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姐完婚后,权臣为爱折腰》 第一百六十三章 她必须撑起来 柳霜序抿了抿唇,眼中有些许泪花。 她并未说话,将那些心酸苦楚全都藏在了心底,心里却有了主意。 眼下她已经做了宋千月的替身,就没有退路,为了自己的父兄,为了柳家的前程,她能够舍弃的只会更多。 她并未将这些话说出口,而是替忠叔搅了搅碗里的粥,笑道:“好了,忠叔,快些喝粥吧,要是凉了可就辜负我的一片心意了。” “大小姐从前便是懂事的,总是为旁人着想,可好歹也该顾及一下自己,总不好叫老爷夫人担忧。”忠叔继续劝道,“你上头到底是有个兄长的,少爷又那般疼你,必然会为你铺好前路,小姐,你只要远离国公府和祁大人便好,旁的事情,少爷一定会有法子的。” 这样的话却让柳霜序不禁红了眼圈。 她自然也想做那些有人依靠的娇娇女,可现如今,她却是整个柳家的依靠,她必须撑起来。 她并未将这些说出口,而是笑道:“忠叔放心吧,我自会一切听兄长的,至于你,眼下还是安心留在这里养身子,千万别为了我的事情担忧,也别因祁大人和国公府结亲,可拒绝朱先生的看诊,他能叫你再次开口说话,可见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要是你能安心继续叫他看诊,说不定日后就能恢复如初了。” 忠叔身子一怔,眼中也有了些许心动。 他一直在过这种非人的日子,自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与寻常人无异,可他实在是不能信这些与国公府有牵扯的人。 “忠叔,不管他们是否包藏祸心,眼下都没有你的身子重要,不如先留在这里,等他们真的露出了马脚,咱们再另做打算。”柳霜序继续劝道。 倘若柳家出事的事情当真与国公府有关,那忠叔便是唯一的人证,她如今自身难保,想要护住忠叔更是无稽之谈,只有留在庄子上,忠叔才能有一条生路。 忠叔听到这里,自是点头应下。 柳霜序又陪着说了会话,这才借着去看看灶上的羹汤出门。 她往厨房的方向走了两步,一眼便看到了廊下的祁韫泽。 祁韫泽的玄色大氅在雪地里显得更加高贵,身姿挺拔,如松般站着。 他听到声音,回过看去,正好与柳霜序四目相对。 日头正好打在他的侧脸上,柳霜序的心跳不禁漏了一拍,犹豫片刻,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去,欠了欠身子:“姐夫。” 祁韫泽的嘴角有些许抽动,显然是对这称呼有几分不满,努了努嘴,却还是道:“你与忠叔谈完了?” “还没。”柳霜序摇了摇头,道,“灶上还有排骨汤,我正准备去瞧瞧,等会给他端过去,方才熬了一份鸡汤,不知高婆婆借姐夫送过去了没有?” 祁韫泽这方想起高婆子送来的东西。 他如今还在为了苏暗停的事情担忧,自是没有胃口,却没想到竟辜负了柳霜序的一番心意。 他淡淡点头,态度反倒多了几分疏离。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柳霜序心里头还记挂着忠叔口中的事情,然凭自己的能力,根本不足以去调查国公府的事情,眼下唯一能依靠的人便只有祁韫泽了。 她抬头,去看祁韫泽的神情,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是往日祁韫泽对宋千月的关切和爱护。 她心中好似有一团乱麻,不知自己该如何才能将这些思绪理清。 她看着祁韫泽的嘴巴一张一翕,脑袋里却是嗡嗡的,不知他在说些什么。 祁韫泽自是察觉到了她的一样,不禁上前一步,将手搭在了她的额上,语气亲昵:“怎么愣神了?可是着凉了?眼下正是冷的时候,你却穿得这般单薄,难免是要受冻的,回头二丫那小丫头怕是又要哭闹了。” 他说着,将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到了柳霜序的身上。 肩上突然一沉,柳霜序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她的周身全都是祁韫泽的气息,心头一暖,险些张嘴求他帮自己查一查国公府的事情。 好在她及时回过神来,转了话头:“姐夫对我这般好,要是日后郎君比不得姐夫,我怕是要闹了,再要是叫旁人瞧见了,传到表姐的耳朵里,她难免吃味。” 她说着,作势便要将大氅还回去,却被祁韫泽给拦住了。 “你当真是夫人的表妹?”祁韫泽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叫柳霜序愣了神。 祁韫泽能够年纪轻轻坐上刑部尚书的位子,除了为人正直,更是本事过硬,观察细微,他突然这般开口,分明就是知晓了什么内情。 柳霜序扯了扯嘴角,却根本笑不出来。 眼下她不知祁韫泽的心思,自然不能就这般和盘托出,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好端端的,姐夫怎么这般问,我娘与国公夫人情同姐妹,临终托孤,我虽与表姐并未有血缘关系,却也是感情深厚的……” 她虽这般说着,可眼神闪躲,分明就是另有隐情。 祁韫泽犹豫片刻,并未拆穿她的话,转头道:“你的手艺很好,上回做的排骨汤更是清甜,不知今日可有没有多的一份,也叫我尝尝?” 柳霜序被他的话拉扯着心肠,越发想不明白他心中所想,可犹犹豫豫却还是点头。 二人正准备往厨房去,却不想秀山突然气喘吁吁地小跑过来,嘴里还喊着:“大人,表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柳霜序心头一颤,唯恐是忠叔的身子出了问题。 祁韫泽突然被人给打断与柳霜序独处的时光,心头也是有些不快,板着脸呵斥:“出了什么事竟然叫你这般着急,到底天还没塌,哪里就能这般沉不住气的。” 柳霜序见他这般沉着冷静,自是忍不住跟着安心,可见他的脸色不快,自然也就不敢多言语,乖乖的站在一旁,等着秀山的话。 秀山不知祁韫泽缘何突然动了气,只是尴尬的挠了挠头,开口:“是夫人身边的翠柳来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坐实私会 翠柳!? 柳霜序的身子颤了颤,小手暴露了她心头的紧张,下意识抓住了祁韫泽的衣袖,呼吸都添了几分急促。 祁韫泽低头看了眼她的小动作,颔首示意秀山继续说下去。 秀山赶忙道:“应当是表小姐来庄子上的时候被夫人的人给瞧见了,有人一路跟了过来,回去秉明了,翠柳姑娘才来抓人的,表小姐,不然你快去躲躲吧,要是叫夫人知道你擅自出府,还不知会怎么闹呢。” 柳霜序心头一颤,下意识便要躲起来,可倏地想起了忠叔来。 倘若忠叔口中的话不假,要是被翠柳瞧见,必然会告诉国公府,到时候祁韫泽不得不把交出去。 她摇了摇头,急急开口:“不!姐夫,眼下我如何都无所谓,可我不想叫她发现忠叔,还请姐夫将忠叔先藏起来,省得他被人带走。” 祁韫泽见她额上已经急出了一层薄汗,心头自是也跟着担忧。 “府里可有什么消息?”他看向秀山,再次开口问道。 秀山犹豫了片刻,这才继续道:“有的!莫毅叫人快马加鞭来了信儿,夫人以为表小姐此番出来是私会情郎,想来不会追查忠叔的事儿,如今人已经快到庄子了,要是此番将人藏起来,保不齐会打草惊蛇,不过有小的在,一定会把人藏在屋子里头,绝对不会被翠柳发现,表小姐只操心自己的事情吧。” 柳霜序眉眼低垂,心里还在不停思量。 祁韫泽心头更是纳罕—— 柳霜序这些日子都没选出合适的夫婿来,宋千月又突然生了这样的念头,保不齐是她看出了什么蛛丝马迹,那柳霜序先前同自己所说,自己有了心上人的事儿便也是真的了。 他心中突然不快起来,却还是开口:“既然人是冲着你来的,那你便先从庄子后门离开,至于剩下的事情,我会替你解决。” “我不走!”柳霜序却摇了摇头。 她原还想着维持自己和宋千月姐妹情深的假象,可见他们对翠柳找过来的事情如临大敌,必然是早就看出了她与宋千月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再想想祁韫泽方才的那些话,只怕是宋千月的身边藏有什么眼线。 她突然扬起了一张笑脸:“祁大人和秀山担忧我的安慰,我自是感激不尽,只是既然夫人身边的人看到了我出门,却在这里寻不到我,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还会连累祁大人,我倒觉得不如做实我私会情郎的罪名,一来,她不会发觉我来这里的真正目的,二来,她也不会在为我相看夫婿,一箭双雕。” 祁韫泽的心头却突然升起了不好的念头,板着脸问道:“那你想要如何做实这个罪名?” “祁大人身边的秀山模样清秀,又是你的心腹,很是能干,不知能否借我一用?”柳霜序笑弯了眉眼,露出两颊的酒窝来,“要是他能陪我演一出戏,装作我二人护生情愫,想来……” “不可!” “不行!” 她的话还没说完,眼前的两个男人异口同声拒绝。 秀山的脸色蜡黄,笑都笑不出来了。 他连声求饶:“表小姐可饶了我吧,我不过是个小厮,哪里能配得上您呢,万一夫人当真,成全了这桩美事,我只会委屈了表小姐。” 他虽不明白祁韫泽对柳霜序的心思,却也知道自己着实是配不上她的。 “表小姐还是快些走,剩下的事情让大人想办法,一定能够让夫人打消这个念头的。” 他越说越着急,好似不及时表态就会被人给封喉一般。 祁韫泽见她这副模样,心中突然涌上了一股醋意。 他道:“秀山说的不无道理,倘若真的叫夫人认出了你二人,难保会撮合这桩婚事,到时候你想要抽身或是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既然你不过是做戏而已,不如叫我陪你去演一遭。” 他这话分明藏着私心。 柳霜序的心跳好似漏了一拍。 她张了张嘴,想趁这个机会试探他对自己的心意,却没想到再次听到了他的话:“要是没被翠柳认出来也就罢了,倘若被她认出来了,府里也会闹上几日,到时候自然不会有人知晓忠叔的事儿,等尘埃落定的那一日,想来忠叔的身子也就好全了。” 柳霜序的心突然沉了下去,就连眼中都带了几分失落。 她原以为祁韫泽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是不想自己同别的男人走得太近,心里是有自己的,可如今看来,不过是为了忠叔的事情。 “话虽如此说,可我却不能这般做,先不说表姐会如何,单说老夫人的身子只怕就受不住。”她摇了摇头,“老夫人这些日子的身子骨本就不硬朗,要是听闻了此事气急攻心,难免会于性命有妨碍,她对我如亲女儿一般,我自是不能叫她失望。” 祁韫泽并未看到她眼中的失落,只以为是她厌弃自己才说了这样的话。 他心中的酸涩如潮水般涌了出来。 他直接上前拉住了柳霜序的手,并未在庄子里头等,而是往庄子外头去了。 大雪漫天,白茫茫一片,天地间一片寂然。 马蹄声阵阵,反倒叫柳霜序的心里越发没了分寸。 她紧紧抓着祁韫泽胳膊,冷风吹透了她的脖颈,她开口:“姐夫,你这是带我去哪?” 她的声音有些破音—— 柳霜序只顾着担忧祁韫泽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去,完全没注意到周遭的情形,更不知他二人共乘一匹马的事儿已经落到了翠柳的眼中。 翠柳并未认出祁韫泽来,却是看到了柳霜序的笑脸,见二人举止亲昵,心中越发得意。 先不说这男子是什么身份地位,单说孤男寡女私会,完全可以被定为私通,到时候浸了猪笼,方能解她的心头恨。 她连声道:“快!跟上那匹马!” 车夫听令,加快了自己的动作。 祁韫泽骑马没多久便停了下来,见柳霜序还有些晕头转向,索性朝着她伸出了手,笑道:“往日看着你胆子大,怎么今儿怕成了这样,快下来,我带你去看看。” 第一百六十五章 湖心亭 柳霜序看着祁韫泽伸过来的手,反而愣了神。 她虽幼时学过马,可兄长故意逗她,使得她从马上摔了下来,因此而落下了阴影,眼下自己在马上自然坐立不安,只想着尽快下去,却又不想在这外头惹人侧目。 她的声音颤抖:“姐……姐夫,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祁韫泽原以为是自己太过鲁莽才吓到了她,如今见她眼神飘忽不定,便猜到了是害怕骑马。 “自是做戏给翠柳看。”他将手又往前递了递,道,“既然害怕,那就快些下来,你这般勒着缰绳,马儿也不能放松,等会失控,我可未必能及时救下你。” 他这样的话,着实吓到了柳霜序。 柳霜序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这才将自己的手低了过去。 她被人猛地一拽,并未站稳,反而直接落到了祁韫泽的怀里,感受到落在自己耳畔的呼吸,不禁面红耳赤,呼吸也跟着急促了两分,大脑一片空白,一时间忘了将人推开,只是轻声道:“姐夫,这样于理不合,还是劳烦你把我给送回去,要是叫翠柳认出你来,倒不如我受些折腾,也省了将整个尚书府闹得天翻地覆。” “离得这般远,她不会认出我来。”祁韫泽不情不愿的后退一步,扶正了她的身子,才继续道,“我带你来,更是为了叫你去瞧瞧那湖心亭。” 