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五个邪神订婚了》 1、第 1 章 “要说我家小南山啊,那可真是福大命大,刚出生时弱得跟病苗似的,本来是活不成的,结果那会儿恰好有个高人路过,给我们出了个向神仙借寿的法子,说是找个地仙庙,给小南山和里头供奉的地仙像绑上红绳,只要红绳消失,就代表神仙答应结亲,自然会保她二十年寿命。” “可二十年哪够啊,我闺女就该长命百岁才对!我一寻思,绑一个地仙能活二十年,那要是找五个地仙庙绑上五根红绳,不就能长命百岁了?!我和她娘一商量,直接又拜了四间庙……” “现在子时过了,小南山的二十岁生辰也过了,可你们看看她,是不是还活蹦乱跳的?这说明什么?说明我的法子有用!五段姻缘,不就等于五个二十年么,长命百岁啊!” 已是深夜,并排建了三间低瓦房的小院里,往常早该归于安宁,此刻却点着三堆篝火,每一堆火前都聚了一群人,每个人脸上都泛着轻松又困倦的笑意。 南山看着亲爹孙晋坐在其中一堆篝火前,一边喝酒一边跟亲戚邻居讲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讲到高兴时还挥舞着手里缺漆少毛的酒壶,一时间有些无奈。 “阿爹,你少喝点!”她高声提醒。 拿着酒壶的小老头眼一瞪:“今天阿爹高兴,你不准管我!” “就是就是,你爹为你高兴,大伙儿都为你高兴,小南山你可不要扫兴啊。”旁边的三叔公也醉醺醺道。 就连村子里最古板的二大伯也跟着点头附和。 南山眯起眼睛:“一把年纪了还酗酒,信不信我告诉三叔婶和二大娘?” 小南山的告状功力,七叔八爷的可都领教过,平时她这么说了,众人一定很快散开,但今天…… “这大半夜的,你三叔婶早就睡了,要告状也只能明天去告。”三叔公得意地啜了一口酒,脸在篝火的映照下更红了,“除非你现在就去我家,把你三叔婶从被窝里叫起来。” 南山怎么可能跑去把身体不好的三叔婶叫起来,闻言气得跺了跺脚,扭头就跑进自家厨房找靠山:“阿娘!阿爹一直喝酒,脸都喝红了!” “等会儿我就收拾他。”正靠在灶火前取暖的刘金花顿了顿,心不在焉地回应。 南山催促:“别等了,再等他就醉死过去了。” “不着急,等你叔公他们走了再收拾也不迟,”刘金花往她手里塞个热乎乎的烤土豆,“怎么这么凉,快去加件衣裳。” “那怎么行,我们还是……”南山把土豆揣进兜里,话刚说到一半,就注意到了她脸上的忧虑。 “阿娘,愁什么呢?”发现亲娘心情不好,小棉袄也就顾不上烂醉的爹了,搬了把小马扎抵着刘金花的膝盖坐下。 刘金花回神,垂眸看向自己这些年放在心尖上疼的宝贝女儿。 灶火烧得很旺,澄黄的光照在南山的眉眼上,为本就漂亮的五官镀上一层金光。刘金花忍不住摸了摸她细嫩的脸,慈笑:“这么漂亮,也不知道随了谁。” “我是阿娘生的,自然是随了阿娘,”哄人的话随口就来,南山也没忘正事,“别打岔啊,你还没说自己在愁什么呢。” “什么都瞒不住你。”刘金花没什么力道地横了她一眼,又一次陷入沉默。 南山等了半天,始终没有等到她的回答,正要开口追问时,刘金花终于缓缓说出心中忧虑:“你和仙人绑红绳借寿的事,想来你刚才也听你阿爹说了吧?” “何止是刚才,阿爹每次喝完酒都要说。”南山撇了撇嘴,显然早就习惯了。 刘金花短促地笑了一声,又忧愁道:“那你应该也知道了,跟仙人绑红绳,其实就是和仙人结亲的意思,说白了和订下婚约差不多,跟五个仙人绑红绳,那就是定了五份婚约,这、这不就是骗婚嘛。” 南山总算明白她在愁什么了,问:“你是怕仙人们怪罪?” “你生下来就有不足之症,连水都喂不进去,其实是没两日可活的,能健康地长到二十岁,已经是老天可怜我和你阿爹了,但我和你阿爹……”刘金花想起往事,也有些羞窘,“那时候太年轻,不能接受你只能活二十年,才想出这种昏招。” 当初绑红绳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还真医活了,她也就开始焦虑骗婚的事。 那可不是一般的骗婚,是骗仙人的婚,谁知道会遭什么报应呐!刘金花想到这里,更担忧了。 “要不是你和阿爹的昏招,我昨日生辰时就死了,所以别懊悔了,至于那五根红绳……哎呀,仙人愿意借寿,那是因为可怜咱们,不忍让咱们一家三口分开,你真以为是看上我了?”南山摇了摇她的手,“阿娘你想啊,你要是仙人,会想和我成亲吗?” 刘金花:“会。” 回答得太干脆,以至于南山突然有点接不上话。 短暂的沉默后,南山提醒:“绑红绳那会儿,我才出生两天,听三婶说长得又瘦又小的,像个没毛的猴子。” 丑成那样,仙人得眼神多差,才会真的瞧上她? 刘金花更认真了:“你不懂,小时候越丑,长大了就越漂亮,仙人们眼光好着呢,不然为什么每一个都答应结亲。” 南山:“……”阿娘,你确定吗? 南山被亲娘的偏爱噎得大半天没说话,回过神后哼哼唧唧,总算让刘金花暂时放下顾虑,重新笑了起来。 夜色愈发深了,院里的篝火渐渐熄灭,亲戚邻居陆续离开,刘金花去收拾院子,南山挽起袖子,一个人把孙晋扶到东屋床上。 脱鞋盖被,安顿好小老头,南山又端了碗水来:“阿爹,喝水。” “不喝,大晚上的喝什么水啊。”孙晋醉醺醺地嘀咕。 南山乐了:“你大晚上还喝酒呢!” “那怎么能一样,那不一样,不一样……” 眼看着他开始犯困,南山只好放下碗转身离开。 “小南山……”孙晋突然惊醒。 “嗯?”南山回头。 孙晋嘴里嘟囔一句,南山没听清,便凑近些:“什么?” “阿爹、阿爹还没给你煮长寿面……” 南山这次听清了,一时间好气又好笑:“你都醉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还记得长寿面呢?” “要吃的,过生辰……都要吃的。” “行行行,明天补。”南山敷衍完酒鬼就要离开,结果才走两步,又听到他说了句什么,于是只好再次折回来,“又说什么?” “祝、祝我的小南山寿寿寿……寿比南山,岁岁无忧。” 孙晋吭哧半天,终于说完了这句话,于是心满意足地等着来自宝贝女儿的夸奖。 南山沉默半晌,问:“这么有文采的词儿,不是你自己想的吧?” “你三婶家小儿子教的。”孙晋承认。 父女俩对视片刻,都乐了。 刘金花一进来就看到父女俩对着傻乐,顿时抽了口气。 “我没喝酒!”南山赶紧解释。 刘金花这才放心。 “但是,”南山立刻补了句,“阿爹喝了很多酒,还不肯喝水,我怎么劝都不肯喝。” 刘金花对丈夫就没那么宽容了,一个眼神横过去,孙晋蹭地坐了起来,端起缺了口的瓷碗咕嘟咕嘟喝了几口。 “行了,赶紧睡吧,”南山脚步轻快地往外走,“希望我明年过生辰的时候,你别这么敷衍了,最起码贺词得自己想吧。” “我连字都不认识,怎么想得出贺词……”喝完水的孙晋口齿都利索了不少。 南山转眼已经走到门外,发现阿娘正对阿爹横眉冷对,于是勉为其难为他说了句话:“虽然阿爹今天很不懂事,但看在他是最好的爹爹的份上,阿娘就饶他一次吧。” “嘿嘿,小南山说我是最好的爹爹……”孙晋嘚瑟地看了刘金花一眼,对上她的视线后又怂了。 刘金花懒得和他一般见识,抬头叮嘱门外的闺女:“给你烧了热水放屋里,你泡个脚驱驱寒再睡。” “好的阿娘,”南山乖巧答应,还不忘再安抚一下,“阿娘你也早点睡啊,别再担心些有的没的了,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说罢,不给爹娘反应的机会,就快速地从外面关上了房门。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南山一边用不成调的曲子、重复着跟阿娘说的最后一句话,一边脚步轻快地穿过小院来到西屋门口,正要推开门进屋时,身后突然起了一股大风,吹得她下意识回头。 “不会有……”嘴里的调子还没停,人已经转过身去。 大风转瞬即无,不大的院子里,凭空出现了五顶花轿。 花轿各有不同,但在同样清冷月光下,都折射着阴森森的光辉。 “有、有、有事……” 南山默默咽了下口水,僵站片刻后扭头就要往屋里跑,结果手指还没碰到门环,人便轻飘飘地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前,她脑子里突然冒出相当有文采的四个字—— 大事不妙。 2、第 2 章 “父王知道你气我自作主张,未经允许就为你绑定姻缘,但父王也是为你好啊!实话跟你说吧,她不是普通的凡人,不然我当初也不会费尽心思为你们订婚,你相信我,你们俩是天生一对,不论是八字还是秉性都……” “我不娶。” “你别急着拒绝啊,至少见一面再说,这姑娘活泼漂亮,还透着一股机灵劲儿,你见了肯定喜欢。” “不见。” “你必须见!” “……” 对话戛然而止,接着便是房门被推开的声响,南山的眼睫轻轻颤了一下,尽可能放平呼吸。 “还没醒?”刚才自称是父王的声音含笑问。 南山躺得直挺挺,继续装睡。 那人沉默片刻,又道:“听说凡人熟睡时以火灼烧,睡得再沉也会……” “醒了醒了,已经醒了!”南山赶紧爬起来,下一瞬就和一个蓄着胡须的中年男子对上了视线。 和阿爹差不多的年纪,脊背却比阿爹挺拔,身上的衣裳看不出面料,但一看就是她家三辈子也买不起的贵气。南山活了二十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气派的人,简直比她之前偶然见过的县太爷还气派。 “看什么?”男子笑眯眯问。 南山回神,尴尬道:“看您有些眼熟,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男子眼神突然微妙,故意板起脸道:“本尊乃是冥界之主阎岳,你一个小小的凡人,又怎会同本尊见过?” 南山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可真听到他反驳了,又突然生出一点熟悉的感觉。 “我真觉得见过……”她小声嘀咕。 阎岳轻咳一声,正要开口说话,南山突然发现门口还站了个人……也不一定是人,毕竟她没见过哪个人是长着牛角和猪鼻子的。 对方察觉到她的视线,睁着只有黑瞳的眼睛幽幽看过来,南山后背一僵,看看对方,再看看阎岳,看看阎岳,再看看对方。 漫长的沉默过后,她慢慢挤出一点笑容:“这这这位是……” “本尊的婢女。”阎岳代为回答。 “婢女……”南山眨了眨眼睛,猛地松一口气,“姑娘啊?!” “你以为是什么?”阎岳挑眉。 ……以为是你儿子。南山无辜地看着阎岳,没把心里话说出来。 阎岳却看出了她的想法,笑了:“刚才本尊和灵晔的对话,你都听到了?” 灵什么?没听清,应该是他儿子的名字。 南山挠挠头,讪笑:“听到了几句。” “所以眼下的情况,你已经明白了?”阎岳又问。 这个时候该回答‘是’还是‘不是’呢?南山纠结片刻,最后诚实地点了点头:“大概明白一点。” 刚才一直在外面说不娶的,就是和自己绑定的五个仙人里的其中一个,而眼前这人就是仙人的亲爹,听他们的对话,似乎仙人不知道婚约的事,一切都是仙人爹自作主张。 原来神仙也要盲婚哑嫁啊。 南山:“仙人不想娶我。” “他说得不算。”阎岳笃定道。 都当神仙了,还说得不算呐?南山略表同情。 “你呢?”阎岳突然问。 南山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可愿与我儿成婚?”阎岳又问一遍。 南山看着他慈和的脸,鼓起勇气试探:“我说得算吗?” “那得看你说什么。”阎岳笑眯眯。 南山:“……我愿意?” “真懂事。”阎岳满意点头。 南山:“……” “既然你们都愿意,那这事儿就好办了,”阎岳也不知道从哪得出了都满意的结论,抬眸看向门口的婢女,“去叫少主过来商议婚期。” “是。”婢女答应一声,飘了出去。 ……是飘的吧?南山怀疑自己看错了,正伸着脑袋往外看,突然对上一双巨大的圆眼睛,她顿时眼前一黑。 “不是不是,这个不是,”阎岳赶紧解释,顺便瞪一眼顶着青蛙脑袋的人,“少主呢?” “回尊上呱,药浴时间到了呱,少主回不夜阁了呱。”青蛙精无辜回答。 阎岳皱了皱眉头,下一瞬对上了南山无辜的眼神。 “咳……灵晔他前些年受过一次重伤,从那以后就落下了病根,每天都要泡药浴才行。”阎岳解释。 南山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既然他去药浴了,那就改日再商议吧,”阎岳做了决定,又叮嘱南山,“你先休息吧,需要什么就直接叫人准备,等婚期定了,本尊会亲自来告知你。” “好的。”确定自己要嫁的不是青蛙脑袋后,南山一脸乖巧。 阎岳:“也别乱跑,这里不比凡间,你一个凡人乱跑容易有危险。” 南山:“好。” 见南山这么配合,阎岳打消了派人守着屋子的念头,直接转身离开了。 一刻钟后,南山鬼鬼祟祟从窗子翻了出去,在灰蒙蒙的夜色下,挑了条没人的小路径直往前跑。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不知道这里有多少屋子多少条路,更不知道这里有多少守卫,那些守卫会不会长得像刚才的青蛙一样奇怪,但根据她以前在山上迷路的经验,只要认准一个方向往前跑,就一定可以离开这个地方。 南山凭借经验一路狂奔,脚上的布鞋都要跑飞了,仍然不敢稍作休息。她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只有这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到家。 一想到家,南山就想起昏迷前看到的五抬花轿,心底的焦虑再也克制不住—— 五根红绳的事肯定已经暴露了,她被阎岳带走,意味着另外四个仙人扑空,也不知道阿爹阿娘会不会被报复。 南山越想跑得越快,恨不得一步迈回家,完全没注意到周围渐渐聚起雾气,等她发现这些奇怪的雾气时,已经看不清前方的路了。 雾气越来越浓稠,简直像有了重量一般,胶着的雾里仿佛随时会有什么妖魔鬼怪蹦出来。南山自认胆子不算小,可面对这种奇怪的白雾,仍然生出一股恶寒。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她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提着一颗心慢吞吞往前走。 大雾仿佛无穷无尽,她走得腿都酸了,仍然没有走出白茫茫的包围。 院子有这么大吗?她走了这么久,也该走出去了吧?还是说她误入了陷阱,一辈子也走不出去了?南山突然感觉很累,想直接躺在地上睡一觉。 睡一觉吧,她跑了这么久,实在是太累了,她现在真的需要休息。南山的脚步越来越慢,终于在又走了三五步之后彻底停下。 雾气几乎已经凝成实质,将她包裹了一层又一层,南山连呼吸都觉得累,睡眼朦胧地看向地面,却只能看到白茫茫一片。 睡吧,睡一觉吧……南山脑子里有无数个声音在劝她,她也很想闭上眼睛,但下一瞬想到生死未卜的阿爹阿娘,又瞬间清醒过来,用尽所有力气抬脚往前走。 只一刹那,大雾散去,落满阳光的奢华庭院暴露在眼前。 “天、天亮了?” 南山看着天边漂亮的云彩,正迷茫时,突然听到一点水声,她紧张回眸,入目便是奢华精致的小桥流水和亭子,亭子上挂着白色半透的纱幔,风一吹轻轻摆动,模糊了纱幔中的人影。 下一瞬风将纱幔吹起,露出了对方的脸。 是一个男人。 大约二十出头,眉眼清俊,棱角分明,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锐利和矜贵。 四目相对,男人左手腕上似有什么亮了一下,他眼神微冷,抬手抚过骨骼分明的手腕,再松开已经没有光亮。 南山被他的容貌恍了一下神,好半天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亭子里竟然有一个冒着热气的池子,男人只穿了一件单衣,而且已经湿透了,此刻领口大开贴在身上,水珠顺着领子滚落,在紧实的肌肉上划出一道水痕。 南山默默望远山,随即想到什么,又猛然看过去—— 冒热气的池子、和她看起来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她知道这人是谁了! ……真倒霉,跑了这么久,竟然跑到仙人跟前了,这跟苍蝇飞到蜘蛛网上有什么区别?!南山暗道倒霉,正思考要不要下跪投降时,突然又想起阎岳刚才说他落下病根的事。 一个需要每天泡药浴的病秧子,也许根本奈何不了她?南山顿了顿,对着亭子里的男人眨了一下眼睛。 男人早已经发现她,此刻目光清冷地与她对视,却仍然泡在池子里没动。 不动,也不说话,这是个哑巴瘫子?南山安静片刻,左脚默默往后撤了一步。 几乎是脚尖点地的刹那,身侧的池塘里突然炸开一声巨响,一只青面獠牙的怪物咆哮而出,张开血盆大口扑向男人。 南山吓得倒抽一口冷气,连忙大声提醒:“小心!” 男人却还是没动,只淡漠地扫了怪物一眼,怪物便蓦地僵停在半空,喉咙仿佛被什么攥住一般,发出痛苦窒息的嘶声。 “不自量力。”男人轻启薄唇,下一瞬怪物炸开,幽绿发臭的血浆和肢节扑簌簌落地,溅了南山一身恶臭。 南山:“……” 男人靠在池壁,又一次看向她。 左脚已经往后撤了一步的南山沉默片刻,默默顺着撤退的姿势往地上一跪。 “仙人!民女期盼了二十年,今日可算见到您了!” 3、第 3 章 南山的生存之道,必要时先伏低做小,先把对方捧得高高的,再扮乖装可怜,每次用到这招,对方不管多气,都会被很快哄好。 一发现情况不对劲,她便熟练地用了这招,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就是吧……她都跪半天了,仙人怎么还不吱声? 太阳光依然明媚,只是没什么热气,南山淋了一身黏稠的恶臭玩意儿,不仅被熏得头晕,风一吹还冷得打哆嗦,几乎要维持不住跪姿。 亭子里却没有什么声响,静得仿佛无人存在,南山趴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偷偷抬头,下一瞬却对上一双冷淡的眼睛。 ……他什么时候从水里出来的?南山愣了愣,下一瞬被修长的手指挑起下颌,被迫与近在咫尺的男人对视。 太近了,近到能嗅到他身上带着药草味的水汽,他微微俯身时,没有系上的衣带在落在她的眉心,带来温热的湿意。南山作为二十岁还没成婚的大龄姑娘,明知眼前的人很危险,但还是不合时宜地红了脸。 男人的视线落在她闪烁的眉眼上,淡淡道:“再看就挖了你的眼睛。” 南山的羞涩一瞬干涸。 男人神色淡漠地松开她,像擦什么脏东西一样仔细擦手:“想逃?” 南山一愣,明白他的意思后忙道:“民女能嫁给自己的救命恩仙,是民女三辈子都求不来的福气,民女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逃,民女就是太想看看您了,才忍不住跑来找您,还请您看在民女对您一片心意……” 空气破开,平白出现一把匕首,直直指向她的咽喉。 南山:“想逃。” 匕首又化作水汽消失在空气里,男人看了她一眼:“出了门,往东南方跑。” ……他让她走?南山微微一怔,突然想起他也不乐意成婚的事,于是小心试探:“您知道我是谁?” “整个冥界,就只有你一个活人。”男人眼神淡漠,声音也透着凉意。 ……什么叫只有她一个活人,冥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南山打了个寒颤,还没等细想,就突然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并不想娶她,于是立刻表示:“只要您送我回家,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来打扰您!” 男人对她的识趣还算满意,正要说什么,眉头突然不悦蹙起:“你走不了了。” 话音未落,庭院上空传来阎岳的声音:“灵晔,将结界打开。” 南山顿时着急:“那怎么办?!” 灵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是在斟酌什么,南山焦急地四下张望,正寻找逃跑的路径时,就听到他缓缓开口:“父王再独断,也不至于为难一个凡人,只要你宁死不屈,他定然会放你离开。” 话音刚落,他突然俯身,近到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你会这么做,对吧?” 南山想起阎岳那张笑眯眯的脸,刚要表示质疑,一股力量就突然将她掀翻,等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落在了怪物的断肢上。 阎岳已经出现在庭院里,皱紧了眉头刚要质问灵晔为何不开结界,灵晔就抬手点了点死掉的怪物:“已经没事了。” 阎岳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看到了一边干呕一边往外爬的南山,一时间愣住:“怎么回事?” 南山讪讪,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灵晔轻描淡写道:“哦,有东西要杀我,她帮我解决了。” 好不容易爬到一旁去吐的南山茫然:“啥?我吗?” “嗯。”灵晔眯起眼眸,无声警告她别乱说话。 南山:“……”这位大哥,得是多蠢的人才能相信我一个弱女子能杀这么大只的怪物啊?! 阎岳一脸感激:“南山,这次真是多亏你了。” 南山:“?” 阳光照耀的庭院里很快涌进来一堆长得奇奇怪怪的人,南山稀里糊涂地被一个长着猪鼻子的姑娘拉走,又稀里糊涂地被喂了几颗丸子药,等回过神时,发现身上已经干净如初。 ……不,比之前还干净,阿娘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的去年弄在身上的脏痕,如今却丁点没剩下,连补丁上破损的针脚也修好了,简直像新衣服。 “怎么做到的……”她惊讶地嘀咕。 姑娘笑了一声:“是最低阶的清洁咒而已。” 南山听不懂,仍然一惊一乍地夸奖她,把姑娘夸得害羞低头,差点暴露自己的三排尖牙。 “查!给本尊继续查!本尊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如此胆大包天,竟将心思打到了少主身上!”阎岳还在发火,一回头就看到南山笑嘻嘻的样子,招招手道,“南山,跟本尊回去,本尊有话要问你。” ……就知道不可能轻易混过去。 南山一瞬面色惨淡:“好……” 垂头丧气地跟在阎岳身后往外走,快走到庭院门口时,突然察觉到身后灼热的视线,她下意识回头,恰好对上灵晔危险的眼眸。 退婚。他无声说了两个字。 南山坚定地点了点头,下一瞬就出现在一间宽敞奢华的书房里。 “你方才为何要逃?”见她还在好奇地四下张望,阎岳直接开口。 南山正偷偷摸桌上的烛台,结果蜡烛突然燃亮,火苗不客气地在她手上咬了一口。她连忙缩回手,正惊魂未定时,就对上了阎岳似笑非笑的眼神。 “仙人伯伯。”南山乖巧打招呼。 阎岳没想到她会这么称呼自己,装出来的威严表情顿时绷不住了,再开口已经带着点长辈的慈善:“不想嫁给灵晔,想悔婚?” “呃您听我解释……” “行,本尊这就叫人送你回凡间。”阎岳打断了她的辩解。 还有一肚子借口没说的南山:“啊?” “送你回家。”阎岳重复一遍。 南山还是茫然:“怎么突然愿意送民女回家了?” “强扭的瓜不甜嘛,要是再留着你,灵晔那小子肯定教唆你一哭二闹三上吊,本尊又不能为难你一个小姑娘,最后还是得放你走,再说你方才还救了灵晔的命,本尊就更不能强迫你了。”阎岳大手一挥,似乎想通了。 这对父子还真是相当了解对方,就是吧…… “您真觉得我一个凡人,能杀掉那么大一只怪物?”她忍不住问。 阎岳没当回事:“你是天生灵骨,有什么不能的?” “天生什么?”南山没听清。 “哦,天生灵骨,活着是几千年难得一遇的修炼天才,死了就是可破修行瓶颈的绝妙神器,当初本尊也是因为你体内的灵骨,才会定下你和灵晔的婚约,”阎岳看了她一眼,“想来那四段婚约的主人,也是为了你的灵骨来的,就是不知他们想要死的还是活的。” 说完,还特意强调,“本尊肯定是要活的,灵晔伤了根本,修为上注定再无所成,若是能娶个强大的媳妇儿,本尊将冥界之主的位子传给他时,旁人才不敢多作为难。” 本来听他直白地提起另外四段婚约,南山还有点心虚,结果听到死啊活啊的话,直接后背发冷了:“不能吧……也许其他仙人只是想救我呢?” 阎岳一脸同情地看着她:“那四抬轿子全都有阴邪之气,其中一抬更是死气弥漫,恐怕轿子主人皆非善类。” 南山笑不出来了。 半晌,她下定了决心:“您真愿意放我走?” 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还要走?阎岳惊讶:“你知道自己一旦回去,会是什么下场吗?” “……知道,但我还是得回去,”南山眉头紧皱,神情难得凝重,“阿爹阿娘还在家里,我必须回去。” “哪怕会死?”阎岳问。 南山抬头看向他,眼底没有一丝动摇:“哪怕会死。” “那本尊若是说,那四抬花轿的主人并未露面,你爹娘如今也健在,你还想回去吗?”阎岳问。 南山眼睛一亮:“真的?” “就知道你不信。”阎岳斜了她一眼,一挥袖空气扭动,不多会儿半空出现一面镜子一样的东西,里面显现出南山家的三间小瓦房。 “那是我阿爹!”南山看着正在挑水的小老头惊呼,接着又发现坐在堂屋门口纳鞋底的刘金花,高兴了,“那是我阿娘!他们都还好好的!” “本尊没骗你吧?”阎岳轻哼一声,胡子也跟着翘了翘。 南山:“……我都丢了,他们为什么一点也不着急?” “本尊给他们留了一封信,说带你出门游历一段时间,他们心里有数,自然不会着急。”阎岳颇为自得地抚了一把胡须。 南山怀疑地看着他:“他们为什么这么相信你?难道你们认识?” 阎岳突然心虚。 “哦哦哦怪不得我一直觉得你眼熟!”南山眼睛一亮,“原来你是……” 阎岳轻咳:“好吧,本尊承认,本尊就是当年那个教你爹娘绑红绳求姻缘的道士。” 南山:“……” 阎岳:“?” 漫长的沉默之后,阎岳气笑了:“你套本尊的话?!” 南山立刻跪下:“没想到您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南山给您磕头了!” 阎岳惊讶:“不怨恨本尊算计你们一家?” 南山扑通扑通磕三个,笑得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牙:“怎么会呢,当年要不是您,我早饿死了,您是我的大恩人,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南山感激您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怨恨呢!” 南山的生存之道,伏低做小,装乖扮可怜,把对方捧得高高的,对方就什么事都不会计较了。 果然,阎岳不再计较她套话的事,伸手将她扶起来:“你这般识大体,本尊很高兴。” “能见到大恩人,南山也很高兴,”南山喜笑颜开,“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阎岳一愣:“去哪?” 南山也愣住了:“回家啊,你刚才不是说愿意放我走吗?” 四目相对,无言以对。 半晌,南山一脸伤心:“仙人伯伯,您要反悔了吗?” “……没打算反悔,你走吧。” “谢谢仙人伯伯!”南山生怕他改变主意,扭头就往外跑。 “回去之后记得多打几副棺材。”阎岳慢悠悠提醒。 正往外跑的南山突然放慢脚步。 阎岳:“别紧张,我就是突然想到那四段婚约的主人,你身怀灵骨,他们定然不愿轻易放弃,你不回去也就算了,一旦回去了,免不了就是一场大战,到时候小小村落……多准备几副棺木,有备无患嘛。” 南山:“……” “本尊也只是推测,事情未必会如此发展,你只管回去,大胆赌一把,万一那些耐心筹谋二十年的邪祟突然长出良心,就此彻底放过你呢?” 南山:“……” “不过真到了那地步,你也不必内疚,凡人只要魂魄齐全,死后都会重新投胎转世,到时候本尊给开个后门,让他们都投个好人家就是,不过你应该没这么好运了,灵骨还未成熟,他们或许要留着你的命温养骨骼,到时候只怕想死也死不了。” 南山:“……” 冥界虽有日夜之分,界限却不明显,即便是晌午时分,天空也依然昏沉沉的,仿佛蒙上了一层紫色的薄雾。 灵晔又泡了一个时辰的药浴,靠在亭子旁的山石上假寐,微风打着卷抚过,轻轻拨弄他额前碎发。 片刻之后,他突然睁开眼眸,外头也适时传来青蛙精的声音:“少主呱,尊上请您过去呱。” 灵晔打了个响指,结界化开,露出青蛙精硕大的脑袋。 “找我何事?”他声音清冷地问。 青蛙精疑惑地歪了歪头:“小的也不知道呱,应该是跟婚事有关呱,那个凡人女子也在呱。” 这么快就把婚退了?看来那个凡人还算有点本事。灵晔心情虽然不算太好,但觉得也不糟。 一刻钟后,昏暗的书房内,阎岳和南山正襟危坐。 灵晔一进门,便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氛围,于是慢条斯理地坐下。 “既然人已经齐了,那就商议一下大婚的事吧。”阎岳缓缓开口。 灵晔神色一冷,倏然抬眸看向某人,南山轻咳一声,心虚地望向窗外。 4、第 4 章 某人就快将‘做贼心虚’四个字刻在脸上了,灵晔面无表情:“确定是商议婚事,而非退婚?” 阎岳故作不解:“好好的退婚做什么?” 灵晔一字一句:“我以为,有些人会宁死不嫁。” 被点到的某人假装没听到,继续装死。 “谁?谁要宁死不嫁?”阎岳无辜地看向南山。 南山睁圆了眼睛,也装无辜:“是啊,谁啊?” 灵晔突然起身,南山和阎岳同时后背一紧,下一瞬就看到他直接离去。 刚才还有三个人的书房,转眼间就只剩他们两个了,南山和阎岳对视半天,突然忧虑:“他就这么走了?一点都不反抗?” “大概是……认命了?”阎岳猜测。 南山:“……他看起来不像是轻易认命的人。” 阎岳也是这么觉得,但还是安慰道:“放心吧,我的儿子我最了解,看起来脾气坏,却最是心软,做不出什么混账事的。” ……你了解什么?你连他抬抬手指就能杀掉一只怪物都不知道!南山心里咯噔咯噔的,最后问一句:“你确定他不会杀我?” 阎岳顿了顿,认真道:“确定。” 南山:“……”要不是看见他犹豫了一下,自己真就相信了。 不管怎么说,事已至此,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南山步履沉重地回到先前待过的寝房,刚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扑鼻的香味,她愣了一下,看到桌子上满满当当的美食后眼睛都亮了。 “这些是冥主……” “啊!” 南山惊叫着跳开,刚抓住右手上的珠串,就对上一双黑乎乎的眼睛,和两只硕大的牛角。 来人浑然不觉自己这张脸有多吓人,仍然幽幽说话:“这些是冥主特意叫人准备的凡间吃食,孙姑娘请尽情享用。” 说罢,就游魂一样飘出去了。 南山默默咽了下口水,确定那人走远了才低头,小心把珠串藏到袖子里,确定看不出来了,才跑到摆满美食的桌子前。 大肘子,大鸡腿,红烧肉,还有好几样从来没见过的菜,南山过年都没吃过这么多好东西,一时间没了节制,直到吃撑也没舍得放下筷子。 长着牛角的人再次飘进来时,她正艰难地往嘴里送最后一口红烧肉,一边送一边嘀咕:“不能再吃了,再吃就要吐了……” 那人嘴角抽了抽:“姑娘吃饱了?” 南山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表示已经吃饱了。 “那剩下这些我就扔了。”那人表示。 南山一愣:“扔了?” “扔了,”那人重复一遍,大概是南山的神情太不可置信,他又多解释一句,“这是凡间的吃食,除了少主,就只有姑娘一人需要。” 言外之意,总不能让他家少主吃剩饭吧。 “太浪费了……”南山倒没有多想,只是很想要几张油纸给阿爹阿娘打包回去,可也只是想想而已,她现在连自己都回不了家,又怎么可能把这些吃的送回去。 她叹了声气,继续打商量,“要不这样,你别扔了,我明天热热再吃怎么样?” 那人一顿:“明天还有新的吃食……” “不用不用,”南山摆手,“我吃这些就行,都是没动过的。” 那人似乎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歪了歪头看向桌子,发现所有菜被动过的地方都吃完了,没动过的地方依然齐齐整整地码着。 “那就明日给姑娘热了吃。”那人打个响指,桌上的菜就凭空消失了。 “我其实可以自己……” 没等她把话说完,那人已经飘出去了,南山摸了摸鼻子,开始打量眼前的寝房。 先前她一直惦记逃走的事,也没仔细观察过这里,此刻再看,才发现真是好大好漂亮的一间屋子,桌椅衣柜都是崭新的,上面的漆是她从没见过的华贵,还有地上铺的砖、床上挂的纱帐,全都漂亮又精致。 “不愧是仙人的宅子,连客房都这么漂亮。”村头二胖和县里的师爷是亲戚,之前跟着师爷去过一次县太爷家里,回来就整天吹嘘县太爷家多好多好,南山摸着铜铸的烛台,心想等她回去之后,她一定要跟二胖炫耀。 跟仙人住的地方比,县太爷家又算得了什么!想到二胖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南山突然有点兴奋,结果下一瞬就撞上了一堵墙。 屋子中央哪来的墙?她疑惑回头,三步之外,灵晔神色森冷地盯着她。 “……仙人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民女也好早点迎接。”南山干笑,下意识摸了一下袖子。 灵晔面无表情,锐利的视线仍然稳稳落在她身上,当看到她衣领上的油星时,顿时眉头轻蹙。 太脏了。 南山见他一直不说话,只好苦着脸往地上一跪:“仙人英明,我不是故意说话不算话的!” 灵晔回神,一开口声音薄凉:“是吗?” “真的真的,我是有苦衷的。”南山赶紧解释,除了五根姻缘绳的事没说,其他的全都说了。 说完,屋里便静了下来。 ……她都说这么多了,他不说点啥?南山抬头偷瞄,恰好撞进灵晔视线里。 她顿时绷紧了后背,干笑:“仙人伯伯说,只要我嫁给你,就是什么少主夫人,到时候谁都不敢再找我阿爹阿娘的麻烦。” 阎岳的原话是,冥界主生死,三界之内,五行之中,但凡有魂灵者,终有过桥之日,天生灵骨固然难得,但若为此得罪冥界,就多少有些得不偿失了。 南山没听太懂,但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有答应这门婚事,我才能保护阿爹和阿娘。”南山重申。 灵晔语气淡淡:“你去退婚,我会护着他们。” “不行。” 仙人伯伯都告诉她了,眼前这人很多年前受过一次重伤,导致他现在虽然比凡人厉害很多,但在仙人里是非常弱的,更何况他又不能每天守在阿爹阿娘身边,要想阿爹阿娘无恙,还是得靠冥界之主这块招牌震慑。 灵晔听到她的拒绝,似乎有些生气,但神情仍然克制:“你不答应,我就杀了他们。” “……仙人伯伯说了,你要是敢这么做,他就生气了。”南山语气虚浮地搬出阎岳。 阎岳说了,他要是用父母威胁她,就让她这么说……虽然听起来很不靠谱,但她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试一试了。 结果话音刚落,灵晔蹙了蹙眉,还真不提这事儿了。 “仙人……不对,是少主,”南山见状,觉得他也挺好说话的,于是继续好言相劝,“少主,我知道您不喜欢这门婚事,我保证就算成亲了,我也绝不来烦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跟没成亲的时候一样,我呢就努力修炼,以后负责保护你。” 灵晔一顿:“你?保护我?” “嗯,你还不知道吧,我是天生灵骨,是几千年难得一见的修炼奇才!”南山挺直身板,“只要我好好修炼,用不了多久就会变得比所有人都厉害,等你继位冥王后,我来给你当打手,谁不服气我就打谁。” 灵晔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冥王之位七千年一易,下次继任大典就在百年之后,即便你是天生灵骨,百年内也不可能强过所有人。” 南山一愣:“但仙人伯伯说我可以。” 灵晔面无表情地俯身:“知道他为什么说可以吗?” “为什么?”南山看着那张在眼前无限放大的俊脸,下意识问了一句。 灵晔神色冷淡地看着她的眼睛:“因为你只要再找一个天生灵骨双修,修炼就会事半功倍。” 南山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什么是双修?” 灵晔眼神愈发冰凉。 南山默默咽了下口水,故作老成地问:“所以我应该去哪找另一个天生灵骨?找到之后应该做什么,人家要是不愿意给我当炉鼎怎么……” 话没说完,她的手突然变成了硬邦邦的石头,南山呼吸一慢,惊恐地看向男人。 “我没耐心和你耗,”灵晔声音森冷,“现在,滚去承天殿,告诉阎岳你要退婚。” “我不……”南山张口拒绝,转眼整条胳膊都石化了,且身体其他部位也开始僵硬。 “退、婚。”灵晔语含威胁。 “我不……”脖颈开始石化,南山呼吸变得困难。 窒息感一阵一阵地涌来,南山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抓挠喉咙。灵晔看着她宁死也不肯退婚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烦躁,正准备再加诸别的手段,南山挣扎间露出莹白的手腕,一串珊瑚珠子挂在上面,红得像血一般。 灵晔倏然停手。 身体恢复正常,大量空气涌入喉间,南山剧烈咳嗽几声,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耳边隐约传来阎岳怒气冲冲的声音,她艰难睁开眼睛,恰好看到灵晔面无表情地靠在桌前。 “都说她脖子上的伤是她自己抓的,你为什么不信?”他冷着脸辩解。 阎岳更生气了:“不是你弄的,难道还是她自己抓的?对一个弱小的凡人动手,我平日就是这么教你的?!” “都说不是我了,”灵晔说罢,突然对上她的眼睛,视线顿时变得有压迫感起来,“不信你自己问她。” 阎岳下意识回头,发现南山已经醒了,赶紧问一句:“南山,你没事吧?” 南山摸摸脖颈,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灵晔缓缓开口:“你自己说,颈上伤痕是怎么来的。” “重要的是那点抓痕吗?”阎岳怒问,“重点是你为何要欺凌弱小!” “我没有,”灵晔面色平静,“你不信可以问她。” 说着话,他看向南山,眼底透着淡淡的威胁。 南山觉得眼下的情况有点荒唐,但她现在属于是寄人篱下加有求于人,理智告诉她最好是不要招惹灵晔,但…… “仙人伯伯,他想把我变成石头,还想杀我!”南山飙泪告状。 阎岳怒视灵晔。 灵晔:“……” 5、第 5 章 冥界也有日夜之分,最后一缕月光落下,大地落入漆黑夜幕,漂浮在半空的鬼市一瞬亮起灯烛,熙来攘往间透着诡异的热闹。 鬼市的尽头,平日生意最好的酒楼诛月楼今天闭门谢客,楼阁外头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身着幽森铁甲的鬼兵。 阁楼之内灯火通明,十余个舞姬身姿妖娆,时而化作一缕轻烟,时而化作一阵细雨,挥舞着衣袖在圆台上翩翩起舞。 “二位贵客,这是奴家新酿的酒,名曰忘红尘,饮上一杯再大的忧愁也能忘个干净,还请二位贵客品鉴一二。”花枝乱颤的老板端着托盘,瞄一眼冷淡的灵晔,便识趣地看向了另一人,“止参公子,给个面子?” 被她称为少爷的止参是冥界护法之子,也是冥主阎岳的干儿子,虽然身份也是高贵,但向来吊儿郎当没有架子,跟谁都能聊上几句,老板不敢招惹灵晔,只能来问他了。 止参长了一张娃娃脸,闻言笑了一声:“算了吧,公子我无忧无虑,用不上这种酒,你还是给需要的人吧。” ……满屋子的人,还有谁更需要这个?老板瞄一眼从进门就冷着脸的灵晔,假装没听懂:“得了,奴家将酒放这儿了,二位有兴致的时候再尝吧。” 说罢,便立刻离开了。 止参目送她的身影直至消失,才对着她留下的酒撇了撇嘴:“她的酒可别乱喝,谁知道里头放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此刻偌大的酒楼里,只有两个客人和十几个舞姬,圆台和上席之间又有结界阻隔声音,他这话是跟谁说的不言而喻。 灵晔却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仍然垂着眼眸把玩一只空酒杯。 止参无奈了:“少爷,你特意叫我出来,就是为了冷着我?” 两人从出了娘胎就是好友,整个冥界也只有他敢这么和灵晔说话了。 面对好友的质问,灵晔一言不发,仍是冷淡地把玩酒杯。 止参也不介意,拎着酒壶好奇地凑过来:“所以,你真在不夜阁面壁思过了十日?” 灵晔脸色愈发冷峻。 “还真是如此,”止参啧了一声,“你怎么回事,堂堂冥界少主,竟然被一个凡人小姑娘欺负了,欺负就欺负吧,解了禁还不去找她报仇,反而来寻我喝酒,少爷,这可不像你啊。” 灵晔冷嗤一声,眼神愈发淡漠:“父王将沉悦珠给了她。” 止参一顿,略微坐直了些:“真的?” 灵晔愈发烦躁。 “看来冥主很是认可这个儿媳啊……你呢?你怎么想,真打算娶一个凡人为妻?”止参也开始皱眉了。虽然冥主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但让他们堂堂冥界少主娶一个凡人,他还是觉得太委屈了。 灵晔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 止参面露同情。 先王后去世后,这爷俩相依为命几千年,灵晔虽然是不好招惹独断专行的性子,却拿亲爹一点办法也没有。 估计他今天退婚,冥主明天就能找根绳子上吊。 止参叹了声气:“实在不行,就让那个凡人主动退婚呗,冥主一向怜弱,凡人非要退婚的话,估计他也只能妥协。” “她不肯退。”灵晔扫了他一眼。 止参托着下巴:“也是,区区凡人,若是做了冥界的少主夫人,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不肯退婚多正常。” 灵晔越想越心烦,随手拿起一壶酒刚要喝,突然注意到是诛月楼老板送来的那壶,又蹙眉把酒壶放下了。 “要不我替你解决吧。”止参突然道。 灵晔抬眸:“你?” “你那是什么眼神?不信我?”止参轻嗤一声,“放心吧,冥主都把沉悦珠给她了,我是不会伤她性命的。” 说罢,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但不代表不会吓唬她。” “你要做什么?”灵晔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没憋什么好屁。 止参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说话,角落的日晷突然发出咔哒一声,下一瞬六七个婢女鱼贯而入,转眼将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饭菜,只见刚才还对他的计划有几分好奇的灵晔,拿起筷子开始认真吃饭。 “……你这一日三餐按时吃饭的好习惯,这么多年还真是一点没变。”止参无语地看着他。 灵晔充耳不闻,垂着眼眸一口饭一口菜,吃得相当认真。 止参百无聊赖地等着,直到灵晔放下筷子,才再次凑过来:“做什么你就别管了,我保证能让她把婚退了。” “阿嚏!” 南山用力地打了个喷嚏,一抬头警惕地看向四周,偌大的寝房里,空无一人。 她松了口气,默默端起了饭碗。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在这个地方住了十天了,虽然这十天没怎么出门,但她对这里也大致有了一些了解。 如今她住的是一个名叫沧澜宫的地方,相当于凡间的皇宫,仙人伯伯就是这里的皇帝。虽然很早之前,仙人伯伯就说过他是什么冥界之主,但南山一直没什么概念,直到有人这么跟她解释之后,她才意识到那是多了不得的大人,一时间心里也愈发忐忑—— 仙人伯伯要是皇帝,那灵晔不就是太子了?她得罪了太子! 南山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县太爷,还只是远远一瞥,实在难以想象得罪了太子会是什么下场,听说灵晔已经结束闭门思过,今天早上就从不夜阁出来了。 “……不会来找我吧?”南山心事重重地摸摸手腕上血红的珠串。 虽然阎岳一再强调,她只要戴着那串珠子,灵晔就不会再伤害她,但鉴于某些原因,南山觉得他并不是很了解自己的儿子,于是她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的状态,之前还偶尔去院子里溜达溜达,现在直接不敢出门了。 一连三天,她都把自己关在屋里,到第四天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跑到门口透透气,结果刚到门口,就被一颗石子砸了。 “谁?谁砸我?”南山警惕张望,下一瞬就看到院墙上趴了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 青年眉眼带笑,见她看过来,还朝她招了招手。 “你是谁?”南山这段时间见到的都是一些长得奇奇怪怪的家伙,这还是除了阎岳和灵晔之外,第一个五官正常的‘人’。 青年按着墙头一个翻身,直接进了院内:“我叫止参,是护法之子。” “护法是什么?冥界的官职吗?”南山不解。 止参被她问得一噎,确定她是认真在问后换了个说法:“我是灵晔的好友。” “啊,你是灵晔的好友啊。” 南山微微一笑,转身就往屋里跑,下一瞬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 她咽了下口水,故作镇定地回头:“你想干什么?” “我哪敢对你如何,”止参扫了一眼她手腕上的珠串,笑嘻嘻道,“只是想让你看个东西罢了。” 说罢,他伸出一只拳头,像是握着什么东西。 南山迟疑地往前走了一步,突然看向他身后:“仙人伯伯?” 止参下意识回头,南山扭头就跑,可惜下一瞬就被揪了回去,她刚要大喊救命,止参的手就摊开了,一股酒味炸开,南山转眼失去了意识。 头晕,昏沉,还有点想吐,像喝了很多很多酒,脑子乱糟糟的,身体好像也在沉沉浮浮。 南山眼睫轻颤,陷在清醒和不清醒的边界里反复挣扎,正难受得不知道该怎么好时,一股清凉的风突然拂过脸颊,连带着整个人都清明好多。 “再不睁眼,就真的要淹死了。” 恶劣的声音响起,南山颤了一下,总算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里? 视线渐渐从模糊到清晰,灰茫茫的水面就这么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水? 南山一愣,随即不受控地下沉,才惊觉自己在一片巨大的湖泊里。 咕噜咕噜…… “噗!”南山挣扎着浮出水面,吐了一口水后慌乱地看着岸上的人,“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想跟南山姑娘聊聊天。”止参笑着在岸边蹲下。 南山抹了把脸,警惕地看着他:“你想聊什么?” “唔……聊聊退婚的事怎么样?”止参好言好语,似在与她商量。 南山:“……” “你们凡间有句话,叫强扭的瓜不甜,相信南山姑娘也听过,”止参语气轻飘飘,像在跟她聊今天的天气,“我家少主不喜欢你,就算你做了少主夫人,恐怕也没好日子过,不如拿些好处尽早离去,你觉得呢?” 南山气笑了:“我觉得什么?我要是不认同,你还打算淹死我啊?” “淹死倒不至于,让你在水里泡个几天倒是可以的,就是不知道南山姑娘能不能受得住。”止参笑道。 南山被他笑得后背发毛,直觉他真能做出这种事:“你先冷静一下,我要是真泡出个好歹来,仙人伯伯肯定不会放过你,你也不想被他责罚吧……我听明白你的意思了,不就是退婚嘛,灵晔既然这么想退婚,直接跟仙人伯伯说就是了,何必再绕个圈来找我呢。” 灵晔要是主动退婚,她就是被辜负的那个,以仙人伯伯的性格,肯定还会庇护她和阿爹阿娘,要是她去退婚,那他可能就真不管他们一家了。 “让灵晔去退,退成了我保证不纠缠。”南山强调。 止参摊摊手:“我家少爷最是孝顺,一向不愿忤逆冥主,你也知道,大孝子都这样。” 南山:“……” “所以,你退吗?”止参也不绕圈子了。 南山沉默片刻,道:“我不……” 话没说完,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将她按进水里,她慌乱挣扎,险些呛水时又浮了上来。 “你说什么?”止参笑得阴森森,“我没听清。” 南山:“……” “退吗?”止参继续问。 南山和他对视片刻,梗着脖子道:“我不……” 又一次被按进水里,南山连忙憋一口气,可止参大概防着她这一手,这次按在水里的时间明显比上次长,等出来时只能浮在水面上剧烈喘气。 “退吗?”止参问了第三遍。 “我……”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那股力量又开始把她往下压了,南山忙道,“我考虑考虑!” “那你要快点考虑才行,这里是木易湖,里头关着一条穷凶极恶的七脚蛇,那可是连冥主都奈何不了的凶物,你要是再耽搁下去,小心会被它吃掉。”止参慢悠悠提醒。 湖水早就带走了大部分体温,南山本来就冷得发颤,此刻一听他这么说,顿时心里也开始跟着发凉:“我有沉悦珠,你不能动我。” “我不动你啊,”止参一脸无辜,“但七脚蛇非要吃你,我能有什么办法?” 南山:“……” 止参看到她憋屈的表情笑了一声,正要继续逼问,身后突然传来冷清的声音:“这就是你想出的办法?” 南山和止参同时看过去,灵晔一袭宽袖长袍,头戴半透白玉冠,在灰茫茫的天水一线中,矜贵得犹如神明下凡。 6、第 6 章 “你怎么来了?”止参笑嘻嘻打招呼。 灵晔扫了南山一眼,视线经过她发白的唇色时略有停顿,但还是很快收回:“你想淹死她?” “当然不是,就是给南山姑娘一点教训,让她知道不夜阁的女主人,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止参说着话,含笑看向南山,“你说是吧,南山姑娘?” 灵晔闻言,也皱着眉头看过来。 南山泡在冷冰冰的湖水里,水珠子顺着头发脸颊不断往下滚,阿娘熬了几个大夜给她做的衣服也湿透了,此刻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唯有手腕上的沉悦珠依然鲜亮。 而岸上这两个男人,锦衣玉袍,满身琳琅,就这么高高在上地看着她,像看一个不自量力的小丑。 南山感觉心里有一把火在烧,烧得她眼睛都快红了,却仍然强压着情绪。 “考虑好了没有?”止参不耐烦地催促。 轰—— 火彻底烧了起来。 “考虑好了,但我只跟灵晔一个人说。”她咬着牙道。 止参立刻看向灵晔。 灵晔皱了皱眉,但还是往前走了几步,经过止参身边时,被他塞了一张卷轴。 “让她签字画押,要是敢反悔,就要忍受烈油烹心之苦。”止参故意抬高了声音,显然是说给南山听的。 南山冷笑一声,在灵晔走到湖岸最边上时,像一条鱼一样游到他脚边。 “蹲下来,你这样我没办法说话。”南山仰头,只能看到他的衣角。 灵晔蹲下,一脸平静地看着她。 “我考虑的结果就是……”南山定定和他对视半晌,突然抓着他的衣领跃起,猛地朝他唇上撞去。 她的动作太大胆太迅速,两个男人都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时,她已经游回了湖里,一脸快意地看着灵晔:“我考虑的结果就是,不退婚。” 卷轴落入水中,很快被湖水淹没。 “我知道先前答应退婚却反悔是我不对的,也知道这桩婚约是我占了你的便宜,我理亏,我对不起你,我像个蚂蟥一样巴着你不放,所以你差点害死我,我不怪你,谁让我没本事保护家人,只能依仗这门婚事呢。” “但也该够了吧,就算我反悔在先,你报复这么多也该够了吧,婚约是你爹定的,逼着你成亲的人也是你爹,你不乐意,找你爹说去啊!欺负我算什么?要不是为了阿爹阿娘,你以为我想和你成亲啊!” 憋在心里的话终于说了出来,南山越说呼吸越急促,等最后一句说完,眼圈终于微微泛红。 灵晔唇上伤口绽开,阵阵刺痛让他心生烦躁,声音也冷得像冰碴:“既然不想,那就退婚。” 说了这么多,他却只听进去这一句,南山深吸一口气,和他对视许久后突然笑了:“我,偏,不!” 看着她倔强的眼睛,灵晔突然心浮气躁,一旁的止参也目瞪口呆,显然想不到一个凡人可以这么有种。 “还是那句话,你和我的婚事不是我促成的,而是父母长辈做的主,你不满意这桩婚事也好,不满意我这个人也好,都该是你来悔婚,凭什么你不愿意娶,却要我出面做恶人,我履行婚约却还要在你面前当孙子。” 南山挑衅地看着他被血染红的唇:“乡下野丫头没规矩惯了,就喜欢跟自己未婚夫亲热,你要是觉得恶心就趁早退婚,不然下次就不是亲个嘴儿的事了。” 此言一出,四周陷入死寂。 南山发泄一通是畅快了,但畅快完又开始担心自己的小命—— 她看出来了,有沉悦珠在,这两个人是不敢怎么着她的,但就像止参说的,他们不伤她性命,可她要是被七脚蛇吃掉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怕什么来什么,她刚想到所谓的七脚蛇,脚下就传出了森冷的嘶吼,南山的脸都吓白了,当即就要往岸上游。 止参总算回过神来,打个响指就把她困在了原地,再看她惊慌的样子,突然有点想笑:“还以为多有骨气,原来是个嘴硬的胆小鬼?” “少废话,你快放开我,”南山催促,“我要是被七脚蛇吃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巧了,小爷我最不怕的就是鬼,你赶紧答应退婚,我就放你上岸。”止参抱臂,依然执着于退婚。 “我刚才说那么多你一句都没听是不是?”南山火大,但随着下面的声音越来越近,到底还是服了软,“你先放我上去,退婚的事我们再说。” “不行,说不清楚你别想上来。”止参坚持。 南山又急又恼:“别废话,它就要上来了!” “谁?七脚蛇?”止参本来想嘲笑她两句,但看到她面色这么凝重,一时也有点不确定了,“真的?” “真的,我听到它的声音了!”南山忙道。 她不说还好,一说止参便露出了无语的表情:“哪有什么声音,你可真敢说。” “真的,我没骗你们!”南山见他不信,当即看向灵晔。 止参还在一旁叭叭:“得了吧,还没骗我们,你一个凡人的听力难道比我们还好?” “我真听到了!”声音越来越清晰,意味着那东西离得越来越近,南山都快疯了,“七脚蛇也是蛇吧?你们不知道,我从小就能听到蛇……” 南山话没说完,湖底的嘶吼突然变成了低语,她眼神一空,突然朝湖下游去。 “嘿,还演起来了,吓唬谁呢。”止参拦住想要救人的灵晔,直接在岸边坐下,打算等她自己忍不住浮上来时狠狠嘲笑她。 可等了半天,都没见到人影,他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来……来……” 低语仍在持续,南山理智上想要远离,身体却不受控地往湖底游。 说也奇怪,她平时和小伙伴去摸鱼,每次能下潜个两三米便已经了不得,这次却感觉不到什么浮力,身上背负了万顷湖水,依然可以无限下沉。 氧气渐渐耗尽,胸腔仿佛要炸开,身体却还在往深处游,湖水深到一定程度后,没有光照进来,本来会越来越漆黑,可她越接近湖底,周围就越亮,亮到能看见十米开外三尺长的大鱼。 南山手指触碰到湖底砂砾的刹那,指尖突然裂开一道伤口,鲜红的血没有被湖水淡化,反而注入了砂砾之中,于是湖底刹那间裂开一个黑洞,有什么东西在湖底之下疯狂撞击。 巨大的嘶吼声不再遥远,而是清楚地钻入耳朵,南山猛然睁开眼睛,四肢仿佛瞬间恢复了自由,当即便要往湖面上浮,可惜还未转身,便被一股力量吸进了裂开的黑洞。 ……这次真是要死了吧。南山绝望地闭上眼睛,一只修长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溺水之人,一旦遇到救命稻草就会抵死抓住,南山也不例外,当发觉手被抓住时,她下意识地缠抱上去,对方没有推开她,反而随她一同坠入黑洞。 嘶吼声愈发尖锐,扎得南山耳朵轰鸣,正当她以为自己要聋掉时,冰凉的手指抚过她的耳朵,巨大的喧嚣便被隔去了九成。 ……怎么回事?南山眼睫动了一下,脸埋在人家怀里仍然不肯抬起。 “呼吸。” 熟悉的声音传来,南山倏然抬头,恰好对上一双清冷的眼睛。 “灵……”南山喉咙里艰难地发出一点声音,接着意识到什么,剧烈地咳嗽起来。 见她恢复了呼吸,灵晔将她放下,双手结印化出一把泛着幽蓝光的剑,径直朝前方杀去。 南山躬着身子咳嗽半天,等缓过劲来突然发现自己脚下并非土地,而是万丈高空,她倒抽一口冷气,下一瞬又看到灵晔正与一条巨大的蛇缠斗。 