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中诸葛之一等医妃》 第149章 当年猎户与猎物 颜易山的确是受伤了,苏云初和慕容渊进去的时候,刘沉和周宗正在给颜易山处理伤口,颜易山虽然还没有昏迷过去,但是整个人看起来,也差不多了。 受的伤的确有些严重。 早先还在卞立的时候,颜易山就与慕容渊说过,如有一日要进邕宁山,他去。所以,慕容渊给他去了,虽然知道颜易山带上了一点感情意气,但是,慕容渊与他相交多年,也知道颜易山是懂得分寸的人,所以,自是同意颜易山进邕宁山的。 这几日,便是如此,外边将士们继续攻打,但是,颜易山却是带着一小队蓝鹰,秘密进入了邕宁山之中,进行各处的暗中查询。 然而,此时,负伤归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云初自然不会多问,已经与刘沉周宗起为颜易山处理伤口,慕容渊只沉着一张脸,皱了皱眉头,看向安然无恙的慕容泽,“怎么回事?” 慕容泽也是跟随颜易山进山的人。 然而,面对慕容渊的疑问,他也是无奈,因为连他自己其实都不知道颜易山为何会伤成这个样子,原本进山的时候,他们是一处的,后来,因着地势原因,便分开了,最后,颜易山许久不见,等他们找到人的时候,已经变成了这个模样。 慕容渊倒也没有为难多少,只看了咬牙忍受的颜易山一眼,“晚些时候你再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颜易山面上难得没有了原先凡事不在乎的模样,这会儿,倒是沉着得很,咬牙忍受着身上的伤痛。 慕容渊看了他一眼,径自走出了营帐之外。 直到慕容渊离开了之后,颜易山才虚弱开口,“王妃,你能不能用些麻药给我。” 苏云初瞟了他一眼,“我以为颜将军什么都不怕呢。” 颜易山听着,因为疼痛轻嘶一声。 只另一边周宗冷哼了一声,“你就忍着,军中麻药缺少,如今正在运送来的路上。” 颜易山终于咬牙破口,“娘的!” 颜易山所受的伤,其实大部分是外伤,周宗刘沉查探了一番,也大概能够明白是什么导致的,原本对于受伤之人该是好好照料的,但是看着颜易山这番难得的倔强模样,周宗也是随军多年的人了,加上一度都是慕容渊的近身大夫,几人之间相处,自然是不比常人的,所以,对于颜易山这番,看着这些伤口多半是他自己折腾的,便更是折腾他了。 待到给颜易山处理好伤口之后,颜易山全身上下,已经被包扎起来了大半,因着没有麻药,他口中一直嚷嚷着喊疼,嚷着哪里都不舒服。 苏云初出来,再到慕容渊处的时候,里边正是先前与颜易山一道出去的蓝鹰等人。 慕容渊在与他们询问颜易山出去的情况。 苏云初见此,心中轻笑一声,慕容渊其实面冷心热,虽然先前面对颜易山受伤之事,不表示关心,反而是皱眉表示不满,但是,其实也是关心的,至少,他会先询问别人一番,而不是直接去找此时“痛不欲生”的颜易山。 见到苏云初进来,蓝鹰几人也只是行了一个礼,便与慕容渊继续说起了在山中的情况。 直到蓝鹰几人退下去之后,苏云初才皱眉,“又是猎户打猎的那些工具,我记得上次南星运送药物过来的时候,也遇上了。” 那次的事情,苏云初并没有深究,按理来说,南星应当会在路途上遇到一次阻拦的,至少一次,但是却是顺利出奇,与那山谷之中发现的血腥味和残碎的猎户工具一定有关联。 后来,颜易山的反应,也让她心中有些猜测,她一直都明白的,颜易山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这句话呢喃出口之后,苏云初只道,“所以这次,颜将军也是为了那个……嗯……猎户……所以才受伤的?” 慕容渊不置可否。 苏云初也不再多说了,既然是慕容渊已经允许的事情,她自然是不会有其他意见。 但还是开口道,“你说,那些捕猎工具的出现,到底是什么样的意味,是阻止颜将军进山还是阻拦他?” 慕容渊挑眉,“阻止,阻拦?” 苏云初嘴角微扬,“阻止呢就是,告知前方危险,不要过去,阻拦呢,就是前方有漏洞,不能让来人发现、过去。” 慕容渊听了,只眼神一闪,“阿初觉得呢?” “这……还得观察观察……” 而另一边,随着这段时间,两军之间的对阵,北伐军奈何不了北梁,但是,此时的北梁军营之中,尤古却是与兰松在一处。 兰松是甘承的随军军医,早年的时候得过甘承的救命之恩,加上对甘承北梁抵柱的崇敬而自愿跟在甘承的身边,但是此时,经过上一次贾苍峰那边,兰格的事件之后,兰松心中已经少了一些从前那番心境了。 他老来无儿无女,收养了一个养女,没想到,后来却是跟着甘继成了那番模样,虽然明白多是兰格咎由自取,但是,人相处久了,不管兰格做了什么错事儿,成了哪番模样,心中也是不好受,人一旦有了执着,便不会轻易放下。 整件事情,若是直接赐死了兰格,也让兰松看了没那么难受,偏偏,苏云初一身诡异的医术,不知对兰格额外做了什么,导致兰格痛不欲生。 这会儿,他心中,对于苏云初,既有一种棋逢对手的痛快,又有一仇人之间的怨恨。 无法表达。 尤古进来的时候,兰松还在鼓捣着手中的药物,“兰松大夫,药物制作得如何了?” 兰松抬眼看了尤古一眼,只继续鼓捣着手中的药物,“二世子未免太心急,大量药物的制作,哪是简单几日就能成事的?” 尤古倒也是点点头,“没错,那便给兰松大夫多几日准备的时间,本世子不急。” 说着,他继续开口,“靖王妃的医术闻名大新,据说,还有一个叫云涵的名号是不是,就是不知道,与我们北梁的兰松大夫相比较,谁更胜一筹,这次,本世子倒是想要好好看看。” 他说着,拿起旁边的一只箭羽,直直刺进了兰松鼓捣成型放在一旁的另一份药物之中,然后拿起,朝着另一旁的窗户刺出去,面上带着一抹阴暗不明的笑意。 箭羽刺出窗户,刺中了外边巡逻的一名士兵的手臂,那士兵痛喊一声,夏日薄衫,掩盖不住他手臂上流出的鲜血,已经呈黑色。 尤古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微微眯眼,站在营帐门口,对着一旁的人道,“把他抬进来。” 士兵自是服从,将那名受伤的士兵抬了进来,尤古面上一笑,“兰松大夫,治好他!” 然后,他跨步走出了兰松的营帐。 而兰松却是看着被带进来的中了毒箭的士兵,以及他面上的痛苦神色,眼中划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或许是心中还有一份犹疑吧,如此做,其实是毁了自己也毁了甘承。 尤古走出了营帐,直到看到前边皱眉看着他的甘承,他抬步走上前去,“甘将军。” 甘承转身,尤古明白,跟着而甘承进入了另一处的营帐之中。 “二世子,这等方法,太过狠毒,是小人所为。”甘承开门见山,并不多说别的。 尤古想要在北梁神射手的箭簇上涂抹上兰松研制出来的毒药,想要以此来重伤北伐的将士,但是,这是他所不齿的事情,两军交战,虽然凭借了不少谋略,但是,像这等在箭簇上下毒的事情,是他甘承万万不会做的事情。 上一次在卞立城中,尤古拿百姓来开刀,他就已经不满,这一次,他还想要阻止。 尤古听了,却是朗笑一声,看着甘承道,“甘将军,知道你为何今年一直在吃败仗么?” 甘承皱眉看他,“即便如此,但我甘承也是有所为有所不为之人,这等鼠辈之事,我不会做,也不会允许你在军中做这等事情。” 尤古再次朗声一笑,“鼠辈之事?甘将军,大新人喜欢说一句话,兵不厌诈,你可知道,靖王妃对自己的将士是如何说的,兵在诡道,就甘将军还如此……坚持?” 甘承皱眉,并不认同尤古的话,“所谓的并在诡道,并不是二世子这般用毒药伤人,用兵诡在于行兵布阵出人意料……” 还不待甘承说完,尤古已经不想再继续听这番对他而言陈词滥调的语气,只拿出了腰间的一块令牌,“这是我来邕宁山之前,允许的权利。” 甘承看着尤古手中的那块令牌,面上肌肉微微抖动。 兰松那边,已经不是他禁止得了的事情,如今,尤古手中还有令牌,甘承心中自嘲一笑,这北梁大军,兴许没过多久便…… 然而,甘承的自嘲还没有自我发泄完,尤古却是看着甘承道,“甘将军一连败输给靖王妃,暗道心中不曾有过不甘?” 甘承听罢,心中嗤笑,并不回答尤古的疑问,不甘么?早先的时候,她的确是不甘的,可是,随着每一场战役下来,不甘,或许已经慢慢转化,大新与北梁的战场,原先是他和慕容渊的博弈,后来,便成了他和苏云虎还有慕容渊的博弈,他有不甘,可是,为将之人,除了各为其主之外,却还是对自己的对手,还有一些尊重的,这么些日子的对阵,苏云初的厉害他领教过,弩箭队的独特他也领教过,早先觉得苏云初不过是得了慕容渊的提点的大意,他已经吃过亏,到了这一步,他不是输不起的人,对苏云初,只能说,若非他们是敌对的双方,或可相交一番。 连着今日都无战,双方之间也不觉得奇怪,大新总不能无头无脑地一直消耗人力,而后边,好几场战役都是杨阔在指挥,那一日,慕容渊发话下去之后,交给了杨阔,便真的交给他了。 这一日,经过了几日的休息之后,颜易山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几分,但整个人还是被一层成纱布缠着躺在床榻上,总之,生活是不能自理了。 没有麻药,他对于痛感的感知似乎也适应了,加上渐渐恢复,倒也无碍,只是,军中不知为何,一直在流传着颜将军重伤不愈的传言,虽是没有明目张胆地大肆宣扬,但是却是让人感受到了那种氛围。 苏云初和慕容渊对于这些流言,并不阻止,倒是安心等待进山查探的蓝鹰能否带回消息。 不过的确也是,若是见到颜易山回营那一日的情况的人,都会以为颜易山不死也是残掉了,所以,才会有后来慕容泽那么担心在军营门口等待苏云楚和慕容渊的回来。 这一日,周宗给颜易山换药,喂药之后,颜易山照例被缠绕了一身的纱布躺在床上。 受伤的确严重,除了第一日的时候还能为了面子或者为了转移注意力而与苏云初刘沉周宗等人斗斗嘴,后边,当真是虚弱了不少,一直到如今这几日,才恢复了一些。 周宗给颜易山换了药之后,嘱咐颜易山好好休息之后,便下去了。 颜易山从来不喜欢有人给自己的营帐站岗,尤其是在军营之中,他自己的营帐本来就离慕容渊的不远,有慕容渊那边就够了,他自己乐得逍遥快活。 因而,周宗下去之后,他便也安安心心地闭眼睡觉了。 一刻钟之后,营帐之中有了绵长的呼吸的声音。 恰是在此时,一个小兵卒的身影,悄悄溜进了颜易山的营帐之中。 营帐并不算大,悄悄溜进来的身影,没有走几步,就已经快到了慕容渊的床榻前,他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弄出一点点地响动而吵到了正在休息的人。xfanjia 差一点点走到床铺的时候,颜易山突然翻了一个身,小小的变化,并不明显,走进去的小兵脚步顿住,屏住了呼吸,见着颜易山没有再有接下来的动静,她才抬步往前而去。 颜易山的模样,的确是有些恐怖,他盯着颜易山看了许久,见那人都没有什么动静,好像依旧安稳地在休息,只是皱起的眉头,展示着颜易山此时是很难受的吧,不然也不会连睡着了都还要皱着眉头。 小士兵看着看着,突然湿润了眼眶,那张容颜,有多久没有见到了,三年,三年五个月,每一个日夜,其实她都会记得清楚的,她石佩儿最好的东西就是记忆了,北伐军纪律太过严明,她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混入了杨阔的军队之中,所幸不是慕容渊带兵,不然她就没有那么好的机会了,她随军来到了军营之中本想打听一下颜易山的消息,知道他的好坏便离去的。 结果,一开始的时候,谁都不知道颜易山到底如何了,后来,军营之中却是传出来了颜易山受伤难以治愈的传言,更是知道了他受伤那一日,军中没有麻药。 那些伤,是她亲眼看着他承受下来的,自然明白有多么难受有多么重,若不是慕容泽早先一步出来,她就冲出去了。 所幸,颜易山被带回了军中,但是,她仍旧担心他,想要来看看。 已经三年五个月了,许久没有见到了。 石佩儿看着颜易山躺在床榻上的侧颜,忽然抬手抹了一把眼泪,把朦胧的视线变得清晰一些,再清晰一些,这样,她才能看得清楚,不会忘记这个人。 思绪一下子飞回了很多年前,那时候,北梁与大新正在开战,她是双许城城主的女儿,双许原本是大新的土地,这一层历史她知道,可是……若不是和颜易山相识,也许很多东西,都不会变得那么复杂。 双许是第三个被攻打下来的城池,在双许城破,城主被乱兵所伤而亡之前,她是城主之女,他知道,他是北伐军的副将,她也知道。 可是山林之中相遇,她有一身从祖父身上学来的狩猎的技巧,将他困在自己一手制作的陷阱中的时候,他面上一开始的怒气,后来转化为毫不在意与她对视,问了一声,“你是谁?怎么独在这山林里边?” 那时候,颜易山是狼狈不堪的,身上的衣物被她的陷阱弄得又脏又破,可是,他嘴角含笑,似是有一股玩世不恭的不认真,原先的挣扎愤怒早已消失,在他问出那句话的时候,石佩儿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心,在那一刻砰砰乱跳不停。 而她也从来不知道,陷入石佩儿的陷阱之中的颜易山在看到站在山林斜射下来的阳光中的少女因为成功将人制在了自己设下的捕猎陷阱之中时,看到她面上娇憨的容颜的时候,心中似乎被什么轻轻拂过。 “你是谁?怎么独自一人在山林里边?” “石佩儿,你是大新人?” “算你聪明。” “那我更加不能放你走了,你说我若是将你交给城中的将军,会不会得到悬赏?” “你大可试试,小姑娘,没有了你这些陷阱,我就是一只鹰!” 后来,石佩儿没有将颜易山交给城中的将军,后来,一个北梁的女子与另一个大新的男人相爱了,如果她不是城主的女儿,如果他不是北伐军的副将,如果,大新的士兵没有错手杀害了她的父亲,如果她或者他来得及阻止,一切都不会变的。 念想就此止住。 双许城破,石佩儿已经无处可去,她不愿回到颜易山身边,所以,她选择了逃离,选择了出走,一声不响。 可是,这一次北伐开始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跟在了颜易山的身后,而从祖父手中学得来的捕猎的本领,似乎终于在除了那一年用来猎捕他之后,真正猎捕到了猎物,可是……他们与她一样,都是北梁人…… 石佩儿有些自嘲,她子啊帮着这个自己还在逃离而去的男人,对付自己国家的人。 意识到自己在颜易山的营帐之中呆太久了,石佩儿思绪止住,为颜易山掖了掖被子,转眼看到他露在外边的左手手腕上的一条赤色的绳结,那是只有她才会编织的,如今过去了很久,绳结已经褪色,但是,却是仍旧被戴在他手上。 石佩儿双眼再次朦胧,手指忍不住想要去触碰那根绳结,伸出去的手,还未碰到绳结,却是突然的,右手被人抓住。 迎面,看上了颜易山清醒锐利的眼神。 而她泪眼婆娑。 第151章 毒箭伤人 苏云初在见到颜易山和慕容渊的时候,已经已是两人笑闹这着出现在军营之中,石佩儿还是以石头的身份留在了北伐军之中,成为了颜易山的“身边人”,对于从来不需要有人精神伺候的颜将军,经过了这几日的习惯,习惯了他旁边有一个自称石头的小子出现之后,便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了。 石佩儿出现在蓝鹰军营之中,但是不会参与进任何大新攻打北梁的计划当中,苏云初和慕容渊都明白石佩儿的身份,所以,不会勉强,颜易山更不会让石佩儿提供任何有关北梁的消息,这是无须严明也会达成的协议。 先前,石佩儿破例,设计了两个陷阱,已经让她自己内心不好受,后边,颜易山也不让石佩儿参与进入他们的讨论之中,或者,他们要说事的时候,石佩儿已经自觉避嫌离开了。 后边,颜易山倒是恢复的很快,那一日冲动之下再次损了伤口之后,后面有了石佩儿的叮嘱和照料,颜易山的生活倒是显得如同神仙一般让人羡慕了,周宗的话的确也没有错,颜易山在七日之后,就已经恢复了。 而北梁和大新之间的战争却是还要继续。 一直也是杨阔在带领着,直到今日,杨阔带兵,继续去试攻打邕宁山。 镇守邕宁山的北梁将士,几乎已经对杨阔脸熟了,这会儿,又见到杨阔带兵而来,站在关口之上,只是觉得好笑,“哈哈哈,杨阔,又是你这手下败将,怎么,靖王是不敢出来了,只让你一人独自前来了么?” 杨阔听罢,面上的肌肉抖动,满腔怒会,看着关口之上哈哈谈笑的人,只下令,全力攻邕宁山。 杨阔带来的兵将其实是永业帝早先交给他的京城虎军,一直以来以守护京城安定为重任,背后自是光芒大盛,同时也是听从杨阔命令的,杨阔命令一旦下达,便全力攻打邕宁山,他们心中,对北伐军有一股不服气之意,北伐军北伐多年又如何,他们觉得,自己即便没有过北伐的经历,也一定会比北伐军更加出色。 所以,接连几日并没有进展的战役,并没有完全消磨他们的意气,反而是更加增长了,他们要让北伐军知道,他们同样也是无敌的。 然而,城墙上的北梁将士看着下边猛冲而来的士兵,面上只有嘲笑。 尤古不知何时已经走上了关口,看着下边杨阔带兵前来。 他开口说了一句话,“这几日,靖王和靖王妃都没有带兵来过么?” 一旁的将领恭敬回答,“回世子,都没有,已经十多日没有见过靖王靖王妃带兵前来。” 尤古点头,面上沉定。 一旁的将领却是开口了,“世子,会不会是有什么阴谋。” 尤古听罢,摇摇头,不置可否。 而下边,杨阔的兵马已经来到了邕宁山关口的近前。 尤古见了,只轻笑一声,“算了,就算慕容渊和苏云初没有来,来了一个杨阔,也能练练手,去,叫弓箭手准备,让他们的主将好好看看,让他们知道,邕宁山,是打不下来的。” 一旁站立的将领听罢,只领命而去。 杨阔带兵前来,可是,还没有展开真正的攻势,不似先线一般,对两军有过对阵,邕宁山关口之上,却是摆满了弓箭手。 对此,杨阔也是不畏惧,依旧带兵攻打。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城墙之上射下来的箭羽,凡被刺中的士兵,流出来的血液都是黑色的。 杨阔再不济也明白了,北梁的箭镞之上带毒。 他明白过来,赶紧勒令撤兵。 然而,尤古镇守之下的邕宁山关口之上,北梁的弓箭手依旧是没有停止射击。 杨阔最后落得一个狼狈而逃,带来的兵马也折损了不少。 彼时,慕容渊和苏云初等人正在营帐之中与诸位将领商议接下来的行军计划,在邕宁山呆的时间已经足够长,虽说如今是杨阔带兵在攻打,但是,却也没有什么实际的进展,而北伐军看着杨阔带兵攻打,久而久之内心战斗的渴望也会增强,士兵,总是做好了随时上阵杀敌的准备的人,闲置太久是不得的。 然而,还没有商议出什么,半途的时候,便已经有人冲进了营帐之中,“王爷,王妃,杨将军的兵马,受了北梁的毒箭所伤。” 毒箭,一众将领听着,面上一惊,继而是愤怒,两军作战,不用毒药于武器之上,这是相互的默契,也是一直便流传下来的,哪怕在战场之中耍一些小手段,却也不会做出在武器之上放毒这等没有品格的事情,此时北梁竟然用上了毒箭,简直就是可耻。 那是肖小之人才会用的东西。 然而,苏云初与慕容渊不多做别的反应,听到有人来报的时候,已经双双离开了营帐,往军医营而去。 军医营之中,周宗和刘沉正在给被毒箭所伤的士兵们去毒疗伤。 被毒箭所伤的人很多,周宗和刘沉已经忙不过来,苏云初来到军医营之中,自是已经上前去帮忙了。 一边帮忙,也一边了解情况,得知了杨阔进攻时候邕宁山上的将领是谁。 果然是尤古,苏云初就知道,甘承不会做这等事情,果然尤古来了邕宁山,北梁便妖化了。 而杨阔也受伤了,被毒箭擦伤了手臂。 周宗和刘沉只是给将士们拔剑和止血,另外撒了一些普遍的解毒的药粉,苏云初开口,“周先生,刘先生,可有看出,是什么毒?” 周宗和刘沉皆是摇头,“我们还未去研究,但是看来,并非是一般的毒物。” 慕容渊跟在苏云初的近旁,为苏云初递上剪刀和纱布等东西,开口道,“阿初心中可是有数。” 若真的是毒箭,那么,北梁此次,用了如此下三滥的手段,他们的攻击便会受制,邕宁山更是难打了,首先那不断的毒箭就已经成了一个问题。 苏云初只摇摇头,给几个士兵处理了伤口之后,看着军医营中的人都到了,便洗了手,退开了。 “我也看不出来,至少目前还看不出来。” 顿了顿,她拿起一个小瓶子收拾了一些将士们的染了毒的血液,“还需要回去研究研究。” 原本商议的进军计划只能就此止住,在毒箭的事情没有着落之前,大新去攻打邕宁山,便是鸡蛋碰石头。 刘沉和周宗在处理将士们的伤口,研制解药的事情只能由苏云初自己来,这些事情都是做惯的,何况,军中医疗大事一直都是她在处理。 不到半天的时间,苏云初已经研制出来了解药,当她把解药交到刘沉和周宗的手上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的时候。 感觉到身子上的疲惫,无可言表,这一路打下来,其实说来,并没有过任何消极的情绪,但是,此时此刻,却是觉得有一股不知如何言说的茫然之感。 说来她并非是热衷于战争的人,体内停不下来的因子不过是因着两世身份的使然,北伐到了如今,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战役,有战有胜,而他与慕容渊的坚持,都是为了一份骨子里军人对于家国的责任罢了。 从军医营之中回来的时候,正巧碰上了从慕容渊独立的研究军情的营帐中出来的王子安,王子安在军中一直规规矩矩,文书工作一直都是他来做,尤其是行军打仗的日子里军情的处理和记录,将士人员的损伤情况和记录,等等,事无巨细,都是他来做。 见到苏云初,只上前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说来,王子安的年龄与慕容泽倒是差不多,二十来岁的年纪,对苏云初而言,都不过是大孩子罢了,这段时间的军旅生涯,倒是让王子安原本白嫩的书生模样变得有些轮廓深刻了些。 苏云初看了看他抱在手中的一堆东西,再看一眼眼前这个还可算是少年模样的人,突然开口,“王公子可有觉得,在军中做这等事情,无法施展自己的抱负?” 王子安听了,有片刻的愣神,“王妃,子安以为,原先已经说得明白了。” 苏云初淡笑,“无事,只是突然看着你好好的年纪,若是回京谋职,定会比与王爷随军奔走要好得多。” 听罢,王子安这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子安无怨无悔。” 然后他抱着一堆纸张,离开了这一处。 只苏云初看着王子安离去的背影,面容依旧淡淡,到底是多么大的敬意让他这样追随,那一份爱国之心,难道不比在京城之中得以更好的施展? 这么想着,苏云初只微微摇头。 却是此时,慕容渊已经站在营帐门口等她,“阿初。” 苏云初回头,便看到慕容渊蒙着一层月光站在营帐门口,营帐里边是光明的灯火,营帐外边是黑暗的夜色,他背后光明,看向黑暗中的自己,苏云初看不真切他的神情,但一声“阿初”,却是让她自觉走向了他。 走上前去,拉起慕容渊的脉搏,“怀清觉得怎么样?” 又到了月中的时候,虽是经过了上次的解读,但是,却是不知那残留的不构成威胁的一份毒素,到底是否真的没有影响慕容渊。 慕容渊任由着她给自己把脉,“无事。” 的确是无事,比起当初完全没有一丝内力却还要忍受头疼欲烈之苦,如今看来,虽是有微微的眩晕之感,但是,对慕容渊来说,已经叫做无事了。 苏云初给他探了脉,确认无事了之后,便也放心了。 只抬头看他,“要记得吃药。” 慕容渊轻笑一声,“阿初,其实我尤为不喜欢你如此叮嘱我。” 苏云初不解,抬头看他。 “就像阿初要离开我了,在离开之前的叮嘱一般。” 苏云初听罢,微微愣住,只伸手抱住了眼前人,“以后再也不说了。” 第二日一早的时候,杨阔却是来找慕容渊了,经过了昨夜的解毒,杨阔并不见有别的不舒服。 “王爷知道北梁会用毒箭,所以让我带兵出去。”不是疑问的语气,是笃定,是肯定,肯定了慕容渊早就知道了尤古有这等伤人的东西,所以才让自己带兵出去的。 这是杨阔受伤之后修养一晚上,想出来的东西。 而此时的慕容渊,原本是在与苏云初用早膳,听说是杨阔来找自己有事,便让人进来了,果然,一进来,问的便是这般愚蠢的问题。 杨阔笃定的语气,慕容渊连理会的心思都没有,只舀了一碗粥,放在苏云初的面前。 苏云初淡淡瞟了自己面前的红枣枸杞粥,思绪从慕容渊又在浪费军需中抽出来,却是看向了杨阔,还是淡淡的表情,淡淡的语气,“杨将军觉得,若是王爷想要杨将军全军覆没,会用如此……费劲的手段?” 杨阔与他们面和心不合,虽然一路北伐,双方如今还没有明显的抹擦,但彼此内心都清楚。 苏云初这话一出口,杨阔面上的表情便已经变幻。 只顿了一顿,苏云初继续开口,“还是杨将军觉得,王爷与北梁那边合作,如此费力周折想要置杨将军于死地?” 话一说完,苏云初抬眼看向杨阔,眼神已经变得犀利异常。 “王妃,我不是这个意思,靖王自然不会做出叛国投敌的事情。” 手腕拿起羹匙,苏云初慢慢搅动自己碗中还冒着热气的粥,“可我听着,杨将军就是这个意思,这么大一个帽子扣在我家王爷的头上,杨将军不怕闪了舌头闪了腰,还是……刻意而为之?” 这下子,杨阔是反应过来了,他看向慕容渊,“王爷,卑职并非此意,只是……” 慕容渊只似笑非笑看着他,并不言语,有时候,他会很享受苏云初这等护着自己的模样,一项冷静的女人,一旦生气起来,其实,也别有一番滋味的嘛。 所以,一般这等事情,都是乐意交给苏云初去解决的,似乎已经成了两人之间的共识了。 “没有只是……杨将军,下次,本妃不想再从你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语。” 苏云初这么说,倒是让杨阔面上不愉快了,苏云初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来管男人之间的事情,杨阔这么想着,便挺起了胸膛,“靖王妃,是否是越权了,在下还不至于听令于靖王妃吧。” “你大可以不停听本妃的号令,那就让本妃看看,你冒犯王爷,冒犯主将,以下犯上,妖言惑众,扰乱军心,你……杨阔……有几颗脑袋。” 一项一项,从苏云初口中说出来的罪名,在军中,都是直接斩首的罪名。 杨阔的面上有一瞬间的破碎。 只慕容渊在另一旁抿唇,嗯……阿初生气了。 杨阔最后是不甘地离开了慕容渊这一处,待杨阔离开之后,慕容渊才一脸笑意,“阿初,莫气,先用早膳。” 苏云初淡淡瞥了面上笑颜如花的某人,拿起羹匙,自顾自喝粥。 慕容渊亦是端碗用膳,抬头看着外边,只觉得今日真是阳光灿烂啊。 后边,原本被北梁毒箭所伤的士兵,已经在慢慢恢复,大新和北梁,如今又变成了休战的时刻,毒箭是一道坎,过不去,如今只能投鼠忌器。 好在,月末的时候,原先进入邕宁山查探的蓝鹰终于回来了。 进入邕宁山查探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邕宁山地势复杂不说,更是因着气候的关系,很容易迷路,好在,这些去查探的人,如今都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然而,带回来的消息,不知是该说好还是不好。 负责带人前去的是鹰三,经过一番查探之后,的确有通往邕宁山所在的北梁军营的一条该是从未有人走过的暗道,但是这条暗道的另一面是悬崖,一面是高壁,根本不适合大军行军而过,因为,若是几万人马过去,那条道路便不知要走多久,等到达北梁的时候,兴许北梁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行动。 所以,是行不通的。 但是,有发现总比没有发现好。 苏云初只抿唇沉思一瞬,便开口道,“你们几十人走过那条暗道,大概需要多长的时间?” “单单通过那天暗道,便需要一日的时间,而前后还有在深山之中的奔走,少说也需要五六日。” 这是鹰三给出的结论。 苏云初听罢,看向慕容渊,此时的营帐之中,只有他们和颜易山和慕容泽四人,随着苏云初的这一看 其他人纷纷把头转向了慕容渊。 慕容渊只是考虑了一瞬,再次抬头,只看向了鹰三,“潜入北梁军营之中,把所有箭羽,烧毁。” 鹰三闻言,抬眼看向慕容渊,却只看了对方眼中的沉着和冷静。 他复而垂下头,“是。” 然而,毒箭即便被烧毁了,邕宁山还是不好攻打,那条暗道,不能提供大规模的行军计划的基础,然而,蓝鹰十几个人,还不能够真的对身处邕宁山最好地势的北梁造成太大的伤害。 便是慕容渊今日所言的,烧毁北梁的毒箭,于他们而言,也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鹰三等人离开了,营帐之中顿时只剩下了他们四人,不过皆是一阵沉默,颜易山已经伤好,生龙活虎之中,面上有些不耐,“你说着邕宁山,他到底为何就如此让人恨得牙痒痒呢。” 慕容渊淡淡瞥了他一眼,“若是邕宁山在你手上,你就不会恨得牙痒痒了。” 这话倒是没有错。邕宁山若是已经收归大新,此时该害怕的是北梁。 正当所有人愁眉不展的时候,石佩儿端着茶水进来了。 往常的时候,石佩儿都会自觉避开这种将领开会的时候,这会儿看到她,几人都会觉得有些诧异。 颜易山已经站起来,“佩儿,怎么进来了?” 石佩儿将手中的托盘放下,走向颜易山咬了咬唇,“若是我告诉你们一些利于北梁的消息,是不是就是叛国了。” 颜易山听罢,面上有一瞬间的愣住,但随即明白过来,看了一眼苏云初和慕容渊,才道,“小丫头片子的,胡扯些什么,好好呆着去。” 苏云初与慕容渊对看了一样,眼中有疑惑。 只石佩儿才不管颜易山这明显让他不说的话,却是异常坚定开口道,“就算是这样,颜易山,你今后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补偿我。” 然后她看向苏云初,面上的神色很坚决,“王妃,我知道有一条道路,可以通往北梁军营的后营,那条只需要两日的时间,就能让大军过去。” 苏云初面上的表情首先是惊愣,他们都不期望能从石佩儿这儿得到消息,毕竟,设身处地,都能明白那种感受。 还不待苏云初等人再开口说什么,颜易山原本想要阻拦的动作还没有开始,石佩儿已经出口,“死亡谷!” 第152章 北梁易将,甘承败落 两日之后,经过一番部署,苏云初已经带着一队人马,潜入邕宁山西部,绕到北部。苏云初带领的大军,从石佩儿口中所言的死亡谷的边源出发,绕到北梁的军营后方,在适当的时机,与慕容渊前后夹击,攻取邕宁山。 而此时的她,正带兵往死亡谷的边缘而去。 所谓的死亡谷,是在邕宁山西部边缘的一个地方,其实,早在他们还没有对邕宁山进攻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死亡谷的存在了。 所谓死亡谷,是一个特别的地方,在北梁之中的传言更是恐怖,但凡进入死亡谷的生物都没有活着出来的历史,在北梁甚至有这么一种传言,宁可让牲畜饿死也不会让其进入死亡谷觅食。在浓密的邕宁山山林之中是一处特殊的存在,没有人畜,但还是和邕宁山相似的样貌,繁茂的杂草,但是树木普遍比其他地方低矮,但是却是没有让你敢踏足,因为但凡人畜进去,最后都会出不来,因而得名死亡谷。 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死亡谷附近都没有人居住,渐渐的也造成了死亡谷周边的荒无人烟,这样,便形成了一种怪异的局面,形成了邕宁山、死亡谷、和荒无人烟之地的分层地带。 石佩儿提供的所谓的暗道,其实不是经过死亡谷外边的荒无人烟的地方,而是在死亡谷和邕宁山中间,有一条浓密的山谷,因为没有人进入过死亡谷,所以没有人发现,基于北梁对死亡谷魔鬼一般的传言,更不会有人接近这个地方,所以,这条暗道,能让大军通过,并且不会被北梁发现了。 对于石佩儿提供的这条信息,最开始心存疑惑的是颜易山,“既然没有人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他面色有些不好,这姑娘,生性好动,以前的时候他们相见就是在山林之中,而石佩儿对于山林,似乎能够很快让自己融进去。 说起这事儿,石佩儿有点心虚,偷偷瞄了一眼颜易山,已经不动声色地转移到了苏云初的背后,寻求苏云初的庇护,“是你们来到邕宁山之后,我偷偷跟着,然后跑进了邕宁山,发现的。” 许是觉得自己得了苏云初的庇护,石佩儿显得理直气壮了许多。 苏云初暗笑,这两个…… 颜易山面色一黑,“石佩儿!” 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石佩儿倒是不害怕,吐吐舌头,表示自己没有错,这会儿都提供了这么重要一条消息,你还想怎么的。 对于石佩儿所言的死亡谷,苏云初看向慕容渊。 慕容渊听罢,只皱眉,却是看向石佩儿,“当真有这条道路,你走过?” 不怪他怀疑,这是严谨,若是真的可以,他们会选择,若是连唯一知道的石佩儿都没有走过,那么,将士的生命也是不能拿来开玩笑的。 面对慕容渊,石佩儿便没有面对苏云初时候的心安理得了,其实一直都是,三年前和颜易山相识的时候,慕容渊冷得不像话,这会儿虽然近人情了一些,不过,先入为主的观念一直占据主导,所以,她还是害怕慕容渊的。 可颜易山一听,不开心了,“唉,我说你……” 颜易山的话还未说完,石佩儿再次信誓旦旦,“我走过,但是,没有绕去北梁的军营后方,不过,过了那条道,想要饶武北梁军营后方,应该不成问题了吧?” 说道最后,声音已经变小了。因为又看到了颜易山黑了一层的脸。 对于这一条消息,当晚,他们便下了决定,决定要利用那一条道路。 第二日的时候便召集了众位部将进行商议接下来的行军计划,众位部将还心存疑惑,毕竟北梁的毒箭,至今让他们无计可施。 然而,慕容渊和苏云初只让他们准备好。 随后,苏云初便开始调兵了,不过这一次,跟随而去的有小半数,其实都是蓝鹰。 死亡谷,都是活在他们心中的神秘地方,他们只有害怕,但是并不了解。 但是结合了那些见闻之后,苏云初大致可以得出些结论了,在这个时代,人们对于自然力的认识只是停留在简单的妖魔神怪的主导观念之上,而不能了解其背后隐藏的真正的东西。 死亡谷,没有生物,但是常年湿润,生物一旦进入,便会灭亡,不得再出来。 既然苏云初对于地理知识精通,便能猜测到,死亡谷之所以被称为死亡谷,大概是因为这里是一处罕见的雷击地带吧,在这个世界上,总会有这么一些神奇的地方,死亡谷就是苏云初在这个世界见到的为数不多的神秘地带之意,强磁场子啊此处的汇聚,罕见的雷击地带,将会引来雷、云、雨中的电荷,而此处潮湿的空气在这里汇集,就会导致这这一代形成超强的磁场,一旦遇到异物,尤其是生命之物,便会产生放电的现象,造成人畜在瞬间死亡。 加上翻查过了零散不详细的资料之后,对于死亡谷的种种记录,让苏云初的这一个猜测更加坚定了。 石佩儿提供的那条暗道,其实不算是暗道,因为对死亡谷的畏惧,所以,不会有人想要接近这个地方,因为若是不小心误入死亡谷,那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此时的苏云初,已经快要接近死亡谷地带的边缘了。 当然,道路是石佩儿提供的,所以,石佩儿自然是跟随苏云初出来的,而此次,跟随苏云初出来的,除了邓成,自然还有颜易山。 到达死亡谷的边缘之后,石佩儿指着远方的某一处山林,对着苏云初道,“王妃,前边那一处便是死亡谷了,我们从前边那一处地方绕路,不要接近那块地方。” 苏云初朝着远处看了看,死亡谷,混入邕宁山之中似乎并没有很大的区分度,是两片山脉之间的一处谷底,从他们这个地方看过去,因着距离遥远,所以到时能够看得清大部分样貌,山谷并不狭窄,苏云初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对着石佩儿道,“死亡谷一带的山谷,有多长?” 石佩儿垂头想了想,“没有人说过,但是,据说在死亡谷中部,在邕宁山顶部有一块平整的山崖,可以俯瞰整个死亡谷,据说以前有人登上去过,但是,还是不能看道死亡谷的源头和尽头,想来,可能会有将近百里吧。” 苏云初点点头,“周围山脉崎岖,看不到头尾很正常。” 不过,听着石佩儿所言,邕宁山山顶的那一处悬崖,苏云初只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谈话也不过是一会儿的时间,大军自然是要赶快前进的,石佩儿提供的暗道,应快要接近死亡谷的边缘,苏云初已经感受到了空气之中的潮湿气息,面色更为沉着,因为死亡谷名称的由来,将士们心中也是有些不安的。 所幸,在接近边缘的地方,石佩儿指向了另一处,让他们尽快避开了死亡谷。 进入石佩儿提供的山道之后,走了将近半路,苏云初才对着身边的石佩儿道,“佩儿,其实你是差点误闯死亡谷才发现者一处地方的吧?” 石佩儿闻言,小心翼翼回头看了一眼后边的颜易山才转头对着苏云初道,“王妃,你怎么知道的?” 苏云初只摇摇头,看向她,“直觉!” 否则一般人,既然得知死亡谷谁还会接近这个地方,况且,来到这个地方之后,苏云初也明显感觉到了石佩儿的局促不安。 石佩儿听罢,暗自咋舌,“王妃,你真聪明。” 苏云初轻笑一声,不再多言。 另一边,在苏云初离开之后,慕容渊却是开始让将士们有技巧的攻山了,要让尤古变得没有耐心,想要变成主动出击,主动来攻打他们。 将士们自然也是不负所托,什么先前没有用过的招数都用出来了,原本尤古自诩有毒箭而觉得一切成竹在胸,这会儿,也是被骚扰得心中烦躁了。 北伐军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总会有一些人来进行骚扰,弄得整个邕宁山都显得乌烟瘴气,人都变了。 这一日,又是一番骚扰过后,尤古在营帐之中,面色黑沉。 而此时的甘承,在军中的地位,因为尤古的身份以及旨意的介入,已经不若从前了,但是关于迎敌,在这一点上,甘承还是有责任和义务与尤古站在一条战线上的,即便如今,他已经阻挡不了尤古的计划。 尤古面色不好,甘承看了看,只出声提醒道,“二世子,慕容渊今日的进攻,怕就是为了让二世子心中烦躁,导致后边我们北梁急促出兵……” 还不待甘承说完,尤古已经面色不善地盯着甘承看,“甘将军觉得我是做事不会考虑的人?” 尤古有些心高气傲,尤其是一向想要在北梁扬名立万,让所有人都崇仰自己,所以,有时候会有些急功近利,便是这次制造出来的毒箭的计划,其实也是因了这一层心思在里边。 甘承听罢,只皱了皱眉,“二世子是如何的,本将管不着,但是,若是二世子拿着几十万士兵的性命当儿戏,便是二世子手中有圣喻,我甘承也不会允许。” 尤古听着,只站起身来,朝着甘承看了一眼,眼中已经有些不屑,“甘将军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处境,接连败落在慕容渊的手下,你在北梁,已经不似从前了,接下来的行军计划,由我说了算。” 说完,不等甘承在说什么,尤古已经离开。 然而,甘承的话,却是让他面上更是不好,这种不被看好的感觉就像一直压制着自己的某种无形东西,让人烦躁。 另一边,大新的营帐之中,将士们却是心中愉快,这几日,他们将北梁骚扰得不安,也能搓一搓北梁的威风。 但还是有人提出疑问了,“王爷,不知王妃那边,如何了?” 苏云初已经离去几日,至今也没有什么消息。 也有人立刻出声了,“王妃带兵之中,哪里有消息能够传得回来,一切看待时机。” 这话倒是不假,慕容渊抬眼看了说话的人,“在这两日之内,北梁该是会忍不住主动出击了,做好准备吧。” 众人一听,精神凛然,“是!” 果然,在不断的骚扰之后,两日之后,尤古终于忍无可忍,只下令,凭借毒箭的优势,想要主动出击,追打慕容渊派来攻打邕宁山的人。 邕宁山的关口终于大咧咧地打开,甘承站在关口之上,愁眉不展,看着尤古追击慕容渊的军队,总觉得这是一个陷阱,慕容渊难道真的想要将他们带出去,在别的地方攻打不成? 制造陷阱是苏云初加入了北伐之后最惯常做的事情,这一点,他们已经形成了警惕,但是,邕宁山前的区域并不适合制造陷阱,那么,为何慕容渊还要将人带出去? 甘承突然想到——苏云初似乎这几日都没有跟随慕容渊出现过。 不禁皱了皱眉头,一种不好的预感已经冲击脑袋。 这时候,突然有人来报,“将军,城中箭羽堆积的地方,被袭击,如今,毒箭被烧毁。” 正说着,邕宁关内的某处已经生起的浓烟已经升腾到邕宁关的上空之中。 甘承心中突然一个咯噔,“不好,邕宁山混入了大新的士兵!” 的确是混入了大新的士兵,鹰三昨日就已经混入了邕宁山中,今日,这是绝佳的机会。 甘承一时还想不到大新的人是怎么混入邕宁山的,但是,只要有缺口,就不是一件好事,他赶忙下令,“快,带兵守住北门关口,守住!” 说着已经气势冲冲走下了关口。 但是邕宁关之中的大部分人已经被尤古带出去追击慕容管渊,恰是在此时,追击出去的尤古也发现了邕宁山内升起的浓烟。 心中已经感觉不好,暗道自己中计了,赶忙命令鸣金收兵,退回关内。 然而,既然已经出来了,慕容渊岂会让人轻易回去,想要鸣金收兵赶回邕宁山的尤古,却是被慕容渊的大军一阵猛追,出了邕宁山的尤古的兵马,失却邕宁山这座屏障,在u大新的交战之中,有着微微的弱势。 看着邕宁山升起的浓烟,尤古心下着急,但是此时却也知道,只能撤兵后退,否则损失必定会扩大。而此时的苏云初已经带兵,从邕宁山的后边,闯入邕宁山之中。 邕宁山的兵力绝大多数被尤古带了出去,因此,她轻易拿下了邕宁山。 甘承虽然在邕宁山之内,在不是士兵和留下的将领的保护之下,终于还是被逼退出了邕宁山。被逼退,及其讽刺,然而,最后不是成为北梁的战俘,已经是甘承在大新得到的最后一丝尊严。 此时,站在邕宁关的关口之上的是苏云初,而甘承已经在抵抗不住之后,带着残留下来的兵力,退出了邕宁关。 站在邕宁关之外,甘承眯着眼睛,看着关口之上的苏云初,“靖王妃,果然好计谋。” 苏云初声音冷淡,“甘将军承让了,本妃,不过是比别人多注意了一些。” 此次苏云初从后边进攻邕宁山,而苏云初能如此快速成功,其实与甘承渐渐败落的形势也是相关的。 如今邕宁山主客地方相易,实在是讽刺。 而尤古终究没有带着大军赶回邕宁山,意识到形势转变,在半途的时候已经退离。 他此时已经没有能力载夺回邕宁山,因为,前有苏云初,后又慕容渊,这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这一次,掉头回来的慕容渊,却是没有下令追击。 邕宁山留待收拾。 邕宁山之中平定下来之后,苏云初问道,“兰松找到了么?” 被问话的人是邓成,邓成点头,示意兰松已经被他们带来。 苏云初走下了关口之后,果然,前边出现的就是兰松。 一个中年的男子,四五十岁的模样。 这应该也是两个各自见到彼此真人的首次,兰松没有随着甘承退出邕宁关,反而是平静地留在自己的地方,不躲不藏,倒是极为安静地等着大新的人来找自己。 对此,苏云初不深究,兰松这个人,她只看了一眼,便道,“带下去吧。” 然而,兰松却是叫住了苏云初,“靖王妃,老夫有话要说。”安慕小说网 苏云初脚步顿住,转身看向兰松。 “靖王妃,毒箭伤人,是在下做过的最不敢启齿的事情,但是,靖王妃对兰格所做的,并不比在下高明多少。” 兰松一双不带任何一丝老气的眼睛看向苏云初。 然而,正当此时,慕容渊却是出现在了苏云初的身后,“你错了,阿初不论做什么事情,都有原则,兰格做下的事情,足以让她去死,而你,不配与阿初相提并论。” 兰松抬眼,就看到了慕容渊冰蓝色的双眸,气息有一瞬间的凝滞。 明白的话语,好像成了压死自己的最后一棵稻草。 兰松再无话,被邓成着人带了下去。 只苏云初会过头,朝着慕容渊一笑。 慕容渊回以一笑,“阿初辛苦了。” 且说另一边,尤古和甘承带着败落的军队退到了下一座城池之后,甘承和尤古之间,曾经有过两次较大的争吵。 而五日之后,北梁皇宫之中带来一份圣旨,甘承被削去将军的职权,邕宁山一役之后,北梁将迎击大新的兵马的兵权交到了尤古的手中,甘承被带回朝中,结果如何,尚不得知。 这个结果,一点也不让甘承觉得意外,从自己节节败退,从尤古出现在邕宁山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变化了,北梁皇已经开始成年,但是多年来大权一直掌握在甘太后手中,尤赢是不会允许这等局面继续下去的,看起来表面平和的北梁政局,其实已经在慢慢发生变化了。 由此看来,甘太后已经落了下乘了。 只是,尤古真的能够撑得起北梁的大军么?或许他手段残忍,用兵狠毒,这一时是能够撑得起的,但是,若是一直如此下去,便不是长久之计。 而慕容渊和苏云初在听到北梁易将的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多少意外。 只是,北梁换将了,这个新出现的尤古,却是让苏云初心中觉得必须要提防,这样的人,有些不折手段的意味,不过,此时的苏云初还不明白,尤古执着于摧毁北伐军的目的,其实只是为了毁掉慕容渊,从而扬名立万。 此时的她更不明白,尤古的偏执,会在某一日,化为疯狂的举动,让她苏云初单手撑天,也搅起了大新尘封多年的秘密,间接加速了某些事情的到来。 邕宁山攻打下来了,接下来,要借势继续往若平成而去,然而,在苏云初和慕容渊的大军尚未出发的时候,甘继却是已经来到了若平成之内。 若平成之内,甘继坐在城主府的主位之上,笑得阴桀,“慕容渊,我倒要看看,你能挽救多少危局。” 三日之后,在邕宁山准备出发的慕容渊收到战报,“甘继在若平成内屠杀百姓!” 第152章 北梁易将,甘承败落 两日之后,经过一番部署,苏云初已经带着一队人马,潜入邕宁山西部,绕到北部。苏云初带领的大军,从石佩儿口中所言的死亡谷的边源出发,绕到北梁的军营后方,在适当的时机,与慕容渊前后夹击,攻取邕宁山。 