他说着,自然而然的牵起柳霜序的手,朝着不远处的湖心亭去。 眼下正是寒冬腊月,按理来说,这个时节的湖水应该冻得结结实实,却没想到竟然还是活水,上头还有点点荷花,不远处更有一大片梅林,点缀在白雪皑皑的天地间,到底是添了几分生机。 柳霜序只顾着欣赏眼前的美景,倒是忘了如今的不合规矩的双手。 她笑笑:“没想到京郊竟然还有这般美景,我从前竟没见过,这样的景致倒是叫人流连忘返,要是叫忠叔时常来这里散散心,对他的恢复肯定大有裨益。” 祁韫泽看着她的侧脸,不觉勾了勾唇角。 “这庄子本是前朝驸马的私产,他为了外室欺辱正妻公主,又通敌叛国,先帝下令查抄了他的家产。”他解释,“我才升官的时候,陛下赏赐我,我瞧了这处的景致很是不错,便选了这里,这虽是庄子的后山,却连同着庄子里头的温泉,倒是使得这里的荷花一年开四季,我又请人打理了一番,使得这湖心亭被花卉包围,本想等母亲上了年岁,叫她来此处养老,没想到竟合了你的心。” 柳霜序越看越觉得欢喜,却在听到那‘通敌叛国’的字眼后没了兴致。 她心情有些低落,问道:“姐夫,你是朝廷命官,应道知道通敌叛国该如何惩处,那你可知,要是被人冤枉通敌叛国,又该如何?” “若是有证据,自是能够翻身,所查抄的那些家产更会悉数返还,倘若陛下怜悯,另加赏赐加官也无不可。”祁韫泽耐心作答,却在看到她眼中的希冀后忍不住提醒,“可你该知道,一定被定了罪,那是要砍头了,除非有人从中周旋,或是陛下深知其中有问题,不然很难有翻身的机会。” 柳霜序的眼底再次布满了失望。 她从柳家出事后,直到现在都没再听闻父亲的消息,眼下听了这话,自是以为父亲已经被处斩了。 她瞬间没了继续赏景的兴致。 祁韫泽瞧出了她的异样,想想她多少次的异常,心中不禁有了些许猜测—— 柳家怕是被人诬陷了通敌叛国。 他并未多问,反倒是领着柳霜序到了亭子中央。 柳霜序这才察觉到二人紧紧握着的双手,不免涨红了脸,连忙将自己的手缩了缩,却被人紧紧攥着,抿了抿唇,还是开口:“姐夫还是松手吧,要是叫人看到了,可是要误会的。” “你既然要坐实自己私会情郎的罪名,那我自然要陪你做戏,等会儿翠柳来了,瞧见你我这般亲昵,才会回去多言。”祁韫泽攥得更紧了些。 柳霜序见他面色如常,只当他是真的想要做戏,完全没留意他眼中炙热的情意。 她抿了抿唇,眼神不禁往一旁瞟去,只见一些丫鬟婆子备了茶水点心来,还叫炉子温着。 柳霜序眨了眨眼睛,有些震惊。 她在国公府倒也见过奢靡的日子,却还是头一回切身体会,连连摆手:“姐夫,不过是做戏罢了,怎么还能这般劳动你身边的人,只喝口茶就很好了。” “你一大早就被高婆婆拉了过来,又忙了小半日,虽给我和忠叔都备了吃食,可你自己怕是还未吃过东西,如今在外头,要是用饭,难免被风吹了,好歹吃些果子垫垫,我叫人给你准备了八宝擂茶,好歹是顶些时候的。”祁韫泽说着,替她剥好了坚果,并未递到她的手中,而是直接递到了嘴边。 柳霜序愣了神,下意识往后退,道:“这可使不得,眼下翠柳还没来,不必这般……” “咱们方才骑马过来,怕是已经引起了他们的主意,眼下未来,可不代表一会儿不来,如今不做戏做全套,难道还等着她看出破绽来?”祁韫泽解释。 话虽如此,可柳霜序总是迈不过这个坎。 她夜里不得已和祁韫泽亲近,青天白日却总是紧张些,更别说她如今并非是顶替着宋千月的身份,而是柳霜序。 她抿了抿唇,不言语此事,而是偏头去看那些花,转移话题:“我瞧着那些红梅娇艳,想走近些瞧瞧,不如姐夫先在这里坐着,我去去便回。” 她不等祁韫泽开口,便要往那红梅处去。 却不想,一把被祁韫泽给拉住,道:“你别瞧离得近,走过去也要些功夫,那里有船,我乘船送你过去。” “乘船?”柳霜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艘小船,眼睛都亮了,连声问道,“这里怎么还有船?想来不会是那些花匠做的,不知姐夫是从哪里请来的管事,竟然会有这样的小心思?” 第一百六十六章 游船 祁韫泽拉着柳霜序的手往小船去,扶着她安稳上了船,这才道:“这处宅子与旁处不同,我自是不敢轻易交给旁人打理,处处都是我盯着他们弄着,既然你喜欢,不如等你出嫁的时候,我将这庄子送给你做嫁妆?” 他目光盯着柳霜序,好似想看出她心中所想。 柳霜序原是兴致勃勃的,可在听到那后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先不说她并未有过嫁人的打算,单说她如今在尚书府住着另有目的,听了这话自是心虚。 她眼神闪躲,道:“姐夫这般大方,倒是叫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是这庄子毕竟是御赐的东西,我一于社稷无功,二不是祁家的人,如何能接受姐夫这么重的礼,还是算了吧,我只当今日没听过姐夫这些话,还请姐夫日后莫要再说了。” 她这样的话分明就是做好了和人撇清关系的准备。 祁韫泽的脸色也跟着阴沉了下来,实在不知她为何对自己是好是坏。 他犹豫片刻,开口:“你今日同忠叔一起说了些什么?这些日子,朱先生时常听他念叨什么少爷,怎么从未听你提起,你还有什么兄弟?” 柳霜序彻底败坏了兴致,撇了撇嘴,并未言语。 “你如今仍旧不肯告诉我,我自是不会强求,只是日后忠叔问起来,我总得有个交待才行,倘若说错了话,只怕会辜负了你的一片好意。”他继续道。 船停靠在了岸边,二人却谁都没动。 柳霜序拧着眉头,犹豫了许久才开口:“既然祁大人问了此事,那我自然不会隐瞒,我的确是有个兄长,只是眼下并不在京城。” 祁韫泽倏忽想起了六皇子的话来。 六皇子都找不到的人,只怕并非是不在京城这般简单。 “至于他去了哪里,如今如何,恕我不能告诉祁大人,等日后时机合适,自然会和盘托出,倘若日后忠叔真的问起来,你只管说借口他在温书备考便是。”柳霜序盯着祁韫泽,见他点头,这才松了口气。 她率先站起身来,正准备朝着红梅处去,却不想船身摇晃,她脚下一个没站稳,整个人边朝着祁韫泽跌了过去。 祁韫泽眼疾手快的将她接住。 两人就这么倒在了船舱里,柳霜序的头正好磕到了他结实的胸膛上。 “唔。” 祁韫泽发出了一声闷哼。 他眉心紧锁,额角有些许汗珠滑落,显得他更加俊朗帅气,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眸子,此刻正盯着她看,似乎要把她给看穿一样。 他的呼吸很重,像是带了火,让柳霜序感觉有点灼烧般的难受。 柳霜序的脸微微泛红,想要挣扎起来,却不想不过才站起来,便又因着船身的摇晃而险些跌倒。 好在祁韫泽及时将人扶住,轻笑一声:“你先前不曾游过船不成?” “幼时自是游过的,只是日子太久,忘了罢了。”柳霜序怯生生道。 她并未扯谎,当初爹娘还在的时候,总是愿意带她去各处游玩,兄长也会带着她去见世面,他们总说,女儿家也不必被高门困住,可如今她还是被困在了高高的院子里。 她站在地面上,再次被偌大的梅林吸引。 这才发觉,这一大片并非都是红梅,其中还掺杂着白梅,以及一些她叫不出名字的花种,但却都有个共同特点就是,都散发着幽幽香气。 她走到了梅树下方,伸手轻抚,那些花朵便如同小精灵般,纷纷飞起,落到她指间,又纷纷消失。 她看得很入神,甚至都没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 祁韫泽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全然不曾遮掩自己眼底的热情,一瞬不瞬,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烙印进脑海里。 他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不免回头看去,正好看到了秀山的身影。 再往远处看出,一辆马车赫然停在那里。 祁韫泽回过身来,这才发觉柳霜序正掂着脚想要去够那树上的红梅。 可她尝试了两回,却总是差些距离。 祁韫泽轻笑一声,走近她,伸手将她看上的红梅折下。 柳霜序的心思并未在他的身上,自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 她的鼻腔充斥着熟悉的清冽味道,叫她不禁有些恍惚,下意识想要躲开:“祁……” “嘘!”祁韫泽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将她的身子扭了过来,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角的发丝,低声说道,“别躲,人已经来了。” 柳霜序的耳根蓦地烧了起来,脸颊也跟着红了几分。 她垂眸,不敢再抬头去看他,视线却是不禁落到了远处,正好瞧见翠柳在同高婆子说话—— 翠柳一身淡黄色的袄裙,头上插着银簪子,虽然打扮的普通平常,但胜在身段有几分与宋千月相似,只是容貌不大出挑,却是端庄得体,尽显高门气派,也怪道祁老夫人会看上她了。 她上前一步,在瞧见高婆子的瞬间更加确信自己方才看到的身影是柳霜序无疑。 她的眉眼间带着几分得意,上前欠身:“高婆婆在这?方才有人瞧见表小姐出了门,夫人担忧表小姐怕是被人给骗了,特意叫我过来瞧瞧,可怎么只有您在这,不见表小姐?” 高婆子自是捕捉到了她眼中的狡黠。 “翠柳姑娘是担忧表小姐的安危,还是特意来抓人的?”她冷哼一声,“先不说翠柳姑娘不过是个丫鬟罢了,便是夫人亲自来,也没有一直将表小姐关在府里的道理,这人总是要出来散散心的。” 翠柳早就不止一次见识到高婆子说话难听了,险些笑不出来,只是声音跟着冷了几分:“表小姐想要散心自然无妨,可好歹该告诉夫人一声,这么贸然出来,总是叫人担忧的。” “眼下夫人怀着身孕,便是老夫人都发了话,一些小事便不必去劳动夫人,只同赵嬷嬷说就是了,我们此番出来自然是同赵嬷嬷说过了的。”高婆子继续道。 她三两句话将翠柳接下来想要说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祁郎 翠柳自是没了法子,索性不在言语,而是直勾勾的盯着远处的二人。 她原以为柳霜序偷偷摸摸出来私会情郎,必然是那人身份卑贱,家中贫苦,拿不出手,可在看到柳霜序身上那墨狐大氅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眼。 那样好的东西,便是国公府都不大常见,只能是御赐的东西,可天底下能得御赐宝物的人不过寥寥,那如今眼前这人必然只能是非富即贵。 柳霜序收回自己的视线。 她虽不知高婆子同翠柳说了什么,却已经没了兴致继续赏花,而是不由得紧张起来。 祁韫泽自是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主动牵起她的手,小心翼翼的将人带回了亭子去,还没忘了提醒:“瞧你这副样子,可是后悔了不成,只可惜,翠柳已经看到了,回去必然会将咱们的所作所为告诉夫人,你后悔是来不及了,倒不如大胆些,做戏做全套,说不定还能真的骗过她们呢。” “我并非是后悔,只是担忧被翠柳瞧出来罢了。”柳霜序声音都带着颤抖,却如同小猫爪子划过祁韫泽的心。 她的眼神往后瞟了一眼,正好瞧见翠柳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自是不敢掉以轻心。 她看着盘子里的糕点,捻了一块,递到祁韫泽的嘴边。 她这般主动,倒是叫祁韫泽愣了愣,不过一瞬,便张嘴将糕点吃下,舌头不经意舔过柳霜序的指尖,惹得对方脸色微红。 “你……你小心些!”她娇嗔道,收回手。 祁韫泽见她这副害羞样子,心情大好,伸出长臂将人圈在怀中,笑道:“这不过是做给翠柳瞧得罢了,怎么这般放不开,难不成是想叫她看出猫腻来?” 柳霜序听了这话,撇了撇嘴。 她早就不止一次见过祁韫泽的撩拨,可那到底都是在夜里,如今青天白日,她自是放不开的,脸红到了耳朵根。 “可这样于礼不合……”她的声音小小的,还带着上扬的尾调。 祁韫泽最是沉着镇定的人,可每每面对着柳霜序,却总是沉不住气,忍不住想要戏弄一番,如今更是忍不住打趣:“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想出这样私会情郎的主意来,本就是于礼不合,又何必再计较又做了什么?” “况且,我自有分寸,守在这里的人又都是我的心腹,自是不会将今日的事情说出去。” 他虽是这般说着,却将柳霜序圈的更紧了些。 他温热的呼吸落在柳霜序的脖颈间,惹得柳霜序不自禁地轻颤了两下。 柳霜序抬起眸子望向了身上男人的眼睛,他深邃的瞳孔里倒映出了她的模样。 祁韫泽的眼神里带有几分迷醉之色,唇角微微勾起。 柳霜序的心跳不由加快了几分,身子也僵硬起来,脸颊绯红,双手抵在他健硕的胸膛前,道:“翠柳离得远,想来看不真切,姐夫还是松开我吧……” “你怎知她看不到?”祁韫泽的话带了些许不快,“你一口一句‘姐夫’,岂不是给自己平添了负罪感,倒不如试试唤我的名字。” 他的声音好似带着蛊惑的意味,叫柳霜序下意识想要靠近他,双手更是捏紧了他的袖口。 