南山长在乡间,从小到大见过不少蛇,可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蛇,比县城里的大酒楼还要高出三倍,一身拳头大小的肉瘤子,张开的嘴里獠牙恐怖,流着浓稠的毒液,简直看一眼都叫人觉得心惊。 她还呆傻着,灵晔已经一剑刺中大蛇的眼睛,大蛇长啸一声,声波震得连空气都在抖动。 “黄毛小儿,胆敢伤我真龙之身,受死吧!” 灵晔抬眸,透着几分冷淡:“一条赖皮蛇,还敢自称真龙。” 很奇怪,大蛇的声音应该很大,可南山听来却轻轻弱弱,反而灵晔薄唇轻启,每一个字都十分清晰。 大蛇已经被彻底激怒,身躯翻滚间天地变色,南山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会误伤自己,结果每次蛇尾无意间扫过来时,灵晔都会及时出现,将所有攻击都尽数化解,一来二去之后,大蛇像是发现了什么,专门朝着她攻击,灵晔面露不悦,身姿翩若游龙,一把剑舞得更是见光不见影。 不知缠斗多久,大蛇似乎察觉到不对劲,突然朝着南山右上方冲去,南山吓得抱头蹲下,大蛇粗糙的身子顿时从她头顶飞过,她小心翼翼抬头,这才发现上面有一个大洞,洞内湖水清澈,隐约有巨大的鱼游过。 那是……湖底?所以她现在在湖底的下面?南山看着脚下白茫茫一片的高空,又一次被这个和凡间全然不同的世界震慑。 她正失语,大蛇已经第三次撞击洞口,灵晔持剑杀去,逼得它连连后退。 ……这就是仙人伯伯口中那个,身体虚弱灵力低下继位之后谁都能踩两脚的儿子? 仙人伯伯果然不了解他的儿子!这才多久的功夫啊,大蛇已经彻底落入下风。南山看着有气吞山河之势的灵晔,久久无法言语。 眼看着洞口渐渐收缩,它已经无望逃离,所有的愤恨与怨怒彻底爆发,于是南山还在发呆,猝不及防和一只充斥着怒火的巨大眼睛对视了。 南山:“?” “黄毛小儿,你阻我自由毁我左眼,我便杀了你心爱之人以报此仇!” “……谁?我吗?”南山还一脸茫然,大蛇已经张开大嘴朝她冲来。 “啊啊啊你真的搞错了!” 看着张开口将近五米的大嘴,南山脑子轰隆一声化为空白,黑洞里的湖水和大鱼、高空之中的风和云,以及下方白茫茫一片的土地,都变得那么遥远,唯独泛着腥臭味的蛇嘴是那么近,近到可以将她一口吞下。 濒死之际,南山忘记闭眼,直愣愣看着大蛇鲜红的口腔,正发愣时,突然看到蛇嘴僵了一下,原本凶狠的眼神也惊慌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怖的东西。 南山顿了顿,刚生出些许疑惑,泛着蓝光的剑尖便突然从蛇的咽喉破出,接着蛇头崩裂,化作漫天红色的火焰炸开,剑尖直直朝她的面门刺来,却在还有一尺距离时收回,化作一把大伞被衣带沾血的男人握住,闪身为她挡去所有星火。 南山怔怔和灵晔对视,视线无意间滑过他唇上的伤口,刚要开口说话,灵晔就突然俯身扑到她身上,一张脸也埋进了她的脖颈。 7、第 7 章 温热的呼吸抚过肌肤,南山猛地把人推开:“你干什么!” 被推开的灵晔双眸紧闭,直直往下摔去。 南山心下一惊,赶紧伸手去拉,却和他一起跌落。 “啊啊啊啊……啊!” 空中的洞慢吞吞地缩小,终于在一个时辰后彻底消失,碧空如洗,仿佛从未有过破损。 南山不知睡了多久才醒,睁开眼睛时双手无意识乱抓,结果抓出来一把雪。 雪?她猛然坐起来,下一瞬感觉腰酸背痛难受得快要死掉,但她没有痛哼几声,便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 白茫茫一片,除了雪还是雪,她置身其中,就像一颗被揉进馒头的干枣,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身上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干透,仿佛从未下过水一般,南山呆愣地看着手里的雪,却没感觉到一丝凉意。 这是什么雪?竟然不冻手。 南山皱了皱眉,正要仔细研究,余光突然瞥见一道身影,吓得她登时摔了个屁股蹲。 “我以为是谁呢……”看清是灵晔后,南山默默松了口气。 灵晔扫了她一眼,又将视线收回去,简直是明晃晃的无视。 南山撇了撇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便看到了白皑皑的雪地里,一块表面光滑到可以照出人影的青石。 “这是什么?”南山好奇地凑过去。 灵晔直接把人拨开。 南山嘴角抽了抽,识趣地离他远了点。 自从来了冥界,南山就再也没有看到过蓝天白云,此刻身处一望无际的雪原,仰头便是湛蓝的天空,叫人心情无法自控地变好。 南山心情一好,就老是想找人说说话,虽然旁边这个人不合适,但她忍了半天后,还是没忍住又凑了过去:“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出乎意料的,灵晔这次没有无视她:“止参将你困在湖中,你蓄意报复,以天生灵骨的血破开湖底封印,险些将七脚蛇放出去。” “……你少颠倒黑白,明明是你们见死不救,我才会被那条蛇蛊惑。”南山无语。 灵晔抬眸:“你为何能被蛊惑?” “不都跟你们说了,我听到了它的声音,然后身体就不受控……” 南山话说到一半,灵晔掌中突然化出泛着蓝光的剑,直指她的咽喉:“你到底是什么人,来冥界有何目的?” 南山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顿时僵在了原地:“我我我是凡人啊,南河县孙家村人氏,来来来这里和你成婚……” “一派胡言,凡人如何能听懂蛇呓?”灵晔打断她。 南山一愣:“蛇呓?什么是蛇呓?” 她眼神茫然,似乎真的不知道,灵晔眉头渐渐皱起。 南山回过神来,连忙解释:“你说的蛇呓,是指蛇的声音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听懂它们在说什么,但听我阿娘说,我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能听懂了,我出生的那天,家里还来了上百条蛇来庆贺呢,但因为这事儿太离奇,所以阿爹阿娘就没告诉别人,也不许我说出去。” 说罢,她一脸真诚,“真的,我发誓没骗你。” 灵晔定定看着她,想从她脸上找出些许破绽,南山还想再说点别的,指着她的那把剑突然消散在空气里,从刚才就一直端坐的灵晔呼吸也有些不平顺。 南山这才发现,他脸色白得像纸一样。 “你……怎么了?”南山小心翼翼地问。 灵晔眉头紧皱:“饿了。” 南山:“……” 静了片刻后,她不敢置信:“你不会要我去找吃的吧?” 灵晔盯着凡人看了片刻,似乎也觉得想让她找吃食的自己太荒谬,于是主动转移话题:“我方才与七脚蛇缠斗时,灵力消耗太过,如今灵力亏空,与凡人无异。” 南山果然忘了吃饭的事:“要多久才能恢复?” “十日左右。”灵晔回答。 南山看一眼茫茫无际的雪原:“那……那我们怎么出去?” “等父王过来,重新破开封印。”灵晔神色淡淡地望向天空。 天空清朗透彻,好似从未有过破洞。 一个雪球突然砸在衣袖上,刹那间碎成几瓣。灵晔看了看袖子上碎开的雪,又面无表情地看向南山。 “看什么看,你拿剑威胁我,我还不能报复了?”南山理直气壮,又团了一个雪球砸过去,这次直接砸在了他的衣领上,松散的雪顺着衣领滑进去,虽然不凉,但沙子一样硌得人难受。 “孙、南、山!”灵晔强忍着怒意,冷冰冰提醒,“别忘了是谁救的你。” 南山看着他嘴上的伤口哈了一声:“要不是你朋友把我扔湖里,我也不需要你救。” 说着话,又开始团雪球。 灵晔额角青筋跳了跳,面色依然冷沉:“我只是暂时没了灵力,不是永远都没了。” “我现在不反击,你就能保证以后不再找我麻烦?”南山问完晃晃手腕,鲜红的珊瑚珠子衬得腕子娇憨莹白,“再说我有这个,你总不能杀了我吧?” 她连问两个问题,灵晔面色冷凝,一个都不肯回答,于是又一个雪球砸了过来。 这次是砸在了脸上,碎雪散开时,连眉眼都染白了,灵晔终于忍无可忍,抓起手边的雪开始还击。 南山一看这还得了,当即挽起袖子要给他个教训。 两人莫名其妙地隔空打了起来,很快将周遭嚯嚯得一团糟。南山没想到灵晔一副快昏厥的模样,竟然还这么持久,当即团了一个更大的雪球要给他致命一击,灵晔早有防备,在她扔过来的瞬间侧身避开,接着举起早就准备好的大雪球。 “等等!”南山突然指向他身后,“那是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大雪球在她脸上碎开。 南山:“……” 灵晔拍了拍手,又变回了高贵冷傲的太子爷。 南山呸掉嘴里的雪,跑到那块青石前,只见青石上一男一女依偎在一处,正抱着襁褓里的婴孩流泪。 她盯着看了半天,突然睁圆了眼睛:“好、好像是我阿爹阿娘……好年轻,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灵晔:“这是七脚蛇的伴生石。” “什么意思?”南山盯着青石上年轻的阿爹阿娘看个不停。 大概是等人来救的时间实在无聊,灵晔的话也多了起来:“所谓伴生石,只有修为达到一定程度的蛇才会有,将血滴入其中,可见生平碎片,蛇的修为越高,伴生石上能看到的东西也就越多,传言画牢山那位蛇祖的伴生石,可看到人的前世今生。” “这么神呢,”南山听到画牢山三个字,心里莫名一颤,随即又被青石吸引了注意,“可我没把血滴在上面啊。” 灵晔扫了她一眼,她顿了顿,才看向自己手指上的伤口……是刚才在湖底时受的伤,估计是打雪仗的时候不小心弄裂了,渗出的血沾在雪球上,雪球又打在石头上,这才触发了青石。 南山走个神的功夫,青石上的家里便出现了一堆蛇,她当即指着石头道:“看,我没骗你吧。” 灵晔看着满屋子的蛇,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你刚才好像说,凡人不该听懂蛇呓?”南山试探。 灵晔侧目,与她对视后直言:“蛇呓是蛇族特有的交流方式,与其说是凡人听不懂,不如说只有蛇族能听懂。” “但我真的是凡人,也真的能听懂。”南山指着青石道。 灵晔也不太明白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静默半天只勉强得出一个结论:“或许你和蛇族有什么渊源。” “要说渊源,我从小到大遇到的蛇,好像都挺喜欢我的,”南山一本正经地托住脸,想到七脚蛇的丑样子,又赶紧补充一句,“今天这条除外。” 灵晔又斜了她一眼。 两人说话的功夫,青石上出现一个老道,和孙晋说了几句话后拿出一段红绳。 南山:“你爹来了。” 灵晔:“……” 红绳是天丝所制的姻缘绳,是妖魔鬼仙订婚时最常用的物件。这样常用的物件被孙晋别在腰间,抱着襁褓里的小南山一直往前走,看到一座地仙庙便直接进去了,庙里供奉的地仙石像,竟与灵晔有五分像,一看就是谁折腾出来的。 “我刚出生的时候,你已经是现在这样了啊。”南山睁大了眼睛。她知道神仙活得比较久,可真亲眼看到还是婴孩的自己出现在二十余岁模样的石像前,还是会觉得神奇。 对她的大惊小怪,灵晔不作反应。 孙晋小心地将女儿放在供台上,自己虔诚地对着地仙拜了拜,然后将红绳一头绑在了女儿身上,另一头绑在石像手腕上。 青石之外,灵晔的左手手腕突然泛起浅红的光,颜色与红绳极为相似。南山睁大了眼睛,突然想起第一次见时,他手腕上也有这样的光。 “你手上的光和红绳有关?” 南山刚问完,画面里的孙晋像下定了某种决心,将刚系好的红绳解了下来,找把剪刀咔咔几下剪成五节,其中一节重新给女儿和灵晔绑上,然后吭哧吭哧走了一段路后,进了第二间地仙庙。 灵晔:“?” 南山:“……” 8、第 8 章 南山也没想到,绑五段婚约的事会在这种情况下暴露,更没想到阿爹阿娘二十年前干的事,竟然还能让她在时隔二十年后感到尴尬。 灵晔盯着青石看了半晌,突然抬眸看向南山。 “看什么看,我阿爹希望闺女长命百岁有错吗?仙人伯伯不也希望你能长命……”话没说完,南山突然想到,长命百岁对凡人来说是个美好祝愿,可对仙人而言估计跟诅咒差不多了,于是紧急改词儿,“长、长命一千岁?” 灵晔平静反问:“我说什么了?” 南山噎了一下,难得说不出话来。 第二座庙空荡简单,与其说是庙,更像是一间书房,里面供奉的石像只有背影,看起来不像神明,倒像个温柔的书生,没等南山生出好奇,画面便换到了第三座庙。 第三座庙破破烂烂,南山一眼就认出是自己小时候常去玩的地方,上面的石像也只剩半截了,孙晋面对这样的破庙似乎有些迟疑,但看了看怀里的小婴孩后,还是咬咬牙爬上供台,先将绳子一头绑到石像上,又转身来给婴孩绑上。 虽然画面上没有显示太多,但看得出孙晋走了很久的路,以至于疲惫到完全没发现绳子绑在婴孩身上的瞬间,绑在石像上的那头就松开了,直接掉在了台子上,而当他直起身时,绳子已经透明消失。 “……不是没绑上吗?为什么还能结契成功?”南山有点懵。 她凡胎肉眼看不到,灵晔却看得清楚,红绳消失的瞬间,她本就不多的阳气顺着绳子流逝了大半,像是被什么东西吸食了,使得本就虚弱的她直接晕了过去,乍一看倒像是睡着了。 灵晔:“你绑了个脏东西。” 南山:“……”完全不想知道他口中的脏东西是什么玩意儿。 没等她忧虑,她的亲爹已经抱着刚出生的她去完了最后两间庙。最后两间简直一模一样,前一间供奉的是一只巨大的野兽石雕,看起来像狐狸,又有些像狮子,第五间则是……一条蚯蚓? 看着比自己手指粗不了多少的石雕,南山难得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瞄一眼灵晔沉静的侧颜,她试探道:“这么多地仙庙,我只见过第三座,前两年村里还重新修葺过,其他四座不会都是神仙变出来的吧。” 灵晔不语,南山讨了个没趣,也不说话了。 绑完了五段红绳,孙晋像是做成了什么大事一般,抱着襁褓就回家了,青石上一暗一亮,场景又切换回家里卧房,看起来已是深夜。 孙晋和刘金花都睡了,婴孩就放在床边的摇篮里,南山记得这个摇篮,是阿爹亲自给她做的,用的全是好木料,在家里放了十几年都没舍得丢,最后给了三叔婶家的媳妇儿。 看着青石上熟睡的一家三口,南山凑得近了些,然后就看到阎岳装成的老道出现了,并着双指按在了婴孩的额头上。 “这是干啥呢?”南山拉了一下灵晔的袖子。 灵晔顿了顿,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快贴到自己身上了,当即将她拨开。 南山扯了一下唇角坐好,正要继续看青石时,灵晔突然开口:“他在给你输灵力。” 南山又凑了过去:“输灵力干啥?” 灵晔一个眼神扫过来,她立刻坐了回去,灵晔这才淡淡道:“肉身凡胎,承不住灵骨的力量,所以你生来便五感不通注定夭折,父王给你输灵力,是为了护住你的肉身,确保你至少能活到灵骨成熟前。” “灵骨还分成熟和不成熟?那什么时候算成熟?我二十岁的时候会成熟吗?”南山一连三个问题。 灵晔:“不一定,至少要到二十岁以后才开始生长,至于何时彻底成熟,要看你资质。” 南山顿了顿:“二十岁以后才开始生长,那仙人伯伯为什么说我只能活到二十岁?” “二十岁后灵骨开始生长,若无人干涉,灵骨开始成长的刹那,你必死无疑,这一点上他倒没有撒谎。”灵晔的答案简单粗暴。 南山:“可我已经二十岁了,还活着。” “因为你绑了五段姻缘,”灵晔扫了她一眼,“我若没猜错,除了父王,还有其他人给你输灵力,才造成灵骨延迟生长。” 南山咳了一声,故作无事地看向青石。 青石上,阎岳已经离开,又一道身影出现,因为穿戴斗篷,南山无法看清他的脸,只隐约看到他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婴孩的脖颈,指尖隐约有光闪烁,婴孩睡得无知无觉。 “他想干嘛?”南山看着这一幕,莫名毛骨悚然。 灵晔也眉头蹙起,正要细看怎么回事,青石上便突然换了画面,出现一双诡异的红瞳,从南山的角度看,这双眼睛好像穿过了青石与她对视。 南山吓一跳,灵晔眉头皱得更深,青石上的影像转眼变成南山一岁时的画面。 “看来他们并不知道彼此的存在,”灵晔眉头微挑,难得来了几分兴致,“不然也不会在你身上浪费灵力。” “……什么叫浪费灵力,这东西不是多多益善吗?至少我现在还活着,就是因为灵力多多延迟了灵骨的生长,”南山没什么底气地吐槽,又生出新的疑问,“我不懂,既然天生灵骨这么珍贵,他们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我抢走,非要等到二十岁以后。” 仙人伯伯是因为不想他们骨肉分离,那其他人又是为什么呢? “也许是因为凡人太脆弱,长了灵骨的凡人更是,怕一不小心养死吧,”灵晔扫了她一眼,“毕竟尚未开始发育的灵骨,与废物没什么区别。” 当然,也可能不是这个原因,但不关他的事。 南山:“……” 青石上已经开始出现南山五岁时的模样了,胖乎乎的像个肉团子,走到哪都要被人摸两把。南山的注意力却不在自己身上,而是时刻在画面里搜寻孙晋和刘金花的身影。 她记忆里的阿爹总是穿得灰扑扑的,衣裳上补丁摞补丁,鞋子总是沾满泥,阿娘的手长年有裂口,一到冬天就满是冻疮,痒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他们年轻时的模样,虽然依然窘迫,可年轻的眉眼总是透着她从未见过的活泼,腰背也是直的。 南山看了又看,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摸阿娘的脸,却只摸到一片冰凉。她猛地回神,下意识瞄了灵晔一眼,本以为他会嘲笑自己,却没想到他同样专注地看着青石。 南山放松了后背,抱着膝盖和他一起看自己的过往,看到八岁的自己趴在村祠堂的供台上啃烧鸡时,她笑了一声。 “三叔公都气疯了,抄起扫帚就要收拾我,三叔婶还跟他吵了一架,”往事历历在目,南山自来了冥界以后,第一次放松眉眼,“阿爹一向是舍不得揍我的,但这是村里十年一次的拜祖祭祀,我祸闯得太大了,他只能把我揍一顿,结果三叔公反而心疼了,还骂他不知道护孩子。” “这是我在烤红薯,一到天冷的时候,我就会和阿花二胖他们一起去地窖偷红薯,然后跑到田埂上去烤,我们每次都觉得自己做得天1衣无缝,其实家里大人都知道,就是懒得跟我们计较而已。” “唔……这是我最好的姐妹秋秋,她十六岁就嫁人了,但是她丈夫对她不好,还动手打她,她阿爹知道后叫上我们一个村子的老少爷们,直接把那家的房子给掀了,她也带着孩子回了孙家村,现在孩子都一岁了。” 青石上的画面一个接一个,很多事南山都已经忘了,但也有一些清楚记得,虽然灵晔没给什么回应,但她仍然兴致不减。 “真好看啊。”她看着穿上新衣的自己,刚忍不住感慨一声,青石上就出现了自己独自在屋里擦身的画面。 南山一愣,灵晔也愣住了。 青石上的南山十八九岁,不算消瘦的身体鲜活可爱,拧干的布帕擦过肩膀时,年轻的肌肤顿时出现一抹浅红。 南山总算回过神来,直接把灵晔扑倒在雪地里。 “你不准看!”她气急败坏。 灵晔的脸也黑了:“没想看!” “你什么表情,怎么着,你还觉得吃亏了?”这段时间在冥界一直谨言慎行,南山差点忘了自己也是犯起浑来什么都不管的人,“那你让我看回来!” 说着话,就要去扯灵晔的衣服。 灵晔没想到这个凡人如此大胆,一时间脖颈都气红了:“放肆!信不信我杀了你!” 南山冷笑:“来啊,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两人缠斗了半天,最后以谁也不理谁结束了这场闹剧。 绵延无际的雪原仿佛失去了时间,南山感觉自己都来了有一个月之久了,明亮的天空仍然没什么变化。 “仙人伯伯什么时候来啊?”万分无聊下,她终于忍不住问出声。 脸上被她挠出一道血痕的灵晔神色淡漠,没有理她的意思。 南山朝他挥挥手:“还生气呢?你一个大男人,不要这么小气好吧。” 灵晔依然木着脸,唇上先前被她咬出的伤口隐隐作痛。 南山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好奇地问:“我没醒之前,你在石头上看到了什么?” 灵晔倏然抬眸。 “干嘛这么看我,”南山摸摸鼻子,“我刚醒的时候,你不是一直在盯着石头看?” 灵晔顿了顿,垂眸看向雪地里的石头,半晌才淡淡道:“和你一样,都是生平碎片。” 这就是不愿多聊的意思,南山撇了撇嘴,又问一个问题:“对了,你为什么要骗仙人伯伯,让他以为你很弱?” 灵晔随口道:“我本来就很弱。” “……少来,我又不是傻子,虽然不知道你们神仙的强和弱是怎么判断的,但你能三两下就把那么大的一条蛇杀掉,就绝对不是弱者,”南山好奇地双手捧脸,“所以啊,你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要骗仙人伯伯?” 灵晔看着她凑近的样子,突然想起刚才在青石上看到的细嫩肌肤,登时蹙着眉头把她推开了。 “诶——”南山被他推坐在地上,见鬼了一样看着他。 灵晔:“无可奉告。” “无可什么?”南山没听清。 灵晔不悦:“你哪来这么多问题。” “……你以为我想知道呢,”南山横了他一眼,“等我出去了就告诉仙人伯伯。” “你敢!” “为什么不敢?”南山挑衅。 灵晔深吸一口气,冷下脸:“你要是敢说,我就杀了你。” 南山把袖子一捋,露出鲜红的珊瑚串:“你再说一遍?” 灵晔:“……” 自从掉到这个鬼地方,都不知道看他吃几次瘪了,南山心情愉悦地放下袖子:“为什么不告诉他呢?仙人伯伯之所以逼你娶我,就是因为觉得你太弱了,需要我这个天生灵骨的保护,他要是知道你自己就能保护自己,不就不逼你和我成亲了么。” 她说完,停顿一瞬,“难道你和仙人伯伯是面和心不合,你怕他把你当成威胁才假装体弱?” 此言一出,灵晔看她的眼神像看傻子:“你想的真多。” “戏台子上不是经常这样演么,争权夺利相互陷害,我都会唱了。”南山摊手。 灵晔神色淡淡:“随你怎么认为,总之这件事,你不准告诉父王,否则……” 他递了一个眼神,威胁意味相当重。 南山:“……”真是个烦人的犟种。 两个人又恢复了沉默,相互之间隔了八米远,谁也不想理会谁。辽阔的雪原依然原封不动,天空湛蓝和先前没有任何区别,可周遭的温度却渐渐降了下来,沙子一样的雪总算有了冰凉的感觉。 南山的衣裳虽然蓄了不少棉花,但依然会觉得冷,独自哆嗦了半天后,终于忍不住看向不远处的灵晔,第八百遍问出那句:“仙人伯伯到底什么时候接我们啊?” 本以为灵晔会一如既往的无视她,但没想到他皱盯着天上波动的云看了半天,最后皱眉道:“不知。” “不知?你怎么会不知呢?”南山蹭地坐直了身体。 灵晔扫了她一眼,说了些木易湖结界特殊,只能破开封印进来,但刚才封印修复后突然开始游走、外面的人得先找到封印所在才能来救他们之类的话。 总而言之,他们什么时候出去,取决于仙人伯伯什么时候找到封印,但什么时候能找到封印,灵晔也无法确定。 温度越来越低,风也越来越大,一望无际的雪原风声呼啸,雪粒也被裹挟着滚动,乍一看犹如千条薄纱在空中飞舞。 “你冷吗?” 透着关心的话语传了过来,灵晔心中微动,抬眸朝她看去,却看到她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的外衣。 他:“……” 短暂的沉默后,灵晔神色淡淡:“你可以试试。” 想到自己打雪仗都没占多少便宜,南山顿时打消了抢衣服的念头。 越来越冷了,比她之前经历的任何一个冬天都冷,南山抱紧膝盖,刚好合身的袖子因为动作往上卷了一点,恰好露出手腕上鲜红的珊瑚珠。 她直愣愣看着珠子发呆,心想自己躲过了二十岁生辰的预言,躲过了灵晔和止参的暗害,连七脚蛇的攻击她都躲过了,不曾想却要活活冻死在这个奇怪的地方。 她只是想长命百岁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南山轻轻叹了声气,呵出的白色水雾刹那消散在空气里,她刚要将自己抱得更紧一点,一件外衣便兜头落在了她身上。 外衣上还残留体温,隐约透着一股花果的香甜,南山怔怔抬头,恰好对上灵晔平静的双眸。 “看什么,”他冷淡疏远,高高在上,“你既然戴着沉悦珠,我便不会让你冻死在这里。” 南山沉默良久,问:“我如果说其实仙人伯伯还给了我其他的珠串,你会再给我一件衣裳吗?” 灵晔:“……” 9、第 9 章 灵晔没有回答,只是用“你在说什么蠢话”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南山也不觉得失望,乐悠悠裹紧了他的外衣,凛冽的风雪中,花果的香甜气息愈发明显。 “你用了什么熏香,怎么会这么好闻?”她没话找话。 重回八步远外静坐的灵晔隔着雪幕看了她一眼:“没用熏香。” “可你衣服香香甜甜的。”南山说着,又嗅了几下。 看着她冒犯的动作,灵晔蹙起眉头:“你……” “嗯?”南山歪头。 灵晔:“算了。”如她所言,没规没矩的凡人丫头而已。 “……你不会在心里偷偷骂我吧?”南山怀疑。 “是,”灵晔面无表情,“不高兴就把衣服还回来。” “我不,冻死你。”南山冷哼。 灵晔也不理她了,只是静静观察天上的云层变化。 木易湖的结界特殊,只有身处结界内才能看到封印游走的轨迹,外面的人则要一点一点摸索,运气好的话片刻之内就能找到,运气不好……木易湖湖底无边无际,只怕要花费上不少时间了。 “你在想什么?”某人突然问。 “我在想,”灵晔缓缓开口,“木易湖的封印只有一道锁,如今还是朝外的,结界外可以破开封印却无法轻易找到,结界内可以看到位置却无法传递出去,如果不是某人被蛇呓蛊惑……” “如果不是某人欺负我这个弱小的凡人,把我扔到水里泡着,还有某人见死不救,明明是自己不肯退婚却还要逼我当坏人,那封印也不会被破开了。”南山一本正经,坚决不被他的逻辑带走。 灵晔冷哼一声,正要再说什么,就看到她鬼鬼祟祟地靠近。 “你干什么?”他蹙眉问。 南山一看被发现了,立刻几大步走到他旁边:“借你的身体挡挡风。” 灵晔:“……” 入夜好像是一瞬间的事,刚才还湛蓝的天空,转眼间便漆黑如墨,一望无际的原野只剩下白色的雪做照明。 温度还在下降,南山身上那件外衣很快就不够用了,寒气无孔不入,冻得她脸色青白,关节更是疼得失去了知觉。 太难熬了,实在是太难熬了,南山突然想起自己屋里那张火床,那是阿爹在城里做了半年泥瓦匠后,回家特意给她修的。砖石砌的床,下面烧上一些干柴,整个屋子里都会变得暖和,每年到了烧火床的时候,小伙伴们便会拿上些柴火过来,姑娘们挤在床上,小子们睡在地上,一睡就是一个冬天。 如果她没有什么灵骨,一生下来就是个健康的孩子,那此刻的她应该在火床上躺着吧。南山抖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险些睡过去。 南山揉了揉脸,刚觉得清醒一点,下一瞬就看到了灵晔唇角的鲜红。 “你……” “什么?”灵晔抬眸。 南山指了指他的唇:“你受伤了?” 灵晔见她竟然还敢提那件事,眼神顿时冷了下来:“托你的福。” “……我不是说我咬的那个伤口,”南山无语,“你唇角有血。” 灵晔微微一顿,抬手擦拭一下唇角,指腹上果然多了一抹红。 “我没骗你吧。”见他一直盯着那抹红看,南山摊摊手。 话音刚落,灵晔径直倒在了地上,已经冻硬的雪地顿时磕伤了他的额角。 “灵晔!灵晔……” 耳边传来南山焦急的声音,灵晔却只觉吵闹,他想让她闭上嘴安静会儿,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索性就任由她吵了。 这次和七脚蛇的缠斗,他确实有些托大,以至于多年没有复发的灵府旧疾,如今又隐隐有发作的趋势。身体很疼,也很疲乏无力,他只想睡一会儿,再睡一会儿。 再次醒来时,入目是毛毛躁躁的麻花辫,和一枚小小的发旋,灵晔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意识到怀里的是什么东西后顿时僵住了后背。 南山察觉到他在动,当即抬起头来,和他对视后一脸惊喜:“你醒啦!” 灵晔下意识想要起身,却被南山重新按回地上:“好不容易有点热乎气,你别给我乱动。” 灵晔:“……”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切地看清眼前的境况—— 他躺在地上,南山趴在他身上,他方才给南山的外衣,则牢牢地裹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这些雪也太奇怪了,白天的时候一点也不凉,晚上直接冻硬了,硬了之后体温都暖不化,反而把冻面暖得热乎乎的,你现在躺着的雪面就是温的,是咱俩好不容易暖起来的,你可千万别动,不然就前功尽弃了。” 南山说话时,身体每一寸都紧紧贴着灵晔,胸腔的震动隔着绵软传递过去,灵晔后背越绷越紧,几次都要将她推开,却都被南山及时制止了。 “都说让你别动了,”南山抱怨,“你想活活冻死在这里吗?” 灵晔深吸一口气,刻意忽略抵着自己的绵软起伏:“你们凡人不是最重男女大防?” “什么男女大房?哪有房啊?”南山一脸期待地张望。 灵晔:“……” “我没看见啊,你糊弄我呢?”南山没找到房子,有些失望地倒回他胸口。 灵晔忍无可忍:“我说的是男女之别!” “啊,那个啊,”南山恍然,“那确实是挺重视的,隔壁村有个男的跟人私通,还被沉塘了呢……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眼下这情况,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灵晔蹙眉不语。 “行了,看在你是我未婚夫的份上,我就让你占点便宜吧。”南山一副施舍的语气。 灵晔气笑了,刚想说谁是你未婚夫,结果一张嘴就有风吹过来,他及时把嘴闭上了。 “灵晔。” 灵晔别开脸。 “灵晔。” 灵晔还是不理人。 “灵晔灵晔灵晔……” “干什么?”灵晔总算是开口了。 南山:“你跟我说说话吧。” 灵晔闭上眼睛刚要拒绝,趴在他胸口的南山便揪了揪他的衣襟:“随便说点什么吧,看在沉悦珠的面子上。” 灵晔闻言,眼睫轻颤了一下,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父王给你沉悦珠时,可有说过什么?” “说了呀,”南山的脸贴在他衣襟上,隐约感觉到来自他身上的热乎气,要不是怕他翻脸,她还挺想直接把脸埋进去的,“他说这东西能护着我,只要我戴着,你就不会伤害我。” “只说了这些?” 南山抬头,下颌搁在他胸口上:“还该说什么?” 灵晔垂眸,勉强能看到她的眼睛,两个人对视片刻,他别开视线:“没什么。” “……你的表情告诉我,肯定还有什么。”南山没被轻易糊弄过去。 灵晔面无表情:“还想聊天的话,就识趣点换个话题。” 南山相当识趣:“好吧,换个话题……你为什么要隐瞒你很厉害的事?” 灵晔:“……再换一个。” “你当初为什么会受很严重的伤?” “再……” “已经换第三个了,再换是不是有点不礼貌了?”南山无语打断。 天儿怪冷的,俩人毫无睡意,又贴得太近,要是一句话也不说,确实更加难熬。灵晔沉默良久,到底还是说了:“我修炼时太冒进,不慎生出心魔,为免心魔吞噬心智,只能强行调转全部灵力对抗,最后命悬一线,是父王耗损大半修为才将我救回来。” 南山听不太懂,但也聪明地提炼出了主要信息:“你为什么会生出心魔?” 灵晔不语。 南山:“你不告诉仙人伯伯自己很厉害的事,是不是因为怕他担心你再生出心魔?” 灵晔还是不说话。 “好吧,我们聊点别的,你刚才昏迷的时候一直念叨什么‘时辰到了’,那是什么意思?”南山重复一遍那四个字,突然有点膈应,“你在梦里不会是看到黑白无常了吧,阎王叫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之类的。” 灵晔静静看着漆黑的夜空,难得有些放空,可惜没等他走神太久,一只小手便从他的外衣里伸了出来,轻轻贴在了他的脸上。 她的手是凉的,灵晔的脸是冰的,当凉凉的手贴上冰冷的脸,灵晔竟然觉得很温暖。他微微一顿,刚想问怎么了,一直担心那点热乎气会消失的南山已经直起身,趴在他胸膛上看着他,就连冷风灌进两人之间也没有再缩回去。 “灵晔,你要多跟我说话,”她定定和他对视,似乎很苦恼,“这样的天气,睡过去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狂风肆虐,哪怕夜空晴朗,周围依然雪粒四溅。 灵晔怔怔与她对视,嘴唇动了几动,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用膳的时辰到了。” “嗯?”南山不懂。 灵晔:“我习惯像凡人一样,一日三餐。” “……真是个好习惯。”还以为是黑白无常,结果是他啥都想尝,南山扯了一下唇角,又趴回他的怀里,“你平时都吃什么?” 灵晔:“寻常菜色。” “你上顿吃的什么?” “忘了。” “……” 短暂的安静被风声填充,灵晔主动开口:“还想问什么?” “什么都行?” “要看你问什么。” “好吧,”南山咬了一下手指,“我这个问题,你肯定能答。” “什么?” “灵晔。” “嗯。” “你心跳为什么这么快?” 灵晔:“……” 10、第 10 章 南山问完,仍是迟迟等不到回答,她瞬间震惊了:“这也不能问?!” “……冻的,也可能是因为今日没有药浴。”灵晔僵硬开口。 南山恍然,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灵晔打断:“别没话找话了,我不会睡的。” “我那个喝完酒冻死在路边的二舅姥爷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南山幽幽道。 灵晔:“……” “你跟七脚蛇打架的时候受伤了?”南山又问。 灵晔:“嗯。” “严重吗?” 灵晔:“一点内伤,不算重。” 南山顿时放心了些,张嘴还想说什么,灵晔的指尖突然抵在了她的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这样总可以了吧。”他声音冷淡,南山不用抬头,也能想到是怎样一个又高贵又不耐烦的表情。 用敲手代替说话,这说明什么?说明是真不想和她说话了。 两个人彻底安静下来,风雪肆虐,灵晔的外衣虽然是上阶法衣,但主人失去了灵力,再好的法衣也成了废物,御寒能力甚至不如南山身上夹棉的粗布衣裳。 风从所有叫人意想不到的地方钻进来,薄薄的衣料之下,连灵晔都不再提什么男女大房,一只手紧紧搂着南山,一只手点着她的掌心,轻轻地敲了一下又一下。 “仙人伯伯……还没来吗?”南山感觉自己的脚像在泡在冰水里,连说话都开始打颤。 灵晔眼睫上染了冰霜,闻言勉强抬头看一眼天空,说话时呵出浅淡的雾气:“没有。” “是不是止参怕被责罚,没把我们掉下来的事告诉他啊?”南山又问。 灵晔:“不可能。” “一定得找到封印才能来救我们?仙人伯伯就不能在其他地方打个洞吗?”南山哆哆嗦。 灵晔:“木易湖口小腹大,一旦打破湖底,便会有万顷湖水倾泻而落,到时候你我都会被冲成碎……” 话没说完,某人就已经忍不住将脸埋进他的衣襟。 天气太冷了,哪怕她钻在衣裳下面,呼出的气息仍是凉的,抚过他的胸膛时,灵晔只觉冷得连心跳都要漏拍。 本来想推开她的,但无意间瞥过她手腕上的珠串,到底还是没有这么做。 两人在一望无际的雪原里紧密地贴在一起,仅剩的温热在彼此的衣襟之间,贴得没那么紧的四肢又麻又疼,最后直接没了知觉。南山静静听着灵晔的心跳,好一会儿突然笑了。 灵晔顿了顿:“笑什么?” “要是仙人伯伯真的来晚了,看到我们这样抱在一起,会不会觉得我们是殉情?”南山问。 灵晔:“……” “说不定还要把我们装一个棺材里下葬。”一想到灵晔死了都要跟她冥婚,南山突然觉得好笑。 灵晔难得没有驳斥她,静了静后淡淡道:“你不会死。” “但愿吧,要是可以的话,我也不想死,”南山一直提醒自己不要睡,却仍是不受控地闭上了眼睛,“因为‘二十岁寿终’的破预言,我从小就比别的小孩怕死,我一点也不想死……”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呼吸变轻,灵晔在她掌心敲击的指尖终于停了下来。 南山再次睁开眼睛时,晴空万里,云卷云舒,坚硬的雪地也变回了松散的雪粒,她茫然地戳了一下雪粒,没有感觉到凉。 她蹭地坐起来,身上的衣裳也随之掉落,一旁看着青石出神的灵晔侧目:“醒了?” “天什么时候亮的?仙人伯伯怎么还没来?为什么不冷了?不是……我昨晚睡着了?你知道我睡着了?你为什么没叫醒我?你是不是想冻死我?”刚睡醒的南山问题一个接一个。 灵晔蹙眉:“我先回答哪个?” “当然是最重要的那个!”南山叉腰。 灵晔抬眸看了她一眼:“父王还没来。” “……我说的是‘你为什么没叫醒我’这个问题,我又不瞎,当然知道仙人伯伯没来。”南山无语。 灵晔:“没必要。” 这是回答她的问题。 南山一愣,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什么叫没必要?” “你一睡着就开始打呼,听起来比醒着还生龙活虎,没必要叫醒你。”灵晔解释。 南山:“……” 因为灵晔一句‘生龙活虎’,南山直接沉默了,但也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她又开始追问仙人伯伯什么时候过来,灵晔被她吵得头疼,干脆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南山:“……”太假了,哪有说话说到一半就闭眼的。 灵晔不想交谈的表现太明显,南山真的安静了下来,可她安静了,灵晔反而不习惯了,睁了几次眼睛后,终于主动开口:“我真的不知他何时能来。” 南山仰着头,黑瞳里映着蓝天白云。 “今天晚上,也会像昨天晚上一样冷吗?”她低声问。 灵晔一顿,没有否认。 南山早就猜到了答案,此刻只觉平静:“你以前捱过冻吗?” 话题转得有点太快,灵晔跟不上她的思绪,半晌只说了一句:“我自有记忆起,便能使用上阶法衣,加上灵力护体,除了昨晚未曾冷过。” 南山笑了一声,无奈地看向他:“那你肯定不知道饿着挨冻和不饿时挨冻的区别了。” 自从从湖底掉下来,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平静的样子,灵晔忍不住问了句:“什么区别?” 南山摊摊手:“区别就是,饿的时候比不饿的时候更怕冷。” 灵晔:“……” 南山仿佛没看到他无语的表情,喉间溢出一声轻轻的叹息:“昨晚的我们虽然少吃了一顿饭,但有晌午那餐顶着,多少还耐冻些,今日却不同,现在明明不冷,我却已经开始手脚冰凉。” 说罢,突然握住灵晔的手,灵晔微微一怔,回过神时她已经松开自己。 “你也是冰冰凉的,”南山扯了一下唇角,“要是今晚像昨天晚上那样冷,那我们真的很难熬过去了。” 灵晔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此刻看着自己手上泛红的关节,难得皱起了眉头。 “仙人伯伯你快点来啊!”南山突然扯着嗓子喊,“你可一定一定要赶在天黑之前来啊!” 灵晔:“……他听不见。” “我知道,我就是想喊两嗓子。”南山伸了伸懒腰,重新变得生龙活虎。 可惜她的生龙活虎也只维持了大半天的时间,眼看着天又要黑了,仙人伯伯还是没来,她直接扑进雪地里打滚。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等死!” 她滚来滚去,身上弄得全是雪,灵晔实在看不过去,后退两步确保她不会弄自己身上后,才皱眉道:“父王会来的。” “说不定他来的时候我已经死了!”眼下这个情况,南山很难保持乐观。 灵晔看到她脑袋上顶的雪堆,觉得很难和她沟通。 南山却不肯放过他,想到什么后突然坐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发现……” “什么?”灵晔与她对视。 南山:“你今天对我耐心了很多。” 灵晔:“……” 短暂的安静后,他扫了她一眼:“想太多。” 南山撇撇嘴:“除了坐在这里等仙人伯伯,我们就没有别的办法自救吗?” 灵晔有些走神,下意识点头:“有。” “什么?!”南山眼睛一亮。 灵晔顿了顿,本不想多说,但看她一直盯着自己,到底还是开口了:“封印若是游走到乾位,在外的锁便会翻转朝内,然后静置五个时辰左右,这期间外头的人打不开,里面的人却可以随意出去,这是当初父王设结界时不慎留下的错处,本来想改,但当时结界已成,牵一发而动全身,加上封印松动游走的可能性极低,索性就没有再改。” “让我捋捋……也就是说,如果封印飘到东南方,那我们就不用等仙人伯伯来救,而是像昨天掉下来的时候一样,涂点我的血就可以出去了?”南山试图分析。 灵晔:“是。” “这么重要的讯息,你昨天为什么不说!”南山生气。 灵晔面无表情:“因为结界很大,封印游走到正乾位的概率不到万之一二,除非奇迹发生,否则绝无可……” 话没说完,东南方一道亮光闪过,宛如白昼流星。 南山也看见了,踮着脚凑到他身边:“那是什么?” “……奇迹。”灵晔缓缓开口。 万之一二的概率,就这么发生了? 一直到走出好远,南山仍然觉得荒唐,甚至怀疑灵晔在耍自己,可看到他脸色都白成一张纸了还在努力赶路的样子,又觉得他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 “你还走得动吗?”她追着灵晔问。 灵晔答非所问:“封印在几十里之外,风雪交加,我们只有五个时辰的时间,一旦错过,就得继续等父王来救。” “……其实等仙人伯伯来救也行,说不定五个时辰后封印一翻转,他就找到了呢。”南山委婉道。 灵晔斜了她一眼:“刚才是谁非要自救的?” “我这不是怕你累死吗?而且马上就天黑了,到时候一降温,咱们走走停停一身汗,说不定死得更快。”南山分析。 灵晔停下脚步:“所以你要继续等?” 南山:“……” 继续等的话,仙人伯伯可能五个时辰之后立刻就到了,也可能五十个时辰还没来,可如果现在努力一把,说不定直接就出去了……当然,也可能会冻死在路上。 南山抿了抿唇,看向灵晔:“你觉得呢?” “你决定。”灵晔把问题反抛回去。 南山深吸一口气:“走!”她不喜欢被动的等待。 灵晔唇角翘起一点弧度。 “我说的是我啊,你要不要走还得你自己决定,”南山坚决不为任何人的性命负责,尤其是这位太子爷的,“先说好,你到时候要是走不动了,我可帮不了你。” “没指望你能帮。”灵晔睨她。 “但如果我走不动了,还是希望你能帮则帮,毕竟……”南山晃晃手腕,珊瑚珠子依然漂亮,“你懂的。” 灵晔:“……” 大概是太无语,灵晔直接不和她说话了,南山起初还能絮叨几句,等又走了一段路后,直接连说话的余力都没了,只是像灵晔一样闷声赶路。 像昨天一样,天黑是一刹那的事,然后狂风呼啸雪粒席卷,南山昨晚趴在地上时还没什么感觉,今天行走在雪原上,这些雪粒简直像巴掌一样,扇在脸上又痒又疼。 流星降落的地方还亮着微光,无声地引导着方向,南山走得双脚发热,身体却是冷得僵硬,好几次都摔在了冻实的雪地里,疼得哎哟哎哟叫。 第五次摔倒时,灵晔及时抓住了她的手,然后就要将外衣脱给她。南山吓一跳,赶紧按住他的手:“你还是穿着吧。” “为何不要?”灵晔问。 南山想要得都快发疯了,但一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又感觉良心好像被唤醒了点:“你穿着吧,我不怎么冷。” 说这话时,‘违心’二字都快写在脸上了。 灵晔静默一瞬,与她交握的手没有再松开。 跟灵晔手牵手后,南山便很少摔跤了,两个人顶着风雪一步步往前,越走速度越慢。雪原的黑夜似乎比白天更长久,千篇一律的景色在黑夜中更显单调,如果不是亲眼看到那股微光越来越近,南山真要怀疑自己走了这么久其实是原地踏步了。 她低着头往前走,正走神时,一股力量突然拉着她摔了下去。 “唔……” 南山闷哼一声,然后就听到灵晔低声道歉。 本以为是一次偶然,结果很快两人又摔了第二次,然后就是第三次第四次,等到第五次的时候,灵晔也不道歉了,低着头从地上爬起来时,没有再去牵南山的手。 “不行的话,就休息一下吧。”南山道。 灵晔看了眼前方的微光:“还有七八里路。” 南山一愣,没想到他们竟然已经走这么远了。 “还剩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灵晔呼吸轻颤,眸色坚定地往前走,“必须在封印翻转前离开。” 南山见状也不再劝,跑过去扶住他的胳膊,灵晔刚要挣脱,就听到她有气无力道:“赶紧走吧,别闹别扭了。” 灵晔顿了顿,不反抗了。 最后的七八里路,似乎比前面几十里路还要难走,南山的脚起初是疼的,后来直接失去了知觉,每一步都重如泰山,加上还要扶灵晔,更是步步艰难。 最糟糕的是,她渐渐有些热了。 想脱衣服,想睡觉,想躺在雪地里凉快凉快,再看灵晔,衣襟已经被他扯开些许,露出修长的脖颈和锁骨,显然和她是同样的感受。 二舅姥爷冻死在路边后,南山听长辈们说过不少这方面的事,非常清楚她和灵晔此刻有多危险,也知道他们已经彻底没了退路,只能拼命往前走。 可心里这么想是一回事,真正做起来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南山自己走已经很累了,还要再搀扶一个,除了眼睁睁看着前方的光亮越来越弱,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再这么走下去,他们俩恐怕都得冻死在这里。南山一冒出这个念头,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灵晔也因为她不经意的松手直直倒在了地上。 “灵晔!”南山惊呼一声,赶紧去扶他。 灵晔一把抓住她的手,干净的眼眸里透着几分锐利:“你想丢下我。” 南山被他看得心虚,正要解释什么,他便已经松手。 “算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谁都出不去,”灵晔闭上眼睛,“你一个人走吧。” “灵晔……” “放心,我父王并非不讲理之人,即便你独自离开,他也不会怨恨你,该给你家的庇佑,一分都不会少。” 南山想说的话戛然而止。 灵晔双眸紧闭,似乎不愿再看她,远处的微光忽闪了一下,如蜡烛被风吹到,危险地摇晃之后又勉强立住。南山知道时间真的不多了,再这么迟疑不定,她就真走不了了。 “对不起……”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所有力气朝着微光跑去,灵晔睁开眼睛,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彻底消失后才重新闭上眼睛。 太累了,原来作为凡人赶路时,会是这么疲累。灵晔躺在雪地里,犹如泡在温泉之中,整个人都透着说不出的轻松。 睡吧,睡一觉吧。 灵晔唇角翘起一点弧度,正要放任自己进入黑甜的梦境,远处突然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灵晔你个王八蛋!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的啊啊啊啊……” 他微微一怔,困惑地睁开眼睛,眼前的世界从模糊到清晰,甩着两个麻花辫的姑娘一边哭一边朝自己跑来,身后是跳动了几下之后,终于彻底熄灭的光亮。 明明白昼还未来临,最后一抹光亮也彻底消失,可灵晔却觉得这一刻天地亮得出奇。 看来是冻出幻觉了。 11、第 11 章 直到南山没刹住车,一头栽到了他旁边的雪堆儿里,灵晔才意识到一切都不是幻觉。 他无言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又回来了?” 南山猛地抬头,沾了雪的脸上带着一丝愤恨:“不然呢?见死不救?” “你回来也救不了我。”灵晔面色平静,不想说自己身上已经没了知觉。 南山绷着脸上前,将他的衣领用力阖上,又伸出已经冻得红肿的手将他抱住,一边贴紧一边在他身上搓来搓去,试图用摩擦给他带来一点热意。 “你再坚持一下,等天亮就不冷了。”南山的唇齿被冻得快要张不开了,仍然在故作镇定。 灵晔喉间溢出一声‘嗯’,便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喂,喂!”南山强行把他叫醒,冻得发白的小脸上满是一言难尽,“我都放弃近在眼前的出口回来了,你好歹也努力一下吧。” 灵晔强打精神:“所以说,你不该回来。” “……已经后悔了,所以不要再说这种会让我更后悔的废话。”南山扭头看了一眼,发现微光果然彻底消失后,心里的懊悔简直要把她整个人淹没。 所以她为什么要回来呢?为什么!阿爹阿娘还在凡间等她,他们这辈子唯一的心愿就是女儿能健康胖壮地长大、终老,她现在到底为什么要跑回来!为什么明明什么都做不了,却还要和灵晔一起置身于危险之中?! 南山后悔得想要仰天长啸,可如果老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想起自己朝着微光奔跑时,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出现的灵晔的双眸,不得不悲伤地承认,就算是再来一次,她恐怕还会做出这种选择。 一条性命摆在眼前,人真的很难权衡利弊。 灵晔不知道南山内心在经历什么样的山崩海啸,只看得出她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认命一样叹气道:“谁让我人品好呢。” 灵晔眼睫轻动,好一会儿才勉强抬起手,轻轻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同样是冷得失去温度的手,南山的手是凉的,灵晔却是冰的,他搭上来的刹那,南山轻轻颤了一下,低头看了看交叠在一起的手,又抬头和灵晔对视。 “你是不是也有点害怕?”南山问。 灵晔静静看着她,半晌才遵照她的意愿点了点头。 南山笑了一声,将他抱得更紧:“我就说么,就算是神仙也会怕死的。” 灵晔抬眸看向天空,黑夜笼罩之下,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困倦感一次又一次袭来,他很想睡上一觉,可一闭眼,脑海就会浮现南山悲愤交集的那句‘我都放弃近在眼前的出口回来了,你好歹也努力一下吧’。 “喂。”南山又突然叫他。 灵晔勉强保持清醒:“你以前叫我仙人。”现在却是喂。 南山没想到这种时候了,他竟然还在计较尊卑的问题,扯了一下唇角道:“哦,仙人,真是冒犯了。” “你可以唤我名字。”太子爷大度表示。 假装忘记自己早就直呼其名的南山:“那真是太感谢了。” 灵晔也是冻得头脑发昏,才没有听出她显而易见的阴阳怪气,静了一瞬后又道:“说点什么吧。” “你想说什么?”南山往他怀里缩了缩,试图像昨晚一样捂热他,却怎么都不成功。 不仅他没热,她也越来越冷,冒着风雪赶了一夜路的弊端终于出现,两个人都在逐渐失去体温。 “随便说吧。”灵晔低声道。 南山想了想,问:“你为什么不肯告诉仙人伯伯,你现在很厉害的事?” 灵晔:“……你还真是执着。” “都要一起变成冻尸了,你还不肯告诉我?”南山理直气壮。 灵晔眼眸微动,半晌才缓缓开口:“灵府破损,再修炼便会难上加难,一旦再生出新的心魔,必死无疑。” “……还真是因为怕他担心,”南山没想到自己竟然猜中了,闻言叹了声气,“那你也真够不听话的,他不让你修炼,你就别修了呗,竟然还偷偷的。” 灵晔闭了闭眼睛:“你不懂。”冥王之位一向世袭,但若是继位者太弱,能者皆可取而代之,而位置一旦被新的冥王取代,旧系血脉就会被屠戮殆尽。 早在很久之前,父王和他的性命,就全都系在他的修为上了。 “我是不懂,”南山啧了一声,“我可没你那么强的心气儿,我这辈子不求别的,就希望阿爹阿娘身体康健,我呢活得久一点,至少能活到可以给他们养老送终的时候,然后一家三口埋一个坟里,下辈子还在一起。” “就算你们埋在一起,轮回之路也是要自己走的,能再做一家三口的可能性很低。”虽然很冷,但灵晔还是泼了冷水。 南山很想白他一眼,但因为身体已经失去知觉,只能继续保持趴在他身上的姿势:“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都要跟你一起冻死了。” 灵晔静默一瞬,道:“抱歉。” 没想到他竟然会道歉,南山扬了一下唇角,勉为其难地原谅他:“算了,是我自己选择回来的,也不能怪你。” 灵晔缓缓闭上了眼睛。 “灵晔。” “……嗯?” “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南山的声音突然变得模糊,灵晔静了半晌,才听懂她的意思。 “什么?”他迟缓地问。 南山打了个哈欠,不受控地闭上双眼:“我七岁之前,其实不叫南山。” “那叫什么?” “岁岁,”南山越来越困,声音也开始含糊,“阿爹说‘岁岁平安’是句吉祥话,每有人说一句,就等于为我祈一次愿,结果七岁那年,我们村来了个掉书袋的教书先生,一听我的名字就夸阿爹取的名字好,说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一听就很有气节,给我阿爹气得啊,连夜给我改了名……” 她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两句灵晔没听清,在脑子里过了几遍才迟钝地问:“这算什么秘密。” “当然是秘密,阿爹说了,以前的名字不吉利,不准我再提起,不然就跟我断绝父女关系,我现在告诉你了,你如果跟我阿爹告密的话,那我就成孤儿了……” 灵晔唇角浮起一点弧度,还想再说什么,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狂风依然呼啸,掀起的雪粒子横冲直撞,两人于风雪之中紧紧相偎,彻底没了声响。 南山感觉自己好像在不断下坠,坠到更黑暗的地方去。她会去哪里呢?灵晔会跟她一起吗?那个地方也会像这里一样冷吗? 她突然生出无数个疑问,正不知该去问谁时,一缕发丝突然抚过她的脸颊。 有点痒。 南山睫毛动了一下,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调笑:“我的小未婚妻,怎么半个月未见就惨成这副模样了。” 谁? 南山艰难地睁开眼睛,温热的手指突然挑起她的下颌,将她从灵晔的胸口剥离。她顿了顿,视线还未从模糊恢复成清晰,男人便已经俯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唇瓣相贴又分开,一缕丝线般的银光落在南山唇上,热意从喉入,快速传递至四肢百骸,而原本光洁白净的脖颈上,一只描边的银色蝴蝶颤了颤翅,又转瞬消失不见。 南山看不到蝴蝶,只看清一双狐媚却不女气的眼睛,和夹杂着几缕火红的银灰长发,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怎么还没醒?” “冻伤都治好了,身体也没什么大碍,估计是累坏了,才一直没醒。” 低语声一遍一遍传来,伴随着的还有嘈杂的脚步声,和一阵又一阵的叹息,南山想继续睡都不行,只好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结果刚睁开眼,就和一个长了三只眼的姑娘对视了。 她倒抽一口冷气,彻底清醒,三只眼姑娘一脸惊喜:“南山姑娘醒了!” 话音未落,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阎岳也出现在了房间里,想要扶她又不敢上前,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打量她。 南山眨了眨眼睛,试探:“现在是我的死前幻觉,还是我已经得救了?” 阎岳刚要回答,三只眼姑娘突然掐了她一下,痛得她惊呼一声,一脸不敢置信:“你干什么!” “凡人不都喜欢用这种办法验证有没有做梦吗?”三只眼姑娘一脸无辜。 南山嘴角抽了抽,还没开口说话,阎岳就已经让人出去了。 屋里只剩他们两个,南山捏了捏眉心,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可努力回忆,却什么都回忆不起来。 雪原、濒死、好像见到了什么人……她正努力回忆,阎岳突然郑重朝她一拜。南山吓一跳,赶紧扶住他:“仙人伯伯,你这是干什么?!” “自然是拜谢恩人,”阎岳眼圈都红了,“孩子,要不是你杀了七脚蛇,我唯一的儿子就没了。” 南山:“……”哦,成她杀的了。 阎岳还在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南山却更在意另一件事:“仙人伯伯,您大概什么时候找到的我们?” “若按结界内的时间来看,大约是封印游离乾位再次翻转之后。”