而此时的她,正带兵往死亡谷的边缘而去。 所谓的死亡谷,是在邕宁山西部边缘的一个地方,其实,早在他们还没有对邕宁山进攻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死亡谷的存在了。 所谓死亡谷,是一个特别的地方,在北梁之中的传言更是恐怖,但凡进入死亡谷的生物都没有活着出来的历史,在北梁甚至有这么一种传言,宁可让牲畜饿死也不会让其进入死亡谷觅食。在浓密的邕宁山山林之中是一处特殊的存在,没有人畜,但还是和邕宁山相似的样貌,繁茂的杂草,但是树木普遍比其他地方低矮,但是却是没有让你敢踏足,因为但凡人畜进去,最后都会出不来,因而得名死亡谷。 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死亡谷附近都没有人居住,渐渐的也造成了死亡谷周边的荒无人烟,这样,便形成了一种怪异的局面,形成了邕宁山、死亡谷、和荒无人烟之地的分层地带。 石佩儿提供的所谓的暗道,其实不是经过死亡谷外边的荒无人烟的地方,而是在死亡谷和邕宁山中间,有一条浓密的山谷,因为没有人进入过死亡谷,所以没有人发现,基于北梁对死亡谷魔鬼一般的传言,更不会有人接近这个地方,所以,这条暗道,能让大军通过,并且不会被北梁发现了。 对于石佩儿提供的这条信息,最开始心存疑惑的是颜易山,“既然没有人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他面色有些不好,这姑娘,生性好动,以前的时候他们相见就是在山林之中,而石佩儿对于山林,似乎能够很快让自己融进去。 说起这事儿,石佩儿有点心虚,偷偷瞄了一眼颜易山,已经不动声色地转移到了苏云初的背后,寻求苏云初的庇护,“是你们来到邕宁山之后,我偷偷跟着,然后跑进了邕宁山,发现的。” 许是觉得自己得了苏云初的庇护,石佩儿显得理直气壮了许多。 苏云初暗笑,这两个…… 颜易山面色一黑,“石佩儿!” 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石佩儿倒是不害怕,吐吐舌头,表示自己没有错,这会儿都提供了这么重要一条消息,你还想怎么的。 对于石佩儿所言的死亡谷,苏云初看向慕容渊。 慕容渊听罢,只皱眉,却是看向石佩儿,“当真有这条道路,你走过?” 不怪他怀疑,这是严谨,若是真的可以,他们会选择,若是连唯一知道的石佩儿都没有走过,那么,将士的生命也是不能拿来开玩笑的。 面对慕容渊,石佩儿便没有面对苏云初时候的心安理得了,其实一直都是,三年前和颜易山相识的时候,慕容渊冷得不像话,这会儿虽然近人情了一些,不过,先入为主的观念一直占据主导,所以,她还是害怕慕容渊的。 可颜易山一听,不开心了,“唉,我说你……” 颜易山的话还未说完,石佩儿再次信誓旦旦,“我走过,但是,没有绕去北梁的军营后方,不过,过了那条道,想要饶武北梁军营后方,应该不成问题了吧?” 说道最后,声音已经变小了。因为又看到了颜易山黑了一层的脸。 对于这一条消息,当晚,他们便下了决定,决定要利用那一条道路。 第二日的时候便召集了众位部将进行商议接下来的行军计划,众位部将还心存疑惑,毕竟北梁的毒箭,至今让他们无计可施。 然而,慕容渊和苏云初只让他们准备好。 随后,苏云初便开始调兵了,不过这一次,跟随而去的有小半数,其实都是蓝鹰。 死亡谷,都是活在他们心中的神秘地方,他们只有害怕,但是并不了解。 但是结合了那些见闻之后,苏云初大致可以得出些结论了,在这个时代,人们对于自然力的认识只是停留在简单的妖魔神怪的主导观念之上,而不能了解其背后隐藏的真正的东西。 死亡谷,没有生物,但是常年湿润,生物一旦进入,便会灭亡,不得再出来。 既然苏云初对于地理知识精通,便能猜测到,死亡谷之所以被称为死亡谷,大概是因为这里是一处罕见的雷击地带吧,在这个世界上,总会有这么一些神奇的地方,死亡谷就是苏云初在这个世界见到的为数不多的神秘地带之意,强磁场子啊此处的汇聚,罕见的雷击地带,将会引来雷、云、雨中的电荷,而此处潮湿的空气在这里汇集,就会导致这这一代形成超强的磁场,一旦遇到异物,尤其是生命之物,便会产生放电的现象,造成人畜在瞬间死亡。 加上翻查过了零散不详细的资料之后,对于死亡谷的种种记录,让苏云初的这一个猜测更加坚定了。 石佩儿提供的那条暗道,其实不算是暗道,因为对死亡谷的畏惧,所以,不会有人想要接近这个地方,因为若是不小心误入死亡谷,那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此时的苏云初,已经快要接近死亡谷地带的边缘了。 当然,道路是石佩儿提供的,所以,石佩儿自然是跟随苏云初出来的,而此次,跟随苏云初出来的,除了邓成,自然还有颜易山。 到达死亡谷的边缘之后,石佩儿指着远方的某一处山林,对着苏云初道,“王妃,前边那一处便是死亡谷了,我们从前边那一处地方绕路,不要接近那块地方。” 苏云初朝着远处看了看,死亡谷,混入邕宁山之中似乎并没有很大的区分度,是两片山脉之间的一处谷底,从他们这个地方看过去,因着距离遥远,所以到时能够看得清大部分样貌,山谷并不狭窄,苏云初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对着石佩儿道,“死亡谷一带的山谷,有多长?” 石佩儿垂头想了想,“没有人说过,但是,据说在死亡谷中部,在邕宁山顶部有一块平整的山崖,可以俯瞰整个死亡谷,据说以前有人登上去过,但是,还是不能看道死亡谷的源头和尽头,想来,可能会有将近百里吧。” 苏云初点点头,“周围山脉崎岖,看不到头尾很正常。” 不过,听着石佩儿所言,邕宁山山顶的那一处悬崖,苏云初只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谈话也不过是一会儿的时间,大军自然是要赶快前进的,石佩儿提供的暗道,应快要接近死亡谷的边缘,苏云初已经感受到了空气之中的潮湿气息,面色更为沉着,因为死亡谷名称的由来,将士们心中也是有些不安的。 所幸,在接近边缘的地方,石佩儿指向了另一处,让他们尽快避开了死亡谷。 进入石佩儿提供的山道之后,走了将近半路,苏云初才对着身边的石佩儿道,“佩儿,其实你是差点误闯死亡谷才发现者一处地方的吧?” 石佩儿闻言,小心翼翼回头看了一眼后边的颜易山才转头对着苏云初道,“王妃,你怎么知道的?” 苏云初只摇摇头,看向她,“直觉!” 否则一般人,既然得知死亡谷谁还会接近这个地方,况且,来到这个地方之后,苏云初也明显感觉到了石佩儿的局促不安。 石佩儿听罢,暗自咋舌,“王妃,你真聪明。” 苏云初轻笑一声,不再多言。 另一边,在苏云初离开之后,慕容渊却是开始让将士们有技巧的攻山了,要让尤古变得没有耐心,想要变成主动出击,主动来攻打他们。 将士们自然也是不负所托,什么先前没有用过的招数都用出来了,原本尤古自诩有毒箭而觉得一切成竹在胸,这会儿,也是被骚扰得心中烦躁了。 北伐军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总会有一些人来进行骚扰,弄得整个邕宁山都显得乌烟瘴气,人都变了。 这一日,又是一番骚扰过后,尤古在营帐之中,面色黑沉。 而此时的甘承,在军中的地位,因为尤古的身份以及旨意的介入,已经不若从前了,但是关于迎敌,在这一点上,甘承还是有责任和义务与尤古站在一条战线上的,即便如今,他已经阻挡不了尤古的计划。 尤古面色不好,甘承看了看,只出声提醒道,“二世子,慕容渊今日的进攻,怕就是为了让二世子心中烦躁,导致后边我们北梁急促出兵……” 还不待甘承说完,尤古已经面色不善地盯着甘承看,“甘将军觉得我是做事不会考虑的人?” 尤古有些心高气傲,尤其是一向想要在北梁扬名立万,让所有人都崇仰自己,所以,有时候会有些急功近利,便是这次制造出来的毒箭的计划,其实也是因了这一层心思在里边。 甘承听罢,只皱了皱眉,“二世子是如何的,本将管不着,但是,若是二世子拿着几十万士兵的性命当儿戏,便是二世子手中有圣喻,我甘承也不会允许。”尛說Φ紋網 尤古听着,只站起身来,朝着甘承看了一眼,眼中已经有些不屑,“甘将军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处境,接连败落在慕容渊的手下,你在北梁,已经不似从前了,接下来的行军计划,由我说了算。” 说完,不等甘承在说什么,尤古已经离开。 然而,甘承的话,却是让他面上更是不好,这种不被看好的感觉就像一直压制着自己的某种无形东西,让人烦躁。 另一边,大新的营帐之中,将士们却是心中愉快,这几日,他们将北梁骚扰得不安,也能搓一搓北梁的威风。 但还是有人提出疑问了,“王爷,不知王妃那边,如何了?” 苏云初已经离去几日,至今也没有什么消息。 也有人立刻出声了,“王妃带兵之中,哪里有消息能够传得回来,一切看待时机。” 这话倒是不假,慕容渊抬眼看了说话的人,“在这两日之内,北梁该是会忍不住主动出击了,做好准备吧。” 众人一听,精神凛然,“是!” 果然,在不断的骚扰之后,两日之后,尤古终于忍无可忍,只下令,凭借毒箭的优势,想要主动出击,追打慕容渊派来攻打邕宁山的人。 邕宁山的关口终于大咧咧地打开,甘承站在关口之上,愁眉不展,看着尤古追击慕容渊的军队,总觉得这是一个陷阱,慕容渊难道真的想要将他们带出去,在别的地方攻打不成? 制造陷阱是苏云初加入了北伐之后最惯常做的事情,这一点,他们已经形成了警惕,但是,邕宁山前的区域并不适合制造陷阱,那么,为何慕容渊还要将人带出去? 甘承突然想到——苏云初似乎这几日都没有跟随慕容渊出现过。 不禁皱了皱眉头,一种不好的预感已经冲击脑袋。 这时候,突然有人来报,“将军,城中箭羽堆积的地方,被袭击,如今,毒箭被烧毁。” 正说着,邕宁关内的某处已经生起的浓烟已经升腾到邕宁关的上空之中。 甘承心中突然一个咯噔,“不好,邕宁山混入了大新的士兵!” 的确是混入了大新的士兵,鹰三昨日就已经混入了邕宁山中,今日,这是绝佳的机会。 甘承一时还想不到大新的人是怎么混入邕宁山的,但是,只要有缺口,就不是一件好事,他赶忙下令,“快,带兵守住北门关口,守住!” 说着已经气势冲冲走下了关口。 但是邕宁关之中的大部分人已经被尤古带出去追击慕容管渊,恰是在此时,追击出去的尤古也发现了邕宁山内升起的浓烟。 心中已经感觉不好,暗道自己中计了,赶忙命令鸣金收兵,退回关内。 然而,既然已经出来了,慕容渊岂会让人轻易回去,想要鸣金收兵赶回邕宁山的尤古,却是被慕容渊的大军一阵猛追,出了邕宁山的尤古的兵马,失却邕宁山这座屏障,在u大新的交战之中,有着微微的弱势。 看着邕宁山升起的浓烟,尤古心下着急,但是此时却也知道,只能撤兵后退,否则损失必定会扩大。而此时的苏云初已经带兵,从邕宁山的后边,闯入邕宁山之中。 邕宁山的兵力绝大多数被尤古带了出去,因此,她轻易拿下了邕宁山。 甘承虽然在邕宁山之内,在不是士兵和留下的将领的保护之下,终于还是被逼退出了邕宁山。被逼退,及其讽刺,然而,最后不是成为北梁的战俘,已经是甘承在大新得到的最后一丝尊严。 此时,站在邕宁关的关口之上的是苏云初,而甘承已经在抵抗不住之后,带着残留下来的兵力,退出了邕宁关。 站在邕宁关之外,甘承眯着眼睛,看着关口之上的苏云初,“靖王妃,果然好计谋。” 苏云初声音冷淡,“甘将军承让了,本妃,不过是比别人多注意了一些。” 此次苏云初从后边进攻邕宁山,而苏云初能如此快速成功,其实与甘承渐渐败落的形势也是相关的。 如今邕宁山主客地方相易,实在是讽刺。 而尤古终究没有带着大军赶回邕宁山,意识到形势转变,在半途的时候已经退离。 他此时已经没有能力载夺回邕宁山,因为,前有苏云初,后又慕容渊,这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这一次,掉头回来的慕容渊,却是没有下令追击。 邕宁山留待收拾。 邕宁山之中平定下来之后,苏云初问道,“兰松找到了么?” 被问话的人是邓成,邓成点头,示意兰松已经被他们带来。 苏云初走下了关口之后,果然,前边出现的就是兰松。 一个中年的男子,四五十岁的模样。 这应该也是两个各自见到彼此真人的首次,兰松没有随着甘承退出邕宁关,反而是平静地留在自己的地方,不躲不藏,倒是极为安静地等着大新的人来找自己。 对此,苏云初不深究,兰松这个人,她只看了一眼,便道,“带下去吧。” 然而,兰松却是叫住了苏云初,“靖王妃,老夫有话要说。” 苏云初脚步顿住,转身看向兰松。 “靖王妃,毒箭伤人,是在下做过的最不敢启齿的事情,但是,靖王妃对兰格所做的,并不比在下高明多少。” 兰松一双不带任何一丝老气的眼睛看向苏云初。 然而,正当此时,慕容渊却是出现在了苏云初的身后,“你错了,阿初不论做什么事情,都有原则,兰格做下的事情,足以让她去死,而你,不配与阿初相提并论。” 兰松抬眼,就看到了慕容渊冰蓝色的双眸,气息有一瞬间的凝滞。 明白的话语,好像成了压死自己的最后一棵稻草。 兰松再无话,被邓成着人带了下去。 只苏云初会过头,朝着慕容渊一笑。 慕容渊回以一笑,“阿初辛苦了。” 且说另一边,尤古和甘承带着败落的军队退到了下一座城池之后,甘承和尤古之间,曾经有过两次较大的争吵。 而五日之后,北梁皇宫之中带来一份圣旨,甘承被削去将军的职权,邕宁山一役之后,北梁将迎击大新的兵马的兵权交到了尤古的手中,甘承被带回朝中,结果如何,尚不得知。 这个结果,一点也不让甘承觉得意外,从自己节节败退,从尤古出现在邕宁山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变化了,北梁皇已经开始成年,但是多年来大权一直掌握在甘太后手中,尤赢是不会允许这等局面继续下去的,看起来表面平和的北梁政局,其实已经在慢慢发生变化了。 由此看来,甘太后已经落了下乘了。 只是,尤古真的能够撑得起北梁的大军么?或许他手段残忍,用兵狠毒,这一时是能够撑得起的,但是,若是一直如此下去,便不是长久之计。 而慕容渊和苏云初在听到北梁易将的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多少意外。 只是,北梁换将了,这个新出现的尤古,却是让苏云初心中觉得必须要提防,这样的人,有些不折手段的意味,不过,此时的苏云初还不明白,尤古执着于摧毁北伐军的目的,其实只是为了毁掉慕容渊,从而扬名立万。 此时的她更不明白,尤古的偏执,会在某一日,化为疯狂的举动,让她苏云初单手撑天,也搅起了大新尘封多年的秘密,间接加速了某些事情的到来。 邕宁山攻打下来了,接下来,要借势继续往若平成而去,然而,在苏云初和慕容渊的大军尚未出发的时候,甘继却是已经来到了若平成之内。 若平成之内,甘继坐在城主府的主位之上,笑得阴桀,“慕容渊,我倒要看看,你能挽救多少危局。” 三日之后,在邕宁山准备出发的慕容渊收到战报,“甘继在若平成内屠杀百姓!” 第153章 大屠杀,谋初现 甘继为何出现在若平成之内进行大屠杀,慕容管渊和苏云初并不知道,然而,不论是什么原因,大屠杀的出现,都是不能允许的。 接到战报的时候,慕容渊已经整理好兵马,带领大军,往若平成而去,至于邕宁山,自然是要有人留守的,留下来的是跟随慕容渊而来的两名部将,还有王子安。 甘承虽然回了北梁但是尤古却也是一个隐患,并且,此人太过狠毒,手段也不干净,所以,慕容管渊在嘱咐他们万分小心之后,便与苏云初带着大军前往若平城了。 邕宁关,至少目前为止还是放心的,尤古没有那么快的时间就缓过来,所以只能北退。 而此时的若平成之中,甘继却是和若平成的城主之子彭生在进行人肉射击的比赛。 甘继是在十多日之前就已经来到若平成的,自从上一次在三道防线吃了慕容渊的亏之后,心中一直在耿耿于怀,当时,大新与甘承还在邕宁山周旋,他信誓旦旦与甘太后领了旨意之后,说是一定要让慕容渊搓一搓锐气,甘太后历来就比较疼宠这个弟弟,自然就应允了甘继来到若平成。 甘继口中信誓旦旦的让慕容渊吃亏,与甘太后所言的时候,只道了一声利用若平成内大新的百姓。 若平成的的大新百姓,比起其他的几座城池来说,应该是最少的,但是,因着地理位置的原因,城中的大新百姓,大多数都是给北梁人为奴为隶的,身份低贱,人数不足城内北梁百姓人数的一半。 相比起来,北梁对于若平成内的大新的人并没有多少关注,这是北梁一直以来就形成的默契,便是若平成之中的官员,对于大新的百姓,也是不管不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若平成之内的大新百姓生说可谓是在水深火热之中。 然而,这些,都只是在若平成内发生的事情,外人不得而知,便是苏云初和慕容渊也不能真切地了解若平成内的百姓状况究竟是如何了。 十多日之前,甘继来到若平成,作为甘太后的亲弟弟,甘继得到的待遇自然是好的,若平成的城主更是为了迎接甘继的到来,直接叫人举办宴会,为甘继接风洗尘。 宴会之上,甘继便与若平城城主之子相识了。 彼时的彭生,在觥筹交错之际,直接抓住了宴会之上用于给甘继接风洗尘而用上的舞女,对着甘继桀骜一笑,“我听说甘将军的箭术很好。” 甘继不知他想要说些什么,简单客气的话语之中当然要带着一股桀骜,跨个,与彭生两人,年龄相当,一直听闻彭生是个有名的纨绔子弟,鱼肉百姓的事情更是寻常易见。 然而,彭生是个纨绔子弟,听着甘继这样的话语,只喊道,“什么尚可不尚可的,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我就是个喜欢箭术的人,不知道,甘将军愿不愿意陪我玩玩。” “哦?怎么个玩法?”甘继似乎对彭生的提议很有兴趣。 彭生只桀骜一笑,对着身边的人使了一个颜色,身边人自是明白彭生想要做什么的,已经拉着那舞女,走到了宴会之外的一处地方,而后,将一把弓箭交到了彭生的手上。 甘继勾唇,饶有兴趣地看着,“甘将军看好了,看看我是如何练就了这一手箭术。” 说着,他却是闭上了眼睛,而后搭箭拉弦,对着站在宴会之外的那一名舞女。 舞女被惊吓,大喊一声,正是在这大喊一声的时候,彭生的箭羽直直射击出去,正中那舞女的额头。 而后,彭生睁开眼眸,口气之中有一些可惜,“哟,射偏了呢。” 一旁宴会之中的其他舞女,已经被吓得在大喊之后,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甘继看着这番动作,却是抬手,拍掌,“彭公子,果然是箭术过人,我还在京城的时候,便已经听说彭公子能拍闭眼听声射箭,如今,真是百闻不若一见呐。” 他面上含笑,对着彭生道。 彭生听罢,自是觉得开心的,“甘将军,其实说来,外人的传言都是言过其实的,我的箭术还没有别人说得那么好。” 以彭生的性子会说出这么一番话,甘继自然是不相信的,也知道是彭生以退为进罢了。 这么个人情,自然是要给的,甘继也毫不吝啬,“彭公子谦虚了,我看着这箭术,就是无人可敌,便是传言中大新的弩箭队,恐怕也比不上彭公子的箭术啊。” 彭生听此,与他及对视一眼,而后,两人似乎是达成了某种默契一般,只哈哈大笑起来。 由此,两人相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彭生和甘继的事情便是不断搜索若平成之中的大新百姓,拿来做人肉盾牌,让他们两人练习射击。 以百姓身上的器官为目标,甚至,甘承和彭生还进行了比试,看看在一日之内,谁能在目标上边进行最多次的射中目标而来决定谁的箭术水平是最高的。 北梁是彪悍民族,一直都以箭羽作为生活的武器,一个好的箭术,在北梁,能够让别人认为自己就是英雄,是北梁的雄鹰。 所以,这一番比试,于初来若平成的甘继而言,是一种新鲜的刺激。 早先的时候,他想要利用若平成的百姓来对付慕容渊。 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也是知道的,在慕容管渊打仗打过的每一个地方,百姓对于北伐军都极为信任,即便原先的北梁百姓,对于慕容渊的军队也没有任何的抵触情绪。 除了在卞立所出的意外之后,一直都是异常得到百姓看好。 那么,既然慕容管渊那么爱戴他大新的百姓,甚至连北梁的百姓都一视同仁,那么,有了彭生的这一个启发,他倒要看看,这一次,慕容渊即便来到了若平成,又能如何,有何颜面。 在来若平成之前,他就已经隐隐知道了一个甘太后的决定,当年从大新掠夺到的失地,到了如今这个局面,或许保不保得住已经不重要了,但是,慕容渊才是北梁最大的隐患。 只要有慕容渊在一天,北梁南下的铁蹄就塌不出梅关,塌不出玄门关,所以,后边的两座城池可以不要,但是,慕容渊的命却是一定要留在北梁的战场之上。 这是后边甘继悟出来的东西,然而,此时,无论是慕容渊还是苏云初,都不知道甘继的想法,也不知道北梁的想法,更不知,这一想法,已经在各方势力的默契之中,在渐渐升温,酝酿一场更加巨大的阴谋与计划。 大屠杀每天都在继续,原本即便水深火热但是也还不至于这样惶恐不安的若平成内的大新百姓,已经快要崩溃,便终日躲在家中,也难逃厄运。 若平成的城门在大新攻破邕宁关的时候,已经关起来,百姓出入不得,只能在城内活动,而城内残忍的厮杀,每时每刻都让他们在经受煎熬。 仅仅是两日的时间,若平成内的大新百姓便已经减少了一半,有那样血腥的场面,便是北梁的百姓也是终日只敢躲在家中不敢出门。 而此时的慕容渊和苏云初还在往若平成赶来。 大屠杀,这样的事情,只存活在苏云初的记忆之中,遍览前朝当代的历史,大屠杀的行为,都没有发生过,没想到,开了先例的竟然是甘继和那若平城城主的儿子彭生。 在大军整顿休息的时候,慕容渊收到了前方而来的关于若平成的消息,不过,却也打探不了多少。 顿了顿,慕容渊开口,“鹰一鹰二鹰三。” 三人闻言,纷纷出列,站在慕容渊的面前,“王爷?” 慕容渊只沉顿了一瞬,便开口,“潜入若平成,把甘继和彭生的脑袋给本王削下来。” 三人闻言,面色沉顿,但是都领命而去。 若平成虽然城门被死死守住,但是,鹰一鹰二鹰三等人已经受过训练,所以懂得如何潜入一个被闭锁起来的城池之中。 在三人就要离开的时候,苏云初却是突然开口了,“把他们俩的脑袋,挂在若平成的城门之上迎接北伐军的到来。” 清冷的声音,凉寒的语气。 而另一边,尤古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却是轻笑了一声,“甘继这个蠢货,真是天助我也!” 一旁的人不解,“世子为何会有此言?” 尤古听罢,只朗笑一声,“甘继那个蠢货,只想要刺激慕容渊,却是不知道,慕容渊攻取下若平的时候,就是他死无葬身之地,简直是愚蠢!” 不断的辱骂,不知道尤古对于甘继的这个行动,到底是生气还是高兴。 一旁的人不解看他,“世子……?” “你说本世子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愤怒,我北梁竟然有如此愚蠢道自掘坟墓的人,竟然还能被封为将军,我看皇宫之中的那个老女人,也不过如此,也对,毕竟已经过了十多年了,再狠厉的人呢,如今也老了。” 如此不恭敬的话语从尤古的口中说出来,旁边的人不敢应声,毕竟都知道尤古所言,其实就是甘太后。 然而尤古却是像是得到了一个发泄口一般,“哼,既然如此,还不若让我尤家掌握大权,北梁也不至于被慕容渊打得节节败退,我北梁称霸天下的日子,也会更快!” 尤家的血脉之中,一直呆着一股狂傲的气味。 一旁的人听着,默默不语。 尤古却是突然转身,对着旁边的人道,“传令下去,立即召集众部将商议军情。” “是!”旁人只恭敬应了一声是。 待旁人离去了之后,尤古的面上却是扬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顿了顿,开口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怒气,“出来吧。” 来人恭恭敬敬,“世子?” “桑千,你是我北梁最勇猛的武士,交给你的任务,从来没有失败过。” “是!” “那么,这一次的任务,只能成功,不许失败,你可明白?” “是!” 尤古转过头,看向桑千,“这件事情做好了,你不仅仅是我北梁最勇猛的武士,也会是我北梁最受人敬仰的武士。” 桑千听此,终于抬头,看向尤古,“世子放心,桑千一定不负所托。” 尤古唇角微微勾起,扬起的弧度却是让人毛骨悚然,“听说死亡谷是一个好地方。” 桑千垂眸,“桑千懂得如何做。” “好!” 一日之后的夜间,甘承所在的屋子之中,深夜之时,忽然闯入了两个人影,在甘承的睡梦之中,在甘承还沉浸在想要看到慕容渊的无计可施和悔恨的睡梦之中,手起刀落之间,断送了他的性命。 甘承至死都不知道,是自己的愚蠢,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而第二日一早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在若平成的城门之上守城的士兵,却是被从天而下的两个东西个砸了一个清醒,揭开来看,之间两具血淋淋的头颅。 认出那是谁的头颅之后,城门上的士兵皆是大惊失色。 而此时的城主府之中,已然是乱成了一锅粥,若平城的城主一早的时候便发现了自己的儿子成了无头的尸体,又是惊慌又是害怕又是愤怒。 而这城主原本就是一个溺爱儿子的毒辣之人,一生也就这么一个儿子,这会儿发现自己的儿子成了没有头颅的尸体,除了悲恸惊慌最后只晕死了过去。 这一混乱,直接造成了城主府的混乱。 另一边,原本守在若平成之中的兵马,就是北梁一个酒肉将军子在带领,这会儿,收到了甘继身首异处的消息,同样是大惊失色,便是昨日的宿醉之后,这会儿,也变成了清醒无比。 甘继是甘太后的弟弟,竟然在若平成遭受道这样的厄难,他难辞其咎,恐怕在慕容渊的大军尚未到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被甘太后斩杀了,何况所有人都知道,甘太后对自己的这个弟弟很好。 所以,若平成内北梁的守将,此时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活命,想办法的活命。 既然如此,那么,与其被甘太后治罪,不若主动降敌。 所以,在慕容管渊和苏云初的大军到来的时候,若平城的守将汪正已经打开城门迎接北伐军进城,更是直接将城主府一家老少绑来了跪在若平城城主府的门口,想要借机向慕容渊献功。 然而,这个酒肉将军不了解慕容渊,更是不了解苏云初,若是一般投诚的士兵,苏云初或者慕容渊还会善待,但是,汪正并不值得,所以,若平成慕容渊和苏云初不费一兵一卒便拿下了,但是,汪正却是不得善终。 一个在城内屠杀行动出现却毫无建树,只知道见风使舵的人,不过是败类罢了。 而如果汪正能够多想一步,不抱着侥幸心理迎接慕容渊进城,或许,自己的性命还不至于这么短。 所以,当日,慕容渊和苏云初进城的时候,得到了百姓前所未有的拥戴。 甘继的计划果然是自取灭亡,残忍的屠杀行动,让若平城内的百姓,不论是北梁的还是大新的,都无法忍受,所以,北伐军进城,自然是被拥戴无比。 然而,甘太后在北梁自然也是听到了这个消息,更是知道了若平成的守将竟然开门迎敌,主动投诚,在为甘继伤心难过之余,更是怒气横生。 而恰是在此时,尤赢带着百官进言,纠结北梁北边的部落以及小国,一举进攻梅关。 尤赢希望,趁着北伐军到了后期,已经人数不足最初,而这时候,北梁依旧还有能够依靠的实力,那么便早早南下,就从梅关开口。 因为,慕容渊和苏云初一直忙于收复失地,梅关那边,只有一个冯师朗。 这个计划,得到了甘太后的支持和认可,其中部分原因,无非因为甘继。 然而,回朝了之后的甘承对于这项计划却是完全不认同,可是,身为败将的他,已经得不到大多数人的支持。 甘承无奈,只感叹北梁这是要自取灭亡了。 然而,这一声感叹,更是换来了甘太后的不满,至此,甘承再次被削职,地位一落千丈。 于是,北梁以最快的速度整军,纠结各个部落,一齐进攻梅关。 在慕容渊和苏云初还在若平城的时候,北梁的大军已经出发。 而此时,尤古所在的军营之中,二十万大军已经整装,在等待尤古的命令。 两边,梅关和邕宁山,他倒要看看,慕容渊如何取舍,而慕容渊和苏云初到底有什么样的本事,能够守得住这两个地方。 京城。 此时的丞相府之中,陈自明坐在书桌之前,想着今日去见了元王之后的事情,只觉得愁眉不展。 身为一朝丞相,即便他这个丞相自从上任了之后便没有多少丞相的活儿给自己做,但是,却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永业帝的昏迷他一直觉得蹊跷,而整个局势之中隐隐透露出来的气氛,总是让他感觉,似乎最近,慕容治有什么计划要实施一般,尤其是与元王经过一番暗察之后,已经对如今永业帝和端和宫的形式发生了怀疑。 他曾经传过一封信件给苏云初,然而,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却是完全没有一丝音信,这实在是太过反常。 就像暴风雨到来之前的平静一般,此时的陈自明不由得苦笑一声了。当初入朝,大半的原因其实还是为了苏云初,若是如今都不能在朝堂之上给她一些确切的消息,岂非一切都徒然枉费。 继续坐在书房之中,沉眸想了想,陈自明突然拿出一张信笺,提笔书写,而后,却是脚步决然,走出了书房,外边不知何时,竟然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陈自明却是似是从未发觉一般,脚步不停地走了出去。 第154章 两头难,救急 而此时的慕容渊和苏云初,还在若平城之中,尤古并不在若平城,也不在接下来的支化城之内,而是退到了两城之外的北梁的另一座城池之中。 暂时还不知道尤古想要做什么,但是,他们的确是需要在若平成之内逗留一段时间。 而此时,北梁纠结的北梁北部多个部落的兵马,已经在向梅关开进,隔着一座支化城和雁荡山,这个消息,还不能让此时正在若平成忙碌的苏云初和慕容渊收到消息。但是,梅关的冯师朗将军,却是知道了。 北梁可说是倾国之力了,六十万大军,齐齐往梅关而来,而镇守梅关的兵力,此时也不过是二十万而已,另外,也只有康会带领的三千蓝鹰,在两年前中断的那次北伐之后,留在了梅关之中。 能够求救的,只有身处榕城的颜丰,也就是颜易山的父亲。 这两人,可以说得上是相交甚笃,但是,因着永业帝心中有忌惮,所以,这两人,一人在梅关,一人在榕城,却是极少能够相见的,然而,若是梅关有危机,榕城之内的颜丰是一定要点兵赶去救援的。 不到十日的时间,六十万大军已经聚集在梅关前,双方已经开战。 同时,在冯师朗和颜丰对抗北梁的时候,苏云初和慕容渊也收到了消息,对于目前的形势,原本他们打算继续攻打下一个城池的计划,似乎要有所改变了。 不过苏云初有些不确定,“怀清,梅关与颜老将军的兵力加起来大概有三十万,梅关会不会有危险?” 慕容渊面上有沉顿,“冯将军和颜老将军一起镇守邕宁关,三十万兵马,能坚守一段时间,但是,若是一个月之内,朝廷还没有派援兵过去,梅关可能也会有危险。” “可如今,朝廷还能来得及派兵马过去么?梅关远离京城……” 两人这么说着,面上都有一些严肃,如今,京城之中恐怕也才刚刚收到消息吧。 那么,如今之际,北伐军只能先放下继续攻打下一个城池的计划,翻过雁荡山,派兵先去支援梅关。 但是,派谁去,这是一个问题,因为北伐军这边不能群龙无首,尤古还在这一带虎视眈眈。 沉默了一瞬之后,苏云初突然抬头,“怀清,我去梅关可好?” 苏云初的这一个决定,并非是临时起意,自是经过了思考的。 慕容渊这一次倒是没有反对她,苏云初带兵去梅关,即便会分解掉如今北伐军一半的兵力,但是,如是梅关真的保不住了,北伐得来的成绩折损的就不止是一半了。 可是,他私心里其实是不愿意让苏云初离开的,毕竟,哪个男人会心甘情愿让自己的女人离开自己如此长的时间,但是,慕容渊却也知道,苏云初是一个闲不得的人,否则,北伐这一路,她好好做她的靖王妃,做军医便好了,何须上阵杀敌。 可她终究是不愿阻止苏云初做任何想要做的事情。 第二日的时候,北伐军军营之中就已经开始选派兵马,此次,跟着苏云初前去梅关支援的,是颜易山,整顿了兵马之后,第三日,苏云初就准备出发了。 北伐军的一众将领自是来相送的,齐齐预祝苏云初能够旗开得胜。 然而,此时坐在马上的颜易山却是嘴角抽搐地看着另一边,亲自相送了十里地的靖王爷,便是一旁跟随颜易山而去的石佩儿也是抿着唇,眉眼弯弯地看着依依惜别的两人。 苏云初有些无奈,“怀清,你已经送了十里了,不若你去梅关,我留下来?” “阿初,话不是这么说的。” 苏云初挑眉,“那应该如何说?” “你应该说,我不去了,反正有颜易山在,也可以的,我留下来陪你。” 一旁的颜易山听了,嘴角微微抽搐,石佩儿已经轻笑出声,苏云初面色一黑,“到底还让不让我出发了?” “阿初,你凶我?” 苏云初眼睛一闭,“怀清,这招对付我已经没用了,看你长得人高马大,丰神俊朗,很不适合撒娇卖萌呐。” 苏云初抬手,捏捏他的脸。 而后才道,“好了,我要出发了,接下来,若平成这边的事情交给你了,尤古那个阴险小人,你要小心一些。” 苏云初还不忘提醒一下慕容渊,即便知道慕容渊心中已经有打算了。 慕容渊只轻叹了一声,“真是舍不得阿初。” “又不是没有分开过,分开了还会回来的,先前不是也有这样过么?” 的确是,这一路行军打仗过来,有时候,苏云初和慕容渊两人两处配合,分开的时候自然也是有的,不过,所谓的分开,也不顾是几日的时间,这一次,苏云初带兵前去梅关,最少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然而,这一句原本只是安慰的话语,苏云初却是不知道,差点成为自己和慕容渊阴阳相隔最后的预言,往后每每想起,便心中钝痛。 又不是没有分开过,分开了之后还是会回来的。可若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呢? 这时候的颜易山终于骑马过来,轻咳了一声,“咳咳,我说两位,不若回来在好好叙话?” 慕容渊抬头,冷冷看了颜易山一眼,却是突然一把抱起苏云初,一个飞身旋转,两人坐于战马之上,当先骑向了队伍的前头,马蹄声响起,人也已经不见了。 颜易山暗自摇头,看了一旁作为自己随从的石佩儿一眼,看着丫头一脸惊讶地看着已经消失了的两人一马,道,“出发吧,小石头。” 石佩儿转眼瞪了他一眼。 前边,慕容渊和苏云初快马奔驰了一段路之后,终于停下来,苏云初心中只有无奈,“怀清,再送,就到了雁荡山脚下了。” 慕容渊抿唇不语,苏云初突然回头,“不若,我不去了?” 慕容渊眼前一亮,抬头去见着苏云初挑眉看着自己,不由得郁卒了。 苏云初却是带着她反身下马,整个人投进了他怀抱,“等援兵一来,我就马上回来找你,梅关有颜老将军和冯将军,哪里用得上我,我只是带兵前去罢了。” 这句话,似乎是安抚了慕容渊有些,“好!” 又是一个简短的回答,但似乎两人之间,已经不用再多言语,就已经能够明白彼此了。 结果,颜易山带着兵马追赶上两人的是,画风又变化了,原先是慕容渊对苏云初的各种叮嘱,如今倒是变成了苏云初对慕容渊的各种叮嘱,“要记得用药,还有最后一次,后边应该不用再用药了,刘先生和周先生会定时给你检查,你不能不配合。” “好!” “还有月中的时候,那一份残毒也不能小觑,能别动武的就别动武了,我给你准备的药丸放在左边的第二格抽屉,你要记住……”小說中文網 “好……” 颜易山直接扶额,决定什么也不说了。 “那我走了。”苏云初捏了捏慕容渊的手掌。 慕容渊这一次倒是没有在缠着苏云初了,只对着后边随来的应离和木韩道,“保护好王妃。” 两人自是恭敬应声,即便没有慕容渊的叮嘱,他们也会以命相护。 直到二十多万兵马全部消失在了视线中之后,木杨才出现在了慕容渊的身边,“王爷……” 慕容渊只轻嗯了一声。 另一边,此时的梅关之中,战争正是如火如荼的时候,北梁纠集的六十万大军,对抗冯师朗与颜丰刚刚带来的二十万兵马,明显是占了上风的。 但冯师朗和颜丰都是经验丰富的将军,所以,即便此时的梅关形势危急,也还不至于到了不能支撑下去的时候。 北梁刚刚结束了一轮的进攻之后,颜丰和冯师朗站在梅关的关口之上,眺望北梁的方向,皆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已经过了这么些时日,朝廷那边还没有动静,这援军,我看我来不了。” 颜丰重重叹了一口气,开口出了这句话。 已经半个月过去了,若是京城之中有动静,他们应该是已经收的到消息的,但是,此时完全没有消息,也不免不让人怀疑了。 但是冯师朗显然比颜丰要看得明白一些,“援军必定是会来的,只是,就是不知是不是你我想要的援军罢了。” 颜丰听着,微微皱眉。 冯师朗却是继续道,“你我都知道,如今,虽是因着北伐的原因,陛下将兵权交到了靖王的手中,但你我却也一直都知道,陛下对靖王忌惮到何种程度,虽然如今治王监国,只是……” 只是什么,作为臣子的他们已经不适合再继续说下去。 颜丰自然是听明白了冯师朗没有讲完的话。 而此时的苏云初和颜易山,已经翻过了雁荡山,直接往梅关而去,再有一日的时间,便会到达梅关了。 梅关之内,大战还在继续,北梁勇猛的攻势完全不给梅关喘息的机会,这一日,尚未天明的时候,北梁边已经有人带兵前来攻打梅关。 几个小时的大战之后,冯师朗将军,也被射伤。 苏云初和颜易山带兵赶到梅关的时候,已经是正午的时候,那时候,正是冯师朗在受伤下阵之后,颜丰与同样与丈夫镇守梅关的吴氏在顽强镇守的时候。 彼时,颜易山直接带兵杀入重围,来到颜丰的身边,“老头,你没事吧?” 对于颜易山的到来,颜丰一点也不意外,“你老爹硬朗着呢,区区北梁,还奈何不了我们。” 颜易山虽是在迎敌,还不忘调侃自家的老爹,“就你还硬朗,都快年近半百的人了!得了吧。” 这两人,一旦一块相处,就彼此看不顺眼,但却也是从心底关心着对方。 颜丰面上不说,但是却是为颜易山这个儿子感到骄傲,而颜易山虽然一直以来与自己的老爹对抗这,但却是打心眼里佩服自家的老爹。 只是,这两人,这么相处着,身边没有一个当家女人在中间调节,相处模式看起来倒是怪异。 颜丰一听这话,当下就急了,不过在战场之上,不能将他如何,只咬牙道,“臭小子,你给我等着!” 颜易山一听他声如洪钟一般,只唇角一扬,厮杀却是更狠了。 苏云初和颜易山的到来很是及时,原本因着冯师朗的受伤,总会消磨掉一些梅关之内将士们的士气,这会儿,靖王妃带兵前来,又是旗鼓重整,并且援兵到来,再不是孤军奋战,自然也是鼓励了士气,因而,这一日的战争,却是显得更加勇猛了。 战斗结束的时候,北梁已经可以算是落荒而逃了。 冯师朗一直在镇守梅关,只听说过苏云初的名号,尤其是北伐以来,这靖王妃的名号,几乎成了天下皆知,但是,冯师朗却是从未见过的苏云初其人,这会儿,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可以称之为自己的女儿的女子,只觉得世事奇特啊。因着早先吴氏在战中受伤,所以冯师朗和吴氏没有儿女,但是两人一直恩爱有加,加上上次苏云初借花献佛,将战袍转赠给了吴氏之后,此次见面,倒是半点都没有生分。 冯师朗不得感叹,“老夫此前从未见过靖王妃,一直听闻靖王妃用兵如神,一直也在想着,这该当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如今看着靖王妃,一身英气,当真是军国不让须眉啊。” 爽朗的语气,赞叹的口吻,苏云初听着,面色不改,却是看向一边的吴氏,“说起巾帼不让须眉,无人可比冯夫人啊,冯夫人与冯将军合力镇守梅关,截住北梁踏足中原的野心,才是真的巾帼不让须眉。” 这么说着,冯师朗只朗声一笑。 同样在一旁的颜易山却是道,“王妃这话可就谦虚了,我看你与吴姨,都是一样的。” 只吴氏听罢,轻笑了一声,“易山这是高捧吴姨了,我可没有靖王妃这般善于用兵。” 颜丰坐在一边,忍不住瞪了一眼颜易山,“你看看你,跟在王爷和王妃身边许久,也学不到什么东西。” 颜易山这下子不乐意了,“我还用学什么东西,一身都是本事!” “你!”颜丰气炸。 颜易山却是毫不在意。 因着北梁攻关而带来的沉郁气氛这会儿倒是消散了不少。 接下来,苏云初带来的兵马便停留在了梅关之内,她带来的兵马与原本在梅关之内的兵马组合在一起,倒也能够和北梁相互抗衡,然而,如今的形式,却也不能放松,每日大大小小的战役还在不断,若想要一举歼灭梅关前面的北梁士兵,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何况,苏云初已经来了梅关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但是,朝廷那边,仍然是没有动静,但是梅关这边,不能一直依靠北伐军。 而五日之前的的朝堂之上,众多武将却是在请求领兵出发,前去救援梅关。 可是慕容治并不允许,“京中此时的兵马已经不多,若是还要去援救梅关,那么,谁来守护京城?” 一个问题抛出来,前来请命的武将们皆是没有办法。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然而还是有人开口道,“王爷,若是抽出十万的兵马,也未尝不可,此时京中一片太平,抽住出十万兵马,并无不可。” 其他人听了,皆是点头认可。 然而,对于这句话,慕容治听了,只道,“王副将说得好听,抽出十万的兵马京中不会受到任何影响,若是有大事发生,你王副将能够抵得上十万兵马?” 慕容治一直都是很少发脾气的人,这会儿面色虽然平静,可是,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感到了这位向来温文尔雅的王爷,并不是那么温和的。 一直从未说过话的陈自明也开口了,“王爷,臣认为,应该派兵前往梅关,即便此时靖王妃已经带兵前去,但是,北伐军只是作为暂时的援军,不能长期留在梅关,否则,便会影响北伐。” “陈大人此话不对,北伐如今已经到了末尾阶段,不过还剩下最后一个城池罢了,难道少了二十万的兵马,就不能继续了么?” 慕容治沉声开口。 陈自明终于抬起头来,“王爷,尤古还在对北伐军虎视眈眈,甚至已经在加派兵马……” 话没有说完,慕容治便已经打断了,“好了,诸位不必再进言,援救梅关的事情,京中最多只能派出三万留备兵马,其他的不能再动,守护京城的事情,万万不可放松。” 众臣皆是不敢置信,“王爷!” 然而,慕容治已经宣布下朝。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局面,已经有精明的人看的出来了,靖王与治王到底是政敌,即便如今治王已经监国,但是到底还没有永业帝真正的那一份诏书,所以…… 后边的几日,不断有朝臣进言要援助梅关,但是,都被慕容治以各种各样的方法和借口推开了。 而此时的梅关之中,战争却是越来越火热,而身在梅关的苏云初几人,也已经得知了朝廷派来的只有三万的兵马。 然而,苏云初听到消息的时候,本来觉得没有什么但是后来一想,却是觉得有些不安。 如此一来,她必须就得将兵马拖延在梅关之内了,有一个想法突然在脑海之中一闪而过,是不是慕容治始终就不会派援军来梅关,因为,他们知道,北伐军一定会在危急关头援助梅关。 这样的想法闪过脑袋的时候,苏云初突然感觉心中不安。 而到了这一刻,她已经七日没有收到慕容渊的消息了。 而在梅关的战事还在如火如荼的时候,身在若平成内的慕容渊却是收到了消息,尤古加派兵马,正在攻打邕宁山,想要将邕宁山再次夺回去。 邕宁山那边只有王子安和他收下的一名将领,他是一定要回邕宁关的。 这一次,尤古也是下足了力量,不断加派进来的兵马,已经能够和慕容渊的兵马相抗衡,梅关战事纷争的时候,邕宁关同样也是不轻松。 此时的梅关,在迎击了新一轮北梁的攻势之后,冯师朗和颜丰还有苏云初等几人汇聚在一起商议接下来的行军计划,对于尚未到达的援军,他们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并且此时对于决策的慕容治心中已经不满,各自心中都明白,恐怕,这是慕容治想要牵制住慕容渊的力量,让北伐军分开两处,削弱慕容渊集合在一处的力量。 时至今日,因着北伐军来到,北梁纠集的六十万大军已经只剩下了四十多万,今日,一众人围在此处,就是商议这如何将这四十万兵力,在最快的时间里瓦解。 众人聚在一起,苏云初开口道,“北梁集合的原本六十万兵马,若是真的众志成城,恐怕梅关此时已经不保,但是,恰恰是因为那六十万兵马是各个部落纠集而成的,所以,即便再强大,也有其弱点。” 颜丰和冯师朗一听苏云初这话只是沉顿了一瞬,便明白了苏云初想要表达的是什么,“王妃想要瓦解北梁纠集的兵马?” “没错!”苏云初点头,“各个部落之间,必定不能在这么快的时间之内便能团结一致,据说,如今,军中已经在为哪个部落的首领更是能领兵打仗而产生了矛盾,那么,就借用这一点,我想,让他们先内部瓦解。” “这……要如何做?” 饶是冯师朗和颜丰,也猜不透苏云初尚未出口的计划。 苏云初只唇角一勾,“康会。” 