眼底,唇角微微往上勾了勾, 眸底的潮涌瞧着比窗外的夜色还要黑。 他缓缓弯下腰,大掌落在她的墨发上,顺着脖颈往下,在背脊上游走,最后落在她的腰肢上,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柔摩挲着,然后用力环住她,倏然将人单手抱了起来。 啪嗒一声,木梳砸落在地的响动和她的惊呼声参杂在一起,凌乱中带着几分暧昧。 她的背刚贴上柔软的床单,他就欺身压了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近。 床单被套都是今天下班后他刚换上去的,有一股淡淡的肥皂清香,萦绕在鼻尖,却抵不过她身上的香甜味道令人着迷。 周应淮垂首吻上她裸露在外的肩头,唇瓣在上面流连轻啄,带起一阵阵酥麻,让她呼吸都沉重了几分,脚趾因为隐秘的兴奋而蜷缩在一起,缓慢上爬直到攀上他劲瘦的腰身,方才停下来。 “乖乖,放松一点儿。” 男人滚烫的呼吸喷洒在锁骨上,蛊惑着她一寸寸丢失领土。 今天穿的睡衣是纽扣式的,在他眼中简直就跟没穿一样,几颗扣子在他灵活的指尖下荡然无存,轻而易举就将其下的柔软掌握。 他倒还知道分寸,刻意避开着她的肚子,啃咬舔舐,让人溃不成军。 等上面布满齿痕和红印,惨不忍睹,他方才放过,直起身子快速脱去身上的睡衣和睡裤,露出精壮的好身材。 程方秋光是瞧着,都觉得脸红心跳的厉害。 不知道什么原因,开春后他就加大了锻炼量,同时变化也是肉眼可见的,肌肉更加紧实了,精神更好了,体力也更持久了…… 常常令她“苦不堪言”。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里,他已经抓住她的手按在了他块块分明的腹肌上,轮廓明显,入手硬梆梆的,手感极好,让她没控制住捏了捏,耳边瞬间响起一道轻笑,臊得她手一抖,不小心往下碰到了不该碰的位置。 耳边顿时再次响起一道闷哼,几分痛苦,几分愉悦。 “等会儿再给你摸。”周应淮抚上她的手,带着紧握了几秒,然后才松开手。 她羞恼地拿脚踹他,却没想到方便了他,脚踝处被握住,他顺势跪在床边的地毯上,勾住她的小腿,将她整个人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 入口丝滑。 长发像是黑色瀑布一般在床上大面积铺开,衬得她那身白皙的皮肤愈发白,宛若深海珍珠让人爱不释手。 魅惑的桃花眼泛着水光,瞧着可怜极了。 他定定看着,眼梢潋滟着薄红,呼吸也开始紊乱而粗重,唇舌间的动作却加深加重了不少。 感受到他的发狠,程方秋立马咬住下唇,发现这样阻拦不了唇边溢出的轻哼声,立马拿起一旁的睡衣,改为咬住衣角,如小兽般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冒了出来。 眼神变得迷离,她大口大口喘着气,最后才松开一直咬着的睡衣,下一秒他就将睡衣拿走,随意扔在旁边,然后用指腹擦掉她唇边的晶莹。 经过祸福相依的一遭,她浑身都像是没长骨头一般,懒洋洋地任由他动作。 看上去累到极点,实则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却含着钩子定定望着他,可却迟迟没等来他的下一步动作,不由有些急地拿脚尖戳了戳他的腰腹。 其中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周应淮看过来,愣怔两秒,还没来得及压过来,就被她率先搂住脖颈给拉了过去。 如饥似渴,急不可耐。 靠坐在床头,看着在上方起伏的她,周应淮不由有些庆幸自己提前做了加强锻炼的决定,不然怎么给她更好的伺候? 隔天程方秋不上班,窝在床上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只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赖了一会儿床后方才换衣服下楼。 家里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只剩下了程方秋和丁夕梅两个人。 她下楼的时候,丁夕梅正在跟人打电话,眉宇间全是温柔,只是一眼她就猜到了对面是谁。 当初她把电话号码给了丁夕梅后,后者犹豫了足足两个星期才决定拨打电话,自此两个人就联系上了,比热恋中的小情侣还腻歪,每天都要通话。 要不是梁彤珍最近忙着拍新的电影,被约束在剧组,估计早就过来“面基”了。 “秋秋?” 过了好一会儿,丁夕梅才发现站在楼梯口的程方秋,脸上闪过一丝不好意思,紧接着就要挂断电话,程方秋赶紧阻止她,然后自己去了厨房。 不管是怀孕前,还是怀孕后,家里人都很少让她进厨房,尤其是怀孕后,更是可以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每天就只要等着投喂了。 所以眼下进了厨房,程方秋有些懵愣。 厨房的格局好像发生了不小的改变,之前丁夕梅他们没搬过来的时候,橱柜是放在左手边靠墙的位置,但现在已经挪到右手边了。 不光如此,厨房里还增添了不少东西,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 好在身后很快就响起了丁夕梅的声音,“我来,你去餐桌上坐着去。” “那怎么行,我帮你。”程方秋像只跟屁虫一样黏黏糊糊地跟在丁夕梅身后。 “哪用得着你帮啊,厨房里油烟大,小心滑倒,而且你这儿刚不吐了,万一闻着味道,又开始了怎么办?”丁夕梅笑着推着程方秋往餐桌的方向走。 “桌上果盘里有我剥的柚子,你昨天不是念叨着想吃嘛?” 闻言,程方秋顺着她的话看过去,果然看见桌上的果盘里放着几瓣晶莹剔透的白色果肉,个头不大,但是却很甜,是前两天去程晓花托人送过来的。 “娘你对我真好。” 程方秋抱住丁夕梅撒娇,哄得后者眉开眼笑,“厨房里温着鸡汤,你还想吃什么,娘给你做?” 自打程方秋怀孕后,饮食方面就有些挑嘴,而且随时都有可能犯饿,所以厨房是一直都温的有餐食。 程方秋想了想,觉得就她一个人吃不用那么麻烦,再加上刚起床胃口不是很好,便没让丁夕梅做新菜,白米饭配着鸡汤吃了一小碗,又吃了两瓣柚子,差不多就饱了。 离两人离开荣州的时间越来越近,大家就越来越珍惜能在一起的时光,尤其是徐琪琪等一众朋友,一有空就组织聚餐。 徐琪琪现在给人设计衣服,已经能独当一面了,而且她还跟当时金手指裁缝铺的林主任推荐的市制衣厂有了合作,在厂里挂了名。 在自己喜欢和擅长的领域工作,徐琪琪每天动力满满,像个小太阳似的,似乎不会累。 杜芳萍和袁锋在年后也订了婚,婚期就在三月中旬,刚好在程方秋和周应淮去京市之前,两人还能去喝个喜酒。 程学峻和袁铮的学习成绩不用人操心,两人卯足了劲学,一直都在年级前几。 看着大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标和计划,程方秋心里的不舍和难过少了些许,和他们相约着一起努力奋斗,在顶峰相见。 三月底,程方秋和周应淮踏上了前往京市的列车,抹掉分离的泪水,开启崭新的篇章。 落地京市是贺书闻来接的人,脱掉白大褂的他穿着一身黑夹克,少了几分斯文,多了几分不羁和痞气。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双方互相打了个招呼,贺书闻就帮忙把他们的行李往车上搬,旁边还有一个身穿绿色军装的中年男人在帮忙,后来程方秋才知道对方是贺书闻父亲的勤务兵。 贺家一家人都在部队,唯独他是个例外,但也不算特别例外,毕竟他如今进了带“军”字的医院。 “淮哥,嫂子你们先回去洗漱休息,晚点儿咱们一起去老地方聚一聚。”贺书闻坐在副驾驶往后对着他们笑着道。 军用吉普车内空间比普通的小轿车要大很多,但是周应淮却偏偏要贴着她坐,程方秋见贺书闻看过来,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偷偷拧了他一把。 他像是没有痛觉一样,屁股没有挪动半寸不说,还面不改色地回道:“嗯。” 按理来说今天他们第一天到家是要跟家里人吃饭的,但是上次过年他就没参加聚会,这次被大家知道了他要回来任职的消息,说什么都要把他拉去聚一聚,而且指名道姓要他把程方秋给带上,跟大家熟悉熟悉。 虽然过年期间不少人都跟程方秋见过面,但是那到底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没有近距离接触过,两者性质是不一样的。 对此程方秋倒是没什么意见,而且她还挺想跟周应淮的这些朋友打好关系的。 都说通过一个人的交友圈就能大致判断出这个人的品行脾气,这话还是有些道理的,至少目前为止,她就没见过周应淮朋友当中存在什么特别的奇葩,都是跟他差不多的“好人”。 所谓“好人”,那就是性格好,品行好,家世好,工作好……的人。 跟这些人打好关系,总没有坏处。 因为刚回京市,程方秋又怀着孕,总之出于各方面的考虑,两口子还是决定暂时住在家里,等以后再搬出去独居,所以车子直接驶进了大院。 到家的时候,家里没人,周志宏去沪市出差了,而刘苏荷这段时间在忙着处理一件重要的案件,夫妻俩一个在外地,一个忙得脚不沾地,每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根本就没有精力顾及家里,所以才会让贺书闻去接人。 周应臣则是进入了“闭关”期,已经一两个月没回来过了。 家里没人显得有些冷清,但是门边却摆放着程方秋和周应淮的拖鞋,桌上放着程方秋爱吃的零嘴和水果,卧室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换上了新的四件套。 他们只需要拎包入住就行。 提前寄过来的行李整整齐齐地放在墙角,没有被打开过。 坐了那么久的火车,程方秋累得腰酸背痛,但还是强撑着精神把自己洗得香喷喷了才上床,几乎是头刚沾上枕头就睡了过去。 周应淮帮她按摩了一会儿,方才挨着她睡了一会儿。 醒后,两人收拾了一番,等贺书闻来接便出发了。 老地方是京市赫赫有名的国营饭店,隐藏在胡同深处,不是老京市人根本就找不到,但每天的生意却好得不得了,去的晚了还要排队。 胡同两边的墙上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沿着青砖路往前走,七拐八绕后就瞧见了一座气派的老四合院,门头翻新过,看上去十分大气。 三人正要进门,身后就传来了一道清润的男声。 “应淮,书闻。” 回头,便瞧见一位穿着灰色中山装的年轻男人,他戴着眼镜,皮肤白,五官精致,很是漂亮。 程方秋不禁挑眉,眸中闪过一丝惊艳。 “旭南哥。”贺书闻第一个迎上去,嘴里叫着哥,胳膊却是不客气地搂住了对方的肩膀,“你咋来得这么晚?可不像你啊。” 对于贺书闻没大没小的动作,严旭南没有生气,反而笑着道:“单位上有点儿事耽误了。” 话毕,视线落在周应淮身旁的程方秋身上,继续柔声开口:“这位应该就是应淮的爱人了吧?” “我爱人程方秋。”周应淮为两人做介绍,“这位是我发小严旭南,他单位特殊,过年的时候还在加班,所以你们没见过。” 严旭南主动伸出手,“现在见也不晚,你好。” “你好。”程方秋也伸出手,两人礼貌性地握了握,严旭南就收回了手。 四人正要进去,就又有一道声音喊住了他们。 “哥!应淮哥!书闻哥!好巧啊,居然在这儿遇到你们。” 第137章 贼心不死 众人循声回头看去,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个娇俏的白色身影就扑了过来,挽住了严旭南的胳膊。 三月底, 京市的气温还没有彻底回升, 风也大, 在户外大家都裹着厚外套,但是眼前这位却穿着看上去就很单薄的长袖白色长裙, 黑色长发扎成一个麻花辫垂在胸前,上面戴着漂亮的发绳。 皮肤白净透亮, 瓜子脸上挂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 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一个人看, 五官灵动娇俏, 跟被她挽住的严旭南有几分相像。 程方秋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就瞧见了身侧的周应淮, 眉头微挑,有些不悦地挠了挠掌心。 几个月不见, 这严清雪怎么还对周应淮贼心不死? 年纪轻轻的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有妇之夫,真是让人开了眼了。 心里正不舒服的时候,身侧贴过来一抹高大的身影, 他站在她身后, 姿势亲昵地替她整理了一下衣领。 感受到他的动作,程方秋眉宇间松懈了些许, 唇角也几不可察地往上勾了勾。 算他识相。 另一边严清雪自然也注意到了周应淮的举动, 不由咬住下唇,幽怨地直勾勾望着他,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怎么来了?”严旭南明显没想到会在这儿看见严清雪, 语气中满是掩盖不住的惊诧,随后眸中浮现出一抹不赞同。 出门前,她就求着让他把她带过来一起玩一玩,要是平时的聚会倒是没什么,但是这次不一样,几乎所有朋友都会到,他把她带上不太合适。 而且身为哥哥,他对这个妹妹的一些想法多多少少有所了解,知道她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所以便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谁曾想她居然偷偷跟上来了,还当着几人的面用了这么拙劣的借口。 闻言,听出自家哥哥话语中的警告和不满,严清雪缩了缩脖子,这才将视线从周应淮身上收了回来,有些心虚道:“我想吃这家的酱肉丝了。” “那你吃完就赶紧回去,我们还有事就先进去了。”严旭南一点儿都不惯着她,温润的面庞染上两分冷意。 见状,严清雪呐呐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下一秒手就被严旭南给拨开了,然后他朝着其他人点头示意一番,然后率先往门内走去。 其他人都不是傻子,当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插嘴,尤其是程方秋和周应淮,两人默契地看都没看严清雪一眼就跟在严旭南身后走了进去。 唯有贺书闻礼貌性地冲严清雪笑了笑,谁知道这一笑就被她给缠上了,她眼巴巴地望着他,可怜兮兮又期待地问道:“书闻哥你们也在这儿吃饭吗?能不能把我带上?” 听见她的话,贺书闻面上笑得灿烂,吐出来的话却残忍又无情。 “不能。” 简单两个字让严清雪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有点儿分寸感吧,你哥都没说要带你去。”贺书闻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意味深长地瞅了她一眼,然后大步朝着里面走去。 一语双关,不知道是让她在吃饭这件事上有分寸感,还是在其他事情上…… 严清雪气得脸都青了,对着贺书闻的背影不死心地跺了跺脚。 她怎么忘了在她哥的这些朋友里面看上去最好说话的是贺书闻,但实际上他比谁都难搞。 尤其是他对女生的态度,感觉这么多年就没几个能入得了他的眼。 越想越气,严清雪咬住唇,大步就往门内走,可走到一半,一想到那群人都不是好惹的,又停了下来,最后犹豫半晌,还是灰溜溜地原路返回了。 应淮哥现在回京市了,她有的是机会,不急于一时。 * 因为提前定了大包间,所以几人并没有排队,直接跟着服务员往包间所在的位置走去,大家心照不宣地都没有提及严清雪的事情,说说笑笑间就到了位置。 门刚打开,就听到了从里面传出来的吵闹声。 “哟,快看看这是谁啊?”一个看上去比几人年纪都要大一些的男人从椅子上站起来,冲着他们的方向揶揄了一句。 程方秋没见过他,只跟着周应淮他们喊:“秦二哥。” “你小子终于回来了。”秦正源绕过大半个桌子径直走过来拍了拍周应淮的手臂,后者先是笑了笑,然后揽住程方秋的肩膀将她往前面带了带。 “这是我爱人程方秋。” 程方秋朝着秦正源颔首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又冲其他人笑了笑。 “早就听说你娶了个天仙似的媳妇儿,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秦正源也笑着打了声招呼,一番话差点儿没把程方秋夸到天上去,让她感到有些羞赧。 就在这个时候桌上响起一道幽幽的女声,“秦正源!你能不能别这么不着调,我们家秋秋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道熟悉的声音勾住程方秋朝着她看过去,这一看,就瞧见了表姐刘棠,她懒洋洋地靠坐在椅子上,见她看她,立马坐直身子朝着她招了招手。 “快过来坐。” 包间内人多,以至于她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刘棠的存在,现在瞧见了熟人,程方秋心里有底多了,随后跟周应淮一起迈步朝着刘棠走过去。 “哎,我哪儿不着调了?倒是你,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以后哪个男人敢娶你?”秦正源啧啧两声,开着玩笑要重新在刘棠身旁落座。 谁知道屁股还没坐下去,刘棠就抬起了一条长腿压在了椅面上,大大翻了个白眼,轻嗤道:“呸,谁稀罕啊,我遇到的男人就没一个靠谱的。” 她腿放在椅面上摆明了不让秦正源坐,后者也不恼,手撑在桌面上俯身道:“谁说的?难道我不靠谱?” 似笑非笑的语气暗藏玄机,他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在等她的答案。 谁知道下一秒,一道身影倏然闪过,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刘棠腿压着的椅子上。 “都不靠谱,我最靠谱了,哥,姐,赶紧吃饭吧,我快饿死了。” 众人看去,就瞧见贺书闻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青椒肉丝就往嘴里塞。 “兔崽子,这是我的筷子。” 啪的一声,刘棠一巴掌直接扇在贺书闻的脖颈上,听着就疼得厉害,但是后者却像是感受不到一样,笑着道:“着急干饭,没注意,要不还给你?” 说完,贺书闻把筷子递到刘棠跟前,后者嫌弃地瞥了一眼,然后就收回了视线,扭头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程方秋,“秋秋,给我拿一双新的。” 程方秋将一切尽收眼底,眸光闪了闪,然后道:“好。” 刘棠旁边一连四个位置都是空着的,是他们专门给他们留的,上面各自摆了一副新的碗筷,程方秋让周应淮拿了一套新的碗筷给刘棠和贺书闻。 递给两人的时候,程方秋余光瞥见秦正源表情不是很好,他在原地站了几秒,才拍了拍贺书闻的肩膀,叹气道:“你刘棠姐不欢迎我,这儿就给你坐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这是以退为进,让刘棠挽留一下,但是刘棠就像是没听见一样,完全没吭声,而贺书闻还像个二愣子,直接咧开嘴,没心没肺地笑着应下,“谢谢秦二哥。” “……” 秦正源一噎,轻咳一声,正好这个时候严旭南叫了他,他便顺着台阶走到严旭南旁边坐下了。 小插曲过去后,饭桌上重新恢复热闹,周应淮带着她认识人,程方秋面上没有异样,心里却在开小差,目光不由自主地在贺书闻,刘棠和秦正源三个人身上来回打转。 虽然跟贺书闻没见过几面,但是在她的印象里,他可不像是这么没眼力见的人,相反身为医生,他心思精巧,比普通人要更为细致。 之前在京市产检的时候,她情绪稍有些不对劲,贺书闻就能察觉出来,从而交代周应淮对她进行适时的关照。 所以,刚才的贺书闻真的很反常。 思及此,程方秋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刘棠的脸。 不会吧…… 程方秋心里憋不住事情,借着去上厕所的空隙拉着周应淮问了两句,但是他却以这是别人的私事为由不肯说。 她仔细一想是这个道理便没有过多追问了。 等再次回到包间的时候,大家吃得都差不多了,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 “秋秋你肚子比之前大了好多。”刘棠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 “是大了不少,这段时间忙没来得及去产检,准备明天去医院看看。”程方秋神色温柔地看着隆起的小腹。 闻言,刘棠点了点头,想起什么道:“我记得小贺就是妇产科医生吧?” 被点到名字的贺书闻脸上带上了几分笑意,“嗯,之前嫂子都是在我这儿看的。” “啧啧,之前看你都是小豆包一样的,现在都成医生了。”刘棠颇为感叹。 贺书闻挑眉:“哪有那么夸张?” “这还夸张呢,你和周应淮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刘棠盯着贺书闻笑了笑,随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见刘棠还要往杯子里加酒,程方秋没忍住劝了一句,“表姐少喝点儿。” 自打她进门后,刘棠一个人都快喝了不下十几杯了,再这么喝下去,肯定得醉。 “我酒量可好了,千杯不醉。”刘棠俏皮地冲着程方秋眨了眨眼睛,“你和周应淮回来了,我高兴,多喝两杯没事的。” 话毕,又将刚倒满的酒喝了下去。 程方秋可不信她这话,她这样子一看就知道心里藏着事。 第138章 双胞胎 但既然是心里藏着事, 那就是不想跟别人说了。 程方秋叹了口气,看出刘棠这是通过喝酒的方式在进行发泄,便没有再劝, 可到底是放心不下, 就跟周应淮说了一声。 周应淮比她要更为了解刘棠, 挑起眉梢道:“喝这么多,不怕耽误明天的训练?” 刘棠身为文工团台柱子每天都要带着下面的人练舞排练, 要是喝多了,肯定会对工作产生影响。 她对舞蹈有多么热爱, 大家都知道, 本以为听见这话, 刘棠会立马放下酒杯, 谁曾想她只是愣了愣, 然后就继续给自己倒酒。 “耽误就耽误了, 有什么大不了的。” 刘棠唇边勾起一抹讽笑,语气不咸不淡, 好似真的不在意。 她这话一出,众人哪里还看不出来她的状态不对?先是吩咐服务员不要再上酒了,随后和刘棠玩得特别好的几个女生就走了过来。 “没什么事,就是被我妈逼婚逼得快发疯了。”刘棠笑着摆了摆手, 见状无奈地把酒杯放下, “就多喝几杯而已,你们别大惊小怪, 我不喝行了吧?” “你喝的已经够多了, 剩下的我来喝。”秦正源起身,走过来就要拿刘棠手边的酒杯,却被她按住杯口, 笑呵呵道:“哪敢让你喝啊,你喝多了,你妈不得骂死我啊。” 闻言,秦正源眸光暗下来,沉声喊道:“刘棠。” “叫你姑奶奶干什么?”刘棠心里本就憋着一股火,此时见到秦正源就更气不打一处来,随手将酒杯塞给旁边的人,“书闻弟弟,你帮姐姐喝了。” 以前这种事她就没少干,对这个小跟屁虫已经使唤的够熟练了,所以这会儿动作一气呵成,自然无比。 贺书闻也很听话的就接了过来,将酒杯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他酒量不好,喝得急了些,忍不住捂唇咳嗽起来,一双丹凤眼染上几分红晕,秀气的五官仿佛全都被酒气所覆盖,变得潋滟,朦胧起来。 刘棠看着他这副模样,眸中闪过一丝惊艳,意识到这点,她心虚地眨了眨眼睛,不由拔高音量来掩盖,“喝那么快干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一边说着,一边给他递了一杯水。 “书闻开车来的,等会儿谁送我们回去?”周应淮看着一场闹剧,眯了眯狭长的眼眸,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果不其然,下一秒刘棠就被勾走了注意力,跟周应淮呛声道:“你还怕没人送你回家吗?” “等会儿我送你们回去。”几乎是刘棠刚说完,秦正源就巴巴地接了话,可是却没得到她一个正眼。 意识到这点,秦正源自己找补道:“我刚好有点儿事跟你商量。” 秦正源所在的部门跟机械厂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是想顺着刘棠没错,但同时也是真的有正事要跟周应淮聊。 “行。” 周应淮点头应下,扭头便瞥见刘棠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了桌子上,正缠着程方秋说些什么,那有气无力的模样显然是有些半醉了。 见状,他顿时感到一阵头疼。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酒劲彻底上来后,刘棠就开始耍起了酒疯,站在椅子上给大家表演基本功,搬前腿,搬旁腿,站下腰,小板凳…… 直到她要来几个后空翻,大家才连忙上前阻止。 程方秋看得目瞪口呆,想上前帮忙,就被周应淮给拉住了,“别靠近她。” 她刚想问为什么,就看见第一个上去的人差点儿挨了刘棠结结实实的一个扫堂腿,见此情形,程方秋默默捂着肚子往后退了几步。 真是看不出来,表姐醉酒后的战斗力居然这么强! 最后还是周应淮这个表弟上前抱住了她,将她牵制住,才勉强控制住局面。 “我们把她先送回去,下次再聚。” “行,刘棠每次喝多了都这德行,我们都习惯了。”其他人耸了耸肩,表示没放在心上。 一行人往外走,程方秋帮忙提刘棠的包,和贺书闻一起跟在周应淮他们后面,也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他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不由多问了一句。 “你也喝醉了?” “没有。”贺书闻摇了摇头,笑着道:“我有些酒精过敏,只要一喝酒就上脸。” 说完,他的视线就重新落在前方,不,准确来说是刘棠身上。 程方秋眨了眨眼睛,装作没看到。 * 将刘棠送回去后,两人才回家。 洗漱完,又跟荣州那边打了一通电话,这才见到刚加完班的刘苏荷。 “这几天真是忙死我了,都没能抽出时间去接你们。”刘苏荷拉着程方秋的手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感叹道:“总算是长了一些肉了,肚子也大了不少,但怎么看上去还是那么瘦?” “我这还瘦?” 