她试探开口:“祁韫……祁韫泽……” 不过是名字而已,却叫柳霜序感觉十分羞怯,直接将自己的头埋在了他的胸膛间。 祁韫泽对她的小举动十分满意,却没有松开她,反而是搂住了她的腰肢,让两个人贴合的更为紧密。 他看着柳霜序红透了耳朵尖,想要再次逗弄,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两情相悦的人,哪有这般生疏的称呼,你合该唤我一声‘祁郎’才是。" “祁郎……”柳霜序听话地顺从他的吩咐,只是那个称呼却让她的脸颊红透了。 —— 远处的翠柳却听不清二人的交谈,可看到这般亲昵的举动,还是不由得大跌眼镜。 她到底是未经人事的姑娘,看得面红耳赤,转头又对着高婆子道:“高婆婆未免太纵容表小姐了,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如何能在光天化日下这般和外男搂搂抱抱,分明就是……” 要非是高婆子看到了她眼中的狡黠,还真以为她这话是在关切柳霜序。 “翠柳姑娘!”她索性直接打断了翠柳的话,道,“夫人为了表小姐的婚事着急,想来是巴不得表小姐能尽快找到自己的心上人,且我在这里盯着,二人断然不会做出有辱门风的事儿来,难不成翠柳姑娘是瞧着表小姐要出嫁了,心生羡慕,也想要尽快找一个情郎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一向是讲理的人,更知女子该本分,可要不是她们盯人盯到这里,自己也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翠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再次开口:“高婆子,大人叫你伺候表小姐可不是叫你这般纵容的,如今这般搂搂抱抱已经是有辱门风了,要是叫夫人知道了,只怕是要气昏过去了,不行!我今日必须带走表小姐,叫夫人看看,她跟了你以后都学了些什么!” 她拔高了自己的声音,分明就是想将这件事情嚷得人尽皆知。 秀山见状,连忙上前来:“翠柳姑娘怎么在这儿?” “秀山?”翠柳皱眉,越发好奇那与柳霜序举止亲密的男子的身份。 秀山拱手作揖:“可是夫人叫你来的,怎么也没人提前知会一声,这些日子有贵客在庄子上,他最怕吵闹,要是吵到了,只怕没法跟大人交待,不如请翠柳姑娘先回去,有什么事儿请夫人另寻时候过来吧。” “贵客?什么贵客?”翠柳急急问道。 “既是贵客,自然是不能说的,还请翠柳姑娘先行回去吧。”他再次下了逐客令。 翠柳又远远地看了一眼,实在是不想放弃这么个大好的机会,可见秀山这般执着,分明就是不会叫自己把人带走,她没法子,只能先行回去。 等看着人彻底出了庄子,秀山才给祁韫泽使了个眼色。 第一百六十八章 眼神不好 这些日子祁韫泽不曾留宿过宋千月的屋子,虽偶尔陪着她去用饭,却总是见不到柳霜序的身影,心里空落落的。 直到眼下将人搂在怀里,他心中空了的那一块才被填满。 他好些日子的骄躁好似突然被人抚平,自是不肯就这么放开柳霜序。 他的身子正好遮挡住柳霜序的视线,自是没有叫她看到翠柳走后的样子,反而是感觉到柳霜序整个身子都僵硬着,故意逗弄,笑:“你这般僵硬,怕是要被人看出问题来的,总得冷静些,主动些,她才能彻底相信。” “可是……可是……”柳霜序呼吸急促,紧紧攥着他胸前的衣裳,深吸几口气,妄图将自己的呼吸平复下来。 祁韫泽低头看她,正好瞧见她这可爱的小小动作,眼底的笑意更深。 他不禁捏住柳霜序的脸颊,四目相对,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可是什么?" 柳霜序与他相处得久了,自是听出了他这是动了情,更加紧张,忙摇头否认:“没……没什么……” “当真?”祁韫泽眯起双眸,盯着眼前这张白皙粉嫩的小脸儿。 这样近的距离,他几乎可以清晰地数到她睫毛上的绒毛,他甚至能够闻到柳霜序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这种味道让他沉醉,忍不住伸手去触摸,轻轻摩挲。 柳霜序只觉得自己快要被他的动作给蛊惑了,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两个字—— 不行! 她与祁韫泽的亲近并非是一朝一夕了,自是明白他这反应的意思,只是那都是在夜里,她顶着宋千月的身份迎合,自是不能不迎合,可眼下青天白日,她如何能做这样苟且的事儿。 她尚且未捅破那层窗户纸,要是真的在今日冲动,她没法子跟祁老夫人交待,日后同祁韫泽的关系怕是也难更好,自己更不能再张口请他调查柳家的事情。 祁韫泽见她并未躲开,原以为是她也有这个心思。 他难得打定了主意,等着今日将生米煮成熟饭,他便将柳霜序留在自己的身边。 日后他也能安心了。 柳霜序的理智彻底回来,在他的身子倾下来的时候,别开头去,伸手推在祁韫泽的胸膛,道:“够了!倘若这样的事情传到外人的耳朵里,还不知别人会怎么戳我的脊梁骨,方才那般亲密,想来也够了。” 她并未往远处看去,仍是将头埋在祁韫泽的胸膛,贪婪得吸着祁韫泽身上的味道。 她也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光明正大与他这般亲密,而非这般偷偷摸摸。 祁韫泽突然被打断,心里自是有些不快,可到底二人名不正言不顺,他也不会真的强人所难。 他正准备继续开口,远处的秀山却是皱了眉头,同高婆子窃窃私语:“大人难道眼神不好了?我方才明明给他使眼色了,可他怎么跟没看见似的?” “大人自有自己的安排,你何必操心,咱们还是赶紧回庄子去,可别叫那边除了什么事儿才好。”高婆子笑道。 她明白祁韫泽依依不舍的心,自是也想叫二人好好相处培养培养感情,万一二人的情意真的能更上一层楼,她也是跟着高兴的。 秀山却是没明白这意思,而是往相反的方向走,嘴里还念叨着:“这可不成,我得去告诉大人一声,这寒冬腊月的,可别把身子冻坏了。” “你这孩子……” 高婆子到底是没把人给拦住,眼睁睁的看着秀山去打扰二人。 秀山凑近,见二人身子贴近,有些不忍看,索性背过身去,高声道:“大人,人已经走了。” 祁韫泽听得他的话,脸上尽是不满。 柳霜序听了这话,更是直接从他的怀里起来,没想到竟然会被秀山看到,自是害羞的背过身去,恨不得将自己整个身子都掩盖在宽大的大氅之下。 “好,知道了。”祁韫泽挥了挥手,让秀山赶紧下去。 等人一走,柳霜序也就将自己的心情给平复好了,拍了拍自己红彤彤的脸,这才走到祁韫泽面前去,盈盈一拜:“今日的事儿多谢姐夫帮衬,倘若表姐问起来,我自有话会说,不必再劳烦姐夫了。” 祁韫泽对她这用完就把自己踢开的事情实在不满,故意往前逼了两步,戏弄道:“怎的又叫姐夫了,方才不还是祁郎?” “祁大人!”柳霜序厉声制止。 她现在还没想好是不是该捅破这窗户纸,自是不能与祁韫泽不清不楚。 她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与人保持着距离:“今日的事儿,我自会保密,还请祁大人也不要对外提起。” “她们今日没有探查到你情郎的身份,又没有真的把你抓到夫人面前去,只怕日后还是会继续调查,到时候,你可还需要我继续配合?”祁韫泽的声音虽然冷了下来,可眼中的火热却还没完全散去。 柳霜序并未继续开口,而是细细思量了一番。 半晌,她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必了。” “男欢女爱本就是合合散散的事儿,等忠叔好起来,离开京城,我也不必继续做戏,况且只有一直让她们抓不到,才不会动别的心思。” 柳霜序太过了解宋千月,自是知道如何能吊住宋千月的心。 她经历了方才的事儿,眼下面对着祁韫泽总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是不敢抬头看他,也就没看到他眼中的失落。 她继续道:“这些日子忠叔还要继续麻烦祁大人,还有那排骨汤,劳烦祁大人替我送过去吧。” 她才经历了这事儿,自是要尽快回去探探口风。 祁韫泽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点头应下。 彼时,高婆子已经备好了马车。 她看到柳霜序回来,也赶忙招呼着二丫上车去准备。 她上前去,开口:“表小姐方才可是冻着了吧,虽说那里的湖水是温泉,可到底是寒冬腊月,总是冷的,我已经在车上备好了手炉,你快上去捂着吧。” “有劳高婆婆了。”柳霜序应道。 她从自己的手腕上将镯子褪了下来,开口:“高婆婆,我与庄子上的人不熟,也说不上话,这算是我的一片心意,求他们照顾好忠叔吧。” 第一百六十九章 贵人 高婆子看着柳霜序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心疼。 她将镯子退了回去,开口:“表小姐不必用这些,我今儿将羹汤给师兄送去的时候,他一直夸赞你的手艺,他的脾胃最叼,你与其送他这些身外之物,不如多做些饭菜给他,他必然会更尽心的。” 柳霜序深知这是高婆子的托词,却还是点头应下。 她今日太过紧张,上了马车才算彻底松了口气,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整个天空仿佛被白色的雾气笼罩,天边一片雪花飞舞。 翠柳一进院子,顾不上将自己身上的雪掸下去,而是直奔屋子里去了。 等进了屋子,她一面拍身上的雪,一面道:“夫人猜的果然没错,柳霜序那个小贱人果然是出去私会情郎了!” 宋千月原本还没兴致,听了这话,立刻坐直了自己的身子,开口:“当真!?” “我就知道她这个小贱人迟迟不肯婚配就是在外头有人了,我还以为她是个什么清纯的,却没想到不过是荡妇罢了!”她骂道,“你怎么不把人给抓过来,人赃并获,我也好直接将她浸猪笼。” 翠柳面露难色。 她犹豫许久,还是开口:“夫人怕是不好对她下手,奴婢今儿去的时候,正好看到秀山也在,虽未明说,可奴婢猜测柳霜序私会的情郎怕是身份显赫,还是什么贵人……” “贵人?”宋千月喃喃两句。 在这京城能被称为贵人的,也不过只有那几个皇子罢了。 可柳霜序不过是罪臣之女,哪里来的机会能够去认识那些皇子,分明就是无稽之谈。 她问道:“你去了一趟,有没有看到那人到底长什么样?” “没有。”翠柳摇了摇头,“他们在湖心亭,奴婢只远远的看到了一眼见那人身着华贵,还给柳霜序披了一件墨狐大氅,奴婢原本想凑近些看看却被秀山给拦下了。” 宋千月越听这话越觉得心里没底。 这事儿要是柳霜序一个人胡闹也就罢了,可秀山也知情,那这背后必然有祁韫泽撑腰,要是自己真的闹起来,只怕会得罪了祁韫泽。 她又道:“你此番去有没有让柳霜序看到你?” “她虽没看到我,可高婆子这是同我说话了,必然会将奴婢过去的事情告诉柳霜序,也是打草惊蛇了。”翠柳的声音越来越小,唯恐自己今日被宋千月责罚。 宋千月冷哼一声,看向她的眼神都带了几分不耐烦,却还是道:“罢了,她要是真的攀上了高枝,必然不会只去这么一趟,你留意好那边的情况,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只管来告诉我,倘若能尽快看出那男人的身份,我也好做准备。” “是。”翠柳应道。 周嬷嬷看出宋千月的兴致不高,赶忙上来开口:“你出去跑了一趟,自是累了,先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伺候夫人呢。” 翠柳累了一日,自然是想尽快回去歇着,却下意识的看向宋千月,见她并未有什么异议,这才退下去了。 等人一走,周嬷嬷便上前去劝:“夫人可没必要为了旁人的事儿担忧,你既然早就想将她嫁出去,眼下正是机会。” “这的确是个挺好的机,等柳霜序嫁出去,我自然就能够安心了,可我自然是不愿意见她攀高枝——要是她真的嫁给了什么贵人,越到我的头上去,我岂能甘心?”宋千月恨得牙根儿痒痒,拍了拍一旁的桌子。 她也顾不得萍萍还在,直接冷笑一声:“亏她当时说的冠冕堂皇,什么没了清白不敢去同那些官员之子说话,分明就是野心勃勃,如今眼见着勾搭不上祁韫泽,便去勾搭别人!” 周嬷嬷生怕她一时动怒,动了胎气,连忙给她拍拍后背,顺气。 宋千月又连忙道:“她一个毁了清白的人,凭什么还能攀上高枝!” “夫人也不能听翠柳的一面之词。”周嬷嬷连声道,“高婆子和秀山关系好,只怕是串通好的,还是得等抓住那人,才能知道。” 宋千月听了这话,才算顺心。 柳霜序不过就是自己的一条狗,断然不可能越过自己去! 暮色四合,照在雪上反射出淡金色的光晕。 柳霜序才进了尚书府,便想着往宋千月那里去探探口风,却被高婆子给拦下了。 “高婆婆……”柳霜序有些不解。 高婆子笑道:“表小姐想去,自然是好的,只是倘若夫人没有将话挑明,你可千万要藏着掖着,别露出马脚才好。” 柳霜序明白她这话的意思,笑笑:“高婆婆只管放心,我此去不过是谈谈口风,只要她对忠叔的事情不知情,我自然就回来。” “那就好。”高婆子目送她离开,心里到底是有些放心不下。 柳霜序到了院子里头,正好看到周嬷嬷从屋里出来,连忙上前去:“周嬷嬷,我来见表姐。” 