阎岳斟酌回答。 南山沉默一瞬,试图理解他的话:“也就是说,当时我们只要老老实实原地不动,五个时辰后就会自然获救。” “什么?”阎岳没听懂她的意思。 南山突然捶胸顿足仰天长啸。 阎岳吓一跳,赶紧问她是怎么回事,南山看着慈和的长辈,突然悲从中来:“仙人伯伯,我和灵晔差点死掉!” “到底是怎么回事?”阎岳忙问。 南山掩去了前面灵晔大战七脚蛇的事,将她和灵晔一起赶路追封印、结果差点死在封印不远处的事详细说了,阎岳虽然已经听灵晔大致提过几句,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绘声绘色跌宕起伏的版本,即便知道他们已经获救,但还是为之心惊。 南山讲完,口干舌燥地抿了一口茶,刚放下杯子,就听到阎岳道:“南山,伯伯想问你一个问题。” “您说。”南山抬头。 阎岳斟酌片刻,试探:“你当时明明可以自己走出封印,为什么还要回去找灵晔?” …… “因为她心悦我。”灵晔静默良久,终于回答了止参的问题。 止参手里的鸡腿突然掉在地上,僵住的样子像只呆头鹅:“真的?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12、第 12 章 相比止参的大惊小怪,灵晔看起来要淡定许多,只是眉头皱得紧了一些,坐姿僵硬了一些,也心不在焉了一些,平日最喜欢的花草茶都放冷了,也没想起来要喝一口。 “……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止参见他一直不说话,忍不住催促。 灵晔扫了他一眼:“你问题这么多,我该回答哪个?” “行,我们一个一个来,”止参清了清嗓子,“首先,你确定她喜欢你?” “嗯。” “……从哪确定的?”止参虚心请教。 灵晔:“当时封印就在眼前,她明明可以离开结界,却仍然选择与我同生共死,这一件事便足以确定。” “未必吧,也许她只是怕惹怒冥主,才不敢丢下你呢?”止参委婉反驳。 灵晔不认同地与他对视:“我放她走时,已经同她讲过父王不会追究,但她仍然选择留下。” “也就是说,她在明知道抛下你也不会受任何惩罚的情况下,还是决定和你共同进退。”止参斟酌。 灵晔颔首,顺便补充一句:“当时我们已经在风雪中走了将近五个时辰,身体失温严重,可以说留下就是九死一生。” “这么危险的情况,她清楚吗?” “非常清楚。” 止参陷入沉思。 寝房里静了些许,灵晔终于想起自己的花草茶,端起来轻抿一口。 冷了。 他蹙了蹙眉,却没有像往常叫人换一杯新的来,而是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热茶虽好,但偶尔吃冷的似乎也不错,灵晔将杯子放回桌上,这才看向趴在床上的止参:“先前我一直觉得她不肯退婚,只是因为怕失了冥界的庇护,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 “你的意思是,她很早之前就喜欢你了?”止参惊讶。 灵晔:“是。” 止参:“……” “你不信?”灵晔看出他的迟疑。 “……也不是不信,就是觉得事情有点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止参被自己的好朋友说服了,“不过仔细想想也是,我都那样逼她了,她还不肯退婚,而且不退婚就不退婚吧,还借机咬了你一口……不对,那都不是咬,是亲啊!她喜欢你,所以趁机偷亲你呢!” 止参说着说着,把自己说明白了。 灵晔脑海中浮现南山强吻自己时的倔强神情,下意识抬手摸了一下嘴唇,可惜他从结界里出来后用了不少灵药,那点小小的伤口早已经痊愈了,甚至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她喜欢你。”止参一脸笃定。 灵晔颔首:“嗯,她喜欢我。” “仙人伯伯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不会以为我是因为喜欢他,才会选择回去找他吧?”南山抱着被子,见鬼一样看着阎岳,“绝对不可能,只有傻子才会这么认为!” 阎岳那点期盼被她坚决的语气彻底打碎,清了清嗓子后板起脸:“我就是问问,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而且你刚才是在变相骂我吧?” 南山确实是一时冲动才口不择言,这会儿被阎岳质问,立刻乖巧服软:“我就是有点激动,别生我气嘛仙人伯伯。” 说罢,她叹了声气,“仙人伯伯,我跟您说句实话,我当时就是一时冲动才回去找他的,刚回去的时候还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以为自己重来一次还会这么做,可真等快冻死的时候,我心里其实是后悔的,而且非常后悔。” 听她袒露真心,阎岳放缓了神色,“惧怕死亡,万物之常情。” 南山嘿嘿一笑:“我就知道仙人伯伯能理解我的心情……话说当时我之所以会回去,大部分原因是为了您。” “为了我?”阎岳惊讶。 南山用力点头:“对呀对呀,仙人伯伯不仅救了我的命,给了我二十年的安稳岁月,这段时间还对我那么好,不仅帮我保护阿爹阿娘,还让我住那么大的房子,还给我饭吃,我实在太感激您了,所以就算豁出我的性命,也不能让您白发人送黑发人。” 阎岳没养过闺女,由于身份原因,也没有小辈敢跟他撒娇,几千年来还是第一次遇到南山这种能屈能伸嘴甜伶俐的小丫头,一时间被夸得嘴都翘起来了:“哎呀我做那些事皆是因为私心,哪有你说的这么好。” “仙人伯伯,你就是这么好,”南山一脸笃定,随即哀怨地叹了声气,“其实我也理解,您是希望儿子和未来儿媳能和睦相处,所以才有刚才一问,但目前而言,我和灵晔确实没到那个地步呢。” 阎岳也跟着皱起眉头:“所以你对他没有一丝心动?” “没有,绝对没有。” “这可难办了。”止参趴在床上,突然发出一声叹息。 灵晔抬眸:“什么难办了?” “当然是婚约的事了,”止参扯了一下唇角,“如果她只是为了爹娘安危,才坚持这门婚事,那我们只要想到保全他们一家三口的办法,她也就主动退婚了,可如果她是为了你这个人……” 止参下半句没说,只是同情地看一眼灵晔,“而且她如今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咱们以后不仅不能再逼她,还得对她以礼相待。” 作为最好的朋友,他当然知道灵晔真实实力,也知道那七脚蛇不是南山杀的,但是……别人不知道啊!更何况她放弃近在眼前的封印回去找灵晔,用自身体温为灵晔争取了些许时间,也确实是铁打的事实。 “……实在不行,你就忤逆冥主一次,自行退婚吧,”止参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无法破局,“其实那个凡人说的也对,你想退婚没道理让她做那个坏人。” 灵晔眼眸微动,就此陷入沉思。 屋子里突然变得安静,婢女端着伤药走进来时,就看到床上趴的、床边坐的谁也不理谁,各自陷在自己的思绪里。 “少主,公子,”婢女恭敬低眸,“该上药了。” 止参回神:“放下吧。” “是。” 婢女放下伤药转身离开,灵晔抬眸目送,等她把门关上后,才将拳头大的伤药瓶拿起来。 “来吧少爷,帮个忙。”止参打个响指,上衣一瞬裂开,露出皮开肉绽的后背。 灵晔淡定打开伤药,抠了一团就往他身上涂。止参疼得脸色都变了,连抽几口气后才小声抱怨:“我爹也太狠了,简直是照死了抽我。” 灵晔:“别乱动。” 止参闷闷地应了一声,安静片刻后又问:“你呢?冥主有没有手下留情?” 灵晔拉开袖子,露出胳膊上开裂的鞭伤。 “……这招是跟我爹学的吧,”灵晔戳到了他的伤处,止参顿时龇牙咧嘴,“咱们就是让那个凡人涮涮水,又不是故意把她扔给七脚蛇的,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吗?” 灵晔把最后一点药给他涂上,掏出帕子仔细擦了擦手,道:“我想好了。” 还在埋怨亲爹的止参随口问:“想好什么了?” “婚约,”灵晔神色淡淡,“她不愿退,就不退了。” 止参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你要和她成婚?” “她救了我的性命。”灵晔答非所问,“若非她及时回来,以身躯为我取暖,只怕父王到时,我已然丧命。” “不是,她救你性命,你大可以用其他法子报恩,干嘛非得以身相许呢?”止参不理解。 灵晔看向他:“她这般喜欢我,只怕也不想要别的。” “可是……” “没有可是,”灵晔眸色清醒,表情坚定,“如她所愿就是。” …… “我再确认一遍,你真的真的对灵晔没有一丝丝心动?哪怕就一丝丝?”阎岳忍不住又问一遍。 南山不懂他为什么要一直问这个:“我又不会悔婚,纠结这个有意义么?” “当然有意义!”阎岳横了她一眼,“那两个混小子欺负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昏睡不醒这两日我想了许多,还是觉得不能因为担心灵晔的将来,就搭上你的一辈子,你若真不喜欢他……” 话说到一半,他叹了声气。 南山听出他未尽的言语,心跳突然加快:“仙人伯伯,你想取消婚约?” 看着她脸上的期待,阎岳询问:“你呢?若是不考虑旁的事,可愿意嫁给灵晔?” “那肯定是不愿意的,谁会愿意嫁给欺负自己的人,”南山脱口而出,随即想到自己拒绝的是仙人伯伯的亲儿子,吭哧半天后又找补,“那什么,灵晔是冥界的太子,身份尊贵高高在上,我就是个没规矩的乡下野丫头,大字不识一个,干活不行做女红也不行,可以说是一无是处,实在配不上他。”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阎岳叹了声气:“也罢,既然你们没有缘分,那我就不枉做坏人了。” 南山眼睛一亮,随即又开始担忧:“那没有了婚约,我阿爹阿娘的安危……” “你若是愿意,就认我做义父如何?想来有冥主义女的身份做震慑,加上我派去凡间的暗卫,足以庇护你爹娘的余生,”阎岳说罢,故意板起脸,“你嫌弃我儿子也就罢了,总不会也嫌弃我……” “仙人阿爹!”在哄长辈开心这方面,南山相当会抓时机。 阎岳噎了一下,突然忍不住乐了:“诶!” “仙人阿爹!” “诶!” “仙人……” “冥主,少主求见,说有事想同您说。”门外突然传来通传声。 “他来得正好,我也有好消息要告诉他。”阎岳笑道。 南山也笑:“对他来说,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13、第 13 章 虽然南山很想亲眼见证婚约取消的瞬间,但由于冻伤初愈体力不支,最终只能乖乖躺好睡觉,阎岳独自一人去了院中。 房门开了又关,却只有阎岳一人出现,灵晔下意识看了一眼他的身后,确定无人跟随后眉头轻蹙。 “不是说已经醒了?”他问。 阎岳抚掉肩上落花,淡定地到石桌前坐下:“醒了,但精力不济,又歇下了。” “凡人真是脆弱。”灵晔轻抿薄唇。同样是九死一生,他出了结界后就醒了,还能扛下父王一套家法,南山却昏睡两天,至今都不能维持长时间的清醒。 听到他还好意思说凡人脆弱,阎岳要不是顾及冥界之主的气势,真想翻个白眼给他看:“她如今这般,怪谁啊?” 灵晔沉默一瞬,朝他伸手。 “做什么?”阎岳心气不顺。 灵晔面无表情:“请父王责罚。” 阎岳噎了一下,瞄到他衣袖下泛着血丝的伤痕,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你有事要跟我说?” “是。”见他没有责罚自己的意思,灵晔垂下手。 阎岳:“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灵晔问。 阎岳:“你先说你的事。” “你先说,我的事不急。”灵晔看一眼阎岳身后紧闭的房门,拒绝了。 确定婚期是一件麻烦的事,要占卜于天,再问灵于地,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得出结果。 阎岳第一次看到自家儿子这般谦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后,到底还是笑了:“我这可是一个好消息。” “我的……也是好消息。”父王一心想让他和南山成婚,如今他终于答应,应该也算好消息。 阎岳一听他这么说,奇怪的胜负欲突然出现:“我的好消息,绝对比你的好消息更好。” 要是平时,灵晔才懒得和他拌这种幼稚的嘴,可今日却是沉默片刻后说了两个字:“未必。” 阎岳:“……” “到底什么消息?”见话题越扯越远,灵晔只好提醒一句。 阎岳回神,笑着卖了个关子:“我认了个义女,你有妹妹了。” 灵晔一顿,和他对视半天后,表情渐渐僵硬:“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阎岳没听懂,“我说,你马上就要有……” 话没说完,灵晔已经径直朝南山的卧房去了。 “你做什么?”阎岳赶紧拦住他。 灵晔推开他的胳膊:“我有事问她。” “她已经歇下,有什么事你跟我说。”自从他和止参一起把南山丢水里后,阎岳就不太愿意让他再靠近南山。 灵晔仿佛没看出阎岳的拒绝,只是板着脸往屋里走,阎岳当即就要用灵力困住他,灵晔却突然扭头:“我不会伤害她。” 言语认真,一看就不是撒谎。 阎岳愣了愣神,灵晔当即趁他不备进了屋,顺便将房门从里面锁上。 自从灵晔那次闯进屋内威胁南山后,阎岳便给了南山一个锁门的法器,只要房门从里面锁上,即便是他也无法破开。当初给的时候是为了防止混蛋儿子再来,没想到如今却把老子拦在外面了,阎岳气得上蹿下跳,最后只能无奈警告灵晔不要乱来。 灵晔本来就没打算乱来,但他进屋的时候,是想直接把南山叫醒的,可一看到她沉静的睡颜,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在结界里她强打精神的模样,沉默片刻后到底没有唤醒她。 南山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昏沉之间隐约感觉床边站了个人,她眉头蹙了又蹙,终于勉强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南山重新闭上眼睛,含糊地说了一句:“又梦见他了……”真够晦气的。 后半句没说出口就已经再次睡着,只留下略显怔愣的灵晔还清醒着。 许久,他回过神来,蹙眉盯着南山的脸打量—— 她刚才说‘又梦见他了’,说明梦到他不止一次。 得多喜欢一个人,才能梦到他这么多次? 南山醒来时,床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椅子,灵晔就在椅子上坐着,正专注地观察她的脸。 南山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默默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你醒了。”灵晔不擅长寒暄,三个字也能说得生硬。 确定不是幻觉,南山默默坐了起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灵晔:“一刻钟前。” “啊……”南山打量他的神色,并未看到类似喜悦的情绪,于是试探,“那件事,仙人伯伯跟你说了吗?” 在没确定他的态度前,还是不要叫阎岳仙人阿爹了。 灵晔沉默片刻,问:“你做的决定?” “算是我和仙人伯伯一起做的决定。”南山相当谨慎。 灵晔这次沉默更久,久到南山都要绷不住时,才缓缓说了一句:“我理解。” “嗯?”南山抬头。 灵晔重复一遍:“我理解你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 冷静之后,他想了很多,觉得南山会这么做,无非是历经生死之后放下了执念,决定委屈自己,给心爱之人自由。 “……理解啊,那就好。”南山挤出一点微笑,脑子却在飞速转动,思考他到底理解什么了,取消婚约对他而言是天大的好事,他有什么可理解的,难道是在说认义父的事? 她一边走神一边微笑,落在灵晔眼中,就成了强颜欢笑。 灵晔眼眸微动,静了片刻后淡淡道:“你不用委屈自己。” 南山回神:“啊?我没有……” “我答应与你成婚。”灵晔说出后半句。 南山:“……啊?” “放心,我不觉勉强。”灵晔强调。 “你先等一下……”南山脑子都快卡住了,完全不懂他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不管你是谁,赶紧从太子爷身上下来!” 灵晔:“?” 南山盯着他看了半天,确定他没被鬼上身,一时间更糊涂了:“你想和我成婚?” “是。” 听到他一本正经地承认,南山嘴唇颤了几颤,最终发自内心地问了一句:“……为什么啊!” 看着她仍是震惊的表情,灵晔眉眼和缓了些,却仍是透着几分生硬。他本来想直接回答她为了报救命之恩,但顾及姑娘家的自尊心,他千挑万选了一个理由:“我需要你。” 南山:“?” “继承王位后,我需要一个帮手。”灵晔补充道。 南山沉默片刻,真诚求问:“你是不是在雪原的时候冻坏脑子了?” 灵晔:“……” “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又不是真的病秧子,怎么可能需要我一个凡人做帮手,”南山越说越警惕,“你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又想出什么折磨我的新办法了?你可别忘了在雪原上是谁主动回去救你的,做人要讲良心!” “我答应娶你,就这么让你难以相信?”灵晔反问。 南山:“?” 大概是这次沉默的时间太长,灵晔突然意识到,自己和止参先前做的那些事,不仅伤害了她的身体,还摧毁了她对心爱之人的信任。 她心悦他,却很难再相信他,想要重新获得她的信任,恐怕要很久的时间。 但他现在没什么时间了,再耽搁下去,这个凡人就要变成他妹妹了。 灵晔斟酌良久,才道:“你可还记得在雪原时,我曾说过父王给你输入灵力后,其他人再输纯属浪费?” 南山顿了顿,想起了这事儿。 当时青石上映出的画面,是阎岳输完灵力后,又有人悄悄来给还是婴孩的她输灵力。 “我当时会那么说,是因为灵骨一旦开始生长,便会如大树生根一般,从肉身里汲取灵力,他们给的那些灵力最多能支撑半年,半年之后,以你凡人之躯,没了更多的灵力供给灵骨,灵骨就会直接吸干你所有血液,让你一瞬丧命。” 灵晔停了一瞬,尽可能委婉,“你方才睡着时,我观你骨相,最多还有两个月灵骨便要开始生长了。” 南山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憋出一句:“……我凭什么信你?” “我可以起心誓。”灵晔说。 南山更茫然了。 她之前听仙人伯伯提过心誓,说那是修炼之人最重的起誓方式,一旦违背就会生出心魔不死不休,灵晔以前因为心魔差点死了,如今断然不会拿这个开玩笑。 所以……她只有半年可活了? “我可以帮你。”灵晔突然开口。 南山抬头:“怎么帮?” “我的灵力,足够你用,”灵晔看着她的眼睛道,”整个冥界,也只有我的足够你用。” 言外之意,认个便宜义父解决不了她的困境。 南山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好一会儿才艰难开口:“你为什么帮我?” 灵晔眼眸微动,突然别开脸:“现在人人皆知你有降服七脚蛇之力,若我们成婚,我日后行事有你遮掩,会方便许多,父王……也能心安。” “可你之前明明是不乐意娶我的,”南山没被他绕进去,“你当时怎么不想着让我遮掩、让你父王心安?” 灵晔被问得一噎,却很快反应过来:“人一旦经历过生死,便会想通许多事。”就像她,之前宁死也不肯退婚,如今不也突然决定放弃。 “也是。”南山被说服了。 灵晔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喉结突然发紧:“所以……婚约还继续吗?” 南山摸摸鼻子:“就只剩半年多可活了,不继续又能咋办?” 她的答案在灵晔的意料之中,灵晔并未因此感到高兴,只是唇角突然浮起一点弧度。 14、第 14 章 婚约的事,两个人算是敲定了,可到底该怎么跟阎岳解释,南山又犯了难,总不能实话实说吧。 灵晔倒是没有纠结这些,与她谈妥后直接开了门,趴在门板上努力偷听却什么也没听见的阎岳直接摔了进来,踉跄两步后强行用灵力稳住了身躯。 灵晔:“她做不成你的义女了。” “你没事吧?他又欺负你了?”阎岳仔细打量南山,要不是顾及她是个姑娘,恨不得亲自为她检查。 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出尔反尔,南山很是心虚,一时间格外乖巧:“我没事,少主只是跟我聊了几句,没有欺负我。” 灵晔蹙眉:“唤我名讳即可。” “真的?”阎岳第二次无视亲儿子。 南山诚恳点头:“真的。” 阎岳这才松一口气,随即想起刚进门时灵晔说的那句话。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她做不成我的义女了?”阎岳突然对亲儿子发难。 灵晔:“因为我要与她成婚?” “你容不下这段婚约也就罢了,难道连一个小小的义妹也容不下,你怎么能……你刚才说什么?”阎岳怀疑自己听错了。 灵晔没有说第二遍的打算,但神情表露了一切。 阎岳一向冷静聪慧的眼眸里难得出现一丝茫然,好一会儿才看向南山。 南山轻咳一声:“我同意了。” “……你要是被威胁了,就眨一下眼睛。”阎岳眉头紧皱。 南山没忍住乐了,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灵晔多看了一眼。 “没有威胁,我是自愿的。”南山解释。 “怎么可能,”阎岳当即反驳,“你方才还说对他没有半点心动,我一说取消婚约,你还高兴得不行,眼下怎么又自愿成婚了?” 虽然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但被他直接这么说出来,尤其是当着灵晔的面说出来,南山还真是有点尴尬。 相比之下,灵晔却淡定得多:“违心之言你也信?” 阎岳:“?” “雪原之上,我和她已互生情愫,只是因为没来得及对彼此坦露心迹,你便跟她提了退婚的事,她以为我对她无意,才违心说不喜欢我,如今我们已经说清,自然是要成婚的,”灵晔说完,还不忘看向南山,“是吧?” “是、是吧。”南山回神,突然佩服得五体投地。灵晔这小子看着一副高高在上的谪仙模样,没想到撒谎的功力比她还强。 对她迟钝的反应,灵晔有些许不满,但想到她突然美梦成真,一时反应不过来也是正常,于是便不与她一般见识了。 “你若实在想认个义女,那就去认别人吧。”灵晔总结道。 “……我脑子有病吗?非得给自己认个义女。”阎岳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又跟南山确认,“他说的都是真的?” “嗯,真的。”南山看着阎岳关心的眼神,难得生出一分愧疚,“对不起了仙人伯伯,不能认你做义父了。” 阎岳摸摸胡子:“你想好了就成,不过嘛,做不成父女,也是可以唤我阿爹的。” “仙人阿爹!”南山相当上道。 阎岳高兴了,再次跟她确认:“想好了?真要跟他成婚?确定不冷静一下,仔细想想如今对他生出的情愫到底是真的喜欢、还是共患难之后的义气?” 连名字都不配有的亲儿子:“?” “想好了,是喜欢。”南山不走心地给出回答。 灵晔当即扫了阎岳一眼,没说话,但矜持的倨傲显现无疑。 “你确定想好了?”阎岳再次无视他。 南山失笑:“仙人阿爹,之前最想我和灵晔成婚的人不是你吗?怎么真要成婚了,你反而不太愿意了?” “此一时彼一时嘛,我当初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欺负人啊,”阎岳想起灵晔这两次干的事就心气不顺,“欺凌弱小,简直对不起我对他的教养。” 灵晔:“刚才不是主动请罚了?” “你对南山做的那些事,光是请罚就够了?”阎岳反问。 灵晔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过去的事我都不计较了,仙人阿爹也别计较了。”南山赶紧打圆场。 阎岳轻哼一声,正要说什么,突然抬眸看向天空,南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平日灰蒙蒙的天空上,如今却出现一片紫白的云,乍一看像乡下某种不知名的野花,大片大片的煞是漂亮。 “那是什么?”南山好奇地问。 灵晔:“昆仑的人来了。” 阎岳当即回头,面色凝重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你的神识能探到?” 灵晔一脸淡定:“我的神识早就不能用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是昆仑的人总喜欢这样的排场,才做此猜测。” 阎岳一想也是,便不追问了。 不多会儿,侍卫果然来报:“昆仑老祖求见冥主,说有要事相商。” “昆仑老祖?”阎岳惊讶,“他不是在闭关吗?怎么突然来冥界了?” 灵晔:“许是昆仑出了什么事。” 阎岳点了点头,急匆匆往外走,小小的院落顿时只剩下南山和灵晔两个人。 南山站在原地心不在焉,想着灵晔一走就回屋补觉,结果等啊等,旁边的人都没有要动的意思,她不解抬头,恰好对上了他直直的视线。 南山一顿:“那个……” 她突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有半个时辰就该用晚膳了。”灵晔突然道。 南山:“那你吃得挺早。”她还是喜欢天彻底黑了再吃晚饭。 没想到她会这么回应,灵晔静默一瞬,又道:“今日已定菜色是水晶虾仁,龙井烧肉,文思豆腐,香菇菜心,尚有四道菜还未定。” 南山不懂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个,想了想道:“一顿八个菜呢,真富贵。” 然后又沉默了。 灵晔看得出,她在努力迎合自己,觉得自己既然认可了这份婚约,就不该再像以前一样对她横眉冷对。 偶尔也该关心一下未婚妻,比如现在。 “你唤父王阿爹,你亲爹会不会不高兴?” 南山愣了愣,这才明白他说那些有的没的废话,就是为了敲打她。 “我们那儿有个说法,就是有干爹干娘的孩子都是贵子,干爹干娘越多,孩子就会越康健,我阿爹为了让我平安长大,给我认了很多干爹干娘,我都是直接唤他们阿爹阿娘的,”南山斟酌着回答,试图让他明白自己不会跟他争宠,“就是一种称呼而已,没有别的意思,我阿爹不会不高兴。” 灵晔:“哦。” ……哦是什么意思?不乐意就直说啊,南山有些无语:“你要是不高兴,我可以把称呼改回去。” “不用。”灵晔拒绝了。 南山点头:“也是,就算现在改回去,成婚之后也要改回来的。” 没想到才短短片刻,她又一次刻意地提起婚约。灵晔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放心。” “嗯?”南山抬头。 灵晔没有多说,直接离开了。 ……所以要她放心什么啊? 南山稀里糊涂地回到屋里,直到躺下都没想明白灵晔到底让她放心什么……有机会跟仙人阿爹说一下吧,让他找个大夫给灵晔诊诊脉,看是不是脑子真的冻坏了。 可惜这个机会迟迟没来。 自从仙人阿爹去见了昆仑老祖后,就再也没有来看她,整个沧澜宫也开始戒备起来,连南山的小院外面都多了几重侍卫把守。她虽然独自待在小院里,但也能察觉到气氛紧迫,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 南山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不管是负责送饭的牛角人,还是院外时刻在巡逻的侍卫,被她问起时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估计只有仙人阿爹来了,她才能知道发生了什么。南山整天在小院里等啊等,没想到没等来阎岳,却等来了走路姿势有点奇怪的止参。 “你又想干什么?”她一脸警惕。 止参扯了一下唇角:“来跟你道歉。” “道歉?”南山一顿。 止参一脸木然:“对不起,我那天不该推你下水,害你险些丧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欺负你了,求求你原谅……” “你是被家里长辈逼着来的?”南山试探。 止参惊讶:“你怎么知道?”的确是他爹逼着他过来的,还说他要是不能求得少主未婚妻的原谅,就再打断他一条腿。 “因为你那个不情不愿的死样子,实在是太明显了。”听到他变相承认,南山彻底挺直了腰板,“道歉道成你这样,还想让我原谅?做梦吧你。” 说罢,像只骄傲的小鹅一样扭头就走。 止参赶紧拉住她,讨好:“别呀南山姑娘,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吧……你换个角度想,我其实还算帮了你呢!要不是我把你扔水里,你又怎么能跟少主共患难一次?少主又怎么会同意你们的婚事?” 南山冷哼一声,心想说的都是什么屁话。 “我这次真是诚心来道歉的,我还给你带了礼物呢!”止参说着,从怀里掏出个拇指大小的物件,“你整日待在这里都快无聊死了吧,这东西可以隐匿你身上的生魂气息,阻隔祟雾侵袭,有了它,你以后就可以在沧澜宫自由行走了。” 南山想说谁稀罕你的破东西,结果下一瞬眼睛都直了:“这是纯金的?” “当然。”止参立刻奉上。 南山确实很需要。 她初来乍到时逃跑过一次,差点被奇怪的白雾吞噬,第二天她要出门时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怨气凝结而成,冥界到处都是,遇到她这种大活人,会像鬣狗一样围上来,她那次能逃脱纯属是运气好,所以之后就再也没敢出过院子……被止参抓走那次不算。 更何况还是纯金的。 南山掂了掂东西的重量,确定不轻后眉开眼笑,但一对上止参的视线又绷住了:“这东西叫什么名字?” “降魔杵,”止参提议,“你可以穿个绳儿,挂脖子上。” 南山神色淡淡:“哦。” “所以……原谅我了?”止参问。 南山睨了他一眼:“光是这个,还弥补不了我心里的伤痛。” 止参:“……你还想要什么?” “也没什么想要的,”南山扫了他一眼,“要是欺负我的人主动去木易湖泡三天就好了。” 止参:“……” “不愿意就算了。”南山作势要把东西还给他。 止参忙道:“愿意!我愿意!现在就去行吗?” 南山这才满意。 止参松了口气,当即就要去跳湖,南山又赶紧叫住他:“喂。” “还想干什么?”止参警惕回头。 南山指指外面巡逻的侍卫:“最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每天这么多人?” “哦,昆仑的万生鼎丢了,昆仑老祖说鼎的气息前两日曾在沧澜宫出现过,现如今冥主正帮着找呢,”止参没像其他人一样卖关子,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现在不止沧澜宫,整个冥界都戒备森严,少主整日忙得团团转,连药浴都没时间泡了。” ……他壮得像牛犊子一样,也用不着泡药浴吧。南山扯了一下唇角,更关心另一件事:“现在查得这么严,我还能出去溜达吗?” “你又不出宫,为什么不能?”止参反问。 南山一想也是,于是晚上刚吃过饭就直接出门了。 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走出小院,一只脚迈出去的时候,南山心里很是紧张,在门口站了半天,确定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围上来,脚步才终于轻快起来。 已经是深夜,灯笼花绽放,花瓣上星星点点的光芒像是萤火虫的屁股,照出大片大片的光亮。 沧澜宫由一个个庭园组成,这一个庭院正在飞雪,下一个庭院便是夏日炎炎,唯一的相同之处便是低垂的夜空。走在其中时,上一瞬看的是巍峨的远山和云海,下一瞬走进了大片的草原和沙漠。 没来冥界前,南山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县城,那里有两层的酒楼和一排排整齐的屋舍,是她见过最气派最漂亮的地方,可和眼前的景色相比,她从前所见过的县城,渺小得就像地上的一颗尘土。 “太漂亮了……” 南山快乐地穿梭在美景中,特意用红绳挂在脖颈上的降魔杵,随着她的蹦跳一下一下地晃着,纯金打造的小东西奢华美丽,她每次低头看到,都能感受到美景和金子带来的双倍快乐。 这一刻,大概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打败她的好心情了……南山刚生出这样的念头,下一瞬就在经过拐角后,迎面遇上了骑着魔马的灵晔。 魔马高大威猛,一双翅膀撑开时足有四米宽,灵晔一袭银色盔甲坐在上头,月光下犹如神祇降临。 南山一直知道灵晔是高大的俊朗的,可今天看到他的模样,还是愣在了原地。 灵晔也看到了她,四目相对后他眉头轻蹙,当着身后所有侍卫的面翻身下马,径直朝她走来。 南山看着一步步靠近的他,虽然对他没什么情分,但心跳还是不受控地加快。不得不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到他这般威风英俊的模样,南山的神情都明朗了,正要主动打声招呼,就看到他三五步走到她面前,直接把她纯金的降魔杵摘了下去。 “这个不好,”他三两下把降魔杵从绳子上解下来,从怀里掏出块指甲盖大小的灰石头穿上,重新挂到她脖子上,“你戴这个。” 说罢,把纯金的降魔杵揣回了怀里,走了。 南山:“……” 15、第 15 章 事情发生得太快,直到灵晔骑着有翅膀的马飞走了,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灵晔!用一块破石头!把她纯金的降魔杵换走了! 南山眼前阵阵发黑,一口气险些没上来,阎岳匆匆经过时,就看到她游魂一样站在那儿。 “怎么跑出来了?”他走上前来。 南山猛地回神,一看到阎岳眼圈都红了,拎起脖子上的破石头颤巍巍道:“灵晔……灵晔……” 灵晔干的事儿太不要脸,愣是给告状精气得不会说话了。 阎岳看到她手里的石头,惊讶:“灵晔给你的?” “是!”南山悲愤点头。 阎岳笑了:“这是混沌石,好东西啊,有了它你的七魂六魄便等于镀了一层壳,不必再担心有邪祟啃食了。我先前替你跟灵晔讨要过,当时他说什么都不肯给,没想到如今却主动给了你。” 也就是说,这石头和降魔杵是一样的作用。 也就是说,灵晔用一样作用的破石头!换走了她纯金的降魔杵! 南山更气了:“灵晔……灵晔他……” 告状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她突然瞥见阎岳身后的白胡子老头,当即闭上了嘴。 阎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笑了笑道:“这位便是昆仑老祖,你该唤一声老祖宗。” “老祖宗好。”南山低头行礼。 白胡子老头身宽体胖面容慈祥,却透着几分不可攀的神性,没有回应小辈的行礼,反而看向阎岳:“这位便是灵晔小儿的凡人未婚妻?” “正是,”阎岳笑道,“本来打算等婚期定下,再让他们去拜见您的,没想到今日先见着了。” 南山抬头,和白胡子老头四目相对,老头明显愣了一下。 “老祖,可有什么不妥?”阎岳看到他的反应,忍不住问一句。 白胡子老头回神,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没事,只是看到她,突然想起一个故人。” “故人?”阎岳惊讶,“不知老祖的什么故人,会与南山相像。” “也不算特别像,只是难得见到凡人,想起一些往事罢了。”白胡子老头不想再提,转而夸奖南山,“眉有形而眼明亮,看得出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姑娘。” “多谢老祖夸奖。”阎岳道了声谢,又问南山,“你方才话说到一半,灵晔怎么了?” 老头也看了过来。 南山再不懂事,也不至于在外人面前告状,抿了抿唇道:“没事,我就是想跟您说,灵晔他给了我一块破……一块石头,我以后就不用整天待在小院里了。” “这样啊,我还以为他又欺负你了呢,”阎岳松了口气,“你们没闹别扭,我也就放心了,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你们好好相处,他若是敢欺负你,你就去护法灵府找止参的父亲,他会替你出气的。” 告状没告成,靠山也要走了?南山急道:“那您什么时候回来?” “这也说不准,”阎岳叹气,“昆仑至宝万生鼎失窃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吧,万生鼎最后出现的地点是沧澜宫,可不管是沧澜宫还是冥界其他地方,至今都没找到半点关于万生鼎的线索,我和老祖推测贼人早已离开,所以打算去别处找找。” “那万一没离开呢?”南山皱眉。 阎岳笑笑:“别担心,在我和老祖找到新线索前,冥界的搜查也不会停下。” “这样啊……”南山点了点头,认真地看着阎岳,“那您一定要万事小心,早些回来啊。” “诶!”虽然有亲生儿子,但出远门时从未收到过关心的阎岳差点热泪盈眶,最后还是听到昆仑老祖的轻咳声才冷静下来,“南山,你过来。” 南山乖巧往前一步。 “再靠近些。”阎岳招手。 南山不明所以,又走得近了几步,只见阎岳捏诀推指,一团幽紫灵力注入南山眉心,在她额上显出水滴一样的纹路后又转瞬消失。 南山抬手摸了摸,没感觉到有什么异常。 “我这一走还不知道何时回来,山高皇帝远的,灵晔若是犯浑带你乱跑,也没办法立刻阻止,”阎岳温声解释,“但我在你眉心留了一抹气息,只要有这抹气息在,不论你去了哪,我都可以找到你。” “听起来,有些像青丘的魂引之术。”白胡子老头突然开口。 偷万生鼎的人,身上便有青丘的气息,如今也在冥界出现又消失。 知道他这是疑心病犯了,阎岳笑笑:“我所留气息,不能感知她的处境,不能为她的魂魄引路,只是可以追踪她的所在,与魂引之术相比差远了。” 白胡子老头没有再追问。 南山乖乖送别阎岳,独自一人回到了住处,洗漱、铺床、躺下、闭眼。 一个时辰后,她猛然睁开了眼:“灵晔你个王八蛋!” 虽然很生灵晔的气,但最大的靠山不在家,她又没办法放弃到手的自由,所以在屋里生了两天闷气后,她还是戴着那块破石头出门闲逛了。 结果刚出门就遇见了灵晔。 和上次一样,他穿了一件银灰色盔甲,身后跟着一群侍卫,看起来又威风又英俊,可惜南山现在一看到他就想起被抢走的降魔杵,已经完全无法欣赏他的美貌。 灵晔也没想到,只是两日未见,她就失了魂一样一直盯着自己,再想想自己这两日的确一直忙着查找万生鼎,有些过于忽略她了。 “你没戴混沌石就出门了?”他问。 没想到他还敢主动提这事儿,南山登时就想发作,但一想到如今靠山不在,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带着呢。”她神色恹恹。 灵晔的视线落在她的脖颈上,那里空空如也。 “在哪?”他又问。 南山撩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身上。” “哪里?” 南山:“……” “哪里?”灵晔问了第三遍。 南山深吸一口气,从衣领那翻出个内兜,石头取出来给他看一眼,再连同内兜一起塞回领子里。 “看见了?”她问。 没想到她竟然贴身带着……灵晔眼眸微动:“混沌石是难得,但也不用如此珍视。” 南山直接气笑了:“你前两天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他前两天说什么了?哦,他说混沌石比降魔杵好用。灵晔若有所思地与她对视:“我前两天说的话,你到现在还记得?” 南山:“?” “相比降魔杵,混沌石自然更高阶。”灵晔又说回混沌石。 “哦。” 南山已经不想跟他说话了,气氛果然变得略显枯燥。 灵晔浑然不觉,静了半晌突然道:“今晚一起用膳。” 南山:“?” 灵晔没再多说,直接带着侍卫们离开了,南山看着他远去的高大身影,半晌喃喃一句:“有病吧。” 第一次在白天出门散步,虽然遇见了讨人厌的家伙,但依然不能影响南山的好心情,她四下闲逛,还不小心走到了木易湖边。 湖水清澈,风吹过时波光粼粼,漂亮得像湖底雪原上七脚蛇那块伴生石。 南山看向水面,水中倒影的自己梳着两根乱糟糟的麻花辫,身上的衣裳粗糙但干净,略微伸伸手,袖子便会短上一截,露出鲜红的沉悦珠。 最近在冥界一直大鱼大肉的,好像吃胖了点。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南山直接趴下,仔细地拿湖面当镜子照。 “我的小未婚妻……可怜……” 带着调笑的语调突然在脑海浮现,南山眼皮跳了一下,再努力回忆时,脑海里却只剩下脸颊一闪而过的痒意。 她在雪原彻底失去意识时,肯定发生过什么,可具体是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南山不是会为难自己的性子,想不起来索性就不想了。 她又在沧澜宫里转了几圈,直到天色彻底黑了,才哼着小曲回住处,结果刚推开院门,就被院子里的人吓一跳。 “……你怎么来了?”南山怔愣。 灵晔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玄色长袍衬得他矜贵逼人,就是表情不怎么好看。 “说了要一起用膳。”他冷冷开口,气势回到了最初认识的时候。 南山虽然这段时间胆子大了不少,但一看到他这副模样还有点怯:“啊……我记着呢,就是没想到你会来这么早。” 其实是早就忘干净了,要不是他出言提醒,她甚至一个字都想不起来。 灵晔面无表情:“已经迟了。” “什么迟了?”南山脑子没转过来。 灵晔:“晚膳时间,迟半个时辰了。” 南山沉默一瞬,装傻:“没迟啊,咱们在雪原上不是聊过这个话题吗?我说我平时吃得比较晚,你还说我这样对身体不好来着。” 灵晔一顿:“说过?” 南山面不改色:“当然”没有,当时只聊他吃什么菜了,哪有提过时间。 灵晔眉头轻蹙,似乎在回忆。 南山立刻倒打一耙:“你这人怎么回事,我说过的话都能扭头忘了,你看看我,你说什么我都记得,今天本来想在外面多玩一会儿的,结果就因为你随口一句一起用膳,我就早早回来了。” 灵晔闻言,神色略微松动,再看她委屈的模样,顿时觉得自己与她相比,的确有太多不足。 “抱歉。”他认真道。 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道歉,南山眨了眨眼睛,赶紧把这件事揭过去:“没事,我原谅你了。” 灵晔继续盯着她看。 “那……进屋坐?”南山试探。 灵晔像一直在等这句话,闻言立刻进屋了。 南山嘴角抽了抽,默默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子,两人一同在桌前坐下,四目相对时又一次冷场。 “听说你最近忙得泡药浴的时间都没了?”南山主动给他倒了杯茶,叹气,“这可怎么好,牛角伯伯还得一会儿才会送饭来,你要是太忙的话……” “今日起就不忙了。”灵晔打断她的话,顿了顿后又道,“以后有话直说,不用试探。” 无非是希望他能抽时间陪她,她大可以直接提要求,没必要拐弯抹角。 南山照例忽略后半句:“为什么不忙了?” “万生鼎的气息又在别处出现了,冥界的嫌疑已经解除,明日起不必再严防死守。”灵晔解释。 南山恍然,随即还真生出点好奇:“听说昆仑山上都是特别厉害的神仙,到底是什么人敢去那里偷东西啊?” “身份未知,其留下的气息和法阵,似乎与青丘有些渊源。”灵晔知无不答,“但应该只是障眼法。” 南山不懂:“你为什么这么确定?” “因为……”灵晔刚说两个字,牛角人就送晚膳来了,他立刻安静下来。 南山跟牛角人打过招呼,一脸好奇地看着灵晔:“因为什么?” 灵晔拿起筷子,开始认真吃饭。 南山:“?” 直到一顿饭结束,灵晔都没有说一句话,南山看着他配着菜足足吃了两大碗米饭,最后将筷子整齐地摆到碗边,又掏出叠得方正的手帕擦了擦嘴,这才抬眸看向她。 “因为青丘早在一千年前覆灭,世间再无青丘族人。”他面色平静地接上饭前话题。 南山无言许久,突然伸手抚上他的脸。 灵晔微微一愣,没有拒绝未婚妻透着几分小心翼翼和渴求的亲昵,还体贴地把脸往她掌心送了送。 南山:体温明明正常,他为什么一副烧坏脑子的样子? 16、第 16 章 未婚夫妻的第一次用膳,算是圆满地结束了,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南山用膳的时间太晚,导致灵晔按照平日的正常饭量进食完,还要用灵力消食片刻才能正常入睡。 万生鼎的气息在别处出现,沧澜宫虽然还是戒备森严的样子,但南山知道那只是看上去,其实早就不像先前那么严格了,因为……灵晔突然变得很闲。 他的闲主要体现在,每天晚膳时都会出现在她的院门外,之所以不是一日三餐,是因为她早上总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然后早饭和午饭一起吃,太子爷尝试来等过她一次,最后无法接受这种早不早、中不中的饭,只能勉为其难地来吃个晚饭。 一连三天,他都是到点儿就来,认认真真吃完两大碗米饭,放下筷子就开始盯着她看,像是在等什么,可他到底在等什么呢?南山每次都一脸茫然,直到他离开都没想明白。 第四天晚上,灵晔吃完饭放下筷子,南山立刻坐直了准备接受他沉默的注视,他却突然说话了:“混沌石你还带在身上?” “……嗯?啊,带着呢。”南山掏出来给他看一眼。 这么久了,竟然还如此珍视,灵晔难得反思,自己是不是给未婚妻的太少了,才会让她对区区一块可以祛风辟邪百祟不侵的上古碎石如此珍视。 “你明日来一趟不夜阁。”他说。 南山警惕:“去那里干什么?” 灵晔:“我打算给你一些东西。” 南山:“什么东西?” “你来了才能确定。”私库里珍宝甚多,他不知她的喜好,只能让她亲自挑选。 这样一想,他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兼未婚妻了解还是甚少。 这几天跟灵晔碰面的次数过多,南山每次看到他都想躲起来,此刻听到他的邀请,顿时眉头蹙起,就差把不情不愿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灵晔看着她想去又怕打扰他的样子,想说不用这么瞻前顾后,又怕直接戳穿会让她没面子。他得想个办法,让她既可以保住面子,也能相信他是真心邀请。 灵晔静了片刻,突然唤她:“岁岁。” 南山:“……”他在威胁她。 “岁岁。”灵晔见她没反应,又叫一声。没有什么比叫对方小名更能拉近距离的了,南山没有小名,那叫她小时候的名字应该也没错。 南山无言与他对视良久,最后挤出一点笑意:“好的,我明天会去的。” 看,距离拉近了。灵晔微微颔首,又开始盯着她看。 南山扯了一下唇角,熟练地无视了。 看了许久,灵晔什么都没等到,最后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托灵晔的福,南山当天晚上就梦到了阿爹要跟她断绝关系的画面,梦里阿爹身手矫健,拿着扫帚追了她二里地,一边追一边骂她为什么要把岁岁这个不吉利的名字说出去,以至于她醒来后腰酸背痛,仿佛干了一夜农活儿。 虽然答应了灵晔,但南山还是不太想去不夜阁,磨磨蹭蹭大半天,终于在傍晚前不情不愿地出发了。 这是她第二次来不夜阁,第一次是逃跑时无意间闯入,当时还险些被那些奇怪的雾撕碎,如今第二次来,走到那天被雾包围的地方时,南山仍有些提心吊胆,好在灵晔给的石头虽然破,但多少还是有点作用,那些藏在犄角旮旯的雾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就算偶尔有一丝雾气飘来,也在靠近她的刹那烟消云散。 见那些雾奈何不了自己,南山略微放松了些,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左拐右拐,最后出现在仙气飘飘的庭院里。 不夜阁的名字很是贴切,沧澜宫其他地方的天空总是昏沉沉的,只有这里始终艳阳高照,虽然阳光没什么温度,但还是让南山这个凡人心情愉快。 相比一个月前,庭院里似乎发生了些许变化,南山一边走一边张望,走过一个拐角后,便看到了熟悉的小桥流水,接着便是飘着半透白纱的亭子,以及亭子里……半裸着泡药浴的灵晔。 相同的一幕,第一次看时胆战心惊,这一次就只剩无语了。 “……你就非得在我来的时候泡药浴吗?”她很难怀疑他不是故意的。 灵晔抬眸扫了她一眼:“现在是药浴时间。” “那你也不能……” “我等了你一天。” 故意拖延的南山无法反驳,清了清嗓子道:“我现在来了,你赶紧上来吧。” “还未泡满一个时辰。”灵晔拒绝。 南山无奈:“装病秧子装上1瘾了?”他是不是忘了自己能随手打死一条七脚蛇的事了! “池中药材皆是三千年的灵药,可强身健体修身养性,”灵晔突然和她对视,“说起来,你也应该泡泡,肉身强健,方能承载灵骨。” 南山和他对视着,突然生出一种直觉—— 她要是敢表示认同,他现在会立刻邀请她进去泡澡。 “……谢谢,但不用了。”她觉得还是拒绝为妙。 好在灵晔也不勉强:“我还有一刻钟才结束,你可以四处走走。”他记得她很喜欢闲逛。 南山也不想留下看一个大男人泡澡,当即扭头就走,走了两步又折回来:“这里不会有什么阵法机关之类的吧?” 都在冥界待一个月了,她对修炼啊法术啊那些东西,多少还是知道点的。 灵晔:“没有。” 南山点了点头,又问:“哪里都能逛?” “能。” “屋子里也能?”南山追问。 灵晔:“能。” “你不会生气吧?”南山再问。 灵晔安静与她对视。 “……干嘛不说话?”南山心里没底。 灵晔眼眸微动:“我在想……” “想什么?”南山好奇。 灵晔:“该如何重建你对心悦之人的信任。” 听不懂,看来疯病又犯了。南山扭头就走。 不得不说不夜阁的主人虽疯,但不夜阁的景色却极好,这种好,不是说比沧澜宫其他地方漂亮多少,而是这里明亮的阳光、轻柔的云雾、还有那些并不奇怪的花花草草,都让南山仿佛回到了熟悉的凡间,尤其是她还发现潮湿的墙角长了青苔。 那可是青苔!是她在孙家村时最常见到的东西! 南山小心地抠下来一块,欣赏半天后小心翼翼放回去,又继续往前走。 不夜阁真是太大了,三步一景五步一画,还不像沧澜宫其他地方那样奇怪,南山越走越远,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座竹屋门口。 灵晔自己说的可以随便逛,而且这里的门窗都开着,摆明了就是请人参观。南山没怎么纠结,便直接走了进去。 应该是书房。 房间里都是竹制的家具,靠墙的地方摆了一张桌子,上头有笔墨纸砚,东南方是整整两排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类书册,整间屋子都透着一股平凡的气息,让南山这个凡人无端感到亲切。 她慢悠悠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正准备离开时,余光里突然有什么闪过,她下意识回头,便看到墙角的花架上,摆着一块熟悉的石头。 是七脚蛇那块伴生石。 她愣了愣,迟疑地走过去,才发现石头上正映着画面。 是一个六七岁左右的男童,唇红齿白很是可爱,偏偏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人想在他脸上掐一下。南山觉得男童挺眼熟,没等想起在哪见过,就看到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阎岳出现在了画面之中。 哦,原来男童是小时候的灵晔。 南山意识到石头上映出的是谁的生平后,便相当有分寸地想要离开,结果一回头直接撞在了某个坚实的胸膛上。 灵晔抬手扶住她:“这是我的母后。” 南山往后退了一步,闻言又看向石头,果然在石头上看到一个年轻秀丽的姑娘。姑娘眉眼温柔,总是带着三分笑意,丰腴的手腕上,挂着一串鲜红的珊瑚珠子。 “她也是凡人。”灵晔又道。 南山第一反应便是摸摸手腕上的珠子,半晌才轻声道:“你阿娘生得真好看。” “性子也好,”灵晔看着石头上的母亲,眸色柔和了些,“我幼时顽劣,整日和止参一起闯祸,她也从未对我发过脾气。” 石头上刚好出现幼年灵晔和幼年止参一起烧房子的画面,闯了这么大的祸,那位先冥后竟然还不生气,而是把两个皮猴子带回房中更衣。 南山发自内心地表示认同:“那她真的是个很温柔的母亲。” 言语间皆是惋惜。 她刚来冥界时就听说了,先冥后已经去世多年,如今只有他们父子相依为命。 灵晔没有察觉到她的目光,只是专注地看着青石,南山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意识到那天在雪原苏醒时,他一直盯着青石看的是什么了。 “这是人间的庙会。”灵晔突然开口。 南山回头,看着画面中热闹的凡间景象,忍不住笑了一声:“我家那边的庙会也可热闹了,尤其是正月十五的时候,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会聚到大集上,简直是人挤人。” “糖葫芦也好吃。”灵晔颔首。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说法,画面中的幼年灵晔手里突然多了一根糖葫芦,正一脸期待地咬下去……吧唧,被人撞到了地上,糖和山楂都碎得乱七八糟。 南山嘴角抽了抽,有点不忍直视。 不过幼年灵晔没哭,只是很冷静地跟着爹娘去找糖葫芦小贩,精挑细选地重新买了一根。 南山有点好奇:“糖葫芦好吃吗?” 灵晔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看着青石。 青石上热闹的景象早已被缟素替代,小小的灵晔独自认真吃饭,不远处的廊檐下,阎岳安静搂着熟睡的先冥后。 南山意识到什么,心里突然有点发闷。她安静下来,直到青石上的小小灵晔变成了少年时的灵晔,才故作无事地开口:“我怎么感觉画面有点模糊,不会是你搬回来的时候磨花了吧。” “伴生石就是如此,用的次数越多,效果便越差,今日之后,应该就彻底不能用了。”灵晔淡淡道。 南山本来想缓和一下气氛,没想到气氛反而更沉重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青石上光线一闪,小小的灵晔变成了少年灵晔,意气张扬人前风光,却在回宫后跟依然年轻的阎岳吵得天翻地覆……是在吵架吧,虽然青石上没有声音,但两个人都红着脸,看对方的眼神都带着气,不像是和平说话的模样。 “你还有这么反骨的时候呢?”南山感慨,很怀疑画面里把亲爹气得脸红脖子粗的灵晔,和面前这个连婚约都不肯违逆的灵晔,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我那时不听父王劝阻,坚持用激进的法子修炼,所以经常吵架,”灵晔说着,抬起下颌示意她看石头,“所以报应来了。” 南山顿了顿,便看到灵晔双眼赤红,全身灵力暴动的模样。虽然知道青石上不过是过往折射,但她还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结果不小心撞到灵晔的肩膀上。 灵晔抬手扶了她一把,又很快放手,南山好奇地盯着青石,看着阎岳带着一大帮人涌入,又强行将他控制住,然后画面一转,变成了他独自一人躺在床上,身上因为灵力暴动造成的伤口不下一百,看上去简直血淋淋的。 “……到底是什么心魔,竟然把你伤成这样?”南山神情有些呆愣,但那一瞬间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她想起小小的灵晔孤零零吃饭的模样,想起少年灵晔与阎岳吵架后泛着泪意的模样,也想到了他总是独自一人出神的模样。 虽然他淡漠、独断、没有人情味,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早早失去母亲的可怜人罢了。南山轻轻叹了一声气,觉得以后还是应该多包容他一点。 灵晔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马上你就能看到了。” 刚说完,画面里便出现一串碎在地上的糖葫芦。 南山一时没反应过来。 