康会是蓝鹰在梅关的首领,因着苏云初对那部分蓝鹰的改造,康会已经在未见其人的时候对这个靖王妃佩服得五体投地,在苏云初来到梅关的那一日,就已经前去见过苏云初,而后面,苏云初也去见过了留在梅关的三千蓝鹰。 听到苏云初的叫唤,康会应声而出,苏云初却是面色一扬,“这等事情,交给蓝鹰,应该不成问题吧?” 康会听罢,只沉声而应,“定不负王妃的交代。” 苏云初唇角一勾,“尽力而为。” 这一处的蓝鹰,没有接受过苏云初对于邓成所带领的那部分蓝鹰的再训练,但是,此时,却是不妨碍他们去完成任务,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慕容管渊训练出来的执行较为重要任务的特殊军队,邓成所带领的,不过是经过了她加入了跟多元素的培训,若说最大的成就,便是弩箭队的创立了。 在内部瓦解北梁的军队,对于康会他们来说,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并不是办不到,既然各部落自以为是,必定不会死死服从此时带领他们的将军,只要在这一点上面做文章,在矛盾激化的时候进攻,对于拿下北梁带来的兵马,就会有更大的把握。 五日之后,朝廷派来的三万援军到达梅关,而苏云初却是一日比一日心中更加不安了,“王爷已经好几日没有传来消息了。” 木韩站在她身后,她开口的话,是对木韩说的。 木韩沉声,没有回应。 “我总觉得心中不安,似乎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其实木韩心中也有一些不安,消息也曾经传回去过,但是…… 正当这时候,应离却是匆匆而来,手中拿着一则消息,“王妃,邕宁山来消息了。” “邕宁山!” 苏云初有些诧异,但还是接过消息来看,赫然就是尤古集合所有兵力,再次攻打邕宁山的消息,消息显示,是十日之前的了,怎么会这么晚才到达。 而尤古为何一定要去攻打邕宁山,慕容渊那时候分明在若平成,北伐军的主力也在若平成。 她看完消息,应离却是接着道,“除了尤古加派兵力攻打邕宁山之外,同时,集结了北梁勇猛的武士……” 话没有说完,苏云初腾地一下抬头,面上闪过一丝惊慌,“尤古的目的,是怀清!” 第155章 绝地死亡谷 当苏云初终于意识到这一个问题的时候,方觉得心中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喘不过气来,心中不安的源头似乎渐渐分明一些,可似乎又不能理得清楚。 木韩也是第一次从这个一直以来,面对什么事情都面不改色的王妃脸上,看到了她惊慌害怕的表情,那一瞬间惨白的面孔,就像一张白纸一样。 这般她在梅关,慕容渊在邕宁山,而颜易山已经随着他来到了梅关,也就是说,此时,除了邓成之外,只剩下北伐军的部将,而慕容渊身边已经没有了左膀右臂。 苏云初知道自己应该相信慕容渊,但是一连多日没有来自邕宁山的消息,无论如何也无法让她说服自己。 现下,她必须马上回邕宁山,比起梅关前的北梁士兵,尤古才是那个不折手段的人,还有纠集的北梁武士,苏云初已经能够遇见,究竟是用于作何了。 当日,一番思虑过后,苏云初还是将邕宁山的情况据实以告与冯师朗夫妇以及颜丰。 两人听了,心下大骇,“尤古这是想要让王爷折损在邕宁关啊……” 苏云初点头,“所以,我必须尽快回邕宁山,至于梅关这边,两位将军,我带来的二十多万兵马,还会留下一半,剩余十万,我要带回邕宁关。” 冯师朗懂得形势的严峻,对于苏云初的这一番决定,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好,王妃放心,只要老夫还在,梅关就一定不会失守!” 苏云初点头,“我们相信冯将军以及颜老将军。” 一旁的而颜易山也开口了,“王妃,我与你一道回去。” 苏云初点头,正当这个时候,应离从外边匆匆而来。 手上同样拿着一则消息。 苏云初见了,眉心一紧,那是她和玉竹她们暗中联络的时候所用的,一般来说,没有什么紧急的大事,是不会如此费周折的。 应离自然懂得这一点,因为,消息往来,就是他和玉竹她们在操作,此时,他拿着消息进来,面上也有一种严肃之色。 苏云初已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在座的众人见到了这般,面上皆是严肃起来,已经意识都这个带来的还未知道的消息,必定是很重要的。 应离将消息递给苏云初,苏云初接过一看,眉心一拧,如同坠落一般重新坐回了椅子之上。 众人见着这般神色,皆是一惊,颜易山已经上前,“王妃?” 苏云初面色有些苍白,将手中的信纸交给颜易山,颜易山看了,破口而骂,“老子就知道,慕容治一定会掺和一脚!没想到他已经这样等不及了!” 消息虽然是玉竹传过来的,但是,却是来源于陈自明,里边已经提及,陈自明曾经给苏云初递送过消息,是关于京城之中的形势变化的,另外,还有他能窥探到的慕容治和慕容沇暗中的行动,此次,消息再次传过来,已经告知苏云初,慕容治曾秘密会见过一些高手……” 在座的几人,此时都得知了这个消息,联系当下的局势,心中突然洞明了一分,此番梅关遭遇劫难,朝中本该从别处调遣兵将过来的,但是,却是迟迟没有调兵遣将的消息,而他们都知道,倘若朝廷来不及回援,那么,北伐军必定会分散兵力,用以支援梅关,那么北伐军的力量就会被削弱,而自从北伐军来了梅关之后,朝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只派了三万有当于无的兵力过来,这时候,所有人都明白了,慕容治就是想要将苏云初带来的兵马留在梅关,也将苏云初留在梅关。 两位老将都会早先的时候跟随在先帝身边的人,对于永业帝忌惮慕容渊一事,自然是知晓的,原本心中就已经不满,这时候,得知了便是连在监国的慕容治也是这番因为急于夺嫡而想要借机将慕容渊毁于战场之上,更是觉得不满。 然而,不得不承认,慕容治这一招,算对了,因为不管是苏云初还是慕容渊,在这两个人的眼中,守护河山,收复失地都是一件重要的事情,梅关告急,朝廷即便会派来兵马,在兵马未到之前,较为接近梅关的北伐军,也会首先支援梅关。 慕容治不是战场上搏杀出来的人,京城之中的安逸或许让他无法领会山河完整的重要和对于一国的尊严,所以,他可以为了一己之私而将大新当做儿戏,但是,慕容渊和苏云初永远不会。 当夜,苏云初便已经先一步带着应离和木韩快马奔回邕宁关,即便是快马奔走,因为中间隔着一个雁荡山,至少也得需要七八日的时间,那么,七八日之后呢,此时,接收不到邕宁山的消息的苏云初,不知道后边的情况会如何。 颜易山是第二日一早在重整兵马之后才带兵赶回的,即便苏云初知道,自己独自回去或许也不会起到多么大的作用,但是,却是不想再耽搁一刻了。 而当夜,苏云初离开梅关之后,颜易山却是被颜丰叫走了,父子两人,首次如此严肃地在书房里边相谈了将近一个时辰,随后,便是冯师朗也进去了,颜易山在再出来的时候,面上的表情也是严肃不已。 石佩儿站在书房外边等待着他,初见到颜易山的这般神色,面上的表情也是凝重,便是看着他的眼神也不由得紧了一分,就算没有参与进他们的谈话之中,但是不管是离开了的苏云初,还是明日北伐军在梅关还尚未攻破北梁之前就要返回邕宁山,石佩儿虽然性子相对活泼一些,但是却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已经能够感觉到了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颜易山面上难得沉郁的颜色再在见到石佩儿一脸的紧张的时候,终于有所缓解,只低头看她,“佩儿,接下来,可能会路途凶险啊……” 含笑的话语里边,却是没有让人读出以前的轻松。 石佩儿却是急声应道,“我不管,颜易山,管他路途凶不凶,我都跟定你了。” 颜易山失笑,“你也只能跟着我了。” 另一边,邕宁山之中,尤古已经带领比之如今邕宁山所在的北伐军人数多出二十万的兵马全力攻打邕宁山。 如果说,原先的邕宁山是坚不可摧的,可是,在慕容渊还在若平城的时候,尤古就已经首先抢占先机攻打了,所以,这会儿邕宁山的形势很是激烈。 几十万大军,齐齐汇聚在邕宁山的关口之前,在兵力上尤古已经占据了优势,然而,最让他骄傲的,不是此时陈兵在邕宁关之前的北梁大军,而是他精心挑选的北梁武士。 这一边,苏云初与木韩和应离急急往邕宁山赶回,然而,还没有翻过雁荡山,就已经遭受到了第一批人的阻拦。 眼下,只有苏云初和应离以及木韩几人,但是,出现的黑衣人,却是有将近二十个。 为首的黑衣人,苏云初并不认识,可是来人却是以她为目的,“靖王妃,邕宁山形势不好,你回邕宁山,也不过是自寻绝路,不若,与在下回京。” 来人倒是开门见山,应离与木韩已经将苏云初齐齐护在身后,“想要王妃回京,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来人轻呵一声,“怎么,就凭两位,还想要阻拦我们二十多个高手,王妃,回京于你而言,并非坏事,何故一心要去邕宁关。” 来人看着苏云初道。 苏云初面色微沉,“你是什么人。”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靖王妃今日,一定要跟我们绕道回京。” “若是本妃不肯呢?”苏云初唇角微勾。 “那我们只好得罪了!” 苏云初轻呵一声,“若是你们还有命回去,记得告诉慕容治,若是靖王有本分折损,他就玩完了。” 清冷的话语,有一股嗜血的味道,来人听着,却是觉得心中好笑,“靖王妃的口气未免太大了些……” 然而,苏云初却是不想与他们废话了,对方想要磨叽,她可没有时间与他们周旋,与应离木韩一道,已经各自上前,双方瞬间交火。 能派人来阻拦苏云初的也只有慕容治了,他如今只是监国的身份,永业帝从来没有下诏到底谁是未来诸君,北伐一旦结束,慕容渊班师回朝,以他的功绩,若是想要那一方紫金宝座,必定一呼百应,而慕容治所有的行为,在苏云初看来,都是为了赢得那一方宝座罢了。 他们只有三人,对方却是二十人,并且个个都是高手,他们便是有三头六臂,也是阻挡不了。 苏云初身上原本是带着药粉的,但是,这些人极为了解,在苏云初洒出药粉的一瞬间,他们早就已经捂住口鼻,“就知道靖王妃会利用这一招。” 口中的语气,是对苏云初的了解。 苏云初咬牙,“就算你们将我带回了京城有如何,难道以为回了京城,我便会屈服了么?或者就能威胁到靖王了?” 来人只轻呵一声,没有回答苏云初的话,会不会屈服他们不管,总之自己的主子,要的就是靖王妃回京就是了。 应离和木韩已经快要支撑不住,苏云初心中也是暗暗着急,这些人明显都是有备而来,明白自己的招数,如今,无论她施用什么法子,都没有办法脱困。 正当愁眉莫展之际,林子外边却是传来哒哒的马低声,苏云初以为是又来了一批人,然而,来人出口的声音,终于让她心中松了一口气。 是梁光熙和李俊泽! 两人也是快马奔驰而来,在浓密的山林之中,刚刚出现的时候就已经被苏云初三人认出来了,正在觉得吃力的三人见到梁光熙和李俊泽,面上皆是惊喜,然而,领头的黑衣人确实眼神一暗,见到苏云初这边有援兵而来,只想着以最快的速度抓住苏云初,只要抓住了苏云初,其余的人自然会束手无策。 因此,一时之间,所有人几乎都要朝着苏云初而去,一时半会之间,即便苏云初功夫再了得,在应离和木韩都被缠住的时候,也不能真的一己之力对抗多位高手,何况,不知为何,她突然感觉到一丝力不从心,来自于身体内部的疲累之感。 所以,一时之间,很快露出了破绽,领头的黑衣人却是一把抓向了苏云初,然而,手指尚未碰到苏云初的时候,侧旁飞来一把锐利刀剑,直直朝着他想要抓住苏云初的手臂而去,黑衣人为了躲闪,只能收手,而苏云初也趁机后退了一步,而这等时候,梁光熙已经从马上飞奔而来,揽住苏云初,往旁边退却,李俊泽稍后一步,也随着梁光熙的脚步赶过来,与那黑衣领头人交手起来。 梁光熙却因着射出了自己手中的长剑,因而,身上没有可以抵御的东西,在带领苏云初退开的时候,又因为要顾及苏云初,因而,猝不及防被黑衣人划了两剑,左手手臂,顷刻间布满了鲜血。 苏云初一惊,“光熙,你怎么样?” 梁光熙一边带着苏云初退后,一边出手招架黑衣人继续的攻势,“我无事,你有没有怎么样?” “我没事,你先放开我,一起御敌。”苏云初挣扎出来。 但梁光熙没有放开苏云初,他刚才并非没有看到苏云初的力不从心,虽然不知道为何,但是却是明白,不能将她置于危险之中,只面色沉郁,“你现在状态不好。” 梁光熙和李俊泽的加入,虽然缓解了一些苏云初和木韩以及应离的压力,但是,一时之间,却也不能完全扭转局面,那黑衣的领头人见此,一边与李俊泽交手,一边道,“靖王妃,即便来了两个功夫不俗之人,你们也还是双拳难敌四手!” 这些黑衣人,都可以被称为高手,苏云初心中冷笑,为了将自己带回京城,慕容治可真是下了血本了,呵! 然而,此时开口说话的却是与那领头人交手的李俊泽,“先别急着下结论,我们不让你们带走的人,你们一个也带不走!” “李公子说话,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是不是不知天高地厚,本公子自有定夺!” 正说着,林子里边,却是重新随着刷刷刷的声音,再次出现了苏云初极为熟悉的五个身影,赫然就是宋家十五护卫中,除了南星十人之外的其他五人。 苏云初心中一喜,此时已经来不及想着为何这些人都出现在了此处了,而随着五人的出现,梁光熙在五护卫的保护之下,已经退离了厮杀的人群。 五护卫的出现,让黑衣人面色大惊,带头的人也发现了那诸多护卫,与他们不相上下却伸手诡异,只是几招之内便已经能够看出,他们占了上风,立刻出声,“退!” 李俊泽却是不依不饶,“想要退?没那么容易!” 然而黑衣人却是丝毫不再留恋,招式变幻之间,已经有人护着那黑衣领头退了出来,黑衣人看了苏云初一眼,便不再恋战,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李俊泽还想要追上去,却是被梁光熙阻止了,“先不要追了,对方有备而来,必定有全身而退的法子。” 李俊泽低咒一声,却也是明白此时不是穷追猛打的时候,赶忙走到了梁光熙面前,看着他受伤的手臂,面上担忧,“你没事吧?” 梁光熙摇了摇头,转眼却见着苏云初略微苍白的脸,此刻也顾不得别的了,却是担心苏云初的状况,苏云初同样感受到了自己的不舒服,也知道两人是在担心自己,只道,“我无事,你们不用担心,许是这两日连夜赶路,有些吃不消罢了。” 见她如此说,两人面上虽然还有担心,但是却是放心了不少。 而五护卫也齐齐现在苏云初的面前,“二小姐,属下来迟,让二小姐受苦了。” 苏云初嘴角微扯,“好了,别说这些,你们已经很及时了。” 虽然此处已经平静了下来,木韩和应离却仍旧是保持警惕的神色,此时来了李俊泽和梁光熙,但说着,他们两人也只在一旁守着苏云初。 经过这么一役,苏云初再给梁光熙包扎伤口的时候,也不忘询问,“你们怎么会出现在雁荡山?” 李俊泽和梁光熙面上确实一股严肃的神色“一个多月前,还在江南的时候,我们收到自明传回来的信件……”小說中文網 一个多月以前,陈自明发现自己联系不上苏云初,并且对京城之中的形势感到不安的时候,便选了其他的策略,他不能离开京城,在这等敏感的时期,他需要留在朝中,但是联系不上苏云初又让他心中焦急,当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梁光熙和李俊泽两人去找苏云初,因为只有这两人,才会真的是能够全然信任的人。 而梁光熙和李俊泽在收到消息的时候,便快马而来,因为苏云初的行程而几处奔走。 苏云初听着两人的一番解释之后,眉头一皱,她的确从未收到陈自明的消息,此时此刻,也明白了,看来,消息是被拦截了下来了,能做这等事情的人,也只有慕容治了。 她抬头,“自明可是有什么重要消息要传过来?”否则,陈自明不会这般急切与她联系。 然而梁光熙与李俊泽皆是摇摇头,“他给我们的信上没有说。” 苏云初眉目微沉,“如今看来,不知自明在京中是否已经受监视。” 的确如苏云初所担忧的一般,陈自明虽然身处丞相府之中,但是,却是从前日的时候便已经发现,他自己的行踪已经被监视起来了,至于是谁监视起来的,不必多言,他自然懂得会是谁,如今,不止是他丞相府吧。 而此时的邕宁山,在苏云初急急赶路却是还有不少路程才到达的邕宁山,却是狼藉一片,邕宁山之内已经是战火纷飞的时候,尤古在这一日,在下令攻打邕宁山的同时无果之后,直接下令放火烧山,偏偏此时此刻的气候,已经过了盛夏树叶浓密以及水分最多的时候,干燥的天气让邕宁山的大火来得又猛又快,直直逼近了大新的军营所在,所有留在邕宁山的北伐军不得不后退,往上风向而去,此时的天气已经入了秋季,秋风从西边北边而来,北伐军只得往那边退却过去,若是在两个月以前,放火烧山的计划必定是行不通的,油绿绿的树木难以在最快的时间之内形成大火,而尤古,的确是个能够学以致用的人。 恰如此时,战于某一高处,他看着熊熊燃烧的火苗燃烧起气的烟火,也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本事,多少北梁的将领想要把慕容渊打败,让慕容渊折损,但是,他们都做不到,甘承做不到,因为他是规规矩矩打仗的将军,所以最后落败,终究会被北梁遗忘,忘记那个曾经的北梁砥柱。焦甫也做不到,因为他自傲,他倚老卖老,所以,最后只能在成为大新的战俘之中抑郁而亡,只有他尤古做到了,而这一招,是跟慕容渊的女人越来的。 尤古越想越是期待看到慕容渊的时候的样子,哦,他还记得,今日是月中的时候,似乎,慕容渊的身子在月中会有不适。 唇角一勾,他眯眼看着大火蔓延近了慕容渊在邕宁山的大营之中。 正当此时,有士兵来报,“将军,大新在邕宁山的兵马已经分开退出军营,此时的大新军营已经空空如也。” 尤古毫不意外,“慕容渊往哪个方向而去?” “会将军,往西!” 尤古唇角翘起,“往西好呀!” 而此时的慕容渊,在安排了北伐军的退离计划之后,自己带领着一部分部将往西边退离,往上风向而去,先前他们研究过邕宁山的地形,他知道,这样的方向,在深山之中将北伐军分成不同的部队借着深山隐匿起来,不仅能够与尤古的兵马展开周旋,并且,还能够对紧追而来的北梁士兵造成偷袭。 尤古在兵力在广袤的邕宁山之中必定也如此时的北伐军一样被分散开,那么,只要北伐军沿着一定的方向和形式引领袭扰扫荡,尤古的兵马,就是作茧自缚。 游击作战的方式,在苏云初的系统理论之下,变得更为成熟,他自然是放心这一点的,尤古想要火烧邕宁山大营,火候还不够。 然而,此时的慕容渊还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还有另一波针对他而来的人。 且说与梁光熙和李俊泽接头之后的苏云初,仍旧是匆匆忙忙赶回邕宁山之中,此时,早也已经进入了邕宁山的山脉之中,自然已经看见了在邕宁山某处生起的浓烟,烟灰随着风,撒在了邕宁山下风向的各个角落。 直到,一片烟灰,从苏云初的眼前掉落下来,苏云初面上亦然是煞白,邕宁山被烧,她明白慕容渊会有办法将大军转移走,但是,既然已经有人来想要强行带她会京城,慕容渊有岂会安然无恙,梅关失守,尤古的进攻,已经在昭示着某个计划某个阴谋的隐没。 大喝一声,快马已经往前奔驰而去,最快的速度,今晚定能够赶回邕宁山之中, 而另一边,颜易山虽是带领着十万北伐军赶回,但是,还是在不断加快脚程,他比苏云初只落后一夜出发,但是,因着士兵们比不上苏云初等人快马加鞭,所以,此时还没有进入邕宁山的地界之中。 然而,却是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邕宁山外等待带兵而回的颜易山。 颜易山抬手,身后的大军停下,“杨将军。” 颜易山勾唇看着出现在此处的杨阔。 杨阔拱手,以同级之礼相见,“颜将军,我在此处迎接颜将军回来。” “啧,北伐军回邕宁山,难道还要你杨阔来迎接?”他似乎是漫不经心毫不在意的语气,可语气之中分明透着一抹凉意。 此时尤古攻打邕宁山的时候,杨阔竟然带兵出现在远离军营的邕宁山外围。 杨阔自然也是毫不掩饰此番前来的目的,在他看来,身在邕宁山的慕容渊,就算做好了部署,将计就计又何如,尤古的兵马或可有损失,但是尤古的目的却是始终只有他,所以慕容渊即便是有翅膀,也已经插翅难逃。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和尤古竟然还有这般不期而成的默契。 颜易山似是不在意的话语落下之后,双方之间,却是升起了一层警惕之色。 颜易山的确没有预料到杨阔会出现在此处,但是,即便预料不到,也不会让杨阔做下什么事情。 警惕的氛围层层上升起,杨阔笑道,“颜将军,邕宁山大营已经失火,北伐军已经异地溃逃,我领兵来到此处迎接颜将军,也是为了避免颜将军误入大火之中,所以,便请颜将军在此处休整休整,过些日子,再回邕宁山。” 可颜易山可没有那么多虚与委蛇的话与杨阔在这儿放屁,只重重啐了一口,“别以为小爷不知道你杨阔安的什么心,让小爷留在这儿修整几日,杨阔,你敢闹腾一片地,我颜易山就敢捅了你的天!” 杨阔面色一紧,“颜将军可莫要将自己陷入不忠不孝之地,我可是陛下钦点的将领,所带来的是龙城虎军!” 忠孝的大义,颜易山若是不想要扣上谋逆的罪名,便不会将自己所带来的兵马如何,这是杨阔最大的自信。 然而,他显然还不太了解这个曾经北伐军之中的混世魔王,在慕容渊还没有名声大噪之前,是谁,便能将所在的军营搅得天翻地覆。 “龙城虎军!便是天皇老子老了,小爷我也要踏过去!” 杨阔显然没有料到颜易山竟然会如此直接,微微皱眉,“颜将军,你可要想好了,还有颜老将军……” 还不待杨阔说完,颜易山却是扬手一挥,“让他们龙城虎军看看,在北地,在北伐军面前,他们就是不过就是龙城猫军,我们北伐军,才是真的虎狼狮豹!” 杨阔大军所在的地方,是地势较为高的地方,他眯眼看着此时已经不管不顾的颜易山,眼中闪过一抹欲杀之而后快的神色。 一场酣战,已经在所难免,而杨阔最后不管有没有将颜易山如何,都一定会阻延颜易山回去的时间了。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快马奔驰的苏云初已经赶到了邕宁山大营之处,然而,对于那一处,却是没有任何一丝留恋之感,直直往邕宁山大营所在的西北方向而去。 邕宁山此处的氛围太过平静,平静到让苏云初觉得不安。 梁光熙和李俊泽在马上遥看此时一片狼藉的邕宁山大营,面色皆是暗沉,而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落日的余光已经即将隐没在邕宁山的山头,四周渐渐黑沉下来,整个经过了战役洗礼的邕宁山,显得更加苍凉,如同会吞噬人的野兽。 几人快马而去,即便相信慕容渊,但是,却也害怕更多防不胜防,但是都没有人开口向苏云初怀疑一声此时慕容渊的情况该当如何。 正转过一个山头的时候,前方便有哒哒的脚步声,迎面而来的,是慕容渊麾下的一员部将——严春。 严春见到苏云初,神色上也是激动,“王妃,您可算回来了?” 苏云初在进入了邕宁山之后,面上的神色就没有轻松过,此时见到严春带着所在的军营的士兵,将近一万兵马,皆无损失。 苏云初却是急声开口,“王爷呢?” “王爷带兵往西退去……” 还不待严春说完,苏云初却是突然面色惨白,“往西!” 坐在马上的身形,几欲掉落下来,梁光熙一路上都跟随着苏云初,自是感觉苏云初这一路上的状态都不太好,此时见到苏云初这番模样,更是担忧,“云初!冷静!” 苏云初转头,面上的神色几乎崩溃,“往西,是……死亡谷……” 颤抖的声音,哽咽的口气,混杂在晚来呼呼的秋风之中,在偌大的邕宁山,颤抖。破碎。 而此时的慕容渊,的确是被逼到了死亡谷的附近,确切地说,是被逼上了死亡谷中部的邕宁山崖顶。预料不到的事情已经发生,选择往西而来,是因为顾虑到不让不熟悉的人误入西边的死亡谷,然而,不想自己竟然在今日月中时候,半年不见的中毒症状似是受到了刺激一般,天色刚刚暗下来,竟然有了复发的症状。 苏云初曾经与他讲过关于死亡谷附近的情况,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只能转移战略,带兵绕道,而他身后的兵马,也不过是三四万而已,尤古却是紧追而至,就像直到慕容渊一定会往西而来一样,三四万的兵马,为了掩护慕容渊一个人,已经在打斗之中抽离了慕容渊的周边。 此时的慕容渊,中毒迹象明显,已经由木杨和几十个护卫护送离开,山林之中,那三四万兵马,或可能够与尤古带来的多于一倍的兵马相周旋,然而,慕容渊却是不能够留在那一处。 然而,此时的慕容渊,与早期发作的症状并没有什么两样,内力被压制住,头疼欲裂,三四万兵马被尤古的大军缠住了,可是,尤古带来的北梁武士却是在邕宁山之中搜寻慕容渊的身影。 几十人的护卫阵容实在强大,即便慕容渊在中毒的痛苦之中,但脑袋终究还是清醒的,到了这一步,也明白,尤古除了想要毁了邕宁山大营之外,还想要了自己的命。 几十人的护卫分为两拨,有一拨已经冒充慕容渊的身形往反方向而去,引开北梁武士的视线,好让慕容渊能够安然离开。 而另一边,慕容渊却是由木杨以及剩下的几名护卫保护着往南而去,但是,部分北梁武士很快反应了过来,在一处山腰之处,拦截住了慕容渊的去路,而尤古,显然没有与自己的大军在一处,反而是随着这几个北梁的武士,出现在了慕容渊的面前。 他站在山腰之下,与慕容渊隔着几丈的距离,“靖王即便到了这等时候,还是喜欢避实就虚,引开本世子的视线。” 他似乎有十足的自信与把握,今晚一定能够要了慕容渊的命。 他没有那些嗜好,一定要活捉了慕容渊,然后让他受尽折磨。 木杨与几名护卫,已经将慕容渊护住。 即便此时的慕容渊体内毒发,但是,也是面不改色,即便黑暗之中,额上青筋暴起,不为人所见,但出口的话语依旧是沉着稳重,波澜不惊,“就凭你们几个,也想要要了本王的命?” 然而,尤古也是面上一笑,“凭我们几个,也够了,据我所知,靖王,此时应该是煎熬不已。” 他对慕容渊的身体有一定的了解,即便不知道到底是为何,但是,月中,一定是慕容渊最弱的时候。 慕容渊没有被他点破自己的弱点而产生的任何震惊之色,似乎是嗤笑了一声,“你,很想要本王的命。” 这一次,尤古却是毫不掩饰面上的贪婪与疯狂,“大新的战神,不败的神话,北梁的克星,王爷,您不知,智多易损,如今,该是让北梁从王爷您朔造的假象之中走出来了……” 嗜血一般的话语,从尤古平静的口中说出来,却是有一种吞噬人的寒意。 尤古长得并不若其他北梁人一般粗狂高大,而是带着一种类似于大新之人的温儒气息,然而,偏偏是这样的人,看起来并不危险,却是往往如同毒蛇一般,不知何时,便能致命。 慕容渊的唇角勾起一抹寒意,“所以,你害怕的是本王,以及本王的北伐军。” 似是明白了什么,慕容渊面上的神色有点讽刺,呵了一声。 单单一个讽刺的音调,尤古听在耳中,面上的神色一变,原本的漫不经心和成竹在胸,顷刻之间变成了狰狞和不甘。 木杨嗤笑一声,“与你这等人做对手,简直是对王爷的一种侮辱!” 尤古面上的神色更是狰狞一份,而他周边的北梁武士已经迎上,想要夺取慕容渊的性命。 木杨等人自然是誓死守护,即便慕容渊此时身体承受折磨,内力不足,但是,却也不枉费自己是习武之人,并且,在这样的状态之下,与北梁武士之间的对决,显然就是往常苏云初惯用的招式。 尤古面上原本以为今夜可以将慕容渊置于死地的神色,在见到此时明显内力不够的慕容渊却是依旧能够以这等诡异的招数来让他北梁武士招架不住的时候,已经转换了神色。 北梁武士,本就力大无穷,但是慕容渊却也同样懂得如何寻找他们身上的弱点之处。 尤古见此,直直往上,一掌想要打向此时被北梁武士缠住的慕容渊,另一边的木杨见此,大惊失色,行动已经先于意识,替慕容渊挡住了尤古那极具杀伤力的一掌。 而这一掌,也直接打掉了木杨半条命。 可是,人护主的决心永远都是不能预计的,木杨即便只剩下了半条命,却依旧能够凭借强大的意志力起来与想要对慕容渊出手的尤古对抗。 慕容渊见此,皱起的眉头更是深深锁住,而木杨已经凭借最后一口气,对着一边的几个护卫道,“快,护送王爷离开此处,快!” 几个护卫架开北梁武士,见着木杨明显已经身受重伤,只差用一口气来强撑着,面上焦急,但是,却是明白,一定要带着慕容渊赶紧离开此处。 尤古再次向木杨打出重重的一拳,直直往木杨的心口而去,“你倒是一个护主的!” 他想要追赶上慕容渊,但是,木杨却是哪怕只有最后一口气也要阻止住尤古,尤古双眼一眯,“我本不想毁了你……” 然而,话尚未说完,却是见到另一边传来的沉稳的脚步声,往慕容渊离去的方向的人,跟随了一批黑衣人,看身形,不是北梁人。 木杨面上是惊是怕,尤古却是意味深长一笑,“看来,不只是本世子想要你们家王爷的命呢。” 他毫不留情,往木杨后胸一掌拍击下去,往慕容渊的方向而去。 赶来的黑衣人,足足有三四十个,原先,被慕容渊的幌子骗离了,此时,看到此处的厮杀,不为所动,却是要朝着慕容渊的方向而去。 主子有令,格杀勿论,至于北梁的目的是什么他们没有必要知道,也没有必要在乎。 三四十个大新而来的刺客,还有回头的北梁武士,加起来,也过了半百了,在不断地周旋与逼近之中,终于将中毒渐深的慕容渊逼上了邕宁山所在的死亡谷崖顶。 原本明朗的月色,此时却是被一块乌云遮住,崖顶之上的光线显得更暗了一些,远处,北梁武士与大新刺客却是讽刺一般地配合默契,齐齐展开,呈环状态,朝着死亡谷崖顶之上的慕容渊以及仅仅剩下的三名护卫逼近。 大新而来的刺客没有任何人口中发出任何声音,然而,他们却是一身冷漠,朝着慕容渊而去,冷漠的眼神,决然要命的决心,北梁的武士,许是因为体型的原因,面上的表情,在这黑夜之中却是显得阴桀。 慕容渊已经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之中,紧紧皱住的眉头,还有紧紧抿住的嘴唇,面上严肃的神色,冷漠的表情,冷眼看着将自己围了一圈的五十多个人,此时此刻,心中有太多不甘,但是所有的不甘,都抵不住对此时一定是在往自己此处赶来的那个女人的担心挂念不舍。 尤古已经出现在了一众人的身后,冷眼,冷笑,冷漠得看着身处崖边的慕容渊,“王爷,今夜之后,北梁的铁蹄终于可以南下,玄门关,梅关,还有你魔鬼夫妇踏足的土地,终将会成为我北梁的玩乐之地,哈哈哈……你猜,你的女人,在今夜之后,是否还能有心力,与我尤古对抗……” 随着尤古话音落下,乌云彻底铺盖朗月,将死亡谷上的这一处崖顶,遮出了一片阴沉不见五尺的黑暗。 随着一声划破长空的哈哈大笑的声音震响在崖顶的上空,犹如狼嚎一般,借着崖顶的山风,传出了这一处。 正在往此处奔赶而来的苏云初突然心口一痛,一阵山风刮入眼中,泪如断线,滑落而下却是不自知。 她从来没有迎风泪。 直到马蹄几乎踩上一个倒在底下的身影,苏云初反应极快,勒住了缰绳,木韩已经当先下马,“木杨!” 苏云初却是看了一眼奄奄一息不知是否还有命在的木杨一眼,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丢了一颗心,直直往崖顶上奔驰而去。 上边是夏薄和王子安,还有一众北伐军,站在崖顶周边,似是想要往死亡谷而去,而他们的身后,倒了一地的北梁武士还有面容扭曲似是遭受了极为痛苦死亡的大新刺客。 她的脚步突然顿住,心口一紧,所有的疼痛似乎从指间蔓延至全身,还是从全身蔓延至心口,一紧不得而知,分辨不出。 下马,还未跨出去的脚步一软。 然而眼前的一切却是模糊了。 崖顶前边的夏薄和王子安突然回过头来,惊喊出声,“王妃!” 肃穆的脸上闪过惊慌,绝地的死亡谷上,乌云的暗影,始终笼罩在这一处…… 第156章 瓢泼的雨,昏迷的人 北方之地,这几年来,从未有过一日如同现在这般,倾盆的大雨像是积藏了几千几万年的怒气一般,从天际瓢泼而下,那一日,邕宁山被尤古点起的大火,早已在大雨落下的那一日,被浇灭得得彻彻底底,便是因着大火燃烧生成的树木的烟灰,也被浇落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被烧残了的树木,以一种狰狞的姿态,或歪倒或直直朝天而立地蔓延在原本的邕宁山大营的四周,黑暗而尖锐,锋利而刚硬。 自原本被烧毁的大营,一路的沟壑下来,只有不断被大雨冲击的水流冲出的土黄土黄的泥土,所有灰色的烟灰,早就已经被几天几夜没有停歇过的大雨冲到了谷底,在谷底汇聚成一道山涧,而后变成河流,最后,变成激流汹涌的河道,冲刷着山体上的树木,压抑,毁灭,如同要吞噬了天地,吞噬了邕宁山一般。 突然的,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如同炸裂天地一般的声音,轰然想响起,尖锐而让人忍不住心惊,甚至怀疑自己似乎下一刻便会被那一条长长的,带着不可接近的光芒的力量,穿破魂体。 那道可怖的光,上接乌云密布的天际,下达眼望不见的邕宁山西部,连着天与地,像是一条充满了力量的利剑,从天际划下,在天与地的巨大空间里,炸裂了自己,闪射出无数的刀光剑影,往邕宁山西部迸射出去。 一声惊雷过后,似乎是起了一个头似的,不断的雷鸣之声,尖锐而惊讶心,不断在天际响起,一道道划破天际的闪电,带着瞬间的光芒,将被乌云笼罩住的天地,照亮了一瞬,而后,又恢复了原先的黑暗,然而,沉寂却是不会发生,因为,邕宁山西部,已经像是虔诚的求恩者一般,不断承受着一道道划破天际的闪电的恩赐,久久不停。 石佩儿在第一声惊雷划破天际的时候,已经被吓得一阵颤抖,脸儿都吓白了,饶是她平时胆大,甚至差点误闯死亡谷也没有如今这般害怕的时候,此刻,首次听到了这北方大地百年不见的惊雷之声,也只剩下了魂魄不安。 而颜易山也在第一声惊雷响起的时候,快步走进了里屋之内,走到了石佩儿的身边,石佩儿惊慌害怕之下,只一把撞进了颜易山的怀中,双臂死死环绕着他的腰身。 颜易山不害怕这些惊雷,哪怕,他从来没有见到过,此刻,亦是同样的嘴唇紧紧抿住,用力回抱了在自己怀中不安的女孩,“佩儿,别怕,我在。” 坚定的话语,不容置疑的口气,安心的力量,却也没有让石佩儿环住他的双臂放松一丝,颜易山倒也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只是,双眼却是瞥向了窗外,看着来自西边的闪灭不定的光芒,眼中的神色,带着一股掩藏不住的悲痛。 一双几近猩红的双眼,眼底揉不去的乌青,原本俊逸的面色,此时已经是带着一些浅浅的胡子拉渣,蒙上了一层隐藏之中的疲惫。 早在大雨来临的时候,他们就已经集合所有的北伐军,退离了邕宁山,狼狈赶路之后,如今已经落在卞立城之中,而这场北方大地百年难遇的大雨,却是持续了五日,仍旧是没有停息。 卞立离邕宁山并不远,所以,透过此处的窗户,还能看见那延绵的山脉。 一扇打开的窗户里边,梁光熙和李俊泽同样站在窗前,看着远处而来的闪灭不定的光芒,听着刺入耳骨的雷鸣之声,面上的神色,却是保持着连日的以来,从未变过的担忧,锁住的眉头,似乎已经在两人的额上印下了三四道深深的褶皱,再也不会消失了一般。 另一边的房屋之中,却是安静出奇,似乎是一点也不被外边尖锐的雷鸣之声影响一般,兀自安静着安静,沉寂着沉寂,只屋中香炉生起的炊烟缠绕着,在掩藏着湿漉漉水汽的房间里,缠绕成了一道道银白银白的纠缠不清的线条,然后上升,然后消失在未到达屋顶的地方,而另一边的床上,却是安静地躺着一个面色沉静,甚至带了一点清冷的女子,几日前一直苍白的脸色,这两日,终于恢复了一些些红润,然而,她眉头却是始终保持微微皱起的姿态,一旁的中年妇人,不止一次想要伸手为她抚平,但是,却是因着顾忌自己的身份而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逾越,只陪在床榻一侧,用盆中的热水,为她擦拭手脚,一边时不时抬头看她似是平静似是含着不知名情绪的面庞,心中泛起微微的心疼之意。 可怜的孩子,受了那么多的苦。 床榻之上的人,正是苏云初,自从在邕宁山死亡谷崖顶之上那一晕倒之后,直到今日,再也没有醒过来,认识外边风吹雨打,电闪雷鸣,任是邕宁山的大军已经退回卞立,任是此时军营之中隐藏着动乱,任是外边形势并不安全,任是所有人都对她担忧不已,她自是岿然不动,依旧躺在床榻之上。尐説φ呅蛧 周宗与刘沉两人皆是在这时候进来,而照顾苏云初的妇人,自是让开在一边,“周先生,刘先生。” 周宗与刘沉对着他点点头,“王夫人,王妃今日,怎么样了?” 王夫人摇了摇头,“还是一样,不过,王妃今日,面色上看起来比昨日好了一些。” 周宗点头,刘沉却是看向了一旁的香炉,“炉内的香没有灭过吧?” 王夫人赶紧应声,“没有,我都听了刘先生的吩咐,保持屋内的香火不断。” 刘沉点点头,伸手触上苏云初的脉搏,片刻之后,才道,“明日便将香炉撤走吧,可以不用了,不过,后边却是要注意一些。” 妇人点头,“唉,我记着了,明日一定会将香炉移开。” 接下来,周宗和刘沉都再次给苏云初把了一次脉搏之后,对视一眼,面色严肃地点点头,而在两人给苏云初把脉的时候,梁光熙和李俊泽也已经在外间等待,周宗和刘沉得出了一致的结论之后,才会往外而去。 梁光熙和李俊泽见到两人提着药箱出来,面上的担忧之色毫不掩藏,只站起身,朝着两人而去,“怎么样了?” 周中言简意赅,“都好!” 两人听此,皆是呼出了一口气,然而,李俊泽却是极快反应过啦,“那怎么还没有醒过来?这都几日了。” 周宗对于这两人还算是尊重的,毕竟是闻名遐迩的江南四公子中的两位,因此,面对两人的担心,倒也不隐瞒,并且也知道,这两人,是真正关心苏云初的,因而,便也开口道,“清醒,也只是这两日的事情罢了,早先急于奔走,更是一路上历经凶险,后来遭受刺激,如今还能保持如此状态,已经是万幸之中的万幸了。” 李俊泽和梁光熙听了,相互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种悔恨之色,若是他们再多上心一点,细心一点,留意一点,想的仔细一点,或许如今的苏云初便不会有如今这等严重的时刻了。 不顾看着两人面上的神色,刘沉倒是开口了,刘沉对于两人,倒也不陌生,毕竟当年与苏云初相识的时候,两人就已经在场,因而,此时也接着周宗的话开口道,“此时昏迷,对于王妃,未必不是好事,如此方能静养,待到胎儿恢复稳定一些,若是早早醒来,恐怕还会再受到刺激,怕是对腹中的胎儿更加不利了。” 两人听罢,也算是明白了一些,只道,“有劳两位先生了。” 周宗和刘沉却是无奈一笑,这些,都是他们的分内之事罢了。 这时候,颜易山已经携着石佩儿进来,看到两人都在苏云初屋子的外间,也知道都是因为担心苏云初的,但面上却还是没有见到一丝轻松之色,这个一直以来,都意气风发的人,到了今日,已经许久没有露出过笑容了。 石佩儿站在颜易山的旁边,听着几人说话,捏了捏颜易山的手掌,小声道,“我进去看看王妃。” 颜易山点头,抬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去吧。” 而周宗和刘沉说了一通苏云初的情况之后,都便离开了此处,颜易山和李俊泽以及梁光熙却是坐在了苏云初外间的屋子里,三人面上皆是有着微微沉郁之色。 颜易山开口,“两位是打算留在军中了。” “不然呢?”李俊泽看向他。 颜易山只点头,“如此,我便放心了。” “颜将军是害怕云初醒来之后受不了?”开口说话的是梁光熙。 颜易山点头,“的确是有这个担忧,先前的情况,两位也不是不知道,如今,北伐军……若是王妃再有一些闪失,恐怕……” 他没有说下去的话,其他两人听着都能明白。 然而梁光熙却是道,“恐怕,颜将军担心的事情,最后都不会发生,而我们担心的是,云初醒来之后,怕是不会受不住,而是……” 而是什么,难言话语却是说不出口了。 可沉顿了一下,颜易山却是明白了些。 苏云初这个女人太硬气,甚至比过男儿,即便他与苏云初也不过是这两年认识了,但是却是明白这位王妃的行事作风,何况还是与她一起长大的梁光熙与李俊泽呢,他们该是早在就预见了苏云初醒过来之后的情形了吧。 三人说道此处皆是沉默不语。 然而,此时的大新军营之中并没有好得到哪里去,连日的暴雨,沉闷的天气,主将的消失抑或说,所有人都看得明白的死亡,沉重地打压着他们,留驻在卞立的六十万北伐军,此时此刻,心中盘绕着的,都是一股派遣不开的死气沉沉的气息。 那一日,杨阔带兵去阻拦颜易山,自以为凭借自己是永业帝钦封的京城虎军的身份,能够碾压颜易山,从而牵制住压抑山,瓦解掉慕容渊的左膀右臂,却是不想,在那样的紧急关头,颜易山已经是一不做二不休,管他什么谋逆反叛的罪名,在这等时候,若是慕容渊有什么意外,他颜易山便是杀上金銮殿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而杨阔带来的那十五万京城虎军,到底敌不过身经百战的北伐军,那一夜的厮杀,并没有进行得很久,山林之中,北伐军野战的经验十足十,完全不是早年一直留守在京城没有多少作战经验号称京城虎军能够抵挡得住的。 而他不明白杨阔为何会有那样与自信认为自己的十五万兵马就能将他颜易山的北伐军如何了,若是一般的对阵,或许颜易山只会将杨阔带回来而已,千不该万不该杨阔不该将箭羽指向了他身后的石佩儿,那是他的逆鳞。 就算石佩儿毫发无伤,可是,颜易山却是不会放过自以为是的杨阔。 所以,杨阔几乎被废,京城虎军群龙无首,自然涣散,最后只被压制而回邕宁山。 然而,当他回到邕宁山的时候,一切都变了样,尤古带来的兵马似乎将大半个邕宁山扫荡了一边,各个部将虽然在慕容渊的安排之下,同样创伤尤古的兵马,尤古最后也讨不到几个好处,但是,更为严重的事情却是发生了,慕容渊坠入了死亡谷,而苏云初直接晕死在死亡谷的山崖之上。 死亡谷,是生人进去不得的地方,然而,当时,不管是北伐军的士兵还是北伐军的部将,却是纷纷请命,想要进入死亡谷之中寻找慕容渊的下落。 当然,别说是一个死亡谷了,便是地狱,他们也一定不会退缩,一定不会害怕,所以,不论是从山崖上吊着绳索往下的士兵,还是从死亡谷边缘进去的士兵,几番尝试之后,将近一百余名士兵,全部有去无回。 所有的希望全部破灭,留存的一点点可能也无法实现。 那时候的慕容泽,几进疯狂,毫无理智,甚至想要进入死亡谷寻找慕容渊。 虽然与慕容泽的交情很好,但是,颜易山却是知道,慕容渊于慕容泽而言,就是如兄如父一般的存在,他不仅仅是慕容泽的五哥更是让慕容泽有着一股孺慕之情的父辈一样的力量。 看着有去无回的进入了死亡谷的人,颜易山和当时资历较深的老将夏薄便决定,不再派人进入死亡谷,否则,只是让更多的人葬身在了死亡谷之中。 死亡谷,果然称为死亡。 而第二日,邕宁山之中却是开始下雨了,而后,雨势越来越大,意识到这场大雨的诡异的时候,大军终于不再围绕着死亡谷死气沉沉,离开了那个再多停留可能就会让他们葬身在暴雨之中的邕宁山。 北伐军重新回到了卞立,但是,颜易山和夏薄决定,不对外发丧,慕容渊掉落死亡谷的消息,不管是多少人知道了,绝不对外发丧! 而那一日,死护慕容渊的木杨,在多重重伤之下,虽是保住了一条命,但是,却是被废掉了,此生,恐怕是再也不能恢复先前一身武功与内力,也无法再继续练武了,只能成为一名平常的男子而已。 此时的木杨,已经醒了过来,不过还是身子虚弱,已经只能躺在床上,周宗在给苏云初诊脉之后,也来给木杨诊脉了一番,周宗跟在慕容渊身边之前,木杨木韩两兄弟便已经跟在慕容渊身边了,所以,对于这两人,倒也是视如亲儿一般。 此时看到木杨变成了这番模样,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他了。 木韩在周宗诊脉的时候,便一直跟在旁边,待周宗离开之后,木韩冷然的面色在看向木杨的时候,才有了一些愧疚之色。 木杨显然比木韩还要乐观些,“哥,就算没了一身武力,也没什么的。” “你倒看得开!” “不,我只恨自己功夫不高,不能保护王爷周全。” 哪怕如今变成了这番模样,木杨面上、心中却是完全没有对自己感到惋惜,只是悔恨,悔恨自己技不如人,悔恨自己功力不够,不能在危急关头保住慕容渊。 对于慕容渊被逼坠落死亡谷一事,两人此时哪怕是私下相处,也不会提及,在他们心中,慕容管渊是神祗一样的存在,不论如何,都会让他们心中信仰、信任。 木韩拍了拍木杨的肩膀,“那么,就保护好王妃吧。” 他一项冷然的面色之上,嘴角泛起一抹苦涩之意。 大雨在今日那一场惊天的雷鸣之后,已经渐渐小了下去,连日浓密的乌云也渐渐散开,即便没有一丝阳光,即便天地苍茫,处处阴冷,然而,却是让人明白,明日,该是不会再有大雨了。 坐在苏云初床边的石佩儿看着苏云初的面庞,暗自感叹了一声,王夫人不敢伸手捏碰苏云虎的眉头,她却是没有多少顾忌,伸出轻轻碰了一下苏云初的眉头,皱起的痕迹却是半分都不曾散开,尝试了连三次,石佩儿也气馁了。 苏云初在死亡谷悬崖上晕倒之后,被带了回来,所有人一直都以为,苏云初是受不了慕容渊坠崖的消息才昏迷不醒的,直到周宗和刘沉诊脉之后才发现,其实是因为苏云初动了胎气。 没错,确诊出来的时候,苏云初已经有了一个月左右的身孕,而这个消息,并没有多少人知道,除了刘沉周宗,颜易山梁光熙几人,也还没有人知道。然而,连续的赶路,追杀,环境氛围带来的紧张,加上刺激,终于让苏云初承受不住,这也是为什么她一路上都显得力不从心的原因,而得知这个消息,最后知后怕的,就是梁光熙和李俊泽以及木韩和应离了,毕竟是他们一直跟在苏云初的身边,确实没有发现这一点,倘若苏云初有什么闪失的话,或者苏云初腹中胎儿有何闪失,几人都不知该当如何了。 