周嬷嬷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眼中带着些许不屑。 “表小姐心里惦记着夫人,奴婢等看了也很是感动,只是夫人才喝了安胎药睡下,实在是不便见表小姐,表小姐请回吧。” 这话反倒叫柳霜序心里没了底。 她牵强笑道:“我今儿出了趟府门,想着表姐胎像不稳,便未过去声张,不曾想竟然遇到了翠柳姑娘,我这才赶紧过去,同表姐说话。” “既然表小姐出门是同赵嬷嬷说了的,我们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再者,表小姐也到了该成婚的年岁,倘若真的心有所属,那只管开口,夫人自然会成全你的,只是别偷偷摸摸的,做出有辱门风的事情来,你本就无父无母,要是再闹出丑闻了,定是国公府也护不住你的。”周嬷嬷说罢,便下了逐客令,“好了,你快些回去吧。”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柳霜序自然不好继续留下。 她转身离开,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了里头周嬷嬷的抱怨:“当真是一家子骨肉,尽会干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儿,也不知爹娘是怎么教的。” 第一百七十章 明安王 周嬷嬷这话正说到了柳霜序的心坎里。 先不说兄长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单说她忍辱负重,给宋千月做替身而毁了自己的清白,却还没讨到半点好处,便已经是给爹娘丢人了。 她脚步沉重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二丫见她平安回来,这才松了口气。 接下来一段日子,宋千月好似何事都没发生过一般,不曾将柳霜序叫过去质问,也不曾使唤她,倒是叫柳霜序又好好养了半个月。 眼看着便要到年关了,祁老夫人的身子才有了些好转。 底下的庄子里正好给祁老夫人送了活鱼过来,厨房里做了两条,总是叫她没什么胃口,赵嬷嬷便想起了柳霜序的手艺。 这厢柳霜序午睡方醒,正好看到了赵嬷嬷。 她连忙过去,笑道:“赵嬷嬷今儿有空出来,可见是老夫人的身子大好了,正好才绘了几个花样,准备拿去给老夫人看看呢,不如我和赵嬷嬷一起回去吧。” “不急,不急。”赵嬷嬷赶忙道,“表小姐为了老夫人这般尽心,老夫人心里也很是感动呢,正好庄子上送来了活鱼,红烧也好,清蒸也好,老夫人总是没胃口,奴婢想着老夫人心里惦记着表小姐的手艺,这才来请表小姐。” 柳霜序连连点头。 “不过是做饭罢了,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她应道,正准备往厨房去,却突然想起了一桩事来,开口,“我昨儿在厨房见了鱼,还有不少,不知能不能给我一条,我也想尝尝鲜。” 赵嬷嬷还以为柳霜序会觉得她们这般使唤她,心里不舒服,却没想到不过是这样的小要求,自是立刻答应下来。 柳霜序便立刻往厨房去了。 祁老夫人一连多少日胃口不好,这边的厨房也就不大开火,不过是从宋千月那处匀点过来,赵嬷嬷索性就把厨房重新修缮了一番。 方正宽敞,又是高炉大灶。 昨儿柳霜序帮着收拾了一下,又添置了不少东西,眼下干净透亮又齐整。 放着活鱼的大木桶摆在了灶下,听得人来的声音,竟然晃动鱼尾,发出刺啦的声响。 水花四溅。 柳霜序叫人去折了一枝红梅来,浸了水,又用盐揉搓两下。 她将红梅放好,抄出一柄长柄厨具,又从水里捞了条鳜鱼出来。 柳霜序并不说话,单手按住鱼身,另一只手持刀一转,直穿鱼头,轻轻一拉,整条鱼便被切成了两片。 二丫在一旁看着那鱼尾还在摆动的鳜鱼,不禁咽了口唾沫,偏头一看柳霜序镇定自若,不禁好奇这到底是不是自己往常认识的柔弱的表小姐了。 柳霜序察觉到她的目光,顺势看去,道:“盯着我瞧什么,难道不认识了?” “嗯嗯。”二丫连连点头,“表小姐柔柔弱弱的,可杀鱼却是干脆利落,分明该去做个女将军。” 柳霜序被她的话给逗笑了,开口:“瞧你脑子里尽是些什么,我手无缚鸡之力,哪里能去做什么女将军呢,不过你先去准备着,今儿高婆婆来说,明儿可以叫咱们再去庄子上,我晚点将鱼汤炖好,明儿给忠叔带去。” 她说着话,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那雪白的鱼片便跃入盘中。 柳霜序将腌制好的红梅炸了,这才摆在了盘子里。 东方才翻了鱼肚白,天际泛着微微亮光。 天边还未完全大亮,远处的山峦上依然是雾蒙蒙一片,映照着路上的雪花闪耀着银光。 祁韫泽正好休沐,听闻了她要去庄子上的事儿,索性也就跟着一同过去。 马车不过才行驶了一些路,秀山便凑了过来,开口:“大人,后头有小子一直跟着咱们,是不是要把人给甩掉?” 柳霜序听了这话,自是皱了眉头,问道:“可是从一出门就跟着了?” “是。” 她继续道:“姐夫,想来是表姐上回没看到那情郎的样子,今儿才继续叫人跟着的,咱们还是分开走得好。” 她虽不想叫宋千月知道忠叔的事情,却也不想因为祁韫泽而被宋千月为难。 祁韫泽脸色淡淡,可眸子里却还是出来了些许的不快,他实在不满柳霜序总是想着跟自己划清界限的事儿,开口:“何必如此麻烦,此番我换乘,只会更加引人注目的,叫秀山将人甩开就是。” 秀山虽不知他对柳霜序的心思,却也看不惯宋千月总是派人盯梢的行为。 得了祁韫泽的话,自是立刻将人给甩开了。 等一行人到了庄子上,正好瞧见了脸色阴沉的莫毅。 柳霜序一眼便看出他们有话要说,赶忙道:“姐夫要是有要事,只管去忙就是,等会儿我们大可雇车回去。” “嗯。” 祁韫泽倒是破天荒的立刻答应了她的话。 他这样的态度确实叫柳霜序十分好奇起来,正想旁敲侧击的打听,却突然听到了秀山的话:“表小姐,我今儿将人甩开可以是立了功的,一路上闻着你那桶里的鱼汤实在是垂涎欲滴,等回去后能不能给我也做一份儿?” “自是好的。”柳霜序笑着应道。 祁韫泽听了这话,却是实在不喜,道:“既然你惦记着那鱼汤,索性就留在庄子上等着吧,等表小姐回京的时候,你送她们回去。” 秀山到底是有些听不明白这话,也不知他在吃味,连忙应下。 祁韫泽微微皱了皱眉头,正想开口训斥,可转头一想,自己等会儿忙起来,怕是顾不上柳霜序,有秀山跟着,自己也能放心,索性不再言语,而是将莫毅叫到了庄子上的书房去。 书房里静悄悄的,莫毅这才开口:“属下方才得到消息,那日进出昭觉寺的除了三皇子和国公府的马车,还有明安王的人。” “明安王?”祁韫泽皱眉。 明安王是有从龙之功的,也因此成了当朝唯一一个异姓王,只是这些年一直在淮南等地,突然来了京城只怕不单单是为了苏暗停。 “可有查到他们做了什么?” 第一百七十一章 继续盯 莫毅摇了摇头,道:“并不知晓,不过他的人是混在了昭觉寺的小和尚里,要非属下看到了那小和尚偷偷去见明安王世子,怕是还不知此事,只是陛下并未召明安王世子入京,他此番偷偷摸摸……” 他见祁韫泽面色铁青,不再继续言语。 “先不论楚世子此番上京到底是何意图,三皇子在几位皇子中并不得圣宠,即便是日后夺嫡,他也只会落下风,那他身上到底还有什么事儿能值得楚世子这般大费周章?”祁韫泽眼底一片茫然。 事到如今,早就超出了他的职责范畴,可他不肯就此罢休。 他说不出缘由,只想要继续查下去。 莫毅仍是不解,继续道:“属下会继续命人跟着楚世子,看看能不能寻出些蛛丝马迹来,另外——” 他欲言又止,眸子偷偷去看祁韫泽的神情。 “还有何事?”祁韫泽不禁皱了眉头。 莫毅听得这话,这才肯继续道:“三皇子先前回到京城一直蛰伏不出,这些日子却屡屡出门,甚至改头换面,谎称自己是上京赶考的书生,属下还一直叫人盯着,不知是否继续?” “继续盯!”祁韫泽的声音冷了起来。 他并不在乎宋千月婚前和苏暗停的那些混账事儿,可却瞒着自己,那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况且苏暗停假死,与朝政而言总是有影响的,他总得盯紧了人,才能早做准备。 他又道:“这些日子京城不太平,我未必能有机会回回跟着柳小姐过来,你派些人手暗中保护着她,可别叫人把她抓了去。” 祁韫泽既然牵扯到了这个案子里头,总是会被不少人盯上,倘若有朝一日有人察觉到自己对柳霜序的不同,难免会从她下手,届时,你自己未必能保护得了她。 莫毅看出了他的心思,点头应下。 他正欲出去,却突然顿住了脚步,开口:“大人对柳小姐有心,何不将自己的心意和盘托出,也听听表小姐的意思,总是这般藏着掖着,万一叫别人趁虚而入了,可该如何是好?” 祁韫泽原以为自己将心思藏得很好,却没想到没被柳霜序瞧出来,却被旁人给瞧出了。 他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宋千月到底还是祁夫人,我总要先解决她的事儿,才能去同霜儿提,她毕竟也是官宦人家出身,总不好委屈她做妾室。” 莫毅越发确定他的心思,又想想柳霜序为人还算好,要是真的能结秦晋之好 ,对自家大人也是好的。 他没再言语,而是静静退了出去。 话说两头。 柳霜序进了庄子并没有急着去见忠叔,而是叫二丫将鱼汤分了分,自己则往厨房去了。 她想着忠叔总是吃这些流食到底是不饱肚子的,还是要吃些实打实的东西才好,她不大会做面食,只得做了些糕点。 她这些日子脑海里总是浮现出祁韫泽的身影,便不由自主的多做了些,分给了庄子上的下人,好叫他们对忠叔能更好些。 她正忙着,祁韫泽推门而入。 祁韫泽忙起公事来,总是顾不得吃饭,时辰久了,便也饿过劲,没了食欲,眼下看见柳霜序做得这些,倒是突然有了胃口。 他随手捻了块桂花糕,却不想被柳霜序逮了个正着。 柳霜序下意识用筷子拍在他的手上,轻声呵斥:“二丫,你又偷吃!” 这呵斥中分明还带着些许宠溺。 往常她这般呵斥后都会听到二丫那银铃般的求饶笑声,今儿却没听见,惹得她不禁好奇,偏头看去,只见熟悉的侧脸。 “姐……姐夫……”她往后退了两步,面露尴尬,不禁垂下头去,揉搓着自己的双手。 祁韫泽却是轻笑一声,开口:“我处理完差事,见厨房还在忙,没想到动了你送给忠叔的糕点,不如等会儿我上街买了,赔你。” 他的眼中根本就不见半分自责,反倒带了继续戏谑的意味。 “表妹手艺好,日后嫁人必然会将夫君的心抓得牢牢的,就是不知谁会有这么好的福气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柳霜序,好似另有深意。 柳霜序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上回他们做戏给翠柳看的时候,不免涨红了脸,将头垂的更低,声音也越发小了:“这本就是给姐夫的,谢过你们为忠叔操劳……” “我还不曾问你,上次回去,夫人可有为难你?”祁韫泽神色如常,那正色模样,像极了公事公办的长辈。 柳霜序摇了摇头,将上回的事儿细细说了。 祁韫泽倒也有几分好奇,细细想想,这实在不大像宋千月的性子,却并未多嘴,而是开口叮嘱:“她虽未问你,可你也是注意一些才好,再者这些日子京城里头总是不太平,你今日看过忠叔之后便少出门吧。” “可是……”柳霜序自是不愿意的。 她正想寻个理由出来,可细想想,祁韫泽这话也是关切自己,索性噤了声。 眼下忠叔虽是柳家翻案最重要的人证,可京城对他而言并不太平,保不齐会被国公府的人发现,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将他送出京城才是。 柳霜序并未将自己的这心意告诉祁韫泽,而是又寒暄两句,便往忠叔的屋子去了。 二丫将鱼汤送过去,想着给忠叔一个惊喜,并未将柳霜序也过来的事儿说了,谁曾想,忠叔只尝了一口鱼汤便叹息起来。 “这定然是小姐的手艺,她在尚书府的日子怕也不好过,却还这般惦记着我,我这把老骨头心里当真是过意不去。”他眼中分明含着泪水。 柳霜序正准备进门去,却不想二丫突然开了口:“忠叔先前也尝过表小姐的手艺不成,怎么一下子就尝出来了,我倒觉得和外头厨子做的一样好吃,要是放到一块儿,只怕我都分不出来呢。” “我不曾尝过小姐的手艺,只是这味道同夫人的手艺是一样的,小姐一直跟着夫人学东西,只是也学到了她的精髓。”忠叔眸中的泪光越发明显。 第一百七十二章 离京 忠叔一番话倒是叫柳霜序也不禁想起自己的娘亲来。 娘亲临终前,拉着她的手叮嘱,叫她至今都忘不了,可她没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还父兄一个清白。 她进门去,笑:“我不过学到了娘的一些皮囊罢了,哪里敢同她的手艺一较高下,不过见你这般满意,我也知足了。” 她说着话将手里的糕点放下,还没忘了分几块儿给二丫。 忠叔吃饱喝足,再一抬头正好看到了柳霜序那沉重的脸色,不禁开口:“小姐似乎有事要说?” 柳霜序点点头,却是欲言又止。 忠叔见她这副模样,还以为是自己的身子更加严重了,不想叫她担忧,反而故作轻松笑道:“人总会经历这么一遭,我能在临终前再见小姐一面已经很知足了,看到小姐长得这么好,等我到了下头跟老爷夫人也有个交代。” “忠叔,你这是说什么呢?”