灵晔看着糖葫芦,眼神晦暗。 画面过久地停留在糖葫芦上,南山嘴唇颤了颤,半晌才艰难开口:“你的心魔……是一串糖葫芦?” “那是整个小摊上,最好的一串。”灵晔想起过往,神色木然。 南山怔怔看向他:“可、可……不是又带你去买了一串吗?!” 灵晔静了静,垂眸与她对视:“退而求其次罢了。” 南山:“……” 17、第 17 章 青石上最后一个画面,是少年灵晔睁开了眼睛,原本一直是年轻模样的阎岳,也变成了南山记忆中的中年人。 然后青石闪了一下光,突然出现几道裂痕,彻底变成了普通石头。 “他说用了半生修为来救我,”灵晔缓缓开口,“但我觉得,应该不止这些。” 南山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那你还偷偷修炼。” 灵晔没什么情绪地看向她。 南山警惕后退,却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本、本来就是嘛,仙人伯伯费这么大力气救你,就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结果你还背着他修炼,你就不怕再炼出个心魔,会让他搭上剩下的修为?” “我不会再生心魔。”灵晔目光坚定。 一串糖葫芦都会变成心魔的人,南山真的很难相信他,但也不想跟他争辩,糊弄几句就算是过去了。 然后两个人就再次陷入沉默。 南山等了半天,也没见他有说话的意思,只好主动开口:“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参观不夜阁?” 灵晔:“随我来。” 南山:“……”真要带她参观不夜阁啊? 虽然不知道灵晔目的是什么,但来都来了,南山当即跟了过去。 灵晔带着她左拐右拐地走,南山眼睁睁看着那些美景在他手中像是幕布一样被掀开,露出新的路和风景。 ……难怪刚才说可以随便逛,原来是因为知道她逛不到要紧地方去。南山心不在焉地跟着,突然听到他说了一句:“到了。” 南山回神,看到了一扇巨大的铁门。 “这是……” “我的私库,”灵晔看向她的眼睛,“今日带你来,是想让你挑些东西。” 挑东西?南山心头一动:“你要送我礼物?” “嗯。” 南山眼睛都亮了,却仍在矜持:“怎么突然要送我礼物了?那多不好意思呀……真的可以随便挑随便选吗?” 灵晔给出的回答,是直接用灵力打开了沉重的大门。 南山欢呼一声冲进去,一进门就险些被绊倒,站稳之后将绊自己的东西捡了起来:“这是什么?” “上阶法器听音,遇到危险时吹响这个,我在千里之外都能听到。”灵晔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出现一点赞赏,“你眼光不错……” 话音未落,南山直接丢回了地上。 灵晔:“……” 私库里东西很多,分门别类地摆放在玄铁所铸的架子上,南山在架子中飞快穿梭,看到的不是百十斤的大砍刀,就是缺了口的泥陶碗,那个碗破得啊,她这样的穷鬼都不稀罕用。 转了一圈都没挑到想要的,南山最后停在了一排瓶瓶罐罐中间,随便拿了一罐东西打开。 “这是腐骨毒,沾之血肉模糊,但只对金丹以下有用。”灵晔游魂一样出现在她旁边。 南山赶紧把东西放回去,正擦手时,灵晔又指着一罐药跟她介绍:“这个是缠梦,谁若是想杀你,你便悄悄抹在他的伤口处,任凭他修为如何,轻则意识混乱,重则永坠梦境无法苏醒,缠梦难得,我也只有一罐,你想要的话可以给你。” “……我要这个干嘛。”南山见鬼一样把他的手推回去。 灵晔:“那你想要什么?” 南山环顾一圈,尽可能委婉:“这些都太贵重了,我哪好意思要,你要是实在想送我东西的话,不如随便给点普通的金银珠宝吧。” 她其实更想直接要回降魔杵,但想也知道他不会轻易还给她,索性就不磨嘴皮子了。 “那种俗物,我没有。”灵晔回答得很是磊落。 南山:“……” “还是给你缠梦吧。”灵晔看出来了,她就是想把好东西都给他留着,才会这也不肯要那也不肯要,于是果断把药瓶给她,又拿了一罐别的,“这个是缠梦的解药,你要是不小心沾身上了,就尽快服用。” 南山:“不用,我真的……” “这把刀也给你。” “这么重我拎不……” “这个是万年玄铁,你先拿着,以后想做什么法器,我可以为你铸造。” “真的不用……” 拒绝无效,南山收获了一堆‘废铜烂铁’。 灵晔对自己送出的礼物很满意,拿了一个绣了金边的小荷包将这些东西都装了进去,南山眼睁睁看着上百斤的大铁刀被收进小荷包,一时间眼睛都睁圆了。 “这这这怎么做到的?”她震惊地问。 灵晔将荷包递给她:“普通乾坤袋罢了。” “给我的?”南山眼睛晶亮。 灵晔:“对。” 南山欢呼一声接过荷包,撑开小口往里瞄了一眼,果然瞄到了那堆废铜烂铁,虽然荷包装满了,但拿在手上仍然轻飘飘的,仿佛那些重量都消失了一般。 没想到自己能收到这么好的东西,以后阿爹阿娘打完粮食就可以直接装这个袋袋里,不用再辛苦往家里搬,也不用再担心会有老鼠偷吃了。 “谢谢你啊灵晔。”南山笑得眼睛弯弯。 灵晔唇角浮起一点弧度:“不用客气。” 看,她还是想要那些礼物的,只不过因为不想让他破费,才会一直假装不想要,此刻见他态度坚决,才敢小心翼翼地流露出一丝喜悦。 “对了,这个给你。”南山说着,将手上的沉悦珠捋下来给他。 灵晔唇角的弧度瞬间消失:“为什么?” “这不是你母亲遗物嘛……”南山有点不好意思,“之前不知道,老拿这个威胁你,对不起啊。” 灵晔顿了顿,视线落在她掌心的沉悦珠上。珠子这段时间一直挂在她的手腕上,比先前放在架子上时不知明亮了多少,在不夜阁的阳光照射下,泛着一种生动的光泽。 “父王给你了,就是你的。”灵晔低着头,将珠串重新给她戴上。 南山还没反应过来,珠串就回到了手腕上,她看着灵晔垂下的眼睫,正想开口说什么,门口突然传来止参的声音:“……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两人还保持戴珠串的动作,闻言同时回头,就看到止参抱臂靠在弯弯的门洞上,正贱嗖嗖地打量他们。 南山白了他一眼,正好提出离开:“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说罢不给灵晔反应的机会,便直接往外走,经过止参身边时,被止参给拦住了。 “我说,”止参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嫌弃道,“冥主没有给你准备换洗衣物吗?怎么老穿你这身破衣裳。” 自从止参在木易湖泡了三天三夜,泡得伤口浮囊皮开肉绽后,两人总算握手言和,如今也能说上几句话了。 “你衣裳才破!”南山冷哼一声,拿下巴看他,“我这是阿娘亲自做的!” “所以冥主真没叫人给你准备衣物?”止参虚心请教,灵晔也看了过来。 当然准备了,只是沧澜宫里所有人都默认她修为很高,所以给她准备的都是需要用灵力才能穿上的法衣,她又不能跟仙人伯伯说她其实一点灵力都没有,只能假装自己一点都不喜欢那些漂亮衣服了,每天靠屋里本来就有的清洁珠来清理衣裳。 但这些话肯定是不能跟止参说的,否则又会招来嘲笑。南山脑子转了转,继续嘴硬:“准备了啊,我不乐意穿行吗?我就喜欢我阿娘做的这身,我阿娘做的衣裳是最好看、最适合我的!” “瞎说什么,怎么可能有人放着锦衣华服不喜欢,喜欢这种打了补丁的短衣。”止参无情拆穿。 南山又白了他一眼,正要再反驳几句,就听到灵晔清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是我疏忽了。” “关你什么事?”止参的注意力转移,南山赶紧溜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去不夜阁做了次客,让灵晔深刻意识到招待客人是一件很烦人的事,从而反思到自己也是个烦人的客人,接下来两三天,他都没再来南山住处吃晚膳。 南山一个人乐得清闲,每天一个人吃吃喝喝,偶尔再出去散个步,除了有点想家,日子过得简直轻松愉快。 可惜这种轻松愉快在时隔几天再次在自己院中看到灵晔时,就一瞬间消失了。 “我已经吃过晚饭了!”南山抢在他前面开口。 灵晔:“你没有。” 南山:“……” 灵晔眉头突然蹙起:“你不想跟我一起用晚膳。” “那什么……也不是,我就是最近胖了些,不想吃晚饭。”南山没想到他会这么敏锐,赶紧找借口。 灵晔却很难被糊弄过去:“为什么?” 南山:“……” 气氛在沉默中变得僵硬,一同僵硬的还有灵晔的神色。他不是个蠢人,甚至比一般人要聪明,领悟力也更好,先前没注意也就算了,此刻一旦发现不对,前些日子的那些晚膳便也跟着变了意味。 南山抿了抿发干的唇,还没想出合理的解释,灵晔突然朝她走了一步,她后背登时绷紧,下意识就想后退,只是对上灵晔的视线后,又强迫自己站稳。 灵晔却没有为难她的意思,只是板着脸交给她一个荷包。 和上次的乾坤袋长得一样,都有软软的花边。 “这里头有一百件衣裳,是我专程去凡间找人裁制的,不需要用灵力也能穿上。”灵晔说完,便直接离开了。 南山愣在原地许久,低头看向荷包时,心里突然生出些愧疚。 其实仔细想想,他虽然能吃了点奇怪了点,但除了吃饭也没做别的事,而且吃饭的时候斯文温吞,好看得像一幅画,她一边吃一边看,都能比平时多吃半碗饭。 更何况人家还给她买了一百件衣裳,整整一百件啊!她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衣裳,就是穿到进棺材也穿不完……南山一边反思自己,一边慢吞吞打开乾坤袋,因为开的时候心不在焉,不小心把袋子翻了过来,一百件衣裳就这么凭空出现,直接把她埋了起来。 “唔……救命……” 南山挣扎着从衣裳山里爬出来,刚喘了两口气就愣住了—— 她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破烂衣裳,都是没染过的土黄粗布做的,每一件上都有大补丁,离她最近的是条裤子,看得出布料是新的,却还是故意糊了块格格不入的衬布,布上的花色像咧开的嘴,在无声嘲笑着她。 南山静默片刻,面无表情地把这些破烂儿塞回乾坤袋里。 18、第 18 章 虽然知道南山不肯和自己一起用晚膳,是出于姑娘家的矜持,但一想到她为了拒绝自己竟然说了那样拙劣的谎言,谎言被拆穿后竟然也不解释,灵晔就忍不住生气,以至于回到不夜阁后,第一次没能在戌时入睡。 不夜阁的夜明珠早已经熄了,防护的结界也自动开启,偌大的寝房黑暗且安静,是世上最安眠的好去处。 灵晔却没有睡意,冷着脸在床上翻来覆去,突然就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晾她几天,让她知道即便她救过他的命,即便他同意了这门婚事,也不会一味地迁就她。 一想到她会因为自己的突然冷淡而焦心忧虑,会像他此刻一样夜不能寐,甚至可能明日一早就忍不住来找自己道歉,灵晔心情突然舒展,良好的睡眠也回来了,盖好被子沉入香香的梦乡。 然而南山第二天并没有来找他道歉。 不仅没找他,还像以前一样该吃吃该睡睡,胃口还更好了些。灵晔气压沉沉,整日冷着脸,沧澜宫里人人退避三舍。 “……脸黑成这样,中毒了?”修养几日满血复活的止参,笑嘻嘻地跳进庭院里。 灵晔冷淡地看一眼不速之客,转身就要回屋。 止参从树上跳下来,闪身拦住他的去路:“兄弟我好不容易痊愈了,不陪我去诛月楼喝酒庆祝?” “没兴趣。”灵晔绕过他往屋里走。 “好吧,我去问问南山。”止参叹了声气往外走,刚走了没几步,发现某人已经与他并肩。 他张了张嘴,一脸茫然,“你不是不去吗?” “又想去了。”灵晔淡淡道。 “……行吧。”止参哭笑不得,一出了不夜阁,便要直接离开。 灵晔拦住他:“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没忘……啊,你说南山啊,”止参恍然,“我是想着你不去的话我就问问她,你既然去了,就没必要问了吧。” 灵晔:“……” “你想带上她?”止参试探。 灵晔神色淡淡,刚要说不想,余光里便突然出现某人的身影。 止参也看见了,立刻打招呼:“南山!” 正打算偷偷溜走的南山扯了一下唇角,只好过来打招呼:“好巧啊。” “不巧,这是不夜阁。”灵晔定定看着她。 南山:“啊,不夜阁啊,我说你们怎么都在。” 她漫无目的地散步,没想到跑到这里来了。 听着她拙劣的借口,灵晔并没有打算当着止参的面点破,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沧澜宫很大。” “啊?”南山没听懂。 灵晔别开脸,一副没什么耐心的样子,周身气息却明朗起来。 止参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冲南山笑了笑:“我们打算去诛月楼喝酒,你去吗?” “我不喜欢喝酒。”南山皱眉。 止参:“那你喝别的,不喝也行,你可以看歌舞。” 南山有点心动:“还有歌舞可以看啊。” “去吗?”止参邀请。 南山很想去,但一想到是跟谁一起去,又觉得没那么想去了。 灵晔看出她的纠结,知道她很想和自己一起出去玩,但又怕他还在生气,所以才会这么犹豫不定。他静默片刻,最后决定看在她特意来不夜阁的份上大度点,不与她一般见识了。 “去吧,”他缓缓开口,“诛月楼的点心不错,饭菜也好吃,你可以试试。” 南山一听有好吃的,立刻两眼发亮:“好!” 她迫不及待地答应,像是一早就在等他的邀请。灵晔唇角浮起一点弧度,最后一点冷意也散了。 止参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寻摸,结果越看越糊涂。 “到底是谁喜欢谁啊……”他嘀咕一句。 南山第一次出沧澜宫,第一次乘坐飞行法器,当船一样的物件载着她腾空而起时,她忍不住惊呼一声,下意识抓住了旁边人的衣袖。 “抓错人了。”灵晔不由分说地把止参的袖子抽走,强行往两个人中间挤。 南山和止参本来就站得近,他高高大大一坨突然挤进来,逼得两人都往旁边挪了一步。南山只顾着兴奋,懒得理会他突然的抽风,倒是止参像发现了什么稀奇玩意儿一样,一直盯着灵晔看。 “看什么?”灵晔神色不详,语气不佳。 止参清了清嗓子:“没事。” 诛月阁在鬼市最热闹处,今日三人来得突然,并未带精兵侍卫,只是提前传了卷轴过来,提前清场了。 飞行法器一落地,南山便从上面跳了下来,睁大了眼睛四处张望。 冥界的夜晚很热闹,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商户,每一家都挂着红色的灯笼,红红火火的仿佛过年。 “走了。”灵晔提醒。 南山没听到,踮着脚还在四处看,两条麻花辫随着脖子扭动,也变得灵活起来。 灵晔眼眸微动,突然抬起手按在她的额头上,南山的脑袋被固定了,只能老老实实和他对视。 “干什么?”她眨了眨眼,黑亮的眼瞳里清晰地映着他的脸。 灵晔收回手:“走了。” 南山恍然,赶紧跟过去:“我们一定要去酒楼吗?要不去其他地方看看呢?我刚才发现有家点心铺子好多人都在排队,要不我们……” 诛月楼的门突然开了,劝说的话戛然而止。 “你想去哪?”灵晔问。 “没、没有……这里也挺好的。”南山看着金碧辉煌的酒楼和在空中飞舞的漂亮姑娘们,一时间看直了眼。 “傻愣着干嘛呢,还不上来?”不知何时上了二楼的止参,拿着一个空酒杯催促。 南山喜笑颜开:“来了来了!” 灵晔刚伸出手,想直接带她飞到二楼,她便已经拎起裙子跑了。伸到一半的手又收回来,他淡定地踏空而上。 南山跑到二楼时,灵晔已经在主位上坐下了。 “你怎么上来这么快?”南山惊讶地问一句,没等他回答,便被满桌子的美食吸引了,“哇!这都是什么?这个红的是什么?是花吗?这也能吃?这些都能吃?” “……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咱能别这么大惊小怪吗?”止参嫌丢人。 南山白了他一眼:“对不起了,这些对我来说就是稀罕物,不想让我大惊小怪,就别带我来啊。” “你还挺嚣张。”止参气笑了。 南山捏起一块荷花酥,咬了一口后心满意足:“太好吃了。” 一回头,发现灵晔正盯着自己看,南山犹豫一下,挑了块漂亮糕点给他:“吃吗?” 灵晔微微一怔。 止参嘁了一声:“别献殷勤了,我家少爷不到饭点是不会吃东……” 话没说完,灵晔就接过糕点咬了一口,止参直接傻眼了。 “你说什么?”南山刚才没听清他说的话。 止参无言良久,正准备说话时,一道娇俏的声音传了过来:“贵客们屈尊而来,奴家有失远迎,真是失礼了。” 南山循声看去,便看到一个花枝招展的漂亮女人笑盈盈走了过来。 “诛月阁的老板,艳鬼。”止参随口介绍。 艳什么?南山没听清,乖乖打招呼:“老板好。” “这位便是少主的凡人未婚妻吧,生得还真是清纯可人。”艳鬼笑了一声,突然俯身贴向南山的脖颈,用力吸了一口气,歪头,“奇怪,怎么没有生魂的气息。” 南山吓一跳,连连往后退,却不小心退到了灵晔的怀里。灵晔抬手扶住她的胳膊,冷淡地看向艳鬼。 艳鬼被他看得神情一僵,尴尬又胆怯地解释:“抱歉,就是一个没忍住……” 灵晔面无表情,似乎不打算就这么揭过。 止参察觉到气氛不对,当即出来解围:“艳鬼,你这一见生人就贴上去闻的毛病,是要改改了。” “是是是,奴家该死,奴家自罚三杯,向少主夫人赔罪。”艳鬼干笑着举起杯子。 南山方才虽然被吓了一跳,但也没有太过被冒犯的感觉,一看大美人要因为自己罚酒,赶紧伸手去拦:“不用不用,就是闻一下而已,没必要罚酒。” “应该的应该的,都是奴家的错。”艳鬼诚惶诚恐。 南山继续拦:“真不用真不用……” “要的要的……” 两人推拦间,酒杯落地,南山赶紧去捡。 “你们俩耍猴戏呢,”止参笑骂,“既然少主夫人说不用了,那就免了你的罚酒,下去吧。” 艳鬼偷偷看了灵晔一眼,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默默松了口气,又一次笑得风情万种:“是,奴家告退。” 艳鬼低着头离开,止参继续看美人跳舞,灵晔低头,看到南山还保持捡酒杯的姿势,便伸手戳了一下她。 南山猛地抬头,发现是灵晔后默默松了口气。 “你怎么了?”灵晔看出她不对劲。 南山抿了抿唇,从桌下钻了出来,再次打量这间金碧辉煌的酒楼,只是与之前的好奇惊艳不同,这一次的她充满防备和警惕。 灵晔眉头轻蹙,静静看着她,直到她偷偷扯了一下自己的袖子,他立刻配合地低下头。 “接下来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要保持淡定,千万别让人看出有什么不对劲。”南山面色凝重道。 灵晔微微颔首,也学她压低声音:“好。” “我捡酒杯的时候,发现老板……就刚才那个老板……她没有脚。”南山深吸一口气,攥着他袖子的手渐渐泛起潮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应该是个鬼。” 灵晔:“……” “还有跳舞的这些人,你发现没,她们也没脚,”南山越说,声线越紧,“明知道你是冥界少主,还敢这么嚣张地出现在你面前,说明什么?说明她们根本不怕你!她们为什么不怕?因为她们很厉害!都是厉鬼!” 灵晔:“……” “怎么办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眼看她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灵晔神情愈发微妙,很想问问她来冥界这么久了,到底知不知道冥界的‘冥’字是什么意思,只是话还没到嘴边,手指突然被她用力抓住。 “你打得过她们吗?”南山刚才光顾着紧张,忘了问最重要的这件事。按道理来说,神仙是比鬼厉害的,可世间之事有时候也没那么讲道理,所以她才会如此焦虑。 灵晔沉默片刻,摇头:“打不过。” 南山倒抽一口冷气。 灵晔唇角浮起一点弧度,刚想说骗她的,她与他交握的手就突然变成了十指相扣。 “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跑吧。”她眼神坚定,像要带着一腔孤勇私奔。 灵晔神情微动,问她:“要是跑不掉呢?” 南山怔了怔,好一会儿才艰难开口:“那、那我来负责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先跑。” 其实她更想让灵晔吸引注意力,可惜她一个凡人,跑出去也不认路,不知道怎么回沧澜宫求救,倒是灵晔,就算打不过这些厉鬼,身手也是不差的,完全可以用最短的时间搬来救兵。 “你一定要早点回来救我啊。”南山一想到自己被厉鬼包围的场景,不由得悲从中来。 灵晔定定看着她泛红的眼角看了许久,突然抬手抚上心口。 南山不解:“你怎么了?” “心跳有些急促,”灵晔蹙眉,“可能是近来没有按时药浴的缘故。” 诛月楼楼顶,倚在瓦片上赏月的男人突然笑了,月光一样倾泻的银灰长发随着身体颤动,露出几缕火红的发色。 他随意地抬手托着后脑,华丽的衣袖下滑露出手腕,红色的姻缘线也若隐若现。 19、第 19 章 “噗哈哈哈哈你都来这么久了,竟然连冥界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简直叫人笑掉大牙……”止参扶着桌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南山板着脸反驳:“……我满打满算也才来了一个月左右,一半时间都躲在小院里,剩下那一半时间要么被困在雪原上,要么就每天一个人在沧澜宫散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不知道也正常吧。” 想她刚才那么认真地跟灵晔商量逃跑事宜,结果一直在偷听的止参突然笑得前仰后合,顺便向她解释了一下冥界究竟是什么地方。 托这人的福,南山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总算对冥界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用他们那边的话说,这里不是什么仙人住的地方,而是十八层地狱。 但和她知道的十八层地狱还不太一样,总体上和凡间差不多,有皇帝也有百姓,只是凡间的百姓都是人,这里大多数是鬼,同时还有一些外来的妖啊魔啊的。 所以灵晔也是鬼?南山抬头,看向日晷咔哒一声后就开始认真吃饭的男人,突然有点紧张。 “他不是。”止参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 南山顿了顿:“那他是?” “先冥后是凡人,他有一半凡人血脉。”止参解释。 南山想起在青石上看到的那个温婉女子,点头:“半人半鬼。” “倒也不能这么说,”止参斟酌反驳,“相比‘鬼’,我们更愿称自己为冥界之人,毕竟我们生来亦有呼吸有躯体,死后也会像凡人一样投胎转世,除了修炼一事上比大多数凡人更容易入门,其余的也没什么区别,你所说的鬼,更像是三界之人死后的魂魄。” 南山皱眉捧着茶杯:“太复杂了,听不懂。” 止参也拿起酒盅,随意在她杯子上碰了一下:“无所谓,总之你知道他不是鬼就好。” 南山撇了撇嘴,恰好有舞姬上前斟酒,她默默往灵晔那边缩了缩,好奇又谨慎地盯着舞姬看。 “少主夫人。”舞姬掩唇一笑,羞涩离去。 和凡人是没什么不同,就是没有脚,飘悠悠的看着吓人……但仔细想想,沧澜宫那些长着牛鼻子羊眼睛的侍卫婢女什么的,其实比没有脚的吓人多了。 “诛月楼里大部分都是凡人死后的魂魄,因为各种原因一直在冥界逗留,只有时机成熟时才能投胎转世,”止参笑够了,颇为耐心地为她讲解,“不过她们若是能在转世前将魂体炼出真身,便可拖上一段时间再入轮回。” 南山见他一直说转世的事,忍不住问:“你们这儿有奈何桥吗?” 止参轻嗤:“那是你们凡人胡编出来的东西。” 南山啊了一声:“那肯定也没有孟婆了。” “你说的这些,冥界都没有,却有一条轮回转世用的阴阳河,世间生灵,除却最低劣的魅魔朝生夕覆,其他的生而皆有魂魄,死后魂魄齐全,便可投胎新生,”止参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历任冥主的职责,便是守护这条河,以保这世间生死交替、生生不息。” 南山悄悄看了灵晔一眼,见他还在专心吃饭,便偷偷把凳子往止参那边挪了挪:“照你这么说,冥主还有掌控生死的能力,那为什么……” 她又看了灵晔一眼,最后用眼神示意止参。 止参扯了一下唇角:“先冥后病重那段时间,冥主想过很多办法,但都无力回天,不过他确实有能力阻止先冥后转世,继续以魂体一家团聚……但他没这么做,少爷还因此怨过他几年来着。” “他为什么不这么做?”南山不懂,“一家团圆不好吗?” 止参耸耸肩:“我怎么知道。” 南山嘬了口甜甜的茶水,下一瞬突然和止参四目相对。 无言的安静后,止参缓缓开口:“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南山耐心倾听。 止参:“你刚才跟少爷商量怎么逃跑的时候,是不是没打算带上我?” 南山:“……” “是吧?你是把我忘了吧?还是说没有忘,就是想把我扔在这儿当诱饵?”止参荒唐一笑,“孙南山你可真不讲义气,别忘了是谁先邀请你出来玩的?是谁特意让诛月楼准备一桌子点心的,又是谁……” “那什么,”南山见灵晔放下了筷子,赶紧拽住他的衣袖,“你你你不是要出去逛逛吗?我们现在就去?” 灵晔看着被她抓得皱巴巴的袖子,配合起身。 “走吧走吧。”南山连忙拉着他往外走。 止参在后面气急败坏:“滚回来!说清楚!” 南山跑得更快了,一直到冲出诛月楼好远才停下。 “没、没追来吧?”南山松开灵晔的手,扶着墙喘气。 灵晔回头看了一眼:“没有。” “那就好。”南山顿时放松下来。 灵晔:“为何要跑?” “你没听见他要找我算账……啊,你吃饭的时候什么都听不见。”南山等气儿喘匀了,这才看向四周。 随着夜幕加深,周围好像更热闹了些,街道上挤满了长得奇奇怪怪的人,嘻嘻哈哈的小孩子追逐打闹,有一个不小心从过路的羊角人身上穿过去,羊角人打了个颤,对着小孩骂了两句。 这样诡异的一幕,周围人却见怪不怪,最多是拉一把羊角人,让他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如果说之前关于冥界的一切,只是从止参口中听到,那此刻对于冥界就是鬼界的认知,就突然间深刻起来。南山看着满大街的人,心里止不住的冒凉气儿。 “哪家点心?”灵晔突然开口。 南山回神:“嗯?” “你先前提过的。”灵晔看着她的眼睛。 南山嘴唇动了动,突然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 热的,还真不是鬼。 灵晔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闹得一愣,随即发现有许多人往这边偷瞄,当即往旁边挪了半步,将南山的身影挡住:“就这么急切?” “什么?”南山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听他在讲什么。 “罢了,随你,”灵晔面色和煦了些:“哪一家。” 南山顿了顿,对上他的视线后突然意识到,他还在问糕点的事……看来是不买不行了。 “那一家,”南山指了指排队的点心铺子,“但我没有钱,而且你确定冥界卖的糕点,我身为凡人也能吃吗?” “冥界之人也喜凡间美食,只要是挂着三角旗的铺子,吃食里都没有加灵力或药草,凡人也可以吃的。”灵晔说罢,便直接往点心铺子去了,走了几步后意识到某人没跟来,当即又停下脚步。 南山瞄一眼奇奇怪怪的人群,清了清嗓子道:“我跑累了,要不你帮我去买一下?” 太子爷怎么可能干替人跑腿的活儿,她这么一说,灵晔肯定要拒绝,那她就顺理成章地提出回沧澜宫。南山计划得挺好,可惜太子爷只问了句你想吃什么。 “啊……啊随便什么都行。” 灵晔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南山看着他走远,愣了半天才意识到,眼下又只剩她一个人了。 一个人……更可怕。 集市太过热闹,人声鼎沸,她就算扯着嗓子叫灵晔回来,灵晔估计也听不到,反而会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南山瞄一眼刚从面前走过的阴沉路人,默默盘算从这里到灵晔身边的距离,发现不算远后,便提起一口气朝他狂奔而去。 “姑娘,你的东西掉了。” 身后突然传来清朗的声音,南山下意识停下,回头的瞬间,一抹鲜亮的颜色便撞进了视线里。 是一个高大的男人,穿着红色描金的鹤纹衣裳,衣裳也不知道是什么料子做的,在黯淡的夜幕之下,竟也流光溢彩,华丽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男人宽肩窄腰,腰间挂着两块玉佩,手腕上还戴着四五个颜色各异的珠串,再往上是修长的脖颈,以及一张狐狸面具,面具只挡了上边半张脸,形状姣好的唇透着三分笑意,仿佛凡间玩世不恭的贵公子。 南山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还没有所反应,男人便已经走上前来,隔着面具含笑看她。南山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微微上挑,眼波流动间仿佛要把人的魂儿给勾了去,还有他的头发,竟然是银灰色的……哦,也不全是银灰,里头似乎还有几缕红发,冷清与火热掺杂,却意外的和谐。 他的头发……南山隐约感觉有什么从脑海一闪而过,可对上男人含笑的眼睛时,却又忘了个干净。 “这东西是你的吗?”男人笑问。 南山回神,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头:“什么东西?” 男人朝她伸出手,在她好奇的视线下打了个响指,指尖突然多出一朵红色的花。 南山轻呼一声,惊讶地看向他。 男人勾起唇角,将花别在她的耳后,又顺手给她理了一下快要散开的辫子:“这么漂亮的头发,怎么梳得乱糟糟的。” 温热的指尖隔着空气抚过,发丝轻动,带来一阵痒意,南山怔怔看着他华美的衣饰,突然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她默默后退一步,正想说这花不是她的,远处突然传来灵晔的声音:“南山。” 南山下意识回头,看到灵晔后赶紧跑过去:“这么快就买完了?我看看买的什么。” 她低着头去拆灵晔手中的油纸包,红色的小花随着发丝一起舞动,灵晔将花揪下来,目露不解:“哪来的?” “嗯?”南山疑惑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后啊了一声,“刚才有人说我掉了东西,然后突然……” 话还没说完,她已经转头看向墙角,却连一个人影也没看到。 什么情况? 南山看着空空荡荡的墙角,一时间眼睛都直了。 “看什么?”灵晔突然抬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南山倒抽一口冷气后退,对上灵晔的视线后默默咽了下口水:“灵晔……” “嗯。” “我可能见鬼了。” 灵晔:“……” 无声对视良久,灵晔斟酌道:“冥界见鬼,也不算稀奇。”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他刚说完,南山耳边就吹来一股冷风。 “少主夫人……” “啊!” 南山尖叫着撞进灵晔怀里,灵晔后背一僵,刚抬起手要抱她,她便灵活地钻到了他的身后,一套连招丝滑快速,以至于灵晔的手僵在了半空。 施施然出现的艳鬼也没想到南山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轻咳一声娇笑上前:“少主夫人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可是我诛月楼招待不周?” 南山干笑一声,忍不住瞄一眼她的裙底。 艳鬼恍然,转眼间就多了一双脚:“这样是不是就顺眼多了?” “……您随意就好。”南山哪敢跟她提意见。 艳鬼指尖捏诀,怀中平白多出一坛酒:“夫人第一次来,奴家实在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这是奴家亲自酿的酒,夫人若是不嫌弃的话就收下,算是奴家的谢礼。” “谢礼?”南山还躲在灵晔身后,闻言好奇地探出头来,“为什么要谢我?” 艳鬼干笑一声,没说冥界的罚酒都会注入灵力,轻则修为受损重则伤及性命,她方才免了自己的罚,等于救自己一条命。 “就当是奴家的一点心意,夫人可愿意收?”她含情脉脉。 南山一向喜欢好看的人儿,哪抵得住她这样的诱惑,当即大着胆子把酒抱了过来,艳鬼掩唇一笑,转眼就消失了。 “……再看看,还是觉得挺吓人的。”南山感慨。 灵晔扫了她一眼:“她酿的酒,你最好是别喝。” “为什么?”南山不解。 灵晔:“她喜欢加乱七八糟的东西。” 南山恍然,再看看镶满了宝石的酒坛,抱紧了:“我不喝,我留着。” 生怕他像上次抢降魔杵一样,把酒坛子也抢了。 灵晔见她这么宝贝,索性也不再多言。 虽然收了礼物,也和厉鬼有过‘正常的交谈’,但一直到回了沧澜宫,南山还有些心神不宁,尤其是发现周围越来越静时,心情便更是紧张。 跟灵晔道别后抱着酒坛慢吞吞往屋里走,她一边走一边警惕地观察四周环境,不小心踢到石子发出轻微响动,都能吓得一个激灵。 她光顾着疑神疑鬼了,以至于都进院子了,才发现某人还在后面跟着。 南山顿了顿,往前走一步,灵晔淡定地跟了一步,她再走一步,他就再跟。 眼看着要跟进屋了,南山忍不住问:“你不回去啊?” 灵晔没有回答,径直走进寝房后,房内的所有灯烛都无声自亮,他平静回眸,瞳孔里映着幽幽火光:“不是害怕?” 烛光之下,他眉眼矜贵,直直地与她对视,南山怔愣良久,才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一刻钟后,铺床的宫人低头离开,灵晔躺下盖好被子,一扭头发现南山坐在床边刚打好的地铺上,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不用谢。”他缓缓开口。 南山:“……”谁要谢你啊! 灵晔打了个响指,房中的灯烛刹那间灭了。 南山认命地倒在地铺上,胡乱拉过被子盖好。 这段时间睡惯了软床,乍一睡到硬邦邦的地上,只觉得哪哪都不舒服,再一想某人把她的床占了,心情就更加不妙。 万籁俱寂,只剩下隐隐的风声,南山想起今天那个突然出现又消失的狐狸面具男人,心头莫名生出一分凉意,正要再往被子里缩一缩时,床上突然垂下来一只手。 先前打地铺的时候,灵晔特意交代要紧贴着床铺,这会儿手垂下来,恰好落在南山的枕边。 “你可以握着我的手。”黑暗中,灵晔声音清澈。 南山心头一动,低声道:“不用了,也没那么怕。” 灵晔静默片刻,却没将手收回去:“那我等你入眠后再睡。” “谢谢。”南山有点惊讶于他的体贴。 一刻钟后,床上传出他均匀的呼吸声,一听就睡得很香。 南山无言片刻,没忍住笑了一声,也跟着闭上了眼睛。 灵晔的手始终垂在她的枕边,南山略一侧身,便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一夜间竟然睡得还不错。 灵晔醒来时,就看到她枕着自己的手,一脸缱绻安宁的样子。 心跳又变快了,灵晔眼眸微动,觉得未必是最近怠于药浴的原因。 天亮了,昏暗的光线照进房中,南山半梦半醒间,隐约感觉到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她眉头轻轻蹙了一下,想说灵晔你又想干什么,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好任由他继续看。 她本来还想再睡一会儿的,可惜被盯着的感觉实在太强烈,意识不自觉地开始回拢,最后眼皮一用力,便突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男人闲适地盘着腿,双手捧着脸笑眯眯地看着她,华丽宽大的衣袖因此堆叠在手肘处,漂亮的腕子上,是不加掩饰的一条红线。 南山看看男人俊美魅惑的脸,再看看他手腕上和灵晔全然一样的红线,看看他的脸,再看看他的手腕,最后默默把被子拉到头顶,祈祷灵晔快点出现。 被子被拉开,还是那张狐媚的脸。 南山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勉强露出一个笑:“你、你是昨晚给我戴花的那个人。” “也是你的未婚夫,”男人勾起唇角,“之一。” 第20章 看?男人手腕上的红线时, 南山?前一黑。 听?他说自己是未婚夫‘之一’时,南山?前一黑?一黑。 但这种时候,肯定不能顺着他的话说的。南山慢吞吞坐了起来, 一边捡起鞋袜穿上,一边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沧澜宫守卫森严, 你是怎么进来的?” “上次怎么来的, 这次??怎么来的。”男人云淡风轻。 南山顿了顿, 脑海里突?多出一段记忆—— 雪原,濒死, 落在唇上的吻, 和体内突?涌现的热气。 “那时候是你……”南山倒抽一口气。 男人笑眯眯:“我那时为了救你, 还不慎泄露了万生鼎的气息呢。” ……????, 他说的这个万生鼎,??是仙人伯伯最近一直帮着找的昆仑至宝吧?怎么还有它的事!南山怔怔看着男人, 刚睡醒的脑子如浆糊一般,千头万绪愣是找不出一点思路。 “??这么感动?”男人眉头微挑, 在??前打了个响指。 南山猛地回?:“你??是偷万生鼎的贼?!” “什么偷不偷的,借用罢了。”男人起身走?桌前,随手拿起上面的酒坛嗅了嗅,?放回原处,“真是好东西,??是有几味灵药下得太猛, 你一个凡人最好少喝。” 南山被他自来熟的样子搞得一愣一愣的, 好一会儿才从地铺上爬起来, 男人察觉??的动作,?底含笑地看向?,慵懒的姿态处处透着纨绔的气息。 南山在他的注视下, 慢吞吞地朝他走去:“你昨天给我送的花,被我不小心弄丢了。” ????是灵晔随手扔掉的。 “无妨,再送你一朵??是。”男人没想??会突?提起这个,眉头微微扬起。 南山抿了抿唇:“和昨天一样的吗?” “你想要一样的?”男人反问。 南山继续靠近:“不想,我想要一朵䶮?的。” “想要什么?”男人好整以暇地看着?,一双?眸波光流转,无端透着诱惑。 南山定了定心,问:“牡丹可以吗?开得层层叠叠很热闹的那种牡丹,听说可好看了,我还没见过呢。” “变起来略为困难,不过我倒可以试试。”男人说着,掌心渐渐酝起灵力。 ??是现在! 南山看一?近在咫尺的房门,想也不想地往外冲去,结果刚跑三步??撞上一堵看不见的墙。 自从来了冥界,这种事发生的没有十回也有八回了。 ?看着房门??在?前,??怎么也越不过那堵看不见的墙,?没有犹豫,一个丝滑转身下跪,趴在地上求饶:“仙人饶命啊!” 头顶响起一声轻笑,?紧张地侧了侧脸,刚要看看?下是什么情况,一朵牡丹花便插在了?的耳边。 余光可以瞥见,花开得很是漂亮,只可惜?的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灰扑扑,和这朵花格格不入。 男人伸手抬起?的下颌,左右端详半天后,不满地啧了一声:“好好一个小姑娘,冥界怎么给养得这么狼狈。” 说着话,略微为?整理了一下头发 南山默默咽了下口水,不感动,不敢动。 男人给?插了花,便转身回?了桌前,用灵力温热了茶壶后,慢悠悠地倒了两杯茶。 看样子不打算杀?。 南山盯着他看了半晌,试探地往后摸了摸。 嗯,那堵墙还在,看来仅靠自己的力量,是出不去了。 认清了形势,?心里叹息一声,跪着往前挪了几步,最后在他膝前停下。男人喝茶喝?一半,??看??跪在脚边?巴巴地看着他,不由得笑了一声。 他这一笑,让整间屋子都黯?失色,只可惜南山还未来得及沉迷美色,??听?他玩味地问:“离这么近,不怕我杀了你?” 南山讪讪:“您这么厉害,要杀的话,刚才进屋的时候??杀了。” “倒也不算蠢。”男人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将另一杯递给?。 南山赶紧道谢接过,在男人含笑的注视下略微抿了一口,这才试探着开口:“您、您特意来沧澜宫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未婚夫找未婚妻,能有什么事?”男人反问。 南山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我、我灵骨还没长成,你挖走也没用。” “连自己是天生灵骨都知道了,看来阎岳倒也没有瞒你,”男人扫了?一?,话锋一转,“不过,谁说我要挖你的灵骨?” 南山扯了一灵骨,难不成是想和我成亲?” ,突?俯下身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倏?拉近,南山自己时的画面,不由得往后仰了仰。 男人好似没看出?的紧张,与?对视良久后勾唇:“那倒也不是。” 离得太近,,平生暧昧。 南山默默咽了下口水:“那、那你想做什么?” 男人笑了一声:“自?是带你去见另一个未婚夫。” 南山:“另、另一个未婚夫?” “那时我寻着天生灵骨的气息找?孙家村,恰好瞧见你爹在求姻缘,为免有人与我争灵骨,索性??给你我绑了一段,谁知你爹竟不满足,带着红绳继续寻找地仙庙,我只好给他也绑上了,” 男人追忆往昔,突?睨了?一?,“绑完之后你爹便回家了,若非你二十岁生辰前,我去看过你几次,偶?听?你爹的醉话,还真以为??绑了我们两个呢。” 绑完他们两个??回家了,意思是他和他那个所谓的朋友,是??四??五个绑定的,而这人刚才明说了先给他俩绑的,也??是说……阿爹绑的??五个‘蚯蚓?’,??是他的朋友?! 南山脸上露出惨不忍睹的?色。 “怎么了?”男人一?看出?的不对。 南山轻咳一声:“你那个朋友……?底是什么?仙啊?”为什么长得像个蚯蚓一样? 男人与?对视良久,不怀好意地笑了:“你见过他的石像?” 南山:“……” “和石像长得一模一样。”男人轻易打碎?最后的希望。 南山嘴唇动了几次,终于忍不住捂住脸。 但崩溃只是短暂的,?很快??坚强起来:“你说两段姻缘都是你来绑定的,这么说那个……未婚夫,也?非自愿和我结亲的?” “也?”男人眉头微挑。 南山干咳一声:“灵晔先前??不知情,是仙人伯伯做的主。” “原来如此,”男人恍?,突?玩味一笑,“他的确不知情,也不知道见了你之后,他会是何种反应。” “既、既?不知情,你?何必非要带我去见他呢,”南山弱弱开口,“总不会??是为了膈应他吧。”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 南山试图与他分析:“你看,我现在已经是冥界承认的少主夫人了,你不想要我的灵骨,也不打算和我成亲,如果只是为了逗一下朋友??劫走我的话,整个冥界都会与你为敌,这事儿怎么想都不划算啊……要不这样,咱们解除婚约,想要什么报酬你尽管提,冥界一定会满足你的,不比戏弄朋友划算多了。” “有点道理。”男人颔首。 南山一看有戏,当即??要再劝,可男人??苦恼地叹了声气:“可是我想要的东西,只有我那位朋友有。” “你想要什么?”南山忙问。 男人避而不答,反而冲?一笑:“可巧的是,他要我拿天生灵骨的女子去换。” 南山:“……” “我找了一千多年,总算找着了你,你觉得我会轻易放弃?”男人?问。 南山无言半晌,小小声:“他、他找天生灵骨的女子干嘛?” “不知道,兴许是要拿去炼丹吧。”男人说着,便要伸手去扶?。 一想?那条蚯蚓?像,南山一脸惊恐地后仰:“你你你还没说你想要什么呢,万一冥界??有,你??不用冒险带我走了。” 男人笑了一声起身,华丽的衣袍随之倾泻,绸缎一样的银灰长发铺在身后,偶尔露出几缕火红的发丝。 太美了,连头发丝都透着精致,只可惜不是什么好人,单手一提??把南山给提了起来。 “时候不早了,也该上路了。”他悠闲道。 “??、??一下!”南山挣扎。 男人把?往腋下一夹,大步往外走:“有什么可??的,难不成你还指望有人来救你?” 话音刚落,半透的门外映出一道高大的身影。 “南山,醒了吗?” 此刻听?灵晔的声音,南山感动得都快哭了,刚要开口求救,骨节分明的手指便轻轻捏住了?的后颈,只要稍稍用力,便可以折断?的脖子。 求救的话?咽了下去,南山舔了一下发干的下唇,紧张开口:“我、我醒了,你有什么事吗?” 灵晔没什么事,只是回不夜阁后,脑海总是浮现?睡得香甜的模样,便忍不住来了,此刻听??问,便抬头看一?灰蒙蒙的天空。 “……找你用膳。”一个不像样的借口。 屋内的男人无声一笑,捏着南山的手指愈发用力,南山惊慌抬头,便看?他用口型告诉?:打发他。 南山:“……” “南山?”灵晔?唤了?一声。 “可、可以!”南山在男人下手之前快速道,“你先回不夜阁,我??一下去找你。” 男人见?还留了后路,魅惑的?眸微微眯起。 灵晔一顿:“你想去不夜阁用膳?” 南山硬着头皮点头,随即意识?他看不见,便干巴巴地‘嗯’了一声。 “好,我??你。”灵晔答应。 ……䶮???啊!冲进来啊!救我啊!南山心底哀嚎,可惜没什么用,门上的剪影还是转?消失了。 男人松开了手,南山手软脚软地跌坐在地上。 “这个冥界少主,倒是没有传言中那么没用,若非我刻意隐藏气息,只怕??要被他发现了,”男人饶有兴致地说了一句,随即看?南山半死不活的模样,不由得乐了,“我说,同样是未婚夫,你这心是不是也太偏了些?” “我偏什么了?”南山下意识回嘴。 男人:“同样是未婚夫,不想跟我走,??想让他救,难道还不是偏心?” 要不是??力悬殊,南山真想给他个白?:“他让我做少主夫人,你用我去做交易,我不该偏心?” “这倒也是。”男人没有反驳。 南山看他一?,?看他一?,最后决定再努力一下:“你真的不能带我走。” “为什么?”该分析的利弊已经分析过了,男人想知道?还能怎么狡辩。 南山经过刚才的惊吓,这会儿已经回归理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一次出现在沧澜宫,的确是为了救我,泄露万生鼎气息后,才索性将计??计,刻意用万生鼎的气息把仙人伯伯引去䶮?处,再趁沧澜宫防卫松懈的时候回来……你想带我走,??不想与仙人伯伯为敌。” “继续。” 南山清了清嗓子:“你怕仙人伯伯知道你的身份,所以只能来暗的,可我身上有仙人伯伯的追踪术,一旦你带我走,他天涯海角也会去找我,这样一来你还是会暴露自己的身份,那你之前做的一切可??白费了。” “追踪术?”男人笑眯眯的?情总算起了一丝变化。 南山挺直腰杆:“你不信可以检查。” 男人还真没跟?客气,抬手弹出一团灵力,南山被灵力裹挟,眉心顿时出现水滴一样的纹路,灵力消失后,纹路也消失不见。 “还真有,”男人似笑非笑,“看来冥界之主是真的很认可你这个儿媳。” 南山的下巴抬得更高了,??要趁机讨价还价,男人苦恼地说了一句:“行了,你去吃饭吧。” “我早??告诉你……嗯?” “吃饭去啊,”男人扫了?一?,“不是和那位冥界少主约好了?” 南山:“??、??放我走了?”仙人伯伯的名头这么好用? “不放你走,冥界少主起疑了怎么办,我已经招惹了昆仑,可不想再惹上冥界,”男人轻笑,?角眉梢都透着撩拨,“你这追踪术解起来甚是麻烦,为了万无一失,还得阎岳亲自来解才行,且让你在冥界再玩几天,待他回来再说。” 说完,他叹息一声,“??想着趁他不在时带你走,看来是不成了。” 南山嘴唇动了几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默默往后退:“那、那我去吃饭了啊。” 男人抬抬手指,示意?随便。 南山继续后退,直?后背抵在门上,才猛地拉开房门往外跑。 “少说废话,否则你可能会有些麻烦。” 男人在身后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南山跑成了一股风,根??顾不上问他是什么意思。 托混沌石的福,?这段时间没少在沧澜宫转悠,对宫里的每一条小路都了若指掌,此刻一路狂奔,即便见了??熟的宫人也没停下,直接一头扎进了不夜阁。 “灵晔!”?跌跌撞撞往前跑,一不小心左脚绊右脚,直直往地上摔去。 一道光影闪过,?直接落入坚??的怀抱。 四目??对,?立刻抓住了灵晔的衣领:“灵晔,我……” 一个‘我’字刚说出口,??他的突?说不出口了。 灵晔看出?脸色不对,眉头登时蹙起:“怎么了?” 南山也一脸茫?,顿了顿后尝试再次开口:“我……” “你怎么了?”灵晔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耐心。 南山清了清嗓子,这次直接连‘我’也说不出来了。?脑子飞速运转,突?说了句不??干的:“今天吃什么?” 灵晔没想??欲言?止了半天,??是为了问这个,一时间眉?都和缓了:“我叫后厨做了你喜欢的饭菜,马上??送过来了。” “那我喜欢吃的东西可多了,你?怎么确定你叫人做的??一定是我喜欢的呢,昨天晚上的糕点还没吃完,也不知道坏了没有,仙人伯伯都离开好几天了,万生鼎还是没什么线索,??在不行让他回来了,昆仑的宝贝让昆仑自己去找,我觉得吧……”南山扯了一堆话题,突?话锋一转??要提那个男人,可下一瞬??没了声音。 “觉得什么?”灵晔抬眸。 南山嘴唇动了?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昆仑能提,万生鼎也能提,偏偏偷东西的人提不了,南山做了几次努力,最后丧气地问:“有纸笔吗?” “有。”灵晔不懂?要这些干嘛,??还是为?取来了。 廊前桌侧,他手执方墨,轻轻地在砚台中磨动,南山一????经地提着笔,突?想起自己不会写字。 ……都怪阿爹,小时候因为?哭嚎几声,??不舍得把?往私塾送了,以至于这么多年了连个字都不认识,更䶮?说写了。 “要做什么?”灵晔见?迟迟不落笔,便?问一句。 南山轻咳一声,心想不会写?还不会画吗,于是自信落笔。 一刻钟后,?看着纸上的两只鸭子,沉默了。 ?明明是想画那个男人的!为什么??画出两只鸭子! 灵晔看着?的绘作也沉默了,随即想??画工如此拙劣,??仍想在自己面前展示,可见对他的拳拳之心……这种时候,也不好打击?。 “画得……不错,”灵晔回?,“这两只老鼠,很是传?。” 南山:“……” ?看着灵晔已经准备把画作挂起来了,南山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灵晔顿了顿,耳根突?有点热:“怎么了?” 两人对视良久,南山轻呼一口气,决定尝试更委婉的方式,不直接说或写自己发生了什么,而是用䶮?的方式告知他,比如含糊??辞自己好像遇?了危险,再比如暗示他自己被下了什么蛊以至于想说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那么以灵晔的聪明脑袋,应该很快??能想明白?遭遇了什么。 可刚冒出这个念头,身上便突?生出一股寒意,??好像有什么东西蛰伏在?的身体里,一旦?说了不该说的,??会被那东西弄死。 南山直觉不能开口,于是想了一堆的话?默默咽了下去。 “没、没事。”?默默放开灵晔。 灵晔没有错过??底的渴望和欲言?止,只是还未来得及细问,宫人便送了午膳来。 灵晔一看?饭菜,????身心投入?进食中,南山心不在焉地坐下,看着往日最喜欢的红烧肉也提不起兴致,夹了一块戳了?戳,最后勉强咬了一口,?继续对着饭碗发呆。 许久,?突?放下筷子,引得专心吃饭的灵晔都看向?。 “……我回去一趟,你慢慢吃。”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灵晔看着?碗里几乎没动过的米饭和红烧肉,眉头渐渐蹙起。 南山一路狂奔,越靠近住处,心跳??越是狂乱。 ????在敌我未明的情况下,?最好是时时待在灵晔身边,可?刚才突?心底发寒,?莫名想起那男人让自己少说废话的事,直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快点解决吧。 跑?寝房门口,?略微平复一下呼吸,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 男人果?还在,此刻靠在桌上,似乎睡得??沉。 南山没想?回来会看?这样一幕,愣了愣后突?看向自己的梳妆台。那上面摆着两个乾坤袋,一个里头装的是破烂衣裳,一个里头装的是破铜烂铁……之前是破铜烂铁,但现在,很显?是可以防身的武器。 ??瞄一?男人,很好,还在睡。 南山轻手轻脚走进屋里,慢吞吞挪蹭?梳妆台前,开始专心致志地扒拉?那堆武器。 玄铁肯定不行,还没打磨成兵器,刀也不太好,不知道什么做的那么沉,?根??拿不动,匕首……匕首倒是合适。 ??睛一亮,刚要取出来,身后便传来凉凉的声音:“那些东西,都是要灵力催动才可用的,你一个凡人,确定自己用得来?” 南山手一抖,发出撕拉的声响,但很快镇定回头,一脸讨好道:“我没打算自己用,??是想着??一次和您见面,怎么着也该送您点礼物,所以才想仔细挑选。” “是吗?”男人似笑非笑。 事情?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可伪装的了,南山不再废话,丢下乾坤袋往前一步:“您是不是在我身上下了什么东西?” 男人?皮一挑,无声看?。 南山的心沉了沉:“还真下了?” “近的还是远的?”男人反问。 南山起初没明白他的意思,反应过来后倒抽一口冷气:“你以前也给我下过毒?!” “不是毒,是我族特有的一种术法,叫魂引,”男人扫了?一?,“凡人脆弱难养,纵?有灵力护身,谁也不敢担保你能平安长?我来接你那一天,不给你下点东西,如何在你危险的时候及时回来救你?这不,雪原之上不??用上了。” 南山嘴唇张了?张,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那不提之前的事,你今天对我做了什么?” “我能对你做什么?”男人失笑,屋内华美的摆设黯?失色,“不过是请你喝了一杯茶而已。” 南山倏?抬头,??怔怔盯着他时,男人手指一勾,?便轻飘飘地落在了他?前。男人抬手去捋?的袖子,?当即??要挣扎,??在看?胳膊上的黑线后愣了愣:“这是什么?” “催心之毒,此毒种在心上,避无可避,”男人握住?的胳膊,片刻之后松开,黑线已经消失了,“我劝你最好不要再泄密,直接的、委婉的心思也半点不要有,待阎岳回来之后解除追踪术,老老????跟我离开,否则黑线再起,?仙难救。” 不能把自己被胁迫的事说出去,跟??死有什么区䶮?? 男人似乎看出?的想法,自带三分笑意的?眸愈发明亮:“多少还是有些区䶮?的,比如你选择说出去,那便立即会死,若是不说……也许我认识的那个人,只是想瞧瞧长了天生灵骨的女子是什么样,?不打算要你的命呢。” “……你说这种话,你自己信吗?”南山无语。 男人一脸无辜:“至少可以再苟活一段时间吧。” 他说得有理,多活一天,??多一天的希望,总比立刻死了强。南山默默和男人对视,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至少他现在三言两语之下,?已经放弃了向他人求救。 寝房里短暂地静了下来,南山像只被困的小兽一般,板着脸坐在梳妆台前。 男人今日带不走?,便没打算多逗留,??要离开时,南山突?叫住他。 “喂,你叫什么名字?”?问。 男人有些惊讶地看向?。 “……都未婚夫了,总得知道你是什么人吧。”南山故作镇定。 男人与?对视片刻,浅笑:“溪渊,溪水的溪,深渊的渊,你可以叫我溪渊哥哥。” “?溪?渊的,你五行缺水啊……”南山胆大地嘀咕一句。 男人??只是笑笑,一个闪身便凭空消失了。 南山眨了眨?,故意在梳妆台前多坐了会儿,确定他真的走了之后,才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把匕首……刚才那男人说,这些法器要用灵力催动,?现在既?无法向??他人求助,那自己修出灵力来不??好了,反???天生灵骨,修炼对?而言应该易如反掌。 南山心中有了打算,默默握紧了匕首。 虽说这个叫溪渊的男人,也勉强算得上自己的救命恩人,但救命恩人也得分什么样的救命恩人,??不傻,同样是冲着?的灵骨来的,仙人伯伯是真心想结亲,也是真心想救?,而溪渊这种,救?也只是为了要?的命。 既?决定把猪养肥了再杀,那??䶮?怪猪崽子也会反抗。 ?!绝不手软! 南山在心底放了一堆狠话,随即?哀嚎一声扑倒在梳妆台上。 “说得容易,我连个匕首都不会用,?怎么不手软啊!” 溪渊走了,一连几日都没有再出现,显?是在阎岳回来之前不打算现身了。