程方秋摸了摸自己的脸,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她这段时间吃了各种补品,体重增长到了历史新高,她每天照镜子都觉得快不认识自己了。 “孕妇跟普通人肯定不一样啊。”刘苏荷看出她的考虑,笑着道:“但我们家秋秋还是跟以前一样漂亮。” 听见这话,程方秋唇角往上勾了勾,然后搂住刘苏荷的胳膊往厨房走,“妈你工作辛苦了,我让应淮煮了夜宵,咱们一起吃点儿?” “好。”刘苏荷正好有点儿饿了,听见这话,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只觉得十分偎贴。 三人一边吃夜宵,一边在餐桌上聊了一会儿,方才各自去休息。 第二天趁着还没到上班报道的时间,两夫妻去了一趟医院,本是按照昨天的约定找贺书闻看的,但是等到了才知道他今天居然临时请假了,他们便只好挂了别的医生的号。 本以为就是一次普通的产检,但没想到却得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你们这是双胞胎,以后一定要按时产检,不能拖。”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然后低头在单子上写下看诊记录。 听见这话,程方秋和周应淮都瞬间懵愣了,她最先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去抓他的手,不敢置信地瞪圆一双大眼睛,颤声问道:“医生,会不会是搞错了?我们之前产检的时候,都没有查出来是双胞胎啊。” 听见程方秋的话,医生有些惊讶,开口道:“一般正常情况下最迟三个月就能查出来了,但不排除特殊情况的发生,比如说宫内还没有形成明显的双胎妊娠的特征,或者是胚胎发育比较缓慢。” “你们带没带之前的检查单子?” “带了。”周应淮从震惊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连忙将各种分门别类放好的单子交给医生,然后重新回握住程方秋的手。 “医生,您刚才说的那些情况对我和宝宝的健康有没有影响啊?”程方秋对这方面不了解,所以有什么疑问就都问了出来。 医生一边翻看着单子,一边回道:“我看了你们刚才做的检查,是没什么问题的,这点儿你们可以放心。” “之前没查出来很有可能是你们所在的地方医生经验不足,再加上机器的分辨率低,所以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索性现在知道也不晚,以后加强孕妇的营养摄入,定期来做产检就行。” 这话落下,程方秋和周应淮心中的大石头都落了下来。 “把单子都收着的习惯很好,有心了。”医生还夸了一句周应淮的收纳能力,正是因为有这些单子的存在,她才能快速判断出孕妇的基本情况,大大节约了时间。 “谢谢医生。”周应淮稍显木讷地道谢完,然后抿了抿唇,追问了几句需要注意的事项,然后才牵着程方秋往外面走去。 “我就说肚子怎么这么大。”自打知道这个意料之外的消息后,程方秋就一直将手放在肚子上,没有挪开。 周应淮也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去,望着她隆起的肚子,到现在都有些没回过神来,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挺正常的。 毕竟他们周家确实出了很多对双胞胎,怀双胞胎的概率本就比普通家庭要高一些。 “怀一个就很辛苦了,现在一下子怀了两个……”周应淮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忧。 “医生说定期产检一般是不会出现问题的。” 程方秋倒看得很开,不管怎么样,现在怀都怀上了,还能如何?走一步看一步吧,再说了,生一个也是生,生两个也是生,都差不多,只不过确实风险要高一些。 经过她的一番安慰,周应淮也不再想有的没的了,两人一起回了家,第一时间就跟家里人分别打了个电话告诉了众人这个消息。 反应也是多种多样,但最重要的都是关心程方秋的身体状况的。 等聊完,程方秋想了想,跟段玥这个过来人打了个电话,想问的事情太多,在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段玥便说等周末抽个时间见一面。 现在段玥已经开始上班了,早在春节假期结束后她就第一时间跟周亭慈分了居,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娘家,本来周亭慈是不允许她回去的,更何况她还要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回。 但是后来段家出面了,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当初吃了段家多少好处,现在就要受多少罪。 可两家到底还是名义上的亲家,又在一个圈子里,不好把事情闹得太难看,便各自退了一步。 周亭慈他们的态度是段玥要走可以,但是孩子不能走,可段玥怎么可能同意?两方拉扯半天,到现在都还没有个结果。 好在两个孩子是从小跟着母亲长大的,现在年纪又小,根本离不开段玥,所以暂时还是住在段家。 不管如何,现在的情况已经比预料中的要好很多了,段玥自己也还算满意。 两人聊了几句近况,又约好了见面的时间方才挂了电话。 “玉米排骨海带汤炖好了。”周应淮端着碗从厨房出来,汤有些烫,刚端到客厅他就立马将其放了下来,“稍微放凉了再喝。” “好。”汤还没凉,她也不急着喝,倒是问起另外一件事,“贺书闻今天怎么请假了?” 明明昨天都约好了,但是贺书闻今天却失约了,难免让人有些担心。 “不知道,估计家里有事吧。” 周应淮摇了摇头,自从昨天聚会结束分开后,两人就没联系过,但是按照他对他的了解,如果没有紧急的事情发生,贺书闻不会轻易失约,因为他是一个对待承诺和工作都很认真的人。 “那下次再找他吧。”程方秋点点头,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了。 第139章 入职 在家待了两天就到了报到的那天, 想着这是第一次去新单位,程方秋特意起了个大早,把自己里里外外都给收拾打扮了一番, 然后才出门。 单位离家里有些距离, 但幸好和刘苏荷顺路, 她上班的时候能送她一程,不然就要走路到大院门口的公交站台, 然后乘坐公交车去。 相较之下,肯定是小轿车更为舒服便捷。 “东西都带上了吧?”刘苏荷看了一眼程方秋放在手边的挎包, 关心地询问了一句。 闻言, 程方秋偏头看向挎包, 里面装的都是她日常中会用到的东西, 还有一些小零食, 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周应淮都帮她反复检查了好几遍, 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于是她浅笑道:“都带上了。” “那就好。” 刘苏荷点点头, 想到什么,又叮嘱道:“如果有什么缺的,就先去你们单位门口的供销社买,很近的, 等会儿到地方了我告诉你位置在哪儿。” 自打知道程方秋要在哪儿上班后, 她就特意让司机带着她在周围转悠了几圈,把附近都摸熟悉了, 怕的就是到时候程方秋会两眼一抹黑。 “好。”程方秋笑着应下。 两人没聊几句就到了单位门口, 新修没多久的大门很是气派,斜对面就是刘苏荷口中的供销社,确实很近, 过个马路就到了。 附近种了很多侧柏,一年长青的植被,看上去生命力很是蓬勃,具有生机。 刘苏荷断断续续叮嘱了很多,才放程方秋下车,后者朝着前者摆了摆手,目送小轿车离开,方才转身朝着大门口走去。 刚靠近大门,就看到一个穿着深绿色开衫毛衣的女同志站在那儿四处张望着,像是在等人。 程方秋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扭转脚步走向保安,后者自然也瞧见了她,出声询问道:“这位同志你来这儿干什么的?” “你好,我是来这儿上班的,今天是第一天报到,这是我的相关证件。” 程方秋早就做好了准备,将装着相关证明的递过去,等待核实的空隙,她稍稍一偏头就跟刚才的看见的那位女同志对上了眼,两人互相不认识,但出于礼貌,她还是冲着对方浅浅勾了勾唇。 谁知道弧度刚勾上去,对方就倏然瞪大一双眼睛,惊呼道:“你是程方秋同志吗?” 听见她准确叫出自己的名字,程方秋先是有些诧异地愣了一瞬,然后问道:“我是,你是?” 那人连忙伸出手自我介绍道:“程同志你好,我叫张春莉,是吴会长的助理,会长特意让我来这儿接你。” “你好。”程方秋下意识地伸出手回握住她的手,但脑海中却陷入了些许迷茫,吴会长? 她可不认识什么吴会长,对方怎么会特意安排人来接她? 就算程方秋对自己在沪市交流大会上的表现也很满意,但也没有自恋到以为这样就能俘获领导的赏识,得如此看重。 心中疑惑归疑惑,程方秋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收回自己的证件后,就跟着张春莉往单位里面走。 穿过一片林荫小道后,就直接进了其中一栋楼的大门,一路上有不少跟张春莉打招呼,显然她在这儿人缘很是不错。 与此同时,也有数道好奇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转,程方秋早就习惯了这种注视,面不改色地继续往前走。 “我先带你办理入职,然后再去见吴会长。”张春莉对她很客气,程方秋自然不会拿乔,同样温柔客气地回道:“那就谢谢张同志了。” “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程方秋却没有应下,而是道:“我听大家都叫你春莉姐,我也可以这么叫吗?” “都可以,看你年纪比我小,那我也就叫你一声方秋妹子了。”张春莉爽朗地笑了一声,对于程方秋的识趣很是受用,对她的印象也就更好了。 看来不止是外表漂亮,心思也是个玲珑的人儿。 “我初来乍到,很多东西都不懂,以后还要麻烦春莉姐多多照顾了。”程方秋嘴巴很甜,语气也掌握得刚刚好,让人听着就觉得舒坦。 会不会麻烦,会不会照顾,都是以后的事情,但她现在把谦虚示好的态度摆在这儿了,只要是个人都不会立马拒绝,也无形中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果不其然,张春莉下一秒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两人有说有笑地办理好了入职手续,张春莉还亲自给她安排了座位,领着她跟办公室的同事打了个招呼,方才去往吴会长的办公室。 她们一走,办公室里也讨论开来。 “她就是程方秋?虽然早知道是个女摄影师,但是没想到这么年轻漂亮。” “就是啊,她刚才走进来,我觉得咱们办公室都跟着亮堂了。” “有这么夸张吗?我看春莉姐对她态度不一般,该不会是靠后台进来的吧?毕竟长得就一脸狐狸精像……”有人撇了撇嘴,不以为意。 “呸,马凡你这什么想法,女同志长得漂亮些,你就联想到龌龊事上,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而且人家是结了婚,现在还怀着孕的,这样编排孕妇,你真的是不怕天打五雷轰,也不怕人丈夫找上门来,狠狠揍你一顿!” “再说了,你忘了她在交流大会上的表现了吗?她可不是绣花枕头,是有真实才学的,甚至比咱们中的某些人要强得多。” 程方秋在交流大会上的表现太过优异,圈子里都几乎传开了,就没几个人不知道,当时得知她要京市任职,他们还讨论了很久,只不过几个月过去了,很多人都有些淡忘了,现在经过赵芸萱的提醒,方才想起来。 思及此,大家看向发表不当言论的马凡的目光中就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几分鄙夷。 见状,马凡脸色一僵,再加上赵芸萱最后这句话明显是冲着他来的,心底的角落被刺中,一时间他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顿时拔高音量反驳道:“赵芸萱你这么护着她干什么?我就是随口一说,开个玩笑而已,有必要这么上纲上线的吗?” “还有你什么意思?谁比谁强了?你把话说清楚。” 赵芸萱冷笑一声,“是不是玩笑你自己心里清楚,就你这思想,真的该多上几年教育课。” 她可不怕他,直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道:“我指名道姓说你了吗?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迫不及待地对号入座的。” 两人平时就因为观念不合不对付,现在撞上了,自然火药味十足。 眼看他们就要打起来了,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门口突然响起一道冷淡女声:“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会跟领导如实反映情况,要一个公道。” 众人循声望过去,就看见早该离开的程方秋和张春莉站在门口,两个人脸色都不是很好,尤其是程方秋,那张原本娇俏美艳的面庞上此刻满是寒霜,多看一眼都觉得冻得慌。 “马凡是吧?我记住了。”程方秋的视线牢牢锁定在马凡身上,眸中闪过一丝嫌恶。 被点名的马凡闻言,抬起头对上程方秋的目光,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窟,身子不受控地颤了颤。 身为大前辈,马凡自诩见过不少大人物,但是这时候面对程方秋这个后辈,居然被震慑住了,而且她身上那种从容不怕,高高在上的压迫感,只是多看了几眼,竟让人连话都说不出来。 再加上心虚,他立马垂下眼睫,捏紧了拳头。 “谢谢你,赵同志。”与跟马凡说话时完全不同,面对为她仗义发言的赵芸萱,程方秋整个人都软和了下来。 “不用谢,我只是看不过去,都是女同志,本就该互帮互助。”赵芸萱憨厚一笑,不太在意地朝着程方秋摆了摆手。 程方秋也笑了笑,没有多言,心里却在盘算该怎么好好谢谢赵芸萱了。 她们之所以会折返回来,是因为刚才安排位置的时候张春莉把她的证件落在了桌子上,所以这才专门回来取的,谁也没想到会听见这些肮脏话。 因为赶时间去见吴会长,这件事也只能暂时放置在一旁,稍晚再处理。 路上张春莉好好安慰了程方秋几句,让她千万不要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别影响了她的心情,还说一定会让吴会长帮她主持公道的。 那理所当然的语气让程方秋心里对于吴会长的好奇心越来越重。 好在揭开谜底的时候终于到来。 吴会长的办公室在顶楼,占据了很大的面积,整条走廊上都挂满了各种各样的摄影作品,程方秋看得目不暇接,眸中闪过惊艳之色。 张春莉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脸上浮现出一丝骄傲,“吴会长是整个协会唯一的女领导,这些全是她的作品。” “吴会长可是何赛二十强,那可是全世界最有权威和含金量的摄影比赛之一。” 闻言,程方秋眸光闪了闪,她当然知道这个比赛,这几乎是每一个摄影人的梦想奖杯之一,她也不例外。 当然,她拿过这个比赛的奖杯,并且不止一次。 到了门口,张春莉先上前敲门,程方秋在旁边候着,等里面传来声响,两人才一同进入。 进入办公室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大块玻璃窗,窗户半敞着,一个身穿灰色工装的中年女人站在窗前,由于逆着光让人看不太清她的面容。 风轻轻拂过她的衣领发出沙沙的细微响动。 “吴会长,这就是程同志。” 程方秋立马顺着张春莉的话往前走了一步,微笑道:“吴会长好,我叫程方秋。” “你好。” 吴会长往前走了两步,拉近和程方秋之间的距离,两人打了个照面,等看清对方的长相后,程方秋瞳孔微微放大,心里隐隐猜出对方的身份。 第140章 过渡 “入职还顺利吧?” 闻言, 程方秋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情,顿了两秒,然后才回答:“还算顺利。” 这反应和回答让吴兰花瞬间明白这短短的时间内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顿时就不悦地眯起了眼睛, 瞥向了张春莉。 她明明早就交代她要好好照顾程方秋, 怎么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张春莉在吴兰花手底下干了那么多年的工作,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领导的情绪变化, 连忙出声解释道:“吴会长您是不知道底下的人有多过分。” “嗯?”吴兰花出声示意张春莉继续往下说。 张春莉得了允许,赶紧将功补过地像倒豆子一般将事情经过全都说了出来, 最后愤愤道:“我们单位有些男同志的嘴跟吃了粪差不多, 说的话不堪入耳, 程同志今天是第一天入职, 就被开这样的颜色玩笑, 我都替她感到委屈。” 吴兰花的脸色在听到张春莉刚开口时就彻底沉了下来, 到最后更是重重地拍了一下一旁的办公桌,咬牙道:“真是欺人太甚!带坏单位的风气!” 话毕,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方才对着沉默不语的程方秋道:“你的能力都是经过层层筛选和认可的,大家都知道,只有小人才会那么想, 你别在意。” 程方秋点点头, “我明白,我没放在心上, 但……多多少少有些膈应。” 换谁谁能不膈应?第一天来上班就被素不相识的男同事编排造谣, 还是造的那种谣!在这个名声大于天的年代,无异于是往人的致命点上戳。 “你现在怀着孩子,身体最重要, 别受这种人的影响,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吴兰花闻言,语气和神色都放轻柔了不少,对待程方秋的态度不像是领导对待下属,更像是长辈对待小辈,是真心关爱的。 “谢谢吴会长。”程方秋自然也察觉出来了,唇边不由绽开一个浅笑。 吴兰花也冲着她笑了笑,随后朝着一旁的张春莉交代了几句,“你先出去处理吧,我有话要单独跟程同志说。” “是。” 在听到吴兰花对马凡的处理结果后,张春莉脸上闪过一丝痛快的笑容,降职降薪,公开道歉,有这样的黑历史存在,以后再想晋升简直难如登天! 她也是女同志,虽然现在职位高了,没有人敢再编排她,但是以前年轻的时候,也遭受过恶臭男不怀好意的猜测和造谣,当时没人替她做主,只能把委屈往自己肚子里咽。 可现在不同了,上头领导成了女性,她才知道原来这种委屈也可以得到伸张,而不是继续隐忍。 想到这儿,张春莉雄赳赳气昂昂地从办公室里大步走了出去。 很快室内就只剩下了程方秋和吴兰花两个人。 “坐。”吴兰花率先朝着沙发所在的方向走去,程方秋紧跟其后,等她坐下后,方才落座。 “对了,我还没跟你道谢呢。” “跟我道谢?”程方秋被她这话惊得瞪大眼睛。 吴兰花笑着点点头,“想必你也猜到了,我是段玥那丫头的小姨,要不是你的开导,她这会儿估计还是想不开,深陷泥潭。” 说到这儿,吴兰花唇边的笑容淡了些许。 “我也没说什么,没做什么,担不起您的一声谢。” 程方秋赶紧摇了摇头,她的确猜出了吴兰花跟段玥有关系,因为两人的眼睛和鼻子简直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十分相像,但没想到两人关系这么亲密。 她上司居然是段玥的小姨!这也太巧了。 “段玥现在的变化非常大,我们作为家人喜闻乐见,多亏了你,你也不用谦虚,这声谢你是一定担得起的。” 吴兰花却十分坚定,郑重地道了谢,然后继续道:“你公婆也帮了忙,要不然周亭慈那一家哪有那么容易就妥协?” 吴兰花不知道周家大房为什么会一改常态,插手段家和周家二房之间的事情,但是其中的恩情他们记住了。 “……” 听见吴兰花的话,程方秋眸子微微放大,有些惊讶,她是完全不知道其中居然有公婆的手笔的,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保持沉默。 好在吴兰花也不用她开口,“段玥在我面前提过你很多次,说你是个很好的人,让我多照顾照顾你,今日一见,她的眼光还真不错。” 这拐着弯夸赞的话语让程方秋脸有些泛红,害羞地抿了抿唇。 “你刚进单位,先接触一些简单的工作内容过渡一下。”吴兰花想到什么,起身从办公桌上拿出一个文件袋。 “我看了你的作品,其中几张我很喜欢,也跟黑花市那边的一个项目很符合,你先把这个拿回去看看,等下个月熟悉各项工作后,就跟着我完成这个项目吧。” 程方秋站起来双手接过吴兰花手中的文件袋,知道这是吴兰花给她的机会,不由沉声应下:“好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程方秋便从办公室走了出来。 她在办公室待的有些久,出来的时候张春莉居然还没回来,她便先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刚进去就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而且马凡的位置还空了出来。 程方秋只当作什么都没看见,跟朝着自己看过来的人礼貌性地点了一下头后,就自顾自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张春莉给她安排的位置靠窗,一扭头就能看见不久前走过的绿荫小道,此时正是生机勃勃的季节,光是瞧着就觉得心情轻松了不少。 而且对面的位置坐着的就是为她说过话的赵芸萱,程方秋正想搭个话,问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她干的活,赵芸萱就主动开了口。 “程同志,春莉姐让我带你,你以后工作上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 赵芸萱看上去二十五岁左右,一头长发扎成两个麻花辫垂在胸前,穿白色衬衫搭圆领毛衣,鹅蛋脸,大眼睛,长相清秀,身材苗条,说话时带着些许京腔,有点可爱。 “谢谢你。” 程方秋也友好地冲着她露齿一笑,随后询问起工作方面的事情,赵芸萱也一一回答了。 赵芸萱看着不起眼,其实是正经的大学生,专业学摄影相关的内容的,已经进部门三年了,参与了几次大项目,现在也算是在这儿站稳了脚跟。 两人聊了一会儿,赵芸萱便给她安排了一些工作,都是很简单基础的,她只是看了一遍,就知道该怎么入手了。 她所在的部门三分之二都是摄影师,像她一样从南方省份调过来的屈指可数,不超过三个人,其他的则都是北方人。 这也很好理解,毕竟不管怎么样,多数人都想要工作的地方离家里近一些,所以就会就近选择。 除此之外,还有三分之一的人是助理和文员,平时干杂活比较多。 程方秋现在做的事情跟助理和文员做的其实差不多,只是多了几分专业性,一看就是给新手摄影师安排练手用的。 虽然轻松是轻松,但是程方秋却觉得心里有些不得劲,忍不住想她来京市是为了大展宏图的,而不是专门来干杂活的。 更何况说句有些张狂的话,这完全是大材小用了。 可另一方面,程方秋知道这是必须要经历的一个阶段,她现在不是前世获奖无数,备受追捧的天才摄影师,而只是一个刚刚崭露头角的新人摄影师。 才刚调到新单位,她总得先适应环境,然后慢慢找寻机会证明自己。 她有吴会长的帮衬,手里还攥着参加黑花市项目的保证,已经领先其他新人了,做人不能太贪心,没有谁是一口就吃成胖子的。 程方秋眸光闪了闪,不想安于现状,那就抓住一个机会努力往上爬。 黑花市的这个项目,就是她打响名声的第一枪。 * 第一天上班在悠闲自在中度过,按时下班后,程方秋跟赵芸萱道了别,就在大门口等刘苏荷来接自己。 没等多久,刘苏荷的车就到了。 “秋秋,今天感觉怎么样?”刘苏荷体贴地帮她接过包,然后问道。 程方秋便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重点说了吴会长的事情。 闻言,刘苏荷笑了笑,道:“就只是举手之劳,吴会长倒是个性情中人,她能在工作当作多关照你一些,我们也能放心一些。” 这事算是双赢,没有必要再多提。 刘苏荷便说起了其他的事情,“刘棠这两天不知道怎么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门,也不吃饭,你们舅舅和舅妈急得不行,刚刚跟我打电话让我帮着想办法,我就想着先去看看她,你跟妈一起去?” 闻言,程方秋有些惊讶,想到上次聚会的时候,刘棠心里就藏着事,难道是愈演愈烈了?听见刘苏荷这么说,她也有些担心,便点了点头。 到了刘家后,先是和舅舅舅妈打了个招呼,就一起朝着刘棠的房间走去。 “棠棠,你姑姑和秋秋来看你来了,快开门。”别看黄笙香平时对刘棠挺严厉的,其实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现在脸上满是担忧,语气也十分轻柔。 敲门后等了一会儿,里面还是没动静,黄笙香不禁有些着急了,又加大力道拍了拍门,一边拍,一边喊:“棠棠,棠棠!” “这孩子不会是饿晕了吧?”刘苏荷也吓到了。 刘棠跳舞得保持苗条的身材,平时都吃的很少,这次又接连那么久没吃东西了,身体能受得了? 140-150 第141章 别吃醋了 “你们咋能由着孩子胡来?家里的钥匙呢?” “在楼下, 我去拿。” 黄笙香也后悔,但是她们两人都清楚刘棠的性格,她有时候胡闹归胡闹, 但大多时候都是有分寸的, 这还是头一次失控。 可越是这样, 就越是让人担心。 刘苏荷催促着黄笙香去拿钥匙,她则继续敲门, 程方秋插不上话,干脆在旁边帮着敲。 好在没敲多久, 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棠棠, 你是要吓死我们吗?” 刘苏荷惊呼一声, 大力将门推开, 把刘棠从里面给拉了出来, 抓住她的手上上下下, 左左右右全都看了一遍,确定没什么大碍, 方才松了口气。 但或许是这两天没吃过东西,也没休息好的缘故,刘棠的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一双眼睛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头发乱糟糟的披散在肩头, 皮肤泛着不正常的苍白。 “我没事。”