柳霜序连忙打断了他的话,“你身子可好的很呐,朱先生方才说了,你身体里的毒已经解的差不多了,只是腿脚很难再好却不影响走路,只要能够好生调养,日后还有许多年的活头呢。” 她说到这儿,突然想起许是自己的反应才叫忠叔有了这样的担忧,连忙笑道:“我不过是怕日后再也见不到你罢了。” 二丫听到这话,突然从那些糕点中抬起头来,怔怔问道:“表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要把忠叔给赶走吗?” 忠叔所以一直都在庄子上养病,可每隔两三日,柳霜序便被叫二丫过来送一趟东西,一来二去,两人便熟络了。 忠叔无儿无女,瞧这二丫这般喜庆,倒将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来对待呢。 “如今京城里头不太太平,国公府那边怕也不会善罢甘休,这虽是尚书府的宅子,可眼下当家做主的还是宋千月,万一她心血来潮查到这个庄子里来,总是会暴露忠叔的行踪。”柳霜序连声解释。 她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不少的首饰金银,鼻头有些酸:“我没有什么身外之物,手上也只有这些了,谁撑不了多久,可你千万别嫌弃,先拿着这些离开京城,等有了安身的地方写信告诉我,我在想办法给你寄银子过去。” “忠叔,你对我而言便是我的长辈,可千万别推辞这些东西才好。” 忠叔叹息一声。 他早就想好等自己身子恢复些,便离开这庄子,好歹不能继续跟尚书府的人在有任何牵扯,可到底在这里住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也算是有了些感情,如今突然要离开心头还是有些不舍的。 他最不舍的还是柳霜序了。 他道:“我虽上了年纪,可到底还有手有脚,便是做些苦力也能够养活自己,可小姐在那个宋千月手下未免如履薄冰,总是需要银子去打点的,这东西还是留给你吧。” “没事的,我在尚书府花不到什么银子,要是有什么短缺的祁老夫人和祁大人便会为我准备好了,都说穷家富路,这些银子还是要给你傍身才是。”柳霜序直接将那些东西全都推到了他的面前去。 她不想让忠叔替自己担忧,自是不肯将自己说的那些委屈说出来。 她又怕忠叔不肯相信,赶忙给二丫使了个眼色。 二丫虽年纪小可跟在她身边这么久,自然也明白些人情世故,连忙附和:“正是这话呢,老夫人和祁大人对表小姐可好了,前些日子老夫人还想让小姐做女儿呢,要是真有什么东西不必小姐开口,老夫人就会先准备好了,忠叔,你便收下吧。” 这二人一唱一和的,反而叫忠叔更加疑心。 尽管柳霜序什么都不肯说,他又怎么会不知柳霜序在宋千月的手底下过的十分艰难。 他叹息一声,并未戳穿二人的谎言,而是开口:“小姐到底是柳家的血脉,即便我走了,也总是放心不下,眼下小姐在京城也无牵无挂,不如跟着老奴一起走吧。” 柳霜序身子一正,眼圈里有泪水打转。 她在国公府举目无亲这么久,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自然也是希望能够跟他走。 可她要是现在离开京城,那先前所做的那些努力也就全白费了,更别说,她这么一走,自己的父兄也就彻底没了希望。 她摇摇头:“我不能走!” “忠叔,我现在在宋千月的眼皮子底下,虽然是柳家的人,可她对我……也还算过得去,要是就这么走了,只怕会打草惊蛇。” “更何况还有兄长呢。”她努力扬起一张笑脸来,“要是我走了,他在京城岂不就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忠叔不知内情,只是觉得自己不能拆散人家兄妹两个,索性也就答应了下来,可二丫却是知晓的,见柳霜序这般搪塞,心中越发苦涩。 柳霜序虽说服了忠叔,却也知仅靠自己一个人是不可能将他送出京城的,又不想为了这点儿小事去麻烦祁韫泽,索性就寻到了朱先生这里。 俗话说,拿人手软,吃人嘴短。 朱先生才喝了柳霜序送过来的鱼汤,眼下自是热情的。 反倒叫柳霜序不好意思起来:“朱先生快坐罢,今儿我也是没法子了才过来寻你的,高婆婆常同我说,你是最有善心的,想来应当不会拒绝我的事儿。” 她一上来并不说事,反而恭维一番,倒是叫朱先生心里没底儿。 “表小姐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倘若有我能帮上忙的,我自然不会推辞。”他道。 柳霜序并不拐弯抹角,而是直言道:“忠叔的身子好的,差不多了,也不必日日都在这庄子上住着,我想将他送出京城去。” “这……”朱先生犹犹豫豫的,根本就不敢直接答应下来。 柳霜序明白他的顾忌,只是自己眼下实在是没了别的办法,她赶忙道:“朱先生不必为难,我已经给忠叔留下了盘缠,也会为他乔装,只是我不能时常在庄子上,只能靠朱先生帮忙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熟人 “倘若……倘若祁大人问起来,我自会担起所有罪责。” 柳霜序虽这般说着,可心里到底是没有底气的,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朱先生,手上缠了帕子,万分紧张。 朱先生见她如此,到底是于心不忍。 他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表小姐想让他离开京城,不外乎就是担忧国公府的人会寻到这里来,大人也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只是这些日子心中的确不太平,自从三皇子被刺杀之后,人心惶惶,我此时帮你难免会叫人对尚书府生疑……” 柳霜序听他说到这里不禁垂下头去,只以为是他不愿意帮自己,再想想这件事情的确不是件容易事儿,他又是为祁韫泽做事的,总是会有所顾忌。 她正准备去自寻门路的时候,却不想朱先生再次开了口。 “不过表小姐也实在不必太过担忧,大人知晓你的顾虑,自然也会为你处置好这事儿……” 柳霜序猛然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下意识开口:“可是祁大人已经想好了法子?” “大人即使已经想好了法子,只是眼下并不是机会,等到了时候,大人自会告诉表小姐的,还请表小姐稍安勿躁。”朱先生笑道。 柳霜序也知此事是急不得的,只是听了这话心里反而没底,唯恐这是他拖延的借口,犹豫片刻,正欲开口逼问,脑海里却不禁浮现出了祁韫泽的样子。 她不由自主的安心。 她该信祁韫泽的。 她点头,笑:“有朱先生这话,那我便放心了,今儿是我太过莽撞,还请朱先生莫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姐夫才好。” 朱先生点头应下。 眼见着天色阴沉下来,好似有暴雪将至。 秀山倒是急匆匆寻了过来,见柳霜序也做好了回去的准备,这才开口:“表小姐可是将东西都收拾好了?大人临时有了公差,已经回衙门去了,担忧表小姐的安危,这才叫小的在这里等着,要是收拾好了,咱们也快先回京吧。” “好。”柳霜序点头。 马车行驶在京城的街道,车轮滚动,压在雪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冬日里显得格外刺耳。 车帘被人掀起,从窗口射进来一缕阳光,映照着女子姣好的容颜。 柳霜序眉目清秀,眼睛明亮,如同一汪秋水般波光潋滟,看着街上的景致很是兴奋。 高婆子倒是难得见她这般兴致勃勃,也跟着高兴起来,开口:“表小姐在府里头总是小心翼翼的,难得出来这般高兴,倒也还是个孩子样儿。” 柳霜序原以为这话是在怪自己不够端庄,不免抿了唇,小心翼翼的放下帘子,乖巧坐好。 只一眼。高婆子便晓得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忙拉过她的手,开口:“你岁数本来就不大,又没成婚,自然就该跟孩子似的被人捧在手心上,我并没怪你的意思,反倒是在替你高兴呢。” “高婆婆……”柳霜序这才又去掀那车帘。 好巧不巧,马车前头正好行过几个书生样子的人正在凑在一处说笑。 柳霜序不愿和外男打交道,正准备将车帘放下来,可看着其中一人的背影却是万分熟悉,不由得看的久了些。 二丫只是察觉到了她的异常,还以为外头有什么新鲜东西,也连忙凑了过来,竟然只是几个书生,撇了撇嘴:“表小姐小小年纪竟然爱这种经济学问,看样子这几位都是准备明年参加科举的书生,说起话来文绉绉的,又是长篇大论,实在是叫人不喜呢。” 柳霜序突然听到有人说话,这才回过神来,打趣:“我看你是最该学学这些经济学问的,不然出去难免会被人给骗了。” 二丫听了这话撇了撇嘴,闹了小脾气。 她虽打趣着,可心里还一直想着方才那个身影,越想越觉得熟悉。 突然开口:“高婆婆我难得出来一趟,要是就这么回去了,不知下次还能不能出来,不如你先回去,我想去茶楼里坐坐。” 高婆子自是知道她在府里头闷得慌,可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实在是放心不下,劝道:“表小姐要是觉得府里头闷得慌,不如改日再求了老夫人出门,今儿天色了不大好,一会儿定是要下雪的,可别冻着你才好。” “不怕的。”柳霜序挽住她的胳膊,凑过来撒娇,“你往日对我最好了,定然不想看到我不能如愿,我一向乖巧,也从没求过你,只求今日叫我去茶楼坐坐吧。” “我听闻茶楼里新来了一个说书先生,长得可是一张巧嘴,我也想去听听呢。” 高婆子架不住她这般撒娇,自是赶忙答应了下来。 柳霜序只带了二丫过去,小心翼翼跟在方才那群人后头。 二丫并不知她的意图,而是开口问道:“表小姐不是要往茶楼去,怎么走的这么小心翼翼的,我也听说茶楼的那位说书先生了,正是有他坐镇,茶楼里人满为患,咱们要是再慢些,怕是就没有好地方了。” 柳霜序眼珠子转了转,思量片刻,道:“我脚有些疼,走不快,你先去占个好位置,我很快就来。” “这……”二丫只是觉得有些为难的,可想想这不过也就七八步的距离,想来不会出什么事儿,索性便应下了。 柳霜序看着那些书生进了茶楼,这才看清了那熟悉人的侧脸,倒有些像苏暗停,再加上他那拿扇子的动作,越发怀疑了。 她正准备快走两步上前去一探究竟,却不想竟然被人给拦下了。 柳霜序看着眼前那身材魁梧的男人,心里突然有点慌了起来。 她突然想起祁韫泽说的这些日子京城里不大太平,生怕这人是来劫财的,不禁往后退了两步,声音颤抖:“大……大哥,有什……什么事吗?” 那人打量了柳霜序一眼,还没开口便再次听到了柳霜序的话:“我身上没什么银子,只有头上这些首饰,你要是不嫌只管拿去,还请放我一条生路吧。” 第一百七十四章 假死 那人一听这话便晓得自己被误会了,挠了挠头,露出憨厚的样子来:“柳小姐不认得我,可我却听秀山小哥说起过你。” 听得秀山的名字,柳霜序自是冷静了下来,再看这人的面相与举动实在很难联想到是粗犷的汉子,又觉得有些好笑。 “大人命我跟着方才那个书生,我见柳小姐也一直留意他,才斗胆将您给拦下了。”他继续道,“小的虽不知柳小姐先前与那位公子有什么往来,可还是提醒您一句,离那人远些得好。” 几句话下来,柳霜序更是怀疑那人的身份了。 她并未看清那书生到底长什么模样,可心里也隐隐有推测,那侧脸与身形的确像极了苏暗停,自己虽与苏暗停未见过几次,可京中却有不少人和他相熟的,倘若那长脸当真一模一样,京城早就有了消息。 倘若并不同,那人与苏暗停又是什么干系? 柳霜序纳罕,却也不敢直接去问祁韫泽,只得从眼前这人身上下手。 她笑道:“我不过是瞧着那人有些眼熟,好似一位故人,可走近了一瞧又不是。” “我倒也不是跟着他来的,只是许久没出门,便想趁着这个机会和二丫一块去听书罢了。”她三言两语解释了自己的行踪,又故作好奇,“那不过就是个寻常的书生罢了,怎么就值得祁大人派人盯着呢?难不成那是什么大案要案的犯人?” 她装出害怕的样来,惊讶的捂住自己的嘴。 那人一时间反倒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支支吾吾,半晌没说出话来。 柳霜序咬了咬唇,再次开口:“还劳烦小哥告诉我一声吧,不然我今儿可是要睡不着觉了!” “柳小姐也不必太怕,并不是什么犯人,不过是个书生罢了,只是大人担心这人身份有异,才命手下盯着的。”那人继续搪塞的。 柳霜序原想着这人同自己说了这些,该是个没心眼的,说不定能套出那书生的身份,更能知晓苏暗停为何会假死。 却不曾想到,这人竟然不愿多说。 她抿了抿唇,试探道:“该不会是三皇子吧?” 她分明看到眼前的人惊慌失措,就连动作就僵硬了,这让柳霜序更加确定了那人的身份。 她不禁冷笑,越发好奇苏暗停怎么会想起假死的主意来,更纳罕倘若宋千月知道此事又该害怕成什么模样。 “柳小姐可真会说笑话,三皇子已经葬在了皇陵,怎么可能会是他呢。”他这副样子分明就是欲盖弥彰。 柳霜序也连忙跟着附和,笑道:“正是呢!原是我糊涂了,前些日子听表姐身边的说三皇子入棺只是衣裳,便时常多想,还请小哥莫要放在心上才好。” 