可南山的心情??没有轻松多少,好几次做梦都梦见他噙着笑与自己对视的画面,漂亮的脸蛋愣是生出几分诡谲。 ?近日一直闷闷不乐,还不敢在人前表露半分,只因?发现自己一旦有点表露的意思,胳膊上??会浮现浅浅的黑线,而且?每动一下心思,黑线??会出现一次,虽?很快??消失,但也够吓人的。好在这毒似乎也只作用于保密,至少?在思考怎么摆脱溪渊时,黑线没有出现过。 怕自己还没??想出办法,??因为体内的毒死掉了,?这几天只能闭门不出,连散步都不去了。 ?是一日,夜幕降临,那个男人依?没有出现。 南山抱着?活了一天的乐观心态轻轻呼了口气,??准备脱衣服睡觉,门外突?传来敲门声。 “谁?”?紧张开口。 门外静了一瞬,响起灵晔的声音:“我。” 南山顿了顿,赶紧去开门,一袭白衣胜雪的灵晔??这么出现在??前。 ?最近一直躲着不见人,已经连续好几天没看见他了,此刻看?后竟?觉得心里有些轻松,连语气都轻快了些:“你怎么来了?” 灵晔听出?言语间的惊喜,略微一顿后与?对视:“你在??我?” 啥??啥时候??他了?南山?睫飞快地颤了两下,半天才啊了一声:“是、是啊。” 听??肯定的回答,灵晔薄唇轻抿,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是我疏忽了。” 他??想着?闭门不出,是因为恐惧冥界的‘鬼’,便想着给?一点时间,让?慢慢接受,??不曾想?担惊受怕的这段时间,一直是盼着和他见面的。 他果?,还是做的不够。 南山??来还在走?,一抬头发现灵晔眉头紧蹙,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般,一时间面露不解:“你怎么了?” “我带你去个地方。”灵晔邀请道。 南山??一反应??是拒绝,但一想?自己有事求他,?连忙点头:“行,我收拾一下。” 说罢,便直接当着他的面把门关上了。 再出来已是一刻钟后,?穿好了衣裳,麻花辫也梳好了。自从来了冥界之后,洗漱????用一捏??碎的清洁珠代替,头发许久没有抹过油了,如今毛毛躁躁的,梳好后也是蓬松,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粗糙感。 灵晔??没有过多关注?的头发,反而将视线落在了?的衣裳上。 “为何不穿我送的那些?”他突?问。 南山嘴角抽了抽,心想谁要穿那些破烂儿,可一想?有事求他,还是决定委婉点:“我还是喜欢穿阿娘缝的衣裳。” 灵晔闻言没有再多说,只是默默记下有空要再去凡间一趟。 见他没再问,南山默默松了口气,一蹦一跳地跟着他上了飞行法器。 ??二次乘坐飞行法器,南山依?觉得新奇,灵晔见?左右张望,索性宽袖一挥,将飞行法器化作一艘船,让?可以尽情地看。 南山果?很喜欢,惊呼一声后便趴?了船边上,低着头往下方看。 夜幕低垂,鬼市已经开张,隔着浓浓的雾气勉强看?一粒粒的灯笼红光,南山靠在船舷上,随手拨弄上面挂着的穗穗,斟酌许久后突?回头。 灵晔??站在?身后,??认真地盯着?看,两人四目??对,他下意识䶮?开视线,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后,?默默把视线转了回来。 “灵晔……”南山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刚叫了他的名字,船身突?摇晃下坠,?连忙扶紧船舷,??彻底稳住时,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一条河上。 一条很宽很长、似乎永远看不见尽头的河。 河水清澈,恍若无物,河面上飘着浅淡的白烟,无数萤火虫一样的光点漂在空气里、河水里,美得好像梦里的场景。 南山恍惚地看着?前这一切,许久才低喃一句:“我好像来过这里……” “阴阳河,轮回转世之地,凡有魂魄者,皆以此为终,再以此为始,”灵晔不知何时已经走??身后,抬起手指时,一粒光点落在了他的指尖,“这??是即将投胎的魂魄,也??是你所知道的‘鬼’。” 南山顿了顿,迟疑地伸出手,指尖和指尖碰触的刹那,光点也轻飘飘挪?了?的手上。 “……??这样小小的一点光,??是一个人的魂魄?”?眨了眨?睛,漆黑的瞳孔里映出碎光。 灵晔:“他们在生前,也是万物生灵,也有自己的一生岁月。” 南山指尖的光点落入水中,转?消失于无形。 “投胎了。”灵晔说。 南山怔怔看着光点消失的方向,突?生出一股空寂的滋味,只是没有在失落里沉溺太久,头顶便传来了灵晔的声音:“还怕吗?” ?怔怔抬头,对上灵晔认真的双眸时,突?明白了他为何要带自己来这里。 “不、不怕了。”?略有失?,很快便笑了。 灵晔唇角翘起一点弧度,似乎还算满意。 南山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鼓足了勇气:“灵晔。” “嗯?”灵晔低头。 南山:“我想……” ?刻意拉长了声音,引得灵晔?眸微动:“想什么?” 想让你教我修炼。几个字已经?了唇边,南山???突?纠结,怕他会拒绝,也怕他会追问,?时候自己万一没忍住泄露了秘密,不??要被溪渊的毒给害死了么。 ?欲言?止,??闪烁,似乎遇?了世上最大的难题,灵晔与?对视良久,最后僵硬地呵出一口热气:“懂了。” “嗯?”南山疑惑抬头,下一瞬便看?他突?俯身,一张俊脸在?前无限放大。 唇齿??贴,热意交融,南山脑子轰隆一声,直接一片空白。 灵晔??想一触即离,可刚要起身时,半睁的?眸便看??微微张开了唇,一副无声邀请的模样。 身为未婚夫,满足自己未来的妻子,是必须要做的事,幸好冥界民风奔放,他虽?没什么经验,但也无意中在酒楼、在路边、在野外瞥见过一些,所以做起来也不算太难。 南山整个人还处在巨大的怔愣中,微张的唇齿便被撬得更开,?倏?回?,抬手便按在了灵晔的胸膛上,想要将人推开。灵晔察觉??的力道略微睁?,和?对视之后握住了?的手腕。 “我知道。”唇齿纠缠间他生疏回应,像是亲昵的厮磨。 南山头都要炸了,刚想问他知道什么,便被他彻底揽进怀中,唇舌的纠缠也愈发热切。 21、第 21 章 疯、疯了吧 南山发誓,她在意识到灵晔在做什么后,的确是想反抗的,可是两人贴得太紧,唇齿纠缠太深,不知怎的,她的脑子便有些不够用了,渐渐的也沉浸在奇异又新鲜的体验里。其实灵晔没什么技巧5,一开始是模仿从前看到过的那些人,之后便全凭本能,若非南山在这方面实在是匮乏,也不至于被他亲得失魂又失魄。一吻结束,灵晔略微直起身,分开的唇齿间顿时勾起一条长长的银丝,又转瞬断成两截,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别开了视线.…这种时候,她是不是得打他两巴掌再骂他两句,以示自己不是个随便的姑娘?南山觉得应该这么做,可一想起亲到最后自己还追过去纠缠他舌头的事,又觉得底气没这么足了纠结着纠结着,便错过了最佳的质问时机,小小的船上一片寂静,唯有三界生灵化作的光点跳跃。南山偷瞄了灵晔好几次,第三次被抓包时,她下意识舔了一下红肿的唇。刺痛感传来,她愣了一下,灵晔也愣了一下,两人对视后,灵晔:“先缓缓。"……我没让你接着亲!”南山这次反应很快,立刻就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灵晔扫了她一眼,眼神自带三分倨傲:“哦。” 显然没信。 南山深吸一口气,强行板起脸:“你刚刚为什么要亲我?" “不是你想让我亲?”灵晔反问。 南山睁大了双眼:“我什么时候…” “刚才,你那样看着我,显然是想让我亲你。”灵晔坦荡与她对视。 南山:“……” “我如道,不该直接拆奈此事,让你失了颜面,“灵牌的营还红着,说话的却透着一分文正游严。“"但我行细想了一下,还是觉得应该直接点告诉你,你我马上就要现道了,你若是很要什么,直接联我说就是,设必要总是藏在心里,以免我清不到的时候 你独白黯然神伤。” 南山立刻脱掉鞋袜,将裤腿也撩到了膝盖上,最后扶着船小心翼地将脚泡了进去, 竟然没有什么实感。 虽然能感觉到凉凉的,但没有水流过的感觉,仿佛泡在一团伪装成河水的凉空气里,她新奇地晃着脚,凉凉的空气就变成了凉凉的风,穿梭在小腿周围晃动的小腿像是润白的玉,比阴阳河最绚丽的风景都要吸引人,灵晔喉结微动,一股陌生的情绪从心底滋生,又迅速地传递至四肢百骸他僵硬地转过身去,闭上服睛双重保险,试图将注意力收回来一些,可脑海里那双腿却愈发清晰,唇上久久停留的刺痛也不断提醒,他在不久之前和腿的主人做过什么。南山用阴阳河泡了会儿脚,突然意识到某人安静得不正常,于是好奇回头,就看到一截红透的脖颈,这是.……起了敏症? 都冥界少主了,还会像凡人一样起敏症? 好奇的视线时不时扫过来,几次之后,灵晔忍不住回头,南山立刻挺直了腰背:“凡间有些药膏,其实挺好用的。 灵晔:“?" 莫名其妙,没话找话,就这么想跟他聊天?灵哗的视线落在她泛红的上,难得应和了她:“好的。 虽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南山笑笑,漫天的魂光映入她的眼眸,灵晔清了清嗓子,又一次别开视线, 两人一直待到子时才回,当熟悉的建筑出现在视线里,南山又一次想起悬在自己脑袋上的剑,又一次开始惆怅.….每次出门都要担心,那男的会突然出现在房间里。 “你明日一早就可以来找我。”灵晔突然开口。 南山回神,与他对视后想起他要教自己修炼的事:“好! 灵晔这般思忖着,突然拾手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南山迟缓地眨了眨眼,脑子突然有点转不动了。灵晔走出好远又回头,便看到她还呆站在原地。 他只是略微主动一下,她便这么高兴?看来他在她心中的分量,比他想的还要重。灵晔突然觉得有点压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般深情,沉默片刻后到底还是离开了。 还站在原地的南山思索:他没事摸我脑袋干嘛? 灵晔走了,她只能一个人面对禾知的寝房,南山时看紧团的房门看了半响,最后一脸形更地走了进去。 没人! 她轻呼一口气,当即跑到梳妆台拿了颗清洁珠捏碎,清洁珠内蕴含的灵力瞬间将她包裹,等最后一丝灵力散尽时,她从发丝到鞋袜,都变得无比干净,这才懒骨头一样躺到床上。 一个时辰后,她突然坐了起来。 睡不着,完全睡不着,要是因为忧虑自己被胁迫的事也就罢了,为什么闭上眼睛想的全是阴阳河上那个!吻.….,所以灵哗脑子到底出了什么毛病,竟然觉得她一直盯着他看是为了索吻! 南山嗷鸣一声缩回被子里,扑腾几下后重新钻出来,原本白皙的脸颊红扑扑的,攥紧拳头用力捶了被子两下。 晚上睡不着的后果就是,白天锤不醒,等好不容易睡醒了,已经日上三竿,南山慢悠悠地起床叠被,慢悠悠地洗游吃饭,又慢悠悠地跑到院子里晒太阳,一边晒一边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究竟忘记了什么呢 啊,灵晔。 南山倏地往不夜阁跑,等跑到地方时,果然看到了灵晔面无表情的脸, 灵晔作夜也失眠,辗转到天光即亮时,索性就不睡了,直接坐在庭院里等着,本以为昨晚处处表现得不舍得和他分开的人,今天会早早就来找他,结果一直等到不夜阁的日头升起,才看到她匆匆赶来。 那一脸慌张,明显是因为将约定忘了! 南山也确实心虚,对上他的视线后轻咳一声:“那什么,你得理解,像我这种凡,得不能更凡的凡人,的确需要充足的睡眠。 “你的确很烦人。”灵晔冷冷开口。 南山立刻转移话题:“都快响午了,到你用膳的时间了吧,不如我们先吃饭,然后上课? 话音刚落,便有人送饭来了,她立刻看向灵晔。 果然,一到用膳时间,他就顾不上生气了,脊背直挺地坐到桌前,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南山在他身侧坐下,看着他一口饭一口菜,偶尔还喝点汤的认真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他忍不住问。 南山抬手,随意帮他理了一下衣领:“没事,就是看你胃口这么好,心里高兴。 灵晔夹菜的手停顿一瞬,突然扭头看向她。 "夸你呢,这也生气?”南山震惊。 没人! 她轻呼一口气,当即跑到梳妆台拿了颗清洁珠捏碎,清洁珠内蕴含的灵力瞬间将她包裹,等最后一丝灵力散尽时,她从发丝到鞋袜,都变得无比干净,这才懒骨头一样躺到床上。 一个时辰后,她突然坐了起来。 睡不着,完全睡不着,要是因为忧虑自己被助迫的事也就罢了,为什么闭上眼睛想的全是明阳河上那个.吻.……,所以灵哗脑子到底出了什么毛病,竟然觉得她一直盯着他看是为了索吻! 南山嗷鸣一声缩回被子里,扑腾几下后重新钻出来,原本白皙的脸颊红扑扑的,攥紧拳头用力捶了被子两下。 晚上睡不着的后果就是,白天睡不醒,等好不容易睡醒了,已经日上三竿。南山慢悠悠地起床叠被,慢格悠地洗渐吃饭,又慢悠悠地跑到院子里晒太阳,一边晒一边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究竟忘记了什么呢 啊,灵晔。 南山倏地往不夜阁跑,等跑到地方时,果然看到了灵哗面无表情的脸。 那一脸慌张,明显是因为将约定忘了! 南山也确实心虚,对上他的视线后轻咳一声:“那什么,你得理解,像我这种凡得不能更凡的凡人,的确需要充足的睡眠。 “你的确很烦人。”灵晔冷冷开口。 南山立刻转移话题:“都快晌午了,到你用膳的时间了吧,不如我们先吃饭,然后上课?" 话音刚落,便有人送饭来了,她立刻看向灵晔。 果然,一到用膳时间,他就顾不上生气了,脊背直挺地坐到桌前,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南山在他身侧坐下,看着他一口饭一口菜,偶尔还喝点汤的认真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他忍不住问。 南山抬手,随意帮他理了一下衣领:“没事,就是看你胃口这么好,心里高兴。 灵晔夹菜的手停顿一瞬,突然扭头看向她。 "…夸你呢,这也生气?”南山震惊。 “没有生气。”灵晔否认。 他只是突然想起了母亲,记得她还在时,每次看到他认真吃饭,都会很高兴。 “那你多吃一点,”南山给他夹了块虾仁,夹完才啊了一声,“我没用公筷,但这双还是干净的,你不会生气吧? 灵晔:“我没那么容易生气。” “是哈。”南山给自己盛了碗汤。 灵晔一看她随意的样子,就知道她不信自己的话,于是拿自己用过的筷子给她夹了些吃的。 南山乐了:“你可真是.…”计较,她用自己的筷子给他夹一次菜,他就要报复回来, “应该的,”灵晔又给她夹了一些,突然生疏地唤她一声,“岁岁。” 南山:“"……”计较,太计较了! 短暂的沉默后,她突然反应过来:“你不是吃饭的时候不说话吗?今天怎么回事? 灵晔微微一怔,略有些僵硬地别开脸。 看到他再次沉默,南山心里舒服了,也开始专注于面前的饭菜. 因为她在饭点出现在不夜阁,所以今日的午膳特意多加了两道菜,两个人很快吃了大半,官人收走碗筷时,笑呵呵的像极了凡间爱看孙儿吃饭的老奶奶。 吃过饭,就正式开始修炼了,南山乖乖跟在灵哗身后往外走,一只脚迈出庭院的瞬间,周围的空气突然扭曲,再次清晰后,两人已经出现在一处空荡荡的山头。 看着广阔的山巅,以及山巅下浓重的云雾,南山新奇地睁大了眼睛:“这是? “修身台,”灵晔神色淡淡,“既然决定要修炼,自然要正式一些。 南山深吸一口轻盈通透的空气,欢快地在山巅上跑了一圈,最后呼吸急促地停在灵晔面前:“师父!" 灵晔愣住,半天才问一句:".你叫我什么?" “师父呀,”南山歪歪头,“既然要正式一点,那称呼肯定也不能省,师父! 灵晔的耳根倏然红了:“你、你别乱叫." 冥界虽然民风开放,却在辈份上相当计较,师父更足重如父母,她唤他师父,跟叫他爹爹没什么区别,尤其是昨晚刚亲热过,她这样.…叫他有种背德之感 “都行,那我们开始吧,”南山无可无不可,“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认真学的话,最快多久能用你送的那些法器? 就这么喜欢他送的法器?灵哗眉眼和缓:“天生灵骨,最快三个时辰,最慢两天,便可驾驭上阶法器,再往上的法器,则需要更久一些。 最慢两天…时间还算充裕嘛,南山信心满满:“开始吧。” “嗯,”灵哗领首,“所谓修炼,无非是顺应世间万物运转的规则,对天地灵气加以汲取利用收入自身的过程,一草一木一花一石皆有灵气,生而为人更是灵气丰盈,你先闭上双眸气沉丹田,感应自身的灵气。 "好。" 刻钟过去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 大半天过去了. 灵晔从一开始的耐心十足,渐渐面色冷凝,要不是南山始终一脸茫然,他真怀疑她在要自己。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南山仍然找不到窍门,他终于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南山吓一跳。 灵晔神色木然:“检查,看你到底是不是天生灵骨。" 南山:“ 灵晔只往她的手腕注入一丝神识,便立刻感受到还未发育的灵骨上蕴含的丰富灵力,他疑惑睁开眼眸,开始认真地打量她. “看什么呢.…”南山莫名心虚。 灵晔:“我第一次见,毫无修炼天赋的天生灵骨。" 南山:"……说得你好像见过很多天生灵骨一样。 “不多,但加上你也有两个了,”灵哗眉头紧蹙,“像你这样的情况,却是第一次见。 南山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挣开他的手:“说这么多,不会是要劝我放弃修炼吧? “你的确不适合修炼。”灵晔平静道,“即便是凡间最差劲的修炼宗门,挑选最差劲的外门杂役,最基础的要求之一也是感应自身灵气,你却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最差劲外门杂役.最基础南山深吸一口气,黑着脸反驳:“不会教就说不会教,别找这么多借口。“我不是找借口,而是在说事实”“事实就是你不会教,我不接受反驳!"南山冷哼一声扭头就走,走了一段路后发现自己还在山巅上,便没好气地回头,“放我回沧澜官!"灵晔打了个响指,壮阔的山巅之景便如冰雪般化去,露出后面的不夜阁庭院好厉害,好了不起哦。南山心气更是不顺,木着脸站在原地。两人无声对视片刻,灵晔总算意识到她生气了,一向淡漠的瞳孔里泛起困惑:“你并非热心修炼之人,这次要我教你,也不过是偶然的兴致,为何要生气?"南山有苦难言,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你担心灵骨开始生长后,自己没办法应对?"灵哗第一次尝试和人谈心,表现得颇为生疏,“那你大可不必担心,我既然答应会为你输送灵力,便绝不可能反悔。南山眼皮一跳,忙问:“你现在能给我输灵力吗?就是…你给我输完,我再用你灵力使用法器那种。“不能。”灵晔回答很是干脆。2P“你想转用我的灵力,也得先将我的灵力吸取了才行,否则我的灵力在你体内,除了会催化你的灵骨提前生长,别的什么都做不了,而对现在的你而言,灵骨提前生长并非好事。”灵晔耐心解释南山长叹一声:“那我要怎么才能汲取你的灵力啊!" “你先感应到自身的灵气。 南山:“…” 灵晔没有意识到话题又绕了回来,仍然困感她一个天生灵骨,为什么一点修炼的天赋都没有,这件事处处诱着不对劲,一定是有什么被他忽略的地方。 “要不再试试吧。”一片安静中,南山眼巴巴开口。 灵晔顿了顿,垂眸与她对视。 “再努力一下,说不定我就可以了呢?”南山实在不想放弃自救。 灵晔想说你这样毫无天赋的人,就算再努力也没用,可话到嘴边,看着她眼巴巴的模样,到底还是点了头:“好。" 天生灵骨是公认的修炼奇骨,不论是他知道的,还是名种玉简上记载的,但凡,是拥有天生灵骨的人,即便是灵骨还未开始生长发育,也足以做视群雄.……不过那些人里,没有一个是凡人。 事实上,南山是他知道的,唯——个拥有灵骨的凡人。 “也许你的修炼窍门异于常人,我不该直接定论,"他斟酌道,“"不如再试试别的修炼方式,我先给你一股灵力游走于你的经脉,你凝神静气,先熟悉一下自己的躯体。" 南山立刻答应。 为了能尽快使用那些法器自保,南山一连三天早出晚归,成日成日地跟灵件泡在修身场,以至于止参都听说了,特意跑来看天生灵骨的修炼场面,结果就看到一个连学了三天都无法感应到自身灵气的笨蛋。 又一次尝试失败,恰逢午膳时间,灵晔邀请南山被拒后,独自一人回了不夜阁用膳。南山长叹一声,颓废地倒在地上,正闭着眼睛感受自己的失败时,一片阴影突然将她笼罩。 她睁开眼睛,恰好与笑嘻嘻的止参对视。 “干嘛?”南山心情相当不好地问。 止参:“你怎么突然对修炼感兴趣了?" “我喜欢,不行吗?”南山冷哼。 止参也不在意她恶劣的态度,没所谓地在她旁边蹲下:“行啊,怎么不行,但你显然没什么修炼的天分.…….真是奇了,一个天生灵骨,竟然没有修炼的天分。 他啧啧两声。 南山懒得听他白话,当即爬起来就要走,只是还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止参吊儿郎当的声音:“你这天分,靠自己是不行了,要不试试别的? “什么?”南山回头。 止参嘿嘿一笑:“还能是什么,双修呗。" 南山愣了愣,突然从记忆里翻出很久之前,灵晔威胁不退婚就要杀了她时,似乎也提到过她要想修为突飞猛讲,只能找另一个天生灵骨双修 ….所以双修是啥,双人修炼? 南山皱了皱眉:“我上哪去找第二个天生灵骨去。 “哟,你还知道天生灵骨只能找天生灵骨双修呢,”止参一脸惊奇,“看来也不傻嘛。 南山再次要走。 “第二个天生灵骨啊,我还真认识一个。”止参笑道。 南山猛然停下:“谁?” “还在大边,近在眼前。 上参公店 南山不识字,更没读过书,但这句话的意思还是知道的。 她眨了眨眼睛,一脸期待:“你?" “什么啊!"止参吓一跳,不敢卖关子了,“我说的是你未来夫君,咱们的冥界少主! 南山一顿,果断离开。 “干嘛去?”止参追在后面问。 南山头也不回:“找灵晔,双修! 22、第 22 章 南山的双修计划夏然而止,因为 阎岳回来了。他回来得太突然,几乎是南山刚走出修身台的幻境,便迎面遇上了,以至于她脑子都懵掉了。“怎么,才几日不见,就把你仙人爹爹给忘了?”阎岳故意板起脸。南山猛然回神, 震惊道:“您怎么突然回来了?"他虽然离开了一段时间,但也不是毫无音讯,至少和灵晔是时常联系的,前两日让灵哗给她带话,说寻到一种小姑娘都喜欢的养额丹,特意叫人给她送了回来,结果东西还没回来,他可就先回来了。“不是说还得一段时间才能回吗?"南山心情复杂,一方面高兴他平安归来,一方面又想起那个叫溪渊的奇怪男人。阎岳没看出她情绪的不对,只是笑了笑道:“别提了,本来是要再陪昆仑老祖找上一段时间的,可昨日突然找到了万生鼎的碎片,想来万生鼎已经被毁,我也没必要再找下去了。"那个男人刚说要仙人阿爹回来给她解追踪术,万生鼎就被毁了,仙人阿爹也回来了,这总不能是凑巧吧?南山忧心忡忡,面上还只能假装一切正常。两人说话间,灵晔从庭院里出来了,阎岳一看到他就眉开眼笑:“哟,爹的好大儿!这是吃完饭了?" “父王。”灵晔颔首。 阎岳:“吃的什么?" “阳春面。”灵晔回答。 阎岳:“吃得这么素啊,吃了几碗?" “三碗。”灵晔说完,特意看了南山一眼,可惜她心不在焉的,既没有为他的食量惊叹,也没有对拒绝他一起用膳表示遗憾 阎岳依然乐呵呵,夸奖:“吃得真多。 南山总算回过神来,哭笑不得道:“吃得多也要夸啊?" 话音刚落,灵晔直直看了过来,她一瞬改口:“是该夸,真棒。 阎岳的突然归来,直接让南山把双修的事抛到了脑后,她和灵晔陪他坐在不夜阁庭院中聊各白的近况。 当听到灵晔说在教南山术法时,阎岳表示疑惑:“她有斩杀七脚蛇的实力,还需要你来教?" 灵晔淡定道:“不过是依仗灵骨在生死之间爆发的灵力罢了,本身依然是个不懂修炼的凡人。"灵晔垂下眼眸,突然借着桌子的遮挡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在长辈面前,依恋的眼神不要太露骨。 南山立刻一脸无辜地看向灵晔。 南山的眼神从装傻转为钦佩,真心觉得他这张口就来的实力,实在不容小。 南山只觉莫名其妙。 阎岳没看出二人的眉服官司,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先前我一直觉得,你们俩并非真心成亲,而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如今看来,倒是我想多了。"如今这世上能让灵件耐下性子教的人,恐怕只有南山一人了。 南山没听出阎岳未竟的意思,只是遗憾表示自己太笨了,怎么也学不会。 “你是天生灵骨,是世上最适合修炼的人,如今只是没找到窍门而已,不必着急。”阎岳宽慰道。 南山失笑,故意问:“可我如果不快点学会,又怎么保护灵啊。 “无妨,慢慢来就是,你天生灵骨,还怕学不会么,”阎岳乐呵呵,“再说还有我呢,虽然年纪大了,但再护你们一段时日倒也是可以的。’ “我不用你护着。”灵晔扫了他一眼。 阎岳轻哼:“嘴硬。” 南山: "…………”不是,他真没嘴硬 “对了,”阎岳又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我这次出去也不算全无收获,虽然没找回万生鼎,但昆仑也算欠我个人情,所以昆仑老祖亲自给你们卜算了婚期。 自从东夷国那位真神陨落,这世间便只余卦者再无卦仙,昆仑老祖算是卦者里的佼佼者,能请他议定婚期,也算是两个小娃娃的造化。 “何日?”灵晔立刻问。 阎岳斜了他一眼:“没说,只说越快越好,否则会生出变化。" 灵晔眉头顿时蹙起:“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他是卦者,不是卦仙,能算出这些已经不易,你就别要求太高了。"阎岳说罢,见南山双眼发直,俨然已经魂游天外,便突然打了个响指,果然将她吓一跳. 阎岳大笑,灵晔也看了过去,南山清了清嗓子道:“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你们两个要是没意见,过些时日就把婚事办了呗,"阎岳思索一瞬,征求二人意见,“下月初二怎么样?" 南山没想到自己被胁迫的事还没解决,就要商议婚事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反而是旁边的灵哗突然开口:"今日初十,到下月初二还有二十余日。 阎岳:“啊,太赶了么,那不如…” “十日后吧,”灵晔淡定打断,“二十二日也不错。 阎岳噎了一下,扭头看向南山。 灵晔也看了过来。 南山干笑一声,道:“我我都行。” 灵晔满意了,唇角翘起:“虽然时间上赶了点,但婚事绝不会仓促,别担心,不会委屈你的。 哟,傻儿子还会说这种宽慰人的话了?阎岳像看什么稀罕物一样看自己儿子,旁边的南山敷衍笑笑,又开始思考要如何解决溪渊给白己下的毒。 几人聊了小一个时辰,最后以灵晔睡觉时间到了把二人撵走为终。 阎岳被不知变通的儿子气笑,对着不夜阁大门骂了两句,才回头对南山道:“这混小子古板得很,明明不怎么需要睡眠和饮食,偏偏天場下来了也要按时吃饭睡觉。 南山想起青石上小小的灵晔跟着冥后一起用膳睡觉的画面,眉眼间难得多几分温柔:“他应该是习惯了。” 阎岳无声笑笑,同她一起往前走。 冥界的夜晚清冷,天上的云雾也朦胧,南山仰头看了片刻,又悄悄打量阎岳。 许久,她小声问:“仙人阿爹,你当初为什么让冥后去投胎转世啊?" “他连这事都告诉你了?”阎岳惊讶。 南山眨了眨眼睛:“是止参说的。”这小混蛋,什么都说,”阎岳笑了一声,不怎么在意道,“因为没必要。 “没必要?”南山惊讶,不懂这是什么回答。 "万物生灵,各有命数,今生是好,可来生也未必差,顺其自然就是,你现在年纪小,等你年纪大些自然就懂了,"阎岳脚步慢了下来,静了许久后又是一笑,“当然,若是能一辈子不懂,也不枉为一件幸事.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南山的院落门口。 “那么,我先回去了。”南山乖巧道别。 “等等,”阎岳从怀里掏出个乾坤袋,“这是给你的。 南山好奇接过,在他示意后才打开翻看,当看到一堆糖画羊拐之类的玩意儿后,不由得惊呼一声:“给我的?!" “这是单给你一人的,别告诉灵晔和止参,尤其是止参,那小混球最是无赖,知道我只给你准备了,肯定要折腾的。”阎岳笑道。 南山眉开眼笑:“谢谢仙人阿爹!” “这算什么,你喜欢就好,”阎岳难得有点不好意思,“我没养过闺女,更没养过凡人闺女,先前给你准备的衣裳首饰你都没用,也不知道该给你什么了,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就说出来,咱们是一家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南山看着他慈祥的面容,突然眼睛泛酸:“好。” ".行了,回去休息吧。”阎岳摆摆手,等她进院后才离开。 南山吸了一下鼻子,小心翼翼地捧着乾坤袋进了寝房。 屋里的蜡烛在察觉到主人的气息后一瞬亮起,南山把阎岳给的乾坤袋珍惜地放到梳妆台上,下一瞬便在台面上瞧见一块圆圆像大饼的石头 来冥界一趟,她也是有见识的大姑娘了,一眼认出这是上好的白玉,只是不知为何缺了一角,玉面上还有些许裂痕。 哪来的?难道也是仙人阿爹给的? 南山一脸好奇地拿起来,对着烛光仔细观察,这才发现白玉冰亮透手,上面还写了三个字。 “这写的什么啊”南山的指尖抚过字面,小声地嘀咕一句。 “万生鼎。" 身后突然传来清越的声音,南山吓得手一抖,捧着玉惊恐回头:“你怎么来了?!" “我不该来?”溪渊突然愁苦,“小南山这般冷漠,溪渊哥哥可是会伤心的。 几日没见,他换了一身行头,有着大片金线绣纹的衣袍几乎要闪瞎南山的服睛,大颗的珍珠挂得全身都是,头上戴着掐丝的金玉冠也就罢了,手腕上还戴得琳琅满目,浮夸得叫人头昏 可偏偏这么浮夸的打扮,放在他身上却很合适,不论是灰红掺杂的长发,还是过于漂亮的眉眼,都没被压制半分,反而还添了不少风采。 “好看吗?”溪渊不知何时已到眼前。 “好” 南山猛地回神,警惕地后退一步,“你想干什么?" “阎岳已经回来了,你身上的追踪术解了吗?”溪渊直奔主题。 南山:“没有。” 溪渊眉头一挑,无声示意她解释。 南山轻咳一声:“他刚回来,我就让他解追踪术,万一他起疑了怎么办?" “你是怕他起疑,还是在拖延时间?”溪渊笑得温柔,南山却平白觉出一股凉意, 这种时候,绝对不能露怯。南山挺直腰杆,一脸认真地解释:“我确实不想跟你走,但更想保住自己的小命,放心吧,我不会要花招的。 “你最好是,”溪渊斜了她一眼,漂亮的眼眸波光流转,“我忍痛割了一小块万生鼎做钩子,引着阎岳提前回来,你明白我想做什么。 南山:“再给我十天时间。” “三日。” 南山:“七日。” “我明日傍晚过来。 南山:“ 溪渊将她毛躁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轻轻拂过她的下颌:“还要讨价还价吗? 南山深吸一口气:“那就三日。” 溪渊喉间溢出一声轻笑,眉眼间隐藏的情绪惊心动魄: “你真是我见过最有意思的凡人。 南山浑身僵硬,大气都不敢出。 “明日未时,我来接你。”溪渊说完,转身就走。 南山忙举起手里的石头:“你的鼎没拿!” “先存你这儿,”溪渊回眸,唇角微微勾起,“好好收着,千万别给丢了,否则.…” 南山抖了一下,干笑:“我不会把它交出去的。" 溪渊笑了一声,转瞬消失不见。 南山站了许久,确定他真的走了才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发了好一会儿愣后开始研究手里的东西。 “明明是一块玉,为什么要叫“鼎’呢.…” 南山看似随意地研究万生鼎,实则心里已经乱成麻团了。乱得太厉害,反而觉得自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加上睡不着,她突然想起阿爹总喜欢说的一句话一 醉解千愁。 南山静坐良久,默默看向梳妆台上的酒坛。 她如今已经走入死胡同,就算整夜坐在这里,估计也想不出什么破局的办法,与其失眠丧气,不如喝点酒麻痹一下,至少今晚能睡个好觉,至于明天.…天場下来了再说。 嗯,每次阿爹喝完酒,都睡得可好了。南山思考好一会儿,终于将手伸向了酒坛。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 灵晔第八十次入睡失败,终于认命起身,来到了南山的小院。 她的院子经常不关门,今天也不例外,他一路畅通地来到她房门口,几次拾手又放下后,终于还是敲响了她的房门。 “谁?”屋里响起南山的声音。 她果然也没睡,看来十日后要成婚的事,让她失眠了。灵晔倒也能理解,毕竟她要嫁给心悦已久的人了,会激动到睡不着也正常。 “我。”他朗声道。 屋里突然出现一阵忙乱的声响,叮铃咣当的,仿佛敲在灵晔的心口上 他突然指尖泛痒,很想动用灵力看看她此刻惊喜而慌乱的样子,但期酌片刻后,到底没有这么做。 南山手忙脚乱地藏起万生鼎,这才急匆匆跑去开门:“你、你怎么来了?" 灵晔与她对视:“睡不着,我来与你聊聊婚事。" "是谁刚才说要睡觉,故意把我们撵走的。”南山靠在门上,脸颊泛红。 灵晔刚要解释,突然闻到一股浓郁的酒气:“你喝酒了。" “嗯,喝了一点,"南山转身往屋里走,“难怪我阿爹烦躁的时候总喜欢喝点小酒,这东西确实让人高兴,我以后再也不唠叨他了。 说着话,她已经翻找出第二个杯子,倒了满满一杯。 灵晔跟着她进屋,刚在她身侧坐下,就被塞了一杯酒。 “尝尝。”她一脸期待。 灵晔一饮而尽,品了品后味微微领首:“倒是不错。 “我也觉得不错。”南山笑着,又给他倒一杯。 灵晔本来想跟她聊聊成婚的事,结果又被她劝酒,只好再喝一杯,刚放下杯子,她就倒了第三杯 “喝呀。”南山催促。 灵晔:“……" 看着他第三杯酒也喝完了,南山眼角眉梢都透着愉悦:“难怪好多人都喜欢劝酒呢,真有意思。 “劝酒不好。”灵晔提醒。 南山:“知道,我也没劝别人。 所以他.不是别人?灵晔喉结滚动一下,觉得她这样无时无刻不在暗示对他的情意,其实也不太好。 “你刚才说找我做什么?"他来之前,南山已经喝了几杯,这会儿酒意上头,感觉昏昏沉沉的,“好热啊,怎么突然这么热.… 灵晔的注意力也有些涣散,顿了顿后道:“聊聊成婚的事,你有没有” 思绪断了一瞬,他蹙了蹙眉,又接上,“有没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尽数跟我说,不必担心时间紧蹙无法实现。 “婚事啊随便。”南山趴在桌子上看他,烛光下她的耳根白里透红,嫩生生的。 灵晔看得一时失神,很快有些不悦:“成婚是大事,不能随便。" “我都听你的。”她脑子发直,视线也直勾勾的。 灵晔与她对视良久,体内灵力突然出现些微的异动。这种异动很新鲜,很奇怪,也很汹涌,他一时无措,又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你让我喝的什么酒?”他疑惑地问。 南山:“就诛月楼老板送的那坛。” 灵晔: # “灵晔。” 南山突然直起身,两人本就离得近,这一下更是险些贴面. 呼吸有一瞬的交错,灵晔放在膝上的手突然攥紧,衣料也随之皱了起来。 “叫我干什么?”他声音有些哑。 南山与他对视良久,突然笑了一声:“你能不能和我…” “什么?”最后两个字没有听清,灵晔俯身。 “双修。”南山轻启红唇。 灵晔后背倏然一僵,猛地看向她的眼睛。 南山说地现在急要修栋壮可以使用上阶法器的灵力,可她地成可这么多修炼法子,至今连自己的灵气都威应不型,显然不是修保的那决料,所以只能走走违径,尝试一下双修了。她想说虽然不知道测多要怎么惨,但看他当初提起时那么生气,也知道这不是 什么好东西,可她如今也是没办法了,只能求他帮帮忙。 她想说的话很多,可脑子晕晕沉沉,人好像也开始浮躁,于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觉得眼前的灵很.…可口。 像阿流刚菜出来的白面慢头,只有简单的麦香,却是饿了三天的人眼中最大的美味,南山定定看了他半天,突然朝他倒去,还没回神的灵哗下意识伸手去扶,人是及时扶住了,可她的唇也磕到了他的鼻梁上,又从鼻梁上下滑,贴在了他的脸上。 “你真香”她含糊道, 灵件喉结地滚动一下,灵力深动得愈发厉書,难着他刻意压制,反而愈发油泽.….他深吸一口气,便要打量南山后运功平息,可手月悍上南山的后现,便实然相到株月楼老板的酒喜欢下话料、南山又是凡人之级,若是不及时络酒意排舞、只份会伤及用 “唔双修.灵晔,跟我双修 灵晔呼吸灼热,捏在她后颈上的手也迟疑了。 23、第 23 章 “你好香。”南山越来越热,含混地说话时,唇在灵晔脸上轻轻摩学 艳鬼酿的酒遇强则强,不过片刻的功夫,灵晔便觉出酒意已经蔓延至四肢百骸,昏沉之间某人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身上,像小狗一样在他脖颈处乱嗅, 他自认定力不错,可这一刻也开始无法白控的意动,独自挣扎许久后,只能勉强将南山扯开一点。 “唔”南山仰头看向他,轻蹙的眉头无声控诉他的行为。 灵晔嗓子发干,半晌才哑着嗓子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说罢,往她眉心注入一点灵力。 南山脑子略微清醒,总算意识到了不对:“那坛酒 “早就跟你说过,艳鬼给的酒不要乱喝,为什么不听?"”灵晔面上严肃,紧紧攥着她胳膊的两只手却已经生出隐蔽的汗意。 “我忘了,”南山双眼发直,“我就是想喝点酒,又刚好屋里就有一坛.…. 酒意太凶猛,即便恢复了清醒,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一瞬过后,南山只觉得眼前的灵晔更加可口,叫她平白生出咬一口的冲动。 南山想咬,便真的咬了,嘴唇啥住灵哗耳珠的瞬间,贝齿便已经用力。灵晔轻微地吸了一口冷气,下一照便感觉到体内的酒意奔腾,彻底与灵力融为一体,呼啸着安图找个出口。 他眼圈泛红,咬着牙再次将南山扯开,南山唇上染血,不满地轻一声,仍然闷着头试图往他怀里钻。 灵晔顾不上还在流血的耳珠,狼狈地将她困在怀中,身体紧贴的刹那,两人都舒服得呼吸一停,纠缠的动作也渐渐停了下来。 “灵晔,”昏沉之中,南山慢吞吞摸上他的脸,看他的眼神专注而认真,“有点痒,不舒服。 灵晔以为自己勒得紧了,挣扎之间放松了胳膊:“这样呢?" 南山轻哼一声,将额头抵在他的锁骨上:“还是痒。 “哪里?”她呵出的热气透入衣料,灵晔理智摇摇欲坠,却仍坚守最后一丝防线. 窗外一声闷雷,晴了多日的冥界突然下起大雨,南山听到他的询问,也不知该如何形容,索性抓着他的手指去了已经潮湿的雨天。 灵晔最后一丝理智随着南山大胆的动作付诸一炬,片刻之前松开的手,又一次死死将人桎梏. 雨下得太大了,噼里啪啦的声音遮掩了所有的闷热和汗意,一道闪电破开天幕,南山迟钝地循着光望向窗子,却只看到白白的窗户纸。 “是这儿吗?”灵晔不太确定地问。 南山也有点糊涂:“不知道."” 此刻的她已经有点清醒了,可是更多奇异的滋味袭击着她,让她连手指尖都泛着懒,干脆继续随波逐流 太热了,出了很多汗,很累,还有点疼,但又好像很舒服……这是南山陷入沉睡前,最后的几样感受。 意识渐渐回拢时,眼睛还没睁开,酸痛感便已经传递至身体各处,她紧皱着眉头痛哼一声,勉强睁开了眼睛。 疃孔渐渐聚焦,一双自带三分笑意的漂亮眼睛,便这么直直与她对上了。南山沉默半响,默默将被子往上拉了拉,试图遮住自己满是红痕的肩膀。 溪渊唇角勾着,似笑非笑地与她对视:“我给你一日时间解追踪术,你便是这么解的?" “你”南山一开口,发现嗓子哑得厉害,清了清嗓子才镇定开口,“你听我解释。 溪渊还真就在床边坐下了,略微一整自己华丽的衣袍,好整以暇地靠在枕头上:“解释吧。 ".我能先穿件衣裳吗?”南山试图讨价还价。 溪渊突然俯身,身上精贵的香料味扑面而来,一时压过了灵哗留在枕上的果香, "与冥界少主都颠弯倒凤了,与我却连身子都不给看,南山姑娘是不是有点太偏心了?"他声音带着调笑的意味,夹杂着红发的银灰长发垂落,堆叠在南山的颈窝里。 南山拨开他的头发,又往被子里缩了缩,正要开口说话,溪渊已经起身,颇为嫌弃地掏出一把扇子,将椅子上叠放整齐的衣裳挑了过来。 南山眼疾手快地将衣服拖进被子,见他仍然没有回避的意思,心一横索性躲在被子里开始穿。 "我今日来,是特意带你走的,可你追踪术不解,我如何带走你?"溪湖散漫地坐在床边,欣赏她此刻的迫,“实在不行,我就杀了你,带骨头回去如何?阎岳的追踪术总不能下到你骨头上去吧?" 如果是第一次见面时他这么说,南山早就吓得六神无主了,可经过这几次打交道,她已经看出他想带活的离开,因此也并不算慌,等把衣裳穿好时,思路也捋清楚了。 “我早就跟你说了,一天的时间解不了追踪术,你非不听,”衣裳穿得乱糟糟的,但好歹是穿好了,南山无视身体传来的酸痛感,直接将被子掀开,“五天,你再给我五天时间,我保证把追踪术解了。 “我再给你十日时间,等你成完亲如何?”溪渊似笑非笑 南山眼睛微微睁大:“你怎么知道?" “天不亮时,阎岳便已经将你和冥界少主的婚事昭告冥界,我想不知道也难,”溪渊说着,突然来了几分兴致, “你不会觉得,成了亲我就对你无可奈何了吧? “你想多了,成亲的事是仙……,是阎岳自己决定的,只因昆仑老祖给我们卜了一卦,说越早成婚越好,否则会节外生枝,这才将婚期定在十日后,与我无关。”南山冷着脸道。 溪湖听出她没微谎,慢悠络地了她一眼:“最好是如此,看在你还算乖觉的份上,我再提醒你一句,不要试图做一些奇怪的事引起他们警觉,一旦他们发觉不对追同于你,稍有不有便会引起懂心之毒发作,到时候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放心吧,我不会说的,"南山轻哼一声,继续讨价还价,“但一天时间真的不够,你再多给我几日,我保证会让阎岳解了追踪术。 溪渊不语,手中折扇轻轻敲着膝盖,似乎在沉思。南山也不说话了,悬着一颗心等待他的回答。 许久之后,他终于开口:“三天。 南山嘴唇动了动。 “还想讨价还价?”溪渊反问。 南山想起昨日讨价还价的代价,忍痛摇了摇头。 溪湖轻笑一声,火红的发丝夹杂在银灰长发中,犹如银海之上几缕火焰,漂亮得惊心司魄,南山却没心思欣赏,整个人都是细紧的状态,直到溪湖再次消失,她才勉强吃了点桌上的糕点,又有气无力地倒回床上。 身子酸痛,小腹更是涨涨的难受得很…灵晔这王八蛋去哪了?不会是逃走了吧。南山刚在心里骂完,房门便吱呀一声开了,她下意识抬头,恰好对上一双清冷的眼睛。 两人皆是一愣,南山也下意识坐了起来。 ".…你醒了?”灵晔僵硬开口。 南山的目光落在他的耳垂上,当看到血红的牙印和轻微撕裂的伤口时,突然有点坐立难安:“嗯 “我.”灵晔清了一下嗓子,“我去了一趟诛月楼,找艳鬼要了解酒的丹药,还有一些药膏。 “哦。”南山脸上莫名发热。 灵晔见她不说话了,便主动关了门,抿着唇朝她走去。眼看着他越来越近,南山本来有点紧张,可下一瞬便看到他似乎同手同脚了。 她愣了愣,没忍住笑了一声。 "笑什么?”灵晔敏感地看向她。 南山轻咳:“没事。” 真的没事?灵晔表示怀疑,但也知道眼下不是追问的时候,于是慢慢挪到床边,从怀中取出两个瓷瓶 他先从第一个瓷瓶里倒出两枚丹药:“一枚是解酒的,一枚是缓解身上不适的。" 南山道了声谢,从他手心拿了丹药。 她一直在屋里,手指很是热乎,拿丹药时擦过灵哗的手心,灵哗顿了一下,脑海地浮现昨夜种种….身子更僵硬了。 南山没注意到他的反应,仰头吞了两枚丹药后,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身上的酸痛也不翼而飞。 “真的好了。”她惊喜开口,接着就看到灵晔从另一个瓷瓶里倒出新的丹药, “这是什么?" “药膏。”灵晔捏着丹药一捻,看起来像小铁球一样的丹药顿时化在他的手指上,湿黏黏的晶莹剔透. 南山看到药膏的样子,脸上突然泛起热意:“怎、怎么用啊?" 灵晔不语,只是定定看着她。 南山:“?" 刻钟后,灵哗掏出手帕擦了擦手,这才帮她把打了补丁的裤子提上. “好了。”他提醒道。 南山双眼无神地躺着,好一会儿才给他一个幽怨的眼神。 灵晔有点想笑,但又忍住了,只是认真道:“我会负责的。 南山很想回他一个白眼,但随即想到什么,又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负责的事先不说,咱们俩经过昨夜,也算是有夫妻之实了对吧? 就这么急切地想和他确定夫妻关系吗?灵哗一如既往的镇定:“嗯。 南山眼睛一亮:“那我要是找你帮忙,你帮不帮啊?" “你想让我帮什么?”灵晔反问。 南山:“跟我双修。" 灵晔一愣,脸上突然飞起红晕:“现在?" “不行吗?”时间紧迫,她不能再拖了。 灵晔瞳孔晃了几下,最后还是轻轻摇头:“今日不行,最起码要等到明天。 “为什么!”南山声音瞬间抬高了。 灵晔:“我方才为你上药时发现,你受了点伤,需要休养。 “双修跟受伤有什么关系?”南山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灵晔被她问得一怔,渐渐也回过味来:“你不知道双修是" 话说到一半,声音夏然而止。 南山追问:“是什么?" 两人对视良久,灵晔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昨晚并不是为了双修,只是因为想与我那般。 “什么什么?”南山听得更糊涂了。 灵晔:“你困不困?" "….怎么突然这么问?" 灵晔:“艳鬼的丹药一向猛烈,为了缓解其药性,我叫她又加了几味灵药,其中一味会让人嗜睡. 话没说完,南山已经倒进他怀里。 灵晔顿了顿,将她扶倒在床上,又将被子给她盖上。 南山翻个身,含糊地叫了一声''灵哗’,灵晔站在床边,看着她时不时轻颤的眼睫,突然轻轻叹了声气。 还未成婚,就已经这般粘人,等到成婚之后,他只怕单独出门与止参喝酒的自由都没有了。灵哗越想越觉得苦恼,索性不再看她,转身便回了不夜阁,结果还没进门,就遇上了行色匆匆的止参 "这一脸喜气,是路上捡钱了?”止参直接问。 灵晔睨了他一眼:“谁一脸喜气?" “你啊,”止参少爷从不懂如何看人眼色,"一副捡了大便宜还故作烦恼的样子,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 灵晔:"" “所以到底捡什么便宜了?”止参一脸好奇。 灵晔:“你这般急切地来不夜阁,想干什么? 被他一打岔,止参瞬间忘了追问:"你还好意思说!十日后就是你大婚的日子了,现在一切都要置办,我天不亮就起来忙活了,你倒好子,大半日不见人,一点事都不做,我且问你,你还想不想成婚?“ “谁说我不想成婚?”灵晔立刻反问。 止参一脸得逞的笑:“哦,想成婚啊。 无视他的故意调侃,灵晔抬步往不夜阁走:“谁说我一点事没做,你今日置办的东西,皆是按照我整理的册子准备的。 “少来,你何时整理了册子?" “昨日后半夜。” 艳枣的丹药果然药性凶猛,南山再次醒来,已经是婴日早上了,睁开眼睛的膙间肚子就开始咕噜叫,她懒散地伸了伸懒腰,才想起昨天一整日都没有吃饭,直接就这么睡了过去。 “醒了?” 南山猛地坐起,一脸惊慌地看了过去。 灵晔没想到她这么大反应,微微一怔后也站了起来:“"“…吓到你了?" 南山看了他半天,才猛地松一口气:“是你啊。 “不然是谁?”灵晔听出不对。 南山随口敷行:“我以为有鬼呢。 “你还怕鬼?”灵哗蹙眉,他以为去过阴阳河之后,她便已经可以平常心对待那些魂魄了。 "呃…也没有那么怕,就是你突然出现,搞得我有点心慌,”南山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直接问,“你来找我干嘛? 提到正事,灵晔神色也肃正了些:“还有九日便是我们大婚之日了,我想问问你对大婚的要求。 这个话题,好像聊过了,但没聊出个所以然。南山努力回忆一下,发现完全想不起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只好顺从心意道:“我其实都行。 “什么叫都行,”灵晔不悦,“这是你我的婚事,是一辈了的大事。 南山见他这么严肃,忍不住乐了:“也未必吧。” “什么意思?” “本来就是嘛,人这一辈子可是很长的,谁能保证就一定会跟哪个人过一辈子啊,而目咱两这婚事说白了.,我说都行,意思是都听你的,你高兴我就高兴了。"南山说到一半容觉到他的神情不对,聪明地结变了话顾 然而灵晔并不买账,盯着她看了半晌后,神色愈发冷凝:“不上心就说不上心,何必撒谎。 他虽不算绝顶聪明,可也不蠢,听得出顺从和无所谓的区别,如果说那天她说随便,只是因为醉酒后脑子不清醒,可今日种种言辞,分明是不将婚事当回事。 这是得到了,便不想珍惜了?灵晔越想越气,再看她一副警惕自己生气的样子,索性转身就走。 南山想不通他怎么突然就生气了,连忙问一句: “今天双修吗?" “不修!" 南山:“.”真是好大的火气. 灵晔冷着脸回了不夜阁,刚脱了衣裳泡进池子,止参又来了。 “你不是去跟南山商议婚事了,怎么又回来泡药浴了?”止参惊讶地问。 灵晔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你不是要去送请柬,为何会来不夜阁?" “送请柬的事交给旁人去做了,我受了冥主的命令,特意来装扮沧澜官。”止参说着,凭空变出一张红底黑字的对联,“从不夜阁开始。 灵晔一顿,突然反应过来:“今日除夕?" “是啊,今日除夕,凡间的大年,“止参耸耸肩,“"冥界是不过新年的,可买主说了,人家南山第一次离开家过年,若是太冷清,只怕心里会不好受,所以叫我来贴点福字对联什么的,再叫人准备一桌年夜饭,大家伙儿一起高地守夜。 “我竟是疏忽了…”灵晔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你好歹也穿件衣裳,”止参一边嫌弃一边问,“疏忽什么了?" 灵晔却不言不语,绷着脸将外衫随手一套,便径直往外走去。 “喂,喂!你干嘛去啊!好歹先告诉我对联怎么贴吧,我分不清上下联啊!" 南山很烦恼。 虽说又有了三日的期眼,但她一不敢轻易做点什么惹仙人阿爹怀疑,二无法感知到自身灵力更学不会操控法器,三还把目前看似唯一能帮到自己的灵哗给得罪了….所以灵畔到底为什么生气啊? 她绞尽脑汁地想了将近两个时辰,仍然想不出个一二三,索性起身就往外走。 不管了,先伏低做小把人哄好了再说,免得耽误她最后的希望。南山步履匆匆,走到门口一把拉开了房门,门外灵晔的手已经拾起,险些敲在她的脑门上。 四目相对,南山愣了愣:“你怎么…”又来了? “抱歉。”灵晔镇定地将手收回,张口就是道歉。 南山歪了歪头:“什么?“ 灵晔有许多话想说,想说是他不对,不仅忽略了她第一次和家人分离的心情,还逼着心情不好的她为大婚操心,想说他这个未婚夫的确很不尽责,难怪她口是心非假装对婚事不上心来气他 他想说的话很多,可此刻与南山对视,却只剩下一种冲动。 “跟我走。”他朝她伸出手。 “嗯?”南山一脸不解地握住他的手指,“你要去…….啊! 周围的风景 速后掠,直接变成了一条条横行的光影,巨大的风声在耳边嘴测响哮,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吞选,南山悦地将脸埋进灵件怀中,试图躲游工在经历的怪象,正在国风疾行的灵畔垂眸,却只能看到她白里透粉的耳朵。 重新落在地面,已经是一个时辰后,南山惊魂未定地推开灵晔,冲到一棵大树下就开始干呕。 灵晔看到她的反应面露不解:“我没走太快。” “都飞起来了呕,还不快啊呕…”南山早上起来什么都没吃,呕也呕不出什么东西来,最后泪眼婆娑地看向他,刚要再控诉几句,突然被他身后的村落吸引了全部汁意力。 明明是下午,却家家户户的烟肉部置着烟,空气里到处都是柴火和胞竹粉岗过后的干香,三五成群的小孩子旁过胡同,将根电竹育到用时头人家#狗金下面,点燃信子后呼啦一声散开,炮竹声响,炸得问盆直接飞上了天,徒留别在大门口的黄狗脸茫然 声音很快引来了几个正在闲聊的大人,一看到小孩作孽,当即又着腰训斥,几个小孩灰头土脸的挨训,却在大人扭头后嘻嘻哈哈闹作一团。 南山也笑了,可眼圈又有点泛热,过于复杂的情绪堆,她竟然有些无措。 “走吧。”灵晔提醒一句,见她还站在原地不动,便主动牵住了她的手。 南山还在愣神,没有察觉到他来牵手时的生疏与僵硬,直到他要拉着她往村里走,她才猛然回过神来。 “不是说….”她抓紧灵哗的手,让他也停了下来,“不是说村子周围可能有其他仙人的暗哨,我最好是不要回家吗?" “我带你来之前已经亲自来查验过,这附近只有兵界的人守着,”灵晔看着两人紧掘的手,耐心十足地与她解释,“如今你我成酒的消息已经传演三界,那些首想灵骨的人,估计以为你正在冥界备婚,怎么也想不到你会突然回月间。 “可是." “没有可是,我说安全,就是安全,”灵晔说罢,似乎觉得自己语气太重,沉默一瞬又道,“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南山定定与他对视,许久后深吸一口气,突然笑着晃了晃他的手:“灵晔少主,去我家玩吧。” 灵晔唇角浮起一点弧度。 有他再三作保,南山心里轻松多了,拉着他迫不及待地往村子里走,方才那几个小孩正准备再炸一次狗盆,结果炮仗还没丢进盆里,就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喊: :“三叔婶!二胖又要炸你家狗盆! 丢炮仗的小胖子吓一跳,一看到是南山,直接睁圆了眼睛:“南山姐姐?! “谁?哪个小混球来炸.…”刚从院里冲出来的三叔婶刚抄起扫帚,就像小胖子一样睁圆了眼,“小南山?" “三叔婶!”南山松开灵晔的手,笑着扑过去。 “哎哟真是你!我的心头肉哟!”三叔婶丢掉扫品抱住她,用力地掂了两下,“都多久没回来了,是不是瘦了?你阿爹说你跟着那位救你的高人修行去了,是真的吗?" ''三叔婶,你这么多问题,我到底该先回答哪个啊?”南山笑嘻嘻地松开她。 三叔婶刚要说话,突然管见她身后的灵哗,一双眼睛登时亮了,一边盯着灵晔看不停,一边偷偷推了两下南山:“别的不急,你先介绍一下这位公子。 “他啊,”南山这才想起自己还带了个人来,当即把他拉了过来,“他是我末婚夫,我们很快就要成婚了。" “木婚…”三叔婶倒抽一口冷气。 灵晔虽有一个凡人生母,却不太会与凡人打交道,闻言微微领首:“三叔婶。 "乖….乖哦,"三叔婶顿时笑得见牙不见服,“小牵山你可直有本事,竟然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公子哥做夫婿,哎的的这大高个,这小模样,这一身的好衣裳,你阿爹阿娘是有福了哦,看到他不得笑死了。 “谁啊?小南山回来了?"住得近的邻居听到动静,陆陆续续都出来了,“这位公子哥是谁?不会是小南山的朋友吧?" “哪是朋友,是未婚大呢!" “哎哟,我们小南山可真有本事,出去修行一段时间,竟然都有未婚夫了,看看这通身的气派,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 人越聚越多,拉着南山七嘴八舌地说话,灵晔独自站着,难得生出些局促,好在他还没说话,南山便已经笑着挤了回来,牢牢将他护在身后, “他脸皮薄,各位叔叔婶婶大伯大娘就放过他吧,千万别再打趣了。" “哟,这就学会护着夫婿了?”三叔婶笑道。 南山立刻求饶:“三叔婶.”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三叔婶叫自家孩子从家里拿了一把糖给她,“赶紧回家去吧,你阿爹阿娘很想你呢。 她这一开口,被挤在人堆儿外的二胖突然反应过来,扭头就朝村尾跑:“四爹四娘!南山姐姐回来了!南山姐姐回来了!" 他这一嚷,其他小孩也一股脑地追了过去,一边嚷嚷着姐姐回来了,一边笑哈哈地闹腾。 南山哭笑不得,跟三叔婶道过谢后拉着灵晔就往前走。 “等一下!”二叔公匆匆赶来,手里还拎着半斤羊肉,“你阿爹阿娘以为你今年不回来过年,连年货都没怎么置办,这东西你拿回去,叫你阿娘给你煨一碗羊肉白菜吃。 庄户人家,一年到头能吃顿肉就不错了,二叔公家在村子里虽然算富裕的,却也没有富裕到随手拿出半斤羊肉的地步,南山连忙推拒:“不行不行,我不能要。 “拿着吧,等你下礼的时候,多拿二斤酒孝敬我就是。”二叔公强硬地递给她。 南山只好接下,结果这一接,其他人也纷纷送来了东西,有的是两块红薯,有的是一捆大蒜,还有人直接给了专门去大集上买的糕点。 眼看着东西越来越多,南山拉着灵晔就跑,直到长辈们被远远甩开,她才猛地松一口气。 再看灵晔,进村之前还是淡漠清冷的冥界少主,这会儿衣裳被撕吧得皱皱的,左手拎一斤羊肉,右手拿几个土豆,怎么看都透着点狼狈的意味. 南山清了清嗓子:“对不起啊,我们村的人就是比较热心肠,吓着你了吧?" 灵晔扫了她一眼:“想笑就笑吧。" 南山没忍住,突然眉开眼笑。 灵晔神色也缓和了些:“这便是你的家多?" “嗯!”南山用力点了点头,“这就是我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虽然比不上沧澜宫富贵,但一直很热闹,这里的人也都很和善,对我特别好。" “看出来了,”灵晔随她一起往前走,“方才那位老人说的下礼,是什么意思?" “哦,算是我们这儿的习俗,成婚之前,男方要给女方送些酒啊肉的,再加上几吊钱,算是定下婚约的彩礼,之后才能商议婚事。”南山解释。 灵晔领首:“我明日叫人准备。 “别,”南山失笑,“咱们的情况与正常的嫁娶不同,还是别这么做了。 她怕到时候来了一群牛头羊角的冥界人,会吓坏她的父老乡亲。 灵晔蹙了蹙眉,刚要说什么,突然警见远处跑来两个瘦小的中年人,他觉得有点眼熟,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便下意识将南山挡在身后,南山却越过他,激动地朝二人跑去 “阿娘!阿爹!" 三人抱作一团,刘金花激动得直抹眼泪,孙晋眼圈也红了,两人抱够了,便拉着南山上下打量,确定她没缺胳膊少腿后才放心。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那位高人只留了一封信就带你走了,你阿娘担心得成宿成宿睡不着,就怕你会出什么事,看到你没事,她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孙晋絮絮叨叨,一张脸憋得通红,南山闻言亲昵地和刘金花贴了贴脸,转而对孙晋道:“放心吧阿爹,仙人阿爹对我很好的,我没受欺负。 “仙人阿爹?”孙晋一愣。 南山嘿嘿一笑:“就是那位高人呀,我现在唤他仙人阿爹。 “好,好好好…“” 孙晋激动得直搓手,颇为得意地跟刘金花炫耀,“我说的怎么样,咱家小南山就是讨人喜欢,到哪都能吃得开,现在还认了得道高人当阿爹,以后不得横着走啊? "倒也没那么夸张。”南山失笑。 “这段时间没受苦吧?”刘金花握着南山的手不肯松。 南山乖乖摇头:“真的没有。 家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家里走,灵哗默默跟在后面,已经做好了被冷落的准备,结果三人要进院时,南山突然放开爹娘的手,折回来牵住了他。 才松开不久的手再次牵上,灵晔突然生出些窘迫。 “这位是?”孙晋和刘金花刚才只顾着高兴,这会儿才发现还有这么一大活人。 南山把人拉到他们面前:“这是我未婚夫,我们要成婚了。" “未、未婚夫?”刘金花惊讶,孙晋也没了声音。 “这事儿说来话长,先进屋吧,我好好跟你们说说。"南山催着爹娘进院,顺便将灵哗也拉了进去,本来想带他直接讲堂屋,结果刚走到除里,灵晔便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南山好奇。 灵晔眉头轻蹙:“有邪祟的气息。 瞬间提了起来 南11的心 连忙吩咐茗娘: “赶紧进屋! 刘金花和孙晋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进了堂屋。 “关门!”南山忙道。 刘金花赶紧把门关上。 “行了吗?”她隔着门板大声问。 南山也看向灵晔:“行了吗?" “不必紧张,应该是两三个月前留的气息,这会儿没有邪崇。”灵晔缓缓开口。 南山:“ 静默半响,她挤出一点微笑:“下次说话不要大喘气。" 灵晔抿了抿唇,又一次看向院中空地。 孙家村虽然有穷有富,但宅田都差不多大,南山家比起其他人家要困难些,所以三间瓦房盖得相对较小,也因此院子要更大点,此刻灵哗所看的空地,便足足有两间屋子那么大。 “你看什么呢?”南山问得小心翼翼。 灵晔静默一瞬,回答:“你先前说,有几顶花轿来接?" 南山一愣:“五、五顶啊,怎么了?" “没什么,”灵晔的视线短暂地扫过来,又很快落回空地上,“只是你说有五顶花轿,可我却只察觉到三股气息,其中一股还是父王。 “难道另外两顶花轿的主人,比你还厉害?”南山紧张地瞄着四周。 灵哗不语,指尖酝起清泉般的灵力,将残留在院中的三股气息聚了起来,南山服狰挣看着有什么东西在他指尖汇集,最后化作三颗颜色不一的水珠,其中一颗与灵件的灵力色泽相近,泛着浅浅的蓝,另外两颖一颗银灰,另一颗则是血红的 三颗水珠刹那碎裂消失,灵晔抬眸,清冷地看向半空:“东夷和青丘的气息。 快要接近傍晚,天空浮现大片的火烧云,鲜红的色泽像极了一双红色瞳孔。 24、第 24 章 哪里的气息? 耳边传来南山的声音,灵晔回神,一低头便对上了她担忧却不解的眼眸。 “没什么,别担心,”灵哗安慰道,“父王的气息无害,那两股却并非善类,长期残留会影响你爹娘的身体,我方才已经清除了,以后不会再有事。’ “会影响吗?”南山顿时紧张起来,赶紧跑进屋里。 灵晔又看一眼天空,思忖回冥界之后要好好查查,为何南山会跟东夷和青丘两个所有人眼中已经覆灭的族群扯上关系。 难道他们还有族人活着?若真如此,为何要盯上南山?还有万生品,昆仑老祖亲口说过,万生鼎消失后,曾有青丘的气息留下.…偷走万生鼎的人,会不会是另外四段烟缘的主人之一?与这里残留的气息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是陪南山回一趟家,却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多谜题,灵晔定了定心,抬脚走进堂屋 “灵晔!”南山跳到他面前,“你太神了,阿娘刚才告诉我,她和阿爹这段时间总是生病。 “以后不会了。”灵晔平静道。 南山笑了笑:“谢谢你呀,灵晔。 她的道谢太真诚,灵晔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轻咳一声别开脸:“小事。" “再给你们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未婚夫,是冥界…”南山挽着刘金花的胳膊看了灵哗一眼,不太确定能不能说出他的身份。 灵晔倒是坦荡:“我是冥界少主灵晔,二位唤我名字即可。 “冥、冥什么?”孙晋没听懂,刘金花也是一脸莫名。 “这件事说来话长,听我详细解释。”南山忙道。 刘金花虽然对突然冒出来的女婿很好奇,但更好奇南山这段时间的经历,于是简单跟灵晔客气几句后,便拉着南山说话去了。 孙晋也想跟闺女聊天,但把新女婿天在一边实在不像话,几次犹豫后,还是给灵倒了碗热水。 “喝、喝水。”孙晋生疏地招待。 灵晔道了声谢,捧着碗喝了一口。 他今日一身绣了祥云的白衣,颜色虽然内敛,却难掩其矜贵,容貌也端正俊秀,周身气度更是非月凡…!以至于那只缺了口的破晾在他手上,好似皇帝拿起了锄头,简直是格格不入。 "….我再给你换个碗吧。”孙晋试图补救。 灵晔抬头:“不用。" “换一个吧,这碗有点破。”孙晋坚持将碗拿走,然后转身出去了。 灵晔一个人坐在堂屋里,等了好久也没等到孙晋回来,跟母亲进了里屋的南山更是没有回来的意思,他便安安静静的坐着。 南山过来时,就看到他一个人“孤苦无依’的模样。 “阿爹呢?”她问。 灵晔看到她来了,立刻打起精神:“换碗去了。" “换碗?”南山没听太懂,但也没有追问,而是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阿娘想留我们用晚饭。 “用饭?”灵晔一顿。 "…今天除夕嘛,年夜饭。"南山小小声,眼底的期待也变成了可怜兮兮的哀求,“我每年都要和他们一起过年的。 灵晔很少看到她这样跟自己撒娇卖乖,一时间有些无措:“……好。” “太好了!”南山欢呼一声,拉着他往厨房去了。 厨房是单独盖的一间房,比堂屋更小、更暗,墙上还重得都是黑灰,刘金花刚把南山带回来的羊肉切好, 就看到那付漂亮得像画儿一样的女婿进来了, 吓得她赶紧撰手取赶: “出去出去,赶紧出去,别弄脏了衣裳。 “没事的阿娘,他的衣裳弄不脏的。”南山说罢,故意从墙上擦了一指头灰,在刘金花的惊叫声中抹在灵晔身上,又炫耀一样朝他眨了眨眼睛。 灵晔觉得她有点无聊,但还是用灵力将衣裳清理了。 “哎呀呀,真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刘金花凑近了看,越看越觉得惊讶,“真是神仙呐,这都能弄干净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灵晔不太习惯生人靠近,好在刘金花看完就往后退了一步。 “仙、仙人呐…”刘金花不好意思地用围裙擦着手,“真是谢谢你不跟我们计较姻缘绳的事儿,谢谢了。 她生于乡野长于乡野,闺女好歹还有幸见过县太爷,她见过最大的官儿却只有村长,实在难以想象十八层地狱的''太子!是多大的官儿,又是能耐多大的神仙,一时间磨治又紧张,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南山一眼看出阿娘的焦虑,当即拉着灵晔道:“阿娘你别紧张,灵晔可好了,今天就是他特意带我回来看你们的。 听到南山这么夸自己,灵晔喉结动了动,站得更直了。 “是是是,我一看这个女婿就很好。”刘金花连连点头,“赶紧出去吧,带女婿去堂屋坐会儿,别耽误我做饭。 南山答应一声,拉着灵哗出了厨房,刚要把他带回堂屋,就迎面遇上了孙晋。 三人对上,孙晋立刻护住手里的碗:“你、你们怎么出来了?" “我还想问你呢,不好好陪客,跑哪去了?”南山对待亲爹,可没有对亲娘那样温柔。 孙晋对着灵晔干笑一声,赶紧把闺女拉到一边,刻意压低声音道:“我这不是怕丢你的人么,特意去你三叔公家借了几个新碗撑门面,你先带他回屋,我用新碗给他倒水。 “你跑出去这么久,就是去借碗?”南山无语。 孙晋:“其、其实还借了点茶叶,准备给他泡点茶叶子茶。 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后是一小撮碎茶叶。 “女婿来了,可不得买点好东西招待?放心吧,都小钱,不算什么的。”孙晋这次故意抬高了声音,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南山这段时间也算见过不少好东西,一眼就看出这些茶叶跟树叶子没什么区别,但也确实是村里能拿出来的好东西’了 她叹了声气:“他不渴,你还是别泡了。 孙晋瞪眼:“我专门借的好茶,你三叔公平时都舍不得喝的! “我知道,但是…” “女婿!”孙晋扭头找认同,“你喝不喝?" 一直在偷听的灵晔:“喝。" 南山:“…" 孙晋立刻趾高气昂地去泡茶了。 “茶叶不好,待会儿我可不替你喝啊。”南山幽幽提醒。 灵晔唇角翘起一点弧度:“我自己喝。 行吧,愿意喝就喝,南山伸了伸懒腰,把他带回了堂屋。 孙晋泡好了茶送进堂屋,就被刘金花喊去帮忙了,灵晔捧着新碗默默喝了一口,表情突然有些微妙 "少爷,”南山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这一刻突然理解止参为什么总喊他少爷了,“咽不下去吧?" “没觉得。”灵晔镇定地又喝一口。 南山乐了,从他手里接过碗,将茶水一饮而尽。 "你…" “行了,”南山擦擦嘴,“不爱喝就别喝,别勉强自己。” 灵晔:“你也不爱喝。" “是啊,可也不能倒掉吧,”南山把空碗放到缺漆少毛的桌子上,“倒不是心疼东西,就是怕阿爹看到了会骂我。 灵晔:“把它倒到千里之外,就不怕被发现了。" 南山一室:"…你这样显得我很呆。" 灵晔与她对视良久,突然忍着笑别开脸。 南山冷哼一声,强行把他的脸掰回来:“笑啊,想笑就笑啊,我还能打你吗?" "等-下" 灵晔到底是忍不住了,笑着去握她的手,南山赖赖唧唧捏他的脸,两人较劲之间,突然对上了视线 周遭好像一瞬静了下来。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两人其实都没有好好相处过,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生闷气,好似即便有了那一晚上,关系也没有任何改变。 可还是改变了的,至少在之前,南山不会这样与他胡闹,更不敢去捏他的脸。 男女之间,一旦突破了界限,亲昵和接触好像都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灵晔耳根渐渐泛热,喉结也滚动了一下,南山也触电一般赶紧放开他:“我、我去给阿娘帮忙 说罢,便直接逃走了。 灵晔看着她匆匆忙忙的背影,默默扶上心口。 因为闺女突然回家和新女婿的到来,本来已经打算对付几口的刘金花大展身手,直接做了八菜一汤出来,因为屋里的桌子摆不下,只能再去邻居家借一张桌子,直接放在院子里吃, "阿娘,你是准备吃完这顿就不过了吗?”南山看着满桌子的菜,一时间目瞪口呆。 “呸呸呸,大过年的乱说话。”刘金花没什么力道地横了她一眼,瞄见灵晔在看自己,又故意道,“家里现在是越来越富裕了,这点饭菜又算得了什么,你就好好吃吧。 南山:“ “我们可不能给你跌份。”刘金花小小声。灵晔是太子,可也是新女婿,当着新女婿的面,自然要给闺女撑门面。 南山无奈:“其实不用。”人家那高贵的身份,哪是他们用一个没有豁口的碗就能拉平的。 “你别管。”刘金花横了她一眼,进厨房忙活去了。 灵晔看着她和孙晋忙碌的身影,难得有点人情世故:“我们是不是该去帮忙?” “帮忙?”南山睨了他一眼,“你确定?" 说罢,她装模作样要去端菜,结果还没靠近厨房,就被孙晋拎着衣领拎了出来, “小孩子家家的,乱折腾什么!好好坐着。”孙晋训了一句。 刘金花也探出头来:“菜都是热的,你可千万别动。 “好。”南山乖乖答应,等他们都回了厨房,才朝灵晔摊摊手,“看到了吧,他们不让我干。 灵晔看看她细嫩的小手,道:“他们很疼你。” 初见到她的父母时,他甚至以为那是两个不相干的陌生人,毕竟二人皮肤粗糙黝黑,身量也小,怎么看都不像能生出南山的人。 现在想想,南山的白嫩可爱,只怕是他们用尽了力气才养出来的。 两人说话间,饭菜已经都上了桌,刘金花招呼灵哗坐下,又有些不好意思:“堂屋太小,摆不下桌子,委屈你坐院里了。 说完,又刻意补一句,“来年我们就准备翻修房子了,到时候把堂屋盖得大大的,你就有地方坐了。" “其实院里也没什么不好的,就是冷了点.……”孙晋说着,打了个喷嚏,“你你你要是冷,我把被子拿出来给你披上。 “我不冷,”灵晔说罢,看着对面一家三口同款的红脸颊,“你们看起来很冷。 刘金花和孙晋立刻摆手:“不冷不冷” “我有点冷。”南山举手。 刘金花一听,当即要回屋拿被子,灵哗却打了个响指,院子瞬间暖和起来。 方才做饭的时候,孙晋已经听刘金花讲过他的身份,可此刻看到他的神通,才渐渐有点实感:“好家伙,这是真神仙. 刘金花也被他这一手秀得愣神,南山登时不服气了:“这算什么,我也很厉害的。" 刘金花和孙晋果然齐刷刷看向她,灵晔也看了过来。 南山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从怀里掏出乾坤袋,灵晔一眼就看出她要干什么,默默低下了头。 “看到这个荷包没有?”南山展示一圈。 刘金花和孙晋连连点头:“看到了,做工真好。’ “不便宜吧?" “这不是重点,您二位瞧好了!”南山抄起自己的马扎往乾坤袋里塞,圆月亮那么大的马扎瞬间被收进小小的乾坤袋里 刘金花惊呼一声,孙晋不敢置信地夺过乾坤袋,反复捏了几下都没找到马扎。 “这这这怎么变的?”孙晋震惊抬头。 南山哼哼一声:“我厉害吧。 说罢,将马扎又掏了出来。 刘金花和孙晋算是被她这一手给折服了,对着她大夸特夸,南山得意忘形,收了乾坤袋就要给自己舀汤。 “祖宗!这是热的,谁让你动手的。”刘金花头都大了,赶紧夺过勺子。 南山无奈:“我自己也可以的。" “你可以什么,上次舀汤的时候不就烫到自己了?”刘金花反驳, 南山:“………那是我六岁时候的事,而且我现在已经很厉害了。" “几岁都不行,多厉害也不行!”刘金花生气. 孙晋轻咳一声,自顾自解释:“那什么,家里就这一个娃娃,又差点养不活,所以我跟她娘就格外娇惯点。 刘金花这才意识到灵晔在看自己,顿时有点不好意思:“我们乡下人没见识,就喜欢大惊小怪,你别介意 “无妨。”灵晔说着,从她手上接过勺子,亲自给南山盛了碗汤. 刘金花和孙晋局促地坐好,对这个新女婿又敬畏、又满意。 汤盛好了,灵晔拿起了筷子. 南山拍了拍手,把爹娘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好了,他要开始吃饭了,现在开始会一个字都不说。” “为啥?”刘金花不解。 南山刚要说话,灵晔就突然开口:“这个好吃。" 南山:“….” “这是酸汤酥肉,我刚炸的,”刘金花忙解释,“这东西要用油养才好吃,你们回来得突然,就没来得及,下次我给你养好了再炖。 “好。”灵晔点头。 孙晋偷偷拉一下南山的袖子,低声问:“他为啥一个字都不说?" "没事。" 刘金花给灵晔掰了半块馒头,问起了他们的婚事,当听到还有几天就要成婚时,一时间面露惊讶:“这么急?" “嗯,时间上有点急了,”南山亲昵地靠在她身上,“但灵晔说了,绝不会仓促行事,阿娘你就放心吧,我不会受委屈的。" “可确实有点着急,我还没给你置办嫁妆呢.”刘金花心情复杂,孙晋也失落不语。 南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正不知该如何安慰时,灵晔突然开口:“二老若是不介意,待大婚之后,我和南山在孙家村再办一次。 “真的?”刘金花顿时打起精神。 灵晔点了点头,又解释:“"并非不愿二老来冥界做客,只是并非所有生魂都能话应冥界,南山是有灵骨护体,才能神魂稳定,二老却是未必,为了以防万一,只能委屈二老了。" "不委屈不委屈,你要是愿意在孙家村再办一场,我们怎么会委屈呢,"刘金花眉开眼笑,“就是旁人可能误解你入整,你不介意吧? 灵晔微微摇了摇头,丈母娘更高兴了,老丈人也给他倒了杯黄酒。 本来还想聊聊成婚的细节,但随着灵晔拿起第三个馒头,孙家二老便安静下来,默默看着他吃饭。 半晌,刘金花感慨:“胃口真好。“ 孙晋表示认同:“比她二婶家的小福还能吃。" 灵晔一边吃饭一边看向南山,用眼神询问小福是谁,南山嘴角抽了抽,没说小福就是今天被炸狗盆的黄狗。 那可是他们孙家村有名的能吃大胖狗。 顿饭吃完,天色也彻底黑了下来,刘金花和孙晋都开始犯困,南山便着他们去睡觉。 “不行,还没守岁呢”刘金花嘀咕。 南山失笑:“你们睡去吧,我和灵晔守着就行。” “可是…" “没有可是,赶紧去吧。”南山直接拒绝。 刘金花和孙晋被催得没法,只好回屋去了,南山刚要松口气,刘金花就抱着被子出来了。 “你怎么又出来了?”南山不解。 刘金花睡眼朦胧:“给灵晔腾地方,今晚我跟你睡。 南山一愣,下意识看向灵晔,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家里只有两间卧房,爹娘一间,她自己一间,来的时候完全没想过还能在家过夜,这会儿听阿娘提起,她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南山突然有点脸热,心想她才不和灵晔一起睡的,可灵肯定也不愿意和阿爹. “好的。”灵晔点头。 好…好的?南山惊讶地看向他,等阿娘进了自己屋后才问:“你确定? “骗她的,”灵晔神色淡淡,“我才不要和你阿爹睡。 南山:“…”差点忘了,这是个一本正经的撒谎精。 不要跟阿爹睡,阿娘把另一间屋子也占了,那就只有在院子里守岁了,好在院里被灵晔弄得足够暖和,因此不算难熬. 自从去了冥界,南山都快忘记自己有多久没看到星星了,今晚虽然时不时有炮竹烟尘炸开,可天空依然像洗过一般,闪烁的星星明亮安静。 南山看呀看,把自己都要看困了,一低头却发现灵晔正专注地盯着自己,她心跳蓦地慢了一拍,哑然半响才想起问:“你看什么?" 灵晔眼睫微动:“你从前守岁,也是这样待在院中看星星? “以前又没你这个小神仙把院子弄得暖烘烘的,只能猫在床上守岁。”南山伸了伸懒腰。 灵晔:“听起来很无聊。" “是啊,很天题的,我们村的规矩,吃完年夜饭就得把大门关上,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能开,所以这一晚都只能待在家里,不像人家镇上,大年三十就有庙会,二胖有一年去镇上过年,大年初一早上带了好多吃的回来,可给我美慕 南山话说到一半,突然眼睛晶亮地看向他。 灵晔被看得唇角浮起,却还是提醒她:“大门已经关了。“ “我们不走大门,飞过去,”南山拖着马扎往前挪了挪,继续讨好地看着他,“灵晔" 刻钟后,南山如小鱼入水,欢快地在庙会里穿梭。 灵晔噙着笑,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他生得好,气度又非同寻常,走到哪里都能吸引不少目光,有胆大的姑娘直接给他赛了手怕,南山回头催保时,恰好看到某人被一群姑娘用件的不知所猎的样子。 “不好意思让一让,让一让哈,你们挡到我夫君了……”南山挤过去把人拉出来。 有姑娘不死心地问:“他是你夫君?" “不像吗?”南山反问。 “不像,他像你的主子。”一个姑娘说。 另一个姑娘接话:“大户人家的丫鬟也没这么寒酸吧? “我哪寒酸了?我特别漂亮!我是我们村公认的大美人。”南山一身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裳,又着腰把灵晔挡在身后,“你们少来打我夫君的主意。 姑娘们仍然不信,正要开口反驳,灵晔已经牵住了南山的手,神色冷淡地看着她们:“她是我的妻子。“ 他一这么说,姑娘们顿时讪讪离去。 南山啧了一声,把灵晔身上的手帕都摘掉:“镇上不愧是镇上,姑娘都比我们那儿的胆大。 “走吧。”灵晔并不在意,只是在她要松开自己的手时主动握紧, 南山怔了怔,下一瞬便被杂要吸引了目光,直接拉着他过去了。 她还是第一次在年三十儿跑出来玩,一时间什么都稀罕,拉着灵走走停停,也没有再松开手。 不知不觉间,庙会已经逛到了尽头,南山仍舍不得离开,四下观望一番突然瞄见一个算卦的摊子,当即要拉着灵哗过去。 灵晔却手上用力,将她拉了回来:“那是骗钱的。” “你怎么知道?”南山面露不解。 灵晔: “他身上没有灵力。 "没有灵力就不能算卦吗?狭溢了吧少爷,“南山轻哼一声,“我们凡间也是有高人的,好多算卦的甚至能很据你的生辰八字,算出你以后能有几个孩子、会遭几次难、最后在多少岁的时候去世,可了不得了。 灵晔听着她天真的话语笑了一声:“即便是昆仑老祖那样的卦者,也只能算出一些模糊的东西,若有你说的本事,早就成卦仙了。 “也许我们凡间就是有深藏不露的卦仙呢。”南山反驳。 灵晔扫了她一眼:“世上唯一的卦仙,早在三千年前和他的国度一同陨落。 “然后投胎到我们凡间来了。”南山继续抬杠。 灵晔:“ 无言许久,他:“行,你去算。” 南山胜利了,心满意足地拉着他到算卦摊子前坐下。 算卦的:“这位贵人,是想算什么呢?" 南山:“算算来年的运势吧,看看有没有小人之类的。" 算卦的:“我在跟你家少爷说话,你一个小丫乱插什么嘴。 南山:"" 灵晔默默别开脸,假装无事发生。 花了五枚铜钱,听了一堆狗屁不通的废话,接下来一路,南山都显得过分沉默 半响,她忍不住问:“所以凡间这些算卦的全是骗子?" “也不全是,还有一些是有真本事的,但能力有限。”灵晔解释。 南山摸摸鼻子,半天又问:“你刚才说的那个卦仙,是不是很厉害?” “不知道。 南山抬高了声音:“不知道?" “我出生时,他已经陨落,他的国土成了无法进入的禁忌之地,臣民也一同死去,所以我不知道他究竟厉不厉害,"灵哗说着,垂眸看了她一眼,“据说他有勘透命数之力,想来修为不会弱。 “既然这么厉害,那为什么会陨落?”南山不解。 灵晔:“这个是真的不知道。 南山撇撇嘴,脑海蓦地浮现一双红瞳,她倏然停下脚步,下意识回头看去。 “看什么?”灵晔问。 南山猛然回神,似乎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停下,但停都停了…. “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南山说罢,直接跑掉了。 灵晔只好静站在原地等候。 已经是深夜,庙会上的人少了大半,摊贩们也陆续收工,他一个站在路口,与这热闹的凡间格格不入。 但好在,南山很快便回来了,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 “做什么去了?”灵晔问。 南山扬了扬手里的铜钱:“越想越气,干脆把钱要回来。 “你付了五枚。”灵晔提醒 而她手里只有三枚。 南山假装没听到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子时,周围的人家陆续传出鞭炮声,灵晔带着南山回到孙家,恰好看到孙晋和刘金花在铺炮仗。 “快点过来,放完炮就可以休息了。”刘金花笑道。 南山赶案拉着灵畔躲到堂屋,孙晋高喝一声点燃炮仗,和刘金花一起冲进屋里,炮仪陈里啪啦地响起,还算清澈的空气顿时蒙上一层泛红的灰,南山一边说吉样话一边伸手,果然讨到了两封红包, “还远灵晔的。”她催促。 “放心吧,都有都有。”刘金花又给了灵晔一个红包,孙晋也顺手给了,只是灵晔还没捂热,就被南山抢走了, “我们这儿,都是媳妇儿管钱。”南山一本正经。 灵晔顿了顿:“那.都给你。 南山本来是开玩笑,听到他这么认真的回答,突然有些发愣。 “别听她的,”刘金花把红包夺回来,重新塞到灵哗手里,“没有这样的规矩。 灵晔却下意识看向南山,见她没有反驳,只是笑嘻嘻地看着自己,才把红包收起来 “谢谢二老。”他恭敬道。 年夜饭吃了,庙会逛了,连子时的炮仗也放完了,灵哗虽然没有开口,但南山也知道,她该回冥界了,只是看着满心欢喜的爹娘,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什么都不用说,阿爹阿娘心里明白,"刘金花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只要你好好的,就算不在阿爹阿娘身边,阿爹阿娘也是高兴的。 “不就是,你现在既能活着,又管不了我喝酒,我不知道有多高兴。”孙晋帮腔。 南山吸了一下鼻子:“那我要是走了,你们不想我呀?" “想什么想,你好好的,阿爹阿娘什么都不想。”孙晋粗声道。 南山撇了撇嘴,可怜兮兮地看向刘金花。 “乖,去吧。”刘金花摸摸她的脸,笑道。 南山乖乖点了点头,又跟他们说了好多体已话,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又一次御风疾行,南山总算适应良好,只是心情一直低落,即便已经回了冥界,也还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走在前面的灵哗突然停下,南山停步不及,直接撞在了他后背上。 “父王。”灵晔平静开口。 南山一愣,从他背后探出头来:“父王? 定睛一看,还真是阎岳,她赶紧出来打招呼,“仙人阿爹,您这是什么打扮?" 阎岳平时总是穿一身玄色衣袍,今日却挑了件暗红绣金的衣裳,看起来……很是喜庆 听到南山的疑问,阎岳颇有怨气地看她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不声不响地跟灵哗跑了,要不是我在你身上下了追踪术,知道你回家了,只怕大年三十要出动所有鬼兵去寻了。" 南山立刻出卖旁边的人:“那什么,都怪灵晔,突然就把我带走了,我根本来不及跟您说。 灵晔睨了她一眼,懒得辩解。 "行了,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你去了这么久,想来已经在家吃了年夜饭,那仙人阿爹准备的饭菜,你还吃吗?" 阎岳话音未落,身后一片漆黑的沧澜官突然高起了红灯笼,喜庆的光线下,到处都是贴得乱七八糟的对联和门画,就连守着官门的两座应龙石像都没能率免,几根爪子上挂的全是小灯笼. 南山怔怔看着这一切,再看阎岳特意换的衣裳,突然明白了什么:“仙人阿爹 “你第一次离家过年,我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便想着让止参贴贴门画,再陪你吃个饭什么的!…结果他就给我贴成这副鬼样子。"阎岳说着,自己先忍不住笑了 南山心里泛酸,小动物一样磨蹭到他面前:“谢谢仙人阿爹,我真的好开心。 “那年夜饭还吃吗?”阎岳故意板起脸。 “吃!当然吃!”南山眼睛晶亮。 阎岳冷哼一声,一手牵一个崽子往官里走:“可惜你们回来晚了,止参那混小子被他爹拎回家了,就只有咱们三个一起用膳。 “没事,有您就够了。”南山捧场道。 阎岳:“我也觉得,有南山就可以了。 “嘿嘿.” 天将将黑时刚吃过一顿饭,子时又吃了第二顿,南山从承天殿出来时,感觉腰带都要撑开了 她跟在灵晔身后慢吞吞地走,热闹过后,心里再次渐渐爬上孤单。 “到了。”灵晔道. 南山回神,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她的小院门口。 “不必伤怀,你想去凡间,随时去就是了。”他不太熟练地安慰人, 南山抿着唇,默默点了点头。 “我明日就带你回去。”灵哗立刻道。 南山愣了一下,抬头对上他认真的视线,突然笑了一声,心底那点伤怀也散了个干净。 “不用,我还是别回去太频繁了,免得那些觊觎灵骨的人打他们的主意。”她含笑道, 灵晔静静地看着她。 高悬于不夜阁的夜明珠迟迟没等到它的主人归来,这一刻仍然亮着,从南山的小院远远望去,像是层层夜色之后朦胧的月亮 南山突然有点慌,低着头匆匆往院里走,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从怀里掏出乾坤袋:“对了,这个给你。" “要给我什…….”灵晔低头的刹那,她的手里多出一串糖葫芦。 那是好大、好红的一串糖葫芦,糖衣薄薄的,山楂每一颗都精挑细选,还贴心地去了核,在月光一样的夜明珠照亮下,完美地与记忆重合, 灵晔嘴唇动了动,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是我选了好久才选出来的、整个摊子上最好的一根糖葫芦,其他糖葫芦只要一枚铜钱,这根要两枚呢!送给你。”南山往前递了递. 灵晔仍怔怔看着她。 “你….不喜欢吃糖葫芦了?”南山迟疑。 灵晔不语,只是突然俯身,在她唇角亲了一下。 “喜欢。” “很喜欢。” 25、第 25 章 怎么送他糖葫芦,还要被他占便宜? 南山脚步飘忽地回了寝房,关上房门后,隔着衣裳默默按住乱跳的心脏 “噗. 轻笑声响起,南山瞬间绷紧了后背,果然看到了某个不速之客。 “说好了三日之期,现在才过一天,你来干什么?”她定定看着半躺在她床上的溪渊。 溪渊靠在床上,随意把玩着南山先前精心藏起来的万生鼎,修长俊秀的指节在清透的玉石映衬下,竟也不逊色半分。 他并未看南山,只是眸色平静地观察万生品:“怕你乐不思蜀,特意来提醒你一下。” “用不着,三天之内,我肯定会解除追踪术。”南山面色沉沉。 溪渊淡漠抬眸,与她对视良久后突然笑了:“你最好如此。 话音刚落,床上的美人便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只有万生鼎重重跌在被子上。 南山眉头紧皱,木着脸到床边坐下,再看缺了一块的万生鼎时,心里只剩下烦躁 她静坐了半宿,直到天光即亮才倒在床上睡去,但只睡了两个时辰便醒了 溪渊的再三催促,让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她跑去院子里洗了把脸,清晨的井水冰凉,让她昏沉的头脑略微清醒了些。 ….不管要做什么,先修出可以使用法器的灵力再说。南山轻呼一口气,果断去了不夜阁。 灵晔昨夜迟迟睡不着,今日难得起晚了,以至于错过了饭时。不过饭时虽然错过了,饭却是不能错过的,一天之计在于晨,早膳要好好用才是。 于是灵晔认真吃饭,只是刚吃一碗,就突然停了下来。 片刻之后,南山冲了进来,红光满面地朝他挥子:“早啊少爷。" 她最近喜欢学止参叫他少爷,每次这样喊他的时候都透着亲昵,不像止参喊得那么烦人 “吃饭了吗?”他问。 南山:“没呢。" 自来熟地坐下,青蛙脑袋的宫人递来碗筷,她不客气地接下。 一个人的早膳变成了两个人的,见南山胃口不错,灵晔下意识少吃了些。 喝完最后一口粥,南山放下筷子,期待地看着他:“能跟我双修吗?" 刚准备收碗筷的青蛙头吓一跳,一脸惊慌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选择弃碗而逃。 南山顾不上疑惑他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只是一味地问灵晔能吗能吗。 灵晔被她问得眼神都虚浮了:“….现在?" “对呀,我等不及了,现在就想修。”南山忙道。 灵晔还在迟疑:“要不等到晚上?" “不要,就现在,”南山强行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赶紧的吧。 灵晔拗不过,只好转身朝寝房走去,走的时候还不忘叫上她:“你随我来。 南山立刻跟了过去。 进屋之后,灵晔:“关门。" 南山关门。 灵晔:“过来。 南山配合地走了过去。 瞬之后,南山捂着被解开的腰绳惊恐后退:“你干嘛脱我衣裳?!" 灵晔默默看着她。 南山愣了大半天,终于回过味来:“双、双修是这个意思?” “还要吗?”灵晔一本正经。 南山怔怔看了他半天,突然狐疑:“你早知道是这个意思,却一直不说,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吓唬我?" 灵晔:“当然不是。" “你这个撒谎精,还在骗我!”南山大怒,直接朝他扑了过去。 她的身手,灵晔早在木易湖底就领教过了,见状连忙后退一步,结果就这么被她扑到了床上。 “我打死你." "放手!" “我都给你买糖葫芦了,你竟然还戏弄我.…" “别薅头发南山!" 打着打着,两人都滚到了床上,等南山意识到自己的腰带没系时,已经被灵晔困在了怀里。 四目相对,呼吸还未平复,气氛便已经发生了变化。 灵晔喉结滚动一下,再开口声音透出些哑意:“南山…. 南山飞快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他愣了愣,一向清冷的脸上透出些呆滞。 “这样….就是双修了?”南山莫名紧张,不断在心里默念这是为了自救,念得多了,也就生出了些迫切,于是又啄了他一下。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等两人回过神时,唇上都有了细小的伤口,上阶的法衣和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裳也都被丢在了地上,三界最好的锦缎和最差的麻布,就那样随意地堆罍在一起。 南山紧闭双牌,漂克健康的身体经轻发颤,想躲进灵降怀里,又在机肤相贴时生出更大的教意。她紧张,灵晔也好不到那去,没了乱,七八糟的酒中类经脉,南山的每一个反应都落在他服中,像一汪黏稠的溪流,也像开到极致的桃花。 “许久没有见你戴沉悦珠了。”灵晔哑声道。 南山轻哼一声:“上次不小心磕到了,就没舍得戴了,一直放在妆匣里。 “成婚那天,记得戴上。" "好 细汗渐生时,他俯下身,用唇齿叼住她挂在脖颈上的混沌石,轻轻取下来丢到一旁的枕头上。南山总算睁开眼睛,颤抖着看了那东西一眼。 “干嘛.…干嘛取下来?”她呼吸急促地问。 灵晔将脸埋入她的颈窝,闭上双眸用力呼吸,半晌才低声道:“喜欢你身上的生魂气息。 南山有点别扭:“生魂气息不都一样吗?" “就算有一万个凡人在我面前,我也能第一时间认出你的味道。”灵晔说话间,嘴唇不经意地碰了她几下。 南山轻哼:“说得好像你闻过很多次一样.…自从你把那块破石头给我,我去找你时可都一直戴着呢。" 灵晔深深看了她一眼: “你睡觉时经常会摘。 南山一愣,突然震惊:“你来偷看我?" “我没那么无聊。” 南山:“那就是你在不夜阁也能嗅到属狗的吗?" 灵晔不语,又亲了亲她的锁骨。 ".你不会兽性大发要吃了我吧?”南山突然警惕,实在温情不了一点。 灵晔忍不住了,喉间溢出一声笑。 他平日总是正经的、淡漠的,即便偶尔会笑,也透着一股疏离的意思,南山第一次听到他这样的笑声,带着欲念,和灼热的体温,好似突然有了人味儿 南山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只是突然抓皱了床单。 “准备好了吗?”他低声在她耳边问,犹如最烈的烈酒,醉意蒸得南山睁不开眼睛,。 她感觉自己好像飞向了高处,只待更上一层楼。 “准、准备好了.…”南山闭上眼睛,静等他领自己去. 灵晔却停了下来:“凝神静气,感应灵气。" 南山:“?" “专心。”灵晔眼底欲念未褪,已经开始为她的愚钝着恼了。 南山:“” 不得不说双修对一个毫无修炼天赋的人来说,的确是一条大捷径,反复练了两三次,南山不仅能感应到自身的灵力,还能将灵力注入灵哗体内,在他不排斥的情况下游走他的经脉与心脏。 但几次三番地停下,也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在灵晔又一次要停下时,南山趁他不备一个翻身,便坐在了他身上,一边将麻花辫甩到身后,一边咬着牙问:"我现在的灵力,能使用你送的那些法器了吗? "…有几个还不行,但那些轻巧的,都能用了。"灵哗不知为何,气势突然弱了些,“不过双修之法到底不是正道,所得的灵力最多持续半个月就会消散,你最好还是从基础学起。 南山冷笑一声:“那就够了。 说罢,便咬上了他的唇。 不夜阁寝房的门一直到傍晚时才重新打开,屋内蒸腾的灵气乱飞,熏得门口那两株花都舒展了枝叶。 南山谢绝灵晔不经意间的挽留,戴上混沌石飞奔着回了住处。 进屋第一件事,先检查一下房间,确定那个叫溪渊的男人没有出现后,这才从藏在梳妆台的乾坤袋里掏出一把匕首。 “凝神静气,引出灵力”南山默念口诀,渐渐集中精力。 片刻之后,一股浅粉色灵力从指尖溢出,慢慢注入了匕首之中,原本笨钝的匕首仿佛褪去了一层厚重的外壳,渐渐闪烁出凌厉的光 成了! 南山眼睛一亮,扶着发酸的腰如释重负。 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那个黑心肝的溪渊来找她了…不对,在这之前,为了减少他的疑心,还应该将追踪术解了。 其实南山一点也不想解间岳留在自己身上的木法,也想过找点什么办法遮施过去,但一来这样做会有暴露的风险,到时候引起溪渊怀疑,就无法再实施别的计划,二来追除术虽好,但对于中的懂心之毒的她来说,却是个隐患 万一仙人阿爹提前发觉了不对追问于她,谁知道那心之毒会不会要了她的命 所以权衡之下,还是得先解了。南山看一眼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决定明天再去找阎岳 翌日一早,她就往承天殿去了。 她心里藏着事儿,一路上心不在焉的,直到走到承天殿门前,才发现今日的承天殿重兵把守,里里外外都与平日不同,止参一身黑色铠甲,神色冷峻地站在最前面 南山看惯了他吊儿郎当的样子,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严肃,一时间停下了脚步,不知该往前还是离开。 止参也看到她了,见她停步,便朝她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十大阎罗来了,冥主和少主也在里面。” “十大阎罗?”南山面露不解,“他们怎么来了?" 自从在诛月楼闹了笑话,止参就跟她讲了一些有关冥界的事,有一件就是关于十大阎罗的。 冥界除了冥主阎岳,还有上中下三护法、八大冥仙、十大阎罗,其中止参的父亲是上护法,是冥界之主最大的左膀右臂,而十大阎罗则负责守护冥界安宁,肃清过多的魔气。 他们平时负责镇守冥界十方位,非要事不得出,虽然冥界少主成婚也算是要事,但也不至于提前这么多天就来吧? 面对南山的疑问,止参叹了声气:“他们啊,是存不住气了。" “什么意思?”南山更不解了。 止参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摇了摇头:“没事,总之你先回去吧,不管你找冥主什么事,他这会儿都没时间理你。 话音刚落,殿内突然传来震天的声音:“怎么一股生魂味,可是少主那位凡人未婚妻来了?" 止参和南山面面相觑,无言半响后,止参像是得了什么指示,恭敬地往旁边让了一步:“南山姑娘,冥主请您过去。 南山:“.…” 这么恭敬啊。 她默默咽了下口水,顶着止参担忧的目光迈进了承天殿的大门。 几乎是地进门的踩间,所有人的视线都中在地身上了,南山发警,她这辈子都设见过这么多高大的人,不营男女,不论老少,都是两三米高的样子,即便分坐在殿两侧的椅子上,仍然比站着要高,加上个个省怒目圆睁越语健壮确实有些吓人 南山越走越迟疑,就在快要然不住停下时,一拾头便看到前方高台于座上的阎岳,以及旁边的灵哗。阎岳眼含鼓励,示意她不必紧张,灵晔双眸倒是没什么情绪,只是专注地盯着她看 不知为何,南山突然松了口气,脚步轻快地走到灵哗身边。 “仙人阿爹。 她唤了阎岳一声,正要小声问灵晔要不要跟其他人打招呼,就听到下方一个满身青筋的阎罗道:“凡间来的丫头,果然登不上大雅之堂。 话音未落,南山只觉一道疾风从王座上进出,直逼说话的阎罗面门,阎罗神色一变,周身刹时弹出一个泛青的罩子。 他左右两侧的阎罗将于覆在罩子上,罩子的光亮愈发强盛,其中一个阎罗还笑着劝说:“摩三一向口无遮拦,冥主不至于与他一般见识吧? 阎岳温和一笑,泛青的罩子倏然炸裂,三个阎罗直接吐了口血,殿内其他人也受了灵力波及,面色很不好看。 唯有南山,怔愣地站在灵晔旁边,仿佛看了一场大戏。 “我这儿媳面皮薄,诸位还是少逗她的好。"”阎岳仿佛没有看到那三人灰败的面色,仍然一脸慈和。 大殿之上一时间静谣无声,受伤最重、也是最开始说话的阎罗摩三勉强回到椅子上坐下,仍然面带冷笑:“多年未见,冥主的修为依然深不可测.….那可真是太好了,看起来还能底护灵晔很多年。 阎岳不语,只是亲自拿起茶壶倒水,茶杯精致小巧,可冒着热气的茶水源源不断地注入,却怎么也装不满,整个大殿上都充斥着水声,下方十大阎罗的面色都不太好看。 南山想问灵晔,他们怎么了,可又怕这种时候出声不好,正纠结时,灵晔已经看了过来,朝她微微摇了摇头。 没事。 南山看出他的意思,默默站好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客座最上首的紫身女阎罗三两步冲到摩三面前, 一巴掌将他的鼻子都打偏了, “少主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 阎岳这才放下茶壶,含笑道:“你们看着灵晔长大,也算是他的长辈,一个名讳而已,有什么不能叫的。 女阎罗讪讪称是。 “行了,时候不早了,都散了吧。”阎岳笑道。 阎罗们当即一哄而散,转眼间殿内就只剩下他们三人。 “你们也回去吧,”阎岳伸了伸懒腰,又成了温和好相处的长辈,“一大早的不让人安生,烦得很,我去睡会儿。 灵晔答应一声,等阎岳进了内殿后,便拉着南山往外走。 “不是”南山总算回过神来,连忙将手抽出来,“我们这就走了?" “嗯,已经没事了。”灵晔一脸平静。 南山:“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群宵小,觉得我如今修为有限,来找茬罢了。”灵晔三两句解释完 南山恍然,点头时发现他眉眼平静,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不由得好奇:“那你打算就这么算了?" “父王已经警告了他们。”灵晔回答。 所以你就不打算报复了?这么大度?南山表示怀疑,但还有正事要办,匆匆跟他聊了两句就往内殿去了。 “做什么去?" 灵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南山匆忙摆手:“我找仙人阿爹有点事!" “我陪你.” “我自己去!”南山直接拒绝,灵晔正好也有事也要办,便独自离开了。 “仙人阿爹!仙人阿爹!" 南山脚步轻快地跑进内殿,看到阎岳的背影后眼睛一亮,当即笑嘻嘻朝他走去:“你可不可以帮我解开. 句话还没说完,原本静站的阎岳突然吐血,四肢仿佛没了骨头一样软软往地上倒。 “仙人阿爹!”南山惊慌地扑过去,虽然及时扶住他了,却也被他带倒在地上。 她顾不上疼,挣扎着将阎岳扶坐好:“你你你怎么了?别担心,我现在就去找灵晔.” 说罢便要起身,却被阎岳抓住了手腕 阎岳面色泛白,虚弱地摇了摇头。 南山不懂他为什么不让灵晔来,却也听话地留了下来:“可、可你现在这样.…啊,我昨天刚学会使用灵力,灵晔还教我怎么治伤了,我我我现在就救你。" 她拼命集中精神,指尖溢出微弱的灵力后,直接抵在了阎岳的额头。阎岳阻止不及,只好任由她的灵力进入体内。 微弱的灵力飞速地顺着阎岳的经脉流转,经过大小伤处时勉强修补,犹如杯水车薪,南山心中愈发着急,还是忍不住想去找灵件时,最后一丝灵力也板达了阎岳的心脏,下一瞬便抵到一片坚硬的东西 蛇鳞? 指尖灵力崩裂,南山心口一疼,唇角突然溢出了鲜血。 她怔怔看着阎岳,不懂他的心脏上为什么会有一片蛇鳞,更不懂为什么她会觉得如此熟悉, 她愣神的功夫,阎岳已经平复了气息,勉强从地上站了起来。南山回神,也赶紧爬起来。 不等南山询问,阎岳已经无奈地笑了一声: “到底是年纪大了,斗法还是太勉强了些。 “您的心脏上为什么会有蛇鳞?”南山脱口而出。 阎岳一顿,面色渐渐古怪:“你怎么知道是蛇鳞?" 南山被问得一愣。 是啊,世间长鳞片的生灵千千万,她为什么这么笃定那是一片蛇鳞? “我、我也是随便说的….”南山嘟囔一声,又道,“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您可别微谎啊,我可是很聪明的,要是听出您撒谎了,就立刻告诉灵晔! 浑丫头,还威的上我了,"阎岳滩了滩手,看起来很是无奈,“其实也没什么,当初灵哗走火入魔时,我耗了太多灵力救他,心上破了个洞,幸得一位长辈思隔逆鳞,才将心上的同补好,这事儿我设告诉灵碎,你可千万记得要帮我保守秘密。 南山皱眉不语,只是苦恼地看着他。 怕她不当回事,阎岳叹了声气:“我好像跟你说过灵晔百年后继位的事吧。 “说过。”南山点头。 阎岳又问:“那你可知,新冥王继位,能者者皆可挑战,一旦开战便是不死不休?" 南山睁大了眼睛。 间岳笑笑:“放心吧,到时候灵畔继位,我退为护法,与止参的爹多一同护他,那些人想挑战他,就得先打赢我们….今日的震慑之后,他们至少可再消停个两百年,到时候你修炼大成,他们便彻底不敢如何了。" 他倒是想让灵晔放弃继位,可借是界权力更洪毫天道理,一脉之中有一人做了冥主,历代都要有子孙继位,直到被排战之人居致一族,才算彻底放弃。好在只要护法的修为够强,那显主再弱,也一样坐得稳身下的位置。 南山没想到还有这层事儿,再想想灵晔心魔之后仍然冒险修炼,忍不住问:“如果灵晔有能力保护自己呢?" 他的修为早就被心腐毁了,哪来的能力保护自己,"间岳奇怪地看地一眼,“再说了,就算他有重新修烧的能力,我也绝不会答应的,一根糖葫芦没吃着就生出心魔的家伙,谁知道下次会为了什么搞出么蛾子,我已经设那么本事救他第一次了, 南山难以反驳,只好换了话题:“方才在殿上,灵晔笃定您可以轻松应对,可您却还是受伤了.……是不是您的修为不如从前了?也是因为救灵晔?" "……南山还真是聪明,这都被你猜到了。”阎岳顿了顿,试图混过去。 南山却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阎岳没办法了,只好求她:“别告诉灵哗,成吗?" 儿子为了不让父亲担心,假装自己很弱,父亲为了不让儿子担心,假装自己很强,偏偏她什么都知道,还不能说出来 半晌,南山深吸一口气:“行,我答应你。" “南山真乖,”阎岳满意了,“对了,你来找我是什么事?" 被他一提醒,南山总算想起自己的正事了:“也没什么,就是想请您解一下追踪术。 阎岳点了点头,一抬手便抹去了自己在她眉心留下的灵力。 "….您不问我为什么啊?”南山惊讶。 阎岳:“这有什么好问的,你们小两口出去幽会,不想被我这个老古板知道也是正常,仙人阿爹是过来人,都懂的。 说完还朝南山眨了一下眼睛,惹得她哭笑不得, 再三确定他已经没事后,南山才从承天殿离开,结果刚出门,就看到止参的父亲带着一群鬼将四下巡查 “护法阿伯!”南山凑过去,一脸好奇,“这是做什么呢?” “也不知道哪来的妖人,竟然潜进官里把十大阎罗的摩三给揍了,"护法黑着脸道,“"好歹也是冥界的守护神,竟然在沧澜言内被打得鼻青脸肿毫无还手之力,简直是丢人!丢大人了! 南山:“……" 你见着少主和止参没有?也不知道跑哪野去了,官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南山姑娘, ,竟然面都不露 一个,真是太过分了,我现在就去禀告冥主。 “等、等一下!”南山连忙拦住他,“冥主这会儿正在修炼,不准任何人去觐见.…要不您再找找灵晔和止参? “我也想找,关键是找不到啊!”护法扼腕。 南山:"…”那确实找不到。 因着摩三被揍,沧澜官再次戒备,连许久未动用的护官大阵都打开了,可见护法对十大阎罗不喜欢归不喜欢,事关沧澜官面子问题,他还是相当在意的。 南山却顾不上这些,解了追踪术后,她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静静等待溪渊的到来。 她等了一夜,好几次险些睡过去,却始终没有等到溪渊现身。 又一次歪在枕头上,南山倏然惊醒,再看窗外,已经天亮了。 凭她这几次跟溪渊打交道的经验来看,这人看似做什么漫不经心,实则相当苛责,像这种约定好几日后相见,只会提前来,绝不会迟到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南山嘀咕一句,突然开始祈祷他真的出事。 咚咚咚。 房门突然被敲响,专心祈祷的南山一瞬绷紧了皮:“谁?!" “我。 南山一顿,赶紧跑过去开门,灵晔一袭白衣,腰上配了一条窄窄的浅金腰带,清冷中透着一分矜贵。 南山小心地瞄一眼他身后,确定没人后问:“那个摩三是你打的?" “嗯。 “怎么还叫上止参一起?他也很能打吗?" “他替我望风。" 南山沉默一瞬,道:“下次有这种热闹,记得叫上我。 灵晔唇角浮起一点弧度:“止参从后厨拿了几块红薯,想学凡人那样烤食,但掌握不了火候,你要来帮忙吗?" “好啊!”南山眼睛一亮,“我烤红薯可厉害了,他在哪呢?" “不夜阁,我再叫人准备些肉串,也一并烤了吧。" “好好好!我喜欢肉串!”南山开心了,当即就跟着他往不夜阁去 今日天阴,天上飘着厚厚的乌云,明明才下午,便已经有了入夜的感觉。南山脚步轻快地跟在灵哗后面,看着一队又一队的鬼兵向他行礼,渐渐的脚步慢了下来。 灵晔第一时间就发觉了她的落后,于是也慢了下来:“怎么了?" “今天巡逻的人好像比昨天多啊,”南山说话间,又一队鬼兵经过,“是因为你揍摩三的事?" “不止,还因为别的。”灵晔回答。 南山:“什么?" "作友有人想写治澜官,被护宫大阵拦住了,虽然形人没能间讲来,但也没被抓住,还将阵法毁了一角。”根起此事,灵哗眉头也渐新起,“炉官大阵是当年的青丘族长亲自设下,也不知是什么人,音然能从如此治酒的阵法中逃走。 南山:“……”不出意外的话,那个人应该就是溪渊。 想想这两日发生的一切,她只能用一句“5合来形容。要不是灵降揍了摩三,护法大人也不会开启防卫大阵,要不是护法大人开启了大阵,溪湖也不会闯官失败,她也不会空等一夜.….不过对地而言,空等也比冒险强。 希望溪渊有事。南山再次开始偷偷祈祷。 c5 “你这样做不对,应该先和泥巴,”南山对着他指指点点,“你连个石头都垒不好,还想学凡人烤红薯呢。 “谁想学”止参对上灵晔警告的视线,一瞬改口,“我想学,我可太想学了,南山姐姐教我?" 南山矜持表示:“让开。" 止参立刻腾地儿,顺便邀请灵晔去水榭里喝一杯,灵不理,只是蹲在地上给南山递石块。 止参:“……”真是疯了。 南山在不夜阁一直待到天黑才回去,白天有多开心,晚上就有多提心吊胆,好在溪渊今晚也没出现。 也许是真的出事了,南山看着渐亮的窗子,真心为他感到高兴。 婚朗一天天近,溪没有再出现,间岳在闭关二日后,神色如常地出现在官里,即便是灵哗也无法发觉地曾经受过伤,好做一夜之间,所有事都在校部味班地进行,而当沧瓶言挂上红绸,大红的嫁衣送进小院,南山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要成道了。 要成婚了啊,虽然只是为了活下去才成婚,虽然灵晔娶她的目的也不单纯,虽然她已经二十岁了,见证过不少小伙伴嫁娶,但她还是有种没落到实处的飘浮感。 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铺在床上的嫁衣,发现上面竟然没有针脚痕迹,却绣出了大片大片的祥云,祥云之上,点缀着一颗颗指头大的圆圆的珍珠,还有一种泛着火彩的好看琉璃 “那些琉璃,是我烧的。 身后突然传来灵哗的声音,南山抚着嫁衣的手猛地抽回,捂着心口跌坐在地上:“少爷,来的时候能不能先敲门?" “敲了,你没应声。”灵晔眸色平静。 南山斜了他一眼:“不应声说明没听到,你不会再敲?" “万一你睡了,岂不是打扰?”灵晔反问。 "“所以就直接进来是吧。”南山没脾气了,“都已经亥时了,你怎么还没睡?" 本以为他会说一些“闲着没事来看看你、“怕你紧张所以来开导开导之类的自以为是的屁话,谁知灵哗只有简单的三个字:“睡不着。 南山反而有点懵了:“什么?" 灵晔沉默片刻,屈膝单跪在地上,好更清楚地看到她的脸。 四目相对,南山呼吸一慢,第一次发现他的瞳孔很亮,干净清澈,像天上的星星 “我一想到明天成婚,就睡不着。”星星的主人轻声道。 南山也学着他放轻了声音:“为什么?" “高兴,”灵晔突然笑了一声,总是冷淡的眼眸透着几分认真,“高兴得睡不着。 南山的心跳又一次乱了,她几次张了张口又闭上,最后脸颊微热地别开视线:“我、我其实也挺高兴的 灵晔眼底的笑意更深,他没有再说什么,起身便往外走,似乎特意来一趟,就是为了听她这句话。 “喂." 南山忍不住叫住他。 灵晔停下脚步,无声地看过来。 南山抠了抠脸,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没事 灵晔顿了顿,道:“明天见。 “嗯,明天见。” 止参将嫁衣送来时特意说过,这衣裳是灵哗找凡间皇帝的尚服局赶制的,几百人轮替着绣了整整两个月才绣好.….两个月,算起来,差不多就是他答应与她成婚时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南山藏了戳家衣上的玩璃片,突发奇想把衣裳换上了,嫁衣复杂,她穿了半天才穿好,对着镜子了又照,突然想起汇悦珠环没载,赶紧去翻线妆用,正找得认直时,身后传来波呀一青门响,她中时有些育迫地回头。“你不是走了 看到来人,话音戛然而止。 “多日未见,未婚妻可想我了?” 溪渊噙着笑靠在门柱上,一身红衣妖冶漂亮:“玩了这么久,也该跟我走了吧?" 南山脑子里莫名闪过阿爹以前同她讲过的一个志怪故事 狐狸娶妻。 26、第 26 章 没想到溪渊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成婚前一日来了.这样也好,早点解决,也省得她的心一直悬着. 南山抿了抿发干的唇,默默整理一下裙摆朝他走去。 她穿着华丽的嫁衣,面上却不施粉黛,两条麻花辫更是毛躁,溪渊这次却没有挑剔,只是轻巧地扫了她一眼,屋内烛光在他瞳孔中颤动。 