刘棠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不是很好,胡乱地抓了一把头发, 然后靠在墙上勾起一抹轻笑, 安慰道:“我就是闭关研究新的舞蹈,没什么事情。” 害怕她们过于担心,刘棠还一连强调了两遍自己没事。 “那也不能不吃饭啊, 这样下去,身体怎么承受的住?”刘苏荷一边说着,一边狐疑地打量了刘棠两眼,然后道:“这天气你穿高领毛衣不怕热啊?” 话音落下,三人的视线都朝着刘棠的衣服看过去。 已经四月初了,天气渐渐回暖,今天又是个大晴天,穿高领毛衣实在有些怪异。 “房间里冷,我就随便找了件衣服穿上。”刘棠第一时间捂住了自己的衣领,解释了一句就快速转移了话题:“我妈呢?刚才还听见她的声音了。” 刘苏荷被吸引走了注意力,指着楼下没好气地道:“下去拿钥匙了,这两天你不吃饭,你妈担心你担心得也吃不下去饭,实在没法了这才叫我过来看看。” “是我的不对,我去跟她道歉。”刘棠挠了挠额间,面上闪过一丝懊恼。 见状,刘苏荷也没再多说什么,孩子都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需要私人空间来消化生活中遇到的事情,她们身为长辈,适当关心两句就可以了。 “走吧,下楼吃饭去。” “好。” 三人往楼下走,刘棠这时候也收拾好了情绪,挽住程方秋的胳膊,“真是不好意思,还让你跟着跑这一趟。” “这有什么的,我也很担心表姐你,现在瞧见你没事,就放心了。”程方秋笑了笑。 两人肩并肩一起走,走到一半,正巧撞见拿着钥匙的黄笙香。 “妈。”刘棠一看见黄笙香,就有预感似的立马松开了程方秋,然后讨好地喊了一声,只是这一声喊了却没用,下一秒就瞧见黄笙香朝着刘棠扑了过来。 “妈!你冷静一点儿。”刘棠在黄笙香扑过来的第一时间便往后跑,只是她两天没吃饭了,根本没什么力气,还没跑多远就被黄笙香给揪住了胳膊。 “刘棠你这个臭丫头是不是要急死我你才开心?”黄笙香骂着骂着,声音中就带上了几分哽咽。 刘棠被她拍打的后背隐隐发痛,但这个时候也敢怒不敢言,连忙放软腔调道:“妈,我错了,你别生气,我这不是没事嘛?” 眼看两人产生了矛盾,刘苏荷和程方秋也上前劝,好不容易才稳住局面,一起下了楼。 厨房里黄笙香早就做好了饭菜,非要留刘苏荷和程方秋一起吃饭,两婆媳拗不过,便留了下来。 “妈做的就是好吃。”刘棠一边喝着小米粥,一边眯起眼睛笑着拍马屁,谁知道黄笙香却不理她,自顾自地吃饭。 见状,刘棠也不在意,继续没脸没皮地说好话,直到黄笙香臊得受不了,厉声让她闭嘴,方才消停下来。 程方秋对这对母女的相处方式感到有些新奇和有趣,看着看着唇角就不禁往上勾了勾。 吃完饭的刘棠满血复活,上楼洗漱一番,又换了身衣服,就说要送程方秋他们回去。 “不用了,哪用得着你送。”刘苏荷摇头拒绝,让刘棠留在家里陪一陪黄笙香。 程方秋也刚想出声婉拒,胳膊上就多了一双手,她抬头望过去,就瞧见刘棠正给自己使眼色,于是她又把涌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轻笑道:“刚好我有东西要给表姐,就让她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这话出口,刘棠便顺利地跟着一起出门坐上了车。 一路上都很顺利,到了周家后,程方秋领着她上楼,等进了卧室后,刘棠才开口道谢:“谢谢。” “没事。”程方秋摇了摇头,见刘棠有些心神重重的模样,没忍住问了一句,“表姐你这是有事要去办?” “嗯,现在时间有些晚了,要是我一个人出门,我妈肯定不同意。”刘棠没有多说是什么事情,只说到时候会平安到家,让程方秋放心,便想离开。 “等等,我是真的有东西要给你。” 程方秋叫住了刘棠,从抽屉里拿出几包小小的香囊,用一个袋子装上递到她跟前,“我之前有段时间睡眠不好,这是周应淮专门去荣州的老中医那儿配的,效果很不错,表姐拿回去试试。” 闻言,刘棠愣了一下,然后才伸出手接过,“秋秋谢谢你。” “客气什么?”程方秋柔笑着摆了摆手,“我送你下楼。” “好。”刘棠收敛心神,和程方秋一起下楼。 “这就走了?之前朋友送了两盒水果罐头和麦乳精,棠棠你拿回去。”刘苏荷见刘棠要走,连忙拿出两盒东西。 “这……”刘棠面上闪过一丝为难。 见状,程方秋知道刘棠不是要立马回家,带着东西可能不太好行动,于是出声拦道:“这么重,表姐一个人也不好拿,后天应淮要去找舅舅谈事情,让他捎上。” 闻言,正在客厅喝水的周应淮动作一顿。 他什么时候说过他要去找舅舅谈事情了?但自家老婆说的就是对的,他没有反驳,甚至还附和了一句:“嗯,到时候我拿过去就行了。” 说完,他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刘棠,然后又看向程方秋,试图从她身上获取答案。 但是程方秋忙着应付刘苏荷,哪有空理他,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便继续劝着婆婆打消念头。 “那也行。”听他们都这么说,刘苏荷便没有坚持,一边叮嘱刘棠回去的路上小心些,一边送她出门。 等刘棠走后,周应淮将程方秋拉到了小花园里面说悄悄话。 “帮她撒谎?”他直接开门见山,直戳要害。 程方秋有恃无恐地在小花园里的椅子上坐下,不紧不慢地摸着肚子,轻声道:“女人的事情你别管。” 闻言,周应淮挑眉,险些被气笑,长腿一迈,靠坐在她跟前的桌子上。 眼前突然多了一片深灰色的裤脚,程方秋抬起头看过去,就瞧见周应淮神色慵懒地直勾勾盯着她,穿着白球鞋的脚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她的鞋面,像是在讨要一个说法。 落日的余晖在他身后晕开,晃得她轻眯了一下眼睛。 “表姐没告诉我她要去干什么,我只是帮她打了个掩护,你问我也没用。” 程方秋伸出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掌心托着下巴,说完这话,一双媚眼明目张胆又缱绻地落在他俊朗的脸上,那精致的五官染着几分清冷,薄唇却因为前不久刚喝过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潋滟粉红。 她就这么望着他,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她突然出声道:“老公,我想亲你。” 闻言,周应淮戳着她鞋面的动作停了下来,浓密的长睫在昏黄的光线下颤了颤,随后喉间漫出一声放荡不羁的低笑。 他倏然伸出长臂,抓住头顶上方茂密的树枝,高大的身躯和翠绿的叶子先后垂下来,遮挡住两人的身影的同时,也隐藏了一个缠绵热烈的吻。 院子里绿色盎然,几株大红的山茶花开得正好,艳丽夺目,没人会关注角落里在发生着什么。 * 上完一周的班,程方秋基本在单位混熟了,每天轻松处理完工作,就在工位上看吴兰花给她的资料,然后静待下班,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周五,便开启了周末之旅。 因为早就约了段玥,所以程方秋无情地拒绝了周应淮提出了二人约会邀请。 “你朋友真多。”周应淮靠在门框边上,有些阴阳怪气地看着她换衣服。 程方秋轻哼道:“彼此彼此。” 周应淮一噎,见她穿外套有些不方便,连忙上前帮忙,然后借此在她脸上偷亲了一口,放轻音调道:“你闻闻我身上有什么味道?” 他一开口,程方秋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故意不接茬,淡淡道:“肥皂香?” “……” 周应淮沉默两秒,然后继续再接再厉,“你没闻到有股酸酸的味道?” “难道……”程方秋拉长尾音,然后倏然转身看向周应淮,后者眸中闪过一丝惊喜,鼓励般看着她,让她说出答案。 “你没洗澡?” 闻言,周应淮脸色一黑,立马反驳道:“我们两一起洗的,你忘了?” 听见他的话,程方秋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本意是为了恶心他,逗逗他,结果却反了过来。 她臊得脸红了大半,没好气地一把推开他,“别在这儿浪费我时间,等会儿迟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周应淮委屈地收回双手,乖乖地等在一旁。 他这样,她倒是看不下去,收拾东西的空隙安慰了一句,“好啦,别吃醋了,明天就我们两个人一起去香山野餐行了吧?” 第142章 我要离婚 话音刚落, 周应淮的眸光就亮了起来,看得程方秋忍不住感到好笑。 两人收拾好出门,周应淮将她送到和段玥约好的国营饭店门口才离开, 程方秋目送他走远, 刚想转身进门, 身后就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秋秋?” 闻言,程方秋扭头看过去, 在瞧见面前的女人后,嘴唇不受控制地张大, 下意识地呢喃道:“段玥?” 听出她语气中含着的不确定, 那人笑着张开双臂, “几个月不见, 不认识我了?” 程方秋笑着上前抱住段玥, 两人抱了一会儿, 方才松开彼此,“不是, 只是……” “我变化很大对不对?怎么样?还行吗?” 段玥见程方秋迟迟说不出话来,便出声打断了她的话,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地看着程方秋,后者也看着她, 上下打量一番后, 认真且坚定地开口道:“岂止是还行啊,段玥你真的瘦了好多, 也变漂亮了好多。” 今天段玥穿了白色搭黑色格子的薄款毛衣, 下面穿着灰蓝色的长裤,先前的短发现在也留长了很多,披散在肩头, 头顶戴着一个红色帽子作点缀,给整体增添了一抹亮色,衬得她青春靓丽。 原本臃肿的身形现在苗条许多,脸也瘦了一大圈,但还是带着一点儿婴儿肥似的肉肉,眼睛笑起来的时候会眯成月牙状,配上她活泼的性子,显得十分可爱动人。 现在的段玥跟以前的段玥简直判若两人。 “我一直按照你跟我说的方法减肥,调整穿着打扮,每天还涂雪花膏之类的保养皮肤……”段玥被程方秋夸得忍不住捂住了脸,诚心感谢道:“真的很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只是提供了一些方法,关键还是靠你自己坚持下来。”程方秋心疼地看着段玥,“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管住嘴,迈开腿,说起来容易,但是只有实际操作起来才知道有多难。 闻言,段玥想起这段时间过的日子,睫毛不禁颤了颤,同时握着程方秋手的力道也加重了些,旁人只会感叹她减肥后的变化,但唯有家人和她会真正关心她。 思及此,段玥唇边的笑容加深了些,看向程方秋的目光也越发温柔。 “那都过去了,我觉得就是不能大口吃肉有些难受以外,其他的没什么。”话毕,段玥拉着她往国营饭店里面走,“咱们别站在这儿,进去边吃边聊。” “好。”程方秋看出段玥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愿意在两人相聚的时候提起不开心的事情,便识趣地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顺着点头应下。 “对了,我还要谢谢你呢,我这次去上班才知道我领导是你小姨,她照顾了我很多。” 段玥听见程方秋的话,知道小姨在工作上关照了她,不由松了口气,随后道:“我也是上次听你说要来京市上班,没想到有这么巧的事情,就打了声招呼。” “我小姨是看着我长大的,我的事她基本都知道,我们两是朋友,她肯定会尽可能地帮你的。” 程方秋知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她也不能总麻烦人家,便只是笑而不语。 好在这个时候服务员过来问她们要吃什么,将话题岔开了。 两人边吃边聊,又去附近逛了百货商场,才回家。 程方秋如今怀着身孕,段玥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去的,就把她送到了家门口,然后才走。 “段玥送你回来的?那孩子咋不进来坐坐?”刘苏荷一边说着,一边追出去,但是走到大门口却没瞧见段玥的身影。 “她说一天没见她家的两个宝宝了,赶着回去呢。”程方秋笑着把刘苏荷拉回家里。 “在外面逛了一天,累了吧?快坐着。”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聊起明天他们要去香山野餐的事情,刘苏荷就不禁多叮嘱了两句,程方秋自是点头应下,提到这个,她环顾四周,这才想起来没瞧见周应淮。 “我让他去给应臣送生活用品了,估计等会儿就回来了。” 程方秋点点头,没有多想,继续跟刘苏荷聊天。 可直到外面天黑,周应淮才回来。 听见动静,程方秋从沙发上回头看向玄关,正巧和他对上视线,“怎么这么晚?” 因为嘴里吃着葡萄,她的话语有些含糊不清,但他还是听了个明明白白,一边换鞋,一边道:“出了点儿小状况,耽误了一些时间。” 说到这儿,周应淮脸色倏然沉了些。 程方秋忙着吐葡萄籽没有瞧见他的神情,娇哼道:“给我倒杯水。” “好。”直到面对她,他脸色才稍微好了一点儿,微微勾了勾唇,先绕去厨房给她倒了一杯温开水,这才走到沙发这边来。 “妈呢?” “妈有些困了,就先上楼洗漱去了。”程方秋伸出手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放在唇边小口小口抿着喝。 听见一楼只有他们两个人,周应淮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在她旁边坐下,长臂一伸将她搂进怀里,凑过来吧唧一声亲了她脸一口。 突如其来的亲吻让程方秋吓了一跳,差点儿没拿稳杯子,将里面的水全都泼出来,等缓过来后,顿时气得瞪了周应淮一眼,“你干什么……” 后面的话没说完,鼻尖倏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程方秋的眉头瞬间紧紧皱了起来,然后将手中的杯子放在茶几上,回身揪住周应淮的衣领,又仔细闻了闻。 这种香味有点儿像京市本地牌子生产的一种雪花膏,当初刘苏荷以为年轻女孩都喜欢,就给她买了两罐寄到了荣州,但因为太润了,不太适合她的肤质,再加上香味有些浓郁,她就没用,后面拿给丁夕梅用了。 可那种味道却令她记忆深刻。 目前家里就两个女人,她不用,刘苏荷也不喜欢用这个,那周应淮是从哪儿染的味道?而且还是这么敏感的位置,如若不是和那人亲密接触过,怎么会染上? 香味,晚归…… 虽然知道周应淮干不出出轨的事情来,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再者她现在还怀着孕,心思敏感多疑,越想越气之下,没忍住狠狠拍打了周应淮两下。 “周应淮,你对得起我吗?” “啊?”猝不及防被打,周应淮先是一愣,然后结合她这一系列的动作,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握住程方秋的手腕,“秋秋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你别岔开话题,回答我!”程方秋用力甩开周应淮的手,眸中瞬间冒出两簇怒火,白皙的俏脸上也因为激动而染上刺眼的绯红。 “秋秋我发誓我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先冷静冷静,听我解释。”周应淮见她这样,着急得额头上都是汗。 两人声音太大,循声赶下来的刘苏荷正好听见周应淮说的这句话,又见程方秋委屈得双眼通红的可怜模样,当即顾不上别的什么,顺手抄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就冲了过来。 “周应淮你要上天啊!你在外面干什么坏事了?” 一鸡毛掸子下来,正中周应淮的背脊,他疼得蹙起眉,没好气地道:“妈,你就别添乱了好不好?我什么都没干。” “你什么都没干,那秋秋怎么哭了?”刘苏荷也是女人,此时护在程方秋前面,指着周应淮道:“你先别靠那么近,离远一点儿。” 免得秋秋看着更难受。 刘苏荷态度强硬,周应淮没办法,只能从沙发上站起来,往旁边退了两三步的距离。 “妈。”程方秋看着气势汹汹护在自己跟前的刘苏荷,连气都忘记生了,呐呐地眨了眨眼睛。 “妈在呢,你别怕,我肯定站在你这边,要是周应淮敢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就把他赶出去,他也别想姓周了!” 刘苏荷从楼下下来的匆忙,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脚上鞋子都跑掉了一只,看上去跟平时利落的女强人形象完全不同。 程方秋瞧着瞧着,嘴巴一瘪,金豆子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妈,我要离婚,跟你过!” “秋秋!”周应淮一听这话,顿时瞪大眼睛,顾不上拦在眼前的刘苏荷,就想朝着程方秋跑过去。 “你别动。”刘苏荷哪能让他得逞,一鸡毛掸子就打了下来。 老婆都快没了,周应淮哪还管其他的?径直跑到程方秋跟前半跪下来,放软声音哄道:“秋秋,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我今天送你去见段玥后,就回来了,本来想写工作报告的,但是妈让我去给周应臣送东西,我就去了。” “谁知道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严清雪,公交车上人多,她不知道发什么疯,一会儿没站稳,一会儿说有人推她,就往我身上扑。” “之所以回来这么晚,就是因为我提前下站走回来的。” 说完,周应淮满脸厌恶地瞥了一眼身上的黑色外套和衬衫,伸出手就要脱下来扔掉,程方秋赶紧拦住,虽然她也很想他把这两件染着严清雪味道的衣服扔掉,最好是扔得远远的。 但是家里还有刘苏荷在呢,周应淮光膀子算什么! “怎么又是她?”程方秋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生理性恶心,眼角的泪挂在睫毛上渐渐被怒火烧干,她深吸一口气,推了周应淮一把。 “都怪你,你惹的烂桃花!” “是,都怪我。”周应淮顺势握住程方秋的手,见她不哭了,心里的大石头方才彻底落下去,然后沉声道:“秋秋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话毕,眸中深处闪过一丝狠厉。 “严清雪?”刘苏荷自打听周应淮说完,脸就黑了,“她以前还有些分寸的,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没脸没皮了?你结婚的事情她又不是不知道。” 甚至春节那几天,他们还见过面。 可就算这样,严清雪居然还干得出来往别人老公身上扑的事来,真是不要脸!最关键的是还害得她儿子和儿媳差点儿大吵一架。 想到这儿,刘苏荷眸光一闪,眉头皱得更紧,该不会她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让秋秋和应淮之间生出嫌隙,然后她好趁虚而入? 不管严清雪有没有这样的想法,这口气刘苏荷都忍不下去! “这件事你们别管了,我倒要问问严伟和杜静杉是怎么教女儿的。” 刘苏荷将手中的鸡毛掸子扔在茶几上,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等冷静下来后,方才想起来自己先前冤枉了儿子的事情,此时便难免有些心虚,可说出来的话却理直气壮无比。 “应淮你也真是的,这种事情不早点儿说出来,白白让我们跟着误会一场。” 听见刘苏荷的话,周应淮只觉得后背上被鸡毛掸子打过的地方又在隐隐作痛,没忍住反驳道:“我……” 还没说完,就听见耳边传来程方秋附和的声音,“就是。” 涌到喉间的话只能堪堪咽回去,转而道:“我以后一定注意,现在可以相信我是清白的了吧?” “哼。”程方秋冷哼一声,不回答他,而是从沙发旁边拿起一条毯子,起身披在刘苏荷身上,“妈你别冻感冒了。” “没事,我不冷。”折腾了这一遭,刘苏荷甚至觉得还有些热,可对于儿媳妇儿的关心,她还是很受用的,笑着拍了拍程方秋的手。 想到什么,瞥了一眼满脸都写着“委屈”二字的周应淮,到底是良心发现,为他说了一句话,“这事说到底也不能完全怪在应淮身上,既然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就早点回去洗漱休息,我也要上楼了。” 小两口之间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关上房门解决的呢? 都是过来人,刘苏荷清楚说再多,也没有单独相处聊一聊有用。 “你们记得关灯,我就先走了。” 说完,刘苏荷递给周应淮一个眼神,然后捡回自己的拖鞋,就上了楼。 一楼客厅顿时只剩下了程方秋和周应淮两个人。 程方秋只是瞥了一眼周应淮,他就立马伸出手脱掉身上的衣服,然后贴过来,黑眸牢牢顶在她脸上,刻意压低嗓音道:“老婆你亲自帮我洗干净好不好?” 一边说着,一边还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肌上,活脱脱一只刚下山没多久的男妖精。 闻言,她的长睫颤了又颤,唇线紧绷,什么都没说,下一秒整个人就被打横抱起。 * 黑夜沉沉,只有点点星光在闪烁。 黄昏的灯光下,窗边依靠着一抹身影正直勾勾地望着一个方向,直到身上冰凉一片,才伸出手将窗户给关上。 纵使冷到打喷嚏,可她的脸上却洋溢着笑容。 这抹笑直到第二天被人从被子里拉出来才戛然而止。 “妈,一大清早的你干什么呢?”严清雪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见面目狰狞的杜静杉站在床头,她有些不耐烦地想裹住被子再继续睡,可下一秒整个人就被拖拽在了地上。 “你问我干什么?我还要问你干了什么呢?” 杜静杉气得浑身发抖,顺手抄起着床头柜上的书本砸在严清雪头上,怒吼道:“你把老娘的脸都丢尽了!” 严清雪还是头一次见到杜静杉如此震怒的样子,捂着钝痛的头,疼得都不敢叫出声,只能将整个身躯都缩起来,颤颤巍巍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什么都没干啊。” 话说完,脑海中却倏然浮现出周应淮的脸,原本还昏昏沉沉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 应该不会吧?周应淮不是会“告家长”的那种人,所以她才会肆无忌惮地做些小动作…… 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只见下一秒杜静杉的脸瞬间扭曲起来,厉声道:“你还不承认?刘苏荷的电话都打到家里来了。” 刘苏荷?周应淮的母亲? 难道昨天周应淮和程方秋吵架,惊动了刘苏荷,所以…… 严清雪手指蜷缩起来,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现在事情的走向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短时间内她竟想不出解决方案来。 “我是不是早就跟你说过死了那条心,别去打周应淮的主意?你倒好,背着我偷偷勾搭也就算了,居然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往人身上蹭?” 严清雪下意识地解释道:“昨天我们刚好在公交车上遇见了,车上人又多,所以……” “还在狡辩!门口的哨兵都上报了,说撞见你好几次鬼鬼祟祟在周家门口单独行动,跟踪周应淮,怀疑你是在窃取重要情报,要不是我跟你爸把这事压下来,他们差点儿就要立案调查你有没有别的身份了。” “再说了,你妈我还不了解你?” “我从小在这儿长大,在周家附近转一转怎么了,怎么就上升到……”严清雪眼珠子瞪大,身为干部子弟,她最是清楚一旦跟“双重身份”扯上关系,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当即也顾不上周应淮的事情了,连忙反驳道。 “周志宏和刘苏荷是什么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要是真的想要你死,借着这件事轻轻松松就能压死你!” 严清雪脸色顿时煞白,坐在地上陷入呆滞。 见状,杜静杉恨铁不成钢地拧了好几把严清雪,见她疼得脸色苍白,话都说不出来,方才停手。 “你把我们害惨了,你个死丫头,你惹谁不好,惹那些活阎王!” “妈!”严清雪听出杜静杉语气中的失望,眸中闪过一丝慌乱,连忙拉住她的手,“妈,不是你从小教我要利用长得漂亮的本钱,遇到优秀的男同志,不管怎么样,都要不择手段地嫁给他吗?越漂亮,就要嫁的越好,才越有价值,我都是听你的啊。” 话越说到后面,越有些杂乱无章,甚至带上了一丝迷茫。 “光长得漂亮有什么用,没脑子照样白搭,我算是白培养你这么多年了。”杜静杉冷冷甩开严清雪的手,“你爸在赶回来的路上了,你妈我这次也救不了你。” “我不,我不要。”听见这话,严清雪飞快地摇头,对上杜静杉失望又冷淡的目光,她想到什么,大声喊道:“哥,哥,哥救我!” 可这个点,严旭南早就去上班了,根本不可能听见她的呼救。 “先去你爷爷奶奶家住一两年,要是到时候你杨阿姨的儿子还没忘了你,你再回来结婚。”杜静杉从床底拖出一个木箱子,打开衣柜就要往里面塞衣服。 “妈,我错了,你别把我送到爷爷奶奶家去,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嫁吗?我嫁,我现在就嫁。” 大西北的偏僻乡村又干又穷,爷爷奶奶还重男轻女,她去那儿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相比于这样,她还不如先答应嫁给那个丑货,再慢慢想办法,至少也要拖到她哥回家,爸爸妈妈都喜欢哥哥,只要他开口求情,他们一定不会把她送走的。 “晚了。”杜静杉不为所动,比起他们严家的脸面,一个不听话的女儿算得了什么。 听到这两个字,严清雪咬住下唇,心一狠,推开杜静杉就往门外跑,但是没跑出去多远,就撞见了刚回来的严伟。 这一刻,严清雪心如死灰。 第143章 生日 长久雨后的晴天, 金黄的阳光从云层倾泻而出,洒在开满梨花的红墙绿瓦间,是一种说不出的美。 程方秋站在门口, 看着亲朋好友们三三两两聚在庭院里, 嘴角微微往上勾起。 “寿星, 打完电话了?” 身后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程方秋一扭头就瞧见正歪头冲着她笑的周应淮, 他手里端着切好的果盘,还腾出一只手要来扶她下台阶。 “嗯。”程方秋弯了弯唇, 扶住他伸过来的手, 两人慢悠悠地走下台阶, 朝着人群走去。 爹娘他们从前两天开始就频频打电话过来, 今日更是一大早就打了电话祝她生日快乐, 还有身在荣州的朋友们, 一个个的都记挂着她,接电话都快接不过来了。 不光是电话, 还有各种各样的生日礼物寄过来,都是她喜欢的东西。 “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烤,你就坐在这边跟他们聊聊天, 别过去, 那边油烟大。”周应淮扶着她在庭院另一边的休闲区坐下,帮她垫好枕头后, 方才直起身子准备离开。 “哟哟哟, 我牙都快酸掉了。”刘棠就坐在程方秋旁边,瞧见这一幕,夸张地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程方秋被她的话臊得红了脸, 环顾一圈,见大家都捂着唇偷笑,连忙抓住她的袖子示意她别说了。 相反的是周应淮却不以为意,甚至还挑眉笑道:“年纪轻轻就牙口不好,是不是该看医生了?” “你……”刘棠一噎,正要说话怼回去,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道嬉笑声,瞬间打断了她的话。 “说曹操曹操到,贺医生快给刘棠看看,她表弟说她牙口不好。” 众人循声看去,就瞧见一抹高大清秀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他穿着杏色的休闲套装,手里提着一个礼品袋,头发似乎刚剪短没多久,还有些凌乱,却显得他少年气十足。 程方秋见有客人到了,还是自己的医生,连忙招呼周应淮去大门口接一接,刚叮嘱完,就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刚才还在自己手里的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踪影。 她下意识地扭头看过去,就瞧见原本大大咧咧窝在躺椅上的刘棠这会儿躺直了身子,还用毯子将自己全部包裹住,只留半个后脑勺在外面。 见状,程方秋一愣,顾不得多想,那边周应淮已经把人给带了过来。 “嫂子,生日快乐,这是我准备的一点儿小礼物。”贺书闻率先开口,温柔细致地将礼物递了过来。 程方秋也笑着感谢,“谢谢,快坐。” 贺书闻点点头,视线几不可察地在某处毛茸茸的一团上停留几秒,然后长腿一迈在一旁的空位上坐下,好巧不巧就在刘棠右手边。 “刚才说谁牙口不好?我看看?” 他轻飘飘提起刚才的话题,很快就有人笑着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回答道:“你刘棠姐啊,不过你是妇产科的,还能看牙吗?” “略懂一二,帮忙看看还是可以的。” 听见贺书闻这么认真,大家笑得越发开心了,纷纷要把刘棠揪出来,让他帮忙看看,就连程方秋都没忍住勾了唇,侧头朝着刘棠所在的位置看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竟看见毯子下刘棠的身子正在颤抖着。 像是在害怕什么…… “秋秋,秋秋?” “啊?”程方秋回过神,看向身后的周应淮。 “把袋子给我,我帮你拿到屋里去。”周应淮拍了拍她的肩膀,俊眉微蹙,“怎么了?想什么呢?” “没什么。”程方秋摇头,然后将手中刚才贺书闻给她的礼物交给周应淮,后者多看了她几眼,见没有特殊之处,方才稍稍放心地接过袋子离开。 两人说话的空隙,不知道他们又说了什么,总之没人再提起“看牙”的事情了。 没多久,在那边烤肉的人带着“战果”过来了,其中当属段玥最开心,她把几块烤的外焦里嫩的牛肉放在程方秋的盘子里,一脸期待地道:“快尝尝。” “好。”程方秋用湿毛巾擦了手,然后拿着筷子把肉沾了特调的酱料,又包上生菜,才塞进嘴里,刚入口一股肉香裹挟着生菜的脆甜就这么席卷了味蕾,好吃得她连连点头。 段玥见她这样,心里满是满足感,嘿嘿一笑,“我这烤肉的手艺虽然也不错,但是最绝的就是秋秋你想出来的这个吃法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吃烤肉的。” “就是啊,还有这调料,麻酱,麻辣,甜酱……真是裹什么都好吃!” “而且再配上生菜,我吃了那么多,一点儿都不腻。” “伯母做的那个腌菜才好吃呢,你们去尝尝!” 不少人跟着你一嘴,我一语的附和着。 程方秋笑而不语,她只是突发奇想想吃韩式烤肉了,所以就决定在今天生日的时候和大家一起吃,除此之外还准备了很多菜肴,烤鸭和小零食,没想到最受欢迎居然是韩式烤肉。 果然人多的时候,这种稀罕又热闹的东西才是最抓人眼球的。 “平时都要控制饮食,也只有今天这种好日子能放肆吃一回了。” 段玥颇为感叹地一口塞下一块烤肉,然后视线瞥见什么,突然压低声音问道:“刘棠姐睡着了吗?她不是没吃早饭就过来了吗?不叫她一起吃点儿吗?” 闻言,程方秋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已经许久未曾变换过姿势的刘棠。 睡着了?明明前不久她还精神奕奕的,与其说是睡着了,还不如说是在避着谁…… 程方秋犹豫两秒,还是俯身过去拍了拍她的背脊,“表姐,烤肉好了,你起来吃点儿再睡吧?” 话音落下,刘棠总算是有了动静,她揭开毯子,先是满脸困倦的打了个哈欠,然后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躺椅上蹦了起来,朝着烤肉区狂奔而去,“那我去吃了。” “哎,这儿就有烤好的。”段玥指着桌子上还散发着热气的各种肉,话还没说完,刘棠已经跑得没影了,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 程方秋和段玥对视一眼,还没反应过来,身侧突然响起一阵轻笑声,她们看过去,就瞧见贺书闻紧跟其后站了起来,“我也去吃了。” “……” 一下子少了很多人,段玥顺势在刘棠刚才坐着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嘟囔道:“怎么一个个的都喜欢绕远路?难道我烤的不合他们眼缘?” 一边说着,段玥一边看了一眼自己烤的肉,明明卖相很不错啊。 程方秋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笑着安慰道:“可能他们就是想过去凑凑热闹吧,段玥你烤的很好看也很好吃,我是你的忠实拥护者。” 简单一两句话就把段玥哄开心了,两人凑在一起说话聊天,没过多久,周应淮端着盘子走了过来,他按照程方秋说的,将一些水果和肉串起来烤了,造型别致,吸引了一大波围观的。 “想吃自己烤去,这是我媳妇儿专属。”周应淮不惯着他们,特别护食地将盘子举高。 他长得高,再这么一举,除了身高相当的人,谁能从他手中抢得到? “你幼不幼稚?”程方秋又羞又无奈地小声低骂了一句。 周应淮将盘子放在她跟前,双手托着下巴,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她,不答反问:“快尝尝好不好吃?” 男人漂亮修长的手指上有几处沾染上了黑色的炭灰,像是白玉上有了瑕疵,勾得人挪不开眼,程方秋自然也注意到了,想到这是为了给她烤肉才染上的,她睫毛不禁颤了颤,心中的拿点儿羞恼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炙热无比的滚烫。 她深吸一口气,从盘子上面拿起一串葡萄肉片,尝试性地咬了一口。 “怎么样?” 她还没开始咀嚼,他就有些紧张地开口催问道。 程方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才缓缓品尝起来,味道确实不错,又甜又香,虽然比不了后世那些正规烧烤店烤出来的好吃,但是在普通人当中却算得上很不错了。 而且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烤,能把火候掌握成这样,很值得夸。 于是程方秋也不逗他了,诚实地点头,说了几句好话。 闻言,周应淮那张俊脸上瞬间如花绽开,熠熠生辉。 至于这么高兴吗?程方秋暗暗吐槽了一句,然后将剩下的吃了几串,到最后吃不下了,才让周应淮给全部解决。 “对了,我刚才看到你和严旭南在聊天?” 提到这个人,程方秋脑海中就自动浮现出严清雪的脸,心里就不自觉地泛起一阵恶心和反胃,但好在自打那天起,她就再也没见过这个人,也没听到过她的消息。 应该是婆婆出面警告后,她就收敛了吧。 “嗯,就聊了几句。”周应淮的表情瞬间淡了些,显然也是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是这件事不能怪到严旭南身上,所以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刚想说些什么,但余光瞥见程方秋身旁的段玥,还是噤了声。 直到后来周应淮才告诉程方秋,严旭南为他妹妹的事专门道了歉,还送了赔礼。 “哦哦。”程方秋跟严旭南不是很熟,只是提了一嘴,就转移了话题。 大家在家里玩了一整天,夕阳西下的时候才各自离开。 也是这个时候,程方秋才有空闲去拆礼物,大家送的都很五花八门,她小心翼翼地全都收拾好了,才去洗漱。 由于周应臣不在家,整个二楼都是他们小夫妻的空间,刘苏荷和周志宏平时也不会来,所以两人也就放肆了些。 “周应淮,你是不是忘了什么?”程方秋抬起眼眸,看向正往自己身上抹香皂泡泡的男人。 他给她洗澡的时候一直都很细致,细到每一根头发丝都会照顾到,所以便显得他的神情格外认真,这会儿听见她的话,愣了两秒才偏过头,看向她,“嗯?什么?” “没什么。”程方秋抿抿唇,突然就不想继续问了。 他却不依不饶起来,非要追着她要个答案。 “没什么,快点儿洗,我困了。”程方秋小脾气上来了,根本不愿意顺着他的心意来,等泡沫冲干净后,就裹上毛巾,扶着肚子大步往浴室外面冲。 “等我,我还没洗完呢。”身后传来周应淮的阻拦声,她非但没停,还加快了脚步。 门啪嗒一声关上,隔绝了所有的声音。 等出来了,被冷风一吹,程方秋的脑海清醒了一些,这才发现自己现在光着,耳尖爬上一抹红晕,环顾四周,幸好左右无人,她连忙回了卧室。 都怪周应淮! 第144章 淮哥,轻点儿 换好睡衣后, 程方秋觉得有些闷,便拉开窗帘将窗户打开了些许,只是晚风徐徐, 带动发丝拂过脸庞, 却让人觉得烦得很。 她深吸一口气, 又把窗户给关上了。 视线下移落在玻璃窗上,上面映出身后不远处的礼物堆, 她光是瞧着就觉得心堵得慌,刚才周应淮就陪着她在这儿拆礼物, 她就不信他想不起来要给她准备礼物! 可眼看着都快要休息了, 他还是没什么动静, 就连不久前她忍不住试探一二, 也不见他有所反应。 越想越气, 程方秋刚要把窗帘拉上眼不见心不烦, 就瞧见玻璃窗上印出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道身影飞快钻了进来, 她眯起眼睛,待看清后,瞳孔瞬间放大,猛地将窗帘给拉上, 然后转身看向那人。 “你, 你……” 张大嘴唇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就见他快速朝着自己的方向靠近, 然后伸出手将她圈在自己和窗户之间, 还带着水汽的短发凑过来,给空气中染上一抹淡香。 见状,程方秋睫毛颤了又颤, 身子下意识地往后贴,直至背脊完全贴上窗户,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抬起眼睫看向眼前的男人,他逆着光,看不太清他的脸,但却能清晰地瞧见那抹红。 大红色的蝴蝶结绑在脖颈上,隐隐约约露出凸起的喉结,以及那小麦肌肤下微微跳动的青筋,男性荷尔蒙性感又勾人,令呼吸变得炙热滚烫。 “老婆,生日快乐。”他轻轻开口,嗓音清醇如酒,飘进耳中,平白惹人心醉。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嗓子干哑得厉害,眼眶也随之发酸,可谁知道惊喜这才刚刚开始,他牵着她的手,十指紧扣,一起打开了书桌旁的柜子。 里面是精心装扮过的小空间,最中间摆着一个粉色的纸盒子,旁边则是洒落着各种纸张折成的爱心,上面写满了对寿星最真挚的祝福。 “打开看看?” 程方秋深吸一口气,将盒子从里面拿出来,在这个过程中,她忍不住去猜测是什么东西,但是却乱糟糟一片,完全毫无头绪。 上面的蝴蝶结跟周应淮脖子上的如出一辙,显然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见此情形,程方秋唇边忍不住勾起上扬的弧度,然后伸出手将其打开,包装纸一层层掉落在桌子上,礼物的原型也随之展露无遗。 她眸光一亮,“相机?” 一大一小两台相机放在一起,一模一样的外观,除了体型外都差不多,普通人肯定一眼就会被大的所吸引,但是程方秋却不一样,她直接将手伸向那台小的,等握在手中后,眸中的光越发亮了,忍不住问道:“这该不会是你自己做的吧?” 隔得远还看不太出来,可是现在拿在手中,方才发现这是由木头和铁做成的,表面用油漆上的颜色。 好看又精致,一看就知道花费了不少精力。 “嗯。”周应淮见她将其拿在手中把玩,俊脸浮现出几分不好意思,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喜欢吗?” “喜欢。”几乎没有犹豫,程方秋就点了头,然后兴奋地说道:“你好厉害,这种小细节都能做出来,还有这个相机你从哪儿买到的?这可是一机难求的型号。” 听到她的夸赞,周应淮嘴角往上勾了勾,“托朋友买到的。” 虽然很高兴她喜欢他送的礼物,可是见她一门心思都钻到相机里去了,周应淮就有些郁闷了,没忍住道:“就这么喜欢?” 耳边传来酥麻的低沉嗓音,她循声回头,紧接着就感觉肩膀上一沉,唇瓣擦过他的鼻梁,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上,程方秋一眼就看出了他眼中的委屈,不禁感到好笑,连忙放下相机,伸出手搂住他的脖颈。 “最喜欢的还是送礼的人。” 一股淡淡的清香随着她的话萦绕在鼻尖,周应淮视线下移,落在她微微敞开的衣领,一小片雪白的肌肤裸露出来,随着呼吸浅浅起伏着。 见此,他喉结滚动两番,顿觉口干舌燥,搂住她腰身的胳膊不禁加重了些许力道。 “啊,不对。”程方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粉嫩的唇瓣一张一合,吐出温暖香甜的气息,紧接着漂亮细白的指尖顺着他敏感的后颈往前游弋,最后挺在那大红的蝴蝶结上。 “你也是我的礼物,对吗?” 指尖轻轻拨弄了一下,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尖锐的指尖柔柔地划过他凸起的喉结,在上面留下一道浅痕。 周应淮暗暗倒吸一口凉气,望着她勾魂摄魄的桃花眼,整个人紧绷到了极点,直至再也忍不住,将人打横抱起来,粗鲁又小心地压在了床榻之上。 两种极致的反差感让他浑身都染上了一层薄红,瞧着晦涩不明,是一幅难得的男色画卷。 程方秋有些兴奋地半掐住他的脖颈,指腹在蝴蝶结上面来回打转,眼神渐渐被他的唇舌亲吻得迷离起来。 “淮哥,轻点儿。” 久违的称呼落下,周应淮只觉得耳根处有一抹湿润的风拂过,然后慢慢浸入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溃不成军。 “再叫一声。” 他撑起身子紧盯着她,黑如曜石的眸子中宛若只装得下她一个人。 “淮哥,淮哥,淮哥。” 娇娇弱弱的声音,带上一丝哭腔,像柔柔软软的棉花糖,喊得人没了脾气,只想把这世间最美好的事物都捧到她跟前。 * 因为生日那天的胡闹,以至于连着两三天,程方秋瞧见周应淮都觉得腰酸得很,好在黑花市的项目开始了,分走了一些她的精力,不然她真怕自己会忍不住抓花周应淮的脸。 “这次项目的成员名单如下,请听到名字的同志做好相应准备。” 会议上,吴兰花坐在主位,而在她旁边的张春莉则开始宣读项目名单,前面都没有问题出现,直到项目中出现了程方秋的名字。 “我对程同志的加入表示不赞同,她刚入职没多久,还是个新人,根本就不能胜任这项工作。” 这话一出,大家都瞬间朝着说话之人看过去,程方秋本人也不例外。 说话的人算是老牌摄影师了,有很多代表作品,在协会里颇有威望,他的话自然是有份量的。 按照常理来说这样的人只会关注项目本身,对成员构成应该不会特别注意,因为之前的名单出来后,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但唯独读到她的名字,他却立马出声反驳了。 两者之间的反差,很难不让人怀疑里面有没有猫腻。 程方秋看着他,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努力在脑海中回想自己是不是无形中得罪了他,可思来想去还是没有结果,只能暂时先收回了视线。 就在这个时候赵芸萱突然微微侧身,在她耳边提醒道:“以前马凡在他手底下工作,两人走得挺近的。” 马凡?听到这个名字,程方秋先是一愣,然后就想起了对方是谁,是在她第一天入职的时候出言不逊的那个男人,现在已经不在他们这个部门工作了。 所以这人是为了马凡才拦着她进这个项目的? 程方秋唇边勾起一抹讽笑,想张嘴说些什么,可明白这种时候不是她开口的好时机,便暂时按兵不动。 “我们这个行业什么时候是靠入职时间说话了?”吴兰花手中拿着笔,对于徐迁勇突然开口打断进程的行为很不悦,而且她又不是傻子,当然能看得出来他对程方秋的针对。 徐迁勇被吴兰花的话一噎,然后意味不明地瞥了程方秋的肚子一眼,“话虽如此,但是程同志现在是孕妇,我们这个项目要出差,日夜颠倒进行拍摄,她能行吗?” “要是到时候出点儿什么事,先不说拖延项目进程,就说这事关人命,该由谁来负责?” 这话一出,室内陷入一片静寂,因为徐迁勇说的话在理。 而且参与项目后大家就是一个团体,如果程方秋做不了的事,那就要分配给团队里的其他人做,谁能没点儿怨气? 吴兰花脸色沉了些许,半晌没说话,显然也觉得徐迁勇这话有几分道理,可…… 她正要说话,就被一道清丽的嗓音给抢了先。 “这点儿徐摄影师不用担心,孕妇的身体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我是怀孕了,不是半身不遂了,我可以完成相应的工作任务。” 程方秋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环视一周,最后落在徐迁勇身上,似笑非笑道:“我们是去黑花市拍摄素材的,又不是干杀伤抢掠的事,能有什么危及生命的事情出现?还是说徐摄影师觉得咱们单位没有办法保证员工的基本安全问题?” “我不是这个意思。”徐迁勇看着她,暗自咬牙,这妮子口齿还真是伶俐! “那就好。”程方秋接话也很快,笑眯眯地看着徐迁勇,不给他继续往下说话的机会,直接看向吴兰花,“吴会长,既然名单上有我的名字,我想试一试。” “那当然了,我们单位向来珍惜人才,程同志你的能力大家都有所耳闻,希望你这次能大放光彩。” 吴兰花看着程方秋微微一笑,毫不吝啬地当着众人的面给出了最高评价,这也算是变相给她撑腰了。 徐迁勇冷着脸坐在位子上,小声嗤笑道:“一个小地方出来的高中毕业生,有点儿小巧思,也值得吴会长你当块儿宝捧着?” 这话他说的小声,但也有不少人听见了。 程方秋看着满脸不忿,但又只能过过嘴瘾的徐迁勇,指尖在掌心挠了挠。 虽说高中毕业的学历放在现在已经够用了,但是在单位里还是有些不够看,以后想越爬越高,还是得有个大学文凭支撑着。 思及此,一个想法渐渐在心中成型。 “徐摄影师要是嘴巴不舒服就早点儿去医院看看,不然耽误项目进程可就不好了。”吴兰花警告地瞪了徐迁勇一眼,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闭嘴。 徐迁勇哼了一声,见吴兰花铁了心地要把程方秋加到项目里面,两人又有些关系匪浅,便暂时没有再开口。 他一闭嘴,其他人自然不敢多说什么。 会议结束后,吴兰花专门将程方秋叫到了办公室里安慰了半晌,最后还关心了她的身体。 “这事是我考虑不周,当时把你加进来的时候没想到你怀的是双胞胎,你现在月份也越来越大,如果……” “吴会长,没关系的,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程方秋冲着吴兰花感激一笑,然后半开玩笑地眨了眨眼睛:“我是个很惜命的人。” 见她这样,吴兰花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犹豫片刻,还是朝着程方秋点了点头,“你自己有分寸就好。” 说完,没忍住提点了一句:“不管在哪儿,对新人的争议总是十分大的,要想真正站稳脚跟,还是要拿出真本事。” “我明白的。”程方秋颔首,她心里有数,不会胡来。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程方秋方才离开。 京市离黑花市有半日的车程,单位都给员工安排了卧铺和招待所,条件算是十分可以了,但是周应淮和刘苏荷他们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出远门。 尤其是周应淮,半夜抱着她偷偷哭了好几次,睁着小狗狗一样的大眼睛,劝了一遍又一遍,可最后还是拗不过她,只能同意她去。 但唯一的要求就是一天最少要打两通电话报平安。 程方秋当然会答应,但真正到了黑花市忙了起来,倒有些顾不上了,每天勉强能打上两通。 好在身体方面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甚至还精神倍儿好。 或许做起真正热爱的事情时,就是这样的情况。 她的专业性也在这次项目中体现出来,尤其是这个项目要求每个人都要独立完成一组影片,如果提交的质量太差,会直接计入年末总结当中,所以大家都很看重,有不懂的地方都会互相问。 本来没人去问程方秋这个新人,直到偶尔听到她跟赵芸萱交流,这才发现她貌似有两把刷子,然后抱着试探性的态度去问了两句,这不问不要紧,一问吓一跳,程方秋懂的东西还真多!甚至有些老摄影师都不知道的,她居然知道! 而且虽然她拍摄的作品还没有洗出来,但是光是看她的选景和构图就知道一定不会差。 大家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单位好像是真的来了一个了不得的摄影师。 第145章 搞地下恋 黑花市的项目说长不长, 说短不短,历经一个多星期才结束。 回到京市的时候,是周应淮来接的她, 还引起一小阵轰动。 “秋秋你爱人长得可真俊。” “看着挺正经严肃的, 怎么私底下那么黏人啊, 天天都要跟你打电话,你们小两口感情可真好。” “啊啊啊, 他走过来了。” 这段时间,程方秋跟同事之间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所以现在听到这种类似揶揄的话一点儿都不意外。 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薄红, 她轻咳一声, 娇嗔地瞪了他们一眼, 暗示他们收敛些, 然后便将目光落在不远处正朝着自己大步走来的周应淮。 “秋秋。” 这一靠近, 周应淮炙热又担忧的眼神就藏不住了,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瞧, 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了一遍方才松了口气。 然后站在她身旁,接过她手中的包包,又从其他同事手中接过她的行李,这才在程方秋的介绍下, 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尤其还跟吴兰花多聊了几句。 算起来,吴兰花还是他们半个长辈。 简单聊了几句, 做好礼貌的表面功夫后, 周应淮就迫不及待地带着程方秋率先离开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句话算是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一上车就开始问起各种她在黑花市的情况, 除此之外便是一直在诉说自己这段时间对她的想念。 这些话在电话里也时常聊起,程方秋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一开始还好脾气地笑着听他说,后面受不住了,干脆就直接手动闭麦,伸出手掐住了他的上下唇瓣。 这样一来,世界清静多了。 或许是周应淮也看出来她有些烦,再加上坐了半天车有些累,所以也没有再出声,而是主动地将肩膀凑过去,方便她的头能舒服地靠在上面。 出差说不累人是假的,忙了那么久,现在能喘口气,爱人又在身边,程方秋难得放松下来,享受这惬意的时光,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等再次醒来,她已经在熟悉的卧室了,周应淮不在身边,她打了个哈欠,自己起身穿上外套就往楼下走。 周应淮和刘苏荷正在厨房炖汤,听见动静,不约而同地齐刷刷朝她看过来。 “秋秋,醒了?” “你醒了?” 异口同声的话落下,程方秋笑着点点头,揉了揉后脖颈,娇声道:“刚醒没多久,是不是可以吃饭了?好香啊。” “对,洗个手差不多就能吃了,我去楼上叫你爸下来吃饭,他还在处理一个文件。”刘苏荷擦了擦湿润的手,交代了一句,就去了楼上。 程方秋目送刘苏荷离开后,三两步跑到厨房从后面抱住周应淮的腰,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软着嗓音撒娇道:“好想你,好想你。” 像是为了强调自己的话有可信度,她一连说了重复了两遍。 闻言,周应淮薄唇的弧度往上勾了勾,偏过头看向她,“那之前还不让我说话?” “那是我太困了嘛。”见他还记着这事,程方秋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随后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上,眸中闪着比刚才更柔的光,“两个小家伙也很想你。” 