然而,却是因着上一次为慕容渊解毒的时候,苏云初受伤一事让慕容渊高度重视,以至于让周宗和刘沉将苏云初的底子打理得更好,才护住了这一次的奔波中的苏云初和她腹中胎儿。 不幸中的万幸。 但是胎儿却还是受到了影响,前三个月本来就是尚未稳定的时期,加上一直以来战事繁忙,因而,苏云初也没有太多注意,所以,护理得并不是很好,以至于因为苏云初有孕在身,因为这一次,任何药物都不得用,又因为昏迷的原因,只能靠周宗和刘沉研制出来的带着安胎成份的香缭绕在苏云初的屋内,帮助她安胎了。 王夫人是王子安的母亲,如今已经是一个年近五十的人,这一路,苏云初和慕容渊两人都不用奴婢近身伺候,因此到了此时此刻,苏云初身边也没有一个可人的伺候之人,早先的时候,还是石佩儿担下了照料苏云初的重任,但到底年纪轻轻,早先时候本也是大小姐一个,这些年能顾好自己就不错,虽是有心,但还是不能周全,最后,只王子安将家中老母带来,颜易山与梁光熙几人也认同了。 既然是王子安的母亲,虽说是来照顾苏云初,已经身为人母,王夫人自然懂得如何照顾人,并且照顾一个怀有身孕的孕妇,但到底因为王子安的关系,所有人都尊称她一声王夫人。 此时的王夫人看着石佩儿这般模样,只笑到,“石姑娘,你这样,会让王妃睡不安稳的。” 石佩儿赶紧把手收了回来,“我只是觉得王妃一直皱着眉头,会难受。” 王夫人只是笑着摇摇头,不多言语。 北边这边是瓢泼大雨,而此时的京城之中,却是秋高气爽的天气,治王府之中,苏亦然的房门被打开,走进来的明月面上带着一股神秘之色的身影,她走进来,在苏亦然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苏亦然面上闪过一丝神采之色,“当真?” 明月点头,“王妃,千真万确。” 苏亦然听罢,轻呵一声,“风水轮流转,苏云初,该有这么一日。” 虽然北边还是连日的大雨,但是,却是没有妨碍北伐军之中的那一个重大的消息传回京城之中,而慕容治自然是早就已经知道的,当日追杀慕容渊的人早已回到了京城之中,虽然结果是慕容渊坠入了死亡谷之中,不见身首,但是,死亡谷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或许慕容治不是很清楚,但是,此时军中传出来的消息,已经足够证明了自己计划的成功。 而今日,消息刚刚传回京城。靖王已殁。 负责接收消息的是身边的李右,而当日前往雁荡山的人也回到了京城之中,对于任务的失败,他心知慕容治该是不会放过自己的,明白自己回来,面对的可能回事慕容治的怒火。 而的确,此时,跪在慕容治下首的卓海将当日雁荡山的情况与慕容治说了一通之后,慕容治只沉默了一顿,“她知道是本王,果然还是聪明的。” 卓海只继续道,“后来,江南的李俊泽和梁光熙两人出现,顺带带了五个身手不凡的护卫到来,才导致属下……” 然而还不待他说完,慕容治只冷冷看了他一眼,“自己技不如人,就别怪别人压你一筹。” 卓海不敢争辩,“属下办事不力,请王爷责罚!” 出乎意料的,这一次,慕容治没有将人如何,声音带着一股幽远的平静,“继续去卞立,见机行动。” 卓海身形微微顿住,有一瞬间的凝滞,“是……” 卓海下去了,此处的御书房里边,只剩下慕容治一人。 然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慕容治已经不坐在御书房永业帝批改奏折的桌案下首自己的那张书案边,而是这般坦然坐上了永业帝的位子,过了一瞬之后,慕容治才轻嗤一声,“如今尘埃落定,不知为何,本王倒是没有一丝感到愉快的心情。” 他似乎是对身后的李右说的,也似乎是对自己说的。 李右却是适时出言了,“王爷,离尘埃落定尚还有一步。” 慕容治倒是点头,“呵,的确是,还差这么一步啊,不过,这一步,却是比本王前面走的每一步都要棘手啊……” 这次,李右倒是不言语了,倒是慕容治继续开口道,“消息传回来,怎么说?” “靖王妃如今依旧昏迷不醒,恐怕是受了刺激,而六十万北伐军已经退至卞立城内,不过,因为……靖王坠崖,如今军中不安定,还有……杨阔失手了……” 诸多的消息,慕容治一概不理会,只道,“昏迷不醒……受了刺激……” 呢喃出口的话语,不知带上了什么情绪,然而,那一份怀疑却是半分都不掩饰。 不过,李右只是一个传递消息的人,对于慕容治的情绪,他不敢干涉。 而此时,得到慕容渊坠崖,或者说慕容渊死去的消息的人,还有丞相府之中的陈自明,元王府的慕容源,靖王府一种仆从,另外,此时,消息也正往江南而去…… 或者说,京城之中文武百官,已经渐渐将这个消息,收到了耳中。 一代战神的陨落,似乎在暗中也能搅动一番京城之中的局势,没有大悲伤,没有百官鸣钟奔丧,只是,接收了这个消息而已。 而京城之中的百姓,自然也渐渐得知了消息,无不适哀叹嘘唏,有人当真忧国忧民,认为靖王的陨落,必定会给大新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而有人只当听过了一则消息,并无反应,自然也会有人担忧留下来的寡妇苏云初,若是说京城之中的百姓,还有人将慕容渊当成信仰,当成大新的守护神,一个令他们感到害怕的守护神,可是,苏云初的身份地位同样不可小觑,原先公子云涵的名号与医术便已经令人折服,而后,轰轰烈烈的战马生涯,已经让她的名字隽刻入了百姓的心中。 靖王陨落,靖王妃该当如何。 而此时的靖王府之中,玉竹和茯苓已经早先得到了消息,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两人便决定,以最快的速度赶去卞立城。 此时的卞立城之中,一连下了几日的大雨之后,如今终于停下,然而,雨虽然是停了,但是,天空依旧是阴沉沉的一片,不断飘过的几片乌云,总会让人觉得可能下一刻,便会再次来临一场大雨,也让人不禁联想到那一日,毁天灭地一般的电闪雷鸣。 这一日的傍晚,王夫人照旧给苏云初擦拭身子,房中的香炉已经被转移了出去,为了去掉因着下雨天而让房中显得潮湿的气味,王夫人在给苏云初擦拭了身体之后,便在房中的角落放下了一些什么东西,那是刘沉在掺和了石灰粉之后做出来的吸收湿气的东西,能让苏云初所在的环境,安稳舒适一些。 而在仔细布置的王夫人并没有看见,此时,苏云初原本微微皱起的眉头,正在渐渐变深,原本已经红润的面色却是因着情绪的变化正在变得一点点苍白之中,她闭着的双眼似乎在挣扎着什么,嗡动的嘴唇,似乎想要大喊出什么东西一般,可是,却是似乎被什么压制住了。 王夫人布置好了房中的东西之后,擦拭了双手,在回到苏云初的床边,见到的就是苏云初这般似是痛苦的神色,她心下一个慌张,轻声叫唤了两声,“王妃,王妃……” 苏云初没有反应,王夫人赶紧出门,见着走来的石佩儿,“石姑娘,快,快去叫周先生刘先生……” 石佩儿反应过来,忙慌张而去,主要是王夫人面上的表情,让她心中感到害怕,刘沉与周宗所在的地方,离苏云初所在的院子并不是很远,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两人便已经匆匆而来,匆匆而来的,自然还有已经在颜易山的几番告诫之后平静下来的慕容泽,还有李、梁两人。 而此时的苏云初,却是如同陷入了梦魇一般,昏暗的天地,围在悬崖边的人,阴沉的邕宁山,画面的突然转变,变成了满身鲜血的慕容渊从崖顶坠落的画面,她的绝望呼喊,她的害怕惊慌,终究散落在悬崖之下的世界,画面的再次转换,又成为了不知几身在何处,只见那瓢泼的大雨不断倾泻而下,电闪雷鸣,从邕宁山的上空,不断轰击着死亡谷…… 周宗和刘沉进来,见到苏云初这般神色,只沉声道,“王妃应该是进入了梦魇之中……” 慕容泽着急了,“那就快把五嫂弄醒啊……” 的确是要叫醒的,周宗已经极快从药箱之中拿出一个瓶子,放在苏云初的口鼻之前,让苏云初闻那气味,从而醒过来。 的确,瓶子放在苏云初的面前,只是一瞬之后,苏云初便惊醒了过来,失声喊出一句,“怀清!” 看起来无比用力的呐喊,这会儿,出口的只剩下了无力与虚弱。 几个大男子,虽是着急但是却也有所顾忌,因而,并没有围在苏云初的床榻之前,而是坐在了屋中的圆桌之前等待,这时候,听到苏云初惊呼住一声,坐在床榻边一直紧紧盯着苏云初的石佩儿心中也提起了一口气。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天的傍晚,就这么惊险地醒过来之后的苏云初,却是平静至极。 眼中没有迷茫,也没有更多失落,只是睁开了眼睛,渐渐清明,看着在自己房中站着的许多人,唯独不见一个慕容渊。 突然感到心口一疼,感觉自己全身都被一种不可阻挡的悲伤蔓延,心口疼痛,喉咙干涩,鼻头发酸,唯有眼睛,没能流淌出一滴泪珠。 可她还是沙哑出声,看着屋中所有人,“怀清呢?” 屋中的人,面上皆是掩藏起悲伤的神色,梁光熙首先开口,“云初,先照顾好自己。” 李俊泽似乎是在掩藏着什么一样,“云初,你已经睡了七日了,如今觉得怎么样?” 满是担心的语气,可苏云初却是从他的表情上边明白了什么。 嘴角想要扯出一些什么表情,却发现自己此时此刻,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她轻声呢喃了一句,“我知道了……” 众人明白,但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苏云初挣扎这想要坐起来,却是发现自己可能是因为躺得太久了,有些眩晕,有些吃力,上不来劲。 但是因着医者的敏感度,却是闻到了一股房中还没有完全消散的气味,她突然顿住了身形,看向周宗和刘沉。 周宗和刘沉只点头道,“王妃,还需要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先别操心,还是腹中的孩儿要紧。” 苏云初听着,双手一紧,只有到了这等时候,才感受到了心中升腾而起的紧张,她看向周宗,“多久了?” 然而,话刚刚一问出来,心中却是首先了然了,自从慕容渊解毒了之后,她的那些避孕的药物就渐渐被慕容渊没收了,后边也在渐渐的修养之中,避孕药物带来的作用,在调养一个月之后便已经没有什么影响,这么说来,按照目前的形势来看,这一次,该是因为她出发去梅关的前一夜,被慕容渊缠了一夜的结果吧。 心中一紧,伸手抚上自己还没有什么明显变化的肚子,不知该是如何庆幸,想起从梅关一路回来的各种凶险,这个孩子,如今还好好呆在自己的腹中,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恩赐。 可是,再大的恩赐,永远不及此时让慕容渊出现在她的面前,初闻有孕的消息,冲不散哪怕一丝心中的钝痛。 慕容泽这时候,也掩藏住哽咽的声音开口了,“五嫂,你要好好养身体,护好腹中的胎儿……” 他还想再说什么,想说慕容渊一定会被找到的,但是,却是被颜易山扯住了,他想要出口的话语,没有能够说得出来。 清醒过来的苏云初,没有哭泣,没有眼泪,甚至不问关于慕容渊更多的事情,只是一脸的平静,好好吃东西,询问了一番腹中的孩子的情况,晚间的时候,便恢复得很好了,其实说来,苏云初也并没有什么不好,府中的胎儿已经度过了原先的危险时期,这等时候,若是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好好休养,便也不会有事,所以,当晚,苏云初便已经下床了。 这一日,苏云初始终都是平静的,没有任何情绪的爆发和表达,却是让照料她的一帮人比她昏迷的时候还要担忧,因为,这不是一个失去了丈夫的女人,一个失去了孩子父亲的母亲该有的反应。 便是照顾苏云初的王夫人,见到苏云初面上的平静,心中也是不安,恰如此时,苏云初站在窗前,背影孤单,显得娇小,可站在苏云初背后的她,却是感到了一阵心疼。 或许,她能理解吧,妇人弱也,为母则强,她将苏云初的平静解读为因为府中孩儿的支撑。 此时的她,当然不会明白苏云初心中想的是什么,此时的苏云初却是将若平成攻破,梅关被攻打之后,将一件一件事情都在脑子里边回忆了一边,捋清了一遍。 沉静的面色,一如如今的黑夜,只是下意识抚上自己腹部的手,似乎也泄露了一些情绪。 正当这个时候,梁光熙与李俊泽皆是出现在苏云初门前,看着那个站在床边沉寂不言的孤单身影,要开口叫唤她的话,停在了口边。 第157章 沉默着爆发 梁光熙与李俊泽两人站在门口,没有开口出声,然而,苏云初却是知道有人过来,她转过头,面上扬起一抹似是笑着的表情,“光熙,俊泽,这几日,辛苦你们了。” 说着的时候,人已经离开了那扇先前一直在对着发呆的窗户。 梁光熙和李俊泽面上闪过一丝无奈,却是抬步向苏云初走了过来,“云初醒来之后,反而对我们客气了么?”Www.XSZWω8.ΝΕt 苏云初听此,终于破笑而出,几人围坐在椅子上,苏云初开口,“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李俊泽是个心直口快的,“自然是留在卞立……” 苏云初看向梁光熙,梁光熙却是看向了苏云初,“云初,这话应该是我们来问你,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苏云初嘴角微扯,面上的表情似乎有一些讽刺,“呆在卞立。” 梁光熙张口想要说些什么,见着苏云初如此平淡说出这句话,不知为何,倒是对这个一直以来都坚强若此的女子感到一股心疼,他开口,“如今靖王已经……云初,你……” “你们是想说,让我料理怀清的后事么?还有什么后事可以料理?怀清唯一的后事就是还没有将余下的六座城池全部收回来。”说着,苏云初抬头,看向梁光熙,眼神之中已经是坚定,“我不会为怀清设灵堂,衣冠墓,着令三军戴孝。” 苏云初的执着,即便是自小与他一起长大的梁光熙和李俊泽也不能理解在他们所接受到的所有教育之中,死者为大,人死了之后,摆灵堂,祭祀,是生者能够做到的最大的尊重,可是,苏云初却是不做这件事情。 两人看着苏云初不容置疑的执着,皆是不知该如何劝解,毕竟他们都知道,苏云初决定的事情,从来没有回寰的余地。 苏云初见着两人面上的不赞同却是不知如何开口,只继续道,“在我眼里,怀清没有死!” 偏执的话语,让梁光熙和李俊泽齐齐皱眉,“云初,你不要偏激。” “我没有偏激,说谁说怀清死了,有人看见了么?有人见过他的尸首了么,怀清不过是坠崖了而已,谁能断定他死了?”清冷的声音,句句都是辩驳的话语。 梁光熙和李俊泽始料未及。 苏云初昏迷之后刚刚醒来的模样明显就是已经接受了慕容渊坠崖而死的消息,然而,才刚刚过了几个时辰,如今的苏云初,在几个时辰的平静之后,却是推翻了这一阵结论,若非他们知道苏云初并没有疯掉,只会觉得,苏云初定然是悲伤过度而导致脑子出了问题。 不止是苏云初,似乎整个北伐军之中都隐隐透露这一股氛围,直到如今梁光熙与李俊泽与苏云初的这番对话之中才突然明白了这几日以来的诡异氛围。 北伐军如今是不安甚至有些没了主将的混乱,然而,却也一直保持着一个度。 沉默了良久之后,梁光熙开口,“京城那边,再过不久,必定会有旨意传来,让你班师回朝,你打算如何?” “城池尚未恢复,回朝作何,我看这北方大地,倒是适合北伐军。” 平静的声音之后,苏云初拿起手边的茶杯,放到嘴边,顿了顿,却是放下了。 可是,这句平静的话语,却是让梁光熙和李俊泽面上一惊,齐齐抬头看向她,“云初,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苏云初唇角勾起,“收复失地是怀清的心愿,如今,踏了北梁,是我的心愿。” 这一晚的谈话,结束之后,让梁光熙和李俊泽的面上皆是不安之色,但是,细想之下,却也觉得,这才是苏云初会做的事情,暗自摇了摇头,也罢,那就留下来,在卞立陪同她吧。 李俊泽开口,“要不要传消息回江南,云初这番作为,恐怕……” 梁光熙摇了摇头,“我想不必了,如今,消息早就已经传出了卞立,江南那边,不日就能收到消息,我想,皓流必定会来卞立的。” 暗自叹了一声,李俊泽开口,“我只是想不到,云初会如此。” 梁光熙倒是没有李俊泽的反应大,“云初太过平静,凡事都太过平静了,然而,越是平静的人,一旦爆发,便是无可估量的。” “可是……” 梁光熙摇了摇头,“已经没有可是了,若是回京,恐怕,云初要面对的困难会比留兵在北方还要多啊……” 两人这么说着,皆是明白。 另一边,在梁光熙和李俊泽离开之后,王夫人为苏云初收拾床榻了,“王妃,该休息了。” 苏云初只看向她,好半晌,才开口道,“今日傍晚我才醒过来,如今休息还为时尚早,我先出去一趟。” “可是……”王夫人想说,周宗与刘沉皆是让苏云初好好休息。 苏云初只能安抚一声,“我自有分寸。” 而后却是站起身走出了门外。 她一出门,应离便自动跟在了苏云初的身后,见此,苏云初只嘴角轻扯,“让玉竹和茯苓来卞立吧。” 应离颔首,“王妃醒来的时候,属下已经将消息传回去了。” 苏云初听了,一愣,“嗯,那就好。” 而后才继续开口道,“叫南星他们加紧准备那些东西。” 应离还是毫无意外地嗯了一声,心中再无波澜,一切听凭苏云初的号令。 想了想,苏云初还想在说一些什么的,但顿了顿,还是没有说出来,只开口道,“木杨恢复得如何了?” 应离的眉头有一丝微微皱起,“周先生说,功力全废,日后也不能练武了,这几日,一直都在修养,恢复还需要至少半个月的时间。” 苏云初轻叹了一声,只继续往前走,前往的地方,正是应离所在。 苏云初的到来,让应离感到外,毕竟听说了苏云初是今日傍晚才醒过来的,这会儿,人就来了他这里。 他带着一身伤痛,见到苏云初,挣扎着想要起来,“王妃……” 苏云初却是抬头制止住了木杨。 木杨终究不能起身,见到苏云初之后,这个一直以来刚硬的男子,此时面上终于有了一股该称之悲切的神色,“王妃,是属下不力,不能保护好王爷……” “当日的情形,便是八个十个你,再强大的你们,恐怕也抵挡不住那些阴谋。” 苏云初淡淡的声音,没有对应离的任何责怪,他已经用命去保过慕容渊。 听着苏云初这么说木杨心中更是感到自责。 苏云初只看着他,“你不用自责,日后,不管何如,还是跟在我身边吧。” “王妃……”木杨的面上生起一股不知是否该说是感激的神色,毕竟自己没有了武功,甚至与木韩直言还是要保护苏云初,却是明白,自己没有了那一层武力,已经什么都做不成。 苏云初对此没有再多说,仍旧是一脸面色平静,“你与我说说,王爷那一晚的情况。” 清醒过来的苏云初,似乎变了一些,她还是那个凡事都冷静的靖王妃,可是如今的这份冷静,似乎更多的只剩下冷了。 木杨心中的万般情绪,也只是一瞬而已,对于苏云初的问话,只定了定心神,便将慕容渊当日的情况与苏云初说了一通。 “所以,王爷坠崖那一晚,体内的毒素复发?” 苏云初皱眉,按理说,慕容渊体内的毒素,即便还有影响,也不会严重成那样,所以,那一晚牵制住慕容渊的最大阻力,是他自己身体。 木杨点头,“是,白日的时候原本是无事的,王爷打算按照与夏老将军原先的计划让分散在邕宁山之中的士兵与北梁周旋,而后歼灭之,然而却是王爷出了意外……” 苏云初听着,只沉默不语。 木杨说完了,之后又继续说了一通苏云初离开军营之后尤古开始攻打邕宁山之后的事情。 苏云初也始终沉默不语听着,最后离开的时候,苏云初只让木杨好好修养,至于那些人欠下的债,她会好好算回来。 苏云初再回到自己的院子的时候,石佩儿正在里面等着她,见到苏云初回来,忙应了上去,“王妃……” 苏云初有些意外,“这么晚怎么还在这儿。” “我……我睡不着,所以来看看王妃。” 苏云初了然,“是怕我做些不好的事情?” 石佩儿抿嘴,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苏云初只微微摇头,带着石佩儿回了屋子,“你们放心吧,我不会做什么傻事,即便……是为了怀清,也不会做。” 她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完全没有一丝悲伤落寞的表情,一般的妇人失去了丈夫,哪里会有如此平静的神色,莫不是悲伤流泪,至少也该有情绪的波动,可是在石佩儿看来,苏云初与慕容渊是她见过的感情最为深笃的人,可是,为什么苏云初会这样…… 所以,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看着苏云初的表情,是惊讶和不解的。 可是,苏云初却是不想说这些,悲伤什么呢,她早已疼痛得感知不到情绪了,可是,她不能大悲大闹,绝望哭泣,更不会走上死亡谷的崖顶,随慕容渊掉下去,跟他生死同穴。悲伤的一切动作神态,不过是外化的,能够外化的东西,也便能够消散,可是她的悲伤和疼痛外化不了,更消散不了,只能积在体内,成为一颗肿瘤,一道心上的伤疤。慕容渊走了么,在她看来,是她找不到他了而已,哪怕慕容渊就是走了,她还是要留下来,不仅仅因她腹中两人的苦肉,还在于,他会替慕容渊活下去,打扫这人世间,完成慕容渊没有完成的事情,替他做还没有做到的事情,所以,有什么哭闹,有什么悲伤的,还有很多人没有收拾,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呢。 而这些,并不需要所有看见的人来理解她。 苏云初明白石佩儿的不解,有时候,她也会羡慕石佩儿,那些活得不太明白的人,能够将悲伤欢乐一股脑放出来,然后过不了多久,悲伤欢乐也就渐渐消散了。 然而,她是苏云初,即便羡慕,若是再来一次的选择,她还是愿意做一个明白人,一个也许最后变得满腹阴谋的明白人。 她抬眼看了一眼石佩儿,“嗯,这身女装不错,换回女装的你,看起来倒是清秀一些。” “啊?”石佩儿反应不过来苏云初突然这么一说。 苏云初也不愿多说了,只道,“夜深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石佩儿最后离开苏云初的院子的时候,比起来时的担心已经变得迷茫。 转过一个回廊,撞进一个温实的怀抱,石佩儿抬头,就看到颜易山似是无奈一般地看着她,“想什么呢?走路都不看路了。” 石佩儿面上郁闷,“你说为什么王妃看起来一点也不悲伤?” 颜易山听罢,只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头,手指放开,石佩儿的鼻头已经变得红通通,“并不是所有的悲伤都要用眼泪表现出来的。” 距离慕容渊坠崖到如今,已经过了七日的时间,死亡谷是进不去的了,即便有人进去了,如今也没有再出来过,邕宁山的大雨,将一切都变了样,那几日那些能将死亡谷烧灼的雷电,已经太过触目惊心。 因着苏云初前几日的昏迷,军中的事情一直都是颜易山在处理,这一日,距离苏云初醒来,已经过了两日,而颜易山,却是得到了关于北梁与尤古的消息。 彼时,苏云初也在一旁,即便是怀有身孕,但是,却也不是什么都不做的人,苏云初生活还是照常,这会儿,得到尤古与北梁那边的消息,颜易山也赶紧拿去给苏云初。 苏云初接过消息,只看了一眼,面上并没有什么表示,颜易山看了一眼苏云初,而后才继续道,“如是这样的话,尤古与我们之间,至少会有两个月的时间是无战的。” 苏云初嘴角轻扯,“该是吧,两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所传来的消息,是尤古及其大军被阻隔在了邕宁山的北部,连日的大雨造成了山洪,而恋战的尤古却是来不及撤退,当然大概也因撤退的方向不是最好的,结果,那几日连日的大雨,却是将邕宁山北部的土石冲了下来,不仅阻隔了尤古的路,还损伤了不少士兵。 颜易山看着苏云初平淡的反应,道,“王妃不觉得尤古咎由自取么?” 苏云初埋首的头并没有抬起来,只道,“咎由自取多倾向于天命与宿命之说,我历来不相信天命会替人做任何事情,尤古,还是需要我们来收拾的。” 又是这般平淡的话语,毫无波澜,似乎慕容渊的离去,对她产生不起任何一丝影响。 颜易山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苏云初却是突然抬起头,“注意一些卞立城内的动向,可能,京城那边会派人进来,若是发现的话,直接了结了吧。” 这样直接简单的命令,也是从前的苏云初不会下达的,而这一刻,自然而然从她口中说出来,颜易山心中一哽,“明白!” 正当这个时候,却是有人进来汇报了,“王妃,颜将军,军中……有动乱?” 颜易山听罢,面色严肃,“怎么回事?” 苏云初已经抬起头来,来人只道,“因为王爷的事情……还有杨……杨将军的兵马挑起的矛盾……” 他说得有些急,似乎也不知该如何更好的表达此时军中的情况。 苏云初已经站了起来,“去看看吧。” 且说此时的北伐军之中,原本因着慕容渊不再已经让不少士兵觉得不知所措,虽然还有一个靖王妃,但是,因着苏云初先前昏迷,所以那份希望被压制在了昏迷的苏云初身上,而此时,苏云初醒过来之后,终于有人将原本压制的情绪爆发了出来,北伐还没有完成,是要中断班师回朝还是继续留在此处,无人可知,而靖王坠崖,军中也没有任何失去了主将之后该做的事情,即便夏薄进行了一番解释,但是,士兵们却还是想要如今已经成为他们信仰的苏云初的一句话,何况原先他们不知道杨阔带兵去阻挡从梅关回来的颜易山,这会儿,知道了之后,更是心中愤怒,直接也将怒气散发在了京城虎军的身上。 苏云初和颜易山往军营而去,一道过去的,还有夏薄,苏云初一边走一边听着来人汇报军中的情况,开口道,“你们大可不必担心我而向我隐瞒军中的情况。” 这话是对颜易山和夏薄说得,她醒来的第二日,便已经向颜易山询问了军中的情况,可颜易山与夏薄却是齐齐回应,前面所言,倒是真实,但是结果却是说成自己已经处理好了。 苏云初想着以颜易山的北伐军之中的威望,便也相信了,却是如今才知道,是这两人一道瞒住了她,夏薄只能开口,“王妃,我们也是担心你的身体。” “我已经无事了,不用担心。” 顿了顿,她停住脚步,转回身子,对着夏薄道,“老将军,我知道,北伐军中,我会替怀清,做好该做的一切。” 夏薄看着苏云初坚定的模样,微微愣住,这个王妃,太过刚毅。 待来到了军营之中,一众部将已经在军营门口迎接苏云初,面上也是微微的着急,这等时候,就算他们是北伐军的部将,但是,却也是没有办法阻止这么多人的情绪。 苏云初只让一种部将去将士兵集合起来,众位部将看着她如此平静的神色,来不及说什么,只听了令去做了。 在苏云初没有站在所有将士之前,汇聚在一起的将士,在底下都有一些骚动不安,然而,当一身素雅,并没有穿戴军装的苏云初站在一众将士前面的时候,这个身形娇小的女人,却是如同一尊令人信服的神像一般,让所有的骚动不安沉寂了下来。 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此时站在他们前面的苏云初,苏云初看着眼前汇聚在一起的所有北伐军,原本她还没有站在这一处的时候,便看到了他们的而骚动不安,然而,一旦她站在跟前,所有的不安,如今都变成了静谧的沉寂。 对,这才是北伐军,是她的男人在严明的军纪之下带领出来的所向披靡的军队。 多么让她骄傲。 苏云初突然唇角一翘,开口说话的声音,没有刻意呼喊出来,但是,前面的人足够听得见,前面的人听得见了,后面的人就会知道,“你们还想要继续北伐?” 所有的士兵在苏云初这一声问出来之后,底下便只有杂乱的对话的声音。 苏云初也不着急,只等着。 而仅仅过了一瞬的时间,底下的声音已经异口同声,“想!” 苏云初唇角再扬起一分,“你们可还愿意,跟着本妃,踏平北梁?” 一时之间,所有的将士,都呼喊起来,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军营之中呐喊起来,“踏平北梁,踏平北梁!” 是所有将士的高声呼唤,一旁,所有的北伐军部将,见到这样的形式,皆是对看了一眼,最后都极有默契地战列在士兵们的面前,战列在苏云初的面前,“末将誓死追随王妃,从今以后,只认王妃为北伐军的将领!” 一声呼喊出来,后面的士兵们也高声呼喊,“誓死追随王妃,只认王妃为北伐军将领……” 此起彼伏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掩盖了这一处所有的杂音。 颜易山与夏薄对看了一样,看着此时站在六十万北伐军面前的,承受这所有将领认可的苏云初,心中已经暗暗定下了决心,这个与靖王比肩的女人,能够让他们完全无悔。 前方有多少困难,多少风浪,都不会停止他们的决心。 苏云初只抬起了手臂,示意在场的所有人安静下来,陈词了一番,“王爷不再了,但是,王爷北伐的心愿一直还在,如今,北伐尚未完成,那么,本妃便带领诸位去完成北伐的大事,山河尚未收复一日,北梁未被赶回北川之地,北伐军便永不回朝!” 掷地有声的话语,激起了所有将士的热情,也安定了当初不确定而带来的疑惑之感,这一个声音之后,所有人都欢呼了起来,慕容渊的离去,在经过了将近十日的消化之后,悲痛化为愤怒,愤怒化为前进的动力,靖王或者靖王妃,如今,都成了他们精神的追求和信仰。 三军缟素的局面并未出现,靖王坠崖,并非历死。 但是,最后,还是有人提出了疑问,早先的时候不知道杨阔做了什么事情,如今,军中确实有不少将领,得知了杨阔带领京城虎军去阻拦颜易山的事情。 有将领开口,“王妃,杨阔如何处置?” “既然已经领旨而来,听从王爷的调遣,便是王爷的直属部下,擅离职守,不顾主将,私自调兵,无一不是军中大忌。” 苏云初突然转头看向夏薄,“老将军,该当如何?” 夏薄沉眸,年近半百的人,此时看着苏云初的神情却是刚毅无比,“斩!” 苏云初唇角一翘,“那么,一切按照军规而来。” 一众部将听了,皆是没有意见。 昏暗的牢室之中,杨阔独自一人呆在一间独立的牢房里边,刚刚进来的那段时间,他歇斯底里大喊大骂,全然没有了平常该有的风度,这会儿,经过了十日的消磨,已经将当初刚刚进来的时候的锐气消磨得一干二净了,这么些日子,其实已经足够他想得明白,慕容治交给他的任务,其实何尝不是一把双刃剑,若是成功了,最后慕容治就一定会让他杨阔独揽大权么?如今失败了,也不过是借着一个方式来让自己得到他慕容治最后会给杨家的下场罢了。 他这个表弟,从来都是温和外表之下的一直绝对的猛兽,他杨阔早该明白这一点的。 牢房外边的门口,颜易山皱了皱眉头,“王妃,牢室里边昏暗,潮湿,不若王妃先别进去了。”毕竟苏云初此时可是怀着身孕,颜易山有些担忧道。 苏云初只低头,抚了了一把自己并不见显怀的腹部面上的神情还是坚定,“无碍。” “可王妃腹中的……” 不待颜易山再继续说,苏云初只道,“我的孩子,会像他父亲一样。”一样坚强,一样能够承受住任何恶劣环境。 颜易山突然也说不出话来了,苏云初是懂得分寸的人哪里用得着他来担心,她和慕容渊都是一个样,这么想着,颜易山摇了摇头,跟在苏云初的身后,随着苏云初进入了牢室之中。 此时的杨阔鬓发微乱,看着安然出现在此处的苏云初反而没有了剑拔弩张的姿态。 他冷眼看着苏云初到来,“靖王妃不是军中的主将,没有职权责罚我。” “本妃若是想要动你,何须动用职权?” 杨阔猛地抬头,面上闪过一丝阴沉,“靖王妃,我不仅仅是一个将领,我还是杨国公府的嫡子!” 苏云初勾唇,“那又如何?” 平淡的语气,却是带着一股狂傲。 苏云初有狂傲的资本。 便是站在苏云初身后的颜易山,看着里边的杨阔,面上也是闪过一丝讽刺的笑意。 至于这一天,苏云初与颜易山在牢室之中对杨阔做了什么,只有少数的几人能够知道,但是守着牢室的人呢却是看见了,苏云初走出来的时候,面上的神色已经是显而易见的阴沉之色。 而京城之中,朝堂之上,不少文官臣子,却是纷纷向慕容治进言,派朝中的官员去接手慕容渊的军务,让北伐军班师回朝,北伐已经到了如今,在不少文官臣子,或者说慕容治的心腹看来,已经足够,当务之急,是将北伐军的军权掌握好,而靖王出事,许多事情都必须料理。 却是从来没有人觉得,苏云初也可以再继续带兵北伐,因为,一个没有了丈夫的女人,在他们眼中,不论她曾近多么辉煌,此时,也只剩下了凄凉。 朝臣的建议,正是慕容治心所需要的,所以他欣然应允了这件事情,传了诏谕让京中的一名武将带着诏谕往北而去,将北伐军带回来。 然而,这个诏谕才刚刚传下去,接了诏谕的武将还没有出发,一封加急的信件却是传到了金銮殿的书案之上,杨国公之子,杨阔被苏云初斩杀在军中。 朝臣听闻这个消息,皆是大吃一惊,便是朝堂之上的陈自明,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也有微微的惊讶,苏云初的这个举动,无非是向慕容治表明的决心罢了。 杨国公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听闻了这个消息,曾经叱咤过战场的人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一时接受不了,杨家一脉单传,只有杨阔这么一个嫡系子孙,没想到,却被折在了苏云初的手中。 一个受不住的趔趄之后,杨昭已经失声痛陈苏云初的不是,要求慕容治一定要下令严惩苏云初。 然而,陈自明开口了,“杨阔将军擅离职守,私自带兵出发,违反军规,按照军中的规矩,该是当斩,即便本相不是武将,却也懂得其中的规矩,杨国公此番要求,未免是想要公报私仇?” 杨昭一听这话,当即发怒,“丞相这话是什么意思,苏云初有什么权利能够左右杨阔的生死?” “靖王妃没有,然而,北伐军有,北伐军中的将领和军规有这个能力,颜副将同样有这个权利。” 而后,陈自明毫无畏惧,看向上首的慕容治,“王爷,难道不是如此?” 慕容治眯着眼睛看了半晌陈自明,“丞相所言,并无出错。” 听此,下边的朝臣心中皆是洞明,只杨昭有点不可置信,“王爷!” “好了,今日早朝便到此为止,将诏令传到卞立。” 简单的话语却是强硬的姿态,朝臣对慕容治的认知,已经越来越深入,这个当初看起来温儒无比的谦谦君子,其实一点也不像他表面看起来的样子。 这几个月的时间来,越来越没有人敢反对慕容治决定下来的事情,因为,所有的反对,最后只会换来这个未来的帝王“善意”的一笑,最后一切化为无形。 早朝结束之后,杨昭想要单独见慕容治,然而,慕容治却是一朝务繁忙为理由不见,并且告诉杨昭,理解他痛失爱子,因而,准他休假,直到恢复过来了再来上朝。 如今,慕容渊故去,永业帝昏迷不醒,慕容治可谓独掌大权,登上大宝只等永业帝一命呜呼而已了。 而另一边,随着杨阔在军营之中被斩的消息传回来,震惊的还有另外两个国公府的人,楚国公和秦国公在下朝之后,便匆匆回去,将朝堂之上的事情告诉了自家的父亲,也就是老楚国公和老秦国公。 这两位老人,听完之后皆是一样的反应——沉默了。 陈自明子下朝之后,一路回府,面上的神色含着隐隐的担忧,苏云初的这番举动,如今也只是一个开始,他早先的时候担心慕容渊坠崖会给她带来怎么样的打击,毕竟坠入死亡谷,如今与靖王已经魂归西天了有什么区别? 他是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去往北边的,但是却也明白,在这个朝堂之中,还需要一个能够给苏云初提供帮助的人。 陈自明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也罢,总归不管苏云初做什么,他只要在适当的时候做好适当的事情便好。 一切皆是沉默,自从靖王坠崖之后,后边所发生的事情都太平静而毫无波澜。 自从那一日在牢室之中见过一次杨阔之后,在牢室之中传出了竭嘶底里的声音过后,苏云初便也没有再理会多少军中的事情了,一应交给了颜易山,虽然她还顶着一个北伐军的主将之名,但却是安心养胎了。 兵符在手,是能耐她如何? 而此时的江南,宋家,已经听闻了关于北边的事情。 听闻消息之后,宋皓流便与宋羽在书房之中长谈了将近两个时辰,最后,宋皓流从书房之中出来的时候,面上的神色并未见到轻松之感。 赵芷云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等到宋皓流回到屋中,便立刻起身询问关于苏云初的情况。 自从成亲以来,宋皓流与赵芷云两人感情甚笃,未尝分开一刻,只宋皓流看了看赵芷云担忧的眼神,想到此时她正怀着身孕,只轻叹一声,“云儿,我要去一趟北方。” 赵芷云必定是不会阻止的,她同样担忧苏云初,只坚定地点头,“你去吧,府中的事情,我与娘亲会处理好。” 宋皓流嘴角轻扯,到底在妻子有孕在身的时候离开,心中总是觉得对不住。 可他最后还是离开了。 皇宫之中,颐远殿里边,顺妃早就听闻了这个消息,在听到慕容渊坠崖的消息的时候,直接晕死了过去,吓得周嬷嬷一连担心了好几日,这会儿,人虽然是清醒过来了,但全身都是悲伤,一切都是悲戚,仅仅是几日的时间,顺妃这个人看起来便老了不少。 而如今,顺妃在醒来之后,只一直跪在佛堂之前,日日祈祷,便是周嬷嬷见了这番,也是心疼不已,不知该当如何。 直到今日,此时,顺妃从才从佛像前边站起身来,消瘦了一圈的身形让她的宫装看起来有点宽大,更是有点凄凉。 周嬷嬷忍不住挪动嘴唇,“娘娘,您要顾好好自己啊……还有泽王爷……” 顺妃只顺了顺自己的衣装,开口道一声,“皇上病了之后,本宫还未曾去探望过,今日,本宫想去探望皇上。” 第158章 半个月之后,慕容治让去接替北伐军的将领到达卞立,朝中的旨意在卞立城之中的颜易山和夏薄以及苏云初还是知道的,然而,他到达卞立的时候,却是无一人出来迎接,苏云初等人安然在城主府之中,半分不像是在等待到来的何明。 从被慕容治下了圣旨安排他到北方来带领北伐军回朝开始,何明的心中便滋生了一种自沾自喜的情绪,慕容治的决定让他觉得自己的大好前程已经指日可待。 所以,到达卞立城城门口的时候,没有见到一个迎接自己的人,何明原本一路上的愉快与骄傲,终于在卞立城的城门口幻化为一片黑沉。 跟随何明而来的,还有朝中的一名文官,大多文官都自恃熟读圣贤,因而对于苏云初这样跟随夫君上战场抛头露面上的行为很不以为然,尤其是如今靖王出事之后,苏云初竟然没有主动回朝,反而滞留在北方,更是觉得不是妇人应该做的事情。 因而,这位跟随何明而来的文官,见到卞立城门口没有迎接他们的人,一张倨傲清高的面上已经满满都是不满。 可是,卞立城的城主府到底在哪里,他们还真不知。 顿了顿,何明只能对着旁边的随从开口,“去问问,城主府在哪里。” 而此时的城主府之中,颜易山很是“好心”地提醒苏云初,“王妃,今日是京城之中的官员抵达卞立城的日子。” 苏云初声音淡淡,“所以呢?” 颜易山一哽,心中呐喊,王妃你不要太傲娇。 对于颜易山的无语,苏云初只道,“来了尽管来城主府就是了,难道还要我们例队欢迎不成?朝廷会谅解本妃伤心过度,这等时候,实在不宜大张旗鼓大肆张扬。” 淡淡的声音,还煞有介事。 颜易山再次一哽,王妃,您确定我说的是这个意思? 倒是另一旁,同样只坐着喝茶的梁光熙开口道,“颜将军如此好心提醒,难道是想要带人前去迎接?” 相处日久了,颜易山也领会了这两个江南公子表面风度翩翩其实都是想要损人时候信手便能拈来的,懒懒瞥了一个眼神给梁光熙,“梁公子可千万别这么说,小爷我要是去城门口,保准那两人进不了卞立城的门口!” 若真的是他去迎接,估计能一掌把人给打出了卞立之外。 慕容治叫来的人,能有什么好的。 几人不再多话,过了半个时辰之后,苏云初和梁光熙的一盘棋还没有下完,但是,城主府已经有人来报,“王妃,京中的人到了城主府了。” 苏云初轻嗯一声,“将人放进来吧。” 只一旁拿着棋子的梁光熙,看着苏云初的样子,嘴角微扯。 何明与苏广是黑着一张脸进入城主府的,卞立城没有人迎接就算了,他们兜兜转转问了不知多少路人才找到了这城主府的门口,却仍旧是见不到一个迎接的人,如此一来,他还如何统领北伐军回朝,苏广也是一脸黑沉,站在城主府的门口,见着只有守门的人,已经气得发抖,“靖王妃简直就是……就是欺人太甚!” 何明转眼看了他一眼,沉着脸跨进了城主府。 两人到的时候,苏云初和颜易山以及夏薄等几位军中的将领已经在厅堂之中迎接,这些人,都是慕容渊在军中的极为重要的部将。 何明见着这样的阵势,心中升起一股没来由的不安之感,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奔赴一场鸿门宴,但是想到自己手中还有旨意,底气便也足了几分。 苏广看着这番架势,到来的时候,还不待何明开口说什么,便已经口中不满道,“靖王妃,本官带着治王殿下的旨意来到卞立城,靖王妃不派人去城门口迎接就算了,如今,到了城主府,王妃也不派人迎接,不知靖王妃这是何意?” 对于苏广一来到城主府就这样大放厥词,府中已经有沉不住气的部将开口,“苏大人好大的口气,你是谁,撑得起王妃亲自迎接?” 话语之中的讽刺,让厅堂之中的人暗笑出声。 苏广面上挂不住,还想要反驳些什么,但何明却是转头看了一眼苏广,给予警告,而后才开口道,“靖王妃,诸位,苏大人一路舟车劳顿,一时之间口误也在所难免。” 原本的倨傲,在进入城主府之后,何明如今只剩下了不自觉便升起的卑微与臣服之感。 可他表面卑微,内心怎么会甘心? 所以继续开口道,“但是,靖王妃如此不把旨意放在眼中,是否有些过分了?” 苏云初听罢,并未站起来,只轻笑了一声,“何将军带着旨意过来的时候,难道没有人与你说过,该如何与本妃对话?” 何明眉头一紧,慕容治只是叫他领旨而来,于他而言,苏云初再厉害如今也应该还陷入在对靖王坠崖的悲伤之中,这才是女人,然而此时的苏云初却是半分都没有表现出他想象过的样子。 只是停顿的一瞬间,苏云初轻呵一声,不以为意,“既然何将军带了旨意过来,那么便念旨吧。” 何明心中突然被堵了一口气一般,不上不下,他看着厅堂之中的众人,只拿出带在身上的明黄旨意,正打算念下去的时候,鹰二已经先一步出来,以极快的速度拿走何明手中的旨意,口中唉嘀咕着,“动作如此慢,不如我们自己来。” 何明面上大惊,更是大怒,“靖王妃!那是圣旨!” 苏云初却是接过鹰二手中的圣旨,展开看了一眼,只是一眼而已,便已经放在一旁的桌子之上,“旨意,可本妃分明记得,父皇此时卧病在床已经许久未醒过来,这旨意,从何而来?” “如今治王殿下监国……” “哦……治王监国,可也不过是监国罢了,这圣旨,还能下达,莫不是治王殿下如今已经取代父皇之位?”苏云初不等方明说完,便已经开口。 方明心中愤怒不已,“靖王妃,抗旨是死罪,如今,我便能将靖王妃拿下!” 这一声出口,厅堂之中的氛围全部变化,原本只是坐在一旁的人,听到何明的这一番话,皆是虎目圆瞪,已经有人大笑出声,“哈哈,方将军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一个小将军,如何将王妃治罪了!” 方明气得发抖,只伸手指着上边的开口说话的人,“你,你,你,我要告诉治王殿下,你们具有谋反之心!” 对于这句本来危险系数极高的话,在座的人无人面上闪过惊慌害怕,依旧看着方明如同在看戏一般,方明的这个举动,像极了打不过架的孩子想要像父母告状的样子。 苏云初嗤笑一声,已经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明黄圣旨,在手中转了一圈,“让本妃回京,北伐尚未完成,便让北伐军班师回朝,这是何处来的圣旨,便是连玉玺的盖印都没有,莫不是方将军假传旨意?” 苏云初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也罢,既然方将军远道而来,想要带走北伐军,破坏北伐的计划,如今,本妃也知道,不该插手处置,但是,为了父皇着想,本妃只能将两位留下了。”Www.XSZWω8.ΝΕt 说道最后,她突然脸色一变,看着何明和苏广,面上已经是一片冰寒,“鹰二,带下去!” “是!” 鹰二首先跳出,双手一扬起,便有人出来,架住了方明和苏广。 苏广始料未及,不知道为何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靖王妃,你这是大不敬之罪!大不敬……” “本妃若是让你们带走北伐军,才是大不敬。”苏云初嗤笑一声,声音淡淡,没有多少起伏,似乎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何明也在挣扎,口中不断指责苏云初的不是,最后,鹰二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撕裂何明一角衣服,堵住了何明的嘴巴,也堵住了鞭挞苏云初的苏广的嘴巴。 待到这一处平静下来之后,颜易山才看着苏云初道,“王妃果然高明。” 所有人都想到了圣旨回来,也知道慕容治必定会让苏云初回朝,也让北伐军终止北伐,最后慕容治必定会让人接替慕容渊的位子,毕竟这这样的时候,趁机将军权拿在手中才是大事。他们想到了苏云初会拒绝,毕竟这位王妃,能做出抗旨的事情也不足为奇,却是没有人想到,圣旨本身就是一个伪事件,即便慕容治如今监国,可是,皇帝还是永业帝,只有永业帝下达的圣旨才是真的圣旨,而慕容治下达的不过是一般的指令罢了。 苏云初何必听令?当然,她也没有想过要听令,即便那就是永业帝下达的圣旨。 在座的人都是慕容渊的部下,那一日慕容渊被北梁武士和大新的刺客追杀,谁人心中没有洞明,那也不过是一场阴谋罢了。 对于颜易山这句赞叹,苏云初嘲讽一笑,“便是真的圣旨,我也照抗旨不误。” 颜易山嘴唇一抿住,“王妃好气魄!” 