南山一步步走近,直到还剩一步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 离得太近,火红的衣角交善,像是一对新人。 溪渊静静与南山对视,狐狸一样的眼眸淡漠冰冷,像在打量猎物,也像在看一个死人。 良久,他突然勾起唇角:“你不会觉得,一把小的匕首便能对付得了我吧? 精心准备的计划被他一句话拆穿,南山也不意外,毕竟匕首开刃需要注入灵力,他一个能只身得过护官大阵的人,又怎会发现不了她那点三脚猫灵力的动静。 面对似笑非笑的某人,南山直接撩起了裙摆。 她试穿嫁衣时,里头没穿衬裤,长至脚踝的裙子被起来,顿时露出白哲修长的腿,溪渊眉头轻挑,却没有别开视线,只是颇为闲适地看着她将裙子越揸越高,最后露出绑在大腿上的匕首 “藏这么隐蔽,都被你发现了。”南山把匕首抽出来,颇为幽怨。 溪渊嗤了一声:“不会是从约定之日就开始藏了吧?" “可不,这几天我一直带在身上,腿都磨红了,就等着给你致命一击呢,结果你一直没来,”南山说罢,将匕首揣进怀里,感慨,“还是这样放着舒服。 她眉眼轻松,全然看不出畏惧,溪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走?”溪渊朝她伸出手。 南山顿了顿,心一横将手放进他掌心。 溪渊略一用力,她便跌进了他的怀中,还没等站隐,便有无尽烟雾朝二人涌来,溪渊在烟露中拾子,被南山脑起来的万生鼎便味地飞了过来。烟露消散的瞬间,屋子里空无一人,地面上只剩下一颗灰扑扑的破石头 不夜阁,正准备入睡的灵晔倏然睁开了眼睛。 同样是御风疾行,灵晔会将她护在怀中、替她挡去狂风,溪渊却是混蛋,不仅不帮她挡风,还拿她当盾牌用,南山张嘴想抗议,却喝了一肚子的风,最后只能闭紧嘴巴。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总算落在地面上,南山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噙着泪怒道:“让一个姑娘给你挡风,你还是人吗?!" 溪渊一脸无辜:“我不是啊。” “那你是什么?" “我是.”溪渊倏然断了话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都这种时候了,套话又有什么意义。” 南山假装没听到,挣扎着爬起来观察四周。 是一片看起来无穷无尽的荒野,土地干裂,没有半点生机,夜空也昏沉,只有一颗星点,一眼望过去只觉荒凉孤寂。 这是哪?南山正要问,空气里突然浮现一团薄薄的白霉,慢吞吞朝她涌来。她可太知道这是什么了,当即往后退了一步,颇为惊讶地看向溪渊:“我们还在冥界? “不傻啊,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溪渊笑道。 南山皱了皱眉:“你抓了冥界少主的未婚妻,不赶紧有多远逃多远,还留在冥界做什么? “我也不想留啊,”溪渊摊手,“可惜冥界这几日戒备森严,我带个大活人不好从界门离开,只能另辟蹊径找个狗洞钻了。 南山一怔,没等细问,某人便鬼魅一般出现在她身后,亲昵地搂着她的腰:“看到那颗星没? 南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广阔夜空中唯一的星星,她早就看到了。 “那不是星子,是凡间透过来的光亮,”溪渊声音渐低,透着些许蛊惑, “我们现在,就是要从那里离开。 南山咽了下口水:“"这么偏僻的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 “平日多出来走走,白然什么都能找到了,”溪渊笑得眉眼弯弯,“走吧,等把你交给那位,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那位到底是什么人?”南山又一次想起蚯蚓神像。 “那位啊”溪渊勾了勾唇角,突然笑意一淡,“他怎么追来了?" “谁?!" 溪渊低喃:“还真是有点麻烦啊。” 话音未落,南山只觉一股劲风直)中脑门,接着一切好像都慢了下来,她眼睁睁看着虚空撕开一条黑乎乎的缝隙,灵哗手持长剑,面色冷峻地一跃而出,下一瞬剑身泛蓝,直杀溪渊面门。 溪渊似乎轻笑一声,拎着她的后脖颈倏然后退,灵晔落地之时,他也停了下来,两人之间隔着几丈远,还有一条被剑劈出的巨大裂缝。 看到灵晔来了,南山眼睛一亮就要说话,嘴巴却突然张不开了,她努力几次都失败告终,最后只能恨恨看向溪渊。 “冥界少主,好大的火气啊。”溪渊懒洋洋地搭着南山的肩,毫无风度地将身子大半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全然忽略了她愤怒的眼神 灵晔眸色森凉:“放开她。 “谁?小南山吗?”溪渊惊讶,似乎不懂他为什么这么说,“我为什么要放开自己的未婚妻?" 荒原上突然起了风,对峙的两人衣角翻飞,露出的手腕上,有相同的红色浅光。 “放开她。”灵晔声音更冷。 溪渊扫了一眼他手上的光痕,再看看南山身上和自己相衬的红衣,突然笑了:“我们正私奔呢,哪能说放就放 谁跟你私奔!南山更气了,恨恨看他一眼后,又赶紧睁大了眼睛冲灵晔摇头,试图让他看出自己的冤情。 “小南山别伤心,溪渊哥哥会保护你的,"溪渊摸摸南山的头,“堂堂冥界少主,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相信看到我们如此恩爱决绝,定会心软放我们一马,毕竟 溪渊拾眸,笑得些许嚣张,“强扭的瓜不甜呢。“ “找、死!" 长剑蓝光大盛,直冲溪渊面门而来,溪渊眯起双眸,淡定将南山拖到身前。灵哗眼神微变,当即一个闪身刺偏三寸,南山斜后方顿时炸开一个深坑。 溪渊趁机朝灵哗杀去,衣袖挥舞间,手中出现一条遍布尖刺的软鞭,鞭子与长剑相撞的刹那天地变色恍若白昼,被溪渊控制在怀中的南山直接咳了口血。灵晔眼尾泛红,一边杀向溪渊一边去夺南山,溪渊眯起眼眸带着南山闪身,南山腰上的裙带飘浮,将将从灵晔手上划过。没抢过来,灵晔神色愈发冷峻,招式也越来越凌厉,只可惜溪渊狡诈,每次不敌都用南山作盾,灵晔只能像先前那样强行偏离,几次二番下来竟落于下风.“没想到传言中的废物少主,竟有如此修为,”溪渊面色泛白,唇色却红得像血,此刻一笑愈发妖冶,“只可惜你处处受限,只怕是赢不了我。“你第一次闯护官大阵时受的伤,今日还未痊愈吧,"灵晔周身进射蓝色光芒,几乎与手中长剑合二为一,“看在昔日父王与青丘族长的交情上,放开南山,本少主饶你不死。青丘后人的身份被拆穿,溪渊也不慌,只是笑意不达眼底:“那还真要多谢少主开恩了。话音刚落,灵晔直接朝他杀来,溪渊一甩鞭子,酝起十分功力还击。又一次天地变色,南山闭上眼睛,准备承受即将到来的威压,结果下一瞬便感觉耳边一静,像有什么东西将她单独隔了出来。她小心翼翼睁开眼睛,便看到一张罩子拢在自己身上,罩子呈半透明状,上头过电一般蹿着银灰和浅蓝两种光泽。她微微一怔,下一瞬便看到巨大的灵力炸开。身上的置子碎裂,狂风碎石迎面而来,溪渊着她弹出十米远,等停稳时,身上已经多出几道血痕,华美的衣裳也变得破破烂烂,南山连忙看向前方,尘士落尽后,渐渐露出灵晔的身影,他一袭白衣完好,角却染了血。衣裳破了,溪渊心情很不好,再看向灵晔的眼神,已经透出些许冷意:“懒得与你纠缠。说话间,掌心灵力大盛,转眼分化成光线分明的网子朝灵晔冲去,灵力举创对抗,网子却膨胀数十倍,直接将灵晔罩住。“灵晔.…”焦急的声音一出现,南山愣了愣,意识到自己可以说话后忙道,“灵晔小心!"溪渊轻嗤一声,揽着她直冲星子。“南山!”灵晔眼角欲裂,一剑勘破天罗地网。 “南山!”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溪渊已经带着南山冲入星子,又以结界堵上了来路。 南山只觉眼前一白,等再次跌坐在地上时,一点凉意便落在了脸上。她愣抬头,只见枯藤老树,雪花纷飞。 粒雪落在眼中,南山用力眨了一下,回头便看到面色苍白的溪渊坐在地上,正慵懒地打量她。 “他是你引来的?”他直接问。 南山:“是。” “怎么做到的?" 南山抿了抿唇:“你带我走时,我把身上的混沌石扔了,他发觉我的生魂气息远走,自然就会追来。 其实也是赌,但显然赌赢了。 “你还真是聪明。”溪渊笑了一声,任由雪花落在眼睫又融化。 南山叹了声气:“可惜他没你狡诈。 溪渊对她这句明夸暗贬不置一词,休息够了便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朝她伸出手:“费尽心思找来的帮手,却没能把你救回去,失望吗? 南山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 还是漂亮的,修长、窄瘦,指甲也饱满,可惜经过刚才一场大战,指骨上全是细小的伤痕,手背也大片擦伤。 看得多了,叫人生出一分怜惜。 南山忽然笑了笑,认真握住了他的手,溪渊略一用力,便将她拽进了怀中。 “没什么可失望的。”南山靠在他怀中突然说了句。 溪渊眉头微挑:“什么?" 南山抬眸,含笑看向他的眼睛:“毕竟,就算他救得了我,也没办法解你种下的催心之毒。 溪渊与她四目相对,唇角的笑意渐渐消失。 南山却笑了,轻轻拉开了他桎梏自己的手,溪渊脱力地跪在地上,昏沉间死死盯着她: “你对我做了什么?" “您这么见多识广的人,竟然连缠梦也不认识?”南山浮夸地睁圆了眼睛。 “缠.梦。”溪渊呼吸渐渐急促,眼前的人也出现了重影 南山更开心了:“没错,就是那个任凭你多厉書、只要伤口沾染上都会中招的缠梦,灵晔给我的时候怎么说来着.…啊,轻则发疯,重则一辈子昏迷,你猜猜你属于哪种?" 溪渊勉强撑着地面,一呼一吸间沉重地看向自己的双手,方才拉过她的那只手上,伤口处已经出现花瓣一样的纹路。 “你从一开始,就计划先让冥界少主伤我.”他昏沉道. 南山在地务边盒腿坐下,双手乖毛地捧着险:“的也不是,我是真心想过靠自己惊化法器伤的的,那吧七首上,也早早就涂了缠梦,可是例这几日没来,我一个人天物,就总琢磨这件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我一个门外汉,最好是别小情你,所以就烟到了灵 晔,我不能跟他告状,总能找他帮忙吧?" “你就不怕.他修为不如我,会因为你的计划死在我手上?”溪渊手上花纹已经开始扩散,一双黑瞳也渐渐变成金色, 南山看到他这副样子,默默往后挪了挪,反问:“你敢杀他吗?" 溪渊一顿。 南山却已经看穿他的犹豫:“你要真有这个魄力与整个冥界为敌,也不至于一直偷偷摸摸了,所以就算他修为不如你,你也不敢对他怎么样。" 溪渊轻嗤:“你确定?我是不想与冥界为敌,可他追过来了,就意味着我身份被发现,你就不怕我为了将此事彻底遮掩杀他灭口? “物你当然不会,毕竟只用的隔不是随便能开罪的,否则你也不会坚持在大婚前将我带走,“南山好了他一服,“世上没有不透风的道,你总得为以后多考虑,捕走少主未婚要的防密暴露,或许还有转围的余地,杀了只界少主,那只界才真的会与你不死不 休。 溪渊似是被说中,神色阴沉地看着她 不过我确实想过他或许打不过你,但他那么强,你又不政真的杀他,消耗的的力气总可以吧,这样就算你带走了我,也会因为身心俱疲失了警成,我再拿出七首行刺便好子,但事情比我想的要顺来,他蛋不如你技作,却伤了你,我不需要再雪险行刺 只要将药涂在你伤处就行了。 南山说罢,笑了一声, “要不说老天都站我这边呢,我正思量该怎么不动声色地涂药,你就把手递过来了。 那只手真漂亮,遍布伤痕,看得多了叫人生出一分怜惜,又十分地想要凌虐。 南山说话间,溪渊已经几次要坠入深黑的梦境,只能调用全身灵力苦苦支撑。 “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溪渊抬眸看向她,金瞳神圣又妖气, 南山被他问得一愣,好半天才困惑反问:“不然呢?死你手里才算报恩吗?" 溪渊:“" “别傻了哥哥,怎么可能呢?"南山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再说你当初只是给了还是婴孩的我一点灵力,又不是为了救我做了多大的牺性,就想让我用命报思,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溪渊脑子昏沉到几乎要失去思考能力,依然被她气笑了:“胡、胡搅蛮缠.…你别忘了,你的催心之毒还没解,我要是死了……你也别想活!" “所以呀,我这不就跟您商量来了么,”南山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这个,是缠梦的解药。 溪渊伸手便要抢,南山一个侧身躲开,顺便抬脚将他踹倒。 大雪纷飞,大美人浑身沐血,倒在泥地里咬牙切齿的样子,生动又美丽。 “你把我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解了,我把解药给你。”南山开门见山。 溪渊冷笑:“休想。” 南山扭头就走。 “回来!”溪渊见她大有一去不回的意思,当即咬牙道。 南山笑眯眯回来:“成交?" “成交!”溪渊深吸一口气,又一次强行压口口内散发的毒,“把解药给我。 “讲点道理呀溪渊哥哥,你不先帮我解毒,我怎么敢把解药给你?"现在敌弱我强,南山一副无赖样。 溪渊死死盯着她,圆润莹白的耳朵渐渐长出红色的毛毛,转瞬就变成了一对尖尖的兽耳。 南山好奇地伸手去摸,溪渊顿时被摸得耳朵往后飞。 “住手!”他恼羞成怒。 南山不理他,摸够了才收回手, ,揣在袖子里: “所以给我解毒吗: 溪渊已经到了极限,闻言仍然不肯松口:“我又如何知道,你解毒之后不会反悔? “哥.“ “别叫我哥!”溪渊气恼,漂亮的眉眼愈发生动。 “好绝情哦哥哥。”南山苦恼捧脸,大有气死他的意思。 溪渊也看出她是故意气自己了,闭了闭眼睛强行冷静:“总之,我信不过你。 “我也信不过你呀,所以我们发个心警怎么样?"南山试图与他商量,“我现在也有灵力可用,发了心誓后若是违背,一样会被反噬,这样做对你我都公平.啊,我也可以先发。 说罢,她生疏地捏个指诀,“我孙南山发誓,只要溪渊为我解除催心之毒和” 她突然卡顿。 “引魂。”溪渊冷静提醒。 南山赶紧道:“和引魂之术,我便将缠梦解药交给他,有违此天打雷劈。 “短命而亡。”溪渊替她加一句。 南山面露嫌弃:“真恶毒明知道我这种先天孱弱的人最怕的就是早死,还要逼我立这种誓言。 “你说不说?”溪渊时间不多了,皱着眉头催促。 南山啧了一声:“好吧好吧,短命而亡。 话音落,掌心浮现一个圆形的光斑,光斑又很快散去,心誓生成。 溪渊与她对视良久,总算酝出灵力捏诀起誓:“我溪渊发誓,会替孙南山解去催心之毒和引魂之术 “而且不能再下毒。”南山打断。 溪渊:"也不会再对她下毒,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还会变老变丑。”南山加一句。 溪渊咬牙:“还会变老变丑…" 心誓成。 南山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溪渊凝神静气,捏诀将灵力注入她眉心。南山只觉头脑一瞬清爽,赶紧撩起袖子 “溪渊偷了万生鼎,还要把我偷走!”她对着空气大声告密,黑线却没有再出现。 多日的隐患总算解决,南山心情正好,一只满是伤痕的手突然住了她的手腕。 "药 “急什么,这就给你。”南山说着,把瓷瓶往地上一丢,趁溪渊去捡的功夫扭头就跑。 她记得他们刚才就是从这个方向来的,好像有一个洞口,虽然被溪渊堵住了,但以灵哗的能力应该很快就能破开,她只需要在找到洞口等着南山手忙期用,地找来时路,正找得认真时,身后突然传来溪渊咬牙切齿的声音 “孙、南、山!” …这么快就追来了?! 南山一惊,下一瞬发现了洞口,眼睛一亮当即要跳进去,然而平地突然起风,携裏着漫天雪花朝她扑来,她慌乱抬头,恰好对上一双红瞳 “唔救…” 溪渊追来的刹那,灵晔也破开了洞口出现,然而南山先前站过的地方却空无一人,只留下一片嫁衣上削落的红纱。 27、第 27 章 头晕恶心感觉快要吐了.南山翻来覆去哼哼了半天,终于勉强睁开了眼睛。瞳孔渐渐聚焦,先看到的便是贴了“囍’字的大红色床帐。….她这是获救了?这里是她和灵吽的洞房?南山挣扎着坐起身,动作之间头晕得更加厉害,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坐了很久才开始打量眼前的一切。龙凤烛、红花红布红纱幔、还有桌子上摆的红枣、花生、桂圆、瓜子,虽然目之所及,一切都比她从前见过的洞房要奢华,但这里的确是一间洞房,还是一间精心准备的洞房。南山如释重负地笑了一声,刚要庆幸灵晔来得及时,突然愣住了一不对!她的婚服变了!虽然现在这身也很精致好看,但祥云绣纹没了,灵晔亲自烧制的琉璃也没了!南山扯着衣袖反复观察,终于确认这是全新的一套衣裙后,昏迷前的记忆飞谏涌入脑海,漫天的雪花和那双红瞳,硬生生让她打了个寒颤,她顾不上多想,忍着头晕赶紧从铺了百福被的床上跳下来,跌跌撞撞往门口冲去。屋子很大,门窗都是紧紧关着的,她跑到门口后,没有冒失地去开门,而是伸出手指蘸了点口水,悄悄在窗纸上戳了一个小洞,小心翼翼地观察外面。此刻是白天,南山趴在不大的洞孔上,能清楚地看到院子里栽种的几棵果树,还有墙角的一小块菜地,菜地里种的做乎是菠菜和小葱,一片青绿很是肥美,菜地旁边还放着一只桶,桶里像是浇地剩下的水。整个院子除了种荣和果树的地方,都着灰砖石,和的湖美玉铺地的具界相比,朴实得好像凡间寻常人家…假象,这一切肯定都是假象,能赶在灵件和溪洲之前把她擦来的人,怎么可能话得这么补实天华,眼前的这一切,肯定都是为了麻痹地营造的灯南山闭上眼睛默念三遍“都是幻觉’,才又一次郑重地睁开眼睛….还是普通的小院。她深吸一口气,再次确认外面没有人后,轻手轻脚地拉开了房门。吱呀一即便是沧澜官里用最好的木料打造的最好的门,不用灵力去开也会发出响动,凡,间普通的门板更是如此,只是…这门也太响了吧!户枢是多久没抹油了!南山赶案停下,确定声音没有把什么东西吸引过来后,又继续轻轻拉门,然后在响声发出时再次停下,反复几次,房门总算开出一条可以容纳她过去的宽缝,南山默默松了口气,赶紧往外走.….走不了?她看着门外寻常的景色无言半天,又一次尝试迈出一只脚。还是失败了,穿着红色绣鞋的脚仿佛踩在了什么软膜上,虽然能勉强往外伸一伸,但最终还是会被兜回来,她尝试用灵力破开,可借双修来的灵力所剩无几,努力半天也只有指尖一点亮光,什么都做不了。南山不死心地又试了试窗户,依然是同样的结果,最后只好关紧门窗,重新回到床上。这样才对嘛,她就说这里不可能像她看到的那样普通。南山盘腿坐在床上,有一种死到临头的麻木感。折腾这一通,脑子更疼了,虽然很想保持警惕,南山却还是不受控地睡了过去。还以为现在处境不明,就算睡也是睡不踏实的,可南山这一觉睡得又香又沉,连梦也没做一个,将醒不醒时还在床上滚来滚去,怎么也不肯睁眼。“长得一脸蠢相,睡姿也蠢,霁月仙君到底是怎么看上你的?"清澈的幼童音响起,南山一瞬睁眼,和一个唇红齿白的男娃对视后,又默默闭上了眼睛幻觉,都是幻觉,不要看他,会被吃掉。“喂。"南山继续装死。“喂!”小孩不耐烦了,阴沉沉道,“再敢装睡,就杀掉你哦。南山果断睁开眼睛,刚要坐起来,就开始天旋地转。“嘁,废物。”小孩斜了她一眼,从兜里抠出个药丸塞到她嘴里,南山一时不察,咕嘟咽掉了。小孩哼哼:“毒药,剧毒。 公 南山倒抽一口冷气。 “骗你的,东夷岛地势偏高,像你这样的外来者很难适应,畅快丹可以助你呼吸顺畅跑跳自如,你感受一下,是不是脑子不晕也不疼了?"小孩抱臂问。 南山用心感受一下,惊喜:“真的不晕了!" 小孩扬起下巴,一脸''我就说吧’的得意. 头不晕了,南山才有心力观察眼前的小孩。小孩大约七八岁的年纪,脸颊圆润可爱,眼睛也圆圆的,身上的衣料很是考究,一看就是富贵人家没吃过苦的小少爷。 当然,前提是这里是凡间。 南山在观察他的时候,他也在观察南山,观察的结果就是:“我不懂霁月仙君为什么要选你。 南山一顿:“什么?" “霁月仙君如果一定要娶妻的话,完全可以在我们东夷的诸多美人里选一个,为什么非要跑去凡间找个乡下丫头,"小孩说着,面露嫌弃,“不够好看,人也意蠢的,根本配不上我们仙君。 他这是第二次提起东夷,南山想起灵哗曾说过,她家院子里残留了三股气息,一股是仙人阿爹留下的,另外两股的其中一个,就是东夷的气息. “喂,喂!”小孩见她不说话,直接抬高了声音。 南山回神:“干嘛?” “我跟你说话呢,你发什么呆?”小孩皱眉,疑惑又警惕,“你不会是个傻子吧?" “我是个傻子,霁月仙君就不娶了?”南山随口反问。 小孩不高兴了:“当然不会,仙君可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 废话,他看上的是她的灵骨,又不是她的人,傻不傻的当然没有任何影响。南山轻哼一声,突然朝小孩伸出手:“我叫南山,寿比南山的南山,你叫什么? 小孩嫌弃地拍了一下她的手,没有握手言好的意思:“我叫守心,是霁月仙君座下童子。” “童子啊,”南山惊叹,“听起来很厉害。” 守心虽然没礼貌,却足够单纯,闻言立刻翘起了不存在的尾巴:“那是,东夷子民有万数,不是谁都有资格做仙君座下童子的。" “你老是说东夷东夷的,东夷到底是什么地方?"南山不经意地问,“看你刚才还特意把东夷和凡间区分开,难道东夷不在凡间?东夷的子民不是凡人? 守心呃了一声,迟迟没有回答。 “算了算了别说了,一看你就不知道。”南山大度表示。 守心不乐意了:“谁说我不知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这个愚蠢的凡人解释罢了!" "不知道就直说,又不丢人,少给自己找借口。”南山面露嫌弃。 "我如道!我当然知道!东夷在人间尽头,虽然也属于凡间,却是独立存在,更像是你们常说的世外桃源,东夷的子民一生不出东夷、也不与外人联间,死后就算过了明沿河,也会再次投胎到夷。“守心本来还在因为地的质疑生气,说着说着优越感楼 生 “我们东夷子民虽也是凡人,却是受神宠爱的凡人,跟你们这种低劣的凡人可不一样。 “那你们还直是高贵呢,”南山撇撇嘴,光明正大地嘀咕给他听,“说得好听,还不跟外人联姻,那不跟外人联姻,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守心轻哼:“我说的是子民不与外人联姻,霁月仙君是神,是庇护东夷的守护神,他怎么能一样。" 南山眼眸微动,正要再激他说点有用的讯息,守心却面色一冷:“霁月仙君是东夷子民心中至高无上的存在,你若敢言语轻薄,我便杀了你。 他长得奶呼呼的,可突然冷脸,还真有点气势逼人的意思。 南山把轻薄的话咽回肚子里,故作无事地看他一眼: “你怎么会这么想?霁月仙君一听就是很厉害的人,我哪敢轻薄他啊。 “你最好是。”守心白了她一眼,逼人的气势消失了。 南山默默松了口气,跳下床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最后走到床边,看似随意地推开窗子。窗外安静明亮,与她睡前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她是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这个时辰,还是只打了会儿盹?南山迟疑一瞬,倒没有太纠结这个,而是走到桌前,伸手戳了戳摆在上面的龙凤烛。 龙凤烛完好如初,显然没有点亮过。 “所以,这里是霁月仙君的洞府?”她好奇地问。 守心挺直腰杆:“当然不是,这里是.月仙君的神庙后院,这间屋子是他小时候的卧房,他塑了金身后,便没再住这里了。" “那他住哪去了?”南山立刻问。 守心板起脸:“霁月仙君循天命而生,我一个小小童子怎么随意揣测他的行踪。 “哦,你不知道。”南山悠悠拆穿。 守心的嘴张开闭上好几次,最后轻哼一声不理她了。 南山忍住笑,一脸担忧地戳了戳他的腰,一边戳一边想这小子真是哪都肉呼呼的,跟二胖有一拼了。 被她戳了几下后,守心烦了:“干嘛? “没事,我就是想问问,这里好歹也是霁月仙君的故居,我住在这里会不会不太合适啊? “是挺不合适的,我身为他座下唯一的童子,这辈子也就进来过两次,你凭什么一来就住下,”守心阴阳怪气,活脱脱讨打的臭小子,“可既然仙君吩时了,我也只能让你住了。" 南山客气地笑笑,又好奇:“你说你进来过两次,都什么时候进来的?" "把你送进来的时候,和现在。”守心面无表情。 南山:“哦。” 屋子里突然陷入沉默,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说话。 许久,守心眯起眼睛:“你要是敢嘲笑我…"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南山打断他。 守心:“什么?" “我是霁月仙君的未婚妻。 守心:"……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唯一的座下童子,是不是应该对我稍微放尊重点?"南山轻皱眉头,似乎真的在苦恼,“毕竟等我和仙君成婚了,我和他就是同吃同住的夫妻了。" 守心:"" “霁月仙君什么时候过来?”南山问。 守心眼睛一瞪:“我怎么…” “尊重,”南山教他深呼吸,“放尊重。 守心深吸一口气,还真冷静下来了:“我不知道,仙君一向行除不定,也以不与任何人交代,他客你交给我后就离开了,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你若真想见地,那就去前边神自供香折祷,只要你够变域,他自会来见你,不过他已经很忙了,你要没什么正事 就少去烦他。" 听起来,不像短时间内会露面的样子。 东夷,看似隔绝世外,其实还是凡间的一部分,眼前这个所谓的童子,不出所料的话应该也是普通凡人,否则以他的坏腺气,刚才威动她时早就动用灵力了。连仙君座下童子都是凡,人,那其他子民就更不用说了。 仙君不在,外面全是凡人……南山脑子飞速转动,正思考逃走的对策时,房门突然被敲响 “谁?”守心先一步开口。 外面传来暮气沉沉的声音: "守心少爷,老奴给仙君夫人送饭来了。" 南山顿了顿,还没来得及反应,守心已经一脸烦躁地冲过去开门了:“这个时辰送什么饭啊,你不会等饭时来?" 南山还是第一次看他这么咄叫逼人,不由得好奇探头。外面的老人家七十左右,一只眼睛是瞎的,后背也有些驼了,本该是受人尊敬的年纪,如今却诚惶诚及地拿着食盒,面对守心的雨问也只是慌利道; “老奴就是想着仙君夫人舟车劳顿,兴许已经饿了 这才 “放什么屁!”守心从怀里掏出一个铃铛摇了摇,接着一脚踹翻食盒,任由汤菜饭流了一地,老人家的手也被烫红了,他仍是不减暴躁 “霁月仙君亲自带她回来,她有什么舟车劳顿的,想拍马屁就直说,别说这些废话! "守心少爷" “滚!滚出去!看见你就烦。”守心怒道。 老人家哀哀答应,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额巍游下,开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食金碗筷,守心看见他就烦,研的一声把门关上了,盛然之下还不忘再摇一下铃错,再看南山,正一脸的好奇地盯着自己,也不知道看多久了。 “看什么看?”他把铃铛塞回怀里,像只炸毛的猫。 南山摸摸鼻子,识趣地忽略了铃铛:“他怎么惹你了,让你发这么大的脾气?" 守心一愣,狐疑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觉得是他惹我,而不是我顽无礼?" “因为你虽然一副没礼貌的死小孩样儿,但也不是不讲理,没理由跟我一个陌生人都能好好说话,跟认识的人却这么恶劣。”南山摊摊手。 守心斜了她一眼:“别管他有没有招惹我,你不觉得他刚才那副样子很可怜?" “是很可怜啊,可有些事又不是谁更可怜谁就是对的,当然了,你要真是无理取闹故意欺负人,就另作一说了。”南山轻笑 守心冷哼一声:“看来你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南山在心里把他暴揍两拳,突然捂住肚子:“哎哟肚子疼,茅厕在哪?” 说着话,就要往外冲。 守心立刻拦住她:“屋里有恭桶。” “恭桶要坐着用,使不上劲儿,我才不要用,”南山说罢不等守心反驳,立刻与他讲道理,“再说了,恭桶会把屋里弄得臭烘烘的,这里好歹也是要月仙君住过的地方,你也不想我亵渎仙君故居吧? 守心拦她的态度顿时没那么坚定了。 南山赶紧往外跑,冲到门口后又一次被看不见的软膜拦住了。 “有结界,你这样是出不去的。”守心嫌弃地看她一眼,再次拿出铃铛摇了摇。 随着清脆的铃铛声响起,阻拦的软膜登时消失了,南山一只脚顺利地跨过了门槛, 之前不是在小洞里看外面,就是隔着守心往外看,她第一次真正走到庭院里,刚要伸展一下身体,就看到了天上血红的太阳。 南山瞬间僵住了:“太、太阳… “太阳怎么了?”守心顺着她的视线看一眼,难得好心提醒,“你再看下去,眼睛就瞎咯。 南山呆滞地看着红太阳,仿佛在看一只窥视人间的血色瞳孔,许久才僵硬地问守心:“你就没觉得.…….哪里不对吗? “这不就太阳吗?能有什么不对,”守心没什么耐心地皱眉,“你还去不去茅房?" “去、当然去.”南山故作镇定地往前走。 “茅房在这边。”守心提醒。 南山脚下一拐,乖乖跟着他走, 一边走一边还不忘记路线。这间所谓的神庙构造简单,大致分为前后两院,前院是供奉香火的地方,后院则是几间屋舍和庭院, 两个院子之间用高墙阻隔 南山在后院行走,能清楚地听到前院鼎沸的人声 看来这位要月仙君,在东夷百姓心中的声望真的很高,南山据了报露,想起不管是仙人阿爹还是灵件都曾说过,去接她的几顶化桥都只有邪崇的气息,并没有半点仙气,如果她猜得没错,这位舞月仙君便是其中一个。 个受万人敬仰的、只有邪祟气息的…仙君? “到了。”守心提醒。 南山猛地回神,一拾头就看到前方墙角红砖灰瓦建成的茅房。 “比我家堂屋盖得还气派.”南山嘀咕一句。 守心皱眉:“赶紧的,解决完立刻回屋。 “我是你们仙君的未婚妻,又不是什么凡人。”南山嘴上反驳着,却还是乖顺地进了茅厕。 守心等在外面无聊,便挽起袖子除草,等把地上灰砖缝隙里的草都清完时,仍然没见南山出来 “你好了没有?”他不耐烦地问。 茅厕里无人应声。 “喂,你快点啊,我还有事要忙,没那么多时间等你。”守心继续催。 可仍然没人回应他。 守心渐渐意识到不对,警惕地朝茅厕逼近:“你再不说话,我可要进去了。" "我真的进去了啊。” “我.…”守心迈一大步冲到茅厕门口,看到里头空无一人后怒吼,“南!山!" 勉强翻过墙的南山扑通摔在地上,右脚顿时传来尖锐的疼痛,她呼吸一停,强忍着痛意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嫁衣太扎眼了,她一边走一边脱,最后只剩下了里衣里裤,里衣里裤也是鲜艳的红色,至少逃起来轻便许多 神庙建在繁华的街市尽头,四周遍布民宅,她拖着扭伤的右脚穿校在巷子里,试图找出自己的出路,也是她运气好,走了一段后,突然发现一户人家的门设关,里面晾晒着换洗衣物,她眼睛一亮,当即扯了件外衣穿上了。 遮住了鲜红的里衣裤,南山定了定心,整理好衣裳便神色如常地出现在大街上。 大街上人来人往,却没什么商铺和摆施的,每个人都神色安宁锦衣华服,服角眉档都诱着闲话样和的气息、南山看着这里的百姓,突然对那位底护他们的要月仙君产生了好奇,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离开这里。 她擦了擦额角的汗,强忍着脚上的疼痛往前走,刚走了没几步,就被一个路人撞倒了。 “哎哟你没事吧?”路人连忙来扶。 南山摆手:“没事没事” 两人四日相对,路人面色一愣,南山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他们这一场小小的“祸事”,也引起了附近其他的注意,每个人看到南山都出现了怔愣的表情,这种怔愣如潮水一般略过整条街,方才还喧哗的闹市,一瞬间静如深夜。 南山提心吊胆地从地上爬起来,扭头往来时的胡同去。 “仙君夫人!"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寂静的闹市再次恢复喧哗,南山将双修来的最后一点灵力注入扭伤的脚,稍微减轻疼痛后撒丫子就跑, 身后叫嚷声、脚步声不断,好像整个东夷的子民都来追捕她了,南山汗如雨下,没头苍蝇一样在胡同里穿梭奔逃,最后愣是将满大街的人甩下了。 虽然追逐声越来越小,南山却不敢大意,这些人长期生活在这里,对地形无比熟悉,找到她也是早晚的事,她只有不停地往前跑,不停地跑. 右脚的坠痛感越来越明显,肿得连鞋都没法穿了,南山只好赤着一只脚继续逃跑 东夷.….在海上? 这是海吧?虽然她没见过,可村子里的教书先生说过,有水波起伏还一眼望不到边的就是大海。 头顶血色太阳,身后传来越来越近的喧哗声,南山跌坐在沙地上,扶着肿成馒头大的脚踝嚎大哭。 兴奋逼近的子民们听到哭声,停下脚步面面相蚬,谁也没有再上前,南山哭得撕心裂肺,眼泪把脸泡得湿漉漉的,再被海风一吹,很快就泛红粗糙, 身后的百姓们出现轻微的骚动,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南山却不关心,只是一味大哭,偶尔用袖子擦擦眼泪,又把脸弄得脏兮兮的。 正伤心得厉害时,一片阴影突然笼罩头顶,南山哭声一低,泪眼朦胧地拾起头。 先是看到水蓝色的衣袍,衣袍看起来很柔软,色泽也内敛,再往上是浅红色光芒若隐若现的伶仃手腕,然后是加了白边的衣领、珠玉一般的喉结,再再往上便有些看不清了。 哭了这么久,眼睛都哭花了,加上逆光,她怔看了许久,才对焦上一双温柔的眼眸。 28、第 28 章 "她说她用恭桶会玷污仙君的故居,坚持要去院中如厕,我看她一脸真诚不像撒谎才答应,谁知道她竟然这么无耻, “仙君,这个凡人太卑鄙了,实在不配做您的妻子,要不还是让她哪来的回哪去吧,您要真想娶妻,我们在东夷再找一位就是.…" 屋外断断续续传来守心告状的声音,南山坐在大红色婚床上,两只手一齐护着愈发红肿的右脚,大气都不敢出。 许久,屋外突然静了下来,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来人是那位霁月仙君,南山警惕地往后退,却因为牵扯到伤处,疼得闷哼一声,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 “别动。”霁月平静上前,拖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然后将手伸了过去。 窄瘦修长的手指落在了脚腕红肿处,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南山惊慌得又要再退,霖月却没给她逃胞的机会,手指转向她没受影响的小腿,轻轻朝自己拉了过去。 他看似清瘦,力气却大,等南山反应过来时,她馒头一样的右脚已经落在了他的膝上。 “肿得厉害,但没伤及筋骨,不必担心会留下病根。”霁月将手覆在她的脚踝上,掌心渐渐酝起血红的灵力。 清凉的灵力刹那间缓解了火辣的痛意,南山怔了怔,第一次鼓起勇气打量他。 眼前的人身形清瘦,穿着浅蓝色棉布衣袍,头发也用同样布料的发带束着,低着头时,额前碎发自然垂落,隐约遮盖了眉眼,只露出笔挺俊秀的鼻子和形状姣好的唇。 像个文弱书生,又像一节韧劲十足的竹子,反正怎么看都不像是神仙 “好了,”霁月突然抬头,露出清俊的眼眸,“动一下试试。 南山还在发愣,闻言小心翼翼地活动一下:“不、不疼了. “但还是有些肿,你先卧床休息,消肿了再下地走路。”月轻声慢语,说话间视线落回她的脚上。 南山地以着他的初线看去,只见网才还种得像得头一样的右脚,此刻已经恢复了大半、只是皮肤上不语着浅表的工,也工是因为这一看,她才发现脚上灰林林的,周助峰里还夹杂着一些沙子,再对此旁边要月干净整洁的手指.她的脸快然工了。 要月却不在意,从怀中掏出素洁方正的帕子,帮她将脚上的沙土擦净。他做得极为自然,自然到南山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讨来,直到他重新将她的脚棚回床上,她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休息吧。”他温声说罢,转身离开。 房门再次发出响动,南山的眼睫跟随声音轻颤一下,等意识到屋里只剩自己后,才茫然地看向自己的脚 就、就这样? 南山倒在床上,回想自己来到东夷以后发生的一切,感觉像做梦一样.不行!不能因为要月不仅没杀她还给她疗伤就放松警惕,要时刻记着他是那表,他这么做一定是因为别有用心,千万千万不要上当。 南山默默告诫自己八百遍,最后打起十二分精神等着霁月再次出现,结果等了大半天,没等来大邪崇,反而等来了小邪崇. “骗我?小爷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你说你是怎么想的,放着尊贵天比的仙君夫人不当,信信想回你那个破凡间当穷村站,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要是有问题就早点说,我就是拼死也不能让仙君要个脑子有病的娘妇儿。" "还逃跑…嗤,你可真厉害,连东夷是什么她方都不知道就政贸然逃跑,没想到东夷是个岛吧?看到大海俊眼了吧?要是仙君设及时找到你,你是不是还打算游回去?你会游吗?知道在湖里游泳和在海里游泳是两召事吗? 守心又着腰站在床边指指点点,誓要将自己受的愚弄和屈辱尽数还给南山。 南山掏了掏耳朵,问:“你故意跑来说这么多,是不是就是为了在仙君屋里多待会儿?" 目的被拆穿,守心白嫩的小脸刷然红了:“你胡说!" “没事,不丢人。”南山''好心’安慰。 守心气恼:“别以为你是仙君选定的夫人,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了。 “所以你要把我怎么样呢?”南山反问。 守心:到底是心里没底,在这些大邪崇小邪崇暴露真实目的之前,不敢将人得罪的太狠,南山识趣转移话题:“有吃的吗?我饿了。".…你又逃又哭的,把整个东夷折腾得鸡犬不宁,还想要吃的?”守心难以置信。南山心想她才串了几条胡同,整个东夷就鸡犬不宁了?看来东夷也没多大嘛。当然,这种话是不敢说的,她一脸乖巧5:“可是我真的很饿,你也不想饿死未来的仙君夫人吧?被精准戳中了痛点,守心白了她一眼:“等着。”南山立刻点头,等他离开后,又陷入新的沉思小邪崇的表现,完全就是正常的死小孩,如果他也是演戏,那他演得也太好了吧。刚走到院子里的守心突然打了个喷嚏。他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还带回了瓜果烧鸡之类的东西,早就被沧澜官厨子养刁了胃的南山皱了皱眉,问:“就没有热汤热饭吗?"“有的吃就不错了!”守心粗声粗气。南山扯了一下唇角,老老实实剥了个香蕉吃,守心见她吃得开心,突然问一句:“你就不怕我下毒?"“众所周知,"南山扫了他一眼,“别人给的可能有毒,但自己主动要的肯定没毒,而且我吃的是香蕉,你怎么下毒?剥开涂毒药,再用浆糊粘上?说不出哪里不对、但总感觉自己好像被嘲讽了的守心:“你只吃香蕉?"“对啊,我只吃香蕉。”南山知道局势不明,现在应该夹着尾巴做人,但还是当着他的面挑衅地咬了一大口香蕉。守心气笑了:“行,有本事你就只吃香蕉。"南山瞟了他一眼,三下五除二把香蕉吃完了。守心盘腿坐在地上,大有盯紧她的意思,南山的视线好几次都落在了烧鸡上,但坚强地没有伸出手几次之后,守心先放弃了,撕了一条鸡腿给她:“吃吧吃吧,饿死你我可担待不起。"“谢谢守心小哥。”南山笑嘻嘻接过,咬了一口后夸赞,“好香哦。 守心轻哼一声:“这可是供品,能不香吗?" “供、供品?”南山睁大了眼睛。 守心:“不然呢?我又不想找那个死老头子要吃的,只能给你拿供品了,反正你是仙君夫人,仙君的东西就是你的,我也不算逾矩。 南山看看鸡腿看看他,看看他又看看鸡腿,最后火速把嘴里的鸡肉咽下去:“那什么,我能去前院看看吗?" “你?”守心狐疑。 南山一脸真诚:“你放心,我这次绝对不逃了。"“我倒不是担心你会逃跑,毕竟刚才仙君也吩咐了,让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准我再用铃铛困着你.…南山连忙打断:“仙君允许我出去?"“昂。”守心扫了她一眼,“你不会又想逃跑吧?我可提醒你,东夷四面环水,你是逃不掉的。是哦,周围全是水,浪也大,她就是累死也游不出去,霁月看似给她自由,其实还是圈禁她。南山激动的心瞬间平复,还要故作无事道:“我才没想逃跑。“你最好是。”守心一个字也不信。南山清了清嗓子,没在这个问题上跟他纠缠:“既然仙君都说了让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干嘛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因为我怕你对霁月仙君的神像不敬。”守心直言。南山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对他不敬。守心还是犹豫。“要不这样,你跟我说说有什么忌讳,我好注意点。”南山忙道。守心见她还算真诚,想了想道:“仙君慈悲纯善,倒没什么忌讳,你别东张西望大声喧畔就行.….对了,别给他上香了啊,每日里上香的人已经够多了,你就少跟着添乱了。南山答应一声,低头看看自己的右脚,发现上面的红痕又淡了不少,于是小心翼地踩到地面上。“一点都不疼了!”她惊喜道。守心从地上爬起来,还不忘拍拍屁股上的灰:“那是,也不看是谁给你治的。南山照例忽略他对霁月的马屁,倾身拉住了他的小手。守心愣了愣,面色奇怪地看着两人牵着的手:“你这是干什么?"“去前院啊,还能干什么。”南山随口说一句,拉着他就往外走,守心挣了两下没挣开,只好被她拉着走。又一次走出房门,南山停下脚步,用力地吸了一口气。 守心:"…你又干嘛呢?" “活着真好。”南山陶醉地闭着眼睛,答非所问。 当她拼命逃跑,最后却被一望无际的海拦住去路时,她真以为自己要没命了,没想到非但没事,脚上的伤也治好了,虽然不知道要月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后面还有什么明谋在等着她,但能多活一天也是好的。 南山松开守心的手,仰着头用力伸了个懒腰,正要放下手时,整个人突然僵住了。 ".…又在搞什么?”守心看着她奇怪的姿势,忍不住后退一步。 南山猛地回神,放下手后斟酌开口:“我…来这里多久了?" “我怎么知道,一个时辰?”守心不太确定地推测。 个时辰….怎么可能只一个时辰!她被绑来后先是晋迷一段时间,紧接着又睡了许久,再然后逃胞、被抓、疗伤,就算用的时间不多,也不可能只一个时辰!还有太阳南山再次仰头,血红的太阳仿佛一只瞳孔,正无声地注视她 她蓦地想起,自己曾在七脚蛇的伴生石上,也看到过这样的红瞳,还有自己被绑来前,最后看到的也有一模一样的眼睛。 虽然一直知道这里不正常,可看着从头到尾都一直高悬于头顶的血日,南山还是遍体生寒。 守心见她一直盯着太阳看,忍不住推了她一把:“喂,你” “啊!”南山惊恐低头。 守心也惊恐:“啊!怎么了?!" 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无言半晌后,南山镇定站好,将手心的汗擦在衣裳上:“没事,吓吓你。 ".…你有病吧,”守心无语,“还去不去前院了?" 南山抬眸看一眼天空,坚定道:“去。 前院和后院之间用高墙阻隔,墙上只有一个门洞可供穿行,门洞上连个门都没有。 "….你刚才好像说过,寻常子民禁止进入后院,”南山指着大喇喇敞开的门口问,“你们就是这么禁止的?就不怕有人不听话?" 守心不屑:“仙君谕旨,谁敢不听?" 南山心想,那你们真是挺虔诚的。 穿过门洞,是一条窄窄的长廊,可以听到食发鼎沸的人声,却仍然见不到一个人,守心带着南山经车熟路地京过长廊,上了几节台阶,又打开一道像后门的东西,浓部的香火气瞬间泽来,守心眼底闪过一丝天恶,连忙后退几步 南山被香火气熏得差点栽个跟头,一回头发现守心站在台阶上,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走了。 “这里就是神殿后门,你进去之后掀开那道布帘,就可以看到前殿了。”守心捂着鼻子囔囔 南山:“真不跟我一起去?" 守心果断摇头。 南山只好自己过去。 布帘很薄,薄到根本挡不住人声,南山一步步靠近时,仿佛能听到一万个人在耳边念叨,他们一个比一个度诚,言谈间充满着对仙君的崇拜与尊敬,她听得却有些头晕,再次出现缺氧的症状。 好不容易走到了布帘前,她轻呼一口气,小心地掀开一个角,下一瞬便被前殿的大小震撼到了。 其实后院也算大了,虽然不能跟沧澜官比,但也是有几间大瓦房和一亩地大小的庭院的,可跟前殿一比,就有点太过寒酸了。 南山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神殿,一眼望去简直要看不到头,可饶是这么大的神殿,仍然是挤挤攘演的,每一寸地面上都跪满了人,遥远的台阶后面,还有正在排队的人等着源源不瓶通入神像在她这个方向,殿内度诚的人们也都朝着她的方向跪着,可即便她就在他们眼前,他们也好像看不到地一般,只管双手合十对着神像拜了又拜,南山呆站半天,总算相起往前那一步,伸着脑袋看这尊足有三丈高的神像神像双眸低垂,悲天悯人,却与舜月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华丽的金身一眼看去煞有气势,可再仔细看,又觉得那金身好似活的,正要紧紧箍讲神像躯壳南山莫名觉得有点恶心。".….看完没有?”守心还捂着鼻子站在台阶上,“我真是要被熏死了。”南山回神,赶紧跑回去,几乎是她出来的瞬间,守心便已经忍无可忍地将门关上了,顺便也将熏人的香火气关回了前殿。两人对视一眼,皆松了口气。“你们这儿的香烛是用什么做的,也太熏人了。”回去的路上,南山忍不住问。守心有点打不起精神:“和你们凡间常用的那些差不多,只是我们这儿的香客太多,味道才浓成这样。“刚才你说东夷子民对霁月仙君有多度诚时我还不信,这回可算是信了。"南山感概一句,正要再说什么,脖颈上突然传来灼热的疼痛,她闷哼一声,下意识捂住痛处。守心警惕:“又要花样是吧,我是不会上当的。"“疼”南山呼吸发颤,捂着脖子虚弱地跌在地上。"都说霁月仙君不限制你白由了,你要是想溜出去就直说,没必要装模作样。”守心一边怀疑,一边又忍不住去扶她。南山疼得出了一身冷汗,捂着脖子的手指缝隙里,也隐约渗出银光。守心看着她惨白的脸色,终于意识到不对,下一瞬南山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了婚床上,守心正手脚并用,夸张地给一身蓝衣的要月演示刚才发生的事,南山看向窗外,光线果然没有任何变化,她择#着相要坐起来,动静引来形边二人的目光。好奇的神情有三分相以“你醒了啊。”守心往床边一趴。南山坐好,抬手摸了摸脖颈,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好像之前的灼烧之痛只是错觉“是青丘的魂引之术,”霁月缓缓开口,一双眸子清凌凌的,“有人强行启用,才让你痛楚难忍。“不可能,溪渊早就帮我解”南山下意识反驳,说到一半又回过神来,“你说什么术?"“魂引之术。”霁月好脾气地重复一遍。 南山愣了半天,突然发怒:“溪!渊!" “阿嚏!” 溪渊打了个喷嚏,一抬头对上灵晔漆黑如墨的眼眸。 “我真的尽力了,"溪渊摊摊手,“有什么东西不想让我找到她,切断了我与她之间的联系,我若再强行使用魂引,只怕人是找到了,南山的命也没了。" 灵晔声音低沉:“还有别的办法能找到她吗?" 溪渊笑了一声: “连堂堂冥界少主都没办法,我一个无权无势的青丘破落户又能有什么. 话音未落,灵晔手中长剑直指他的喉咙,挥出的剑气在他喉结上激出一道清晰的伤口,转瞬便流了许多血。溪洲设有后退,只是以笑非笑地提醒:"少生可要想清楚了再动手,我若活着,南山就算倒霉身死,瑞好歹也会被魂引之术送到我面前,少主身为明阳河未来的主人,不论是送她设给还是找个舰壳拍着,都算是有个结果,可如果我死了.灵晔冷冰冰收剑:“她不会死,我会找到她。"溪渊笑了一声,眼看他转身离去,突然说了一句:“魂引消失在极东之地。灵晔倏然停下脚步,回头审视地盯着他。“东夷。”溪渊勾起唇角。灵晔盯着他看了良久,最后一言不发离开。看在昔日青丘和吴界的交情上我提醒你一句,如今的东夷死气弥漫,早已不是当初的世外桃源,三千年来多少大能去寻机缘,皆是有去无回,少主可要三思而后行,别到最后人没找到,还把自己搭洗去。"深测拾高吉音可惜灵晔将他无视个彻底,转瞬便踏虚而去。溪渊啧了一声:“年轻人,就是容易冲动。他伸了伸懒腰朝相反的方向走,刚走了没几步,突然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等缓过来时,唇角的血已经滴在了手背上。溪渊定定盯着手背上的血看了许久,最后视线落在了杂草堆里那瓶没用完的缠梦解药上。“孙!南!山!"因为某人故意在发心誓时把“魂引''说成''引魂”,南山捶着枕头骂了他几千句,守心听得胆战心惊,默默躲到霁月身后“仙君,凡间女子骂人都这么脏吗?”他小声问。霁月被他问得沉默片刻,道:“我不知道。"“你要是坚持跟她成婚.”守心纠结一瞬,忧心忡忡地提醒,“记得以后少得罪她。 霁月:"" 南山骂累了,才想起屋里还有人,连忙整理一下头发坐好。 ".…….我已经让魂引印记沉睡,短时间内不会再影响到你了。”霁月温声道。 虽然知道他是那祟,还是不怀好意的那案,可看到他一副温洞公子的样子,再想想自己刚才的泼妇写街,南山烧了说发烫的脸,直接在床上跪下了:“南山谢谢仙君的效命之思,今天幸亏有您,不然我真要被那个小人给害死了!“ “举手之劳,不必介怀。”霁月颔首。 南山擦了擦眼角:“不不不,我是真的很感谢您,先前.….先前我不以为您是什么坏人呢,心里特别怕,经过这件事我才发现,您真是慈悲为怀的大好人,您对我的思情犹如再生父母,从今天起我也会像东夷子民一样尊敬您的! 霁月失笑,半张脸没进阴影里:“你没事就好。 说罢,看了守心一眼,守心赶紧将南山扶起来,霁月又简单叮嘱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屋里又一次只剩下南山和守心,一大一小对上视线,守心立刻绷紧了皮:“我可没得罪你,别骂我啊 南山:"……有吃的吗?" “你又饿了?”守心惊讶。南山:“不行啊?"“没有不行,就是觉得你饿得也太快了。”守心一边嘀咕,一边给她弄饭去了。南山倒回床上,默默看着侧前方的窗子。自从来了这里,她都睡了几觉了,血日依然高悬于头顶。时间的流速好像都停止了,只有她一个人还遵循原有的习惯…如果她再待得久一点,把原有的习惯也忘了,会不会被这里彻底吞噬?-想到文种可能,南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第一次美墓灵唑准时吃饭准时睡觉的习惯,如果她当初她能跟上他的步调,至少在这里还能颈估一下直实的时间吧唉,真是的,怎么会突然有点想灵畔呢,他要是在的话,早就带她杀出去了吧,南山翻个身,生出天跟协伤,最后连守心洪来的供品都设吃几口,好在悲伤总是短暂的,她只低落片刻,便已经打起精神,准备第一次的跳胞计划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一回她绝不能再冲动行事了,南山心底盘算半天,最后决定先熟悉这里的环境,再做其他的打算。“你真不跟我一起出去玩?”做好了计划,南山换上守心给她的衣裳,第五遍跟他确认。守心眼馋地看一眼大开的院门,摇头:“我不去,你去吧。“走吧走吧,我人生地不熟的,需要有人陪着。”南山再劝。小邪崇虽然很可能有两副面孔,但她目前只跟他熟悉,他要是愿意一起出去,她心里还有点底。守心还是拒绝:“我真不去,你要是觉得一个人没意思,那你也别去了。"南山一听他这么说,赶紧跑了。“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她一边跑一边摆手。守心翻了个白眼,不想理她。刻钟后,南山灰头土脸地回来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守心惊讶。 南山看一眼自己的衣裳,虽然做工很好,但也简单质朴,没有什么太出挑的地方,她就不明白了一 “为什么我一出门,他们就认出我是仙君夫人了?”她郁闷地问。 守心想了想:“东夷总共就这么大,大家都互相认识,这么多年来就你一个生面孔,他们认不出才怪。南山再接再厉,这一次将脸都包起来了,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确定阿娘来了都未必能认得出后,自信满满地出门去了然后又一次灰头士脸地回来。“针对我,一定是针对我,”南山面无表情,“你的仙君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手脚,比如说把我屁股染成红色的、我看不到你们却能看到那种?"".仙君没那么无聊。”守心无语。南山不死心,又试了几次,最后都以失败告终,她本来还想着先熟悉这里的风士人情,再想办法买条船跑路,可也不知道这里的人都怎么了,总是能第一时间发现她的身份,对着她又跪又拜的,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买船的计划是不得行了,好在还有个小邪崇在身边,经过她持续不懈的套话,终于知道了东夷的码头在什么方位。现在只要等到天黑,她就能趁其他人都在睡觉,摸过去偷一条船离开。计划很完美,她甚至又出去了几次,只为了更好的摸清路线,还跟守心请教了一下划船的技巧。一切准备妥当,就只等天黑了。南山等啊等,等啊等,等得饭吃了好几顿,觉也睡了三五次,等得霁月又来了两回,她热情接待又热情送走,亲爹都没这个待遇,等了那么那么久,血日依然高悬。南山第七次睡醒,看着几乎没什么变化的太阳,决定搏一把。“你又要出去玩?”守心眉头紧皱,“外面到底有什么好玩的,也值得你出去这么多趟。 “好奇啊,那跟我一起呗。”南山大度邀请。守心有点心动,但还是摇摇头:“我不去,要去你去吧。“行,我回来给你带好玩的。”南山照例说一句。守心嘴角抽了抽:“你前几次也是这么说的。”南山假装没听到,从大门出去后,背起早就藏在石狮子后面的包裹便径直往码头跑。她出来这几次,已经把路线摸熟了,即便是大白天,,也能轻车熟路地避开人群,在各个小路上顺利穿梭。路畅通地来到码头上,几个渔民正坐在一处聊天,她把包裹往上拾了抬,弯着腰蹑手蹑脚从下方沙滩跑过,挑了离他们最远的一条船爬上去,手脚并用地解开了绳子。今日顺风,浪虽然大,但船只还是顺利地入了海,等到渔民们发现船丢了时,船已经在海上变成了一个小点。南山放松地倒在船上,身后的包裏叮铃咣当落地,露出装得满满的水袋和好几只烧鸡。天空无垠,一轮血日静静挂着,南山打了个哈欠,抱着包裏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是诚打厢的0,高汤的海浪巴掌一样打在险上,南山睡得再沉也醒了,她手忙的用,地找耳品染,生疏地左右重心,讨图将品隐定住,可海浪避宣涌来,推在岸边时还算底大的船,在浪群里经飘得像粒艺床,南山被晃得头晕目眩、最后失去平衡趴在船舷上干呕。又一道大浪打来,她连忙去抓船奖,却还是晚了一步,船只被高高抛起,她也跟着被抛起,船只落下去时,她却偏差地掉进了水里。"在湖里游泳和在海里游泳是两码事;是什么意思,她平时水性还算不错,可在大浪迭起的海洋里,却连手都拾不起来,只能任由浪将她打了一个跟头又一个跟头。咸苦的海水涌进嘴里时,南山才意识到守心之前说过的那句,第五次磕在船上时,她忍着剧痛翻身上船,湿漉漉地仰躺着不动了。力气被耗尽,脑子也跟着麻木了,以至于脸侧抚过浅蓝色的衣料时,她有种终于要结束了的如释重负感“不就是想要灵骨么,来拿吧。”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霁月,动都懒得动一下。