大掌隔着一层布料覆在凸起的肚子上,瞬间软化了他的心,让他没忍住弯下腰在她唇上亲了亲。 两人正腻歪的时候,外面响起刘苏荷的声音,打断了这短暂的温存。 他们默契地分开,假装自己很忙似的做些事情。 晚上散完步回来后,程方秋想起一件事,让周应淮拿他初高中的课本给她看看。 “怎么突然要看这个了?”周应淮有些惊讶,但还是去书架上找了找。 “单位里有人嘲笑我学历低,我想好好学习,看能不能争取到我们单位上工农兵大学的名额。”程方秋坐在椅子上往身上抹雪花膏,听他问,便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这种上大学的方式还有一年多就要被取消了,到时候工农兵大学学生的含金量也会随之下降,她早知道了这点,自然不会把眼光局限于在这上面。 她好好学习的真正目的是为了通过七七年的高考,从而进入大学深造镀金。 她记得恢复高考的首次考试是不限身份年龄的,所以这对于她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而且距离恢复高考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她还有足够的时间进行准备。 她前世算是货真价实的学霸一枚,就算学习的内容有所差异,但是学习能力摆在这儿,不说有百分百的把握能考上国内金字塔塔尖上的大学,考个普通大学应该是没问题的。 但是这话是不可能告诉周应淮的,所以只能撒个小慌了。 她也不想撒谎,可两人几乎天天腻在一起,她要想避开周应淮进行学习,实在是太难了,所以只能这样了。 想到这儿,程方秋有些心虚地瞄了周应淮一眼,好在他这会儿正在专心致志地找书,并没有看她,所以并没有发现她神色的异常。 “那人是什么厉害货色?高中学历怎么了?他居然嘲笑上了。”周应淮冷哼一声,脸色黑下来。 “谁知道他发什么疯。”程方秋摇摇头,随后转移话题道:“怎么样?书你找到了吗?” “没有,应该是放在楼下杂物间了。” “那明天再找吧,我不是很急。” “嗯,但现在的教材跟之前的教材相比可能内容上有些变化,我明天问问朋友有没有新的教材给你找一套。” “好。”程方秋眸光一亮,想到什么,抱紧周应淮的胳膊,“你可是大学生,到时候我有什么不懂的,可就请教你了。” 周应淮身为书中的顶尖大佬,就连大学都是读的顶尖学府,从小到大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在学习方面就没有让人操过心,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嗯,但我想……”周应淮搂住她的腰,薄唇轻勾出一抹坏笑,刻意拉长尾音道。 “收点儿补课费。”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被腾空抱起,屁股顺势落在了身后的书桌上。 一夜,一页,慢慢潮湿。 * 从黑花市回来后,大家都陷入了整理拍摄作品的忙碌当中,因为有团队和个人的作品,所以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当然,其中有一个例外,那就是程方秋。 这种程度的项目对她来说简直可以用游刃有余来形容,每天到点就下班,还能做到第一个提交作品,让大家瞠目结舌。 有感叹她的实力的,也有嘲讽她不自量力,自取其辱的,毕竟她才刚入职没多久,估计是还不知道吴会长的恐怖之处,那可是能把摄影师骂到哭着跑出办公室的女魔头。 当然,除了吴兰花这位副会长会参与作品审核,还有正会长曾华谦会参与最终拍板。 由此可见这次项目的重要程度。 可程方秋除了在黑花市还有模有样的,在回到京市之后就显得有些吊儿郎当了,也不知道她是真自信,还是自大无知。 为此,赵芸萱还偷偷找到程方秋劝了一句,但是程方秋却让她放心,表明自己是切实完成了任务的。 见她有底气,赵芸萱便没再多言,专心致志地去做自己的作品了。 等到所有人都在规定时间内提交作品后,单位给大家都放了半天小假期,程方秋就趁此机会去医院做产检了,因为是工作日,大家都在上班,医生又是熟人,她就自己去了。 到地方的时候,贺书闻正巧去查房了,不在办公室,程方秋就在外面坐着等,因为来的次数多了,跟这个科室的护士也混了个脸熟。 “程同志今天自己来的?”有个剪着齐耳短发的女护士主动打招呼。 程方秋笑着道:“对。” 两人简单聊了聊,不知道怎么的就提到了贺书闻,小护士神秘兮兮地冲程方秋眨了眨眼,八卦道:“程同志你跟贺医生是朋友对吧?他最近是不是谈了对象啊?” “啊?”闻言,程方秋愣住,下意识地摇头道:“我不知道。” 贺书闻谈对象了? “你不知道啊?”小护士见程方秋神情不像作假,怕自己说错话,无形中给贺医生挖坑,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开溜了。 程方秋皱了皱眉头,这小护士不提倒还好,现在一提,她那颗好奇心就被勾出来了,得不到解答,更是上不来下不去的难受。 但是心中却隐隐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不远处传来贺书闻的声音,“嫂子。” 程方秋连忙收敛心神,笑着站起来喊道:“贺医生。” 她在医院都这么叫他。 “进来吧。”贺书闻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让程方秋先进去,然后他再紧随其后。 每次的产检内容都差不多,程方秋已经算是轻车熟路了,也没有一开始的紧张了,甚至在贺书闻看检查单子的时候还有闲心到处看看。 突然她的视线在某处定格,或许是不敢确定,她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在看清后,瞳孔瞬间放大,随后猛地收回。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那个香囊是当初她送给刘棠的,怎么会出现在贺书闻办公室? 思及此,不久前的猜测与之交织在一起,程方秋抿紧下唇,只觉得自己发现了惊天大秘! “各项指标都很正常,没什么问题。”贺书闻说完,久久没听到回答,不由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向程方秋。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上,程方秋率先挪开,轻咳一声,“贺医生你刚才说什么?” 见状,贺书闻先是顿了顿,然后才把自己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哦哦,谢谢贺医生,那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程方秋像是屁股着火,飞快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快下班了,要不我送你回去?”贺书闻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提议道。 程方秋连连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见她坚持,贺书闻不再勉强,嘱咐她路上安全,就把她送到了楼下,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又联想到她反常的举动,他的眉头轻轻皱起。 这边,程方秋马不停蹄地回到家,从卧室里翻出几包香囊,仔细看了一遍,确定这和贺书闻办公室内的一模一样后,惊得倒吸一口气。 脑海中同时闪过贺书闻和刘棠相处时的不对劲,尤其是上次她生日时这两人之间的别扭氛围,她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了,现在才明白是为什么。 感情他们在搞地下恋!而且还是相差很多岁的姐弟恋! 第146章 生产 晚上等周应淮一回来, 程方秋就把他拉到一旁,迫不及待地说出自己的所见所闻以及猜测。 见她一脸八卦和期待的模样,周应淮感到好笑又无奈, 摸了一把她毛绒绒的小脑袋, 犹豫几秒后, 斟酌开口:“他们两个现在的发展我不是很清楚,但应该八九不离十……” 毕竟贺书闻暗恋了刘棠快十年, 要是还不把握住机会主动出击,那以后也没有他什么事了。 只是他没想到还真让他追上了。 想到这儿, 周应淮倏然觉得有些头疼, 贺书闻叫他哥, 而刘棠却是他表姐…… 真是混乱至极。 不过, 他还是挺为贺书闻感到高兴的, 就是不知道他们的这个小秘密什么时候才会公之于众?按照刘棠的性格来说, 怕是长路漫漫,还需努力啊。 有个人能跟自己分享八卦, 程方秋就很满足了,也没有过多询问别人的事情,就跟周应淮聊起了产检的结果,以及自己刚才做的题目。 两人坐在沙发上聊了一会儿, 吃过饭后, 就上楼了。 小假结束后,程方秋回到单位就发现黑花市的项目结果出来了, 只是还没有公布, 要等会儿开会的时候再统一公示,但是有小道消息的已经讨论开了,你一言我一语也没个准确的答案, 反倒说得人心惶惶。 “秋秋,这次你可是大热门,你就不激动吗?” 赵芸萱脸色涨得通红,没忍住伸出手摇了摇程方秋的肩膀,后者有些哭笑不得地道:“结果还没出来呢,万一不是我,岂不是白高兴了?” “这倒也是,低调点儿好。”赵芸萱一听她的话,觉得十分有道理,也收敛了几分自己脸上的笑意,但崇拜的目光还是时不时地朝着程方秋看过去。 她这段时间跟程方秋相处的机会是最多的,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程方秋的实力,简直可以用“恐怖如斯”来形容。 明明两人的年纪相差不大,怎么她就这么厉害呢! 在摄影手法和经验上面更是甩他们一大截。 赵芸萱有些自愧不如,但是另一方面也在心中为自己打气,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朝着程方秋靠齐。 就在她们两个聊天的时候,张春莉过来通知大家开会,经过程方秋的时候递给了她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两人只是短暂的对视一眼,程方秋有点儿不安稳的心顿时就稳了下来。 最后结果出来后,果不其然就是她。 程方秋在一阵阵掌声中站起身来,对自己的作品发表了相应的见解和标注,最后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牙都快咬碎了的徐迁勇。 后者气得脸都黑了,但偏偏面对各项都挑不出错,甚至可以用“惊艳”二字形容的作品时,只剩下叹服,根本找不出可挑剔的点,只能憋着一口气跟着大家一起鼓掌。 参与的第一个项目就以这么漂亮的成果做了结尾,单位里众人对程方秋的讨论度和认可度又上了一层楼,她算是彻底站稳了脚跟。 最重要的是因为这个项目,她入了正会长曾华谦的眼,吴兰花就顺水推舟推荐了她,让曾华谦带着她接触了东北地区的文化印记项目,这个项目将在年底彻底展开,旨在用照片和影像记录该地区的特色文化习俗。 做好了,将是升职加薪最好的一块敲门砖。 事业上顺风顺水,爱情家庭上也是如此,自打进入夏天后,离预产期越近,肚子也越来越大,好在一切指标正常。 现在一有空程方秋就谨遵医嘱,多走走多动动,完全不敢懈怠。 周应淮也是,跟贺书闻学了一套正规的按摩手法,闲下来就帮她按摩手脚和腰背,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 好在京市的夏天没有荣州热,将风扇开小档风慢慢吹,就不用担心感冒了,所以程方秋日子过得还算舒坦。 距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周应淮专门去了一趟荣州将丁夕梅给接了过来,陪着她待产。 对于他的细心和体贴,程方秋很是感动和受用,就连害怕都减少了些许。 但是等到真正提前入住医院的时候,程方秋还是控制不住地开始焦虑,第一晚就失眠了,睡不着,她就想看看周应淮,但由于肚子大,她翻不了身,尝试了两遍,最后委屈得忍不住落泪。 几乎是她刚有所动静,睡在陪护病床上的周应淮就察觉到了,快速起身来到她跟前,小声问道:“秋秋,怎么了?” 等手伸过去,才发现她哭了。 周应淮立马用指腹擦拭掉她眼角的泪水,焦急道:“是不是肚子开始痛了?我去叫医生。” 闻言,程方秋连忙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头,断断续续地抽噎道:“不,不是。” 他们住的是单人病房,周应淮不用担心打扰到别人,先去开了灯,一转身就对上了她红润的眼睛,她嘴唇撅着,虽然在极力忍住不哭,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长长的睫毛挂满了湿润的水珠,十分惹人心疼。 周应淮快步上前,将她从床上扶起来,从后面拥住她,小心翼翼地拿帕子擦掉她脸上的泪痕,温柔哄道:“乖,不哭不哭,有什么事情跟我说说,好不好?” 熟悉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稍许安慰了她的心情。 后知后觉地感觉自己哭泣的原因有些难以启齿,她抿了抿唇瓣,犹豫片刻后,握住他圈住自己腰的手,还是轻声说了出来。 到最后,鼻尖凝起酸涩,嗓音发哑:“我是不是很没用?” “秋秋,我不准你这么说。”周应淮回握住她的手,两人十指相扣,宛若相贴的心脏,滚烫炙热,“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厉害,你是我们家最厉害的。” “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存在,十月怀胎的辛苦只有你们自己才能完全理解。” “你马上就要当妈妈了,到时候我们就能见到我们的宝宝了。” 话毕,见她情绪得到控制,周应淮立马转移话题道:“对了,等宝宝稍微长大一点儿,我们就搬出去自己住吧,看你是想住小洋楼还是四合院,都可以,我们一起布置。”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程方秋的注意力立马被勾走了,就连哽咽声都小了很多。 “你单位分给你的房子是小洋楼?” “嗯,但是离爸妈这边有点儿距离。” 单位分房肯定是离单位近的,这点程方秋早就预料到了。 “到时候再说吧,还是要实地看一看。” 程方秋虽然很想有一个属于自己和周应淮的小空间,但是并不是很着急,尤其是他们都是新手爸妈,小宝宝出生后,肯定还是要住在家里一段时间的,有爸妈的帮衬,他们才会放心。 “好。”周应淮提出来,也只是为了转移程方秋的注意力,这会儿自然是应下来,没有再多聊,转而道:“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闻言,程方秋摇了摇头,“我想喝水。” 周应淮便去拿她的杯子,刚递给她喝完,她就感觉有点儿想上厕所,让他扶着她去,谁知道刚从床上站起来,就感觉身下一凉。 感受到湿润,她吓了一跳,一边下意识地往下看去,一边惊慌喊道:“周,周应淮。” 他早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劲,连忙将她扶到床上坐下,然后跑着去外面喊人。 后面的一切,程方秋都有些迷迷糊糊的,直到躺在病床上,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跑过来,以及身下阵阵的疼痛传来,她才有即将要生孩子的真实感。 “现在开始不能下床了,这才刚开始。” 医生过来看了一眼,叮嘱了他们和护士就先离开做准备了。 程方秋躺在病床上,等周应淮打完电话回来,就一直握着他的手,开宫口不好受,她疼得身上全是汗,这种时候又不敢吹风扇,只能忍受着。 好在九月的天气没有盛夏的时候热,还能接受。 她快生了,家里人日夜担心,根本休息不好,所以几乎是电话刚打过去没多久,他们就赶了过来。 在她推进产房之前,外面已经围了一堆人。 “孕妇家属请在外面等待。”护士只放了周应淮一个人进去,其他人全拦在了外面。 真正到了关键时候,之前学的那些呼吸法和用力方法全都成了泡影,一切只能自己去摸索,程方秋疼得面色惨白,但因为怕生孩子的时候没力气,叫都不敢特别用力叫,只能咬牙坚持。 接生的医生和护士都很有经验,在她做得对的时候会夸,不对的时候也会温柔指导,总之减缓了她不少的压力。 周应淮就在她旁边,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时不时说些话缓解她的情绪,就算程方秋痛到极点的时候会口不择言地放肆骂他,他也好脾气地夸她骂得好,差点儿把医生和护士给逗笑。 因为孕期养的好,程方秋身体素质也不错,所以生产的过程还算顺利。 伴随着一声婴儿啼哭声,第一个宝宝出来了,两人一同见证了新生命的诞生。 程方秋和周应淮不约而同地看向护士所在的方向,或许是知道他们的期盼和激动,护士立马抱着孩子给他们看,“是个男宝。” 又红又黄的一团,小手小脚扑腾着,嘴里还在哭嚎着,虽然实在称不上“美观”,但是到底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程方秋怎么看怎么稀罕,同时还不忘催促周应淮看仔细宝宝的长相。 前世狗血剧看多了,程方秋早就交代过周应淮要看好宝宝,不能给坏人可趁之机,发生换孩子,偷孩子这种事情。 周应淮也靠谱,她还没有提醒的时候,他就已经认真去看了。 第一个宝宝出来后,第二个就轻松多了,程方秋一边在心里默念着一定要是女宝,一边跟随着医生的提示进行用力。 没多久就出来了。 “恭喜啊,儿女双全,二位真有福气!” 听见这话,程方秋重重心里松了口气,在看了一眼孩子后,放心地闭上眼睛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疼醒的,浑身上下都疼,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她勉强睁开眼睛,发现屋内一片安静,周应淮正坐在她病床旁边,见到她醒来,立马凑上前来。 “秋秋辛苦了,是不是很疼?医生开了药,我喂给你吃。” 她没什么力气地点点头,又再次睡了过去。 等彻底醒来,是临近中午的时候,或许是吃了药的缘故,身上没那么疼,她也恢复了一些精力,圆滚滚的肚子瘪下去,没有那股重量压着,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宝宝呢?” “妈他们看着呢,怕打扰你休息,就放在了隔壁病房。”周应淮温柔细语地摸了摸她的头,“我让他们抱过来?” “嗯。”程方秋不想说太多话,只是点了点头。 没多久,病房里就多了很多人,大家都默契地很安静,上前先关心她的身体状况,然后才站在一旁,将空间留给她和孩子们。 她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奶白色的襁褓里小宝宝们闭着眼睛,瘦瘦小小的,嘴唇上下蠕动着,吐着小泡泡,可爱极了。 她忍不住伸出手碰了碰他们娇嫩的小脸,皮肤滑滑的,软软的,稍微一用力就能在上面留下红印子。 看了半晌,她抿了抿唇,还是没忍住道:“怎么感觉……”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丁夕梅打断了,“小孩子刚出生都这样,等再长大一点儿就漂亮了。” 正所谓知女莫若母,她刚出声,丁夕梅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但是这种话咋能当着小宝宝的面说?虽然他们还小,什么都听不懂。 “是吗?”程方秋干笑两声,也知道自己差点儿说错话,连忙找补,“我看着可爱得很。” 只是这话怎么听,都觉得没有说服力,引得大家忍不住偷偷笑。 “你和应淮都抱抱?”刘苏荷抱着妹宝,笑着给程方秋台阶下。 “你还没抱过?”程方秋听出刘苏荷话中的意思,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周应淮。 “应淮一直守着你,忙前忙后的,哪有时间抱?他还说要等你一起抱。”丁夕梅看着周应淮,眸中闪过一丝欣慰,没忍住抢话回答道,还帮忙说了一句好话,“在他心里你永远是第一位。” 程方秋眼睫颤了颤,顾不得这儿这么多人,伸出手勾住他的小拇指,娇笑道:“他也永远都是我心中的第一位。” 这话甜蜜又肉麻,让人直呼受不了。 但是当事人却笑得格外灿烂。 第147章 两个软团子 秋天的雨细密而温柔, 连连绵绵下了一个多星期,将枝头上摇摇欲坠的叶拂落,在道路上形成一条美丽长廊。 程方秋出院的那天却是个大好的晴天, 万里无云。 还没出月子, 家里人对她看护的很仔细, 一点儿风都不让吹,小心再小心, 属实有点儿夸张,但是她却很受用这种被照顾的感觉。 “年年和月月呢?”等到了家里, 许久没瞧见两个小家伙, 程方秋就有些着急了, 扭头去问正在给自己倒水喝的周应淮。 哥哥和妹妹的名字是两人早就商量好了的, 一个叫周隐年, 一个叫周觅月。 旧隐何年别翠微, 瀑泉声入锁禅扉,出自北宋文学家王禹偁的《赠省钦》, 内含闲云野鹤,福寿康宁,沉稳宁静,不骄躁之意。 月白波清无觅处, 只知疏影是寒梅, 出自宋诗人陈宓的《和傅粹梅岩之什·清浅》,内含月光皎洁, 清冷幽静, 高洁之意。 再者,芳年华月,是极好的寓意。 “妈抱着去换尿片了。” 周应淮听出她话中的焦急, 立马出声回应,知道她定会询问,所以他早就关注着每个人的动向,尤其是两个宝宝的行踪,他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想到这儿,周应淮倒水的动作顿了顿,眯起眼睛幽怨地看向她,“这才几分钟没见到,就念着了?” 这话有些阴阳怪气,浓郁的醋意隔得老远都能闻到,程方秋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也真的笑了出来,眉眼间宛若粉花绽放,俏丽得不行。 她睨了他一眼,故意娇哼道:“当然了,他们多乖啊。” 闻言,周应淮放下水壶,端着水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走去,剑眉轻挑,压低声音问道:“难道我不乖?” 男人身形高大,俯身压过来宛若一座大山,让人喘不过气,程方秋睫毛颤了颤,伸出手抵住他结实的胸膛,软声求饶:“你乖,你最乖,谁能有你乖?” 她的手指白皙瘦削,轻轻搭在他肩膀上,晃来晃去,宛若一只小蜜蜂飞过,徒留一片甜蜜的痒意。 听见她的回答,周应淮嘴角微微扬起,方才将手中的杯子放在她的唇边,亲自喂着她喝了大半才停下。 “这还差不多。” 等他转身去放杯子,程方秋整理了一下身上盖着的薄毯,没忍住嘟囔了一句,“你幼不幼稚?跟宝宝争风吃醋?” 周应淮脚步未停,嘴里轻哼一声,“不争不抢,以后家里还有我的地位吗?” 听见他的话,程方秋差点儿被刚喝下去的水给呛到,黑亮的眼珠子转了转,声音越来越小,“还记着呢?” 周应淮不置可否,算是承认了。 程方秋无奈地揉了揉额角,不就是昨天晚上她给了两个小家伙晚安吻,忘记给他了嘛,至于记到现在吗?真是越来越小气,越来越会吃醋了。 但是想是这么想,桃花眼中却闪耀着掩盖不住的笑意。 “你们两小口聊什么呢?” 就在这个时候,给年年和月月换好尿布的刘苏荷和丁夕梅从楼上走下来,看出他们之间的氛围有些怪异,便开口问了一句。 “没聊什么。”程方秋才不好意思把周应淮吃飞醋的事情说出来,飞快略过后,就朝着两人招了招手,“真是辛苦了,我来给你们捏捏肩。” 自打孩子出生后,给他们洗澡换尿片这些琐碎的事情都是家里的三位长辈亲历亲为的,没让她和周应淮沾边,程方秋心里既感动又有些羞赧,所以平时的嘴就越发甜了。 “哪用得着你捏肩,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月子坐好,身体养好了,我跟亲家母才能真正放心。”刘苏荷娇嗔了程方秋一眼,拉着丁夕梅一起在她身旁坐下。 “就是啊,月子没坐好,以后受的罪就多了。”丁夕梅也是过来人,这时候就顺着刘苏荷往下叮嘱了几句。 这些话程方秋耳朵都快听得长茧子了,可心里知道她们是为自己好,所以还是认真附和着,记了下来。 看着她们你一句,我一语,关系亲密地站在统一战线关心她,她就控制不住地想笑。 身为小辈,对两家长辈关系和睦,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你要不要抱一抱?月月一直往你的方向拱。” 刘苏荷朝着程方秋的方向递了递怀中的软团子,后者听见这话,心都快化了,哪有不同意的,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从刘苏荷怀里将闺女抱过来。 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她和周应淮都还不会抱,学了这么多天,虽然脑子里知道该怎么抱才是正确的,但是一旦真正动手了,还是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就好比现在,她抱是抱过来了,但是手和脚都十分僵硬,她怕挪动一下会不小心把软团子给摔着,所以动也不敢动,急得忍不住看向刘苏荷。 后者看见平时在工作和生活当中都十分雷厉风行的儿媳妇儿在这么简单的地方犯了难,不禁笑出声,然后指导了几句,才总算是让她好好把孩子给抱在了怀里。 程方秋重重松了口气,垂眸看向贴着自己胸口睡着的小宝宝,她乖乖地闭着眼睛,就算刚才动静那么大,都没能扰了她的美梦。 小家伙刚出生时偏黄偏红的皮肤现在已经变得白皙透粉,圆圆的小脸有些肉嘟嘟的,浓密卷翘的长睫毛已经初具雏形,五官精致小巧,一双眼睛像极了程方秋,嘴巴和鼻子则像周应淮。 当然像不像的,都是长辈们说的,程方秋和周应淮本人倒是不觉得,他们只觉得样样都好,漂亮又可爱。 光是这么看着就知道以后月月一定是个大美人。 因为天气还热,只给她穿了件肚兜,外面裹着一层薄薄的襁褓,她稍稍一动,就露出了宛若莲藕的小胳膊小腿,胖乎乎的,可爱极了。 “月月。”程方秋看着看着,唇边就勾起了一抹温柔的笑容,情不自禁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的缘故,这么一喊,软团子还真的就缓缓睁开了眼睛,长睫毛颤抖了两下,双眼皮的大眼睛宛若黑葡萄一样,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小手也在半空中挥了两下,似乎是想抓住什么东西。 