那人听了这话心里头不由得产生了别的心思。 他虽并未和柳霜序接触过,却也从秀山与莫毅的嘴里听过不少关于这个表小姐的传闻,最是单纯心善,那能说出这些话来只怕是宋千月暗地里说了什么。 柳霜序只是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另有旁的心思—— 倘若祁韫泽在调查此事的时候能顺带查出国公府旁的事儿来,倒是能省自己不少功夫呢。 她唯恐自己多说多错,连忙盈盈一拜:“不论如何,今日可多谢小哥儿提醒我了,要不然我没准儿还会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我这就去茶楼里将二丫叫出来,我俩会尽快回府去的。” 说罢,她便立刻走了。 柳霜序仍旧进了茶楼,说书人正说在兴头上。 二丫自是二人身份特殊,便寻了楼上的包厢去坐,等柳霜序坐过去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要跟的人正在隔壁。 柳霜序思来想去,仍旧想不通苏暗停为何要假死。 他先前虽不得宠,却也是皇子,随随便便便能压人一头,却甘愿放弃这显贵的身份去做一个书生,要非是为了复仇,那便是另有缘由。 她并不知苏暗停与宋千月间的情意有多少,可转头想想,倘若苏暗停知晓当日要杀他的人是宋千月,心里怕是只余恨意了,说不定他二人还能联手一番。 柳霜序下定决心要尽快将自己的父兄救出去,自然只能走这条路了。 二丫正在兴头上,一偏头看到她这副样子,笑道:“表小姐怎么呆呆的,可是不喜欢这出戏,要不咱们换一家?” “没有的事,你只管安心听吧,我去下头给你寻些点心来。”柳霜序笑着,便往楼下去了。 她特地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并不去拿点心,而是伸手招呼这茶楼里的小二过来。 这茶楼热闹非凡,小二也见过不少大户人家的姑娘,如今瞧见柳霜序这身打扮倒是并不好奇,只觉得不过是什么小门小户的姑娘罢了,笑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我想同你打听个人——”她偷偷指了指苏暗停所在的位置,故作害羞,“那位公子是什么来历,可是常往你们这儿来?” 小二一时好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是熟悉的面庞,笑道:“姑娘可真是好眼力,那是才从淮南上京来赶考的书生,听闻家里头也是世代书香,出手阔绰,为人也俊朗。” “就是不知他叫什么名字?”柳霜序垂着头,叫人看了分明就是害羞样子。 小二道:“程让公子。” “不过我劝姑娘一句,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程公子虽然京城不久,却被不少人家的姑娘瞧上了我瞧姑娘身上的穿着,怕是家世不显,只怕入不得程公子的眼呢。” 柳霜序并不在意这话里的轻蔑,反而笑笑:“成不成的,自然是要看天意了,只是我觉得程公子举手投足实在与旁人不同,只怕不是寻常书生这般简单。” 她说着话,将自己的帕子递到小二手里,里头还藏着约见的条子。 “还劳烦你将这些东西交给程公子,成也好,不成也罢我都认了。” 柳霜序又将自己手腕上的镯子褪下来塞到了他的手里去。 小二见有利可图,自是满口答应下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艳福不浅 事情了了,柳霜序才拿了糕点回去寻二丫。 最热闹的部分已经过去,而二丫也就是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致,又见柳霜序耽搁了这么久才回来,生怕会遇到什么麻烦,连忙开口:“表小姐咱们出来也有些时辰了,只怕高婆婆着急了,不如咱们回府吧。” 柳霜序心里已经有了成算,只是想要听到苏暗停的话再走。 “急什么,我才拿了点心上来,要是等回府再吃,怕是便失了原本的滋味,还是先尝尝吧。”她搪塞着,隔壁也有声音传了来。 “程公子今日好兴致,不知觉得今日的戏唱的如何?” 苏暗停虽假死逃离了皇子的身份,可手底下的人却还在,便连钱财都还带在身上,又觉得有些文采,便不可一世。 说起来这样的书生多的好,可因着他出手阔绰,便是京城里头的一些人都愿意捧他的臭脚,小二自然也在其中。 苏暗停冷笑一声:“勉强能入耳吧。” “你们东家如今也算挣的盆满钵满了,还是该提高些门槛儿,可别什么猫儿狗儿都放进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扫过楼下的乞丐,眼中满是嫌弃。 小二一眼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招呼人把那乞丐赶出去。 柳霜序坐在隔壁听着,心里的确是生出了不喜的念头,可想想自己的计划,着实不能就这般放弃苏暗停这么好的合作伙伴。 小二寒暄了两句,也就将帕子拿了出来,笑道:“程公子当真是人中龙凤,这是在下头有位姑娘叫我交给您的。” 那帕子上头还带着若隐若现的山茶花香。 跟着苏暗停来的几位公子见这般好的帕子,不禁起哄:“程兄当真是风流,不过是出来听书都能惹的美人对你心存妄念,真是艳福不浅呢。” 俗话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柳霜序听得这些人这般调侃,心里也着实不是滋味儿。 苏暗停细细看了一眼那帕子,见上头香气袅袅,花样精致,自是不由得想入非非,却还故作矜持,问道:“你可看清那姑娘长什么样子了?眼下可还在茶楼里?” “大姑娘长得当真是秀美,小的在这茶楼里也算是见过不少有姿色的女子了,可却没一个能比得上她的,举手投足又有一番妩媚风流,是个好的。”小二应道。 苏暗停先前也见过不少女子,可听到这样的描述,却也不知说的到底是谁,只是那手帕上若隐若现的香味,叫他觉得有些熟悉。 他道:“到底是个姑娘家总是要些脸面的,我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驳了她的心意……这东西我便收下了,等那日我亲自还给她。” 小二应了,赶忙退了出去。 柳霜序得了肯定的答复,自然也就松了口气,这才偏头对二丫道:“既然吃的差不多了,咱们也快先回去吧,可别叫高婆婆等急了。” 说罢,她便走在了前头。 二丫只觉得他今日怪怪的,却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来,只是快快跟在了后头。 只是苏暗停身边的那几个书生还在多嘴。 “程兄一直没有婚配,如今有个送上门的女子,倒不如直接收了房,等过了年,你得中头名,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瞧你这话说的,等程兄中了头名,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说不定陛下还会将公主许配给他呢,再说啦,这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出来选夫婿的女子能是什么好货色,要不就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要不就是出来卖的。”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哄堂大笑。 苏暗停在一旁,手指捻过那帕子不由得升起了一抹熟悉感。 阴沉的天儿终于飘了雪,寒冷的空气带着一股冰凉的味道。 柳霜序身上穿的单薄,落了雪花,有些受不住,不禁打了个喷嚏。 二丫正准备回去熬姜汤给她,却不想听到了她的话:“二丫,你先回去歇着吧,我往夫人的院子里去一趟。” 二丫皱了眉头,撇了撇嘴,抱怨道:“表小姐去那里做什么?这些日子夫人许是胎相不稳,顾不上你,你不应该好好歇歇,怎么还上赶着去找她呢?倘若她一时动气又发在你身上,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翠柳一连两回都没有看到那情郎的真面目,只怕已经惹了宋千月不快,我担心她会生出别的心思来,这才想着过去看看的。” 话虽如此说,可柳霜序的心里却有别的成算。 她先前只是做戏给宋千月看,眼下却已经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要是让宋千月与假死的苏暗停见面,这才是一场真的好戏呢。 她安抚道:“你只管放心回去,我自有分寸,一定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话虽如此,可二丫心里还是放心不下的。 “我要是能在夫人院子里讨些果蔬来,说不定能为你做些好吃的呢。”柳霜序搪塞道。 她最知晓二丫的脾气,或许别的事还诱惑不到她,可这吃的一定能够把她拿捏的死死的。 二丫撇了撇嘴,犹豫了好一会儿的功夫,这才点头答应下来。 柳霜序理了理自己的妆容,便往宋千月那院子里去了。 她还没进门便听到了茶盏摔碎的声音,紧接着重重的呵斥声便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又跟丢了!?你那脑袋是进了水不成,怎么连这么点儿差事都办不成了?” “我看你是打定了主意,觉得老夫人看中了你,一心想要去给祁韫泽做妾室,便不把我的事情放在心里了吧!” 翠柳听了这样的训斥,赶忙跪在地上,求饶:“奴婢不敢,奴婢不敢,今日驾车的人是秀山,奴婢不敢惊动了他,这才离得远了些,不曾想转了个弯便看不见那马车了,奴婢们在那里搜索了很久,却仍旧看不到人,又寻到了庄子上去,可根本就没有表小姐的踪影。” 她深知这样的话根本就不足以叫宋千月消气,又赶忙道:“奴婢只怕这背后有人替她遮掩行踪呢。” 第一百七十六章 罚跪 柳霜序听了这话并不急着进门去,而是仍旧贴在窗户上偷听。 宋千月冷哼一声:“替她遮掩?她不过就是没了爹娘的小贱人罢了,仗着自己有点儿姿色才到处留情,勾引男人,怎么可能会让尚书府的人替她遮掩,我看分明就是你办事不利,故意找的托词。” “我上回已经饶了你一次,今日是万万不能再放过你了——”她的声音透露出了几分杀意,吩咐,“周嬷嬷,把她拖下去重打二十板子,看她下次能不能把人抓到。” 她这话淡淡的,却叫翠柳毛骨悚然。 翠柳打小就一直在宋千月身边伺候这么多年,别说打板子,便连重话都没有听过几句,在国公府也有些地位,虽是奴婢却也是娇养的,这二十板子打下来只怕是要没命了。 她赶忙开口求饶:“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奴婢当真不是有意的,下回一定牢牢跟着,绝对不会再跟丢了。” 宋千月并不是好说话的,眼下动了气,自然不会给她半点好机会。 周嬷嬷看了一眼,上前劝道:“夫人息怒,翠柳虽办事不利,可二十板子下去总是太重了,依奴婢之见不如先罚跪,倘若她仍办不好差事,再另行责罚吧。” 翠柳也一脸期许的看着宋千月。 宋千月却不见半点儿心软。 周嬷嬷又道:“老夫人前些日子才说了要翠柳去伺候大人,夫人便责罚她,知情的是翠柳办坏了差事,可不知情的还以为夫人善妒,故意为难她呢,夫人还是该忍忍才好。” 宋千月听了这话,冷哼一声。 她虽千百个不愿意,却也不得不承认这话是有道理的,咬牙切齿:“罢了,既然周嬷嬷都这么说了,那便饶了她这一次吧——” 这话一出,翠柳不由得松了口气,脸上的笑还没彻底显露出来,便再次听到了她的话。 “这板子可以不打,只是却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你,跪到院子里去,等我睡下了,再起来。” 这话轻轻的,却还是让翠柳的心凉了半截。 外头正下着雪,地面比往常还要冷上几分,要是跪上这么几个时辰,只怕双腿都要废了。 柳霜序见状,反倒犹豫着自己该用什么借口进去才好,正好这时院子里的小丫鬟端了安胎药来,她思量片刻,便上前去将安胎药拿了过来。 这小丫鬟是祁韫泽身边的人,并不知两人间的关系,只以为柳霜序在宋千月面前得脸,自是惶恐:“表小姐,这是才熬出来的安胎药,烫得很,还是叫奴婢来端吧。” “无妨。”柳霜序道,“我这些日子没能来看表姐,只怕她心里正生我气呢,我这会儿子端着药进去也算是讨好了她,倘若她真的要怪罪你,只有我替你担着。” “可是……”小丫鬟还是有些犹豫,可思来想去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柳霜序端着碗进门,看到地上碎裂的瓷片,便晓得宋千月方才动了多大的怒,却装作不知情事的开口:“表姐今儿怎么生了这么大的气?” “你来做什么?”宋千月本就在气头上,如今看到自己不想见的人,只是没有半点儿耐性。 柳霜序笑道:“我来瞧瞧表姐——” “方才赵嬷嬷路过这里,听见屋子里头好大的动静,想着进来看看,我也不知表姐在做什么,便将她给拦了回去,她还等着我一会儿去跟她回话呢。” 