苏云初斜眼看他,“就不知颜将军,是不是敢于与本妃一起抗旨了。” 颜易山轻咳了一声,“这事儿,我还真没做过,若是可以,试试倒也无妨!” 厅堂里边的氛围,被这两个对话给变得活络了一些,原本何明带来的愤怒,已经慢慢消散,如今,众位部将聚集在一处,便有人开口,“王妃,接下来,有何打算?” “陈兵北地,准备继续北伐,将最后一个城池,支化城收回来,然后,举兵往北,北梁本就是极北的一个部落罢了,如今,也到回去的时候了!” 众人听着,皆是面色严肃,当年慕容渊最初的计划也只是将失地收复罢了,至于后边有没有继续将攻打北梁的计划,他们并不知道,可是,如今苏云初的想法和计划,显然太大。 众人心中有一股激情澎拜,尤其是北伐军,与北梁交战如此久之后,这一层心愿,其实已经隐藏在心中,他们的目的已经不仅仅是那一块失地,还有更多。 待到一众人离开之后,厅堂里边便只剩下了苏云初和夏薄以及颜易山,夏薄看着一脸平静的苏云初,“王妃,真的准备好了么?” “老将军觉得本妃可以么?” 夏薄沉眸想了一下,“若是往常,老夫必定不会怀疑王妃,只是如今……” 如今苏云初怀孕了。 听此,苏云初只道,“老将军放心便是,我既然做好了这个计划,便会有应对之策,这一次,我不仅要让尤古全军覆没,必定会让北梁以倾国之力来偿还欠下的债!” 寒冷的口气,让夏薄的面上有些担忧,苏云初的确能力出众,完全不亚于慕容渊,甚至可以说,有时候还会胜于慕容渊一筹,只是,这时候的夏薄却是担心苏云初心中对北梁的仇恨对源于北梁对慕容渊做下的事情,最后,失了分寸。 苏云初却是像是能够明白夏薄在想着什么一般,只继续道,“老将军放心便是,孰轻孰重,我心中还是明白的,即便因为怀清的原因,但我不会意气用事,之后的事情,还要多依靠老将军和颜将军配合了。” 夏薄听着苏云初如此说,才放心了下来,与颜易山对视一眼,皆是坚定。 两日之后,梅关传来消息,冯师朗和颜丰两位将军一举攻破北梁纠集的部落士兵,打碎北梁南下的计划,让北梁兵力大伤。 苏云初得到消息的时候,面上并无意外,这个结果是一定的,纠集而来的部队,并不团结,只要有能够高破坏的人,用适当的方法,瓦解是迟早的事情。 梅关的劫难过去了,而梅关那边,也早就得知了慕容渊坠崖的消息,冯师朗和颜丰感慨了一阵,悲痛了一阵之后,已经做下了决定,并将消息传到了苏云初的手中。 苏云初接到来自冯师朗与颜丰的消息的时候,只会心一笑,心中感叹不已。 这些人,都是曾跟随先帝北伐过的人,也是敬重先帝的人,更可以说是大新的中流砥柱,一个大新,仅仅是一个慕容渊其实真的不够造成绝对的威慑力,而是有了这些以大新的安危为使命的人,才让大新能够屹立不倒。 冯师朗、颜丰、夏薄、还有玄门关内的寿忠,或者说此时军中的所有北伐军的部将,这些人无不是有一个共同的心声——北伐,共同的心声汇聚成相同的力量与声音,最后,让所有人都愿意为了慕容渊,也所有人都支持慕容渊,准确的说,是支持北伐。 这些人,有的家室在身边,但是大多数人的家室却是身在京城之中,可是,如今,他们都义无反顾地支持她苏云初。 可是苏云初却是明白,自己要的,不仅仅是北伐和将北梁由一国重新变成一个部落的结果,还有,更为重要的,是大新…… 这些人,也许已经看出了她的想法和计划的…… 然而,如今的苏云初,没有什么计划,山洪阻断的道路,将尤古隔绝了,也将大新的步伐阻断了,如今,也算各自相安了罢了。 两个月的身孕,如今的苏云初终于有了一些妊娠的反应,不过倒也不算严重,只是照顾着她的王夫人看着妊娠反应过后的苏云初一张略显苍白的脸,也是满满都是心疼。 而苏云初也不理多少事情了,能交给颜易山的都交给了他,何况,此时还有一个能力同样不错的王子安。 对于王子安,苏云初云初能够看得出来他真的是全心全意在做事的,但是,看着在屋中忙碌来去的王夫人,苏云初开口,“王夫人,你不必这般忙碌的,坐下休息一阵也好,如今我也恢复过来了,你不必再忙碌至此。” 可王夫人却是和乐意于照料苏云初,“王妃别这么说,我就是做惯了这些事情,再说了,王妃如今有孕在身,我更需要将一切打理好,让王妃安心舒心。” 苏云初会心一笑,也不再阻止王夫人了,看着王夫人略显忙碌的背影,只道,“夫人是哪里人,我看着夫人好似不是本土所长的人,长得比一般妇人清秀了许多。” 因着靠近北梁,其实,北方的人,已经带了一些北方民族的特征,可王夫人长得清秀,不似城内大多数妇人。 听到苏云初这么说,饶是王夫人此时已经年过半百,但是,面上还有一些羞赧之色,“王妃快别取笑我这老妇人了,我早年也是四处漂泊之人,后来来到了这北方卞立城,遇上了孩子他爹,所以……至于哪里人的,哪里还能说得上来的。” 苏云初听了,只轻哦了一声,不再多问。 这时候,应离却是来报了,“王妃,玉竹与茯苓到了。” 听此,苏云初面上闪过一些惊喜,而玉竹与茯苓的声音已经出现,齐齐冲进了苏云初的屋内,“王妃……” 两个丫头一年多的时间没有见到苏云初,这会儿见到了苏云初,面上皆是激动的神色,尤其是一向将情绪外化的茯苓,一进屋门的时候,几乎已经流泪朝着苏云初而去。 自小与苏云初一道长大的她们,虽然是主仆的关系,但是,却是却也带着一股姐妹之情。 苏云初见着她这番激动的带泪的模样,只得安慰她,“好好的,怎么见到我就哭了。” 便是一向冷静的玉竹在叫出这一声王妃的时候,声音里边已经是充满了哽咽之意。 茯苓更是一把上前,想要抱住苏云初大哭一场,苏云初只得接过她,无奈摇头。 一旁的王夫人看着这般,面上可是充满了担忧,“姑娘,王妃有孕在身,你这……” 茯苓原本还对这个声音很是陌生的,听着的时候还带着一股迷茫,这会儿,反应过来,也赶紧从苏云初身上离开,看向苏云初,虽然还是眼带泪珠,但神色已经从悲伤变成了激动,“王妃……” 苏云初笑着点点头。 玉竹也是抹了一把眼泪,而后面上绽开一抹笑容。 苏云初见此,算是舒了一口气了,“好了,你们也刚刚到,先去休息一阵吧。” “我们不累,我们留下来伺候王妃。” 两人异口同声。 苏云初面色一沉,“先去休息。” 玉竹与茯苓只得先下去…… 苏云初见着两人离去了,才笑着摇摇头。 另一边,卞立城之中的某个角落,几个人从不同的方向出现,汇聚于一处,彼此点头,交换着各自打听到的消息,然而,正当这个时候,周边却是涌现了一众人出来,带头的赫然就是颜易山,以及鹰二鹰三等人。 原本汇聚在此处的人大惊失色,一直都觉得后面没有被人追着,为何会颜易山出现在这里。 颜易山只是面上轻蔑,“怎么,打听到了什么消息,不若让小爷我听听。” 几人对视一眼,不想理会颜易山的话,想要冲出去,至少得有一人能够将消息带回京城。 但是,颜易山岂会给这些人机会,原本荡漾这笑意的脸,突然变得暗沉,“全部拿下!” 这一方的事情,到底没有惊扰苏云初,而那个打探到了苏云初可能怀孕了的消息最终也没有传回京城,这些慕容治派来潜留在卞立城的人,以极快的速度被抓捕消灭,没有人能够留下来。 而此时的治王府之中,慕容治已经连续还几日都不曾回府,一直住在宫中。 然而,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府中却是有了微微的议论,关于苏亦然不能再受孕的消息,不知从哪里传了出来。 而刚好,在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之后,苏亦然终于从别人的口中和议论之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体情况。 她不甘心,偷偷叫了大夫来给自己探脉,结果得出了一致的消息。 苏亦然简直要陷入绝望之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之后,她反倒没有闹起来,反而是出奇的安静,安静地思考着什么,便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明月,也不知此时的苏亦然心中想的究竟是什么。 思虑了好久之后,苏亦然突然起身,“去备一些糕点,本妃要进宫,见见王爷,顺便,去看看母妃……” 明月只得应声而去。 苏亦然一直扮演着端庄贤淑的王妃的角色,这些慕容治住在宫中的日子,她从来没有提出要进宫去看慕容治,因为她知道慕容治不喜欢,然而,今日,她竟是产生了这般强烈的想法。 而她来到皇宫之中的时候,慕容治正在批改奏折。 李右将她阻挡子在门口,“王妃,王爷忙于朝务,此时王妃不能进去。” 苏亦然倒也不勉强,“既然如此,那便劳烦李公公将这些糕点拿进去给王爷了,都是王爷平时吃的,我从王府里边带出来的。” 李右颔首接过,“奴才会转达王妃的话。” 苏亦然唇角一翘,退离了御书房的门口。 李右看着苏亦然离开之后,将手中的食盒拿进了御书房之中。 “王爷,王妃来了。” 慕容治的头没有从那批奏折之中抬起,只轻嗯了一声,“日后若是她还来,便挡在门外便可。” “是。” “回去了么?” “离开御书房这一处了。” 慕容治皱了皱眉,动作顿了顿,不过也只是顿一顿而已,便没有别的动作了。 而此时的苏亦然却是往端和宫而去,慕容治寻了她要好好养着身体的借口不给她去探望淑妃,可如今既然已经来了,焉有不去的道理? 然而,端和宫已经不是她苏亦然能够进去的了,因为,有了慕容治的吩咐。 苏亦然最后离开皇宫的时候,没有回治王府,反而是回了一趟致远侯府,而直到傍晚的时候才回到了治王府之中。 她回到治王府之中的时候,慕容治难得出现在了府中。 苏亦然面上闪过欣喜之色。 然而,慕容治却是沉着脸看她,“你今日去了端和宫?” 苏亦然听着他的语气,面上的神色微微僵住,“母妃卧病许久,我只是想去看看母妃。” 慕容治看了一眼她的神色,只道,“你好好呆在府中便好,母妃那边,自是有太医照料,便是你去了,也帮不上忙。” 苏亦然听罢,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神色,但依旧是垂着头,应了慕容治一声。 而慕容治也没有多与苏亦然谈话的想法,“你今日回了致远侯府?” “许久不曾见过父亲,所以,回去了一趟……” 苏亦然的声音带着一层弱小。 慕容治盯着她看了半晌,“记住我说过的话!” 苏亦然没有应声,而慕容治已经离去。 离去之后,屋中是剩下苏亦然一个人,可她放在身前的手指却是紧紧绞着自己的丝帕,记住他说过的话,记住不许对苏云初动手吗? 苏亦然唇角翘起一抹弧度,如今慕容渊已经没了,而即便苏云初将杨阔给斩了,慕容治却也没有半分想要将苏云初治罪的意思,不能动手么?苏亦然的嘴角闪过一抹阴冷,失子,不孕,还有爱而不得的打击,已经让她足够难堪,足够绝望,如今,她有岂会给任何人机会,又岂会给慕容治任何机会。 他只能跟她在一起,永永远远。 这么想着,苏亦然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面上的表情也是越来越愉悦,分明是极度的笑意,可是她愣是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音。 明月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苏亦然这般满脸都是笑意的表情,似是是极度的狂喜,可分明又带着一股阴森以及疯狂。 她被吓了一跳,手中的托盘差点拿不稳。 只苏亦然锐利的眼神一扫,继而却是又变成了极度的平静一般,面上的表情消失。 在玉竹与茯苓到达的十日之后,宋皓流已经到达卞立城,风尘仆仆而来的翩翩公子,苏云初即便知道宋皓流会过来,可是在见到宋皓流的时候,心中终于觉得许久的不定有了一刻的安缓。 宋家的礼教,所受到的教育,对于苏云初的行为,必定是不赞同的,然而,此时,宋皓流出现在卞立,并且告诉她,无论她做什么事情,他们都会支持她,这种得到亲人肯定和帮助的感觉,终于让苏云初的情绪有所起伏,也让在慕容渊坠崖之后情绪反而变得诡异的平静的她,有了起伏。 江南四公子,除了陈自明如今依旧在朝中,其余三人已经在第一时间来到了卞立城内,这个消息,苏云初相信,慕容治一定会知道,而何明和苏广被她扣押的消息,相信此时早已放在了慕容治的书案之上。 至于为何没有消息传过来,苏云初已经怠于理会,要做的事情她还是要继续做,别的因素,可考虑的她会考虑,不必考虑的她自然是不会多理会。 距离慕容管渊坠崖至今,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被大雨冲刷过的邕宁山已经在就恢复了常态,苏云初不止一次踏上上卞立城的城墙,远远眺望邕宁山,那座埋葬了她最心爱的人的邕宁山,不,是邕宁山西部的死亡谷。 从木杨的记述之中苏云初得知了慕容渊坠崖那一晚的情况,而从对杨阔的逼供之中得知了是谁对慕容管渊下的手。 这些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慕容渊用自己的整个青春少年,撑起了一个大新,这个男人,顶天立地为苍生,那么她会替他守护那些原本是他想要守护的东西,那些没有来得及拿回的东西,由她来拿回。 远眺邕宁山,又是这般平静,表面的平静,内心的波涛汹涌。 宋皓流不知何时已经登上了卞立城的城门,看着苏云初的姿态,只开口道,“云初,你如此,对腹中的胎儿会不好。” 苏云初转回头,却是面上一笑,“表哥是因为芷云有了身孕,补充知识了?” 宋皓流轻咳一声,没有应话。 苏云初却是了然,“以我医者的角度来说,其实我很明白自己的身子,所以表哥不必担心我。” 她说得轻松,看起来心情也好了很多。 宋皓流轻叹了一声,嘴角微扯,与他一起看向了远处的邕宁山,“如今,北梁也算是气数该到尽头了,这一场博弈,到了如今,并不见得他们的得到多少利益。” 苏云初没有应声,宋皓流只继续道,“云初,北梁之后,你当如何?” 苏云初嘴角微扯,“当如何,我暂时还没有决定,但是,这个大新,少了一个慕容治,其实说了,也不过是一段时间的不同寻常罢了,皇帝的子女诸多,况且,如今京城之中的情况我看着也没那么简单,日后搅动一番,到底会如何,还要留待观察呢。” 宋皓流听罢,微微摇头,却是不言语了。 苏云初智谋无双,这些谋略之事,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其实是不太愿意接触的,可是,苏云初一直以来都没有过这层顾虑,她可以云淡风轻,许多事情并不放在心上,如同不识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可是,有时却是无比的执着,恰如此刻,她天生聪慧,并不缺少翻云覆雨的能力,可从来都是云淡风轻,直到慕容渊的事情,彻底激发所有隐埋或者说一直以来被慕容渊保护住而没有用到的心思。 两人就这么站在城墙之上,之后便无太多话语了,早已入了秋的季节有点寒凉,何况北地本就比较冷一点,玉竹已经拿着一件披风登上了城楼披在苏云初的身上。 柔软暖和的感觉,这等事情,这一路的行伍生涯之中,其实大多数时候是慕容渊在做,柔软的披风披在身上,带来一层暖意的时候,苏云初却是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 她其实很想念,很想念慕容渊了…… 玉竹不知这一点,也不知这件披风是慕容渊着人给苏云初做的,更不知有时候形势艰难的时候,为了苏云初生活好一点,舒服一点,慕容渊也会想尽办法给苏云初最好的东西,有时候分开两地打仗,慕容渊所在的地方所食用的东西,可是只是简单的北方粗粮,但是,留给苏云初的一定是相当精细的饮食。 突然的思念,苏云初只觉得鼻头一酸,一阵秋风吹来,最后再看一眼邕宁山,苏云初只道,“走吧,回去。” 玉竹看到她面上流露出来的淡淡的伤感之色,也不能多说什么了,只跟着苏云初下了城楼。 只留着宋皓流一人,站在这城墙之上,目光依旧往邕宁山那边而去。而苏云初离开了之后,颜易山却是上来了。 也不知是否是受到了感染,每一个登上城墙的人,都习惯性得将目光放到了远处遥遥的邕宁山。 凉寒的秋风将两人衣带吹起,站在卞立城的城门之上,倒是一副不错的风景,然而,秋风之中,两人在这一处城楼之上到底说了什么东西,却是没有人能够听得见。 回到了自己院中的苏云初有些意外,因为慕容泽正在院中等她她的回来。 自从慕容渊坠崖之后,慕容泽似乎在几日之内也成长了不少,刚刚年过弱冠,平常总是以慕容渊为尊的男子,面上虽然依旧是那张娃娃脸,但眼神之中已经多了一份沉着与稳重。 见到苏云初回来,慕容泽赶紧迎上来,“五嫂……” “阿泽怎么过来了?” 慕容泽面上有些严肃,经过了这么久的时日之后,却还是没有完全弄得明白苏云初的计划,他其实并不是北伐军的任何一员也不是慕容渊麾下的将领,进入蓝鹰,也只是充当了学习的角色而已,所以总的来说,不知道苏云初如今的状况以及目的是为了什么。 见他面色严肃,不知如何开口,苏云初只道,“先进去说罢。” 苏云初坐在的院子足够大,这是当初刚刚打下卞立,还住在城主府的时候,与慕容渊一道住的地方,因着慕容渊的身份,院子里还有一处召开会议的地方。 苏云初与慕容泽坐下之后,才道,“阿泽有什么想要问我的?” 慕容泽看向苏云初,“五嫂,你最后是不是要打回京城?” 苏云初听罢,微微挑眉,“你怎么会如此觉得?” 她似乎从来都没有这么说过,打回京城?好直白的话语。 可是慕容泽却是道,“五嫂如今陈兵在北方,北伐是一定的,打北梁也是一定的,但是你我都知道,最大的原因,最大的危害不是来自外人,而是来自内部,所以,一切外事办好了之后呢?五嫂……” “阿泽越来越会看事情了。”苏云初感叹了一声,若是在以前,这等事情哪里会是慕容泽回去理会的,只会跑来与慕容渊询问确认一番。 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明显承认的话语,慕容泽只抿唇,“我知道了。” 而后再看向苏云初的时候,却是坚定无比,“五嫂,若是真有那一日,我必定会全力以赴!” 苏云初只点点头,不再多说。 第159章 反击 十二月的时候,北方已经进入隆冬季节,两个多月的时间,慕容渊坠崖的消息给苏云初带来的悲伤和心痛已经慢慢淡化,如今,她的身孕已经过了最初三个月的不稳定时期,刘沉和周宗会定时给她把脉,确保腹中的胎儿无恙。 虽说苏云初是大夫,但医者不自医却也是真的,这几个月其实她都很细心养胎,所以到了这等时候,快四个月的身孕苏云初已经有了明显显怀的迹象,平日里人也有了一点嗜睡的感觉,军中的事情倒是都交给了颜易山,甚至宋皓流等人也在帮她做一些事情。 如今已经进入了冬月,苏云初起得也比较晚了一些,因着各样的进补,此时的苏云初孕味十足,原本因为慕容渊坠崖带来的消瘦,如今已经在慢慢填平,整个人又散发了那样慵懒的气息,但无形之中依旧带着一股冰冷。 今日,一大早的时候北边下了一场小雨,细细密密的,到了苏云初起来的时候,反倒是下起了小雪,细细的薄薄的。 玉竹进来的时候,顺便把屋中的炉火升高了一层,整个屋子中的温度都上升了不少。 苏云初如今有孕在身,她们照料起来也更加细心了一些。 玉竹一边给苏云初梳头,看重铜镜之中的苏云初,一边道,“如今王妃起色看起来比前些日子好多了,也不会许多东西都吃不下去。” 的确,前段时间,苏云初妊娠反应比较厉害,许是因为怀着第一胎,所以,刚开始的时候,还以为反应不会太强,但是后边,却是越发严重,导致了苏云初有一小段的时间,见到什么东西都有吃不下的感觉,可是担心极了一帮照料她的人,甚至卞立城中这些人还想着为苏云初找个好点的厨子。 不过,还没等他们折腾好,苏云初便已经慢慢恢复了,如今看起来,的确比那段时间的起色好了许多。 苏云初听着,也只是淡淡一笑,“每个坏了身孕的人都会这样的,过了那一段时期,便好了,是你们过于担心。” 玉竹咋舌,“王妃也是首次怀孕,怎么说得好似什么都懂了一般。” “我是大夫,自然明白。” “说得也是!”玉竹了然。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用过了早膳,苏云初才去往前院,那边,已经坐了一众人,颜易山,夏薄以及北伐军之中的一众将领,见到苏云初过来,纷纷站起身,“王妃。” 苏云初摆摆手,示意所有人都坐下来。 这些部将,其实已经许久未见到苏云初了,况且知道苏云初怀孕之后,也没有人来打扰她,但是随着日子越来越久,军中越发沉寂,而北梁那边,似乎也有隐隐复出的迹象,当日的山洪如今已经清理得差不多。 所以,若是再没有下一步的计划,这些人人其实都是有点心急的,如今,苏云初终于将他们召集在一起,所有人心中都认定了,必定是有行军的计划了。 所以,苏云初一来此处,才刚刚坐下,已经有人忍不住开口,“王妃,今日叫我们过来,是不是有行军的计划了。” 性子比较沉稳一些的人忍不住开口打趣道,“老王果然是性子比较急切的人,王妃这还没有开口呢,你就如此迫不及待了。” “我急性子,别说你们不急,如今,时机不正是好的时候。” 一张人彼此说笑着,苏云初看着,也忍不住嘴角扬起,只开口道,“今日叫各位过来,的确是有了下一步的行军计划。” 这这么说着,顿了顿,而后看向所有人,面上带笑,“眼看着还有二十日就要过年了,诸位不会怪我连一个安稳的过年都没有留给诸位吧。” 虽是这么说着,然而,玩笑一般的语气,却是吊足了想要听着苏云初下一步计划的人。 因此,苏云初这话一出口,便立刻有人应道,“王妃,先不要吊我们诸位的胃口了,一个过年算得了什么,把北梁打回去,把失地收复回来,以后,我们就是天天都是过年。” 这话一出口,在座位的人都朗声笑了出来。 苏云初听着,心情也轻松了不少,“既然如此,诸位就准备做好日后天天过年的准备吧。” “王妃,下一步的计划如何?” “收回支化城,然后,顺势攻打北梁,此时,北梁的主要兵力便是尤古所带领的大军,邕宁山的山道恢复之后,尤古必定会借机趁势回来,那么,我们便先打过去,让他连邕宁山都翻不过来,而后,一路北上,如今,西原那边,与北梁的纠缠已经渐渐打破平衡,我们不用管西边,总之,就是运用一切力量,便北梁赶回百年前的部落之地。” “如何安排兵力?” “兵力的安排,稍后由颜将军和夏老进军进行部署,这一次,本妃只有一个要求,三个月的时间,本妃要北梁一国从此以后在天下的版图上消失,划入我大新的土地。” “三个月!” 原本信誓旦旦的人,在听到苏云初给出的这个期限的时候,原本激情澎拜的心情,此刻变成了一抹不可思议和不可置信。 众位部将互相对看了一样,按照苏云初以往的部署,从来不会有这样不可能的计划,即便北伐军是虎狼之师,但是,尤古以及北梁也不是小猫小狗啊。 所以,已经有人开口,“王妃,三个月的时间,是否太短了。” 苏云初面对这些人的怀疑,只唇角一勾,“三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 众人沉默了一瞬,“难道王妃有一举拿下北梁的计谋?” “本妃没有,但是,却是有可以让北梁举国毁灭的东西。” 众人再次沉寂,举国毁灭的东西,看着苏云初平淡的面色,他们似乎不相信,这句话只从眼前这个面色平淡的女人口中说出来的。 此时的颜易山却是开口了,唇角翘起,那些让他兴趣十足好奇十足,一直以来,苏云初都不愿意拿出来的东西,如今,终于要面世了。 他看着在座的人,唇角勾起,道,“你们可知道,为何王妃不在一开始的时候,就下令继续攻打下去,那时候若是趁机追击,必定能够让北梁有所损失。” 众人看了看,“难道不是因为当初那场连日的大雨让我们失去了先机,而且,因为王爷……” 有人开口到这一处,已经顿住,说起慕容渊的时候,话语顿住,看了一眼苏云初,见着苏云初没有什么一样,才放心了一些。 颜易山听罢,竖起一直指头,摇了摇,“你们想到的这些只是原因之一,但是,并非是主要的原因。” “何为主要的原因。” 颜易山神秘一笑,“主要原因,便是,王妃利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制造了她口中所言,足以让北梁举国毁灭的东西。” 众人顿了顿,有人眼中闪过一抹光亮,突然开口,“我曾听闻,王妃能够制造出杀伤力十足的火药,难道……” 已经有人想到了,苏云初也没有打算隐瞒下去,“没错,所以,接下来的一切,便依靠诸位了,三个月,拿下北梁,诸位可是有信心了。” 即便不知道苏云初制造出来的火气的威力有多大,但是,得到了颜易山认可的,便已经有人在期待之中,听着苏云初如此说,众人心中又恢复了激昂的斗志,“王妃放心,我们有绝对的信心。” “好,那本妃便在城中,等待诸位的凯旋而归的消息。” 接下来的行军计划,是交由颜易山和夏薄夏薄来部署的,昨日的时候,苏云初就已经与这两人商量好了接下里的行军计划,颜易山一直跟在慕容渊身边,其实能力也算是不俗,否则也不会多年连任北伐军的副将之职,而夏薄更甚至,一直以来都是北伐的老将,所以苏云初对于这两人的能力尤为信任,这一次,因为她怀有身孕的原因,自然是不能随军出征,然而,该做下的部署却是一店也不少,该有的准备和考虑,她已经分析得清清楚楚。 颜易山和夏薄自然是全力配合。 这一日,众位部将的会议,从早晨的时候,一直持续到了午间的时候,更甚在散会之后,苏云初单独召见了几位将领,进行了一番部署。 直到午后,一切才消散。 而接下里的日子,北伐军亦是在进行各项准备,整军待发。 京城。 朝堂之中,自然已经有人得到了关于苏云初此次整军打算再次出兵北梁的消息。 没有了慕容渊,许多人对于苏云初的质疑就会越来越大,已经有人在向慕容治进谏,“王爷,靖王妃一届女流之辈,如今,违背圣旨不遵从命令不班师回朝也就算了,却在这等时候挥师北上,这是拿几十万北伐军的命为玩笑啊!” “靖王妃一届女流之辈,靖王逝世,不回朝,没有做到靖王妃该做的本分,如今,却是拿走北伐军的兵权,扣押朝中官员,实在是胆大包天……” “王爷,靖王妃怕是有不二之心啊,军中许多将领如今已经臣服从在靖王妃麾下……” 大殿之上的人,许许多多,口口声声,一开始出口的人,无不是对苏云初此次北伐的反对,皆是不认同,在他们看来,没有了慕容渊支撑的苏云初,便不会再有当初那样的成就。 更有甚者,自称清流之人,已经对苏云初的行为进行了攻击,“据微臣所知,如今江南三位公子已经前往卞立城,靖王妃自小与几位公子一起长大,况且军中部将皆是男子,靖王妃坚持留在军中,只怕,堵不住悠悠众口啊……” 这人一直自诩熟读圣贤之术,对于礼教要求更是严格,此时,苏云初的这番行为,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是否合乎礼教的问题。 然而,他却是不知,这话一出口,他是得以发泄了,但是,却是引起了当朝丞相陈自明的不满,以及座上原本一直“安静”听着所有人讨伐苏云初的话的慕容治的不满。 这话一出口,大殿之中扬起一抹沉寂的氛围,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丞相陈自明本就是江南四公子之意,这人的这一番话,侮辱了苏云初不说,其实就是在间接侮辱陈自明。 可他自诩清高,没有这一层认知。 待他说完,陈自明冷笑一声,原本站在百官之首的他,回过头来,一项温润的面色,此时已经布上一层阴寒,“徐大人这番话,本相听着,可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徐大人自己不洁身自好也就罢了,如此以己度人未免太过小人,靖王妃是如何的人,何时轮得到你来这般争议,其他三位公子闻名天下,君子风范,且不说如今已经有家室婚约,与靖王妃之间,自小便是胜于血脉至亲的兄妹之情,何以到了徐大人的口中,就变得如此不堪,如此看来,出身江南的本相,岂非也是徐大人口中的人?” 冰寒的语气,陈自明给人的印象,一直以来都是不太强势的,但是即便不强势,这位文采翩然,能力出众的青年公子,却是从来不能让人小觑的,尤其是陈自明当上了丞相之后,想要巴结他的人更是多,从来没有人愚蠢道竟然在朝堂之上妄议江南四公子,而他极强的行事能力,也让不少人对这位偏偏公子,产生一股敬畏之情。 所以,这位自以为清高,竟然在这等时候妄议苏云初并且将天下人都敬佩的江南四公子说成那样,简直就是愚蠢的行为。 陈自明语气冰寒,看着他,质问出这一番,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丞相,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可本相看着徐大人的意思很明显呐,如今的形势,继续北伐有何不对,六座城池不过只剩下了一个,北伐军连年征战,到了这一步,继续前行有何不可?不说如今军中还有不少能力出众的将领可以带领北伐军继续北上,便是靖王妃过去的战绩,也已经足以证明靖王妃的能力,若是靖王妃能够带领北伐军继续征讨北梁,何以要终止?” 议论到了这一步,陈自明自然是要为苏云初开口说话的。 “丞相此言,的确有理,然而,即便如此,靖王妃何故将前去的苏大人与何将军扣押在北方?难道不是靖王妃有不二之心?” “若是苏大人与何将军到了北方之后,亦如诸位此时这般讨伐靖王妃,诸位说,是否关扣押下来,即便靖王如今不在了,难道靖王妃便不是靖王妃,随意各位这般征讨了?” “这……”有人不知该如何以对。 但还是不死心,“哼,如陈大人所言,陈大人与靖王妃感情胜似兄妹,自然是维护靖王妃的,苏大人与何将军又岂会做这等事情。” 站在陈自明身后的人,幽幽开口。 陈自明没有回头,只道,“既然知道,本相就是在维护靖王妃,诸位对本相可是还有争议?” 陈自明坦然的承认,似乎脱离了所有人的预想,一众想要开口说话的人,皆是在瞬间沉默了下来。 慕容治坐在上首,看着下边的一切,冷眼扫了一眼底下的人,对着底下的陈自明道,“丞相也觉得,北伐该当继续?” “是!” 慕容治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既然丞相也如此认同,本王同样也觉得北伐该当继续。” 陈自明听着慕容治一句简单的话,不动声色。 可是底下的臣子却是私自议论纷纷。 而朝中,不论何时,都还有为慕容渊说话的人,不关乎如今慕容渊是否还在,而是,他们对于慕容渊的敬佩之意,不会随着慕容渊的消失而消失。 所以,到了这一步,同样有人站出来,“王爷,臣认为,北伐也应当继续,臣请愿,前去北方支援靖王妃!” 有了第一个人出口,必定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朝中的不少武将,都纷纷出口,愿意前往北边去支援苏云初。 慕容治见着这番,面上虽然还是温和的表情,可是眼底却是阴沉一片,这些人,都是一心支持慕容渊的人,哪怕如今,还是一样。 可是,这些人,却也同样是他需要的人呢。 顿了顿,看着不少请愿的人,慕容治只道,“本王知道诸位北伐心切,也想要前往北方,但如今北方将士已经足够,诸位安心在朝中等待便好。” 陈自明见着这番,眸光一闪,唇角微微勾起。 然而,慕容治同意了苏云初挥师北上,但是,却还是有人担忧,“王爷,即便同意靖王妃继续北伐,然而,统领几十万北伐军的兵符,岂能交给一个妇人,这……恐怕不妥。” “既然是靖王妃带兵北上,军权自然是交到靖王妃手中,不然,难道要交到诸位手中,没有兵符,靖王妃如何带兵?” 陈自明在那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便已经开口相问。 开口说话的人,是慕容治的心腹之一,敢于说出这句话,想必也是想要给慕容治提一个醒。 这会儿被陈自明抢白了,他也不知如何反驳,而那也正是他担忧让苏云初继续北伐被慕容治带来的不利。 “这……” 他抬头看着上首的慕容治,希望慕容治能多想一些。 慕容治似乎是毫不担心,“既然是靖王妃带兵,自然兵符交到靖王妃手中,诸位的担忧,本王都能明白,不过,京城才是靖王府的所在,如今,父皇尚在病中,顺妃娘娘同样因为靖王的事情而一度担忧,北伐结束之后,本王相信,靖王妃会回京的。” 慕容治话语平和,似乎已经将所有人考虑的问题全部考虑遍了,然而,却也有心思明澈的人明白,靖王妃若是不想冠上一个不忠不孝的罪名,不想给靖王抹黑,便不会做出任何威胁到京城的事情。 然而,这些人,显然都不了解苏云初。 朝堂之中不同的声音,不会这么快沉寂下来,然而,北方,卞立城之内,在十二月二十这一日,离过年还有十日的时间,北伐军却是在点兵誓师,准备挥师北上。 几十万的部队,浩浩荡荡,在颜易山和夏薄的带领之下,离开卞立。 直到目送所有军队离开之后,苏云初才往回走,跟随一起的是宋皓流等人,梁光熙不免感叹道,“京城之中的那位,直到如今也是不动声色,恐怕,其实也是想让云初有这么一番行动吧。” “他这个聪明人,这么些日子一直放任北伐军留在北方,即便云初斩杀了杨阔,扣留了传令而来的两人,也是放任若此,所贪图的无非就是让北伐军先平定了北梁罢了。” 宋皓流开口道。 梁光熙摇了摇头,“他倒是放心,可北伐结束之后呢,该当如何?” 宋皓流眼神一眯,“你觉得他会等待北伐结束才有所行动么?” 梁光熙眉头一紧,“的确不会。” 苏云初走在前边,自然听得到几人在后边说什么,何况,几人说话本就没有避讳着她,对于几人的担心,她心中早已有了考量,所以对于几人的担忧,她只是道,“北伐结束之后会如何,无非也就是撕破表面的和平,这是早就预想过的事情,不论他有什么行动,所有的计划都不会改变。” 几人听着苏云初强硬的话,只摇了摇头,不做别的解释。 而尤古那边,自然是得知了苏云初已经发兵的消息,被困拦在邕宁山北部那么久,他心中早就不耐烦,若非是那一场大雨以及随后带来的洪水,他也不必待兵到这等时候。 消息已经传到他手中,此次,苏云初没有随军而来,带兵的是颜易山和夏薄两人,然而,对于尤古来说,颜易山和夏薄不足为患,然而,苏云初为何不来,他心中有疑惑。 尤古手下的将领听到这个消息,却是没有尤古心中的疑惑,只笑是苏云初伤心过度,已经不敢出战了。 尤古听罢,只叫了人前去打听苏云初的动向,然后,同样整兵,做好布防。 此次,前去支化城的是早先慕容渊麾下的一名将领严春,支化城是最后一座城池,虽说同样不可小觑,但是,比起尤古那边,便显得小巫见大巫了。 而即便尤古做好了准备,却在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由颜易山和夏薄带领的北伐军已经一路北上,首先打下了尤古所在地的两座城池,而后继续挥师前进。 这一次,即便没有苏云初和慕容渊的带领,北伐军依旧势不可挡。 而北伐军借助的力量,已经不止是蓝鹰,也只是弩箭队,还有让北梁士兵闻风丧胆的武器,即便这个武器很少,用到的时候不多,可是,每次它的出现,都会带来毁灭的灾难。 而大新什么时候有了这样厉害的武器?什么时候将火药的威力发挥到了这种程度? 尤古原本的不以为然,在经过两座城池的失却以及几次火器的出现之后,开始变得慎重起来,然而,他的慎重已经晚了,北伐军势如水火北上。 尤古以为,慕容渊坠崖会挫伤北伐军的士气,却是不知道,恰恰是因为慕容渊坠崖的事件,导致北伐军的对北梁的恨意滋生更长,这一路的势如破竹,这个因素同样占据重要地位。 而恰恰是那两个月的时间,一直沉默不理事的苏云初却是一直在进行一番研究,研究行军路线,研究尤古可能的反应,研究如何布阵,如何行军,如何以最快的速度,让你尤古全军覆没,让北梁再无反击之力。 颜易山和夏薄这一路北上的路线,就是按照苏云初的规划的路线而来的。 然而,尤古自以为能够掌握苏云初的行军规律,最后却是发现,自己无法掌握也无法预算,当他觉得北伐军下一步会进行这一步的时候,每每总能出乎意料之外。 于是,在这年尾接年头的时期,注定成为大新史上最疯狂的一段时期。 朝中的官员,即便得到的消息比较落后,但是,却是有不断的消息传入京城之中。 北伐军十二月二十出发,十二月二十五便攻打下北梁左贡城,夏薄老将军老而弥坚,与左贡守将对决中会见,将左贡守将伤于马下。不足一日的时间,左贡被攻下。 第二年正月初十,北伐军得力部将严春在与支化进行三日的对峙之后,在蓝鹰的辅助之下,运用床弩机,打开支化城的城门,支化城被拿下,至此,所有曾经被北梁占据的大新土地,全部收复,而后,严春从东北带兵返回,与从西南而去的颜易山和夏薄两厢会合,一路往北攻打而去,与颜易山和夏薄形成夹攻之势。 正月三十,北伐副将颜易山与北梁将领尤古进行第一次交手,在崇谷一举歼灭尤古想要袭击北伐军的兵马,最后尤古落得狼狈而逃的下下场。 …… 不断的消息,大大小小的战役的胜利,都一条一条地传回了京城之中,在传回京城之前,也先一条一条地传到了苏云初所在的卞立城之中。 尤其是朝中官员不知道,北伐军之中何时出现了那几次让北梁全军覆没的火器,若是这等东西被苏云初掌握在手中,那么,日后,是否会造成威胁? 得到消息的苏云初并没有对于任何一场战役的意外,每每一个战役获胜的消息传回了卞立城之后,她都会进行一番分析,拿出行军布阵图,以及两军交战所在的地形图进行一番研究,若有必要,便会着人传消息去给颜易山和夏薄。 而原本的一张行军布阵图以及地形图,仅仅是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已经被她秘密麻麻标注上了许多东西。 而在京城之中,同样接收到了消息的,除了慕容治之外,还有不少关心北伐大事的重臣老臣,如今的北伐,已经不仅仅是只收复失地,而是真正地对北梁展开毁灭的攻势。 同样的,正月三十过后的二月初,让北梁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原本一直安安分分没有攻打北梁野心,只想自保的西原在大新北上顺利的计划之中,也整军发兵北梁,从西部开始,与南部的大新一起,对整个北梁形成巨大的包围之势,步步逼近北梁中心。 尤古由一开始的嚣张与成竹在胸,到了这一刻,已经是焦头烂额,原先他们便驻扎在邕宁山北坡,这时候,在大新的逼迫之下,已经越来越往北,就快要逼近北梁的京师。 北梁朝中,也是担忧不已,新年刚过,甘太后对于已经长大了的北梁皇在尤赢等一派大臣的压力之下,不得不放权给北梁皇,而北梁皇能力弱小,面对此时大新和西原联合的攻打计划,根本无计可施,只能全心依赖名义上的保皇派尤赢等人。 结果在内外交迫的情况之下,尤古只剩下了节节败退。 在二月中旬的时候,北伐军终于将尤古的军队赶至距离北梁京师不到五百里之远的距离。 而此时的苏云初,已经怀孕六个月,腹部隆起已经足够明显。 前线的北伐之举还在继续,二月中旬的天气在北方依旧是寒冷的,在江南生活了太久,一到冬日的时候,寒冷便带着一股阴湿之气袭扰整个南方地区,第一次被北方过冬的江南而来的四人,此时,倒是觉得这北地的冬天反而更舒服。 虽然依旧是寒冷,但是呆在室内,没有风吹,升起炉火,便如同春日一般温暖,但是在江南,即便在屋内升起了炉火,却也烤不掉那一股阴湿之气。 宋皓流等人也不得不感叹了。 而此时,身子已经显重的苏云初,已经得到了颜易山等人将尤古逼至距离北梁京师不待五百里之地的地方的,预料之中的事情,对她而言,并无多少成就感和自豪。 她之所以有这样的信心,多的是考虑进了北梁政局的变化以及被久困的尤古已经失却最好的追击时机的烦躁,另外,还有南星等人在安城那边制造出来的火器罢了。 可如今,北梁就算被逼退至此又如何,失地完全收复又如何,大新之间百姓纷纷传扬她靖王妃智谋无双用兵出神又如何,一切都已经变了。 今日又是月中,每到月中的时候,苏云初都会不可遏制想起慕容渊,那么多个月中的日子她陪他走过来了,曾经多少次想过,再也没有那样月中的日子。 如今的确是没有了,可人也不在了。 苏云初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可即便是苦笑之中,也掩盖不住身为人母之后面上的平和之色,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已经隆起的肚皮,“宝宝,等你出来之后,娘亲想去死亡谷一趟呢。” 她轻声的呢喃在独有她一人的此时,自是没有人听得见。 而她也没有再多说。 正当此时,应离出现在苏云初的身后,“王妃,有消息来。” 应离传过来的消息,自然不会是颜易山军营之中传来的消息,苏云初接过,“是自明传来的消息。” 只单看上边的字迹,她就知道了。 应离轻嗯了一声。 苏云初展开信纸,看了里边的内容,“戎谷,嗯,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崇义云如今还在戎谷。” 轻嗤了一声,苏云初站起身,“可我觉得,崇义云此人,留在北方比较好呢。” “王妃有何计划?”应离看向苏云初。 苏云初眼睛微微眯起,“崇义云此人,是个耿直的性子,一向只听从皇帝的指令,而如今的皇帝,还不是慕容治。” 这么说着,苏云初唇角一勾,“此事,还要劳烦表哥他们了。” 而此时的颜易山夏薄,严春等将领早就已经会师,就差一举拿下尤古的军队了。 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尤古已经无暇去想为什么苏云初没有随军而来了,因为,没有苏云初随军的北伐军也是勇猛得让他们难以招架。 此时,尤古所在的营帐之中,所有部将都聚合在了一起,眼见如今被步步紧逼的形式,也是担忧不已,“世子,据消息说,大新那边,每每打了仗之后,便会有消息传回卞立,我看,那没有出现的靖王妃,就在卞立城里边指挥着千里之外的兵马呢!” 他说得很不甘心,但是不甘心,如今也没有办法了。 尤古面上有些烦躁,“如今的形势越来越紧,若是让大新再继续北上,我们北梁便不保了,你们有没有想到该当如何阻止大新的兵马?” “这……” “世子,不若再加派援军,一旦人数升上去了,就不怕大新的勇猛。” “人数,如今西原与大新一道攻打我北梁,何处还来的援军?” “世子,不若叫王爷向皇上提议,先与西原议和,我看西原那边,纯碎就是趁火打劫,若是我们北梁与西原议和了,便能争取机会……”尛說Φ紋網 然而这个提议还没有说完,便被甘承立刻否决了,“本世子找你们来,是想让你们说说如何尽快阻止北上的大新而不是想着如何退让!” 尤古发怒,在这段时间里边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在座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良久之后,才有一个老将开口,“世子,再往后不足百里之地,便是双龙谷。” 尤古抬头,看向他,“双龙谷?” “不错,一直以来靖王妃作战的方式,都喜爱借助地势筑垒,而后让我们频频败兵,这一次,我们不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哦?”尤古来了兴趣,苏云初诡异的兵法,一度让他觉得不甘,一个男子竟然斗不过一个女人,何况,此时这个女人已经是一个寡妇,对他而言就是奇耻大辱。 所以,这个老将提出的用苏云初的方式来对待大新的想法,便让他产生了兴趣。 “如今,大新一直步步紧逼,我们只剩下节节后退的余地,不若将计就计,将大新的兵马,引入双龙谷,双龙谷是一带狭长的地带,若是我们早先在双龙谷布妨,等到大新的兵马进入双龙谷,便利用双龙谷的地势之便,前后夹攻,必定能够一举摧毁大新。” 尤古听着,面上的神情闪灭不定,在座的人听罢,似是恍然大悟一般,“老将军说得有理!” 尤古只思考了一瞬,当即同意了这个决定。 接下来几日的战役之中,北梁依旧被大新打得节节败退,然而,就在距离双龙谷还有一段适合设置埋伏的地方,大新对北梁的攻势却是渐渐放松了下来,几次的战役,也都是点到为止,不再对北梁进行穷追猛打,这个变化,让尤古心中狐疑,怀疑大新觉察到了他们的计划,但是他们又自诩自己比大新人更加了解本国的地形。 而此时,大新的军营之中,颜易山与夏薄等人同样在商议接下来的行军计划,尤古等人以为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法子,早在他们步步后退之中以及苏云初熟读的北梁地理志之中被勘破了。 双龙谷的确是一个好地方,北梁想要利用么,而他们却是早早就想要在双龙谷布防了。 南星带来的那些秘密武器,还没有派上最好的用场呢,眼看三月的期限也快要到了,而北梁京师也近在眼前,尤古也到了该收拾的时候了。 战争打了这一步,大新的军营之中,将士们无不是内心澎拜,会议之上,便有人提出,“这一次,定要将尤古拿下,为王爷报仇!” 慕容渊的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在军中提及过,颜易山原本以为,随着时间流逝,这些人会慢慢适应口中只听令于苏云初,没想到,直到了如今这样的时候,他们内心的仇恨才再次被激发了出来。 轻咳了一声,颜易山继续道,“北梁想要将我们引入双龙谷,想来一场将计就计,我们不妨也来一次将计就计,看看,到底是谁中计。” “颜将军,如何将计就计?” 颜易山唇角一勾,“王妃有句话说得好,所有人都喜欢眼前的利益,即便知道后边有更好的东西,但是,在急躁与不确定之下,便不会考虑长久的利益,只会拿取眼前的利益,那么,我们便给尤古一个眼前的利益。” 众人难得听到颜易山这般咬文嚼字,皆是面面相觑。 而三日之后,在经过了三日宽松的对北梁政策之后,大新的士兵却是重新步步紧逼,但是就是没有按照尤古的设想将他们追至双龙谷之中,只损伤了一定数量的北梁士兵之后,便鸣金收兵,态度不可谓不嚣张。 