, 29、第 29 章 ”! 南山又打一个喷嚏,裹着被子病猫一样蜷坐在床上。 守心帮她把被子拉得更严实一点,大红的喜被上两只鸳鸯也因此亲上了嘴儿。 面对发蔫的南山,守心无情嘲笑:“你可真有本事,这次都学会偷船了。” 南山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沉重地不发一言。 “我们仙君究竟哪里不好,你为什么这么排斥嫁给他?”守心真诚求问。 南山继续沉默不语。 “难道….你喜欢丑的?”守心推测。 南山总算看他了。 “你真喜欢丑的?”守心惊讶,“那就没办法了,我家仙君玉树临风,这辈子都跟''丑’字挨不上边了。 南山忍不住反驳:“谁会喜欢丑的?” “你们凡人女子啊”守心有理有相地给地分析,“"我星然没离开过东夷,可东夷以前却来过很多外人,你们凡人女子最奇怪了,总是将自己收拾得干净漂亮找的夫君却一个比一个丑,带出来时还很是骄微,像是得了什么主贝一般,你要是像他们一样,也准图 看不上仙君。” 如果是之前,听至心地游经常有外人来东夷,虽然只是"前”,南山仍然会打起精神间问即些外人的讯息,再线个靠谱的经是降和仙人网多指话,好让地们赶紧来秋地 可船上逃亡失欢后,她根到要月那个看穿一切的眼神,就什么反抗的心思都没了 "喂,喂!我眼你说活呢,你为什么不理孩?"守心不说,直到地重新看向自己才维续道,“家合仙君有什么不好的,仙君除性温和良善,慈患为怀,还受万人数仰,不说别的,你就;看看我,都不用仙君交代,就布置了这道房,还给你换上了嫁衣 “我衣裳是你换的?”南山打断。 守心一脸坦然:“对呀。" 南山与他对视良久,默默裹紧被子:“你要不要脸,竟然不经允许就给我换衣服。 “我才七岁!”守心怒道。 “你就算是三岁,也是个男的。”南山也怒。 守心:“你不要因为逃跑失败,就把怨气发我身上啊。" 南山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七岁小孩拆穿,轻哼一声继续裹紧被子装病猫 “行了,让你做仙君夫人,又不是让你去死,至于这么丧气么,"看她又低落了,守心继续劝,“只要你老老实实嫁给仙君,我以后会像尊敬仙君一样尊敬你,绝不会跟你吵架。 “你之前不是觉得我配不上霁月吗?怎么这会儿突然劝起来了?”南山狐疑。 守心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愿意啊,要不是仙君非你不可,我才不费这个劲儿。 “他跟我又不熟,怎么就非我不可了。”南山轻哼。 守心:“你都跑两次了,以他的性格,早就该放你走了,偏偏两次都把你带回来,不就是非你不可?" 南山扯了一下唇角,心想这个小邪崇要么是演得太好,要么就是真的太天真月是非她不可吗?明明就是馋她的灵骨! 守心见她脸色变了几变,也不知道在寻思什么,正要再仔细劝劝,房门突然发出清亮的响动。 “这屋的户枢是不是该抹油了,怎么这么响…仙君。”看清来人是谁,守心连忙站起来。南山瞳孔颤了一下,继续裹着被子装死。霁月进屋后,视线随意地从二人脸上扫过,最后又落回守心那儿:“你先出去,我与孙姑娘有话要说。“好、好的,”守心急急忙忙往外走,经过雾月身边时停了一压低声音道,“要是南山说了什么让您不高兴的,您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反正人已经到我们这儿了,她怎么着都得嫁给您下支棱着耳朵偷听的南山眼皮一跳,愈发有种自己被拐卖到魔窟的感觉要月不发一言,只是又一次看向守心,守心做了个闭嘴的手势,低着头赶紧跑了,出门后还不忘将房门关紧。还算宽敞的屋子门窗紧闭,仿若永恒不变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照进屋中,落在地面时,被窗棱分割成一块块小格子。昼夜迟迟不肯交替,时间也变得模糊,这间精心布置的洞房,总算迟迟地迎来了两位新人。这是南山来了东夷以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霁月单独相处,虽然面上还做出一副豁出去的模样,心底不安的鼓声却越来越大。霁月在床边的高凳上坐定,安静地注视着她,南山偷瞄了他几次,都被他温和的视线抓捕。第五次偷看被逮到,南山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是不是想要我的灵骨?" 霁月没有说话。“打个商量,你能不能先给我个痛快,等我死透了再剥灵骨?”南山尽可能保持镇定霁月眼眸微动,片刻后才缓缓开口:“你的灵骨还没开始成长,此刻剥出,与凡骨无异。"…所以呢?你不会想把我锁起来当容器,强行灌溉灵力滋养灵骨直到成熟吧?你你你想都别想,要真敢那样折磨我,我肯定想办法自尽,让你什么也捞不着!"南山试图表现得强硬点,可越说越供乱,“还有,我可是冥界之主亲自认证的儿娘,婚期都是昆仑老祖亲自定的,冥界少主灵哗爱我如命,你对我不好,就是对整个冥界不好,这代价你承受.…“我不要你的灵骨。”霁月温声打断。“你知道就.你说什么?”南山怀疑自己没听清。霁月重复一遍:“我不要你的灵骨。南山怔怔看着他,好半天才迟疑开口:“那你抓我过来是想让我好好修炼,以后给你当打手?"霁月还真的想了一下,摇头:“不是。”“不要我的灵骨,也不让我当打手,那你为什么要绑我过来?"没等霁月回答,南山看到他手腕上无意间露出的红光,神情逐渐微妙。难道阿娘没有骗她,真有人愿意跟刚出生时毛猴子一样的丑孩子结亲?“因为我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霁月温声道,南山猛地回神:“嗯.….那个,什么事?"霁月静静看着她。南山顿了顿,不知不觉间被他的双眸吸引,直到听到海浪声响起时,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从屋里上跑到了大海上,身下的喜床也变成了承载二人的小船。浪很大,小船却不动如山,在无垠的大海上,竟叫人生出几分安心。南山扒着船舷四下张望一番,最后重新看向雾月:“"你想干什么?"霁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指着她的身后:“那边,便是凡间。”南山下意识回头,船已经朝着那个方向飞驰起来。 海风烈烈,却吹不进船里,海浪惊天,却无法晃动船身半分,南山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出去,一个大浪打过来,她的袖子顿时湿了半截。 …如果幻觉能真实到这种地步,那她也认了。 小船疾驰,南山很快就看到了土地,以及上面模糊的人影,她地站了起来,一脸期待地盯着彼岸,船却突然停了下来 南山愣了愣,不动声色地回头:“怎么不走了?" “走不动了。”霁月回答。 她孩童一样天真的话语,让要月笑了一声:“前方有东西挡着,我过不去。" 南山只看到一团空气,可再看霁月的神情,似乎也不像撒谎…当然,他也没必要撒这种一眼就能拆穿的谎. 她犹豫半天,最后慢吞吞走到船头,谨慎地将手伸了出去,手指刚伸出一半,就被什么挡住了去路。南山睁圆了眼睛,两只手乱模一气,最后确定自己眼前有一堵看不见的墙, 颇有烟火气的正常凡间就在不远处的对岸,她却被限制在这里。南山回头看向霁月,见他不发一言,突然心一横跳进了海里。 来。 海水又咸又涩,她撑着一口气拼命下潜,直到潜到所能承受的最大深度,才朝着对岸游去。还是被挡住了。尝试失败,南山浮出水面,扒着船身用力怀吓呸,正吐得专注时,一只清瘦的手已经伸了过来。南山犹豫一瞬,还是抓住了他的手,霁月略一用力,便把她从水里拎回了船上。“东夷位于凡间的极东之地,与凡间其他地方往来,只能通过这唯一的一条海路,不知何时起,这里突然多了一堵墙,彻底阳断了东夷与凡间的往来,东夷也成了真正的孤岛。" 霁月慢声解释。南山抹了一把脸:"所以呢?你特意把我带到这里,就是为了让我认清现实放弃逃跑?可如果唯一的路真的没了,你是怎么出去的,又是怎么把我带回来的?“你的问题很多,我该先回答哪一个?”霁月反问。南山眯起眼眸:“我觉得这是一个问题。“不,这是很多个问题。”霁月声音温润,反驳也像闲聊。南山无言许久,突然自暴自弃:“你想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吧,反正我也打不过你。票月又笑了一声:“"目就先从我怎么出去开始的心,其实很简单,我人没有出去,只是放出了神魂,一次是二十年前,一次是你二十岁生辰之后,一次是这次,三次出去都很勉强,几乎韩尽我所有修为,好在我运气不,每次都在干物一发之际及时回他看向南山:“至于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那就得从更早之前说起了。”南山眼珠快速地转了一下。“东夷被彻底滑绝后,我一直在尝试复通这唯一的路,可无论我怎么做,最终都以失败告终,好在我即将绝望时突然窥得天机,看到你才是可以打破这堵墙的人,所以我在你出生后接下你父亲上供的红绳,又在如今将你接来东夷。霁月停顿一瞬,抬眸看向虚空,像在看对岸,也像在看那堵无形的墙。海风很烈,吹得他发带飘扬,清瘦的身影仿佛要与海天融为一体.“然后我就可以回答你第一个问题了,"他重新看向她,像是从天上落回实地,“我把你带到这里,是想将东夷真实的境况告诉你,也是为了请你留下,直到复通这条路。 南山怔怔看着他,突然眸色闪烁:“你窥探到多少天机?连我绑了五条姻缘绳的事都知道? 霁月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沉默一瞬后诚实回答:“倒也没有这么细节,老实说我去接你那日,也着实吓了一跳。 南山:"" “南山,可以帮帮我吗?”霁月问,清凌的双眸像沉淀了几千年的温柔。 南山顿了顿,怀疑地看着他:“反正你们那的人也从来不离开东夷,路堵就堵了呗,没那么多外人来这里,不也挺好?" “这堵墙拦的不止是人,还有魂灵。”霁月说。 南山一怔:“什、什么意思?" 霁月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三界之中,绝大多数生灵都有魂魄,死后魂魄回归冥界,过阴阳河,重新转世投胎,生生不息,可如果在第一步就被拦住呢? 南山想象不到那是什么样子,只觉得身体发冷。 海浪不知何时恢复了平静,大海波光粼粼,折射的光线照得人眼睛疼。 南山揉了揉眼睛,再次抬头时,海浪和小船都不见了,她还坐在婚床上,身上披着薄薄的喜被。 “你该休息了。”要月温声说罢,便要起身离开。“等一下!”南山一看他要走,下意识伸手去拦,却因为距离估算失败,最后只抓住了他的腰带。霁月顿了顿,低头看向她没入自己衣袍的手,垂着的眼眸瞧不出半点情绪,南山赶条松开他,讨好地笑了笑:“"语,要用仙君,不是我不想你、实在是我空有一身灵量,实则一点修炼天设有,我真不如道家怎么帮你、实不相、我郊五相四缘绿的事早在孩二十岁生品那天就具露了,除了你还有四个对独博河助助种人。我要是不回去,那我阿爹阿娘就得替我倒霉了。 "一个。 南山一愣:“啊?" “只有青丘后人一个,而且他被你下了毒,没有解药的话,想来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霁月温声道。 南山呆滞:“你怎么知道我下毒…“ “我看见了。”霁月回答。 南山当即就想问他是怎么看见的,只是话到嘴边突然反应过来:“不是,你说''一个’是什么意思?" “那日的五顶花轿,一顶是我的,一顶是冥界的,另外三顶是同一股灵力所化,想来是那个青丘之人的, 算月慢声细语,“二十年说短不短,那两段烟缘的主人至今没有器面,想来要么是将此事忘了个干净,要么已经的多吉少,而效今青丘后人连自保都准,更引脱说害你的家人,加上你对更界少主有救命之思,即便陶语,具界也会护着份的多娘.总的来说。 你爹娘如今的处境,比你安全。 南山:"“. “还有问题吗?”霁月好心问,见南山直愣愣的不说话,便又一次要离开。 “别走!”南山经地回神,继续哭诉,“就他们的处境安全,我也得回去啊!他们年纪已经大了,过一天少一天,我身为唯一的女儿要是不在他们跟前尽孝,我还是人吗?!求味您放我走吧,我实在是跟您韩不起,您0地善良,您大落大悲,求求您旅我- 马吧!" “好啊。 “好”南山震惊, “您答应了?" “我虽不常去凡间,但也知道凡间有一句话,叫强扭的瓜不甜,"霁月平静与她对视,“你若实在不肯留下,我也只能答应。 南山眉开眼笑:“哎呀呀,您可真是大度呢,不仅大度,还很有学问….那您什么时候放我走?" 霁月:“你现在就可以走。 南山:“路都堵了,我怎么走?” 霁月:“你把路复通,就可以走了。" 南山:“………” “我也想帮你离开,但我神魂一连折腾了三次,已经无法再折腾第四次了,”霁月笑得温和又含蓄,“所以只能靠你自己了。 南山:"… 再无话可说,霁月转身离开。 “喂!”南山忍不住叫住他。 已经拉开房门的霁月停步:“还有事?" “最后一个问题,”南山看着他的眼睛,“你们东夷的日夜交替是不是不正常啊,怎么过了这么久,太阳还是一动不动,而.且.…为什么是红色的太阳? 大概是打心底不觉得自己能顺利离开,所以面对.月要无赖一样的回复,南山也没有什么生气的感觉,反而问出了她很早之前就开始疑惑的问题。 过了许久,.月扭头看向门外天空,血日上出现一块小小的黑斑,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天狗,正在努力吞食太阳。 “天黑又不是什么好事,这样漫长的白昼不好吗?" 霁月走了,南山着实颓废了好几天一 事实上血日永恒高悬,她也不能判断究竟多久,只知道自己光是饭就吃了七八次,觉也睡好几次,颓丧得脸都有些浮肿了,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冲进隔壁卧房时,守心正在用蒲草编蚂蚱,看到她后吓了一跳:“你怎么不敲门!万一我光着身子怎么办!" “你一个小屁孩,光着就光着呗。”南山不当回事。 守心愤怒:“我再小,也是堂堂男儿!" “哦,你脱我衣服的时候怎么没想起自己是堂堂男儿?”南山反问。 守心一瞬乖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提到正事,南山也正经了些:“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问问,怎么才能见到月,我有话要跟他说。 “你找仙君什么事?”守心警惕。 南山照他脑门拍了一下:“你管我!" 守心:“ “怎么找他啊?”南山催促。 守心白了她一眼:“不知道,从来只有仙君找我,没有我去找他的,实在不行你去上个香? 南山想起前殿密密麻麻的人就膈应:“我才不去。" “我也不想你去。”守心嘿嘿一笑,将编好的蚂蚱递给她. 南山惊讶:“你还有这手艺呢。" “那是,看见眼睛没有,"守心戳了戳草编蚂蚱鼓囊囊的眼睛,“这可是我自己研究的,饱满又好看,整个东夷就只有我一个人会编,这只就赏你了。" “谢谢哦。”南山把蚂蚱揣进怀里。 问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南山在守心房中混了一会儿便离开了,结果一出门,脚步就倏然慢了下来。 霁月静站在院中,还是清瘦文气的模样。 “你找我?”他问。 南山定定看了他半天,终于下定了决心朝他走去,霁月看着她严肃的样子,清雅的神情也略微动容 “我现在想要离开,是不是只能先把路复通了?”她问。 霁月不语。 南山皱了皱眉:“可我真的什么都不会,你确定能指望我吗?" “我从不出错。”霁月温声道。 南山看着他温柔又不失坚定的眉眼,突然也生出了无限信心:“那行,告诉我怎么做,我来通路。" 听到她的答案,霁月轻笑,一时如和风细雨。 他显然早就料到她会答应,此刻听到她询问自己方向,便朝她伸出右手。掌心向上,一团红光过后,掌心便出现了五块玉简 十心天多QMDIH正台, 力以H 八121中一, 有 火H TЛXH 有家个系相N , HMHNR上广欢 W全元 老价作之 毫无天赋,也能读懂一二。 南山看着手里麻将一样的几张玉牌,拿起一张对着太阳照了照。 “置于额上,双眼紧闭,凝神静气便能看清。”霁月教她使用方法。 南山照做,闭着的眼睛果然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字,她顿时惊喜:“我看见了!" 霁月眼底泛起一丝笑意:“十顿饭的时间应该已经足够你学会这些,时间一到,我会来找你。" 南山闻言睁眼,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这就走了啊.…”南山嘀咕一句,刚要把玉简收起来,某个小孩就鬼一样出现在她身后,吓得她抬起手差点揍人。 “你干嘛呢!”她怒道。 守心幽怨:“仙君教你修炼了?" 南山:“就是给了几块玉牌牌而已。” 守心:“他教你修炼了?" “都说了……" 守心:“我出生起就跟在他身边,他从来不教我修炼,你才来多久,他就教你修炼了?" 南山:“…” 四目相对,南山试图缓和气氛:“那什么,要不我们一起学?" 守心突然悲愤:“我才不学!" 说罢,嗷嗷哭着跑了,南山追都没追上,只好独自回到屋里,换了块玉简放到了脑门上。 眼睛再次看到密密麻麻的文字,她感叹了一下这东西的神奇,正准备认真修炼时,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霁月主动教她修炼的事,似乎给守心带来了很大的打击,一连好久都没有露面,南山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情急之下甚至想过去找仙仆帮忙。 哦,仙仆,在她来这里之前,除了守心以外,唯一在后院生活的人,也是之前给她送吃的、被守心连打带写撵走的老头,南山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自称老奴,姓钟,她便叫他钟怕。 眼看着十顿饭的时间都快结束了,守心还是没有露面,南山心一去敲了钟伯的门。 钟伯住在后院最南边的小房子里,平日几乎不出门,也没有什么存在感,看到南山主动来找他,激动得眼圈都红了,满是皱纹的脸上更显衰老:“仙、仙君夫人,您怎么来了?" 南山被他的热情吓一跳,吭吭哧哧半天后干笑:“没、没事,就是好久没看到您了,想过来瞧瞧您。" “老奴一切都好,谢谢仙君夫人惦记,仙君夫人的大恩大德,老奴没齿难忘。”钟伯说着,流下两行浊泪。 南山被他夸张的热情吓到了,干巴巴地说了几句客套话后飞一样逃离,一直到回到自己屋里,脑海里还停留着他孤寡瘦弱的身影,叫她莫名生出一股愧疚心。 "奇怪,我愧疚什么,我又没有欺负他。”南山甩了甩脑袋,把奇奇怪怪的想法甩出去。 守心还是没有出现,南山也放弃了找钟伯帮忙,等到十顿饭吃完、月再次出现时,她有一种久违的平静 “学完了?”霁月问。 南山老实站好:“没有。 霁月:“哪里不懂,可以问我。” 南山想了想,真诚发问:“有没有那种,不识字也能看懂的玉简?" 霁月: 30、第 30 章 在南山说没有学完的时候,霁月想过是因为玉简的用词太晦涩,她看不懂才学不会,也想过她的悟性可能要比自己推测的还要低,更想过她没有用心、敷行了事 总之,他想了很多原因,却唯独没想过她不认字。 沉默蔓延太久,南山忍不住后退一步:“你、你生气了?" 她说话时透着小心,,倒不是因为害怕霁月,而是不知为何在看到他沉默的样子时,莫名想起村里那个教书先生. 自从她尝试上了一天学整就哭死哭活地不愿意再去后,那位教书先生每次看到她都会唉声叹气,搞得她出现在学整方圆三里内就开始心虚,每次看到他都洮得比免子还快。 霁月现在的样子,就很像那位先生。“我我我也不是故意拖到今天才告诉你了,这不是之前没想起来,等想起来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我不知道去哪找你,又不知道守心跑哪去了,想找钟伯帮忙吧,又怕麻烦他老人家南山忍不住絮絮叨叨地解释,霁月总算回过神来,温润地安抚道:“我没有怪你。“ 南山倏然闭嘴, 脸上闪过一丝窘迫的红晕。 “你把玉简上的内容告诉我,我这次保证好好修炼。”哪怕是为了尽快回家,她也不会再偷懒。 霁月笑笑:“不急着修炼,我们先从最基础的学起。 刻钟后,院子里凭空多了一张桌子,桌子右上方摆着文房四宝,正中央则是一本旧旧的书,消失了好几顿饭的守心也出现了,酸溜溜地蹲在廊檐下,南山跟他说话也当没听到。 霁月抬眸,示意南山到桌前坐下,南山放弃跟守心沟通,乖乖照霁月的话去做,结果屁股刚椅子,就听他温声道:“今日起,你就在这里读书识字。" 南山屁股着火一般慌忙逃窜,结果刚离开椅子两寸,就被霁月又按了回去。 "要要月仙君你放过我吧,“南山挣扎几下没成功,顿时苦着脸求烧,“我真的不行,我一看书就肥恶心,一学写字就头痛….你不是急着拯教东夷吗?为什么不直接给我讲解玉简上的内容,反而要舍近求远让我先读书写字呢? “你用了一个成语,真厉害。”霁月温和夸奖。 守心:“噗…" 南山:" “同一套功法,不同的人去解读,便有不同的含义,我若直接给你讲解,你思绪被局限,很难有新的感悟,若是一味沿着我的解读去学,只怕很难强过我去,"霁月顿了顿,又道,“而我的修为,破不开那堵墙。 南山:“那你给我念出来,我自己理解。 “念一遍你就能背下来?”霁月反问。 南山:“…" “东夷子民万千,每日有无数人祈愿,我不能总守着你一人。”霁月含笑,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南山被他看得脸热:“那让守心给我读,他不是没事么。" “我才不要!”守心高傲地拒绝。 霁月:“他没有灵力,看不到玉简上的字。” 守心装出来的高傲被他一句话打回原型,抱着膝盖郁闷得像只不被夸奖的小狗。 南山还在辩驳:“我也没有灵力。”双修来的灵力,早八百年就用完了,她现在就是个纯粹的凡人。 “你有灵骨,可以看到,"霁月说完,没等她再反驳便主动道,“你要学的太多,如今这几张玉简只是万之一二,纵然我今日可以抽出时间为你誉抄,以后的却还是要你自己去学。 他真的很适合当教书先生,连劝人读书时都轻声细语的摆道理。南山无话可说,渐渐也不挣扎了,一只手停在他搭在自己肩膀的手背上,一时间忘了松开。 霁月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她肩上相罍的手,静了片刻才慢慢将手抽了出来,俯身认真与她对视:“你也想尽快回家,对吗?" "说得好像多为我着想一样,我现在被困在这里是因为谁啊。”南山小声嘀咕。 霁月弯了弯眉眼,春风和煦: "所以,学吗? 南山无言半天,最后叹了声气:“先说好,我真的不是读书那块料,就算你把我绑在这里,我可能也学不进去什么。 霁月倒不觉得这是什么难题:“你若信得过我,就一切交由我安排如何?" 南山最信不过的就是他了,但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见她默认,霁月笑笑,将旧旧的书本翻到第一页,南山不太情愿地凑过去看。 “这是我的识字书”守心小声嘀咕。 霁月看了他一眼,无声用眼神安抚,南山则彻底无视了小屁孩,只为了报他刚才不理自己的仇。 “第一页一共四个字,天、地、人、和,每个字的旁边,是它的笔顺,你按照笔顺仿写,掌握得更快一些。”霁月拿起笔,在纸上-一写下这四个字。 南山惊呼:“你的字好漂亮!” 霁月眼底泛起笑意:“会握笔吗?" 南山面露犹豫。 霁月无奈,伸手去拿桌上的另一只笔。 他就站在南山左侧,俯身翻书时,该蓝布条束着的长发已经天意间顺落她的耳边,无意间带来连阵痒意,如今又将手伸去她的右前方,几平络她整个人都包来什了,衣领间清新又泛着苦深的味道中面扑来、就像是东弗岛四面考起的海流 南山还没来得不自在,他就已经拿到了笔,回到了不远不近的位置:“拿着。 南山不太自信地握紧笔。 “你握筷子呢。”守心突然嘲笑 南山还是装没听到。 守心:“我三岁的时候就不这样握笔了。” 南山这次瞪了他一眼。 终于得到回应的小屁孩顿时来劲了,可惜还没等他再次嘲讽,月已经温和开口:“专心。 一大一小顿时把皮绷紧了。 “食指和拇指捏在这里,”霁月垂着眼眸,一手握住她的手腕,一手捏着她的食指,轻轻地挑了一个位置,“这根手指要抵在笔身后面"” 他一边轻声解释,一边捏着南山的手指调整。 南山刚才推他的手时,只顾着从这张可怕的书桌前逃走,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手上的温度,而此刻指尖相触,她才发现他的手竟然这么冷,冷得好像冻僵的尸体, 她被这个想法吓得一颤,霁月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对,顿了顿后松开她的手:“我的手太冷了。 他不说时,南山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吓自己,他直白地说出来了,她反而不好意思了:“没有没有,也没有太冷。 霁月笑笑,掌心一团灵力如装满烟雾的空气泡泡一般无声裂开,再次为她纠正姿势时,手指已经是温热的了。 南山感受着前后不同的指温,有一瞬间的走神。 “对,就是这样。”霁月已经放开了她,颇为满意地看着她标准的握笔动作,“现在,挺直脊背,不要弯腰,离桌子一拳远,轻蘸墨,缓落笔,按照书上的笔顺试着把“天字写出来。 他提了一堆要求,南山-一照做,等写出一个颤颤巍巍如同狗爬的''天’字后,已经感觉腰酸背痛. “好累." “你太紧张了,放松些。”霁月说罢,就看到她把背驼了下去,只好再次开口提醒,“南山。” 南山:“"…….我能写出来不就好了,还管姿势不姿势的干嘛。 “那你随便写吧。”霁月意外的好说话。 南山顿时坐没坐相,自信满满地又写了一个''天’字,然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守心看她表情微妙,忍不住也凑了过来,结果一看到纸上墨团就震惊了:“你这写的什么啊?自己认得出来吗?" 南山默默坐直了,不再跟霁月抬杠。 见她学习态度还算认真,霎月转身离开,将监督她学习的任务交给了守心。 守心可比霁月严厉多了,也不知道从哪找来的细竹棍,食指粗细,足足有半米长,都快赶上他的身高了,他拿着棍子围着书桌转来转去,趾高气昂得像个大将军。 ".你能不能离我远点,我看见你就头晕。”南山无奈道。 守心高傲地扬起头颅:“少废话,赶紧写,不把这四个字学会了就不准吃饭。 南山扬眉:“你很得意嘛,看到仙君亲自教我,不嫉妒了?" “我从来就没嫉妒过,”守心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几天只是心情不好,才不想见到你。 南山啧了一声,还真有点好奇:“你跑哪躲着去了,后院总共就四间瓦房,我都找遍了,也没见到你。 “你当然找不到我,”守心得意地看她一眼,“我在前院呢。 南山沉默片刻,用左手给他比了个大拇哥:“你可真厉害,为了躲我愿意去闻那么呛的香味。 “我就是躲在走廊里,又没去神殿你怎么这么多话,赶紧写!”守心回过神来,威胁地挥舞竹棍。 南山的摸鱼计划失败,只好继续用功。 霁月走的时候给她留了功课,不仅要她能够熟练默写这四个字,还要每个字抄二十遍,写完之后交给守心,他有时间自然会来检查 南山挺烦的,在她看来这完全是重复的事,可惜能沟通的大邪崇走了,留了个狗仗人势的小邪崇,她只能苦巴巴地抄写,等写完后人都要僵了。 “我想不通.…看玉简功法不是只要认识字就好了嘛,为什么还一定要会写啊?我又不打算把功法抄下来!”南山抗议。 守心横了她一眼:“修炼犹如建高楼,地基打不劳,高楼又怎么建得起来,你光认识字,就能看懂功法的意思吗?" ".…你不要学霁月说话,他语气比你好多了。”南山无语道。 守心斜了她一眼,收作业时面露嫌弃:“字太丑了,还有得练呢。 南山冷哼:“你写的又能好看到哪里去。 “跟你比,怎么也是一个天一个地。”七岁小孩最经不得激,当即将霁月刚才写过的那张纸铺开,在下面写了一遍这四个字。 南山作为不识字的文盲,对所谓的笔锋字迹一窍不通,可也看得出这小孩写得很好,和霁月的有那么几分相似。 当然,跟霁月相比,还是差了点。 南山把书册拿过来,仔细跟他们的字做对比,不屑:“其实你俩写得也没多好,跟书上的都不像,也就糊弄一下我这种不识字的了。 这种无知的问题,守心都懒得回答,只是得意地问:“是不是比你强?" 南山:“放着那么多张新纸不用,就是为了和霁月写在同一张纸上?" 守心突然脸颊通红。 南山啧啧两声,他的脸更红了。 辛辛苦苦学会了四个字,南山累得吃完饭就去睡了,等睡醒起床,天空依然明亮,只是血日上似乎出现了一块黑斑。 严格来说,黑斑早就出现了,只是她当时没在意,现在再看,总感觉大了一些。 “睡醒了?”小屁孩挥了挥手里的竹棍,兴奋道,“方才仙君来过,夸你把功课都完成了,还夸我做事认真,是个好老师。 重点是最后一句吧,南山斜了他一眼,努力往他身后看:“霁月人呢?" ".….我突然发现,你最近好像经常对仙君直呼其名,太无礼了。”守心皱眉。 南山微笑:“我是他的未婚妻。" 守心:"" “如果事情发展得顺利,我应该很快就能脱他的衣裳睡他……”南山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看到守心吓得后退才满意补充,“的床了。 尽管她补上了几个字,守心仍然惊恐:“你怎么能跟一个小孩子说这些!" 喊,小邪崇。南山白了他一眼:“问你话呢,月怎么不在?" “哦,他把教你识字的任务交给我了,现在开始我负责教你。”守心又变得神气起来。 南山看着他手里的竹棍,直觉接下来的日子会不太好过。 事实证明地的直觉是对的,相比温声细语的大那菜,小那崇可混蛋多了,虽然不至于真拿竹很敲地,但时不时就警告做的家散桌子,再出言训词性很几包,哪俊要目和网细雨地教授识。再加上集人明是相跟要目谈功的心思,一顿发学四个字的读度,易然 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服看着识字的功课越来越重,要学的东西越来越多,南山也试过抗议,可这小混蛋掌握她的餐食,她一反抗就尽送些白菜豆腐之类的,好好学就大鱼大肉,南山连吃了几顿素菜后,绿着脸学会了妥协。 这种情况下,她竟然有点想霁月了.所以霁月什么时候来啊,她一定会告状的! 南山等啊等盼啊盼,就等着大邪崇回来收拾小邪崇,可惜等了好多顿饭都没等到人,反而等得血日上的黑斑又扩大了一圈,天空也比从前少了一分明亮。 由于东夷岛一直处在白天,南山每次睡觉醒来,外面都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导致她渐渐也分不清午睡和晚上那觉,对时间的概念就更是模糊了。 她完全算不出自己来东夷多久了,只知道饿了就吃、因了就睡,不知不觉间,岛外的一切好像离她很远很远了。 托小邪崇的福,识字的效率大幅度上升,识字书本来就薄,很快就学到了最后几页。守心斗志品扬,坚决要用一顿饭的时间把剩下的字都教完,南山却在睡了一觉后,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你怎么又要赖,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学个字都要溜奸要滑,是不是太没意思了?"守心抱着竹棍,一脸无语地站在床边。 南山轻轻抽了口气,虚弱地看向他:“帮我找几条月事带来。” “那是什么东西?”守心不解。 要不是肚子一阵阵纠痛,南山真想翻个白眼给他:“是我要用的东西,实在不懂就出去找人问,我没力气跟你解释这些。 “态度真差。”守心嘀咕一句,但见她面色苍白,还是出门去找了。 南山一个人趴在床上,轻哼一声后默默蜷成团,她月信一向不准,但以前基本是两三个月一次,但这次是二十岁生辰前到现在,不知道几个月了,以前每次来就痛的肚子,这次更是疼得她眼前发黑。 守心走的时候门也没关,穿堂风吹进来,肚子好像更疼了。她虚弱地裹着被子,看起来与平日没有太大区别,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被子下面的身体有多狼狈。 这个时候,要是有一碗热腾腾的红糖水就好了。 红糖对并不富裕的孙家村来说,可是一个顶好的东西,知道她月信来时会疼得厉害,阿娘时常买些红糖田着,除了会在这种时候给她喝,也会在她嘴馋得厉害时,给她沏上小小的一碗. 可家里也不是时时都买得起红糟的,车好二婢他们新知道地身上的毛病,要是买了红糖,也经常会分一小服给地,足够地喝上两确了守心怎么还没回来啊,不会是跑出去以后就把地忘了吧,小孩子做事就是不业港,南山哼哼两声,将脸埋进恢头。 等得太久,没等来守心,却等来了沉重的睡意。 她做了个梦。 梦里,孙家村祥和宁静,二胖他们在田间追逐打闹,闹得狠时,踩塌了一片麦苗,惹得正在干活的长辈们怒骂。 中大午别的入不自心,有兰山阳旁北, 大次 UEI 坐在地头上晒太阳的南山突然心虚:“我、我也没干什么。 “没干就等于帮忙了,很乖。"三婶对着她慈眉善目,一看向二胖他们又板起了脸,“都老实点,太阳马上就下山了,我们得在天黑之前赶紧把活儿王完。 天马上要黑了吗?南山困惑抬头,看到一轮血日。 她倏然惊醒,下一瞬对上了温柔的眼眸。 “霁月”南山低喃,下一瞬才发现,身上的被子掀开了些,他清瘦的大手正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她愣了愣,下意识要推开他,只是刚抓住他的手,就感觉到一阵暖流涌入腹中。 南山后知后觉地发现,月信时期一直因扰她的腹痛好像不见了。 “痛则不通,你是经脉淤塞,才会如此疼痛,我为你疏通全身经脉,可有效缓解痛意。”.月慢声慢语地解释. 南山怔怔拾头,安静与他对视。 许久之后,霁月抬手,帮她将被子重新盖好:“还疼吗?" 南山还在盯着他看,霁月顿了顿,刚要问她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就看到她眼圈一红,突然把脸埋进枕头里,呜呜地痛哭 向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舞月,难得露出一分无措,伸出的手想要碰她,几次之后又收了回去,最后只是反复问她怎么了,结果他越问,南山哭得越大声,小小的脸很快红热潮湿。 哭了很久,眼睛都肿了,南山才勉强停下来,抽着看向月:“我…我想喝红糖水。” ".…是为了这个才哭的?”霁月无奈。 南山嘴一撇,又要掉泪,霁月忙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快,椅子还发出尖锐的一声响。 “我这就去给你拿。”他说着话,急匆匆离开。 南山更难过了:“我衣裳脏了。” 霁月猛地停住。 “我不想用清洁咒洗衣服,"南山又一次扑倒在枕头上,还是掉了眼泪,“我要阿娘用皂角给我洗!要阿娘洗完挂在院子里晒,我讨厌清洁咒!讨厌清洁球!我一个凡人为什么非得用它们! 霁月没有回应,垂着眼眸出去了。 南山独自伤心一会儿,又渐渐冷静下来。 她月信时期情绪总是不稳定,一点点小事都可能会哭,阿娘说这是正常的,谁又流血又流汗还肚子疼会不伤心呢,所以只要做得不过分,就不必为自己突然的情绪难堪。 她刚才.……只是要一碗红糖水,又哭了两声,不算过分吧? 南山正发呆,守心走了进来,手里端了碗红糖水,身上还背了个鼓囊囊的包袱。 “喝。”小崽子大刀阔斧地递过去。 南山接过碗,有点烫,就沿着碗边吸溜。 守心等她喝完,才把包袱给她:“这里头是换洗衣裳,还有月事带。 "哪找的?”南山闷闷地问。 守心:“这你就别管了,厨房有好多红糖,下次想喝红糖水就跟我说你这是哭了?" “没有。”南山闪躲,转移话题,“这里还有厨房呢?" “废话,没有厨房我们吃什么啊。”守心斜了她一眼。 南山心想,那我还真没见过你吃东根据她的观察,这里的人,就好像这里的时间一样凝滞了,这样漫长的白昼,对他们而言就只是营通的一天,只有她还维持着正常的作息,需要睡觉需要吃饭,可奇怪的是,守心不觉得自己奇怪,也不觉得她奇怪。好多违和的地方都仿佛被刻意无视了,每个人活得都很自治,好像本该如此。南山揉了揉眼睛,等守心出去后,把衣裳换上了,换下的衣裳放在盆子里,她没用清洁球,只是随意地放在角落里霎月确实有点本事,经脉疏通后,南山果然没再疼,只是仍然虚得厉害,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守心说的,严苛的小老师这次格外宽容,没再催促她赶紧起来练字南山又吃了一顿饭,感觉到疲惫后,心知自己的一天又过去了,于是躺到床上,裹紧被子进入不太安宁的睡眠.睡了没多久,身下一阵汹涌,她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找了条月事带正要下床,突然注意到角落里的盆子不见了。太阳还高高悬挂在天上,只是黑斑又扩大了一圈,光线不如之前明亮。“这东西是不是得先泡一泡才能用?" “你先把它丢进水里。” “啊!真的有泡沫,还是滑滑的。 南山慢吞吞地走出房门,就看到守心和霁月背对着她并排坐在一起,正在热烈地讨论什么.…好吧,看起来只有守心一个人热烈而已。 “你们在干什么?”她迟疑开口。 院中两人同时回头,动作之间露出了小小的木盆,南山一眼就看到了满盆的泡沫、还有泡沫下面隐约可见的衣裳 她的脸刷地红了,冲过去把两人推开,霁月和守心显然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发难,直接被从小板凳上推了下去,顶着相似的惊讶神情看她。 “你你你们干嘛呢!”南山脸颊通红。她虽然没学过什么规矩,可也知道这种贴身的衣裳,不能轻易让男子碰到,更何况衣裳上还沾了癸水。 她质问的功夫,霁月已经站了起来,守心还坐在地上,握着脚腕控诉:“你讲不讲理啊,我们帮你洗衣服,你还推我们?" “我什么时候让你们帮我洗衣服了?!”南山无语。 守心:“仙君说的!" 南山立刻看向霁月。 霁月没有否认:“我没办法将你阿娘请来,便只能自己来了。 南山怔了怔,看着他坦然到没有一丝羞怯、甚至透着难得的无知的神情,突然说不出话来。 31、第 31 章 守心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在南山眼前晃了晃,南山一动不动,仍然怔看着霎月, “还洗吗?”守心回头。 霁月看了南山一眼,见她还呆愣愣的,便无声点了点头。于是仙君和他的座下童子又一次坐到了小凳子上,研究怎么样才能把衣裳洗得更干净,。 守心是负责动嘴的那个,时不时提一些建议,真正洗衣服的人是霖月,话反而少得多。南山回过神时,饸好看到他沾满了白沫的手轻轻揉搓挡上血清,轻轻几下动作后,血痕便从衣料上散入盆子,又很快消失不见。 她的心情突然有些复杂。南山思绪万千时,霁月已经拧干了衣裳,守心手脚麻利地打了干净的水,两人一起把衣裳漂洗干净,又拧好了挂起来.院里原本就有一根晾衣绳,只是太久没用积了灰,守心擦好之后,衣裳便全都搭在了上面,在阳光下散发着皂角的清香。南山闭了闭眼睛,再睁开,衣裳依然搭在绳上。守心看着干净的衣裳,对着霁月大夸特夸,夸得霁月都无奈了,结果一回头,发现衣裳的主人还呆愣愣站在那儿,完全没有表示感谢的意思"喂,”守心叫了她一声,“你怎么不说谢谢?" 从第一次见面起,她就视面前这一大一小为那菜,面上不管多随意,心里都打超十二分精神应对….可现在是怎么回事?那来会给她洗弄脑的衣裳吗?还是说这一切都是要月造出8的幻境,真实的她地已经被五花大绑,彻虎成为了滋养灵骨的容器? 霁月也抬眸看了过来。 南山盯着这一大一小看了许久,最后默默走上前去,伸出一根手指戳在了霁月的脸上。 霁月:"?" ".….这是你家那边特有的感谢方式?”守心迟疑开口。 南山总算回神,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耳根一热,面上仍装镇定: “对啊,我家那边就喜欢这样感谢人。" 守心还是不人相信,正要再追问几句,南山突然看向雾月:“我现在不想上课,能再休息一段时问吗?" “可以,” 霁月温声道,“基础的字你已经认得差不多了,等你月信结束,就开始学《三字经》和《百家姓》,到时候我来给你上课。 “仙君,”守心忙举手,“这两本我都会,我可以教她。 “我不要,”南山想起他这段时间的铁血手腕,立刻拒绝,“我要仙君教!" “为什么?我教得不好吗?”守心不服气。 南山:“对啊,不好。” 没想到她连个弯都不拐,就这么贴着脸说他不好,守心愣了愣,气冲冲地回屋去了。 震天响的关门声后,南山撇了撇嘴,一抬头看到霁月无奈的表情,忙道:“我现在已经把他得罪了,你可千万别再让他教我啊。看完全程的霁月沉默一瞬,委婉提醒:“他负责你的饮食起居。"“放心吧,下顿饭之前,我会哄好他,”南山摆摆手,显然胸有成竹。霁月见状,便不再管了。等霁月离开后,南山直接去了连接前后院的走廊,果然看到了偷偷躲在那里的守心。“行了,别生气了,不就是说你教得不好么,至于躲起来这么久?”南山开始哄人。小孩愤愤看她一眼:“你竟然当着仙君的面给我穿小鞋!""我就是不想再被你威胁吃士豆白菜,没想给你穿小鞋。”南山无奈。守心冷哼一声:“可你就是这么做的。"南山一想也是,别管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最终结果就是给这位仙君童子上眼药了。她静默片刻,突然捂住了肚子。守心支棱耳朵等了半天,迟迟没等来她的道歉,忍不住拾头看一眼,看到她的动作后立刻站了起来:“你你你肚子又疼了?"“不算疼,就是有点难受。”南山有气无力。守心果然顾不上生气了,赶紧扶着她往回走,南山看着比自己矮一截的小孩,心想小邪崇其实还挺好的!……如果不是演戏的话,。“等下次仙君来,我多帮你说好话。”南山突然道。守心斜了她一眼:“我用得着你?"“用得着的,”南山眨眨眼,“没听老人常说么,自夸万句,不如旁人夸上一句。”守心顿了顿:“还真没听说过,哪的老人说的?" “我编的,但你不觉得很有说服力吗?" 守心:"…." 这次癸水来得汹涌,虽然不疼了,可身体却还是越来越虚弱,南山在床上躺了好几顿饭的功夫了,虚弱的症状仍然没有减轻 守心是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可以说是有求必应,光是蚂蚱都给她编了好几只。南山躺在床上哪也去不了,只能变着法地玩小孩。 “要是有红糖水喝就好了。”“红糖水里要是能卧个荷包蛋就好了。"“都是用红糖水煮的荷包蛋了,你怎么能再放盐呢?你见过谁家的红糖荷包蛋里会放盐啊?小孩就是小孩,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守心面无表情:“再说我就把碗摔了。”南山沉默片刻,果断把加了盐的红糖荷包蛋接过去,顺便还不忘回嘴:“我可不是因为喜欢,就是不愿意浪费粮食。守心哼哼:“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好一点?"“我也想知道啊,”南山哀叹,“再这样下去,我真要流血而亡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弄清楚月信是怎么回事的守心顿时面露嫌弃:“你能不能委婉点,不要总当着我一个大男人的面说这些。南山一顿,抬头看向大男人。"….干嘛?”守心一看到她这样就紧张。南山:“没事,就是没见过随便趴姑娘床上的大男人,想多看两眼。守心:又一次成功气跑守心,南山在心里愧疚一刻钟,又自顾自趴在床上开始无取。她这次睡醒,身上略做干净了些,想来再有个几顿饭的功夫,月信应该就结束了,南山打了个哈欠,明明刚睡醒没多久,这会儿又开始困了她一边打盹一边等守心回来,正昏昏欲睡时,房门突然被敲响。“哟,这次懂礼貌了?”南山失笑。话音刚落,外头传来苍老畏缩的声音:“仙君夫人,您还睡着吗?" 南山顿了顿,披上衣裳去开门:“钟伯。 “听说夫人病了,老奴近来睡不好吃不好,想来看看您,可又怕打扰了您休息,"钟伯局促不安地看着她,"一连纠结了这么久才来看您,还望夫人见谅。 南山不太想自己来一次月信就闹得所有人都知道,闻言只是含糊一句:“多谢钟伯,我已经好多了。" “好多了就好,好多了就好.…”钟伯松了口气,满脸欣慰。因为守心对他不加掩饰的厌恶,南山也下意识离他远点,可此刻看着他朴实的眉眼,她突然思考自己是不是对他太苛刻了。“仙君夫人,老奴准备了一些补身的药膳,您可要用一些?”钟伯突然道。南山回神,这才发现他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刚要点头答应,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突然响起:“老狗!你又来做什么?!"南山猛地拾头,看到守心像个炸开的炮仗一样冲过来,连忙阻止:“等-下.”晚了,钟伯的食盒还是被他一脚踹翻,汤汤水水的撒了一地。钟伯怔怔看着地面:“那是我熬了许久的药膳.…南山面露不忍,守心却如出了口恶气一般,颇为畅快道:“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平时不准随便到院子里来,更不准接近仙君夫人!“我只是想给仙君夫人送一碗药膳,"钟伯还在盯着地面发呆,浑浊的眼睛里隐约有泪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给她送一碗药膳。“不需要!你有多远滚多远,再敢靠近她,我就弄死你!”守心面色阴沉,瞳孔闪过一丝红光,又转瞬间消失不见。南山没看到他眼睛里的红光,却也被他阴沉不似孩童的神情吓到,等回过神时,钟伯已经收拾好食盒,蹒跚着离开了“回屋去,下次别再给他开门。”守心推着南山进屋,砰地一声把门上。南山脑海里全是钟伯可怜的背影,无言半响后终于忍不住问:“钟伯到底怎么得罪你了?"守心余怒未消,闻言只是扫了她一眼。“你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啊?”南山又问。 守心抿了抿唇,还是不说。 南山故意道:“那你要是不说,我以后可就跟他正常来往了啊。” “你什么意思?”守心果然炸了。 南山却没被他吓到:“本来就是啊,之前是因为比较相信你的人品,所以觉得你这么讨厌他,肯定是因为他人品不行,可我问你具体发生了什么,你又怎么都不肯说,那我就只好当你理亏、好人其实是他了。 “胡说!他怎么可能是好人!”守心烦道。 南山笑眯眯:“所以说,他到底怎么你了?" 守心又一次抿唇。正当南山以为他不会再说时,他突然开口:“我忘了。"啥?"“我说我忘了,”守心烦躁地重复一遍,“但我知道他很讨厌,你要离他远点,不然会倒霉的。南山:“"”这又是个什么理由。守心也知道自己的说法站不住脚,纠结了半天后,怒气冲冲离开:“随便你了!""…怎么老是生气。”南山啧了一声。几次之后,南山决定守株待兔,于是偷偷躲在门后,等着某个身影鬼鬼崇崇跑来时突然出现。还没来得及放下食盒的守心目瞪口呆,回过神后扭头就跑,却被她抓住了胳膊。“今天是什么饭菜啊,”南山一边抓着他,一边打开了食盒,然后夸张地惊叹一声,“怎么又是我喜欢的吃食!"守心冷眼看她:“装什么。“没装,我真的喜欢,”南山看一眼菜色,“你可真厉害,从我来到这的第一天开始,给我准备的吃食就全是我喜欢的!…除了故意坑我的时候。马屁拍得很好,可惜守心不买账:“那是霁月仙君厉害,叫我多准备荤食,说你会更喜欢。南山一顿,惊讶:“真的?他怎么知道我喜欢荤菜?" 守心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具体表现为饭菜会规律地出现在她房门口的地上,送饭的人却连个影子都没有,南山还特意去前后院之间的走廊里找过,也没有找到人,她甚至还去了神照,可借除了被票出一身的味,依然一无所获 “还用想吗?穷苦出身,逢年过节能有猪油拌饭吃就不错的人,会喜欢荤菜多正常。”守心还在气头上,语气相当刻薄. 南山却不以为意,晃了晃他的袖子道:“好啦,我知道错了,你就别躲着我了。 守心冷哼:“错哪了?" 南山一本正经:“不该同情钟伯。 守心又炸了:“你竟然同情过" “嘘,”南山捂住他的嘴,“我以后不会再理他了,真的。 守心怀疑地看了她很久,总算冷静下来。 南山见他不再挣扎,这才松开他,顺便拍个马屁:“我竟然才发现,你的眼睛和霁月长得有点像呢。 "胡说八道,霁月仙君那是仙人之姿,我也配与他相像?”守心语气严肃,唇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南山嘿嘿一笑。 “说好了啊,下次再遇见他,就一脚把他踹翻。”守心强调,话里的''他’是谁,不言而喻 南山:“"…”不理人已经很没礼貌了,把人踹翻会不会太过分点,那还是个年纪比她阿爹还大的老人。 怕守心又怒气冲冲地逃跑,南山只好答应一声,心想对不起了钟伯,我也自身难保, 守心果然跟她和好了,南山虽然松了口气,但也时时担心钟伯要是再出现在她面前,她会下不去脚 好在药膳被踢翻以后,钟伯就没有再出现,南山担心归担心,拳打老人脚踹食盒的事总算没有发生在她身上。 不知吃到第几顿饭时,淅淅沥沥的月信总算彻底结束,南山久违地坐在了书桌前 这次要学念书了,南山看着新的书册——内容是新的,书册本身已经旧到发黄了——勉强找出几个认识的字,但仍然是两眼一抹黑的程度。 “无妨,入门之后,会学得很快。”霁月看出她的退怯,温声鼓励。 南山抿了一下发干的唇,乖乖拿起笔。 不得不说要月比守小而小很多,脾气也好很多,她一句话背了三流都没记住,也设见他生气,只是换一种方式给她讲解,渐渐的她也静下心来,守心在旁边看了半天,终于没忍住也搬了把椅子,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你干嘛?”南山立刻捍卫自己的桌子。 守心:“听仙君讲课啊,给我腾个地儿。 “你不是已经学过了吗?”南山不肯让。 守心:“那又不是仙君教的。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让。 “安静。”霁月温声提醒,两人瞬间就老实了。 虽然桌子分出去一半这件事让人不高兴,但两个人一起学明显要比一个人开心,等南山阖上书册时,才发现自己的肚子咕噜噜半天了。 “仙君,留下一起用膳吧。”守心鼓起勇气。 南山惊讶: “仙君也要用膳啊?" 她的问题太无聊,守心白了她一眼,倒是要月耐心解释:“可吃可不吃。 “今天我亲自做饭,不吃供品。”守心又道。 霁月似乎想拒绝,可对上守心期待的眼神,还是勉强答应了。 守心欢呼一声,兴冲冲地跑进了厨房,南山挑了挑眉,回头对雾月道:“守心真的很喜欢你呢。 “是啊。”霁月看向厨房的方向,眉眼慈悲。 南山心头一动:“仙君,你选座下童子的标准是什么啊?" 霁月一顿,垂眸与她对视。 "….我听守心说,他从出生就在这里了,所以有点好奇,你是怎么选到他的,他那么小一点点就要离开父母,父母舍得吗?"南山小心打量霁月神色, 霁月又一次看向厨房里忙碌的小身影:“他是孤儿,只有我。" 南山一愣。 本以为是大邪崇强抢婴孩的戏码,没想到竟然是好心仙君收留孤儿,南山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汗颜,吭味几句后就借口要帮忙跑去厨房了。 正准备炒菜的守心看到她面露惊讶:“你不陪着仙君,跑厨房干什么?" “我来帮忙啊。”南山淡定道。 守心当即推她走:“少来,平时怎么没见你帮忙,赶紧去陪仙君,万一他走了怎么办! "等-下" "不等,快去!" 片刻之后,南山与霁月面面相觑。 “那个.”南山尴尬一笑,心底疯狂组织措辞。 霁月却突然笑了一声,如雨后竹林,透着清新的意味,南山的心瞬间定了下来。 "守心让我陪陪你。”她老实道。 霁月答应一声:“好的。 又不说话了。 好在沉默的时间不长,守心便端着刚出锅的菜冒冒失失出来了,南山想起身帮忙,却被他用眼神制止:“你别动,我自己来!" 说完,又扭头对霁月道,“她自己都走不稳,我可不敢让她帮忙。 "我就不小心摔倒了一次,你至于回回念叨吗?”南山无语。 守心哼哼一声回了厨房,南山对着他的后脑勺呸了一声,一回头就对上了霁月的视线。 “受伤了吗?”他问。 “没…好吧,摔到腿了。”南山面对他清澈的眸色,最终还是说了实话。 她这段时间一直穿的是东夷的衣裳,大概是因为打渔为生,东夷子民更喜欢短衫,裤子也是胖胖的,她轻易就能撩上来一截,露出摔青的小腿. “其实已经不疼了。" 她刚说完,霁月已经半蹲下去,抬手握住了伤处。 他的手温温热热,清瘦却有存在感,南山后背一僵,直到他松开她,才慢慢放松下来。 再看小腿,已经光洁如初。 "你这手艺,要是去我们那开个药堂,肯定能赚得盆满钵满。”南山得了便宜,嘴也变甜了。 “盆满钵满?”霁月唇角翘起一点弧度,“又是四个字的,你近来真的很有长进。" 南山清了清嗓子:“我觉得也是。两个大人坐在庭院里闲聊,七岁小孩来回奔忙,三个人完全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妥,等守心也坐下了,南山就立刻拿起了筷子守心眼疾手快,将唯一的鸡腿夹给雾月:“仙君你吃,这不是供品。“你不喜欢供品?”南山接话,迟疑地看着霉月,“不都是正常的食物吗?还都是给你的,为什么不喜欢?"霁月:“吃腻了。”南山一愣,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守心抢答:“仙君吃了那么多年,早就吃够了,还是我做的饭更好吃,对吧仙君?"霁月微微领首,夹起鸡腿慢慢地吃。他身姿始终挺拔,即便碗里的鸡腿过大,也吃得毫不狼狈,南山瞄了几次,没忍住也直起了腰,学着他的样子慢慢地吃,“好吃吗?”守心一脸期待。霁月含笑点头。守心的眼睛顿时亮了。南山扒了两口米饭,正想嘲笑守心两句,一块鸡蛋便落在了她的碗里,她顿了顿抬头,恰好看到霁月收回筷子。“我换了双筷子。”霁月解释。南山一看,他的筷子整齐地摆在碗上,手里拿的果然是一双全新的。还真是……讲究啊。南山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给人夹菜要换筷子的,再看守心,给霁月夹鸡腿的时候,筷子也是没用过的。“吃吧。”霁月温声提醒。 南山讷讷答应一声。 顿饭很快结束,南山再次回到桌边人之初性本善,偶尔偷懒走神,无意地警一眼挨着茅厕的那间屋子,只看到门窗紧闭,好像废弃了一般。 但她心里清楚,钟伯就住在里面。 想想也是奇怪,钟伯对着她一口一句仙君夫人,对她的尊敬几乎要溢出来,可以料到他对霁月的景仰之心,只怕不比守心差 可霁月都来这么多次了,也没见他出来拜见过。 “南山,南山…” 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南山猛地抬头:“嗯?" 霁月无奈:“不要走神。 “啊.…你头上有东西。”南山说着,起身去够他的头顶。 霁月微微一愣,下意识低头,下一瞬便看到南山从他头上摘了一片落叶。 “看,我没骗你吧。”南山得意,完美掩盖自己上课不认真的事实。 霁月无声笑笑,突然伸出手指戳在她的脸颊上。 南山:“?" “道谢。”霁月眼底笑意更浓。 南山:“… 小插曲结束,又开始上课,南山一直学到哈欠连连才结束,等把旧旧的书册收起来时,她一脸疲惫地对守心说:“我怎么感觉这次学得比之前久啊。 “没有啊,错觉。”故意推迟送饭的守心淡定道,“还是跟之前一样。" “是吗?”南山伸了伸懒腰,正准备进屋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守心:“还愣着干嘛?" “太阳.”南山定定看着空中那一轮血日。 守心无奈:“怎么又盯着太阳看,不怕把眼睛看瞎啊?" “不是……”南山拉住他,“你没看见吗?太阳上有好大一块黑斑!" 来了东夷这么久,她是笔一次挑破这个只要有眼睛就能看到的直相,本以为守心会像忽略其他奇怪之处一样将太阳的异常也忽略了,可守心却奇怪地看她一眼。 “这不是很正常吗?天要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