程方秋见状,笑容加深,刚要伸出手去回应她,就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一只手给横刀夺爱了。 白玉般修长的食指被肉嘟嘟的小手给握住,两者差异有些大,莫名流露出几分可爱。 “……” 都不用回头去看,程方秋都知道是谁,暗暗冲他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温柔的形象。 “月月,想爸爸了吗?” 周应淮不知晓程方秋的想法,他站在程方秋坐着的沙发后面,弯下腰,用指尖逗着宝宝,另一只手则搭在她肩膀上,将她半个人都圈在怀中。 俊脸上满是沁人心脾的笑容,声线也低柔得不像话,像是春日里从花蜜里流出来的露水。 月月才多大,怎么可能听得懂周应淮的话?但是她漂亮的眼珠子灵动地到处转,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雨露均沾,最后还讨巧似的咧开嘴笑了出来。 “哎哟,我们家月月怎么能这么乖啊。” 刘苏荷在旁边看着,都觉得一颗心脏扑通扑通加快跳动,让人有些受不住,更别提程方秋和周应淮了。 “上次段玥送了一个拨浪鼓过来,你拿过来给月月玩儿。” “好。” 周应淮立马就跑去找了,行动力十分强。 程方秋抱着月月还没多久,那边年年就醒了,刚醒就开始哭,直到找来拨浪鼓的周应淮把他抱在怀里围着客厅到处转了几圈,他才渐渐停下了哭泣,但还是小声抽泣着。 “年年比月月要爱哭些。”丁夕梅看着两个软团子,没忍住感叹了一句,“一个活泼,一个安静,性子正好互补了。” “好在一个哭了,另一个不跟着哭。”要是真是那样的话,头都要大了。 程方秋还没自己从早到晚带过孩子,听见丁夕梅和刘苏荷聊天,脑海中不禁想象了一下那种画面,顿时浑身都打了个寒颤。 一个小孩儿哭已经够磨人的了,要是两个一起哭…… 想到这儿,程方秋连忙把月月递给了周应淮,然后她来哄年年,或许是孩子对母亲有种天然的依赖感,几乎是她刚抱在怀里没多久,他就乖乖地不哭了。 “小脸都哭红了,妈,把年年的帕子拿过来,给他擦擦。”程方秋瞧着,心疼地抱着他摇了摇,然后冲着刘苏荷道。 “好。”刘苏荷立马去拿。 小婴儿皮肤又软又嫩,擦拭的时候根本不敢太用力,程方秋轻轻地擦,年年还以为她在跟他玩游戏,笑个不停。 他长得跟月月很相似,都是精致漂亮的类型,要是第一次见的人肯定分不清谁是哥哥,谁又是妹妹。 几人在沙发上玩了一会儿后,程方秋就觉得有些累了,让周应淮抱着去楼上休息去了。 等到下午醒来后,才知道孩子的太爷爷和太奶奶过来了,要在家里吃了晚饭再走。 “又来了?”程方秋任由周应淮梳着头发,没忍住感叹了一句。 周应淮知道程方秋因为那次的事情对二老有些膈应,所以专门挑她爱听的说,“嗯,还给年年和月月一人带了一对金镯子过来。” 程方秋眸光一亮,自打在医院和两个小家伙见面后,二老就稀罕的不行,过来的次数直线上升,几乎没两天就要过来一次,而且每次来还要带东西。 都是给宝宝的,他们也不好拒绝。 当然,程方秋也不想拒绝,要知道被二老现在还握在手里的几乎都是好东西,不要白不要,攒着给两个宝贝当小金库也是极好的。 “对了,爹和学峻还没见过两个宝宝呢,我上次用相机拍了一些照片,你明天拿去照相馆洗出来,给他们寄过去。”程方秋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这事,语气不禁有些着急。 周应淮应下来,“你别急,明天一大早我就去。” 现在时间不早了,照相馆早就关门了。 “嗯。” 程方秋点头,然后扭头看向周应淮,抿唇道:“虽然娘这段时间住在这儿挺好的,但是我看得出来她心里记挂着爹和学峻。” “我们把他们接过来,一起在京市生活怎么样?”周应淮帮她绑好头发,轻声开口问道。 “爹娘肯定不同意,再说了,哪有我们一家都住在爸妈这儿的?”程方秋摇了摇头,“怎么着都要把房子的事情给解决了再考虑。” 丁夕梅这段时间住在这儿都有些不自在,更别提让程保宽和程学峻再一起住过来了,怕是杀了他们,他们都不愿意。 老一辈的观念跟他们小一辈的不同,程方秋尊重理解,所以不会逼着他们做他们不愿意的事情。 闻言,周应淮点点头,然后俯身在她脸上亲了亲,“那年年和月月满月酒的时候,让爹和学峻来京市住一段时间怎么样?到时候再把他们一起送回荣州?我也挺想他们的,都大半年没见过了。” “这倒是可行,你去搞定相关证件?”程方秋被他亲得有些痒,往旁边躲了躲。 “好。”这对他来说不是难事,所以应得很干脆。 “对了,如果要把他们接过来,户口,学籍那些好不好办啊?”这个年代跟后世有很大的区别,程方秋不太了解,所以这会儿不免多问了几句。 “对普通人来说不好办,但……”周应淮后面的话没有说完,程方秋却是明白的,当即不再过问,而是开始在心里琢磨房子的事情。 目前有一套四合院和小洋楼都是他们的,地理位置相近,就是配套设施不太一样。 她还在犹豫以后要住在哪儿。 周应淮倒是偏向小洋楼,觉得比较适合年轻人住。 程方秋思来想去,也觉得他的想法不错,最重要的是小洋楼那边没有四拐八绕的胡同,交通要比四合院的要方便一些,以后无论是他们上班,还是两孩子上学都很便捷。 两人一商量,最后定了小洋楼,四合院则留给丁夕梅他们住。 就算以后后悔了,等过几年房屋买卖放开后,还可以换。 定好后,就是装修和买家具了,这个事情是个大工程,程方秋又不想交给别人,就决定等出了月子,身体好一点儿后再跟周应淮去选。 刚好到时候程保宽他们来京市后,还能一起选选四合院的家具。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中就到了两个小家伙满月的那天。 第148章 喂口粮 程保宽和程学峻是提前一天到的, 火车站人满为患,但因为提前在电话里说好了见面地点,所以周应淮很顺利地就接到了他们。 第一次来京市的两人有些拘束和紧张, 好奇地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风景。 周应淮热情又细致地介绍着各地的名字和故事, 还特意让司机在城内转了一圈, 然后才回家。 由于明天要在国营饭店摆酒,酒席过后肯定会有亲朋好友来家里坐一坐, 所以家里也是收拾布置过的,四处都透着喜庆。 “爹, 学峻。”程方秋原本正坐在沙发上抱着月月玩, 听到外面有车的声音, 就迫不及待地往外看了一眼, 见真是他们回来了, 连忙第一时间迎上去。 “秋秋。” “姐。” 许久未见, 三人抱成一团,等稍微缓过来激动的心情过后, 方才在沙发上坐下。 程保宽和程学峻暗暗打量着这座漂亮精致的房子,心里不禁有些咂舌,他们是一直知道周应淮家庭背景不一般的,但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不一般。 他们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大, 这么好看的房子。 而能住上这样地方的人又岂是池中之物? 之前他们还一直担心程方秋来京市后会生活得不习惯, 不舒坦,可现在见到了她在婆家的生活环境, 心顿时安了一半。 “吃水果。”周应淮端来一盘切好的果盘放在茶几上, 然后顺势坐在程方秋身边。 “好。”程保宽点头,想到什么,开口问道:“亲家公, 亲家母什么时候下班啊?” 周应淮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还要一两个小时。” 他今天本来也要上班的,为了接人才请了半天假。 “坐火车很累吧?你们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会儿?”程方秋看着两人眼下的乌青,就知道他们这两天肯定没睡好。 “我不困,我想跟我外甥和外甥女多玩一会儿。” 程学峻拿着拨浪鼓凑在月月跟前,逗得她笑个不停,她一笑,程学峻也跟着笑,一副不值钱,又不太聪明的样子,哪像个次次年级前三的学霸? 众人见状,都有些忍俊不禁。 闻言,忙着跟女儿和女婿寒暄的程保宽也耐不住心痒痒,站起身子挤开程学峻,“也让我看看我的宝贝外孙女和外孙。” 自打孩子出生,他们还只看过照片,心里念得紧,现在有机会了,当然要抓紧时间多亲亲两个小宝贝,竟是连睡觉休息都抛掷脑后了。 最后还是被看不下去的丁夕梅撵去洗漱休息了。 “坐了那么久的火车,身上都是汗,不洗干净别想抱孩子。” 这句话可以说是直戳两人命门,争着抢着要去洗漱,最后还是程保宽略胜一筹,先去洗了。 程方秋嘴角一直噙着点点笑意,垂眸见怀中的月月不停地在舔舌头,左右转头,知道是小家伙又饿了,便用肩膀碰了碰周应淮,给他递了个眼神。 周应淮几乎是秒懂,从她怀里接过孩子,开口道:“我和你姐带月月去换条尿布,学峻你先跟年年玩儿。” “好。”程学峻自己都还是个半大小子,哪知道那些潜台词,听见周应淮这么说,便主动让开沙发前的位置,笑着跑到丁夕梅旁边去看年年了。 丁夕梅则是看破不说破,目送他们两离开。 一楼有一间房间专门被改成了儿童房,里面放着的都是两个小宝贝的东西,还有一张床,晚上可以带着孩子睡在这儿。 程方秋轻车熟路地把灯打开,又关上窗帘,然后才坐在床上解开了胸前的纽扣,虽然做了很多次,可是她还是有些害羞和不好意思,尤其是现在周应淮就站在她前面,在解第二颗扣子时指尖都在发颤。 她里面穿着的是奶杏色的内衣,衣服敞开后,便能瞧见饱满的轮廓,或许是月子期间吃了太多补品的缘故,她最近长了些肉,白的白,鼓的鼓,凹凸有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柔情和韵味。 颊边的青丝滑落,微微拂过她的下巴,带起阵阵痒意。 程方秋眨眨眼,看都不敢看周应淮,直接伸出手轻声道:“把月月给我吧。” 殊不知,这样更有一股欲语还休的涩意,磨人的很。 周应淮眸色微动,压下心中情绪,将正伸着小手不断在空中乱舞的闺女递到她怀中,期间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她的手臂,柔软滑腻的触感让人想要流连。 他却倏然收回手,逃一般地转身打开衣柜去找月月的帕子。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响起她吃痛的轻嘶声,语调婉转,撩人心弦。 “又咬你了?”周应淮皱起眉头,下意识地扭头看过去,视线当中猝不及防地印入大片的白,还有一抹粉。 他喉结不禁滚动片刻,然后狼狈地立马低下头,清了清脑海中的杂念,方才上前捏住小家伙的脸颊,“说了不准咬,再咬就打屁股的。” 程方秋原本还在气月月咬人的事情,现在见周应淮一本正经冷着脸教训闺女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指望她能听得懂?” “再说了也不是咬,她都还没长牙呢。” 只是她比较敏感,力道稍微重点儿,就有些受不了,再者两个孩子轮流喂,她属实遭不住了。 闻言,周应淮抿紧了薄唇,最后还是扬手轻轻打了一下月月的屁股,“你就不知道心疼心疼你妈妈?” 他在打小孩儿,偏偏小孩儿还以为自个爸爸是在跟自己玩儿,睁着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笑得像个小太阳似的。 “好了,我换一边喂。”程方秋娇嗔了周应淮一眼,一边将宝宝调转方向,一边下意识地揶揄道:“你还好意思说月月,你自己咬的时候也没见你心疼心疼我……” 话说到一半,程方秋猛地回过神来,一抹红晕从耳尖爬上脸颊,瞬间就将白皙的小脸渲染出一片霞色。 屋内的气氛变得旖旎起来。 程方秋懊恼地闭了闭眼睛,羞赧地想找条缝钻进去,正在这个时候,身侧的床榻陷进去一块儿,紧接着一股热气喷洒在耳垂边上。 “满月酒之后,你再试试?” 试试什么? 心中宛若住了一头小鹿,此时正撒欢般到处乱碰乱跳,平白扰乱她的思绪。 脑海深处隐隐记得当初他们两商量过等满月酒之后就停了母乳,给两个小家伙吃奶粉…… 结合前后语句,程方秋原就红成一片的脸更是羞成了大苹果,恼怒地斜了周应淮一眼,正想说什么,胸前感受到些许湿润,垂头一看,顿时顾不上别的什么了,推了他一把,“你拿的帕子呢?” 周应淮也往下一看,就瞧见月月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找到了口粮,正吃得欢快,但是由于没垫帕子,这会儿漏出来许多,打湿了衣襟和她的内衣。 原本暧昧的氛围消失不见,变得有些兵荒马乱。 等两人收拾好从房间里出来,程保宽已经洗漱好了,正抱着年年绕着客厅走,嘴里喊着:“年年,我是外公啊,叫外公。” 嘴角的弧度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 程方秋看了一眼就笑着在沙发上坐下,见周应淮要抱着月月挨着坐下来,想起刚才的事情,脸有些烧得慌,便借着去喝水的理由避开了他。 但喝水的空隙又忍不住偷偷去瞄周应淮,他穿着一件黑衬衣和黑西裤,黑衣黑裤衬得他整个人有些冷峻,身姿愈发修长。 骨像优越,眉骨突出,狭长的眼眸深邃晦涩,睫毛又长又密,鼻梁高挺,五官每一处都宛若上天偏爱的雕刻品,出众又精致。 他好像无时无刻都保持着腰背挺直的状态,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如兰芝玉般的矜贵,都让他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 可这样的人此时抱着软软糯糯的小宝宝却没有一丝违和感,反倒增添了几分魅惑的人夫感。 虽然不想,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一点儿都没变,不,甚至因为常年保持的良好锻炼习惯,他的身材越来越好,精神气也越来越足…… 走出去谁敢相信他是两个小宝的父亲? 男色当前,程方秋看得有些出神,最后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他红润的薄唇上…… 算起来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真正的亲密过了,一来是她月份大了,怕伤到她和孩子,二来亲密起来,惹火上身,两人都遭罪,所以她干脆就跟他约法三章,这段时间要“洁身自好”。 周应淮的隐忍她都看在眼里,其实不止他,她清心寡欲这么久,也有些跃跃欲试了。 心尖烫得厉害,她眯了眯眼眸,将喉间的水全部咽下去,正想把脑海中乱七八糟的事情赶出去,一抬眸就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瞳孔当中。 他盯着她,不知道盯了多久,眼神当中的炙热像极了深林中豺狼虎豹盯上小白兔的样子。 可谁是猎人,谁是猎物还不一定呢。 * 晚上是周应淮主厨,刘苏荷和周志宏回来后先是跟程保宽他们打了个招呼简单聊了几句,就钻进了厨房加炒了几个菜。 见闺女的公婆都是明事理好说话的性子,对他们也没有任何的偏见,最重要的是二人对待程方秋的态度就跟亲女儿一样,程保宽这个老父亲的心才彻底完全地安定下来,脸上的笑容也自然了许多。 由于明天还要举办满月酒,一家人吃过饭,坐在沙发上聊了一会儿就早早洗漱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起床之后先把自己收拾妥当就围着两个小宝宝打转,小到穿什么袜子这种细节都要商量商量。 程方秋没空顾及这些,她先跟徐琪琪通了个电话,又相继接了好几个荣州朋友的电话,然后才抽出一些时间去看一眼年年和月月的穿着,觉得没什么问题方才抱着他们出门。 “年年和月月的太爷爷和太奶奶一大早就到了,比我们还快。”刘苏荷理了理年年的帽子,有些意味不明地冲程方秋笑道:“也不知道你们叔叔婶婶会不会来。” 闻言,程方秋先是一愣,然后就明白了刘苏荷的意思。 说来也好笑,自打年年和月月出生后,二老的心就越来越偏了,只不过是从二房转到他们家了,还掏了很多宝贝出来,这可是之前二房都没有的待遇。 他们家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一直都知道家中老人的心是偏的,只不过现在是偏到他们家来了。 可二房却跟惊弓之鸟一样,他们本就跟老宅只隔了一堵墙,之前顶多一天去献一次殷勤,但是现在是一天献好几次殷勤,只差黏在老宅了。 老人虽然年纪越大越想要小辈陪伴,但是次数多了,也觉得烦不胜烦,一来二去竟然吵起来了。 田春英也是个人才,吵不赢老太太,居然跑来他们家大吵大闹,问他们利用小孩子争宠,还要不要脸! 这话由田春英嘴里说出来,她也不怕笑掉大牙。 以前最喜欢抱着双胞胎儿子往老宅凑的人,除了她还有谁?所以按照她的逻辑,最不要脸的就是她! 再说了,他们家的小孩子在满月之前可没有抱出去到处瞎逛过,都是老人自己屁颠屁颠跑来看的。 或许是田春英也知道自己闹了个大笑话,这许久都没见她出来蹦跶了。 但…… “来肯定是要来的。” 虽说他们家和二房一向不对付,但是面子上还过得去,尤其是二房一家子都是喜欢搞面子工程的,今天满月酒会来那么多亲朋好友,他们不来才真是奇了怪了。 而且他们要是不来,到时候落人话柄,不好受的只会是他们。 “管他们来不来,要是田春英敢作妖……”刘苏荷眯了眯眼睛,眸中闪过一丝狠厉,她后面的话没说完,意思却表达得很清楚。 程方秋只是笑了笑,没接话。 定的国营饭店离家很近,他们到的时候杨桃心正跟经理确定一些小细节,亲历亲为的样子还真是难得,从中也可以看出她是真的喜欢年年月月,不然按照她这么多年不管事的性子,早就当甩手掌柜了。 “你们来了?”杨桃心迎上来,视线在人群中扫视一圈,自动锁定年年和月月的位置,凑了过去,“两个小家伙长胖了不少,越来越俊了。” 她是越看越喜欢,眉眼间全是笑意,脑海中不禁闪过当初刘苏荷和她说的话。 “应淮和秋秋都生得好,以后有了宝宝还不知道有多好看。” 还真是,好看得跟画报上的年娃娃一样,不,比年娃娃还好看。 “咱爸呢?”刘苏荷环顾一圈,问了一句。 杨桃心看了一眼某处包间的位置,“在里面跟老杨说话呢,你带着应淮和秋秋进去打个招呼。” 刘苏荷眸光一闪,应了一声好,拉着周应淮和程方秋就往里面走。 第149章 在车上 他们进去的时候, 周复强正跟一个老爷爷在里面坐着说话,眉眼间全是笑意,而在两人旁边还站着几个中年男女。 程方秋看了一圈, 见都是穿着休闲又不失正式的长辈, 不由神色一正。 “你们来了?快过来, 我跟你们介绍一下。”周复强冲他们招了招手,笑着让双方互相打了个招呼。 在听到杨桃心口中的老杨是京市机械厂前一任退休的厂长后, 程方秋忍不住看了周应淮一眼,他倒是神情自若, 好似没受半分影响, 行为举止间没有半分谄媚和讨好, 只有对长辈的尊重和礼貌。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老周你这孙子真不错。”杨老爷子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 看着周应淮的眼神中满是欣赏。 周复强谦虚地摆了摆手, “他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呢,你有时间也帮我把把关。” “这话说的, 我都老咯,还能把什么关?哈哈哈。” 两人一唱一和,其他人都站在旁边听着,时不时想着附和一句, 直到外面又来人了, 刘苏荷才带着他们离开。 等只剩下三人的时候,刘苏荷压低声音道:“看样子, 你爷爷奶奶他们是想给你铺路了。” 老一辈的很多人脉关系都是求都求不来的, 有他们在中间周旋,能少走几年弯路。 闻言,周应淮眸色深了两分, 他倒是觉得这些可有可无,他的能力摆在这儿,之前没要家里人帮助,现在和未来也同样不需要。 靠自己,他照样能走上自己想到的位置。 * 临近酒席开始的时间,人也到的差不多了,二房一家则是掐着点来的,面上挂着假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搞得好像谁欠他们钱一样,刘苏荷不乐意看,把他们赶到一个包间里坐着,便去招待别的客人了。 程方秋没时间关注这些,她和周应淮抱着孩子跟吉祥物一样坐在包间里面,客人来几波,他们就打了多少招呼,到后面脸都快笑僵了。 还是后面段玥和刘棠来了之后,有熟人在,她才能稍稍喘口气。 “几天不见,感觉又长大了不少。”刘棠抱了一会儿孩子,感觉姿势有些不正确想要调整,但是怎么动都不对,别扭极了,正想朝程方秋求救,就感觉胳膊被人抬了一下。 “右手放平,托着宝宝的脖子。” 紧接着耳边响起熟悉的嗓音。 刘棠一转头,便对上了一双温润斯文的丹凤眼,她先是一愣,然后倏然反应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过于近了,便跟弹簧一样往后退了几步,与此同时还不忘根据他的话调整姿势。 只是退了几步,身子又撞上一堵硬梆梆的肉墙。 “怎么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对方扶住她的肩膀,然后越过她的头顶,朝着她怀中的宝宝看去,笑着道:“小不点,你怎么这么可爱啊?来笑一个好不好?” “秦正源你说话好恶心。”刘棠嫌恶地瞪了秦正源一眼,随后挣脱开他的手,快速将宝宝还给了程方秋。 “我这儿怎么就恶心了?对小孩子能那么严肃正经吗?” 秦正源觉得十分委屈,先向刘棠控诉后,见她不理自己,便看向了程方秋和周应淮,笑道:“恭喜,我给两个小不点买了些东西。” “谢谢秦二哥。”程方秋让跟在自己身边的周应淮去接东西。 几人聊了几句,秦正源将视线不动声色地挪向贺书闻,语气淡淡,“刚才听你教你刘棠姐怎么抱孩子,能不能也教教我?” 闻言,众人都朝着两人看过去。 知晓内情的程方秋用手肘戳了戳周应淮,用眼神询问这两人不会打起来吧?毕竟看秦正源这架势,好像是发现了点儿什么蛛丝马迹一样,语气中都带着火药味。 周应淮摇摇头,让她放心。 程方秋收回视线,从而继续看着他们。 贺书闻从秦正源出现,到他扶住刘棠,脸色就越来越差,可听到他主动开口搭话,他倒是笑了,语调中都带上了一丝轻松,“恐怕教不了。” “教不了?开什么玩笑,你可是专业的妇产科医生。”秦正源挑起眉梢,脸上笑意加深,语气却渐渐冷下来。 “嗯,但现在是我私人时间,我想教谁就教谁。” 言外之意,便是他不想教他。 秦正源唇边的弧度拉平,盯着贺书闻温润如玉的脸不说话。 后者倒是依旧泰然自若,说完这话,目光便落向不远处正想悄无声息逃离现场的刘棠,轻飘飘继续道:“还没教完,姐姐想去哪儿?” 这话一出,大家都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挪到门口的刘棠。 她暗自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干笑两声,“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就先走了,秋秋我给两个小宝贝买的东西都在那儿,你记得拿回去啊,下次见。” 话毕,她当即不顾忌什么,灵活地穿越人群往外跑。 她走了,气氛陷入诡异的安静当中。 现场有不少人都是老朋友了,见状,心思活络的已经开始往贺书闻身上打量了,似乎想通过他这淡然的表面看透内里。 “书闻弟弟,你和……” 有胆大的刚开了个口子,就被周应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打断了。 “要开席了,等会儿再聊。” 他虽然年纪比大部分人都小,但是今天是他们家的主场,再加上周应淮背后,以及如今的身份,没有人会不给这个面子,当即咽下涌到嘴边的话,纷纷离开,往席面上走。 只是那好奇的眼神还是控制不住地落在贺书闻和秦正源身上。 “她肯定生气了。”周应淮分别看了两人一眼,适当地提醒了一句。 这个“她”指的是谁,再明显不过。 刘棠的性子虽然张扬热烈,但是却是个不喜欢把私事完全摆在台面上来讲的人,尤其是今天来了那么多人,那么多长辈。 她现在逃了,事后想起来必然要发好大一通火,特别是…… 想到这儿,周应淮拍了拍贺书闻的肩膀,轻声道:“你冲动了。” 面对秦正源的试探,他明明有那么多种方式解决,但是他却选择抛出暧昧的讯号,自作主张地当众暗示他和刘棠之间的关系。 这种类似于在大庭广众之下逼婚的做法,放在本就不想结婚的刘棠身上只会适得其反。 贺书闻睫毛颤了颤,抬起头冷冷看向秦正源,在瞧见他唇边噙着的似是而非的笑容后,脑子猛地转过弯来,手捏成拳头,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勉强控制住情绪,跟周应淮和程方秋打了声招呼后,便朝着刘棠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 “完了,妈和舅妈她们肯定会知道的。”程方秋瞪大眼睛,有些为刘棠担心。 今天的宴席都是刘苏荷一手操办,场中的蛛丝马迹绝对逃不开她的法眼,她知道了,那离舅妈知道还远吗? 就算她不说,其他人也会告诉舅妈。 而舅妈和舅舅本就逼着刘棠早日成婚生子…… 程方秋光是想想都觉得脑袋都大了,更何况是即将要面对这件事的刘棠。 “迟早的事儿。”圈子就这么大,两个人偷偷谈了对象,又能瞒多久?就连旁人都能发现些蛛丝马迹,更别提身边的至亲了。 周应淮揽住程方秋的肩膀,安慰了她两句,便带着她往宴席举办的方向走去,在路过秦正源的时候,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在一起,又很快各自移开。 果然最怕什么就来什么,宴席吃到一半,舅妈黄笙香就找了过来,问程方秋和周应淮关于刘棠和贺书闻之间的事情他们当然什么都不好说,只能打马虎眼糊弄过去。 除此之外,贺家的人也来了一次,说来说去,都是来打听的。 到最后这两家人居然凑到一块儿去了。 “我都不知道这两孩子咋谈到一起去的。” “哎呦就是啊,两个人差了八九岁,谁能往那方面想,我们都当是姐姐弟弟呢。” “你们家介意年龄?” “不不不,不介意,女大三抱金砖,看来我们家书闻还是个抱三块金砖的享福命啊!我还怕你们家闺女嫌弃我们家儿子年纪小了点儿,幼稚呢。” “这哪能嫌弃,我们家棠棠虽然比你们家书闻大了八九岁,但是之前没谈过对象,也没订过婚,心思十分善良单纯。” “现在都讲究自由恋爱,孩子们既然看对眼了,我看是不是该找个好日子,咱们两家坐下来谈谈?” 两家人聊的内容让程方秋为刘棠擦了把汗。 宴席进行到了尾声,两个小家伙困得睡着了,程方秋就和丁夕梅带着他们先回家了,让周应淮留下来收尾。 下午的时候家里也来了很多人,一直忙到天黑,才算是真的安静下来。 周应淮和刘苏荷他们却没回家,听说直接去了舅舅舅妈家,直到半夜才回来。 “怎么样?”程方秋第一时间迎了上去,询问结果。 “分手了。” 闻言,程方秋愣了一下,但见周应淮这表情不像是开玩笑的,不禁抿了抿唇,有些意外但又不是很意外。 “明天我去瞧瞧表姐。” “嗯,我陪你一起去。” 知道刘棠喜欢他们家的两个小宝贝,他们第二天去的时候还带上了年年和月月,一来是逗刘棠高兴,二来是借他们来转移舅舅和舅妈的注意力。 谁知道到的时候,刘棠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完全看不出来有任何情绪上的不对,甚至还陪年年和月月玩了一个下午。 程方秋一连陪了她几天,她都是这个状态,程方秋也不好说什么,便默默陪着。 她来了几天,贺书闻就在刘家守了几天,后面她上班了,也就不知道情况了。 正式上班的第一天,吴兰花就带着她进了新项目,意为趁热打铁,早日在圈子里巩固名声,彻底赢得一席之地。 程方秋也很享受这种忙项目的感觉,一头扎了进去。 忙起来之后,除了自家的事情,其余的就顾不全面了。 月底的时候,她抽空和周应淮一起把丁夕梅他们送上了回荣州的火车,然后去看了新家,开始找人装修和布置家具,这是一项细心活,少不了要人监工,她是没时间了,只能交给周应淮。 直到入了深秋,项目进入正轨,她才有片刻的闲暇时光。 从东北某个市出差回来的时候是周应淮接的她,那是个大好的晴天,火车站外面的银杏叶黄了大片,风一吹,便摇曳着身姿飞舞而下,置身其中宛若被温柔环抱。 程方秋不由想多驻足几秒,但是周应淮却脚步匆忙,一手提着她的行李,一手拉着她的胳膊。 “干什么啊?这么着急?” 她问归问,却跟上了他的步伐。 周应淮不言,等到了车附近,他先将行李放进后备厢,随后打开车门,径直将她塞进去,他紧跟其后。 车停的地方有些偏僻,周围都没什么人,还正好在一棵大银杏树后面,遮得严严实实。 “不是你开车吗?你……”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手腕就被握住,紧接着整个人就被放倒在车座上,后背紧紧贴着椅面,太阳橙色的光从车窗外面洒进来,给他们身上洒上了一层暖洋洋的柔光。 程方秋看着俯身压在跟前的男人,面色染上一丝红润,不知道是刚才走得急了热的,还是羞的,总之眼睫颤动,桃花眼风情妩媚,旖旎动人。 他只是看了一眼,眸光就沉了几分,性感的喉结上下不停地滚动,还未开口,领口的衬衣就被她给攥紧了,白净俏丽的面庞迅速逼近。 柔软的樱唇贴上他略有些干燥的薄唇,又润又香,将理智搅碎。 反客为主,修长的手指一根根挤进去,直到十指紧扣。 临近半月没见,两人都有些情不自禁,在车里吻得难舍难分,舌尖发麻发颤,水声臊得脸颊通红,也舍不得分开些许。 最后还是程方秋推了推他,靠在他怀中剧烈喘息着,说了一句话才哄得他下车去开车。 只是起身的时候,捞起她脱掉的外套挡在了腰腹间,确保挡了个完全,方才打开车门。 见状,程方秋仰躺在座椅上,唇边绽开一声轻笑。 她笑,他自然听见了,回头意味深长地盯了她一眼,车门缓缓在两人之间关上。 周应淮学开车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情,程方秋有些不放心他的技术,还是跟着下车去了副驾驶。 她是会开车的,但是却没忘记自己现在的人设,所以并未做指导,只是一个劲地叮嘱他慢些开,好在周应淮技术不错,车开得稳稳当当,并未出现她担心的情况。 第150章 坐上来 轿车在金黄的街道上缓缓行驶, 程方秋趴在窗边看沿途的风景,风轻轻拂过她额前的碎发,露出精致的眉眼。 想到什么, 她微微侧过头看向他, 手掌撑在颊边, 指甲晶莹剔透,瘦削白皙, 像是一块美玉。 “年年和月月有没有想我?” 闻言,周应淮唇边带上了一丝笑意, “当然想了, 但是没有我想你想的多。” 漂亮话谁都想听, 程方秋眸色轻闪, 弯了弯桃花眼, 黑亮瞳孔里面似乎盛了一片星空, 亮得想让人溺死在其中。 “嘴巴这么甜?” “刚才你不是尝过了吗?还问?”周应淮轻挑剑眉,眼中的揶揄和温柔之色互相交织, 让人渐渐红了脸。 程方秋恼羞成怒地想要上前教他做人,学着好好说话,可是念在他现在正在开车,受不了惊扰, 为了安全考虑, 她最终只是瞪了他一眼,然后气呼呼地重新偏过头看向窗外。 这一看就发现了不对劲。 车子正经过一片人工湖, 杨柳依依, 垂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小黄鸭时不时结伴游过,和水中的锦鲤戏耍。 景色美则美矣, 但却不是她所熟悉的。 从火车站回家的路她走过很多遍,她很确定记忆里没有这片湖,周应淮该不会走错路了吧? 想到这儿,她很想提醒一句,可是让她再去主动跟他搭话,她又有些拉不下脸面,而且周应淮从小在京市长大,对路线肯定比她要熟悉多了,要是走错了,他肯定能发现,所以她硬是抿紧了唇,不发一言。 再说了,走错了就走错了,总不至于回不了家。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愣是没作声,直到发现道路两旁出现火红的枫树,她才想明白,他这哪里是走错路了,分明是没打算回家,而是…… 想到什么,程方秋耳尖爬上点点红晕。 两人都不说话,车内的气氛却没有冷寂下来,反倒萦绕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炙热暧昧。 车轮碾过掉落在地的枫叶,在一座小洋楼跟前停下,周应淮下车将院门推开,然后重新上车,将车子开进去,停在庭院角落,这里种了一棵高大的香樟树,红绿相间,美不胜收,茂密的枝叶延申,将车身挡住。 “别下车,等我。” 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她眨了眨眼睫,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再次下车走了出去,紧接着没多久,铁门撞击的在耳边回荡,像是久远的钟声,让人莫名生了几分紧张。 细白的指尖抓紧衣角,暗暗深呼吸来平复那股燥热。 下一秒,身侧的车门倏然被打开,她瞳孔放大,紧接着座椅被放倒,男人高大的身躯挤上来,本就狭小的空间瞬间变得越发逼仄。 程方秋下意识地惊呼一声,伸出手攥住他的衣领,混乱间,饱满的胸部贴着他颤了颤。 男人眸色徒然一沉,唇舌准确无误地压过去,拽着她的手腕拉进怀里,就着这个姿势,将吻加深。 滚烫的大掌覆在她的腰肢上,细细摩挲,很快就直入主题,灵活地解开她裤子的纽扣,粗砺的指腹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勾缠。 深秋的天气有些凉,偏偏两人身上都溢出了细汗,贴在一起有些黏糊,可没有一个人主动远离,反而贴得更近。 感受到他指尖的入侵,程方秋一惊,理智有些回笼,侧过脸躲开他的亲吻,睁着一双春光熠熠的桃花眼有些惊慌地望着他,“这是在车上,不是说回家再……” “等不及了。” 回家后,那两个小家伙肯定会勾走她全部的心神,到时候她还能记着答应他的事? 不用细想,都知道悬。 毕竟她是第一次跟年年和月月分开那么久。 所以他要趁着还没回家,好好享受两人的独处时光。 周应淮稍微直起身子,伸出手脱掉身上的衬衣,露出肌肉精壮紧实的上半身,宽肩窄腰,腹肌块块分明,性感而迷人,处处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他前不久才刚剪了头发,偏板寸的发型将他的脸部轮廓衬得愈发凌厉,配上不羁的动作和神情,让整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诱惑的痞气。 程方秋看着看着,竟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出了月子后,两人还是不敢进一步,躺在一张床上也是禁欲多于黏糊,而她身子好了之后又开启忙碌的工作,更甚至是直接出差去了外地,算起来这还是头一次如此“疯狂”。 她深吸一口气,见在院中,有高墙和大树的遮挡,没有人会看见,便也顾不上羞臊和矜持了,伸出手搂住他的胳膊,主动迎了上去。 岂止是周应淮等不及了,她也是如此。 红色香樟叶片被风吹落,悠悠然飘落在车窗上,紧接着又被晃动的车身给震走,砸落在地面。 “乖乖,坐上来。” 低哑的嗓音宛若勾魂摄魄的妖精,让人根本受不住,不由撑着他的肩膀和腰腹,调转了方位,随后一点点顺着他的心意下沉。 贝齿咬住下唇抑制住涌到喉间的嘤咛,嫣红染红了天鹅颈,长睫颤了又颤,还是没能赢过从深处蔓延开来的痒意,细密的娇媚喘息声在车厢内断断续续响起,偏偏他还故意使坏,只冲着最敏感的位置用劲。 “你!” 她警告般低声呵斥,换来的却是一声沙哑的轻笑。 紧跟着,腰身被掐住,宛若要被折断一般,他的薄唇擒住,在舌尖和牙齿之中来回碾磨,逼得她眼角湿润,媚意横生。 “不,不行……” 她嗓音细细软软,尾音因为不知名的缘由带着几缕颤,分外惹人怜惜。 周应淮眯起眸子,脖颈上的青筋越发明显突出,喉结滚动,指腹下滑,握住一边的软肉发狠般用力,同时不忘贴近她的耳边,哑声撩拨:“好像还有点儿甜,也越来越大了。” 她脑袋正昏沉迷糊着,听见这话,气得真想一口盐汽水喷死他。 周应淮这个厚脸皮的,仗着之前帮她解决过涨痛的问题,就在这里胡说八道,也不嫌臊得慌! 自从给两个小家伙喝了奶粉,断奶之后,她就谨遵医嘱,乳水也在渐渐消失,现在怎么可能还有…… 越来越大更是无稽之谈。 脸颊羞得通红,像是被火烧了一般,滚烫得厉害。 * 天渐渐黑下来,四下寂静,程方秋浑身无力地攀着他的肩膀,被抱进小洋楼清洗。 许久没过来了,这里可以说是大变样,整体已经装修得差不多了,家具也全都摆放了进来,只是还没有人住,显得有些冷清。 但处处都透着巧思和精致,审美也超越了这个年代,有了后世大别野的味道。 风格是程方秋喜欢的轻法式,一步一风景,她十分满意。 屋内是有准备简单的洗漱用具的,周应淮找出来,将毛巾用水打湿后简单擦拭一番,就来帮她擦。 她浑身都冒着热气,但冷水沾上来的瞬间,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真不知道周应淮怎么做到眼睛都不眨的。 “还是烧水吧。”周应淮说着就要转身去厨房,程方秋连忙拉住他,“擦一擦得了,回去再洗。” 他们已经在外面耽误那么久了,再晚一点儿可就不好找借口了。 见她坚持,周应淮没办法,只能加快了手中的动作,然后给她换上新的衣服,至于之前那套…… 刚才用来垫着座椅了,现在湿漉漉的,不堪入目,被他用袋子装着,准备回去了再洗。 她皮肤娇嫩又白得发光,而他还不知道收敛些力道,此时到处都是暧昧的痕迹,光是瞧着就觉得脸红心跳。 其他的倒是没什么,只是脖子上的红痕有些不好遮,见状,她顿时没好气地抬腿踹了他一脚,脸颊气得鼓成两个小包,“都说了,让你别咬这儿!” 周应淮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脚踝,大掌揉了揉她白皙粉嫩的脚丫子,语气中染上几分讨好,“我从你箱子里拿了丝巾。” “哼,你倒是想得周到。” 程方秋被揉得有些痒,往回抽了抽,谁知道他却得寸进尺,往前又逼近了些,俊脸近在咫尺,盯着她的眼神晦涩难懂,她还以为他没得餍足,还想再来一次,直直往后躲,嘴里不忘提醒道:“说了不做了的。” 话音刚落,就见周应淮黑眸弯弯,戏谑地扬了扬手中的奶杏色带黑色波点的布料,“做什么?我只是拿丝巾。” 闻言,程方秋被噎住,脸更红了,恼怒道:“周应淮!” “我在,要是老婆你还想,我也不是不能……” “滚!”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方才从小洋楼离开。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八点了,家里人却还没休息,刘苏荷和周志宏一人抱着一个在客厅聊天,听见动静,刘苏荷迎了出来。 “秋秋,你回来了?饿不饿,厨房里给你们留了饭,让应淮去热一热。” 本来程方秋还有些忐忑,正要解释他们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晚时,就听刘苏荷继续道:“你们单位也真是的,哪有让刚出差结束的人去加班的道理。” “啊?”程方秋先是一愣,紧接着就反应了过来,“是啊,真是太过分了。” 说完,瞥了周应淮一眼,就见他神色自若地勾了勾唇。 程方秋咬牙,某人还真是蓄谋已久! “我去热饭,秋秋你去看看年年和月月。”周应淮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丝,然后将她的行李随手放在一旁,便去了厨房。 听到年年和月月,程方秋眸光瞬间软下来,顾不上其他的,直接跟刘苏荷一起去了客厅。 两个小家伙被放在了摇篮里,穿着长袖长裤,头上还戴着可爱的小帽子,比起刚出生的时候,现在他们长大长胖了许多,皮肤又白又嫩,大眼睛,双眼皮,这会儿正不约而同地伸出手去抓挂在摇篮上方的小玩具。 “宝宝,妈妈回来了。” 程方秋坐在沙发上,俯身靠近,语气温柔的不像话。 或许是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小家伙们的眼睛闪烁着亮光,要去抓程方秋的头发,年年更是咿咿呀呀要抱。 程方秋就将他抱起来,在怀里哄着。 只是刚抱起来,那边的月月就瘪起嘴巴要哭不哭地看着她,长长的睫毛眨啊眨,像是染着一层水雾,显得可怜又委屈。 “这么小就争宠了?”刘苏荷看得好笑,将月月抱起来,放在程方秋身边,她抓住了她的衣角,方才又勉勉强强地笑了起来。 程方秋也有些哭笑不得,见他们精神都好的不行,一点儿都没有困的迹象,不由问了一嘴。 刘苏荷答道:“今天白天在老宅那边睡太多了,现在都没瞌睡。” 家里的大人白天都在上班,没人看管两个小的,杨桃心和周复强就自告奋勇地主动揽下了这活,他们便顺水推舟将年年和月月送了过去,晚上才接回来。 只是老人容易惯着孩子,想睡就让他们睡,想抱着走就抱着走,时间长了估计会养成不好的习惯,孩子只会越来越难带。 想到这儿,程方秋抿了抿唇,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刘苏荷道:“下午的时候亲家母打电话过来问年年和月月,我看她和亲家公都很想两个小家伙,要不提早把他们接过来?” “孩子一直让他们太爷爷太奶奶带着,也不好,所以……” 这话可谓是说到了程方秋心坎上,她早就有了这个想法,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提,现在刘苏荷主动提出来,再合适不过。 于是便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这事也不用应淮忙活了,我和你们爸来安排。”刘苏荷松了口气,脸上带上些许笑容。 “嗯,只是到时候要辛苦亲家母带两个孩子了。” 周志宏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本来带孩子他们这些当爷爷奶奶的应该要出大部分的力,结果到最后这份重担居然压到了孩子外婆身上。 思及此,他沉压片刻,道:“我有沪市的朋友跟我说最近在查当年的旧案,关于丁家的部分,我会尽全力帮忙。” 闻言,程方秋抱着年年晃悠的手顿了顿,眸光亮了亮,惊呼道:“爸,这是真的吗?” 话出口,又觉得问的有些废话了,要不是真的,周志宏怎么会开口提及?但听他的语气,这事恐怕没那么好办。 可只要有些苗头,她就很开心了,而丁夕梅肯定会更开心。 “谢谢爸!”程方秋真心实意地道谢,其实就算周志宏不帮忙,丁夕梅也会乐意帮忙带孩子,毕竟她是孩子的亲外婆,她又很喜欢年年和月月…… 可现在周志宏提及,就表明了他的态度和诚意。 他也绝对不是仅仅看在丁夕梅过来带孩子的份上才出手帮忙的。 程方秋心中暖洋洋的一片,有种说不出的感动和炙热。 “你这孩子,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周志宏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但是程方秋却不怕,笑着弯了弯眸子。 心里琢磨着定要在明天一大早就跟丁夕梅说一说这个好消息!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一定能给丁家翻案,但是有希望总比没有强。 这可是丁夕梅盼了大半辈子的事情。 果不其然第二天丁夕梅在得知这件事后,泣不成声地哭了很久,语气里带着说不出来的释怀。 两母女在电话里聊了很久,方才挂断。 周志宏和刘苏荷的动作很快,在京市下了第一场雪没多久,丁夕梅他们就到了京市。 程保宽调到了京市机械厂的后勤部,干着跟之前差不多的活计,没什么变化,日子舒坦。 程学峻则是转学到了清大附中,刚开始不能很好地跟上班级节奏,有些焦虑和沉闷,还是周应淮这个学长跟他谈了谈心,又帮忙调整了一下学习计划,方才逐渐适应。 丁夕梅白天带两个宝宝,下午和晚上就得了空闲,跟程方秋学了拍照,带着家里的相机和程保宽一起将京市大大小小的景点走了个遍。 在春节前夕,从周家搬了出来,住进了程方秋和周应淮给他们准备的四合院。 程方秋和周应淮也搬进了小洋楼。 虽说各自住着不一样的房子,但是距离很近,骑个自行车都不到十分钟的距离,每天互相窜门,想睡在哪儿就睡在哪儿,想去哪儿蹭饭就去哪儿蹭饭,日子逍遥又自在。 第 151 章【VIP】 第151章 清晨胡闹 昨天细雪飘了一夜, 早上的时候才停,院子里积了一层薄薄的白纱,种着小青菜的地被木栏杆围着, 白雪染上去, 唯有那抹翠青给银装素裹的天地添了几分灵动。 今天是周末, 屋子里一片寂静,没有炊烟气。 困意渐渐褪去, 程方秋翻了个身,睡眼惺忪地揉了揉脸, 缓缓睁开眼睛。 窗帘关得紧紧的, 光线透不进来, 显得有些昏暗, 猜不到几点几分, 身旁的男人搂着她的腰身, 还未苏醒。 昨天晚上他看资料看到很晚,又和她闹到后半夜才睡, 估计是真的累到了,不然平时早就醒了。 男人的睡姿一向很规矩,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首先映入眼帘便是那高挺耸立的鼻子, 她没忍住伸出手去描绘其形状, 但怕吵醒他,她只是在半空中停留了几秒, 刚想收回来, 指尖就被咬住了。 轻微的疼痛传来,惊得她呼喊一声,还没反应过来, 那双原本紧闭的眼眸瞬间睁开,瞳孔中溢出几分笑意。 “你醒了怎么不出声?”程方秋有些羞恼,见他还咬着她的手不松口,禁锢在她腰间的大掌也越来越放肆,伸进睡衣里侧作乱,顿时尖叫道:“放开。” 手脚并用却依旧没能争得过他,没多久就被抓住双手摁在头顶上。 一通折腾,程方秋不禁有些喘,发丝凌乱得铺散在枕头上,偏头避开他炙热的眼神,这一偏让脖颈和肩头完□□露在空气中,精致的锁骨随着呼吸和胸口一起上下起伏着,没多久肌肤便透出一丝暧昧的红。 “昨天还有一个没用完,现在刚好用了。” 周应淮凑到她的耳边,之前咬着她指尖的牙齿这会儿叼着她的耳垂,轻磨细碾,痒得她浑身都颤了颤。 没用完的?什么没用完? 刚睡醒,脑子有些转不来弯,直到周应淮空出一只手去捞床头柜上的东西,她才倏然回过神来,脸上泛起两团红晕,且有向着修长脖颈蔓延开来的趋势。 没过多久,床单皱得不成样子,水珠落在上面晕开几圈斑点。 * 临近正午,楼下的院门被敲响,程方秋一脚把周应淮给踹下床,急急忙忙地爬起来,一边找自己的衣服,一边慌张道:“肯定是爹娘他们带着年年和月月来了。” 这两天小家伙们都放在丁夕梅他们那儿,已经几天没回来了,昨天下午一起吃饭的时候,她说今天要去接年年和月月去公园看小鸭子,顺便去他们爷爷奶奶家吃晚饭。 可眼看都要到下午了,她这边还没有动静,丁夕梅和程保宽估计是着急了,便过来瞧瞧。 “我去开门。”周应淮从地上爬起来,交待了一句,就快速套上衣服去下楼了。 程方秋对着他的背影骂骂咧咧了好几句,顾不上穿衣服了,直接抱着等会儿要穿的衣服去了隔壁浴室,等洗漱完了,再换上,才下楼。 “你们怎么来了?” 来人果然是丁夕梅和程保宽,他们坐在沙发上,周应淮正给他们倒水倒茶。 “你昨天不是说要过来接年年月月吗?你们年轻人工作压力大,辛苦了,好不容易到了周末,肯定要多睡一会儿,我们就给你送过来了。”丁夕梅在她下楼的第一时间就看了过来,闻言笑着回答道。 程方秋笑了笑,有些心虚地挪开视线,看向正在沙发上翻来翻去的两个小团子,他们才刚学会翻身,这会儿自己跟自己就能玩得不亦乐乎。 “宝贝,想妈妈了没有?”她一人一口在他们脸上亲了亲。 “呀呀呀。” “噫噫噫。” 年年和月月争前恐后地发出声音,似乎是想要吸引程方秋的注意力,她也格外给面子地哄了哄他们,逗得他们笑个不停。 丁夕梅原本正笑着看他们玩闹,脑海中想到什么,开口问道:“对了,今年过年怎么说?是一起过,还是分开过?” 闻言,程方秋逗小孩儿的动作一顿,脑海中想起之前刘苏荷说的话,便道:“我婆婆他们是想一起过,我也觉得一起过比较好,热闹!” 这个时候周应淮也端着茶水过来了,附和道:“我和秋秋商量了一下,今年就在这儿一起过,月底我弟弟应臣也会回来,到时候大家一起团年聚一聚。” 周应臣学校搞封闭式训练,算起来都快一年没回来了,平时只能偶尔通电话,寄书信,寄东西,大家对他都挺想念的。 “好,那就一起过。” 丁夕梅和程保宽没什么意见,只是一到这种节日,就不免想到老家的亲朋好友,心情肉眼可见地低落起来。 见状,程方秋和周应淮对视一眼,笑着道:“等初五过后,我们就回荣州拜年去,年年和月月还没回去过,正好带他们走一走亲戚,认认脸。” 这么小的孩子能认什么脸?说这话也是为了宽丁夕梅和程保宽的心。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两人脸上都带上了笑意,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聊起村里的改变,以及各种八卦流言。 但没聊多久,一家人就带着小宝贝们出了门,先是逛了公园,然后散步去了周家。 晚饭也是在周家吃的,南北方的菜摆了一桌子,每个人都吃好喝好,还留下一起搓了半晚上的麻将。 程方秋,周应淮,丁夕梅,周志宏一桌,一开始还有来有回的,时间长了四人之间技术的差距就出来了。 “你怎么又胡了?还是极品!” 程方秋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对面的周应淮,颇有些咬牙切齿地盯着他倒下来的牌,似乎要找出他诈胡的证据,可看来看去都没能找出破绽。 “运气好。”周应淮勾了勾唇,伸出手朝她招了招,示意她给钱。 程方秋气归气,但是给钱的时候还是很利落的,“再来!” 一旁的丁夕梅和周志宏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笑呵呵地看着他们,该给钱的时候给钱,该收钱的时候收钱。 到最后结束的时候,一算抽屉里的存货,周应淮是大赢家,丁夕梅次之,周志宏不输不赢…… “就我一家输啊?”程方秋哀嚎一声,有些不服气,但凡有个人能陪她一下呢? “都是运气。”丁夕梅赢了钱,脸上都是笑意,从兜里掏出一张大团圆塞给程方秋,“分你一半。” “我不要,愿赌服输,哼哼,下次我肯定能赢回来。”程方秋婉拒了丁夕梅的好意,立下豪情壮志。 “好了,快休息了,时间不早了。”刘苏荷招呼大家一起把牌桌收拾了,又各自去洗漱休息,方才关了一楼的灯。 回了房间,程方秋还在复盘有一把的失误,“牌墙没多少了,你说我是不是脑子抽风了才会打生章出去,我不打的话,你根本就不可能杠上花!” “还在想呢?钱都是你的。”周应淮听得好笑,薄唇微勾,将刚才赢的钱都拿出来,放进她包包里。 程方秋看见了,轻哼一声:“当然都是我的!但我不是在意钱,本来就是娱乐局,我就是在想,我的牌怎么能打得这么差。” 见她对自己的牌技做出了准确无误的评价,有深刻贴切的认知,周应淮轻咳一声,刚想笑,见她慢悠悠地瞥过来一道视线,立马话锋一转安慰道:“其实我觉得还行,没那么差。” 话音刚落,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就亮了起来,“真的吗?” 望着她亮晶晶的眸子,周应淮唇瓣上下嗫嚅片刻,到底是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含糊道:“要是再提升一点儿就更好了。” “那你教我。”程方秋想也没想地就扑到他怀里,抱着他的腰,放软腔调撒娇道:“好不好嘛?嗯?” 两人距离格外近,她肆无忌惮地将头埋在他的脖颈处,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肌肤上,有些酥麻的痒意,周应淮喉结滚动,垂眸看向她。 头顶昏黄的灯洒下来,正巧落在她的侧脸上,美眸轻轻眨动,长睫宛若跳舞的蝴蝶,俏皮灵动。 光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风味,尤其是她怀孕生子后,身上多了几分之前没有的韵味,更撩人心弦。 周应淮心尖一动,只觉得胸口平稳的节拍开始乱得不成样子,让他思绪有些繁杂,指腹擦过她的颊边,捏住精巧的下巴,俯身咬住她的唇。 “好。” * 越临近年关,京市的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各单位也忙得脚不沾地。 刚结束的表彰大会,有人欢喜有人愁,但是在刚出会议室的那段时间,大家都默契地保持着笑脸,祝福声不断。 “恭喜啊,都说今后是年轻人的天下,我还不信,多亏了程摄影师给我上的这一课,我这才醒悟过来,不,以后要叫程副主管了。” 程方秋站在窗边,听着徐迁勇看似贺喜,实则阴阳怪气满是酸味的话,唇边的笑容却越来越灿烂,“上课谈不上,醒悟更是夸张了,我觉得这个趋势很久之前就显露出来了,您看看现在单位里有多少年轻血液?” “会长刚才都说了,年轻人发展得越好,单位才会越好嘛。” 徐迁勇一拳打在棉花上,本就憋了一口气,又听见程方秋叫着“您”这个称呼,更是气得差点儿吐血。 以前自诩是前辈,听着这个“您”,还觉得理所当然。 但现在程方秋在单位里风头正盛,深受曾正会长和吴副会长的青睐,还一举拿下了此次东北地区项目的大满贯,升职加薪,不知道甩了他多少条街,竟还称呼他为“您”,他瞬间就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了。 “是是是。”徐迁勇皮笑肉不笑地附和了一句,便找了个借口大步离开了。 赵芸萱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然后才真心实意地冲着程方秋道:“秋秋,你真厉害。” 