事已至此,尤古已经猜测得出来,他们想出来的办法,就算没有被大新发现,到了这等时候,大新也已经是气焰嚣张了。 而在尤古无可奈何之下,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一坛坛美酒却是运往了大新的军营之中,颜易山和夏薄下令,北梁气数已尽,如今,他们攻破北梁也不过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必先好好犒赏将士,在三月初三夜晚,全营将士,把酒言欢。 嚣张的气焰自然传到了尤古的耳中,听罢,尤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然而,被气昏了的尤古想不到许多,却是有人想得到,“世子,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大新已经嚣张至此,还有什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世子!三月初三大新举营欢庆,就是我们主动袭击的最好机会!” 尤古面上烦躁的表情猛地顿住,然而,只是思考了一瞬,便道,“倘若是大新计谋想要引我们出兵呢?” “世子,如今的大新,连连战胜,内心骄傲必定是有的,看看他们如今嚣张的气焰,再看看这些日子的战役,更像是儿戏一般,如今,若说是举营欢庆,半分不为过。” 尤古还在犹豫。 “不若世子先安排兵马,在三月初三夜晚,派人前去打探消息,若是大新只是表面诱惑,我们再另想他法,若是真的,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并且,我听说那夏薄,尤为喜欢饮酒,早年的时候,便曾经因为喝酒误事过,这一次……” 话已经不用多说,尤古点头同意了这个计划。 三月初三夜晚,大新的军营之中一片热闹,一坛坛的美酒,块块羊肉,他们已经许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士兵们之间,十几二十人围城一桌,一起吃酒吃肉,一边大肆取笑北梁的无能。 打探消息的人很快回了北梁的军营之中,“世子,大新军营之中,的确是举营欢庆,如今便是百步之外,都能闻到酒香。” 尤古听罢,朗声一笑,“真是天助我也,传令下去,出发,今夜,我要让颜易山后悔到场子都青了!” 而此时军营之中的颜易山,同样接收带了来自蓝鹰的暗号,唇角一翘,对着所有聚集在一起的部将,“北梁已经出发,按照计划行事。” “是!” 一众人离开去做各自的准备,只留下了夏薄在一旁,颜易山舔着一张笑脸,“老将军是不是觉得,这诸多美酒撒在地上,可惜了?” 夏薄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浪费!” 只颜易山啧啧有声,“的确是浪费了,清水配羊肉!” 今日无月,三月的天,带着阴寒,乌云笼罩天际,显得天特别黑,尤古带领的兵马接近大新的军营的时候,前方的探子却是匆匆回报,“世子,大新的军营空无一人!” 尤古大惊失色,意识到前边的一切都是假象之后,急忙调兵回头,然而,一切已经来不及,颜易山,夏薄,以及严春等人,三方夹击,从三面汇成品字形,对北梁穷追猛打。 一场原本尤古计划的袭击,最后变成了作茧自缚,所有被他带来的兵马,在黑夜之中慌忙乱串,而颜易山等人却是维持着不变阵型,直到在不知不觉之中,将尤古的兵马逼近了原先想给他们准备的双龙谷之中。 东方泛白的时候,尤古疲惫的兵马还没有反应到自己已经被被逼近了双龙谷之中,深夜行走,见着空隙就往前跑,为了保命,谁还注意那许多。 当东方的鱼肚白,终于闪射出一丝光芒,双龙谷模糊的山崖在他们两侧出现的时候,有人大惊,“世子,此处是双龙谷!” 已经疲惫不堪的尤古,听到这一声呼喊的时候,心中一惊,而所有的将士,在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面上已然都是恐慌和害怕。 双龙谷,前有颜易山等人,后有早就这里设伏的蓝鹰,尤古突觉末日的到来。 而颜易山已经领兵近前,尤古见着高坐马上的人,所有的惊慌已经变成了不甘,“颜将军,果然是好计谋!” “呵!二世子过奖了,可惜,小爷我不敢居功呢,这计谋,可是王妃专门为你设计的。” “靖王妃!”尤古眉目一皱。 “能得王妃亲自为你设计一计,也是你的造化了。” 颜易山对于尤古的惊讶,很是满意。 尤古听罢,却是咬牙切齿,“苏云初!又是苏云初!” “可惜了王妃此时不在此处,不然,便能见识到接下里一场盛世大事了呢。”颜易山啧啧有声。 尤古心中咯噔一声,“双龙谷之中有猫腻!” “你还算聪明,也不枉能够与王妃对敌一场了!” 说到此处,颜易山语气之中已经是冰冷之色,右手一扬,蓝鹰弩箭队齐齐现身,摆开阵势,将双龙谷的谷口围了一个水泄不通,枝枝箭羽往谷口之中射过去。 尤古等人只剩下了往后退的余地,然而,口中却是不甘的带笑,“哈哈,颜易山,你们也只剩下了这等计谋,以为弩箭便能将我北梁士兵全部射杀便双龙谷么?” 颜易山嘴角冰冷,看着一边后退,一边不甘的尤古,却是满满退离了双龙谷。 而汇聚在谷口的蓝鹰弩箭队,在颜易山等人退离双龙谷谷口之后,手中箭弩,在发出去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火箭,往双龙谷之中射过去。 火箭引起一片慌乱,然而尤古等人并不害怕,因为双龙谷始终草木稀少,并不能造成大火,然而,一切都没有按照他们的预想而来,当双龙谷之中响起第一声爆炸的时候,蓝鹰已经全部以最快的速度退离谷口。 第一声爆炸响起,他们都想起了那极少出现但是每一次出现都会引起巨大的毁灭的大新的火器。 而第一声爆炸响起之后,接连的爆炸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在双龙谷之中形成震耳欲聋之势。 爆炸的声音,人声,以及因为爆炸而引起的双龙谷两旁的山体上边的石头滚落下来的声音。 凄惨的声音,回荡在双龙谷之中,直到东方的鱼肚白,变成霞光万丈。 今日是一个好天气。 直到天色全部变亮之后,双龙谷之中的声音才堪堪停下来,而一众北伐的部将,已经全部汇聚在双龙谷的谷口。 颜易山站在双龙谷的谷口,内心的震撼还没有回过来,或者说,所有北伐军内心的震撼也还没有回过来。 火药的威力,在他们的眼中,从来没有这般厉害过这般真正的惊天动地,先前的战役并非没有用过这等东西,但是数量极少,哪里有今日的震撼,而今日,却是借助这一个东西,将尤古的兵马,全部葬送在了双龙谷之中。 双龙谷之中的声音停息了许久之后,颜易山才开口道,“进去,将尤古的尸身找出来!” 第160章 靖王妃反了 苏云初得到颜易山将尤古的兵马全部炸毁在双龙谷的时候,周宗正在给她诊脉,听到这个消息,周宗与苏云初说了一番情况之后,便笑到,“恭喜王妃,如今终于攻破北梁。” “说是攻破北梁还为时尚早呀”苏云初但是一脸平静。 “尤古已经败落,此时北梁朝中,恐怕也是不安了,难道攻破北梁不是近在眼前之事?” “北梁还有一个甘承,不过依着如今的形式,北梁已经没有兵马可用,就算有一个甘承在,也是今非昔比了,只是……”苏云初感叹了一声,“北梁的事情告落,另一波更为棘手的事情就要来了了。” 周宗了然,“当初王妃决定留兵北方的时候,不是已经做好了接下来的准备了么?如今,何以有了这番感叹?” 苏云初听罢,轻笑了一声,“周先生说得没错,我的确做好了准备,可心中却觉得无奈,只怕,日后,天下人会将那顶帽子扣在怀清头上,毕竟,我始终还是他的王妃。” 到底,她希望慕容渊永远都是那个一心为了大新的人,受到天下百姓的敬仰与信赖的人。 周宗听罢,却是摇摇头,“老夫却并非如此认为,如今,王妃攻破北梁,完成了大新建国之后未能做到的事情,也做到了王爷还在的时候不能做到的事情,这些便已经足够让靖王妃受万人敬仰。”尛說Φ紋網 苏云初听罢,无奈一笑,“一切都是被逼出来的。” 而同样差不多的时间,尤古的兵马全部折损在双龙谷以及尤古也阵亡的消息也在第一时间之内传到了北梁,北梁皇不成气候,着急之下甚至说出了再次带兵攻打大新这样的话语,他根本不知道,此时的北梁,根本就已经没有兵马再继续与大新对抗,就是原本的在西边与西原对抗的卢辉,也已经被召唤回来。 尤赢痛失爱子,可是更是懂得要保存北梁最后的实力,绝对不能等到大新兵临城下的时候成为大新的战俘,所以,主动请求被冷落了的甘承,在颜易山继续带兵北上的时候,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带着北梁皇离开了北梁京师。 而甘承带着着北梁已经不足以对抗大新的兵马往北而去,借着原先就比北梁北边部落更加强的实力,将几个部落收服,北梁皇最终成为了部落首领,在颜易山的兵马抵达北梁京师的时候,北梁皇已经在北边的部落称雄,由此,双方之间隔着宽广的北地沼泽之地为界限,看起来是互相防备,然而,其实大新对于北梁更北之地半分兴趣也无,寒冷荒凉的地方,反而是在浪费大新的物资。 而西原与颜易山的兵马之间,也有一股不可言说的默契,西原从卢辉退离之后,便不再进攻,打到的地方,与大新之间并无冲突,隔着一个宽广的连山山脉,双方默契分界。 如今西原的大权早就已经全部掌握在拓跋绍的手中,关于慕容渊坠崖的消息,天下皆知的效果早已过去,对于苏云初,虽说不是绝对的了解,但是多少也懂得一些,苏云初此番作为,他心中已经有猜想,不过,这是大新内部的事情,如今,他西原没有心思去理会那许多。 对于北梁,双方如今以连山为界,再好不过。 戎谷,正在与崇义云谈话的梁光熙等人,手上刚刚得到了颜易山已经攻破北梁京师的消息。 得到消息之后,他再次去见了一次崇义云,来到戎谷这么久,已经见过不知多少次崇义云,不过,崇义云当初受永业帝的知遇之恩,因而,一直不肯接受梁光熙等人的劝服。 劝服多次,梁光熙也深深觉得挫败在崇义云的手中了,而京城而来的人,同样也来到了戎谷。 此时的慕容治,是需要崇义云这样死心眼的人的,他甚至带来了永业帝的信物。 然而,崇义云依旧不为所动,因为,只有永业帝才能唤他。 可耿直的崇义云却是不知道,慕容治的打算是,若是崇义云不服从,那么,不论这个将领能力有多好,都只能死路一条。 崇义云不知道慕容治的计划,但是,梁光熙等人却是能够猜到的,恰恰是暗中对崇义云下手的计划,让梁光熙等人成功劝服了崇义云。 他依旧留守西边,然而,却是一个重要的、至少目前,没人能够侵犯的存在。 颜易山在攻破了北梁京师之后,将北边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留下兵马和人力留守北方之后,便打道回卞立城之中。 而此时的朝堂,随着北伐成功的一场场战役传回京城,朝臣的心中可谓澎湃不已,三个月的时间,让北梁兵马全军覆没的本事,神乎其神,而后更是趁机北上,将一个在两年前还对大新造成威胁的北梁国生生打成了退居北方的一个部落,而,这件事情,竟然是由苏云初一个女子来完成的。 大新的朝臣在感到兴奋的同时却也感到害怕。而随着消息传回京城,不少臣子都纷纷进言,让靖王妃班师回朝。 所有曾经怀疑和不承认苏云初地位的人,如今,都承认了苏云初,尤其是双龙谷一战,那个据说让双龙谷两旁的山体都崩塌的火药,威慑力十足,就是靖王妃制造出来的,更是在一代王妃的辉煌史之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后边,不论是多少史家,多少后代,无人不感叹这个创造了一个统一盛世的奇女子超人的智慧与能力,而后世史书之中,除却苏云初,再也无人可得史学家们一句“文能定国,武可安邦”的荣耀称誉。 便是百姓中间,也无不是欢呼,大街小巷的孩童都懂得歌颂靖王妃的功绩。 而这一切,都不是此时在卞立城中安心养胎的苏云初想要关心的事情。 崇义云的事情有了着落,西边她便无需担心了,北边有梅关的冯师朗,中部有玄门关的寿忠,她与慕容治的账,也该列表而算了,然而,她不急,她慢慢来,此时,对于京城之中皇宫之中的某些形势,她更加感兴趣呢。 怀孕已经将近七个月,越发显重的身子,也不允许她接下来有更多的计划了。 而在群臣的一片呼声之中,慕容治下令,让苏云初以及颜易山等人班师回朝,理由是北伐既定,那么,靖王妃应该回来替永业帝看病了。 第一份命令在四月初由京城之中发出。 外边一片欢呼,苏云初带领的北伐军拿下了北梁的事情的时候,顺妃还在颐远殿之中求佛。 这个消息是周嬷嬷听了宫人的话之后,回来与顺妃说的。 顺妃听罢,只是会心一笑。 “娘娘,今日,还去探望皇上么?” “去,是时候该去探望皇上了。” 自从顺妃第一次请求了慕容治去探望永业帝之后,她便被允许,每隔十日就可以去探望永业帝一次。 这一次,如同往常一样,顺妃进入永业帝的寝殿的时候,里边还是方明伴随在永业帝的身旁,而旁边是守护的宫人,顺妃进来看永业帝,旁边从来都是有人的,而她也从来都没有任何意见。 然而,今日进来的时候,她却是开口到,“你们都先下去,本宫有些私底下的话想要与皇上说说。” 可是,所有人都无动于衷。 顺妃的声音冷了几分,“治王的话是话,本宫的话便不是话了么?” 这时候才有人开口,“顺妃娘娘见谅,奴才们奉了王爷的命令,务必要时时刻刻守护皇上。” 顺妃妥协了,“也罢了。” “今日,皇上喝药了么?”她问的是方明。 但是回答的事一旁的宫人,“回娘娘,药已经在送来的路上。” 顺妃请嗯了一声,而送药的人也刚好将药拿到寝殿当中来,顺妃见此,只道一声,“本宫来吧。” “娘娘,奴婢来就好。” 顺妃脸一沉,“把药给本宫。” 端药的人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将药物交到了顺妃的手上。顺妃接过药物,便为昏迷之中的永业帝喂药,然而昏迷之中的人,怎么可能喝的下多少药水,不少其实都是从永业帝的口中溢出来的,顺妃只能一边拿着手中丝帕为永业帝擦嘴,一边喂药。 可慕容治限制了每一个探望慕容治的人的探望时间,等顺妃一碗药喂完,也到了时间了。 紧了紧手中占满了药屑的丝帕,顺妃最后离开了永业帝的寝宫之中。 御书房之中,慕容治在与慕容沇谈话。 “三哥,崇义云之事,已经足够明显,苏云初这是要与你对着干呐!” “对着干,老四,你要相信,最后,会赢的人必定是本王。” 慕容沇心有不忍,“三哥,那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还是老五用过的女人,至于么?” “老四,你管多了,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好。” 至不至于,已经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慕容治从来就没有求而不得的东西,身份如此,出生如此,地位如此,人,也是如此,他不仅仅要得之,还要得到所有全部,让她明白,不管她如何聪明,如何计谋百出,最后,都会逃脱不了他慕容治的掌心。 慕容沇最后离开御书房的时候,面上是带着担忧神色的,他不知道,慕容治这样的偏执到底源于何处。 一路回到了沇王府,慕容沇一直在思考着,是否要暗中对苏云初下手,毕竟,若是没有了这个女人,便不会有慕容治更多的变化了。 可刚刚回到了沇王府,便有人来报,“王爷,一位自称王爷最想见到的人想要见王爷。”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奇怪。 慕容沇听罢,微微皱眉,然而,来人却是在他皱眉之际,拿出了一块玉石,慕容沇一看,面上有惊讶有激动,“人在哪里?” “对方说,王爷见到这块玉石,必定会知道,对方约了王爷,明日午时,在城东相见。” 治王府之中,在傍晚时分,苏亦然正在用晚膳,一旁的明月却是不在她的身边,反而是苏亦然用膳用到一半的时候,明月走进了屋中,在苏亦然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苏亦然原本用膳的手放下筷子,面上的神色冷了几分,“果然,还是对那个女人不死心,既然如此,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一餐晚膳,用到此处,苏亦然已经用不下去,只与明月道了一声,“明日去与那些人接头,秘密点,别被发现了。” 明月眼中闪过一丝不安,但还是坚定点了点头。 只一餐晚饭到此结束,苏亦然却是坐在餐桌之前,似乎是在想着些什么东西,神思笃定。 而另一边,昏暗的天幕之中,上元寺的后山之中,上元寺主持大师元正此时并不在上元寺的禅房之中,而是身处在这后山之中不知何时搭建起来的小屋,身边还有一个小和尚。 小屋一共分为三间,其中一间外形尤其怪异,木制的屋子,四周全部都被盯上了,没有窗户,只留了一个此时也是紧紧闭合的屋门,而更为怪异的是,外观的屋中是木制的,里边却是堆砌了一层层的冰块,形成了一个冰窟,在这样的时节,冰块完全没有化开,让整个屋子显得更加阴冷。 而冰屋的中间,有一个巨大的木桶,木桶里边,同样堆砌了一层冰块,一名双目紧闭,似是承受巨大痛苦,满身尽带着即将愈合的伤口的男子正闭目坐在里面,紧紧皱起的眉头,预示着他此时此刻正在承受的痛苦。 但一旁正在往水桶之中加药水的小和尚却是知道的,这人几个月都未曾醒过来过。 小和尚往水桶中加了药水之后,元正方才进来。 小和尚恭恭敬敬退离一旁,叫了一声“师父。” 元正点头,走上前去,摸了摸小和尚的头,“今日如何了?” “病人的体温上升了一些,伤口愈合了几分,心率逐渐恢复,体内的毒素还剩五分。” 小和尚虽小,但是,说出口的这一串话语里边,童音之中却是带着一股让人无可怀疑的语气。 元正面上和蔼,“嗯,那便好,这几日,继续用药吧。” “是,徒儿记住了。” 元正复而点头,却是走到木桶之中的男子的身后,在他背后的几处大穴上方,以一种诡异的手法,击打男子的穴位,随着不断的击打,坐在木桶之中的男子口中闷哼出感觉疼痛的声音,然而,依旧还是没有醒过来。 小和尚在一旁看着,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也习惯了元正的这些动作。 背后的大穴处理完成之后,元正一个旋转,坐在木桶之中的男子被旋转过来,元正继续往他胸膛前的几处穴位做一样的动作。 直到一番动作做完之后,在这原本应该冰冷入骨的冰窟之中,元正的面上,却是覆上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湿汗。 而他整个人也显得疲惫不堪。 小和尚见此,在元正停下动作之后,便已经上前去扶住元正,口中担忧,“师父?” 元正虽然疲累,但还不至于撑不住,只摆了摆手,看了一眼坐在木桶之中的男子,道了一声,“带为师出去。” 直到元正离开之后,男子俊逸而棱角分明的面上,也闪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在这寒冷的冰室之中显得尤其怪异。 可他紧紧抿住的薄唇,紧紧拧住的眉头,却是熟悉无比,赫然就是已经坠入了死亡谷的慕容渊。 小和尚将元正扶进了隔壁的一间房间,元正进去之后,里边已经有人在等待,“主持师兄。” 了然双手合十,看着元正被小和尚扶进来,开口唤了一声。 元正直到坐在了屋中的禅座之上,才开口道,“上元寺只是已经交由你处理,我已不是上元寺主持,这一声‘主持师兄’日后,不要再叫了。” “阿弥陀佛,师兄还是师兄,上元寺正是因为有了师兄才发扬光大,不论何时,师兄都担得起。” 元正也不多勉强,已经坐定,呈运功修习的姿势,“接下来,有劳师弟了。” 了然也不含糊,盘膝坐在了元正的身后,为他运功。 运功用时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之后,了然也没有再多说别的什么,便离去了。 而离去之后,元正虽是恢复了,但是,却是保持着原先的姿势,手拿佛珠,盘膝而座,如同老僧入定了一般,口中念着的不是经文,若是仔仔细细去听,俨然就是昭罪的念词。 四月中旬的时候,京城而来的人到达卞立城,彼时,颜易山等人已经带兵回到了卞立城之内,并且,在北方之地已经安排好了留守的兵力,可以说,仅仅是半个月的时间,北方的一切,包括后来攻打下来的北梁原本的地方,如今都已经部署好了。 慕容治的命令到达的时候,苏云初并不接受,理由很简单,北方之地才刚刚安定下来,还需要兵力留守,所以,北伐军为了大新安定,尚需留守北方,暂时不回朝。 这一次,苏云初倒是没有将来者扣押下来,毕竟因着苏云初打了胜仗,身上的战功已经能够与慕容渊多年的功绩相平,所以比起上一次傲慢的苏大人和何将军,这一次来的人呢,倒是恭恭敬敬传达慕容治的意思。 对方恭恭敬敬,大着肚子出来见人的苏云初自然也是恭恭敬敬,恭恭敬敬地告诉对方,她,以及北伐军如今,不会回京。 然而,比起苏云初不会回京的回复,让来者更加惊讶的是,苏云初俨然已经快要临盆的肚子。 最后,他是神思慌乱地离开了卞立的,而苏云初等人还很好心地派人送了这位大人一程。 这位大人回朝之后,与尚不知苏云初已经怀孕的慕容治说了一通卞立城的情况,而苏云初怀孕的消息,却是慕容治从来都不知道的,也是从来没有想到的。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慕容治的怒气,不可谓不大,第二道命令马上下达,要求苏云初在收到命令的时候立刻回朝,否则,便以谋逆不尊之罪强行将她带回。 五月中旬,第二道慕容治的命令到达,比起上一次那个恭恭敬敬的大人,此次前来传令的人,先礼后兵,最后,态度已经强硬至极。 于是,他的命运如同第一次来的苏大人和何将军一样,被扣押下来了,回去复命的只有跟随他而来的近身随从,靖王妃这一次的回复,与上一次一样,并且,声明,除非永业帝下旨让她班师回朝,否则,北伐军永远留驻北方。 苏云初的回复传回京城之中的时候,朝中的大臣便炸开了锅,苏云初这样的态度,显然就是想要驻兵北方,割据一方,带着几十万北伐军留在北方,分明就是可以随时随地对京城形成威胁之势。 原本的时候,觉得靖王坠崖,苏云初悲伤过度,所以才会一心想要攻打北梁,收复失地,但是,如今,外患已经安定,苏云初还是如出一辙的行为,不是已经明显说明了她想要的不仅仅是北伐而已了么? 何况,慕容渊没有了,如今,泽王还在北方,并且,泽王一向与靖王交好,若是苏云初想要借着北伐军对她的认可而推举泽王,进行嫡位争夺,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更加重要的事情是,苏云初如今有孕在身,她所做的这一切,在所有人看来,难道没有为了自己腹中的孩儿着想的成分。 倘若苏云初怀的是女胎也就罢了,倘若是一个男胎,那么,如今,朝中许多原本就一直拥戴慕容治的人,不得不担心,苏云初是否有野心,或者说,有朝一日,会不会挥师南下,对付自己人。 所以,第二道圣旨下达之后,便不断有人向慕容治进言,再次要求苏云初即刻回京,并且,此次前去传达命令的人,已经不单单是一两人官员而已,而是朝中大臣带着一千人的军队带着慕容治命令以及朝中许多臣子的要求,强行命令苏云初即刻回京。 即便朝中有不少当初拥护慕容渊的人在给苏云初做辩护,但是,仍是阻止不了越发肯定的苏云初有不臣之心的结论在慢慢生成。 而丞相,陈自明,从来都只是静观其变,不做明显的争论,但是,丞相背后,却是不知跟了多少文武之官,陈自明做的是幕后之事罢了。 从第二道命令下发直到传令之人回朝之后,朝中已经渐渐渐渐升起了一股不安之事。 未到五月底,带着一千人兵马以及慕容治的命令前往卞立的臣子,在尚未进入玄门关之前,在一处山谷遭到了山贼的洗劫,全部兵马,葬身山谷。 消息传回京城,那山贼还需做多想?举朝惊呼,靖王妃反了。 而与此同时,苏云初已经着令颜易山部署兵力,在西部以崇义云为首,中部以玄门关为界限,北边以梅关为界,与大新形成对峙之势,虽然什么关于谋反的话都没有说出来,虽然给天下人的理由依旧是北伐军留在北地镇守大新疆域,但是,朝中众臣,皆是传言,靖王妃已经反了。 然而,对于这样的流言,百姓之间,倒是不见得有多少激烈的反应,比起苏云初一开始的担忧,如今,坊间的声音倒是相对平和一点,百姓之间,还是信任能够将北梁打走的苏云初的,尤其是身在北方的百姓,对苏云初可谓是极度拥戴,传颂不断,大街小巷之上的孩童传唱的歌谣,无不是对苏云初的歌颂。 然而,当靖王妃反了的传言还没有演烈的时候,在第四份,也就是慕容治口中的最后一道命令下达至于卞立的时候,比起前些时日苏云初相对正常的回绝理由,这一次,却是出乎意料。 治王多次强令北伐军回朝,在北边之地尚不安稳的情况之下,在永业帝昏迷不醒的情况之下,私自下发命令,纠合朝中不少官员制造声势,诬陷北伐军存在谋逆之心,其行为可疑,其心可谓不轨,因此,北伐军为自保,暂时留守北地。 这样一来,声势再次发生变化,由一开始的靖王妃反了,如今已经变成慕容治心怀鬼胎。 这一番言论传回京城的时候,终于激怒了慕容治,在只有他一个人的御书房,一通发怒之后,传令召见了丞相陈自明。 而此时的苏云初,却是安然在卞立城的城主府之中养胎,因着赵芷云即将临盆,何况,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她已经百般劝说,让宋皓流回了江南,并且准备了一件礼物,算是她提前给孩子准备的满月礼物了。 宋皓流当初来卞立,无非是害怕苏云初承受不住慕容渊坠崖的消息,孤身一人,身边没有亲人,所以来陪伴苏云初度过这段时日,然而,苏云初却是比他想象的要坚强,要冷静,不仅没有被慕容渊的事情打击到,反而整个人变得更加凌厉了一分,所以,他对她,其实可以说是既放心又担心的。 慕容渊的事情对于她的外在的情绪而言,的确没有多少影响,但是,整个人的变化,他们都能感觉的出来。 最后,宋皓流拗不过她,只能回了江南,何况,赵芷云即将临盆,他呆在北边,其实,心中也很是挂念,虽然如今形成了这样的局面,不过,如今看来,苏云初并非是被动之势,反而更应该担心的是京城之中的那一位。 宋皓流走了,李俊泽却是和梁光熙留在了北边。 如今,苏云初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完全不再理事。 然而,在五月中旬这一日夜晚,在苏云初安稳熟睡之间,却是有一拨刺客想要闯进城主府之中,然而,城主府岂是他们可随意闯入的,因着苏云初有孕在身,同时形成了如今双方对峙的阵势,派守城主府的人马不仅是精挑细选,还是重重把关,在响动还没有吵到身在主院的苏云初的时候,应离和木韩等人,以及赶来的梁光熙等人,已经将刺客制服。 总数约有一百余人,看起来可笑至极,一百余人的刺客,也想要来刺杀苏云初,来人必定不会是慕容治的安排。 连夜审问得出的消息,是苏亦然。 第二日的时候,应离将夜间的事情报给了苏云初。 苏云初对于响动一向都是敏感的,这是职业使然形成的习惯,如今,却是因着因着身孕这般沉睡,也不免摇头叹息。 听了应离对于前夜情况的汇报之后,苏云初轻笑一声,“她还真是不死心呐。” “王妃打算如何?” “既然她爱惨了慕容治,本妃便成全她就是了。” 应离抬眼看了苏云初一眼,没有任何异议,却是道,“王妃交代属下查探的事情,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了。” “苏云初这才抬眼,“如何?” “王子安,的确是自小就长在卞立城内的,王夫人的确也是流亡入卞立城的,但是,在尚未流亡入卞立的时候,其实,是叶氏旁支。” “叶氏?”苏云初微微皱眉。 “前朝太傅叶氏。”应离简单解释。 苏云初听罢,嘴唇微抿,“王夫人是叶氏之后,王子安的父亲又是什么人?” “王子安的父亲是卞立本地人,原先生了三个孩子,但是三个孩子皆是随着王子安的生父,天生带疾病,未到弱冠之年便已经夭折,只有王子安是一个例外,至今年过而是,但身体无病,王子安的父亲原先在卞立城内,也是有名的读书人,在卞立城内的名气不小。” 苏云初听罢,点点头,“嗯。” 前朝太傅,叶氏,这个消失已久远,原先苏云初并不关心的问题,如今,因着对王子安的查询反而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只是微微皱眉想了一下,然而,还不待苏云初多想什么,却是感觉腹部传来一阵动静。 她下意识伸手抚上肚子,思绪一下子便被打断了,面上原本思考的神色,瞬间变得柔和慈爱。 应离见她抚上自己的腹部,似是有不舒服之感,连忙开口相问,“王妃可是不舒服?” 话语之间已经带着一份紧张。 苏云初戴斯笑笑,“无事。” 应离见她面上没有不适之色,反而更多了一分慈爱与柔和,这才放心了下来。 自从慕容渊不在之后,苏云初面上极少有发自心底的笑意,真个人都变得冷了几分,也淡了几分,只有在这样的时候,只要对腹中的孩儿,才有了这样发自心底的笑意,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多了些温度。 而此时的颐远殿之中,顺妃手上拿着三张侵染了不少细碎的药渣的丝帕,一起小心完好地放在一块质地良好的帕子之中,小心翼翼地包裹好,而后,才郑重地交给一个小太监。 “记住,一定要将这丝帕送出去,送去北方,给靖王妃。” “娘娘放心,奴才竭力完成此事。”小太监的声音极小极低,但是却是坚定无比。 那太监离开之后,顺妃面上还是隐含着担忧之心,今日,又是可以去永业帝的寝宫探望永业帝的日子,她应该出发了。 而此番探望,进去之后,永业帝的寝殿之中还是如同往常一般。 她进去之后,口中幽幽与永业帝讲话,所讲的无不是对于近来发生的事情,为苏云初做辩解。 只有她幽幽的声音在整个寝殿之内幽幽想起,而她虽是如此说着,却是时不时看向低头跪坐在一旁的方明。 方明一直在低垂着头,或者说也一直在听着顺妃这番话。 而在顺妃说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慕容治进来了。 顺妃看了他一眼,明白慕容治进来了,她就该走了,虽然一度对于慕容治近来的处事行为感到不满,尤其是他放任谣言说苏云初谋反一事,导致苏云初留兵北方,更是不满。 所以慕容治进来之后,她便起身出去了。 慕容治见着顺妃这样子,只开口道,“日后,娘娘莫要再来看父皇了,本王已经为父皇请来了最好的大夫,接下来的时间,便是为父皇治病的时间,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顺妃听罢,没有说什么,只看了慕容治一眼,便抬步离开了。 直到顺妃离开之后,慕容治才开口相问,“都说了些什么?” 守着的人据实相告,慕容治倒也没有说什么。 另一边,沇王府之中,慕容沇的书房房门紧闭,里边,是他与一个被面纱负面的女子在谈话,若是仔细看着,那面纱腹面的女子,身形熟悉。 慕容沇开口,“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慕容渊让我无家可归,苏云初让我身败名裂,你说,我该不该做一些事情,呵,我猜,连慕容渊和苏云初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呢吧,你说,这件事情要是捅开,苏云初会有什么反应?” “你……曾经不是对慕容渊……” 慕容沇还没有完全说出口的话,却是被女子一声打断了,“没有曾经!既然慕容渊死了,苏云初,我也不会让她好过,听说,她如今已经有了将近八个月的身孕了。” 慕容沇不语,算是承认。 “那岂不是更好,她腹中的孩子,同样有叶氏的血脉,你说,朝中会有几个人接受?” 慕容沇看着她,良久之后,才开口道,“你确定,月妃就是叶氏嫡女?那些证据……” “千真万确,我娘留下来的东西,岂能有假,你别忘了当初的事情,我娘在进宫见了一次月妃之后,从此以后,她便被禁令进入后宫之中,还有,月妃来历不详,独得皇上的宠爱,而后,为何被皇上宠爱多年的妃子,竟然死得那般惨烈?” 她一句一句分析着,想要打消慕容沇对于她提供的证据的怀疑。 最后,她道出一句,“我母亲,你可知她姓什么?” 慕容沇沉眸,而后一双锐利的眼睛看向她,“叶!” “所以,你还有什么可怀疑的?月妃是叶氏嫡女,而我母亲,是叶氏旁系出身。” 话已至此,慕容沇突然面上一笑,“你还是如同从前一般,即便如今变成了这番模样,还是改不掉那份高傲。” 女子突然愤怒而起,“不要跟我提从前。” 看着她的愤怒,慕容沇却仍旧是坐在首位之上,悠然,然后抬头看她,“柳小姐,你的目的到底有多少?” 柳如絮终于愤怒,“让我身败名裂的人,自然也要尝试那滋味!” 第161章 身世 十日之后,流言传出,靖王妃的母亲月妃是前朝太傅叶氏的嫡女,靖王身上,流着的有一半是叶氏的血脉,如今,靖王妃陈兵北方,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叶氏,并且,叶氏的子孙已经到达北方,见过靖王妃。 靖王妃留兵北方,极有可能已经和叶氏相互合作,朝中的官员,谁人不知前朝叶氏一直以来都在想着刺杀慕容氏的皇帝,所以,流言一出,便立刻引起轰动。 不论在永业帝时期还是在先帝时期,叶氏都是一个忌讳的话题,还记得当年逸阳宫的新年宫宴之上,叶氏党羽的刺客闯入宫中刺杀皇帝的下场,而当时,靖王下令,格杀勿论,不留活口,如今,这个关于靖王的身世一流传出来,便有阴谋论者马上想到,当日靖王的格杀勿论是否其实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想要将叶氏的刺客全部斩杀,从而隐藏自己的身份。 而当初让永业帝忌惮不已的那一句“帝星北起”的预言,也随着这一场在京官的口中越演越烈的的流言,变得更加敏感起来。 当日的也是分明就是为了给慕容渊造势,想想,如今的慕容渊,分明已经坠崖,但是,靖王妃却是留兵北方,加上怀有身孕,如今的种种迹象,在有心者的眼中,前后都已经能够串联起来。 百姓对于流言的反应其实并不大,这场双方之间的较量,只要不危及他们的日常生活,他们也只当做这是一场热闹罢了,至于靖王是什么人,靖王妃又要如何,他们只当做是茶余饭后得知的一时惊讶,总归,世人记住得最多的,还是那个医术高明的女子,那个能够披甲上阵的女子。 几个月的时间,在这番流言还没有传出来的时候,靖王妃的事迹,在就已经成为说书人口中精彩的故事了,而靖王叶氏之后的流言,反倒没有引起多少轰动。 可是,百姓不轰动,可京官之中却是处处洋溢着一股神秘的氛围。 流言放出的第二日,还没有造成什么效果,可是,总会有人耳中已经听到了,在早朝的时候,便已经与慕容治陈明了此事,要求慕容治一定要严加注意,加上流言有意引导说叶氏子弟已经前往北方,与如今身在北方的靖王妃有了合作之事,因此进言的人纷纷把矛头指向了如今身在北方的苏云初。 要求朝廷出兵,不能让苏云初继续滞留在北方。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偏听一面之词,还是有人维护慕容渊,认为慕容渊连年征战,无不是为了大新,绝对不会有谋逆之心,靖王妃同样也是如此,更何况,即便月妃是叶氏之后又如何,靖王终究是永业帝的儿子,靖王妃姓慕容而不是姓叶。 不同的声音,然而,维护慕容渊的声音,终究还是少数派而已,比起更多害怕苏云初会对京城形成威胁之势的京官,没有被流言牵着鼻子走的人,实在太少。 而这个流言的出现,却是让慕容治头疼。 京官对于苏云初的讨伐是他不愿意见到的。 早朝之上激烈的争论让他头疼,最后也只是不了了之罢了。 然而,让他更加感兴趣的却是,他不是第一个知道消息的人,月妃是叶氏嫡女,这件事情,究竟是谁首先透出来的? 而经过了三日发酵的流言,在跌宕起伏过后,最终已经恢复成朝臣对苏云初的讨伐。 沇王府之中,柳如絮还呆在府中,自从与慕容沇进行了第一次的相见之后,她便以慕容沇的客人的身份回了沇王府之中,看着如今这般形势,慕容沇看着比起初见的时候,粗布麻衣,一身狼狈的人,此时的柳如絮又恢复了一派高傲的模样,可是,如今的柳如絮,再也不见当初他初识的时候那样自然而然的高傲,反而,有了一股让人觉得厌恶的做作之感。 慕容沇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笑意,为自己当初的一腔心意感到嘲讽,“如今,事情成了这个样子,你满意了?” 柳如絮转过头,“不是我满意了,沇王,是我们满意了,你想要让治王殿下的心,别放在苏云初的身上,而我,想要让苏云初去死……你说,这番行为,我们是不是该称之为双赢?” 慕容沇看着柳如絮这般神色,嗤笑一声,“苏云初会死的,你也该离开王府了,计划已经成功?” 柳如絮听罢,站起身来,走近慕容沇,“当日是泽王带我回府的,怎么,不过几日,就要赶我出去了么?” 此时的柳如絮,举手投足之间,总有一股勾栏院里边的姑娘的风姿,让慕容沇看了,更是厌恶。 退开了一步,“别不知足,你以为你还是当年那个柳如絮?” 慕容沇嘲讽似的看她,让柳如絮住进沇王府,不过是对柳如絮手上的东西感兴趣罢了,既然如今已经拿到了,那么,柳如絮的价值也就到了。 柳如絮听着,面上闪过一丝愤怒,但到底忍住了,“好,明人不说暗话,我要离开,你给我找一个好地方。” “柳小姐胃口可还真是大。” “胃口不大点,如何成事?” 在两人还是机锋相对的时候,外边却是传来了一个声音,“王爷,治王殿下让您进宫一趟。” 慕容沇听罢,看了柳如絮一眼,饱含警告之意,而后走出了这一处地方。 不过走出了柳如絮的院门之后,眉头却是微微皱起。 此时的慕容治,在御书房之上,看着李右给他的消息,这些,是这几日,他派人查出来的,没有想到,弄出这些幺蛾子的人,是慕容沇。 慕容沇进入御书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慕容治阴沉的面色,一句皇兄还未喊出来,一张折子已经甩到了慕容沇的脚下。 “老四,你太让我失望!” 慕容沇低头,能看到翻开的折子上边写的是什么东西。 可是,这次,他没有对慕容治认错,“皇兄,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苏云初不值得你如此,若是继续下去,终有一日,会酿成大错!” 他毫不畏惧的话,让慕容治更加愤怒,手掌一拍,整个桌子一声巨响就震起来。m.xfanjia “用得着你来告诉我该如何做?” “皇兄,如今趁着这个消息传出来,老五已经不在,苏云初留守北方的行为就会受到朝中的臣子的质疑,被征讨是朝臣心之所向,待到一切收拾好了之后,皇兄登上大宝,一切水到渠成,为何如今将之滞留于这一处,夜长梦多啊皇兄。” 慕容沇说得恳切。 慕容治听着,面上依旧是阴沉之色,良久之后才开口,“老四这么多年,你仍然没有什么进步,让北伐军留守北边不过是一时之策罢了,如今的北伐军,以颜易山夏薄等人为尊,你以为单单依靠征讨便能收服从的?北伐军是虎狼之师,若是如此轻易被征服,如今,北梁还是一国而不是一个部落,你以为我只是为了苏云初一个女人?” 慕容治沉着一口气,看向慕容沇。 慕容沇听罢,有一瞬间的惊愣,“皇兄……”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举动似乎是打乱了慕容治的计划,然而想了想,却还是道,“若是皇兄登上大宝,北伐军依旧是大新的兵马,整个大新都是皇兄的,北伐军焉有不从的道理,何况,如今,他们也只有皇兄身上没有玉玺的借口罢了。” 慕容治眼睛一闭,“没有玉玺并非借口,本王若是有玉玺,何必等待今日,何况,即便有玉玺,北伐军看的不是玉玺,而是那一块虎符。” 慕容沇面上惊愣的神色,一直保持着。 “如今,不得不将一切事情提前了。”慕容治看着他的神色,出声道。 慕容沇面上有些不知所措,“皇兄,我……” “已经没有办法,即便如今老五不在了,他到底是不是叶氏的后代,已经不能够对我产生任何威胁,若是他是叶氏的后人,那么,诸位之争,我必定是胜券在握的,如今,这个理由,只能用于对付北方了,叶氏,一直都是慕容氏的刺……” 慕容沇最后离开御书房的时候,面上已经没有来的时候的意气神色,他兴许是被柳如絮那个女人利用了。 柳如絮想要的,其实是将此事大白于天下,让朝中的官员给慕容治施加压力,从而去征讨苏云初,或者说,加快征讨苏云初的步伐。 而慕容沇离开了御书房之后,慕容治的面上才闪过一层轻蔑之色,复而坐到了桌案后边,面无表情,审阅百官传上来的折子,大多数,其实都是在进言,征讨苏云初。 而此时的北方,季节已经从春节进入了初夏时节,天气微微有些热意,关于月妃就是叶氏嫡女的传言,她早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并且,在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在第一时间,派五护卫回了京城,与陈自明暗中接洽,留意京城的动向,也为了以后的事情做好准备。 而京城之中的陈自明也在第一时间将整件事情以及他能查探到的消息通过云记的渠道传给了苏云初。 初得关于月妃就是叶氏嫡女的流言的时候,苏云初心中说是没有怀疑必定是假的,毕竟,曾经她也还好奇过月妃的身份来历,好奇过为何独独宠爱月妃的永业帝对慕容渊的态度竟会如此的。 而这个消息一出来,加上陈自明传来的消息,已经能够说明很多事情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京城与卞立相去甚远,在京城那边已经将这件事情还传得沸沸扬扬,朝臣心中已经有所归向的时候,卞立城这边才刚刚收到了消息。 而随着慕容渊就是叶氏之后的消息传入卞立,传到苏云初耳中的时候,慕容治再次已经发下最后的通牒,若是苏云初仍旧不带兵回京,那么,朝廷只能对北伐军兵戎相见。 关于月妃是如何成为了永业帝的妃子的,一切已经无从可查,估计只有永业帝知道了,但是,月妃的身份,慕容渊说过,只有两个人知道,永业帝和南阳侯,可是,永业帝昏迷之中,那么传出消息的必定就是南阳侯府的人,柳如絮或者柳延。 苏云初首先猜想道的就是柳如絮,只有女人的恨意,才是这般恐怖。 而很多事情,也在这个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慢慢清晰了,永业帝对慕容渊的忌惮,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慕容渊身上流有叶氏的血脉,叶氏一心想要为前朝皇室倾覆慕容氏,永业帝如此看重慕容氏的江山,又怎么会愿意让叶氏的血脉传承慕容家的事业? 所以,即便慕容渊战功赫赫,于永业帝而言,永远得不到该得的东西,甚至,因为慕容渊卓然的军事天赋,不仅不让这个儿子得到该得的东西,反而还有利用这个儿子的能力,来保护自己的江山。 真是讽刺。 慕容治是叶氏之后的身份一旦公布在朝臣之间,那么风向就会转变,比起他们认为的纯正的慕容家血脉的慕容治,已经不在了的慕容渊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但是如今她靖王妃还在,并且手握北伐军的军权,这一份忌惮,不亚于当初永业帝对慕容治的忌惮。 消息已经得知,颜易山和夏薄等人纷纷来见,这些人,都是对慕容渊死心踏地的人,对于这个消息,他们心中都存在怀疑,最开始的想法就是认为是朝廷那边的计策,借机想要收回北伐军的军权罢了。 然而,苏云初是知道更多内幕的人,对于月妃的身世,其实更倾向于这一份谣言。 真是打得猝不及防啊。 而此时,卞立城之中,或者说,一直跟在身边的王子安,终于让苏云初明白了一些什么。 所以,很多事情都不是巧合,不是偶然,而是有备而来。 而王子安是个聪明人,也在第一时间出现在了苏云初的面前。 “在下猜想,王妃必定早已查了在下的身份。”王子安并无半分愧疚隐瞒的心思。 “何以见得?” “因为王妃是聪明人。” 苏云初轻笑一声,对于王子安并不排斥,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让王子安坐下。 王子安倒是有些意外与苏云初平淡的反应,“王妃不觉得意外,或者是觉得在下有阴谋?” “王公子刚刚说过了,本妃是聪明人。” 王子安抿唇,看着一脸平静的苏云初,才道,“王妃有任何想要知道的东西,子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没有多少想要知道的东西,你,隐瞒身份,追随靖王,是为了叶氏?” 这一点,王子安倒是没有否认,“正是。” “叶氏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连你王姓之人,而王夫人不过是一个旁支罢了,竟然也这般为你叶氏的事情着想,本妃不明白,你们的执着到底来源于是何处?” 苏云初微微皱眉,看向王子安。 对于苏云初的这个说辞,王子安并不认同,“叶氏终于前朝,但是心中却是执着于前朝时期的鼎盛与辉煌,这是无人能够理解的情结,是叶氏发展生长的情结所在,历经百年,不是如今的王妃能够明白的,但是叶氏的后代有心之人,明白曾经的历史的人,不论是随母还是随父,只要体内还留着一份叶氏的血脉,就一定会记住叶氏的使命,慕容氏本是窃国之贼,叶氏不会承认。” 