她一句话便打消了宋千月想要把她赶出去的心思。 宋千月冷哼一声,强压下自己心头的不满,道:“不过是翠柳摔了东西,我训斥她两句罢了,你可别在老夫人面前胡说才好。” “瞧表姐说的,我自是不会多嘴的,只是你如今正怀着身孕,要是因为一点儿小事动气,动了胎气,只怕会叫老夫人不快。”柳霜序这话一出,宋千月不禁打了个冷颤,只以为这小贱人是在威胁自己。 她不禁更加动怒,重重的拍了下桌子。 她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周嬷嬷给拦下了。 周嬷嬷笑道:“表小姐说的是夫人怀着身孕,自是要万分小心的,老夫人一直担忧夫人的身子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你一会儿回去禀报的时候,可千万要小心着说话,老夫人这些日子身子不好,可别因这一两句话再厉害了。” 她见柳霜序点了头,又再次开口:“表小姐是什么时候来的?刚才都听到了些什么?” 柳霜序明白她这话的意思,自然是要装作不知情。 “我才进来,什么都没听到,却正好遇到小丫头给表姐送安胎药。”她赶忙把自己手里的安胎药递了过去,笑道,“表姐可快趁热喝吧。” 宋千月原本没有半点儿好脸,却在听到周嬷嬷那些问话后变了脸。 她连忙接过安胎药来,喝完之后还不忘夸赞:“我原本以为翠柳是个好的,还想着等你出嫁以后叫她过去伺候你,却没想到这些日子办的差是一件不如一件,我都不知日后还能把谁给你用了?” 这不过就是逢场作戏的姐妹情谊。 柳霜序往常自是不会附和这话,只是今日另有事情要说,自然也只能顺着说下去:“表姐眼下怀着身孕,只是需要不少人伺候,等日后小公子生下来也是需要人手的,我这里有二丫伺候着就够了。” “再说了,我这婚事还一直没有着落,哪里敢叫表姐替我操心呐?” 她说着,眼神扫视过屋子里头的众人,欲言又止。 萍萍短短时日已经彻底得到了宋千月的信任,她原本不过就是搪塞宋千月的话,心里还是心疼柳霜序的,眼下见她直接送上门来,心里不由担忧,正想着如何把她给打发走,却不想宋千月竟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 宋千月勾了勾唇角。 既然翠柳不能将那个男人抓过来,自己却能够从柳霜序的嘴里打听一二。 她连忙问道:“我看表妹今日过来,不仅仅是这么简单,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弃,只管拿去,还请放我一条生路吧。” 第一百七十七章 把关 柳霜序眼睫颤动,嘴巴一张一合,却未说出一个声儿来,眸子里水汪汪一片,红着眼圈,果真平添一抹妩媚风流。 宋千月瞧了,心生不满,恨不得扒了她这层皮才肯罢休,可正是如此,她也才觉得柳霜序是当真遇到了难事才会来求自己。 她故意摆谱,身子往后靠了靠,嘴角噙着笑:“表妹什么话就直说吧,这屋子的都不是外人说不定还能替你出出主意呢。” “这……”柳霜序故意露出为难的样子来,目光又在屋里几个婆子的身上打转,迟迟不肯开口,闫建哲宋千月没叫她们几个出去的意思,这才将话挑明了,“表姐信得过她们,可我要说的到底是女孩儿家的私事儿,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还请表姐疼我,叫她们出去吧。” 她泫然欲泣,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宋千月,好似真的是要哭出来一般。 宋千月见她如此,心头越发着急。 按理说,柳霜序这样的货色着实不配与她平起平坐,只是到底是在一个屋檐下,又时常给自己添堵的贱人,她过得越不好,自己才会越高兴。 她挥了挥手:“周嬷嬷,你带她们几个先下去吧。” “这……”周嬷嬷犹豫再三,眼中还带着警惕。 她正欲开口,却被宋千月出声打断了:“表妹的确脸皮薄儿,我自然要为了她着想,你们只管出去就是。” 宋千月太过了解柳霜序,即便是她有些胆子,也断然不敢做出什么事儿来。 周嬷嬷虽不赞同此事,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带了人出去。 翠柳的事儿到底还没完,周嬷嬷虽心疼她,却也不敢违逆宋千月的意思,只得将人带去隐蔽的地方罚跪。 萍萍到底是担忧柳霜序的情况,又恐被人察觉到猫腻,见周嬷嬷等人都要离开,连忙开口:“周嬷嬷,表小姐此番怕是居心不良,要是咱们就这么走了,夫人这边可该如何是好?” 周嬷嬷闻言,皱了眉头。 她正欲开口,却突然听到了萍萍接下来的话:“你是跟在夫人身边的老人了,必然知道到底该如何罚翠柳姐姐,我不过才在夫人身边伺候,总是摸不准夫人的心思,更何况翠柳姐姐比我资历深,我也没这个本事能罚她,不如我去门口守着,倘若屋子里有什么动静,我也能及时进去。” “咱们都是为夫人办事的,夫人好,咱们才能好,要是夫人能平安诞下小公子,咱们也能跟着沾光。” “我一定好好在外头守着,绝对不叫表小姐惹怒了夫人,动了夫人的胎气。” 周嬷嬷一开始对萍萍还是有些怀疑的,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见她为宋千月出谋划策,自然也就信了她的忠心。 她点头:“有你去门口守着也好,只是有一点,倘若屋子里头没动静,夫人也没喊你,万万不能进去,也别叫别人进去。” 萍萍连忙应下,去门口守着了。 且说屋子里头倒是没什么大动静传出来。 这边人不过才走,宋千月便又摆了谱,玩弄指上丹蔻,开口:“如今人已经出去啦,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是……”柳霜序故意低垂着头,连声音都是小小的,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想来表姐也已经知晓——我确实有心上人了。” 宋千月倒是瞳孔皱缩。 她想着柳霜序这般偷偷摸摸的,还是不愿意将事情给捅出来,原本还想着抓个正着,再给柳霜序安个水性杨花的名头,便能够叫她在老夫人和祁韫泽心中的形象大打折扣,却没想到如今竟然直接把话说出口了。 她回过神来,问:“哦?怎么先前从未听你说过?是哪家的公子?” “并非是什么公子,不过是一个穷酸书生罢了。”柳霜序仍旧小声,“他是从淮南上京赶考的,上回替表姐去求平安符遇着的,我对他一见钟情,这些日子才总是出去见他,原本想着人不知鬼不觉的,却没想到上次被翠柳姐姐给发现了……” 宋千月听了这话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 她还以为柳霜序挑了这么久,会挑出什么人中龙凤来,却没想到不过是个书生而已。 再仔细想想,的确是从求了平安符之后,柳霜序便开始偷偷摸摸的出府,想来这话也不会有假了。 只是她还有一件事好奇。 “只是心上人也就罢了,可怎么听秀山说,是个贵人呢?”她眯着眼睛看着柳霜序。 柳霜序并不知那日秀山和高婆子都同翠柳说了些什么,眼下突然听了这话,不禁打了个冷颤,连忙在心里头思量着对策,犹犹豫豫开口:“什么贵客,他不过是个朝中的某个大臣相识,这才托了姐夫住在庄子上,姐夫对此并不知情,这两回往庄子上去,也是求了高婆婆好几回,这才说服了秀山小哥的。” 这一下子便是所有的事情都对得上了。 宋千月想想上回翠柳回来说的那些不堪入耳的事儿,眼中的嘲讽更甚,开口:“既然你有情他有意,那便叫他家择日上门提亲,就是你如今同我来说是有什么缘故?” “还是说你们早就行过了苟且之事,人家却不愿意娶你进门?” 她分明就是看笑话的意思。 柳霜序身子一怔,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虽有十分不满,却也不得不继续开口:“表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到底是头一回看上一个男子,实在不知他到底是不是我的良人,便想请表姐替我好好看看,倘若真的值得托付终身,这婚事自是越早越好。” 话说到这里,宋千月的眼中还带着嘲讽。 要非是听翠柳所说,她必然也以为柳霜序是个清纯货色,可还没有过门便和外男那般亲密,分明就是水性杨花,早就有了肌肤之亲。 不然一个残花败柳怎么能让一个男人对她这般死心塌地。 “就这么简单?”她反问。 第一百七十八章 非他不嫁 柳霜序故作害羞点头。 宋千月一见她这副样子,便晓得是动了真情的,索性步入正题问道:“既然是上京赶考的书生,也算是正经人家,不知家里是什么情况,父母是否健在?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一年能有多少进项?” 柳霜序故意愣了愣神,随后摇摇头。 “是不知道还是没问过?”宋千月皱了眉头。 柳霜序连忙跪行到了她的面前,开口:“表姐,我看中的是他这个人,无论他家里贫也好,富也好,我都认定他了。” “他也不曾问过我什么,我自然也不能去刨根问底,还请表姐别为难我了。” 这话直接让宋千月大跌眼镜。 她时常听母亲夸赞柳霜序聪慧,还为此发了不少的脾气,如今看来这哪里是什么聪慧,分明就是蠢到家了! 她并不在乎柳霜序最后到底嫁给一个什么人,倘若真的能嫁给有官位的,日后为国公府尽力,自然最好,倘若只是个平头百姓,去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她也毫不在意。 只是做戏总要做全套的。 她叹息一声,故意斥责:“你平常那般聪慧的一个人,怎么遇到这事儿就没了半点儿脑子?你不问问他家里的收成如何,难道是准备之后同他去过苦日子不成?” “不会的!”柳霜序斩钉截铁,又连忙垂下头,做出一副害羞的样子来,“程郎说了,等他高中便上门迎娶我,到时候为我求个诰命,只管叫我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什么事都不用操心。” 宋千月又是一声冷笑。 这天底下最信不得的便是男人的话,她已经上了一回当,自然不会再将自己的前程托付在这些狗男人身上,却不想柳霜序竟然也这般傻。 只可惜,她是万万不会劝的。 她重重叹息一声,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妥协:“既然你已经有了想法,那我再说什么也不用了,既如此便找机会将人喊上门来,倘若真的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我自会为你做主。” “多谢表姐!”柳霜序连忙露出了兴奋的样子,可不过一瞬间便又欲言又止。 宋千月不过才放下了一块儿大石头,如今见她这副样子未免又警惕起来,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柳霜序瞬间就听出了她话里的寒意,连忙开口:“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了,不过是我与他相处这般日子,还不曾告诉他我的身份……” 宋千月正准备开口,却又听到了她委屈的话:“表姐是晓得的,我父兄不争气,如今还在大牢里头,便连娘亲都病死了,我怕他知道这些后会嫌弃我便一直没有说……” “表姐……”她拉了拉宋千月的袖口,哀求,“我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他,这才来求表姐想法子的,无论如何,我都非他不嫁。” 宋千月对这话很是满意。 只有柳霜序执迷不悟,日后才能过得越惨。 她叹息一声:“既然如此,我自会尽力帮你的,只是靠我一个人总是有些吃力,我还得问过夫君才行。” “万万不可!”柳霜序连声制止。 她看到宋千月投过来的震惊的眼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情绪太过激烈了,连忙解释:“此事万万不能告诉姐夫,先前他为了我的婚事不知费了多大的心血,还请了朝中不少郎君过来,那都是个顶个儿的好,可我最后却瞧上了一个书生……” “这要是叫姐夫知道了,还不知作何想。” “他要是怪我也就罢了,可就怕会将这个气撒到表姐身上,到时候因我之故坏了你二人之间的感情,我当真是要良心不安了。” 宋千月已经彻底信了她的话,自然也不觉得这个解释有什么问题。 她点头:“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我也不会让你为难,的确不能把他叫到家里来,就是不知还有哪里方便。” “城东新开了家茶楼,里头请了个说书先生,好一张巧嘴,不如便在那里见吧。”柳霜序道,“今儿才下了雪,这两日怕是不好出门,想来三五日雪化了,咱们也正好去见他。” 她这般条理清晰,倒是叫宋千月再次细细打量了她一番。 柳霜序唯恐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连忙垂下头去,连大气都不敢喘。 