要知道这次竞争这个副主管位置的都是单位里的老油条了,没想到她最后居然能杀出重围,得了这个位置,还让别人输得心服口服。 想到程方秋提交的那些作品,赵芸萱眸光闪了闪,跟着这样有想法有能力的摄影师才能学到真正有用的东西,才能在原基础之上提升自己。 思及此,她无比庆幸当时在程方秋刚来京市任职的时候,她给予了她善意,以至于两人关系还不错,平时有什么疑问,只要她有空,都会知无不言。 “谢谢。” 程方秋微微一笑,偏头看向窗外的雪景,林荫道不似夏天的茂密葱郁,但是披上一层白色,也依旧美得耀眼。 她相信,她未来的路也会在各方各面发光发亮。 第152章 正文完结 第152章 正文完结 “小程同志。” 就在程方秋收回视线, 想回办公室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止住她的步伐。 “吴会长?” 来人走近,赵芸萱看出她有话要单独跟程方秋说, 很识趣的打了招呼就先行离开了, 将空间留给她们。 吴兰花先乐呵呵地恭喜了程方秋升职的事情, 然后话锋一转道:“晚上有一个饭局,不知道秋秋你有没有空, 我想带你认识一些前辈。”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吴兰花的称呼就变得亲昵了些。 “当然有了。”程方秋眸光闪了闪, 连忙应了下来, 两人又聊了几句, 确定了时间, 便先各自分开了。 看着吴兰花的背影, 程方秋心底漫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刚开始的时候吴会长或许是看在段玥的面子上照顾她的,可后来就变得不一样了。 相处久了, 她能感受的出来,吴会长对她有欣赏和栽培之意,除此之外还有亲切的感情,两人亦师亦友, 在很多事情的看法上都出奇的一致, 这一点很难得,就算在前世她也鲜少能遇见这样的知己。 这在事业途中, 是一件难得的幸事。 想到这儿, 程方秋垂下眼眸绽开一抹笑意,然后转身迈步离开窗口。 由于升职过后要转到单独办公室去,再加上还有工作要处理, 一个下午她都很忙,直到临近下班她才得了空闲,快速收拾好东西,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报备,便出发前往之前跟吴兰花商量好的地点等待。 好在没多久单位里的车就过来了。 “你说话做事我都放心,没什么好叮嘱的,就唯独有一点,其中有位姓曲的领导,是从沪市过来的,在他面前要格外注意一下行为举止。” 前半部分程方秋还在认真听,直到听见那个熟悉的姓氏后便有些愣神了。 该不会这么巧吧? 她说不上来现在是什么心情,忐忑?紧张?甚至是期待? 上次分开后,她心里其实挺后悔当时没有好好跟他道谢的,毕竟他不求回报地帮了她那么大的忙。 所以如果真的是他的话,她一定要…… 思绪被停下来的车给打断,她连忙收起脑海中乱七八杂的想法跟着吴兰花下车。 地点定在京市最气派的国营饭店之一,建筑是古色古香的风格,服务员服装统一,经受过专业的训练,显得气氛很是和谐安静,这里只招待单位干部,不对外开放,周围还有哨兵站岗。 程方秋之前来过一两次,这会儿也算得上驾轻就熟,进去时目不斜视,对不该看的绝对不看,不该听的也绝对不听。 被服务员引着到了指定包厢后,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多都是和协会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单位干部,其中还有几个熟面孔,所以程方秋应对得很是轻松。 她长得漂亮,能力强,嘴巴又甜,在这种场合可以说是游刃有余。 再加上京市各个圈子之间看似有隔阂,其实消息都是互通的。 她的祖宗十八代,还有另一半的祖宗十八代估计早就被查透了,其他人知道她是周家的儿媳妇儿,除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然哪敢在她面前耍领导威风。 再者能到这种饭局上来的人都是有着八面玲珑心,互相交好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去结恶? 打完一圈招呼,程方秋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看似在认真听他们谈论开年后要准备什么项目,又要发布什么文件…… 实则脑海中一直在想那位从沪市来的领导什么时候能到,这饭又什么时候能上,她忙了一个下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不知道是不是念得多了,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室内瞬间安静下来,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 “请进。” “谢谢。” 紧跟在服务员后面响起的是一道低沉温润的嗓音,人如其声,在门缓缓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经历时间摧残,但仍颇有韵味的俊脸。 温文尔雅,斯文有礼。 看清来人,坐在座位上的程方秋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站了起来,不光是她,周围的都有人都站了起来,齐声喊道:“曲先生。” 她后知后觉地跟着喊了一声。 “抱歉,临时有个电话耽误了。”曲长勋朝着众人颔首,目光落在某处时愣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抬步朝着主位走去。 “没事,时间还没到呢,我们也才到没多久。” “那我就叫服务员上菜了。” 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直到服务员陆续上完菜后,方才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程方秋没忍住看了曲长勋好几眼,但是他众星捧月,好似根本没注意到她。 知道这种场合,以她现在的位置是没办法跟他搭上话的,所以程方秋干脆就埋头干饭了,真不愧是顶尖国营饭店,这饭做的就是好吃! 再加上她饿极了,这会儿更是大吃特吃。 主位上的曲长勋不经意间瞥见这一幕,先是一愣,想起什么,唇边漫开一抹浅笑。 饭局临近结束,程方秋起身出去上了个厕所,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曲长勋等在外面,显然是特意在等她。 “我都说了我们会再见的。”程方秋缓缓一笑。 闻言,曲长勋显然也想起了当时两人分开时的对话,但他没想到她开口第一句会是提起这个,所以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这个年纪坐到这个位置,很优秀。” “谢谢夸奖。”程方秋倒是一点儿都不谦虚地就应下了。 话毕之后,两人都没开口,气氛有些呆滞,直到她再次出声打破了冷沉,“还有,谢谢你当时的帮忙。” 原来这才是她真正想跟他说的话。 曲长勋笑了笑,嘴唇动了动,很想问一问那个人的近况,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朝着程方秋点点头,便率先转身离开。 可没想到下一秒耳边就传来了一道轻柔的嗓音,“我母亲现在跟我一起在京市生活,她过得很好,很开心。” 听见这话,曲长勋脚步微顿,然后继续往前。 人,总是要往前走的。 有些事,有些人,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 冬日的暖阳挂在蓝天,柔和的光线在雪面上跳跃,折射出宛若一颗颗明亮钻石的光点,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临近年关,各家各户都装扮上了节日饰品,程方秋是个喜欢热闹的,这天一大早就招呼大家起来帮忙。 “灯笼又挂歪了,周应淮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让学峻上去挂。” 程方秋原本正在给院子里的香樟树上面挂红色条幅,一扭头就瞧见周应淮在糟蹋她在百货商城精挑细选的大红灯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周应淮站在木梯上,被吼得手一抖,连忙伸出手调整了几下位置,又把灯笼上打结的流苏给梳理干净,这才讨好般扭头冲着程方秋抿唇一笑,“好了,现在没歪了。” 闻言,程方秋仔细看了两下,见确实没歪了,便勉强点点头,让他从木梯上下来,“小心点儿,别摔了。” “嗯。”周应淮松了口气,手脚麻利地从上面跳了下来。 等下来后,余光瞥见扶着木梯还不忘偷笑的程学峻,顿时眼眸一眯,三两步上前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阴恻恻道:“笑什么呢?” “没,没笑什么。”程学峻哪敢说真话啊,急忙摇头否认。 周应淮却不肯放过他,硬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程学峻被逼得差点儿哭出来,连连告饶。 “周,应……” “哎,来了。” 在程方秋最后一个字还没落下的时候,他就果断地松开了手,然后快步跑到她身边帮忙挂装饰,薄唇上扬,温柔细语地压低声音问道:“老婆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瞧着他这“狗腿”的模样,程方秋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暗暗拧了一下他的腰,见他吃痛得皱起眉,方才骂道:“你欺负小孩子干什么?” “他看起来像小孩子?都快有我高了。”周应淮明显不太赞同。 闻言,程方秋刚要反驳他的话,一扭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得比自己还高一个头的程学峻出现在身后,一时间又把涌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忍不住喃喃道:“吃啥了这是,长这么高……” “他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又跟上了,当然长得快,长得高。”周应淮也是男生,经历过青春期,所以对这点再清楚不过,便简单解释了两句。 这点程方秋当然也知道,只不过是平时都见面,没太过关注这点,今天猛地一瞧,有些惊讶而已。 正当两人说话时,大门被敲响。 两人一回头,就瞧见背着军绿色大包裹的周应臣站在门口正冲着他们用力挥手,晒黑许多的脸上满是笑意。 “周应臣!” 程方秋和周应淮都有些惊喜,前者跑进屋里去报喜,后者则马不停蹄地跑去开门。 “爸妈,应臣回来了。” “什么?”在屋内照顾两个小家伙,顺便装饰客厅的刘苏荷和周志宏先是一惊,随后立马抱着孩子跑出来,就连厨房里的刘苏荷和程保宽都一起跟着跑了出来。 快一年不见,周应臣变了很多,整个人看上去精壮了,性子也沉稳了不少,但是此时此刻与家人重逢,那双深邃的眼睛还是不受控制地泛红发酸。 “爸,妈。” 周应臣话音落下,顾不上其他的,将行李包裹往地上一扔,就冲上前想抱住父母,结果到了跟前才注意到他们怀里又白又嫩的宝宝,一时之间,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快一米九的汉子竟手足无措起来。 见状,不知道是谁没忍住先笑了出来,随后就跟打开了阀门一样,大家都陆陆续续地全开始笑,笑得周应臣脸红了大半。 好在这样一来,原本沉闷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不少。 “黑了,瘦了。”刘苏荷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儿子,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男人黑点儿没什么,但我可没瘦,还胖了十斤,全是腱子肉。”周应臣说着就要给刘苏荷展示一下自己壮实的肌肉,但奈何冬天穿得太多,根本没法施展开。 又引起一阵笑,而且这话还被刘苏荷怀中的月月听了去,她挥舞着小手,嘴里咿咿呀呀嘀咕着类似于“肉”的发音,对这个头一次见,堪比陌生人的小叔叔更是一点儿都不怕生,扭动着小身躯就往他身上凑。 “哎哟,这是要让她小叔叔抱呢。”程方秋一眼看穿闺女的小心思,连忙出声示意周应臣去抱。 “我真的可以吗?”周应臣还是第一次接触这么小的一团,不免有些紧张,环顾四周,见大家都点头,这才咽了咽口水,将目光重新放在面前的月月身上。 她的脸还没有他的半个手掌大,眼睛却犹如黑宝石一样大大的,剔透有光,小鼻子小嘴,皮肤白白嫩嫩的,身上穿着浅粉色的小棉袄,头上戴着同色系的毛线帽,帽子上的两颗绒毛小球垂在胸前,随着她伸手要抱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可爱极了。 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奶香味,简直让人心都快化了。 “那小叔叔开始抱你咯。” 周应臣是个铁血硬汉,让他开几天几夜的飞机,跑多少公里的越野都不在话下,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面对的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的难题。 这,这该怎么下手啊? 他下意识地在伸手之前将掌心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先轻柔地搂住月月的腰,等确保搂稳了后,才在刘苏荷的提示下托住月月的脑袋和脖颈。 完成这两个动作后,他松了口气,就在这个时候刘苏荷要彻底收回手了,他却又慌了,小声尖声道:“妈,妈,别松,我不行!” 众人被他如临大敌的态度逗得乐不可支。 刘苏荷更是嘴角抽了抽,没好气地飞快收回手,见他明明抱得稳稳当当的,当即翻了个白眼,“矫情什么呢?这不是抱的很好吗?” 来自亲妈的吐槽最为致命,周应臣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太过夸张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抱着月月不吭声了。 其他人捂着唇偷笑,当即也不急着装扮新年氛围了,纷纷回屋聊天去了。 这么久没见,有太多话要聊。 这一聊才知道周应臣是突然放假的,他和邓清晚前后脚放假,他就和她一起回来了,先把人姑娘送回家这才回来。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喝上你们的喜酒。” 程方秋难得开了个玩笑,本没打算听到回答,毕竟小年轻脸皮都薄,谁知道周应臣却很认真地回答道:“这个问题我们已经商量好了,等我毕业了就结婚。” “那就是今年夏天了?” 邓清晚要比周应臣大一届,现在已经毕业正式加入国家队伍了,是个顶顶厉害的女飞行员。 算算时间,周应臣今年夏天就正式毕业了,他现在正在接受国家队五的培训和筛查,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口子未来就是战友同事了。 “嗯。”提到这个,周应臣唇边带上一抹笑意。 “你有安排就好。” 刘苏荷和周志宏在子女的婚姻这方面向来不做约束,只要女方人品过关,其他的都不是问题,更何况他们儿子带回来的儿媳妇儿都是个顶个的优秀,根本不用操心。 聊了一会儿,周应臣又去抱年年,比起对待月月这个软糯的女孩子,他对待年年就没那么小心翼翼了,甚至还抱着他玩飞跃小船,把年年哄得笑个不停。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区别对待”让月月感受到了,突然瘪着嘴就哭了起来,直到带着她也坐了几次小船,这才转哭为笑。 自打周应臣回来后,家里带娃的压力少了不少,或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没经历过带孩子的“艰辛”,他格外有活力,一手抱一个完全不在话下。 其他人乐得轻松,见他带的不错就喜滋滋地去干别的事情了。 除夕这天,年年和月月才回到父母身边,程方秋和周应淮一边给两个小家伙穿红色新衣,一边偷偷去瞄趴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的周应臣,最后默契地对视一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们极其有良心的在吃饭之前才叫醒周应臣。 这个新年比以往的都要热闹,吃饺子,贴对联,放鞭炮…… 最重要的是人多心齐,心暖了,比什么都重要。 按照往年流程,现在自家吃过早饭后,就前往了刘家,最后去老宅。 到达刘家的时候,时间刚刚好,周应淮和刘苏荷去厨房帮忙,程方秋则带着孩子去找刘棠说话,她这段时间瘦了些,原本就瘦削的下巴更尖了,整个人看上去光彩漂亮,却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闷,就连脸上的笑容都显得那么勉强。 刘棠和贺书闻刚分手的时候这个状态瞧着还算正常,但这都几个月了,她还是一模一样的状态,那就很不对劲了。 程方秋看着她这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脑海中不禁想起前段时间周应淮跟她说的事情,不由抿了抿唇,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 等说完,见刘棠面上的表情似有松动,便多嘴劝了一句,“表姐,我觉得人生在世自己开心最重要,你现在开心吗?” 刘棠扯了扯薄唇,下意识反驳道:“开心啊,怎么不开心?” 可说完,她又抿紧了唇瓣不说话了。 程方秋叹了口气,便不再多言,直到刘棠喜欢年年和月月,便故意逗两个小家伙去哄她开心。 但刘棠却有些心不在焉,没过两分钟,她突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出去一趟。” 程方秋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刘棠就像是一阵风,匆匆拿了一件外套就冲了出去。 “哎,你这丫头拿我的衣服干什么?快要吃饭了,你去哪儿?”黄笙香透过厨房的窗户见刘棠从家里跑了出去,连忙追了出去,但最后也没能追上。 最后只能问程方秋,“你表姐这是干嘛去了?大冬天的,她平时都懒得出门,这次还骑上自行车了?” “我也不知道,表姐说有事……”程方秋摇头,唇角却扯开一抹笑容。 看来刘棠这是终于憋不住了。 或许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早在不知不觉中她那颗受过伤的心就已经被一个人给修复好了。 直到开饭的时候刘棠都没回来,黄笙香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又忍不住担忧,怕刘棠出去得匆忙,身上什么都没带,会受冻挨饿。 好在他们吃完饭,即将要走的时候,刘棠回来了。 程方秋在客厅忍不住踮起脚尖去看玄关处的场景。 刘棠身上穿的不是黄笙香那件略显老气的暗红色棉袄,而是一件黑色带毛领的外套,尺寸和厚度都比黄笙香那件要大,要厚。 当然,一看就是男人的。 而那个男人此时就站在刘棠身后,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礼品,一双丹凤眼弯成月牙状,笑起来像是春风拂过,只是仔细看就能瞧见他眉眼间的憔悴,以及瘦了一圈的身形。 显然,他这几个月也不好过。 “刘棠你是不是皮痒了?大过年的别逼我扇你……” 黄笙香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刘棠身后的人,有些不敢置信地揉了两三遍眼睛,这才确信自己没看错,连忙咽回嘴边的话,然后紧急补救打了声招呼。 “是小,小贺啊?” “对,是我,阿姨,除夕快乐。”贺书闻笑吟吟地说完,然后继续道:“我有点儿事找棠棠,所以就临时把她叫走了,希望您别骂她,要骂就骂我。” “哈哈哈,这有什么好骂的,阿姨谁都不骂。” 黄笙香变脸比翻书还快,余光瞥见自家闺女翻的白眼,没好气地瞪了瞪她,想到什么,连忙侧过身让他进来,“小贺你也除夕快乐!外面冷,快进来坐。” “今天是除夕,我就不进来坐了,改天再过来看您和叔叔,还有棠棠。” 贺书闻一番话说得漂亮又利落,放下东西后,又跟屋内的其他人打了个招呼,最后深深看了刘棠一眼,才大步离开。 门关上,屋内有一瞬间的安静,随后就是黄笙香劈里啪啦的询问,或许用盘问二字更为贴切。 “你和小贺咋回事啊?和好了?” 刘棠脸上有些许的不自然,下意识地将下巴埋进衣领当中,轻轻嗯了一声。 黄笙香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一边笑,一边来回走,“你们两个怎么又联系上了?是你找的他,还是他找的你?” “就你这狗脾气,他居然愿意和你和好,咱们家祖坟是不是冒青烟了?” “哎哟,我就说你刚才突然跑出去干什么,原来是给我找女婿去了,这大除夕我可太高兴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刘棠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青,最后顶着一张猴屁股似的大红脸躲去楼上了,只留下一句,“妈,你烦不烦!” “还不让说。”黄笙香哼了一声,没当回事。 其他人笑了笑,见时间不早了,只简单聊了几句,便准备出门了,就在这个时候,从楼梯口探出来一个脑袋,对着程方秋道:“秋秋,谢谢你。” 程方秋摆了摆手,勾唇浅浅一笑,便转身跟着大部队往外面走。 “你表姐谢你什么?”刘苏荷好奇地问了一句。 程方秋打了个马虎眼,没有详细地说,倒是周应淮猜到了,拉着她走到一旁,问道:“你把贺书闻家里的事情告诉她了?” “嗯,你不是说这事朋友们都知道嘛,所以……”程方秋没打算瞒着周应淮,点头承认。 他们刚分手的时候,贺书闻抛下了所有去挽回刘棠,每天都想尽办法见她一面。 结果到最后不仅人没追回来,身体,心理,工作,生活上还全都出了岔子,他家里人看不下去,也觉得这样会对刘棠造成不好影响,便准备找门路强行把他调去南方医院,等他调整好状态,再回来。 可这一去没有一年两年,根本回不来。 他和刘棠之间也再也没有可能了。 “干得好。”周应淮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眸中满是赞赏。 闻言,程方秋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她原本还以为周应淮会说些大道理,比如说她把贺书闻的隐私说出去不太好之类的,结果他居然夸她了? “这件事只有你告诉刘棠那个别扭鬼,她才会想明白自己的心意。” “嗯?”程方秋不解地皱起眉头,可转念一想就想明白了。 刘棠是个性子奇奇怪怪的人,有关贺书闻的近况,要是由那些跟她和贺书闻都多多少少沾亲带故的老朋友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说出来,都不会有效。 唯独她不一样,她算是“后来者”,跟刘棠的关系好,而跟贺书闻顶多算是比较熟悉的医患关系,所以她不会偏帮谁,要偏帮也是偏帮刘棠。 而且正所谓旁观者清,她说的话,刘棠能听进去。 “秦二哥这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我倒要看看他准备怎么收场。”周应淮想到什么,唇边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 程方秋却觉得瘆得慌,浑身的鸡皮疙蛋都快冒出来了,“你在幸灾乐祸?” 他什么时候恶趣味这么重了? 周应淮耸耸肩,不置可否。 “秋秋,你们说完了没有?我们该走了。” 听见刘苏荷的催促声,程方秋白了周应淮一眼,扬声回道:“来了来了。” 见她小碎步跑得飞快,好似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周应淮不禁垂眸一笑,抬步追上去,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搭在她肩膀上。 程方秋故作嫌弃地将他的手拍掉,他又很快黏上来,跟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样。 到了老宅,杨桃心和周复强一颗心都挂在两个小家伙身上,对其他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来,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抱着他们出去转悠了一圈,但天气冷,没敢多逛,一会儿就回来了。 “炫耀去了。”刘苏荷冲着程方秋眨了眨眼睛。 后者磕着瓜子,笑道:“老人嘛,都一样。”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聊起初七他们回荣州的事情,这是早就定好的行程,他们要聊也聊不了多久,很快转战别的八卦。 “你说隔壁那周亭慈是不是脑壳被门挤了?以前对待段玥比阿猫阿狗都不如,现在离婚了倒是天天眼巴巴地跟在后面跑,就连除夕都追过去了。”刘苏荷啧啧两声,语气里全是鄙夷。 程方秋经过她这么一提,也想起这件事,冷哼道:“这就叫贱。” 话糙理不糙,的确是这个理。 刘苏荷附和地点了点头,“我前天还看见段玥了,那丫头瘦了好多,穿着打扮也比以前时髦洋气了好多。” “她工作也干得不错,这次年底还评上年度优秀干部了,他们当时都说段玥离了婚没好日子过,我真想问问他们脸疼不疼。” 两人聊了一会儿,就被喊去打麻将。 两婆媳技术差不多,又菜又爱玩,几乎是同一时刻放下手上的瓜子,跑着上桌。 节日在一声声爆竹声中开始,又在一声声爆竹声中落幕。 而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