对于王子安口中所言的情结,苏云初根本无法理解,对她来说,这是没有意义的事情,“既然叶氏不会承认慕容氏的天下,为何你甘愿跟随在靖王的身边?” “因为,靖王的身上,流淌了叶氏的血脉。” 王子安的回答很是坚定。 苏云初听罢,却是如同听了一个笑话一般,“因为靖王的身上,流淌了叶氏的血脉,可在本妃看来,一切,不过是你们叶氏的野心罢了,若叶氏真的一心忠于前朝皇室的话,便不会允许靖王夺嫡,叶氏经历了百年变迁,几代发展,恐怕,如今已经不是那个忠君之臣了,你们希望靖王夺嫡,登上大宝,而后,再让叶氏重新出现,回到当初的辉煌时期?” 苏云初眼神锐利看着王子安,看着随着她一口一声说出来的话而面上微微变幻的王子安。 “王妃,与其让叶氏其他子弟继承大宝,不若让靖王登上皇位……” 苏云初嘲讽一笑,“真是可笑,可如今,经历了永业帝的讨伐,叶氏还剩下多少子弟,否则,此时,柳延一传开,本妃留兵北方,岂非是叶氏最好的契机。” “叶氏子孙已经流散,如今,不知彼此身处何方,或许多年之后,叶氏的使命会被渐渐遗忘,从此以后无人在威胁慕容家的天下,但子安如今尚还记得,见记得,便明白自己该做什么。”王子安继续道。 “可如今呢?你待要做什么?”如今慕容渊已经不再,王子安的念想还有多少存在的意义。 “跟随王妃。”王子安坚定作答。 “为何?” “因为王妃值得。” 苏云初轻笑一声,“那边继续留在北方,做你该做的事情。” 早先的慕容渊并没有夺嫡的心思,恐怕,这也是叶氏担忧的事情,所以才有了当日逸阳宫宫殿的刺杀,引出了那一句让永业帝忌惮不已的“帝星北起”,想来,如今的帝星北起,若是慕容渊还在,岂非真的北起?而叶氏也想要以此暗中催动慕容渊进行夺嫡的行动吧,而兜兜转转之后,在发生了一些列的事情之后,慕容渊最后决定争夺诸位的时候,王子安出现了。 王子安的出现也许没有叶氏如此明目张胆的野心,但到底还残留这叶氏的血脉之中的因子——发扬光大。 该说可笑之极么?苏云初没有定论。 而一切都已经毫无意义,如今的慕容渊已经不在了。 苏云初到底没有将王子安遣离城主府,王子安的能力有目共睹,即便他带着目的接近慕容渊,或者说接近北伐军,但是,却也是一心在为慕容渊做事的,而她能够感叹的,无非就是人心的逐利了。 叶氏,当年月妃入宫的真相究竟如何,可从慕容渊口中得知的那个善良隐忍刚烈的女子,如今,在她看来,并非有着叶氏的野心。 而从那一次,逸阳宫刺杀之后,永业帝便下令追赶叶氏,而这件事情,还是由慕容渊一份参与的。 想到此处,苏云初微微眯眼,永业帝,可真是下了一盘好棋呐。 而这番消息的传出,无疑就是想给慕容治施加压力,进而让她尽快交出兵权,回京。否则,该是大军压境了。 王子安离开之后,颜易山匆匆来见,关于月妃是叶氏嫡女,慕容渊是半个叶氏之后的事情,不亚于慕容渊就是前朝的后代,然而,慕容沇策划的这一出,对于北边之地的这些人并不能产生太多的影响,颜易山此时来见苏云初,是有更为重要的事情,因为,他带来了一个人,是顺妃宫中的人。 “奴才见过靖王妃。” 苏云初诧异,“你是母妃宫中的人。” “奴才多谢王妃记得,正是顺妃娘娘宫中的人,奴才小李子。” 苏云初与颜易山对看一眼,面上皆是严肃,不知顺妃为何将人派到了北方来,“你起来,为何来了北方,可是母妃那边出事了?” 她其实并不担心顺妃在宫中会出事,如今的形式看来,顺妃只是慕容治想要压制她的筹码,顺妃呆在皇宫之中,反而是安全的。 小李子也不含糊,将顺妃交代的事情与苏云初说了一通,风尘仆仆赶来的人,此时也顾不上一身疲惫,将顺妃如何首先去查看永业帝,并且将永业帝病中的一些细节记录下来,将如何收集永业帝的药渣,以及永业帝寝宫之中的怪异氛围,更有方明的怪异氛围以及最后出现的慕容治请来的大夫为永业帝探病,许许多多细节,许许多多不能深入宫中打探,或者说在慕容治一番动作,在宫中换了许多自己的人之后不能打探到的消息,顺妃都已经想方设法地为苏云初打探到了消息,有一些是皮毛的,或许并非有用,但是,有一些却是值得怀疑和深思的。 小李子讲完之后,她让人带着小李子下去休息了,但是,与颜易山听完小李子的这番说辞之后,看着放在桌子上的那一方方丝帕,以及上边在药渍干了之后还残留在上边的丝帕,面色却是严肃得很。 按照小李子的说辞,永业帝宫中的人,都很怪异,慕容治像是在防着什么一样防着永业帝,可是,他为什么将方明留在了身边,方明是一直跟在永业帝身边的人,除非有什么不可靠人的秘密不能引起怀疑,方明才不能消失,若是说慕容治给永业帝喂药,她倒是不觉得奇怪,可是,将永业帝昏迷和如今端和宫的情况两个形势结合起来,这就是疑问了,一个她解不开的疑问。 看向颜易山,“颜将军觉得这一串事情,如何看。” 颜易山同样是皱眉,“按照如今的消息来看,我倒是觉得有两个可能,一是慕容治药迷皇上,可能等着皇上魂归西天就登上大宝,就算没有诏书,他监国的身份也是名正言顺,至于为何不一开始让皇上就一命呼呼,恐怕是为了避免嫌疑猜忌。” 说完第一个,颜易山想了想,看先苏云初,“我记得当初王妃在端和宫安排了一处戏?” 苏云初轻咳一声,示意他继续,颜易山只道,“当初皇上昏迷的消息是从端和宫之中传出来的,昏迷之地也是在端和宫,可王妃想想,为何皇上在端和宫昏迷,难道真的是虚劳过度,这个理由,时至今日,王妃依旧还是不相信吧,那么,只能有一个原因。” 苏云初眉头舒展,“永业帝发现了淑妃宫中的秘密,也就是本妃在端和宫埋下的暗棋。” 话是这么说,可苏云初再次看向颜易山,“那么,淑妃为何也是昏迷不醒,并且,同样被慕容治严加看管?” 颜易山一哽,分析到此为止,一时想不出更多的。 苏云初唇角一勾,“本妃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也许,淑妃的身上,有让慕容治不能接受的东西。” “什么东西?” 颜易山眼中闪过一份惊讶。 “不知。” “……” 十日之后,慕容治口中的最后一份通牒下达卞立城,这一份通牒可谓是声情并茂,抓住了北伐军的命脉,他们即便都因为慕容渊的气魄,誓死追随慕容渊,但是,自己的家人亲友却依旧却仍旧是大新的子民,慕容治的最后一道通牒翻译过来,就是北伐军倘若不归从,靖王妃倘若不回京,那么,叛逆之罪便会成立,北伐军就会成为叛军,北伐军数量之多,不能如何,但是部将的家人却是会受到牵连。 最后一份通牒,直接抓住了人心命脉。 苏云初知道,慕容治倘若真的以那些部将的家人作为要挟,那么她不可能只顾着自己,而让许多部将的家人被连累进来。 这些人都是真心追随慕容渊也是一心为了大新的人,当初她决心留兵北方的时候,为的是慕容渊,也是借助北伐军的力量让慕容治不得安稳,而后,再经过一番部署,以慕容泽之名,以慕容治残害兄弟的名义为由,打回京城。 可是,许多已经随着慕容治身上那一半的叶氏血脉而被扰乱,叶氏对于慕容治家的王朝来说,是一个不能存在的存在,因为叶氏意味着对前朝的复兴。 最后一份通牒,或许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株稻草。 然而,苏云初没有想到的是,在最后一份通牒下达的时候,北伐军所有的部将纷纷来相见,纷纷表示,愿意追随苏云初的身后。 说没有感触必定是不会的,这些人,宁愿头上被扣押下了叛军的帽子也依旧留在北方。 “王妃,我本就是孤家寡人,投军之后多得了王爷的提携才有今日,京城无家人,我愿意追随王妃。” “王妃,我家人并不在京中,就算在京城之中,我也愿意追随王妃……” “王妃,我的亲友虽都是京中,即便如今北伐军遭受污蔑,但是终会有大白之日,我们不会受制,一心追随靖王妃。” “……” 不断的声音,十多个北伐军的部将,没有一人因为那一道最后的通牒而离去。 “你们可知,如今,依旧留在北方,会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被称为‘叛军’,北伐军一向深得民心,可百姓不会去细细研究北伐军到底如何,朝廷叛军称号一旦扣在诸位的头上,就会在百姓的心中形成呼应?而你们的家人,同样也会受到旁人别样的眼光看待?” 感动于北伐军的追随,可是,有些事情,却是苏云初一定要让他们明白的,有时候,一腔热血升起,理智便会被情感湮没,日后回想起来,许多没有料想到的情况,便会后悔,与其日后后悔不若今日就让他们明白一切厉害关系。 然而,即便听了苏云初的话,即便苏云初给了他们冷静与思考的时间,所有的部将仍旧是不变的心意。 至此,慕容治最后的通牒无效。 而随着通牒不能给北伐军带来利害威胁,慕容治已经下令整军,挥师北上,想要收服北伐军。 彼时,也正是苏云初怀孕的后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要临盆,在这等重要时期,慕容治挥师北上,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子啊苏云初最不稳定的时候挥师北上,胜算便会加大,因为北伐军中许多人,都极为小心照料苏云初和慕容渊留下来的唯一的孩子。 而在慕容治挥师北上的时候,北伐军同样做好了准备的工作,外患结束之后,大新内忧的阵势刚刚开展。慕容治以北伐军还是叛军的理由北上,而苏云初同样的,以慕容治陷害忠良的理由,让颜易山以及夏薄等人挥师南下。 京城之中。 在慕容治下令挥师北上之后,北伐军与靖王妃瞬间成为叛军的流言开始热闹传扬,然而,坊间还是有不同的声音的,有人依旧相信苏云初,有人保持怀疑的态度,有人彻底翻了对北伐军的认识而相信朝廷发出的言论。 一时之间,舆论交响,不亚于比之慕容渊身上那一半的叶氏血脉更让人兴奋。 然而,就在这么一番混乱即将要开展的时候,在人们注意力分散的时候,京城城门之中却是进入了一个样貌虽普通的男子,可熟悉的棱角分明的面庞,却是没有经过半分修饰。 元王府之中,刚刚秘密会见过了陈自明的元王,面上感到一丝疲惫之色。 慕容治这番行为,未免心急了一些,他虽然没有参与朝堂之事,不至于成为目标,然而,心中却是明白很多事情的。 甚至,随着与陈自明的接触,他已经在秘密关注永业帝昏迷之事,以及外人不知,他却觉得神秘的端和宫。 在书房坐了一会儿,想了一些事情之后,慕容源皱了皱眉,站起身。 在他站起身的一瞬间,一旁的窗户一个闪动,一个人影已经跃入书房之中,严肃的面庞,冷峻的神情,再熟悉不过。 慕容源大惊,看着来人,熟悉的面庞,只是,没有了那标志性的蓝色眼眸,不确定开口,“老五……?” 第162章 阿初,我回来了 当夜,慕容源便进宫去见慕容治了。 不管京城之中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慕容源一直都不参与进去,也没有人多注意这位永业帝的大儿子,或者说是嫡子,而今夜,他进宫的行为,也不会受到任何人特别关注。 因为无权,反而能够来去自如。 因为不被关注,反而行事更加方便。 彼时的慕容治还在御书房之中,或者说,他已经越来越少会回王府了,整日呆在宫中。 对于慕容源的到来,并无几多意外,“大皇兄一直很少进宫,怎的今夜竟然进宫了?” 慕容源虽然身体不好,但是,毕竟是这些皇子中的老大,并且为人处世相对温和,所以,一直还是得到多人尊重的,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之下,他也不愿意与慕容源之间有任何不愉快。 或许,而作为一个具有野心的人,对谁都不是绝对的信任,但是,对于慕容治来说,慕容源却是一个或许最后能够帮上他的人。 有朝一日登上大宝,慕容源的口碑,或许能为自己所用的。 但是,慕容源与楚公国渊源颇深,而楚国公又与秦国公渊源颇深,这一些列下来,能为他所用的地方也是有限。 所以,即便慕容源看起来无害,但是,慕容治依旧着人将元王府监视起来了。 这一切,慕容源知道,但是并不理会。 进入御书房之后,对于慕容治这句相问,慕容源也只是淡淡一笑,“如今,京城之中的兵马,已经开始到达玄门关了吧,到了玄门关之后,与五弟妹之间,大战必定是少不了的了。” 毫不避讳,这个一向不理朝政的人,也开始来想慕容治询问这件事情了。 慕容治眼神一闪,“的确如此。” “嗯,可三弟觉得五弟妹会反么?”还是淡淡的容色,慕容源问慕容治。 慕容治薄唇紧抿,“皇兄,如今已经不是反不反的问题,而是,朝中人心所向,老五是月妃所出,月妃是叶氏嫡女,叶氏的心思,我们慕容家都知道,如今朝中人心不安,即便叶氏已经被讨伐,但难免不会有漏网之鱼,为安定人心,不若现在便收回北伐军。” 慕容治似乎分析得很有道理。 慕容源听罢,微微摇头,“即便如此,那么,逆反之罪,从何而来。” “不过是缓兵之策罢了。” 说到此处,慕容治却是不愿意与慕容源再继续说下快去了,“皇兄今日,怎的如此关心朝堂之事。” 对于慕容治口中的怀疑,慕容源并没有多少不快的反应,只道,“只是觉得可惜了罢了,老五已经不再,五弟妹这番作为,有些让人叹息。” 他轻飘飘的话语,似乎真的发自内心,可慕容治听了,不语。 罢了,慕容源似乎也不想多说,“我想去见见父皇,不知能否?” 慕容治眯眼,“皇兄何以在这等时候想要见父皇,如今夜幕已来,何况父皇也需要休息,不若皇兄过两日再来探望?” 慕容源听罢,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只道,“也是,是我疏忽了,这突然想要见父皇就进宫来找你了,也罢,我明日再过来好了。” 慕容治眼神微闪,“好,不若本王如今让人送皇兄回府?” “不必了,我出来的时候,已经准备好。” 慕容源与慕容治在书房里边突然的相见,以及后边的谈话,看起来似乎都是无厘头的。 待到慕容源离开之后,慕容治回想起方才的一切,依旧觉得有些可疑之处。 慕容源是那么闲散的人么,或者说,慕容源会夜晚想要来见永业帝的时候,被他拒绝了之后就这般轻而易举回府了。 想了想,慕容治开口,“今日,陪元王进宫的人有什么人?” 李右站在他一边,“还是往日里陪同元王进宫的护卫,元王进入御书房中之后,他便如往常一般,在外边等待。” 顿了顿,慕容治没有再多想,朝着永业帝的寝宫而去。 而此时的宫中,在偌大的皇宫里,借着夜色,却是有一个人影在皇宫之中,脱离皇宫守卫的眼线,跳开巡逻侍卫的巡查,轻而易举在偌大的皇宫里边穿梭。 直到,慕容治出现,往用永业帝的寝宫而去。 而此人,正是今日,在元王府之中出现的慕容渊。 彼时,慕容渊的出现,可谓是把元王给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之后,元王面上又是惊又是喜。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以为慕容渊死掉了,他也以为慕容渊死掉了,可是原本应该死掉了的人,此时却是出现在元王府之中,这件事情,苏云初知道么,北方的人知道么,北伐军知道么? 有许多事情,他想要知道。 可是,慕容渊却是没有要说的意思。 人虽然变化了不少,可是整个人的气场没有改变,那双标志性的蓝色眼眸虽然已经变成了一双黑色眼眸,但是,一切都还是慕容渊原本的样子。 慕容源来不及问慕容渊任何事情,但是,慕容渊却是要慕容源将京城之中的情况以及如今朝中的动向全部告诉他。 另外,还有慕容治一直以来的行动。 慕容源在最初的惊讶与惊喜之后,听到慕容渊严肃的面色,以及焦急的要求,只轻笑了一声,“看来,老五这些时日是与世隔绝了,如今,五弟妹独身一人在北方,形势并不好。” “快说。”慕容渊并无耐心与他周旋。 慕容源倒也没有逗他,如今,慕容渊出现在京城之中,想必也是急了,但总该是听到一些风声,否则必定是第一时间赶回北方的。 当即,慕容源也将这几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与慕容渊说了一通。 说完之后,慕容源道,“接下来,你当如何?” 慕容渊薄唇紧抿,“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父皇的病?” “说不怀疑必定是假的,这件事情,我一直在想办法获取信息,但是,你也知道,如今整个皇宫几乎都已经被老三控制起来了,谁想做点别的什么事情,已经没有可能,就是你安排在宫中的那些人,如今也无法获取消息了,否则,你也不会青天白日闯入我元王府来探求消息了。” 慕容渊听罢,只抿唇不语,“想办法,我要进宫一趟。” 这个想法,慕容源并不是很赞同,“你该当知道,你坠崖一事,其中阴谋,如今,你进宫,岂非是危险重重。” 虽然当初慕容渊坠崖的时候,那死状惨烈的大新刺客并没有为人所知,但是,慕容源却是知道的,好端端的靖王被逼到了死亡谷边上,最后竟然不敌而落涯,不了解的人不明白,可是,慕容源却是了解的,此番出事,与慕容治之间的关系极大。 “危险不危险,就看大皇兄如何助我了。” 慕容源轻笑一声,“我这个一向不理事的人,若是进宫询问些什么东西,岂非容易暴露了。” 虽是轻笑着,最后,慕容源还是带着慕容渊进宫了。 从很多年以前,慕容渊和慕容源之间,一直都是一条道上的。 永业帝对慕容渊的忌惮,慕容源这个一向不理朝政的人都一一看在眼中,而慕容渊外出打仗的那些年,其实都是慕容源在京中在暗中为他做一些打算。 其实说来此事并不难理解,慕容治背后还是淑妃,淑妃背后是杨国公府,与秦国公和楚国公府不一样,杨国公府,忠诚的是君主,确切地说是永业帝或者以后的慕容治,但是,这份忠诚,连带着让杨家朔造明君,达到杨家造就一代明君的神话,并非是为了慕容氏,也不是为了整个大新。 这一点,是慕容源所不赞同的。 可他因着自小体弱,所以,没有参政,没有参政的人,并非内心没有一套自己对于天下的认识。 所以,杨国公府与其他两座国公府之间是不对盘的,而慕容治一直以来被京城之中的人赞扬,或者说,一直以来都被永业帝认为是最好的诸君人选。这一点,慕容源知道,同样的,从能力和处事的手段来说,他的确是一个君王的最好人选。可是,就算他认同了这一层,却也无法看着永业帝对于慕容渊的忌惮到下手的过程。 慕容渊从来都是一个以大新为己任的人,不该被抹杀。 何况中间还有慕容治的行动。 慕容治容不下慕容渊是迟早的事情。 楚、秦两家的人,却是一直认为,只有慕容渊在,才能保住大新的太平。 历来权利的争斗都是这样你死我活。 他慕容源这个在所有人看来,不理朝政的人,只能在这场兄弟之间的权势争斗中,尽力去保住一个一直以来为了大新鞠躬尽瘁的人。 所以,他进宫了,并且,因着这些日子以来对慕容治的行为的怀疑,也必须有人来处理这件事情。 元王因为身体的原因,是能够驾车进入宫门的,慕容源极少动用这个权利,但是今夜是夜晚入宫,动用了这个权利也是无可厚非,而慕容渊也是借此机会方能进宫的。 先前慕容源去见慕容治,其实只是为了引起慕容治的不解和怀疑,让后来留在宫中的慕容渊,有机可乘罢了。 此时的慕容治已经进入了永业帝的寝宫之中,慕容渊自然是进不去的,永业帝寝宫周围,有不少武力高强之人,他不能太过接近,只能找寻可接近的地方,窥探寝宫之中的情况。 慕容治进入了永业帝寝殿之后,并没有别的什么动作,依旧只是无声看着永业帝。 而后才挥退了一众人,单单只留下了方明在里面。 专注于看永业帝的情况,遥远的距离,这个距离以及角度,看得不是特别清楚。 慕容治最后是带着怒气离开永业帝的寝宫的。 如今,慕容治找不到玉玺,就没有办法登上大宝,而方明是一直跟随在永业帝身边的人,所以,方明必定会知晓永业帝可能将玉玺放在了何处,原本,他觉得可以耐心等待永业帝一两年的时间,让永业帝在昏迷中死去,同时也将这二十多年的重视之恩偿还了,顺带也先解决一些棘手的事情,可是,如今,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已经等不及了。 可方明痴痴哑哑,神志不清,说出来的话语颠三倒四,几处地方,都没有玉玺的下落。 慕容渊在外边看着,面上神色严肃,但慕容治离开了之后,他也跟着离开了这个地方。 而接下来,他要去的地方,就是端和宫。 不知是什么原因,端和宫的守卫却是不如永业帝的寝宫一般守卫森严,虽然也派人把守,但是,却也和大多数的宫妃的寝殿一般,毕竟也是,后宫之中,若是突然加进来许多人,便会显得突兀而引人怀疑,所以,比起永业帝的寝宫,慕容渊轻而易举进入了淑妃寝宫之中。 几番折腾之后,如今已经是深夜时分。 淑妃寝宫之中的守卫比起白日的时候更加宽松,不过,慕容渊也知道,暗处必定会有人监视端和宫的情况,不过,淑妃的端和宫,他也算熟悉了。 淑妃的寝宫之中,照例只有卜辛一人在里面,没有其他的宫人。 深夜时分,卜辛没有休息,反而是尽心尽力,伺候淑妃,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即便淑妃此时病中,但是看起来却也被照料得很好。 看来,卜辛对淑妃还真是不一般。 慕容渊借助一个死角,进入了淑妃的寝宫之中,悄然出现,在卜辛一个低头抬头的瞬间,一把尖刀,已经抵住淑妃的喉咙。 卜辛看到出现在眼前的人,表情先是麻木,似乎是因为许久没有表情了的原因,麻木久久不去,直到慕容渊勾起的嘴角,让他心中突然一惊,恐惧的面庞,瞪大的眼眸出现在了脸上。 —— 而自从慕容治决定带兵前来“收服”北伐军,或者说,征讨叛军的时候,北伐军已经在颜易山和慕容泽的带领之下,往玄门关而来。 两军交火,已经成了必然的势头。 颜易山打头,是必须的事情,如今的苏云初身子不便,反对慕容治扣在北伐军头上的帽子,让颜易山来做是最合适的。 六月初一开始,双方之间,已经进行了几次交战,不过,倒是一直以玄门关为界限,慕容治的兵马踏不过玄门关,而北伐军也还没有真正挥师南下。 然而,就在玄门关这边兵火交接的时候,另一则消息却是迅猛传开,比之于当初月妃是叶氏的后代,也不遑多让。 ——慕容治控制永业帝,阴谋掌控大权的消息不知借着哪一处的风向,在一夜之间,席卷而来。 五月末的某一个早朝,朝中不少臣子突然上奏,对如今一直昏迷不醒的永业帝产生了怀疑,更是因着慕容治不给宫妃照看永业帝而觉得其中有待观察的猫腻。 同时,原本一直沉寂的许多人,在一夜之间,将对慕容渊的风向转移了。 慕容渊叶氏之后的身份,突然之间变得不再惹人争议,而他赫赫的战功反而表明了对大新的绝对忠诚。 然而,慕容治扣押在北伐军身上的叛军的名头却是引起不少大臣的怀疑和反对。 突然变化的情况,不能第一时间传到卞立城,但是在京城朝堂之中却是炸开了锅一般的激烈。 两派的大臣,激烈争论,慕容治的心腹大臣,极力讨伐苏云初,而另一派大臣,却是极力维护苏云初。 这样的情况,让慕容治头疼不已。可他暂时还想不出症结到底在哪里。 这番较量,其实更多的还是朝臣派别之间的争论。 可朝中在争论的时候,玄门关双方的兵马的战役却还是在继续。 此时,卞立城之内的苏云初,正在周宗与刘沉一处。 当初顺妃着人拿来的丝帕上的东西,上边的药渣,在经过多日的研究,极力的复原后,已经能够分辨出其中的大多数成分。 有毒,但是毒性不大,可以说是慢性的毒药,一直服用下来,一两年之内,人体必定会衰竭而死,但是,不会有中毒的死亡特征,只会有老死的症状。 而慕容治在给永业帝喂这样的药,此时的苏云初还不太能够想得清楚,慕容治如此做的原因。 对于这个结果,她也只是保留了而已。 至少充分说明了,永业帝如今的情况,是中毒了,看来,当日端和宫的昏迷,只怕真的是发现了淑妃的秘密了。 但是淑妃的昏迷原因,她此时还不太明白。 然而,如今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双方已经开展内部的战争。 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就要临盆,此时,苏云初身子过重,也怠于理会许多事情,玄门关那边的战役,其实她对颜易山和慕容泽还是很放心的。 就在她在卞立城内安然度日的时候,京城之中,在慕容治的强硬手段之下,他的心腹大臣已经力排众议,取得了优势一方,将那些臣子对于慕容治的怀疑打压了下去,对北伐军的征讨也还在继续。 这个消息,从开始到结束的事情,几乎是同时传到了玄门关内的。 然而,就在双方如火如荼交战的时候,就在颜易山与慕容泽打得兴起的时候,慕容渊不期然出现在了玄门关内,站在了征讨北伐军的慕容治的兵马的面前。 突然出现的慕容渊,让慕容治的兵马瞬间崩溃,因为不知是人还是鬼的靖王在时隔九个月之后,重新出现在了人前,这样的场景太过诡异。 而这一行为,也让征讨北伐军的兵马的将领不知所措。 靖王回归,京中是否已经知道消息,知道消息之后该当如何,或者,靖王回归之后,是否还要继续征讨。 慕容渊即便消失了九个月,可是这九个月不足以让世人忘记他,忘记这位曾经的冷面战神,那么,他回来之后,北伐军将何去何从,所有人都不知道。 于是征讨北伐军的行动只能被停下,这个消息,也在第一时间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被带回了京城之中。 慕容渊的出现,除了给慕容治的兵马带来魔鬼一般的效果,让双方的战役瞬间停息之外,最是震撼的,就是此时,身在玄门关的北伐将领颜易山以及慕容泽。 神兵天降一般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几乎不敢相信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慕容渊,颜易山看着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形样貌,除却那双已经变成了和自己一样的黑色眼眸之外,一切都是熟悉。 所有人都惊呆了,一切如同梦中。 慕容渊的出现,首先引起的不是欢呼,而是给所有人带来的“惊吓”。 便是颜易在他面前,在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慕容渊从出现到退敌的整个过程之后,站在慕容渊的面前,也只觉得匪夷所思,不止一次认真端详着慕容渊,问他到底是人还是鬼。 慕容渊标志性的冷眼和淡淡一瞥的不屑眼神,最终说明了一切。 然而,出现在玄门关没有多久的慕容渊,神兵天降一般出现之后,不到一日的时间又消失在了玄门关之内。 因为还有更加重要的人,在等他,他更加想要见到。其他的一切,都是浮云。 然而,靖王回归,带来的效果是不可估量的,北伐军的振奋几乎能够掀翻整个大新,若非是慕容渊在离开玄门关之前要求停战,恐怕,北伐军的兴奋已经能够踏平征讨他们的兵马。 即便如今有许多事情不明白,即便慕容渊那双蓝色的眼眸已经不见,即便不知为何原本掉落了死亡谷的人如今安然出现在玄门关,可是,一切都抵不住看到了一直以来信仰的神的出现。 卞立城,城主府之内,苏云初还有十多日就要临盆了,城主府之中产婆,乳娘皆已准备好,就等待着迎接这个小生命的出现。 而前方的战事,并不需要苏云初来操心,所以,在最后的这些日子,她也乐得清闲。 此时的石佩儿正与苏云初呆在院中,对于苏云初已经隆起得巨大的肚子,石佩儿一直都好奇不已,恰如此时,她盯着苏云初的肚子看着,眼中满是新奇,“王妃,你说这么一个在肚子里边的小生命,小小的,到底是怎么形成的,而后还要变成一个小孩子,慢慢长大,由一个小丁点长大成人,向我们一样。” 随着苏云初肚子的隆起,石佩儿便越发好奇这个问题了。 苏云初听了,见着石佩儿如此说,笑到,“如今,他已经是一个小孩了,再过不久,就可以出来了。” 石佩儿睁大了一双眼睛,“王妃是怎么知道的?” “等你跟颜易山成婚了,怀了孩子你就知道了。” 石佩儿脸一红,“我才不要!” 苏云初挑眉,“真的不要,我看着卞立城里边倒是有不少姑娘心慕颜将军呢,佩儿,你可要想好了。” 一旁的玉竹与茯苓看着石佩儿这般明显是害羞但是却是嘴硬的模样,也忍不住打趣,“石姑娘这是口是心非呢,若是与颜将军有了一个胖娃娃,就不会好奇王妃肚子里的小世子了。” “好呀,玉竹茯苓,你们也来取笑我!”石佩儿不满,不过这丫头历来就是比较跳脱的一个,刚开始的害羞已经过去了,这时候,反而有了更多的底气,不满了玉竹与茯苓的打趣以后,只找两个小丫头追逐着。 时间日久,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会越温暖,院子里边,一时充斥着欢声笑语。 玉竹与茯苓对于石佩儿都可算是熟悉了,加上石佩儿天性活泼,半分没有大小姐的架势也没有苏云初高如云端不可触碰,所以,相处起来,便如同姐妹一般。 笑闹之间,还有不断的打趣声而来,石佩儿也不甘示弱,“玉竹,平日里你老老实实的一个丫头,今日竟然敢来取笑我,当我好欺负是不是。” 玉竹本就是有功夫底子的人,追赶不上的石佩儿站在一边气喘吁吁,叉着腰就对玉竹佯装恶狠狠地道。 玉竹一听也是笑了,原先一开始的时候苏云初总是闷闷不可,后来她们三发现,这番打闹之下有时候苏云初看着,往往会露出笑容,而后,在苏云初面前便常常费劲地想出一些乐子,如今,时间久了,几人之间但也无需费劲多想,只平日里无意之间的打闹就已经能够造成了城主府院子中的热闹。 时间日久,反倒习惯了。 这会儿,面对石佩儿的叉腰恶狠狠的话语,玉竹笑声清伶,“哪里是取笑石姑娘了,分明就是如此。” “好啊,玉竹,我要告诉木韩你心悦他!”石佩儿突然出声。 一时之间震惊住了所有人,玉竹听着石佩儿出口而出的这句话,面上立刻变成了火烧一样的灼热和羞红。 便是苏云初原本看着几人笑闹时候的温和神色,此时也已经变成了丝丝惊讶。 石佩儿还想说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向不怎么冲动的玉竹冲上来,捂住了嘴巴,在石佩儿呜呜的声音之中眼睛乱飘,一般来说,木韩会一直在苏云初的附近,这会儿人虽然没有现身,但是指不定就在某个角落呢。 石佩儿在她眼睛在寻找找木韩的下落的时候,已经挣脱开了玉竹手,看着玉竹羞红的面色,得意洋洋,“我没有说错吧,看你如今的样子,哈哈,小丫头片子,总算被我逮住了尾巴。” 可玉竹却是害羞的,可因为性子沉稳,即便害羞也没有多大的动作,只除了刚才的冲动,“石姑娘,你不要乱说,免得污了木韩的名声。” “啧啧啧,你就不承认吧,反正这事儿我是知道了。” 茯苓此时也是满脸好奇看着玉竹,“好啊,玉竹,这事儿你竟然瞒着我。” 玉竹已经羞红了一张脸,任是平日里再怎么沉稳的人,如今被人道破了女儿家心事,也是局促不安,何况还是女孩子内心的那份春心萌动呢。 拗不过两个人,玉竹只好求救苏云初,“王妃,你让她们两人快别乱说!” 苏云初的惊讶已经过去,看着平日里羞红了面孔的丫头,也是难得起了逗弄的心思,“原来玉竹一直都在这个心思的,但是我从来没有注意啊,差点就要给木韩指配别的姑娘了。” 玉竹几乎要跺脚,“王妃,您怎么和他们一样拿奴婢来取笑。” 不好意思情有可原,这个时代的姑娘,面对自己心中的感情,多是压抑的。 苏云初轻笑了一声,“喜欢便是喜欢,有何可压抑的,我看木韩虽然性子沉闷了一些,可我看着你们两人呆在一起也算是般配。” “王妃!”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呐,回头问问木韩,若是他也有意思,我看,你们两人的事情就成了。”苏云初看着玉竹继续道。m.xfanjia 玉竹已经羞愤得无地自容一般,“奴婢要留在王妃身边,永远照顾王妃。” 没有别的更坚定的话语,玉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可是却是急于转移自己的羞愤。 “傻丫头,即便嫁人了,你也可以留在我身边,何况还是木韩呢,只是,有谁是可以永远陪着谁的,永远,终究太长也太远,轻易说不得。” 玉竹几人听着苏云初的这番话,意识到永远这个词,似乎触动了苏云初对于慕容渊的感情。 当即,羞愤已经转化,却是想着快些让苏云初不要陷入悲伤情绪之中。 其实苏云初也并非是悲伤,只是,突然想起,猝不及防了罢了。 石佩儿见此,赶忙转移话题,“就是就是,一定要去跟木韩问清楚。” 苏云初见着几人转移话题的速度和方式,突然扶额,“你们……” 你们什么,她没有说下去,因为,应离已经满脸兴奋地进入了院子之中,几人看着应离这番模样,心中皆是好奇,应离平日里多么内敛的一个人,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应离显然没有理会几人的心思,看着靠在长椅上的苏云初,神色激动异常,“王妃……” 苏云初看向他,“极少见到应离情绪这般外化。” 然而,应离从接到消息以及反复确认就是颜易山等人在玄门关传回的消息之后,一直激动到了现在。 看着苏云初如此平静的面色,他终于开口道,“王妃,王爷,回来了!” “砰”的一声,苏云初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脑袋之中炸开了一般。 突然的消息,不受控制的反应,让大着肚子的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却是惊动了自己腹中的小生命,玉竹忙扶住苏云初,“王妃!” 应离这才反应过来,这消息会不会惊动了苏云初腹中胎儿。 可苏云初站稳之后,只紧紧看着应离,面上的容色,由一开始的不可置信,惊讶,怀疑,而后是期待,是惊喜,而后趋于平静,“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应离知道,苏云初已经反应过来,因为她眼睛已经湿润。 “王妃,是王爷回来了。” 比起苏云初的反应,茯苓自己石佩儿等人的反应更为激烈,“王爷?王爷回来了?应离,到底怎么回事,哪里来的消息,王爷回来了,王爷在哪儿,是真的还是假的,你怎么知道?……” 一个一个问题蹦出来,其实已经可以说是语无伦次,太过震撼的消息。 应离已经将手中的消息递给苏云初,而一直就在院子周边,在玉竹的打闹之中一直红着脸却假装自己不在的木韩此时已经顾不得许多,闪身出现在了几人的身旁,比起慕容渊回来了的消息,刚才的害羞哪里还算什么。 接过消息的苏云初,拿着信笺的手几乎是发抖的,她不断浏览着上边的每一句每一字,不断看着,可脑子分明是混沌的,觉得自己根本看不清楚上边到底说了什么,最后,所有的话都只成了应离出口而出的那一句“王爷回来了” 信笺上,写的无非就是慕容渊出现在玄门关之后的事情,颜易山已经说明,在处理完玄门关的事情以后便会回卞立,后边等待慕容渊的决断。 颜易山分明是个好于玩乐的人,可是传回来的这一则消息只提了一句慕容渊出现在了玄门关而已,其他的都是公事公办的口吻,与他往常的风格相去甚远,分明就是故意要让卞立城中的所有人干着急的。消息是飞鸽传书传回来的,所以,消息到了,但是慕容渊还没有到,从玄门关快马加鞭回到卞立,怎么着也得有一日一夜的时间。 而飞鸽传书,无需一日便能到达。 苏云初是激动的,恨不得时间快点到来,若非这个大肚子,她此时早已快马飞奔出卞立城去接人了。 而从玄门关回来的消息也如同一个重磅炸弹一般,快速在卞立城传播开来,即便没有人承认过,说过,可是心里都明白,当初那个坠落了死亡谷的慕容渊,其实真的已经死了,可是如今,被认定已经死了九个月的人突然出现,突然宣布活过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惊喜,尤其对于此时还在卞立城之中的北伐军来说,是疯狂不已的。 没有人会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而自从得知了消息之后的苏云初一整日都活在兴奋之中。 便是此时还留在卞立城的梁光熙和李俊泽反而更加担心苏云初了,她这么兴奋,真的对腹中胎儿没有影响么? 而已经有北伐军部将纷纷请命,去城外迎接慕容渊的归来。 苏云初应允了。 部将出动,已经全部出发去接洽慕容渊。 接到消息的第二日,苏云初虽然身子很重,但还是坚持走上了城门远望玄门关的方向,最迟午时,慕容渊一定会出现。 梁光熙几人拗不过苏云初,只能陪着她上城门去等人。 而午时刚刚过了两刻钟,前方便出现了一列快马扬尘的景象。 现在卞立城上方的苏云初,突然内心一紧,感到从未有过的紧张和害怕,紧张不知从何而起,害怕来自怕是一场空欢喜。 她站在卞立城关的城门之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往玄门关而来的那一队列兵马,马上遥看的慕容渊,在见到卞立城城门的时候,就已经锁定了城门之上的那个身影。 而后看着那个身影慢慢变得熟悉,一点点的白衣,渐渐扩大,直到,离城门只有几丈远的距离,扬尘落下,快马停奔,慕容渊坐在马上,看着城墙之上的那个身影,眯眼,抿唇。 不安分的马头不是他的坐骑,一直在转来转去,而城门之上的苏云初,看着几丈远的城门外边的那个身影,砰砰的心跳,已经由剧烈趋向平稳。 得知慕容渊坠崖的时候,她没有哭过一声,没有流下一滴眼泪,从来都是顽强的,因为她知道,慕容渊不在了,她的软弱谁人可捧在手心,知道慕容渊死了的时候,她仍旧是没有哭没有流泪,因为明白,她要替慕容渊活下去。 可是,此时,看着出现再卞立城城门前的那个身影,苏云初的眼泪却是无法控制的掉出了眼眶,无法控制,无法感知,直到视线变得模糊,她方才意识到自己原来也是可以有眼泪的。 大概近乡情怯,说的就是这样的感觉,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从上元寺到京城,再到玄门关,再到如今的卞立城,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醒来以后的慕容渊无时无刻不在想念苏云初,尤其是得知此时已经怀孕的苏云初,得知她这几个月为了自己,带着身孕,与北梁与慕容治斗智斗勇,得知她为了他昏迷了七天七夜,他便不知该如何来形容心中的那份疼痛。 那是他曾经发誓要让她一生无忧的女人啊。 两个人,一人站在卞立城的城门之上,一人坐于卞立城下的马上,遥相对望。 里边看不到那双蓝色的眼眸,可是,苏云初知道,是她的怀清回来了。 阻挡不住并不安分的马儿,而慕容渊也没有阻挡,在扬尘停落之后,马儿已经往前走了几步,遥相对望也不能止住思念,慕容渊突然策马奔腾,往卞立城的城门而去,在城门之下,借着马头,足尖一点,人已经跃上了城门。 原本在苏云初身旁的梁光熙等人已经在慕容渊跃上城门的时候退离了另一边。 跃上城门的慕容渊,入眼的便是苏云初的泪眼婆娑。 可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苏云初看着真真实实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慕容渊,反而觉得害怕了,害怕一旦触碰慕容渊便如同泡沫一般消失不见。 所以她的脚步不受控制的停在原地,踏不出一步,挪不动半分。 可是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立在自己身边的人,眼泪汹涌而出。 慕容渊心中狠狠纠痛,走上前,抬手,为几乎呆立着的苏云初拭去滑落眼角的泪水。 喟叹一声,“阿初,我回来了。” 阿初,我回来了,一句简单的话语,就像他只是出去了一段时间,没有曾经死亡的消息,没有让她撕心裂肺的痛,只是出门了几日,然后,回来了,回来以后告诉她,一声平常的“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这两日家中如何,你可有按时用膳,睡得可还好? 多么简单啊。 而当这个熟悉的温暖的带着独独对她的温柔的声音在苏云初耳边响起,当带着茧子的指肚磨砂过苏云初布满泪痕的脸颊,她泪水滂沱,再也无法克制。 从来没有失声痛哭过的苏云初,终于在这这一刻哭出了声音。 此刻,身处这一处的将士们,终于见到了,在靖王坠落死亡谷宣告死亡的时候,没有流过泪没有哭一声的靖王妃,在重新见到靖王的这一刻,失声痛哭。 这样的感情,没有人能够切身体会,这两人,爱得深沉。可却是能够被感染。 城墙之上,此处,已经只剩下了这两人人影。 男子拥抱着在自己怀中泣不成声的女人,轻拍她的后背,话语轻柔,眼神里边都是疼惜之意。 伟岸的男子,一身的温柔。 “阿初别哭,是我,我回来了……” 第163章 大结局 苏云初最后是被慕容渊抱回城主府的,哭了很久的人,似乎是要把这半生眼泪一股脑地流个够。 其实苏云初一直都不是一个多么感性的人,可是,当“死而复生”的慕容渊出现在她的面前的时候,眼泪,已经不受控制落了下来,不是伤心难过,不是悲伤欢喜,也不是喜极而泣,并非失而复得的情感,只是,这几个月以来的压抑,在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瞬间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当初慕容渊坠崖所带来的所有情绪,在他不在的时候,苏云初根本发泄不过来,可是,这会儿,见到这个人,所有一切,便顺理成章了。 慕容渊也不阻止她,虽然见着她哭泣,他整颗心都是刀割一样的难受,但是,这会儿,见到苏云初的样子,尤其是她大着肚子,独自一人支撑了整个北伐军,面对北梁面对朝廷面对百姓的舆论,面对所有任凭哪个失去了丈夫的女人都无法承受的压力,他心中便觉得对苏云初的亏欠实在是太多了。 她哭得似乎把他整颗心都揉碎了,紧紧揪着他的衣襟,如何也止不住,这也是慕容渊首次见到苏云初哭得这般“惊天动地”。 哭累了的苏云初直接趴在了慕容渊的肩膀之上,而至始至终,慕容渊也只是一直抱着她,让她发泄,口中虽是呢喃着“阿初,莫哭。”可到底怎么都阻止不了。 如今,这个抱在慕容渊怀中的女人,因着怀孕,是丰腴了一些,但是,重量于他而言却没有增加多少,从今以后,这是他要用生命去守护住的女人和孩子。 被他抱在身上的重量,于他而言,就是整个世界。 对于慕容渊的回归,等在城主府之中的人无不是激动不已,然而,一路抱着苏云初回来的慕容渊却是要求所有人禁声,什么都没有她怀中的小女人休息来得重要。 随着慕容渊出现的消息传回京城,在慕容渊到达卞立城的时候,消息就已经出现在了慕容治的面前。 这个消息,于他而言,与晴天霹雳无异。 所有情绪,全部化为不可置信,怀疑,求证。 一旁的李右看着慕容治的样子,早已不敢出声,不敢多说什么。 “查,给本王去查,究竟怎么回事!” 这是他最后留下的命令。 然而,如何查,靖王已经回来了,是玄门关前的所有将士们都看见的,查什么,怎么查。 但是,此时此刻,没有人敢质疑慕容治,也没有人敢说出一句不行或者不知道如何做的话语。消息传播的速度,有时候很慢,在这样的时代,从玄门关传回来的消息,需要几天的时间,但是,消息传回京城之后,却是不到半日的时间,只要有人知道了,便会一传十十传百,导致所有人都知道。 第二日上朝的时候,慕容渊活着回到玄门关的消息就已经在朝堂之上炸开了。 已经“死亡”了的北伐军将领突然复活过来了,原先所有的事情该如何看待,被当成了反军的北伐军是否还要继续征讨? 一系列的问题,何去何从? 朝堂上的争论更是激烈…… “王爷,既然如今靖王并非坠崖而亡,而北伐已经结束,就该当必须尽快让下令让靖王回京。” “是啊,靖王妃留兵北方本就是不合理之事,大新哪里有妇人统兵的道理,依微臣之见,征讨北伐军不能就此止住。” “既然靖王已经归来,征讨之事自然是不能再继续了,何大人这是想要将王爷陷于兄友不恭的境地?”面对大臣们的各种言论,有不同的声音出现,对于那些想要让慕容治坚持征讨北伐军的臣子,自然会有人愿意出来替慕容渊说话的。 并且,为慕容渊说话的人并不在少数。一时之间,朝堂之上的争论很是激烈。 慕容治站在上首,平静地听着下边那么多臣子的议论,看他们争得面红耳赤,有人为了慕容渊,有人为了他自己,而唯独只有一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为了谁说过什么话。 ——陈自明。 慕容治的平静,终究让群臣的议论之声停止了下来。 群臣看着面色平静,看着他们争论的慕容渊,再次意识到这个正在监国的未来诸君,其实已经不是他们能够理解的了。 一时之间,大殿之上安静了下来。 慕容治看着安静下来的人,勾起一抹浅笑,“诸位讨论得如何了?” 分明是浅笑的温和面容,偏偏让大殿之中沉寂了下来。 “先前不是讨论得很热闹么?怎么这会儿,都没有人将你们讨论出来的结果与本王说说了?” 他还是不变的面色。 到了这种时候,有人已经硬着头皮出来了,是曾经支持慕容渊一派的人,“王爷,臣认为,靖王坠崖之后,如今复而回归,期间经历必定是常人所不能想象的,必定也有苦衷,所以,事情还需从长计议,不可妄加判断。” “哦,这么说,王大人觉得,本王先前所做的结论是错误的。” 看不出慕容治是否生气,听完了臣子的一番话之后,他开口想问。 “这,臣只是就事论事,并非指摘王爷。” “哼,谁人不知,你王大人的侄子在靖王麾下,你如此说,分明就是为了一己之私而将家国大事置之不理。” “你……何起,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清清白白,只为了大新着想,这九个月的时间靖王经历了什么,你我何曾知道,如今,靖王刚刚回来,就要被扣押上叛军头目的帽子么?