只是正是这一幕,倒叫宋千月越发确信柳霜序对那个书生情根深重。 她点头应下。 柳霜序又伺候了宋千月一会儿,等她睡下,柳霜序才出门去。 外头的天色已然黑了,只是皎洁的月光打在雪上倒是为她照亮了前方的路。 萍萍在外头等的有些久了,正想去看看屋里头的动静,却没想到门便被人推开了。 她看到柳霜序出来,明显松了口气,又探头去看里头宋千月的动静。 她还没看清,便听得柳霜序说:“夫人已经睡了,你在廊下守了这么久,只怕也累了,快去换守夜的婆子来吧。” “不知表小姐和夫人说了些什么?”萍萍到底心里担忧,又想着得将今日的事告诉祁韫泽才好,索性直接开口打探。 柳霜序自知萍萍是祁韫泽的人,又想着如今是要瞒着他的,便打起了马虎眼,笑道:“没什么,萍萍姑娘快去歇着吧。” 说罢,她便赶忙往自己的屋子去。 她一心想要瞒着祁韫泽,也思量着这些日子该避免与他有交集。却没想到还没到屋子里便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祁韫泽站在树下,一身墨色的大氅裹住他高挑的身材,修长笔挺的双腿隐藏在黑色的袍子里,看不出情绪。 “你还知道回来?” 祁韫泽声音低沉沙哑,透着些许压抑,他看着眼前的人,眸光深邃晦暗。 他一句话让柳霜序不禁打了个寒颤。 柳霜序自知避不开,索性直接上前去,盈盈一拜:“姐夫……” “我今儿回来后去找表姐了,见她胎像稳固,便多留了一会儿说话,可是有什么不妥当?”她说着话,眼神闪躲,手上也不安分,分明心虚。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手遮天 祁韫泽发出一声闷哼。 他今日急急处理完了公差便想着尽快回来,说不定还能赶上送柳霜序回府,却不想等赶回庄子上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他心里虽有些不高兴,可想着天寒地冻又要下雪,要是真的迟了,路上反而难走,正准备赶回来的时候正好听到有人回禀—— 柳霜序偷偷跟着苏暗停。 他不曾将苏暗停假死的消息告诉任何人,眼下却突然被柳霜序发现,要非柳霜序和苏暗停先前有过亲密的往来,那便是有人故意引她上套。 无论哪一点都是他不能接受的。 “你也不用诓骗我,今日你都去见了谁?”他目光冰冷,让柳霜序坐立不安。 柳霜序几乎是下意识便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必然是今日那人将事情告诉了祁韫泽。 她抿了抿唇,装傻:“我有些不明白姐夫的意思,可是因我今日去茶楼听书的事儿而动怒?” “我不过是在府里头闷的久了,这才想出去透透气罢了,既然姐夫不喜,那我日后不去便是。” 她故意避重就轻,原想将这件事情给搪塞过去,却不想祁韫泽非要斤斤计较,道:“我瞧你还是不知自己错在了哪里,你一直被困在深宅大院里头,不知外头人心险恶,行事也越发鲁莽,今日要非我的人将你拦下,眼下你怕是回不来了。” 这虽是斥责的话,可柳霜序还是听出了话里的担忧。 她自知今日的事情的确是自己鲁莽,可要非自己跟了过去,只怕还不知苏暗停真的假死,还变换了身份回京,自然也就不能让自己有别的路可以走。 她装作恍然大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道:“我还以为是为了什么事儿,原来是今日那个书生——我先前从未见过他,今日一见觉得有些眼熟,便跟了两步去瞧,没想到是自己认错了人。” “这事儿我已经同今日那小哥解释过了,怎么姐夫还来质问我。”她故意努了努嘴,撒娇似的抱怨。 祁韫泽一见她这样,就是什么脾气都没了,却也实在放心不下她的言行,唯恐还会有下次,不禁叹息一声:“你倘若只是去听书也就罢了,只是今日去的那茶楼着实有些不太平,日后还是换个地方吧。” “最好莫要出门去,倘若真的闷得慌,大可去同秀山说,便是请戏班子入府也不是不行。” 他这虽是关心的话,可落到柳霜序耳朵里还是叫她有些不满。 柳霜序先前一直被宋千月束缚着自己的言行,当然没有出府的机会,如今宋千月的心思并不全在自己身上,自己难得有了喘息,却不想又多了一个祁韫泽来管着自己。 她说不出缘由来,心头突然涌上了一股委屈,抱怨道:“姐夫在衙门里一手遮天,却也不能管我的自由,我虽然下借居在尚书府,可到底还是国公府的表小姐,眼下表姐都不管我去哪儿,姐夫怎么还这般多事?” 她不过是一时抱怨,说完了话便意识到自己的话难听了。 她连忙抬头去看祁韫泽的脸色,唯恐因着自己惹恼了他,正准备和缓一下两人的气氛,却没想到祁韫泽拔腿便走了。 柳霜序还是头回见他这般小心眼儿,心里头也有些不是滋味,犹豫片刻还是没追上去,而是转头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这边才进门,二丫便围了上来,左右看看,见她身上确实是没什么伤痕,这才松了口气。 她道:“表小姐可是回来了,你都不知我有多担心,正估摸着要是吃过了晚饭,你还没回来,便找过去呢。” 柳霜序看桌子上的饭菜,这才发觉自己肚子空空,也有些饿了。 她在二丫的额头上点了一下,开口:“你呀,哪里是惦记我,分明就惦记着好吃的。” “这是谁送来的?”她坐在一旁,只尝了一口,便知这不是老夫人厨房的口味。 二丫笑眯眯的凑了过来,开口:“自然是祁大人送来的,他很是担忧表小姐呢,听闻你去了夫人那,恨不得立刻去把你带回来,唯恐你受半点麻烦,幸亏被高婆婆给拦下了,他又怕你饿肚子,这才叫人备了饭菜送来……” “本来好好的,却不知怎的突然变了脸,将这些全给奴婢了。”二丫想不通这些,不过有好吃的,便将烦心事都给抛到脑后去了,又开口,“表小姐回来的时候没瞧见他?” 柳霜序不知该如何应答,只是胡乱的应了一声。 她越发觉得自己方才的话实在是太难听了些,想着何时去给祁韫泽赔礼道歉才好,犹豫片刻,道:“你明儿出去逛逛,看看有没有丝线,我在屋里也闷得慌,也打个络子玩。” 二丫连连点头。 天色未曾大亮,外头飘了霜花,院落里的红梅也被冻得瑟瑟发抖,只余枝叶在风中摇曳,几乎要倒在雪地上。 柳霜序是被冻醒的,见二丫还睡着,索性自己起来去拨弄炭盆,不过两下她就把手冻得通红,又重新钻回床铺。 碳火重新烧了起来,还算旺,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叫柳霜序的身子暖和了过来。 她听得了外头的动静,连忙穿好了衣裳出门。 赵嬷嬷一见她,便笑:“表小姐醒了,奴婢正正张罗着她们预备早饭,不如给表小姐也备下一份,但也省了你去夫人那边,一来一回,难免叫肚子里添了凉气。” “赵嬷嬷去歇着吧,我来给老夫人做早饭便是。” 柳霜序并非是客套的话,一边说着一边便进了厨房。 她这些日子一直留心着祁老夫人的早饭,见多是荤粥,难免叫老夫人吃不消,索性备了一份山药枸杞粥,熬的稠稠的,又入口即化。 她正想着该辅以什么样的小菜,却不想宋千月那边竟命人送来了一份杏仁豆腐,这一下子倒是省了柳霜序的功夫。 她又只配了一份蟹黄汤包,也就是了。 她特意多留了些出来,叫二丫给忠叔送到庄子上去。 第一百八十章 包藏祸心 却不想,二丫还没醒,翠柳便来了这边。 翠柳昨儿罚了跪,眼下双膝还酸疼着,走路都有些不好看,这一路上不知着的多少人侧目。 那些人虽不敢光明正大的嘲笑,却还是叫翠柳听到了一二,她想着自己在宋千月身边伺候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这般丢脸,心里头对柳霜序的恨又多了两分。 她进了屋子,瞧着二丫还睡着,又瞧见了桌上的两份早饭,心里便自然而然以为那是柳霜序和二丫的。 她几乎是想都没想,直接把东西给拿走了。 且说柳霜序在这边伺候着祁老夫人用饭,眼见着她的精神好了几分,自然也是跟着高兴的,开口笑道:“如今天儿冷了,老夫人的精神却是越来越好了,只可惜这些日子一直在下雪,不然老夫人可以去园子里赏梅呢。” “你这丫头当真嘴甜,我这身子骨冻一下便受不了,又哪能出去赏梅呢?”祁老夫人轻笑一声,又道,“我瞧你这些日子不大在屋子里待着,时常出府去,可是有了心上人?” 这一句话却叫柳霜序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她如今说自己有情郎,不过是做戏给宋千月看,自是不想欺瞒老夫人,却又怕说了实话,叫宋千月察觉到问题,支支吾吾的竟是说不出半个字来。 赵嬷嬷见了,却笑:“表小姐也到了该成婚的年岁,大人和夫人一直替你张罗着,倘若真的情窦初开,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表小姐实在不必害羞。” 柳霜序犹犹豫豫,还是开口搪塞:“婚姻大事,理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可惜我福薄,没长辈替我操持,只能将婚姻大事交给表姐了……” 祁老夫人一听这话,再看她的样子,心中不禁叹息。 她只觉得柳霜序孝心十足,手艺又好,要是真的能留在尚书府给祁韫泽做个妾室,自己倒也能省心,只是做事未免太没自己的主见。 即便自己能看出这是个好的,也不能打消她对国公府将人送过来的怀疑。 “你倒是规矩,只是你表姐如今怀着身孕,不好时时为了你的事儿操心,我娘家有个侄儿,如今也算有所成就,不如请过来叫你二人相看一番?” 柳霜序一时倒不解她的意思。 赵嬷嬷见了,连忙道:“表小姐没了爹娘,总是不好婚配的,身子又弱,日后难保能诞下子嗣,又没娘家做靠山,万一被夫家嫌弃,连个能替你出头的人都没有。” “表少爷已经成过一次婚,留下了两个男丁,只可惜头先的夫人因病故去,老夫人这才想起了表小姐来,你嫁过去,不必为子嗣操劳,即便是二人吵嘴,也有老夫人能替你出头,也算是桩好亲事。” 柳霜序面露难色。 她本就无心婚配,自是不能贸然答应下此事,却又怕寒了祁老夫人的心。 她正欲开口,却不想赵嬷嬷再次开了口:“表小姐年纪轻,又才没了爹娘,总是想着在亲人面前多留几年的,只是到底到了年岁,完全可以将婚事定下来,等过个两三年再出嫁也是舍得的。” 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拖延法子。 柳霜序顿了顿,还是开口:“有劳老夫人替我操心着婚事,只是表姐已经有了人选,准备过几日带我去相看呢,倘若这个不行,我再请老夫人出面吧。” 祁老夫人一听这话直接冷了脸。 自打上次宋千月动了胎气见红以后,她便一直提醒宋千月一定要小心谨慎,不可操劳,甚至还将府里的内务全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却万万没想到自己才管了两日,身上便开始不好了,只怕少不了宋千月的手笔。 如今还不听劝阻,执意要操心柳霜序的婚事,这背后怕还有问题。 “既有她操心你的事儿,我倒是不好多事了,只是她如今到底是祁家妇,而非宋家女,首当其冲的便是为了夫家繁衍子嗣。”她声音闷闷的,“我到底是婆母,说多了,她心里难免不快,你与她关系好,合该多劝劝她才是。” “是。”柳霜序垂头应着。 她乖巧伺候老夫人用了早饭,大气都不敢出,又陪着说了一会子闲话,这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二丫已经起来,摸了枕头下头的点心吃。 柳霜序进门来的时候,二丫嘴上还有点心渣子,惹得她不禁笑:“你这丫头怎么吃的越来越多,难道我早上留给你的蟹黄汤包还不够给你解馋的?” “什么蟹黄汤包?”二丫眨了眨眼。 柳霜序心头暗道不好,正想着去打听今儿都谁进过屋子,没想到周嬷嬷便怒气冲冲进门来了。 周嬷嬷并不说话,而是一巴掌打在了柳霜序的脸上,怒道:“贱人!夫人为了你的事儿劳心劳力,你却想害了她腹中的孩子,难不成想着没了孩子,你便能继续留在祁家伺候了不成?” 她说着,伸出手来作势要掐在柳霜序的身上。 二丫眼疾手快冲了过来,腰间被结结实实掐了一下,瞬间留下了印子。 “周嬷嬷,你这是做什么,青天白日,冲到我屋子里来闹事,还往我身上泼脏水,真当我好欺负了?”柳霜序虽不解,却还是冷冷开口,将二丫拉到自己的身后,又道,“老夫人这些日子身上不大好,这院子里的丫鬟婆子谁也不敢大声说话,你虽是夫人身边的人,却也没道理在这个院子里闹事。” 周嬷嬷满腔怒火,听了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偏偏她不敢再发作,唯恐惹了老夫人不快。 她压低了声音,呵斥:“夫人一心为了你的婚事操劳,原本还想着你送早饭过去是体恤夫人,却没想到你竟然包藏祸心!” “周嬷嬷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我今儿不曾给夫人送过什么早饭,更没别的心思,倒是伺候着老夫人用了早饭,才从她那回来,你要不信,大可去问赵嬷嬷。”柳霜序仍旧一头雾水。 这院子里都是老夫人身边的人,断然不会替宋千月卖命,除非是自己身边出了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