靖王一生都在为了大新兢兢业业,何以要承受这样的骂名?” “你不要忘了,靖王的母妃,月妃是叶氏嫡女,你怎知靖王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叶氏为了前朝?” 已经消停了许久的阴谋论如今,随着慕容渊的出现又重新被提到了口头之上。 这句话一说完,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过话的陈自明终于慢悠悠开口,“何大人这番说辞,可真让本相觉得耳目一新啊,不知,何大人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是否扪心自问过,若是靖王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叶氏为了前朝,如今,何大人,是否已经是亡国之奴?” 从来没有人敢在朝堂上说出这种话,可是,如今的陈自明敢。 “丞相!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如今大新安在,如何能够妄议此事。”大新还好好的,怎么能够说亡国的话语出来。 “如今大新是还安在,可之所以安在,正是有了靖王十年戎马生涯的守护,何大人日日呆在京中,何曾知晓过战地风云,未曾经历过上阵杀敌的事情,所以,不会明白,只会以一己私见否定北伐军的功绩,否定靖王的战绩。” 底下不少臣子在陈自明一番议论出来之后,纷纷迎合。 都是对慕容渊的肯定。 何起想要反驳,“否则靖王妃为何留兵北方,不愿回京。” “靖王不在的日子,是靖王妃带兵夺回了失地,也是靖王妃带兵踏平了北梁,失地不收,如何回京,收回失地,是几十万北伐军多少代的心愿,更是大新多少年的期盼,为何不趁机北上,反而错失良机?北伐结束,自当定边,滞留北方,是必然之事,然而,诸位却是因为月妃娘娘的身份质疑靖王,否认靖王十年戎马倥偬,让北伐军扣上叛军的帽子,诸位让靖王妃如何带着几十万北伐军回京?本相在此想要问问诸位,诸位可曾上阵杀敌,可曾明白战场险恶,靖王不在的时候徒留靖王妃,诸位是如何看待靖王妃的,大新的北边遍足靖王与靖王妃的足迹,大新的开疆拓土是靖王与靖王妃完成的,而诸位做了什么,所做的从来都是否定靖王与靖王妃。” 一番话,说得众多一直在议论慕容渊与苏云初的大臣羞愧不已,开口想要反驳,但是却也没有人再开口反驳。 许多人的面上,是愤怒,羞恼,还有不甘。 然而,高坐其上的慕容治却是在一脸温和的看着下边陈自明的一番长篇大论,在大殿之中的所有人都无法反驳的时候,面上升起一抹赞同的笑意,配合着节奏缓慢却是有力的拍掌声音,“丞相这番话,本王听了,真是如同醍醐灌顶呢。” “微臣亦是如同王大人一般,就是论事罢了。” 陈自明面上并无变化。 “丞相似乎对靖王归来,一点也不意外。” 谁也不知慕容治这是何意,陈自明的话分明就是在否定他,而他不但不生气,反而,竟然这般为慕容治的话鼓掌,而他的话,关注的重点到底是什么? 底下的朝臣虽然面面相觑,然而,内心恐怕已经是呼啸不止了。 治王与丞相之间,看似君臣和睦,然而,有眼力见的人都知道,两人之间,并没有看起来那般和睦。 对于慕容治的这一声相问,陈自明自然应答,“当初靖王不过是坠崖罢了,坠崖并非意味着死亡,否则,为何从来不为靖王发丧,王爷心中,难道不是如是想?而今,靖王归来,自然正常。” “可靖王坠入之地,是死亡谷。” “死亡谷又如何,北梁传言,神乎其神,死亡谷之中具体情况如何,谁人可知?” “好!不愧是江南四公子,丞相的一番话,可给了所有人提了一个醒呐,荒诞之说不可信。” 笑着说的话,然而,所有听的人,都明白,慕容治笑容背后,该是恨不得将陈自明剐了吧。 “王爷过奖。”陈自明唇角微微勾起。 今日的早朝,并未推出什么结果,关于到底如何对付北伐军,在慕容治与陈自明意味不明的对话以后,并无定论。 而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的柳如絮,直接消失在了慕容沇的王府之中。 苏亦然心中亦是惶恐不安,早在两天之前,她就收到了一个箱子,箱子本是她订制的布匹,着人拿到治王府之中的,但是,箱子拿来之后,里边不是她想要的布匹,反而是堆叠在一起的一只只人体手臂。 她当即被这个景象吓到了,直接一个反胃,将腹中所食吐了出来。 明月更是吓得尖叫。 而最后,她们还是处理了这一个东西,明白自己派去北方的杀手从未得手,没有得手便算了,竟然被对方知道了背后主人是谁。 说实话,苏亦然的心中是害怕的这份害怕来自于对苏云初的又恨又惧。 更是害怕如此大张旗鼓,将这一箱几乎已经腐烂的手臂送到治王府,如此惊天动地,慕容治迟早会知道。 她后悔了,不该如此冲动的。 而偏偏,在朝堂之上的慕容治受气了之后,便会回治王府,刚刚回到治王府之中,便听人将那一箱子手臂的事情汇报给他,心中压不住的怒火更是往上冒起。 即便苏亦然自以为做得很好,然而,慕容治若是连自己府中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话,便不是他慕容治了。 可再多的怒火,他一向都懂得掩藏。 然而,他掐上苏亦然的脖子的手,那闪起的杀意,却是毫不掩藏,“本王说过,别动她。” 苏亦然早已反抗不了,见到慕容治嗜血猩红的眼神之后,加上被卡住的脖子,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个人,似乎从来都不是她一开始的时候爱上的那个男子。 当年盛夏赏荷,白衣飘飘的男子,一下子注入了她的心中,从此,这个男子成为心头朱砂,掌心痣,覆不得,磨不掉。 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文采斐然的少年郎君,琴艺惊人的皇家贵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午夜梦回翻不去的篇章? 就在苏亦然觉得自己快要断气,觉得眼前这个想要要了自己的命的男人渐渐模糊的时候,慕容治一把甩开她,苏亦然如同被摔出去的破布一般。 嘴角溢出一抹血丝,疼痛让苏亦然久久不能开口说话。 良久之后,她虽是没有站起来,可是,看着慕容治冷然的神情,还有不可触犯的威严神色,虽是疼痛,但是,却是笑得讽刺,“王爷,在你心中,那个嫁为人妇,为别人生儿育女了的苏云初,也是我比不上的人?” 她的问题,自然是慕容治不会回答的。 因为被甩开的姿势,苏亦然前边的衣裳微微敞开,肩头上一块伤疤清晰出现。 她低头看了一眼已经如今这般狼狈的模样,终于挣扎着站起来,踉跄着走到慕容治的面前,“王爷,为了你,我连命都可以不要,我能为你做一切事情,可是。苏云初为你做了什么?” 慕容治看了一眼苏亦然肩头的伤疤,嘴唇抿起,依旧不动。 苏亦然轻呵一声,笑得极为嘲讽,“王爷,你看看我这双手,看看我十只指头上的痕迹,因为王爷你爱琴,所以我学了琴,几年寒暑,不论时节,一如既往练习,只为了有朝一日与你共弹一曲,我能为了王爷你做到所有人做不到的事情,吃王爷爱吃的食物,用王爷喜欢的布料,甚至连面上的妆容都是为了王爷画的,可是,苏云初她做了什么,她现在在做的事情,是毁了王爷辛苦绸缪的一切,而且是为了别的男人,所做的,是毁了母妃,是让王爷背负一生耻辱……” 许是绝望到了极致,或者情绪的爆发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苏亦然出口的话越来越不计后果。 当那一句明显知道了淑妃的事情的话出口的时候,慕容治冷然的面上终于闪过一丝破碎。 他看向苏亦然的眼神几乎可以杀了她。 可苏亦然知道,慕容治不会杀她,此时,正是需要稳定的时候。 所以她倾身,在距离慕容治很近很近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而只是一瞬之间,慕容治面上神色突变,眼底的冷然慢慢退却,变成压抑挣扎以及毁灭疯狂。 苏亦然再次尝试了一次接近死亡的恐惧之意。 慕容治最后离开苏亦然的院子的时候,苏亦然已经几近奄奄一息,院中的人,却是一声都不敢吭。 她最后,俯近慕容治所言的话是,“即便我知道你不是皇室的子弟,我依然爱你如初,可你爱我么?” 慕容治用死亡近在眼前的恐惧给了苏亦然让她绝望的答案。 卞立城之内,从慕容渊回来之后,苏云初几乎是日日时时刻刻跟在慕容渊的身边,这番样子,哪里有一点身为人母的稳重,又哪里有一点这几个月以来表现出来的冷静。 她害怕,慕容渊的回来太过不真实,就像一场自我催眠的梦,害怕梦醒时分,一切归于原样,而她还是那个至此形单影只的人。 可孕妇是需要休息的,何况还是即将临盆的时候? 深夜十分,慕容渊看着躺在已经身边,唇角依旧洋溢着笑容的女子,心疼不已…… 回来这两日的时间,已经渐渐了解了卞立城这几个月以来的形式,也更加清楚明白苏云初这几个月到底经受了什么事情。 苏云初刚刚从噩梦中惊醒,而如今也才刚刚睡下,这两日的时间,在慕容渊刚刚回来的两日,苏云初每晚都会做梦,身子很重的人在夜半的时候会突然惊醒过来,然后就慌张抓住身边的人,惊慌呼唤慕容渊。 说到底是苏云初在害怕,害怕突然回来的人也会突然消失一般。 可慕容渊也无奈,不知到底是因为苏云初此时怀孕的关系还是苏云初在经历了他曾经的“死亡”之后便会显出这样的脆弱,可这样脆弱的苏云初,每每总会让他觉得如鲠在喉。 天气已经入了秋,夜晚更显得寒凉,慕容渊看着苏云初已经睡下去的容颜,眼中溢满心疼之色,只轻轻搂抱住了苏云初,并不入眠,但是看着她,如今全身心依赖他,他就不敢再入眠,何况后期的孕妇还需要多加照顾呢。 颜易山在慕容渊回都卞立城的而第二日开始从玄门关回来了,慕容渊回来,玄门关的战役也已经停止下来,等待慕容治的下一个命令。 晨起的时候,慕容渊并不在苏云初的近旁,醒来的苏云初看着身边已经空了的床位,以及床铺上边的一片冰寒,眼中微微闪起了一层迷茫之色。 是玉竹首先进来给苏云初做洗漱的,见到苏云初面上的神色,轻笑一声,“王妃,王爷早起的时候,夏老将军来见,此时还在外边的客厅,不久便会回来的。” 苏云初轻嗯了一声,走下床来,让玉竹给自己收拾衣物,“出了什么事情么?” “奴婢不知,不过看着夏老将军面上并无急色。”玉竹应道。 苏云初点了一些头,玉竹见着,只道,“王爷说了,让王妃好好休息,军中的事情,无需再理会,不能再累着了。” 苏云初听了莞尔一笑。 而此时的慕容渊,的确是与夏薄在一处的,慕容渊回来之后,只陪伴着苏云初,说是不让苏云初在理会军中的事情了,但是他自己其实也没有理会,这会儿,停了三天之后,夏薄还是忍不住来问慕容渊了,想要知道慕容渊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慕容渊已经恢复成了黑色眸子的眼睛似乎也不会引起多少人的的诧异,他的回来本身就已经是一件让人集中关注的事情。 对于夏薄的疑问,慕容渊只道,“老将军觉得本王该当如何?” 夏薄满上严肃,“老夫觉得王爷该当如何也只是老夫一人的想法,可王爷的想法,必定是我们所有人的想法。” 慕容渊唇角微勾,“本王如今,没任何想法,先在卞立城中呆着便是。” “王爷?” 他心中着急,一早来见慕容渊,说了一通话之后才问出口,就这样的答案。 可慕容渊已经站起来作势要离开了,这等时候,苏云初应该已经醒过来了,“老将军不若常在军中走走,阿初即将临盆,本王这几日,怕是顾不得多少军中的事情。”m.xfanjia 最后,夏薄只能眼睁睁看着慕容渊离去的背影,参悟着慕容渊话中是否有什么玄机。 可已经离去了的慕容渊自是不会有什么想法的,对他而言,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苏云初,能够解决的事情,都不叫事。 回到房中的时候便是苏云初起来穿戴好衣服的时候,玉竹正打算给苏云初梳头,见到慕容渊回来,动作停下,行了一个礼,慕容渊只走近苏云初身后,“本王来吧。” 玉竹自是晓得,笑应道,“奴婢下去给王爷和王妃准备早膳。” 苏云初透过铜镜看着身后的身影,“怎么这么早,夏老进军就来找你了?” “无事,阿初不必担心。” 苏云初自然是知道的,只要他回来,许多事情就得到解决,只轻嗯了一声,看着拿起梳子为自己梳头的男子,熟悉的动作和场景,苏云初忍不住开口轻叹了一声,“怀清已经许久没有为我梳头了。” “日后,日日为阿初梳头。” 苏云初笑容浅淡,不做声,可面上的神情分明是柔和的。 只是,为苏云初梳头的慕容渊,动作却是有一瞬间的凝滞,苏云初已经半挽的发髻,在后脑勺的地方,分明有几根清晰可见的银发,从发根到发尾,银白得透亮,透亮得一下子刺痛了慕容渊的眼睛,以至于他凝滞的动作引来苏云初的好奇。 “怎么了?” 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几根明显的黑发,想着,苏云初之所以没有见到,是因为自从她醒来之后,便有王夫人打理她的生活,之后便是玉竹,那几根分明是因为忧思而生起的白发,众人即便是见到了,也会瞒着她,或者想尽办法藏起来,以至于他回来了两日,到了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方才过了二八年华的女人,竟然已经长出了白发。 轻轻摩挲的手指,轻巧地将苏云初那几根白发掩藏在了黑发之间,从外边看,看不出任何异样。 怎么了?对于苏云初的问句,慕容渊回答不出来,事实上,许许多多的话到最后其实是无需出口的,他知道她的不易与辛苦,而苏云初同样也知道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慕容渊必定经历了她难以想象的事情,可是如今,两个人都没有互相深究这几个月的日子对方是如何做到的,只需要彼此感受,感受对方的存在以及,感受这等真实的感觉。 无需多说,各自明白。 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变成了一声喟叹,“这几个月,辛苦阿初了。” 这是慕容渊回来之后,首次对苏云初说出这样的话来。 苏云初从铜镜之中看着他的,眼神柔和,“不辛苦,半分辛苦也没有,那些是你想要做的事情,若是你不在,我必定会替你好好做完……” 然后随你而去。 这是苏云初没有说出来的话。 可是,似乎她没有说出来的话,其实慕容渊是听得明白的。 他放在她肩头的手微微紧了一分,本想开口,若是他真的离去,苏云初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可悲哽住的喉咙,再也发不出声音。 有天他若不告而别,她可如何还有好好的? 连着几日朝臣对关于已经回来的慕容渊的种种进言,终于在第五日的时候,在连接五日的不断上书之后,终于引发了问题的大热潮,朝中多位大臣纷纷联合起来,上书慕容治,要求洗脱北伐军的罪名,让一切归于本位,甚至,出现了万民书这等东西,不知是由谁引领起来的,一腔在民间对于靖王以及靖王妃的赞誉之词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已经快速传开,将两人这两年以来为大新所做的事情纷纷列举,不论如何,都是只有功没有过。 万民的舆论,不管慕容治有什么样的想法,也抵挡不住民间百姓的要求。 当陈自明终于将那份万民书呈上慕容治的桌案上的时候,慕容治终于下令,派人前往卞立城,迎接靖王回朝。 而当圣旨正往卞立城而去的时候,如今的整个城主府里边,却是混乱一片,从未有过的混乱。 ——因为,苏云初要生了。 今日是苏云初正是苏云初临盆的时间,阵痛在昨夜后半夜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偏偏苏云初是一个能够隐忍的人,刚刚开始的时候,一点点的痛楚还没有让她觉得承受不住,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却是越来越难以承受。 而在苏云初刚刚出现阵痛的时候,一向凡事都是镇定自若的慕容渊却是慌了神。 大半夜的时候,随着苏云初不舒服的症状的出现,他明显显得更加紧张了,也让连接几日紧绷的心弦崩得更加紧了,在苏云初开始阵痛的时候,产婆便已经准备就绪,哪怕是在大半夜,哪怕所有人都说苏云初不会一疼痛就会马上生出来,但是还是让一向镇定的靖王爷片刻也等待不得。 直直待到了天明的时候,苏云初还在疼痛,而他也在天亮的时候被撵出了房门。 此时此刻陷入了极度疼痛的苏云初,已经不是自己的意志可以忍受的了,她并不知道自己每一句忍不出叫喊出来的带着隐忍的声音让等在外边的慕容渊有多么的胆颤心惊。 因为产婆不给进去,所以在紧闭的房门外边的的三尺之地,一直站着一个男子,定定站着,紧紧盯着房门,明明里面的叫声让他恨不得替苏云初承受了所有的疼痛,可是此时此刻,除了在外边等待,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梁光熙等人就坐在院子中的一旁的石桌上,看着站在房门前边的某人一脸黑沉的面色,终于还是没有人敢上前去叫慕容渊离开一时片刻,从天亮的时候,他就开始动作纹丝不动的站在房门口,这样,真的没有问题么,明明背负在身后的手已经紧紧握成拳头,明明已经紧张到要命,几人觉得,若是里边,苏云初“惨烈”的声音再持续一刻钟,肯定再也抵挡不了这个老早就想要冲进去的人。 原本女人生孩子,就是一件比较痛苦的事情,但是周大夫和刘大夫都说了,苏云初身体状态很好,胎儿也很好,胎位是正的,若是顺产,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只是,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生孩子,有的人可能不用一个时辰就已经完成,有的人可能连续痛个两天两夜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而苏云初只是疼痛了半夜的时间,在天亮的时候,产婆已经进去为她助产,痛疼的时间已经算是少的了。 梁光熙等人听着苏云初的声音也觉得担心,但是更多的却是对于小生命的到来的迎接的兴奋与喜悦之感,只有慕容渊,始终沉着一张脸,半分没有迎接自己的还在来到世上的孩子的喜悦之感。 里边苏云初隐忍的疼痛之声还在一声一声传出来,并且越来越大声,慕容渊终于忍不住,就要抬脚跨出一步,只要一步,就能往房间里边而去。 然而,坐在院子之中的梁光熙却是第一时间站了起来,“王爷!” 一声严肃的声音,没有停住慕容渊的脚步。 “王爷若是此时进去,必定会影响云初,而云初便会有危险!” 一句苏云初会有危险的话,终究停住了慕容渊的步伐。 一旁的慕容泽看着,暗暗对梁光熙投去了一股钦佩的神色,在梁光熙开口之后,终于忍不住走到慕容渊的身边,“五哥,其实我听说大多数妇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你不要太担心五嫂……” 小心翼翼开口的声音,他其实只是单纯的想要告诉慕容渊,苏云初会没事的,但是,慕容渊只是沉着脸凉飕飕看了一眼慕容泽,继续转头盯着紧闭的房门。 里边的产婆子在给苏云初助产,兴许是头一胎的原因,因而,苏云初阵痛的时间有些长,而出生的过程也有些漫长,不过幸好到了此时也已经差不多了。 苏云初如今已经满头汗湿,这生产的疼痛比她经受过的任何一个疼痛都要剧烈得多,如今,她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一旁的产婆不断给苏云初加油打气,“王妃,用力些,再用力些,就要看到孩子的头了。” 苏云初听着,只咬牙,喊叫会花费力气,如今听到产婆这么说,只更加用力。 随着一声声的鼓尽,直播一般地助产声音,产婆由快要看到孩子的头了,到头已经慢慢出来了,苏云初便觉得自己经历的却是一段漫长的时期,而今终于看到希望。 闷哼一声,当孩子的哭声在房间里边响起的时候,当产婆欢呼着告诉苏云初这是一个小世子的时候,苏云初已经半分力气都没有了。 而在孩子哭声响起的时候,门外的慕容渊一个箭步就想要往房间里而去,然而,当他抬步,再落下步子的时候,发现整个人都有一种眩晕之感,原本紧张的心在这一刻突然的放松,只会导致他消耗过大而显得犹如体力不支一般。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极为踉跄地进了屋中,可里边都是浓浓的血腥味,产婆想要阻拦她,里边还没有收拾完整,满满都还是女人生了孩子之后的脏物,在时下,男子是不能进去的,免得沾惹了晦气,何况是对于慕容渊这等贵气的人。 然而,产婆想要开口阻拦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慕容渊就一记狠厉的眼神,而后径自往房中而去。 里边的人还在收拾东西,苏云初已经被整理好,而孩子也已经被拿去做清洗。 躺在床上的苏云初浑身虚软无力,看到匆匆进来,脚步踉跄还带着一丝狼狈之色的慕容渊,忍不住面上闪起一层笑意,可依旧是面色有些苍白,人也显得无力。 不理会满室都还是没有完全收拾好的东西,他径直往苏云初而去,蹲在苏云初的床前,看着苏云初此时的样子,眼眶微红,忍不住伸手抚上苏云初的额头,“阿初辛苦了。” 苏云初看着他这番模样,联想到昨夜她还只是轻微阵痛的时候慕容渊就已经紧张不已,那时候,她还能与慕容渊说一说那妇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情况,而慕容渊也还能勉强镇定下来给苏云初转移注意力,直到最后苏云初终于承受不住,听不进接不下慕容渊的话的时候,慕容渊终于彻底慌了神,而她也终于等到了产婆说可以开始了。 知道慕容渊必定是特别担心的,此时,他都还能在慕容渊的面上看到原本的神色。 苏云初扯出一抹笑意,“怀清,妇人生孩子都是如此,真的不用担心的。” 此时此刻,担心已经过去,慕容渊轻嗯了一声,怎么会不担心,他恨不得替苏云初承受这一切。 而脑子里却是还在想着,是不是一个孩子就够了。 苏云初见慕容渊盯着自己的肚子看,面上有些纠结的神色,似是能够明白慕容渊在想着什么一般,轻声开口,“怀清,若是宝宝只是一个人,会很孤单的……” 可是慕容渊脸色抑郁,“可是,阿初会很辛苦……” “怀清不想再要一个女儿么,有儿有女,方是好……” 慕容渊听着苏云初这番话,面上微微的纠结消散了一些,想着若是有一个女儿,如同苏云初一般,其实好像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苏云初看着他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这个男人啊,为了她的好,哪怕就是不要孩子这样的事情他都能做得出来。 正当此时,奶娘已经抱着一团软软的小东西过来,在慕容渊冲入房中的时候,外边的梁光熙等人已经在等待被抱过来的孩子。 这会儿奶娘将一团粉嘟嘟,闭合眼睛看起来皱巴巴的小东西抱过来给苏云初看的时候,还没有等到拿到苏云初的身边,已经被李俊泽等人凑上前去,个个充满了好奇,看着一团皱巴巴的小东西,心中既是欢喜又是疼爱。 几个大男子,都想要上前去抱抱这团小东西,不过却也知道,要先拿进去给苏云初看看的。 苏云初自然是听到了动静,这会儿,也将注意力从与慕容渊的对话中转移过来,其实她已经看过一眼这个刚刚从自己肚子里,折腾了她半夜的小东西,也不知是否每个做了母亲的人,都会变得温柔,当看到那团小东西的时候,便会觉得心中柔软无比。 奶娘将小东西抱了进来,慕容渊自是让开了一点,奶娘将小东西放在苏云初的近旁,“王妃,看看,这就是小世子,长得与王爷和王妃多像呀,眉毛像王爷的,嘴巴与王妃很是相似。” 苏云初转脸看着襁褓中这个皱巴巴的小东西,又看了看慕容渊,听着奶娘的话,心中暗暗咋舌,这还没睁眼的的,也能看得出来长得像谁么? 不过倒也没有说,不过,很显然,慕容渊觉得奶娘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只道,“传令下去,城主府中每人赏银五两,军中将士,赏酒!” 虽然对于这个折腾了苏云初半夜的小东西不待见,不过,此时看着这团皱巴巴的东西,眼中却还是溢满了温柔之色。 苏云初见他如此“大方”,不免调笑,“怀清,孩子才刚刚出生,要赏赐也是得满月酒的时候呀。” “满月酒自然是要大办的,本王的孩子,岂能委屈了。” “那怀清想好给孩子的名字是哪一个了么?”苏云初笑问,这几日,慕容渊并非没有给孩子取过名字,想了好几个,但是选来选去,还是选不出一个让自己觉得满意的,这会儿见着苏云初问出来了,面上升起一抹纠结之色,看着襁褓中皱巴巴的一小团,觉得似乎哪一个名字都不适合呀。 苏云初自然看出了慕容渊的神色,只笑道,“怀清再多想想,在满月之前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必定能够决定下来的。” 慕容渊自然读出了苏云初话语里边的调笑,“我与阿初的孩子,必定要得到最好的,名字自然要慎重考虑。” 苏云初煞有介事,认真点头。 然而,还在外边等待的众人却是不依了,颜易山已经嚷嚷,“慕容渊,你孩子抱够了没有,小爷都在外边等着我干儿子好久了。” 颜易山一声干儿子,直接让慕容渊皱了眉头,很是不悦,“想要儿子,自己生着去,这是本王的儿子。” “就是干儿子,这干儿子,我是认定了!”颜易山还跟他呛上了。 慕容渊脸色更是黑了一分,“滚!” 苏云初见着他如此护犊子的样子,只笑道,“让奶娘拿出去给他们看看吧。” 慕容渊不情不愿,“阿初这是我们的孩子。” “王爷,孩子还是你们的,但我们这些舅舅看看,总是可以的吧。”外边的梁光熙也是等不及了,忍不住朝里边开口。 苏云初轻笑了一声,叫奶娘将孩子带出去了。 小生命的到来,让整个城主府里边热闹一片,处处洋溢者喜色。 而苏云初产后还需要休息,因此,只是与慕容渊说了一会儿便又睡下去了,外边几人,依旧不敢抱着那小小的一团,然而,奶娘抱在手上,四个男子却是围聚在一起看着那个还在沉睡的小东西,想抱抱却又怕自己的动作惊扰了这小东西,尤其是慕容泽,本想接手过来的时候,感觉那小东西眉头动了了一下,便不敢再抱在手中了。 这些人其实都是真心疼爱这小东西的,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慕容渊的孩子,而是在于在戎马生涯之中,在慕容渊“死而复生”的这段路之中,也在诸多不确定因素的环境之中,一个小生命的诞生,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尤其,这个孩子的出现,是在慕容渊不在苏云初的身边的时候,是苏云初承受巨大的压力的时候,是在他们攻破了北梁的时候,而他的诞生,似乎迎来了一阵新的气象。 承载了希望的孩子,如何不惹人怜爱? 不过几人倒也没有能多看这小东西多长时间,因为,苏云初休息下去之后,慕容渊便出来了,直接将小东西带走了。 那宝贝的样子,看得几个人牙根痒痒,多看一眼都不行么? 看着慕容渊的背影,颜易山在背后压根痒痒,“这么宝贝,有你后悔的时候。” 而颜易山原本只是也酸酸溜溜的话,却也一语成谶,当苏云初被小东西闹腾得半夜醒来连夜哄带的时候,看着苏云初被折腾,他心中便会不满,尤其是当苏云初的注意力被小东西分散去了,而给他的注意力更少了的时候,他心中就郁闷了。 不过,在郁闷也不能减少在“和平时期”对于这个孩子的宠爱。 慕容渊是真的疼宠这个孩子,尽管在未来的日子,会有不断的父子斗法,一个人小鬼大的小屁孩与一个老奸巨猾的大男人斗智斗勇,一个为了争夺娘亲的怀抱,一个为了争夺妻子的关注……然而,这是后话,至少在这个时候,看着摇篮之中的小人儿,还有另一边床榻上边的女人,此时此刻,慕容渊的内心是柔软的,原本冷毅的面色,看着摇篮中的小人儿,也不禁温柔了几分。 微微上翘的嘴角,与摇篮中的小人儿,一大一小,如同一个模样刻画出来的。 摇篮中的小人儿已经睁开了眼睛,看着笼罩子在自己头顶上边的一阵阴暗,眼睛似是迷迷蒙蒙一般,有些充满了好奇,都说小孩子的眼睛是纯碎的,最是清澈,恰如此时,两个大眼瞪小眼的人,似乎也都对彼此充满了好奇。 慕容渊忍不住伸手,往小人儿的脸蛋上轻轻戳碰,小人儿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只眼睛一闭一睁,似乎是有些不舒服的样子,不过倒也没有闹腾,反而是睁眼之后便看着上边的慕容渊,嘴巴一闭一开,小小的嘴巴,看起来尤为可爱,偏偏这样的动作和神情,让他看起来似乎是在对慕容渊笑,或者做回应一般。 慕容渊只坐在摇篮边,看着里边的小东西,突然开口道,声音轻柔,“叫你慕容晔好不好?”轻柔的还是声音,小人儿必定是没有听懂的,可却闪着一双眼睛看着慕容渊,似乎也是认可了这个想法。 慕容渊唇角扬起一抹笑意,看着摇篮中的小人儿,心中再次柔软了一分,苏云初怀孕的时候,他不在身边,他与周宗等人了解过,妇人怀孕会如何不易,每每想到那段艰难的日子是苏云初独自度过的,他心中总是会生起消失不去的遗憾。他的孩子,他的女人,他会给他们最好的一切。 苏云初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慕容渊逗弄着摇篮中的小人儿,脸上一抹裂开的灿烂笑意让他看起来多了一些傻气,然而,却是染上了一层父爱的光芒。 似是感受到了苏云初的视线,慕容渊转回头,面上有些不自然,“阿初就醒了,怎的不多睡点?” 苏云初自然懂得忽略掉某人初为人父逗弄小孩的不自然之感,道,“孩子醒了么,怀清抱来给我看看。” 慕容渊伸手向摇篮之中,可在即将碰到慕容晔的时候,却是顿住了,他不知道怎么抱起那摇篮中小小的一团,总觉得自己力气过大,似乎会伤了小人儿一般。 他有些为难,这下倒是毫不掩饰,“阿初……我不知如何抱起他。” 苏云初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了,很是耐心的指导慕容渊如何将孩子从摇篮之中抱起来,等到慕容渊几乎一身僵硬地将孩子抱到苏云初的身边的时候,苏云初看着他的模样,终究忍不住,破笑而出。 “怀清,其实你不用如此害怕的,这样他会不舒服。” 可慕容渊到底不能一时调整过来,将孩子放到苏云初的手上的时候,整个人手心都出了一把汗,却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奶娘很是尽责,也掐准了时间,这时候一进也提醒苏云初喂奶了。 早先的时候,苏云初就说过,她会给孩子亲自喂奶,奶娘的作用只是协助她打理孩子,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还是自己来带比较好。 苏云初倒也毫不含糊,奶娘提醒一句之后,便给孩子喂奶了,小人儿大概也是饿了,在她怀中喝得津津有味。 慕容渊看着眼前的一切,顿时觉得人生圆满了,一家三口,如此,多么暖和。 “阿初,我们的孩子,叫慕容晔,你觉得如何?” 苏云初抬头,面上有疑问,“这么快就决定出来了?” “嗯,因为他的到来,就像我遇见了阿初一般,也像此番历劫之后,得以归来的福音……” 话到这儿,不用多说,两人都能明白,一个晔字,承载的是慕容渊这一生的最幸,遇见苏云初,是为他昏暗的生命之中注入了灿烂阳光,历劫归来,面对即将出世的孩子,夫妻团圆妻儿在侧,是生命的另一重阳光。 苏云初点头,“嗯,就叫慕容晔。” 慕容渊因着慕容晔的出声犒赏城主府的下人以及北伐军的将士一事,自然是落实了,而北伐军之中知道苏云初给慕容渊生了一个儿子之后纷纷来给慕容渊祝贺,祝贺是真的,但是想来看看慕容晔更是真的。 而慕容晔倒也不是一个怕生的人,一身胆识都从自己的爹娘身上传承了下来,被众人围观着也是没有哭闹,一众将领都想要抱抱慕容晔,但是却是碍于一旁的慕容渊在场,谁都不敢开口,只是面上焦急。 不过还是抵挡不住越来越多部将勤于往城主府中跑,只为了见一见慕容晔,刚刚出生,就得到如此多的人的关注,而且,这些人,看起来都极为喜欢慕容晔,苏云初心中都不免担心,若是从此下去,这孩子若是懂事了一些,今后还不得傲得很。 不过想想自己与慕容渊的性子,其实都是相对内敛沉稳些的,想来孩子的性子总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吧,然而,苏云初此时却是还不知自己的想法有多么不切实际,当长大之后的慕容晔,学得了江南四公子的文采斐然,谦谦君子,却也学得了颜易山的风流倜傥一身腹黑,更是学得了军中将士们的各种杂家本事的时候,她都无法相信自己的儿子竟会与自己和慕容渊的差别如此之大。 生下了慕容晔的苏云初,其实并没有当下的女人坐月子的一习惯,在床上呆了几日自后,觉得无事了,经过慕容渊担心和周宗刘沉的确认无事之后,便放心下床了。都说小孩子长得很快,的确,如今不到十日的时间,慕容晔那张皱巴巴的小脸,早就已经展开,水嫩嫩,粉嘟嘟的,让苏云初每次见了都忍不住亲上一口。 然而,就在卞立城的城主府还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氛围之中的时候,京城之中,慕容治的命令也到达了卞立城。 比起第一个到来的苏广和何明,以及后来被苏云初扣押下来的臣子,此次到来的人,依旧是朝中的而一名官员,是慕容治的心腹,懂得审时度势,不会像前边的那些人一样,有来无回。 当然,这一切,只是他自己认为罢了。 在慕容渊回来之后,木杨还是照旧跟在了慕容渊的身边,他最是熟悉慕容渊的一切习惯,也懂得如何拿取慕容渊需要的东西,即便没有了一身武功,不过看起来,如今并不影响他跟在慕容渊身边做事,而他自然也是懂得利用各种资源,没有内力,就主动去与应离学习苏云初那些并不需要内力的诡异招数,经过几个月的时间,倒也有模有样,至少如今,即便出门,也不是轻易能够被人伤到的人。 朝中的官员到达城主府的时候,慕容渊正在自己院子里逗弄慕容晔,这小家伙白日的时候可爱沉静,谁见了都觉得他乖巧,可是一到晚上,便会经常缠着苏云初,闹腾不已,以致苏云初常常不能好好休息,自然,他也常常不能好好休息,心中已经不满了。 木杨进来告诉慕容渊朝中的臣子到来的时候,便看到院子中,慕容渊抱着慕容晔在大眼瞪小眼,由一开始的时候,他抱着慕容晔还会浑身僵硬,这才过了几日的时间,已经懂得如何抱着会让自己的儿子感觉最是舒服了。 对于木杨的汇报,慕容渊半分不放在心上,“来了,就带人去前院,等本王有空了,再去见人。” 木杨默默抬头看了一眼空闲得欺负自己儿子的自家王爷,默默低头,应了一声是,便离开了。 苏云初站在门口,“怀清,外边起风了,将晔儿带回来吧。” 慕容渊唇角一抿,紧了紧包着慕容晔的锦布,将人抱了回去。 苏云初很是自然地从他手中接过慕容晔,“朝中来人了?” 慕容渊点头,样子半分也不在意,又往苏云初怀中的慕容晔脸上一戳。 苏云初自是明白,也不多问,只将他手拿开,瞪了他一眼。 朝中带令而来的官员已经在前院等待了一个多时辰,慕容渊还是没有出现,茶都已经喝了几盏了,这会儿,原本觉得自己可以保持很好的心态,如今也觉得自己忍不住了,当慕容渊姗姗来迟的时候,已经是他在顾着苏云初给慕容晔喂奶自后,并且两人走在午后进行了小憩自后才出现的。 而彼时,李坚几乎已经想要闯入后院之中,就算靖王再大,这会儿京中的旨意已经到了卞立,他如此做,岂非是太过自大。 木杨自是站在另一边等待,看着面上已经生起不耐神色的李坚,嘴角微讽。 李坚突然腾地一下站起来,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慕容渊终于从后边出现。 李坚面上不耐的神色,在看到慕容渊的时候,终于压了下去,额上也生起了一层冷汗。 “下官见过王爷。”他恭恭敬敬朝中慕容渊行了一个礼。 慕容渊看了他一眼,面上并无太多情绪,径自朝着主位上坐下。 身后,也跟出了颜易山和慕容泽等人。 比起慕容渊,颜易山便显得“随和”多了,“哟,这不是李大人么?什么风把你吹到卞立城来了,这地方,李大人长途跋涉身体受得了么?” 李坚已经年过半百,颜易山看着他的样子,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话。 李坚被噎得一脸气但还是只能生生忍着,又是对着颜易山和慕容泽行了一个礼。 “行了行了,李大人不必如此客套,这礼也不是真心行的,李大人直接说吧,来卞立城作何,想要成为第二个何明还是第二个苏广?” 颜易山摆了摆手,径自坐在一旁椅子山。 “这……”他看向坐在上首的慕容渊。 慕容渊淡淡喝茶,李坚见此,突然一脸堆笑,“下官尚未恭喜王爷,听闻靖王妃为王爷诞下了小世子。” 李坚这话一出口,慕容渊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想起此时已经休息下去的两人,轻唔了一声,“李大人这是代表治王来参加本王的儿子的满月宴的?嗯,的确,本王刚刚喜获小儿,不过这满月宴还有半月的时间,李大人可是来早了一些。” “这……”李坚没想到慕容渊会如此回答,“王爷,下官是带着旨意来卞立城的。” “旨意?”慕容渊微微挑眉? “是治王殿下的命令?”李坚再次解释了一番。 “命令?”慕容渊再次挑眉。 另一旁慕容泽与颜易山看着此处的这番景象,不禁嗤笑了一声,“李大人可要想好了,这旨意一出口,代表的是什么,还有,同样是同一品级,同是父皇的儿子,这命令一说,可还真有意思。” “这……”李坚额上已经冒起一层细汗,怎的一切都没有按照自己当初设想的来到卞立之后的情况一样。 “有趣。”慕容渊也轻笑了一声。 已经到了这等时候,李坚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王爷,朝中的意思是,既然如今王爷已经回来了,北伐军群龙无首的局面也已经不在,下官虽不知这几个月王爷去往何处,经历了什么,然,王爷回来了,于大新于百姓来说就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治王殿下如今在监国,响应百姓的呼声,让下官在卞立告知王爷,既然北方已经安定,王爷也到了该回朝的时候,顺便,为王爷归来,进行一份庆贺。” 慕容渊听罢李坚的而一番话,很是不赞同地点头,“北伐军何时群龙无首过?” “五哥不在的时候,五嫂统领北伐军,拿下来北梁,就不知这李大人口中群龙无首的局面,在何时出现过了。” “这还不简单,李大人这是不承认王妃为大新打下了北梁咯。”颜易山适时出口。 “王爷,下官并非此意,靖王妃的功绩,都是有目共睹的……” 此时的李坚已经不敢再随便忤逆慕容渊的意思。 “回京,庆贺,嗯……”慕容渊似是认真思考着。 李坚看他的神色,觉得慕容渊几乎就要立刻点头同意了,怎奈,只是思考了一瞬而已,便道,“如今王妃刚刚为本王诞下小儿,实在不适宜长途跋涉,何况,世子还小,不宜舟车劳顿,因此,想必,朝臣必定是能够理解本王和王妃的。” 慕容渊看着李坚道。 “这……那王爷何时回京?” “李大人想让本王何时回京?”慕容渊勾唇。 “下官不敢,朝臣只望王爷早日回京……另外,子啊回京之前,陷阱两北伐军兵权还回……下官只是来传达朝臣的意思罢了。” “哦?还回兵权?”慕容渊眉头微挑,语气里边带着一股听着笑话一般的笑意。 “是,先还兵权,再回京。”李坚继续道。 “呵,李大人这话,本王可就不解了,这兵权还回去,是给谁?本王可还记得,父皇如今尚在病中,没能下达任何指令呢。” 李坚不知如何应对,沉默着,良久才道,“那王爷何时回京?”兵权的事情,不能勉强,否则逼急了便是大事,兵权不交,便是兵戎相见。 “等世子长大了本王再回京,想是到时候,便不会有任何顾虑了。” 不会有任何顾虑,李坚听着这话,总觉得尚有别的意味。 “还请王爷明示,下官还要回京复命。”他到底说了出来。 “本王的意思还不够明示么?自然是何时世子适合长途跋涉了,本王再回京就是,必定不辜负朝臣的一番心意,还有治王为本王庆贺的一番情义。”话语里边,李坚听着,不知是心虚还是确有其事,只听出了一层讽刺之感。 “王爷不如带着世子回京,到时候,举朝为世子置办满月宴,岂非好事?”李坚还是不死心想要一搏。 “看来,李大人果然老了,听不懂王爷的意思了,不过,也不妨,李大人只主要记住,此时,王爷不回京,小世子不适合长途跋涉,王妃刚刚生产完,尚需要休息,记住此三点,回朝复命,想必朝中必定会有大臣听得明白的。” 颜易山冷笑。 慕容渊凉凉看了李坚一眼,“李大人既然急于回朝复命,本王儿子满月宴便不邀请李大人参加了。” 李坚还不知道慕容渊这话是何意。 却听得慕容渊继续道,“送李大人出城,本王的回复便是如此,李大人该是很着急回京复命的。” 而后,不再多说,也没有机会再让李坚说什么,慕容渊便离开了,厅堂之中顿时只剩下了啧啧叹声的颜易山,还有似笑非笑看着他的慕容泽。 李坚想要从两人身上找突破口,“泽王,颜将军,王爷这……” “李大人,小爷我若是你,估计得早死个十几年。”说罢,颜易山便悠悠然站起身,连一眼都未给李坚,便已经离开此处。 他若是李坚,想要改变慕容渊的决定,不早死几年,做什么? 李坚听着这话,再看着颜易山离去的背影,面上升起一抹恼羞成怒的神色,几番变化,一旁的慕容泽也只是看了他一眼,“李大人在来卞立的时候,早该想到的。” 而后照样离去。 只余下一直守在门口的木杨,在几人离开的时候,走进来,“李大人是自己出去,还是在下着人送离?” 李坚轻哼了一声,独自走出了城主府。 而离开了厅堂之后的慕容渊,却是没有回院子里,因为半路的时候,王子安来见慕容渊了。 自从当初月妃的身世出来之后,王子安与苏云初有了一番交谈之后,此后,便又恢复了最先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为苏云初处理卞立城中力所能及的事情,但是,关于叶氏之事,却是没有再出口了。 彼时,慕容渊不再,叶氏就算出现了,又能如何,何况,他王子安虽是自称叶氏的后代,但是,并非有一己之力让叶氏恢复前朝盛况的绝对的决心与野心,何况此时的叶氏,早已凋零,何如回去?之所以跟在慕容渊的身边,如他所说,是因为慕容渊未来会成为大新的新主,那么,叶氏,便会借由慕容渊恢复当初盛况,而他所要做的事情,就是辅佐以及促进。 如今,慕容渊回来如此久之后,对他必定是已经知道的,但是却也没有任何表示,不主动见他,而他也始终等不到慕容渊的召见。 今日,听闻朝中已经来人,那么,他也该出现了。 王子安在慕容渊回来之后,首次的求见为了什么,无人可知,甚至,卞立城之中,知晓王子安具有叶氏的血脉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慕容渊再次回到院子中的时候,苏云初已经醒了过来,而慕容晔还在呼呼大睡。 慕容渊走上前去,看了一眼摇篮中睡得安稳的慕容晔,忍不住开口,“这小子怎的整日睡觉,一旦晚上就闹腾不已。” 苏云初轻笑,“小孩子都是这样,多睡觉,方能长身体。” 是这么样说么?为何夜晚不睡,白天就睡得如此香甜,真是闹腾啊。 如今,可谓一切已经安定下来,苏云初其实也明白,初回来的时候,慕容渊不与她说任何这九个月的事情,其中不乏为了让苏云初好好待产的原因。 然而,今日,既然朝中已经再次派了使臣过来了,那么,有些事情,就应该继续下去了。 看着慕容渊坐在摇篮另一边,苏云初开口道,“听说,怀清将今日才到达卞立的大臣赶回京城去了?” 慕容渊挑眉,“怎能说是赶回去,阿初用词不当,本王分明是着人将他送离卞立城的。” 苏云初轻笑一声,面上复而恢复严肃神色,有些事情也到了该了解的时候了。她站起身来,“怀清,当初坠入死亡谷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突然的相问,苏云初在说出死亡谷这三个字的时候,语气之中分明尚有一丝心有余悸,以及语气之中分明的情绪。 若是可以,她希望那些事情真的从来没有发生过。 慕容渊明显感受到了苏云初情绪的变化,隔着慕容晔的摇篮,他抬手,轻揉了一把苏云初的手掌,“阿初……” 苏云初已经拉着他道房间的软榻之上坐下,“好了,到了如今,我也想知道,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初想让我从何说起?” “为何你坠入死亡谷之后,还能安然无恙,我记得,那时候,连续下了几天几夜的大雨,连接的暴雨,我自己都觉得,你已经不在人世了……” 说起当初醒来之后,苏云初所看到的卞立城之中的情况,并且得知自己已经昏迷七日,且还怀有身孕的时候,如今回想起来,心中的疼痛还是能够感觉得到。 这句话一出口,语气之中已经带着一股哽咽的意味。 慕容渊轻叹一声,手掌轻轻揉着她的柔软的小手,“坠入死亡谷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其实我也不知,那天晚上,我体内毒发,而北梁的武士与大新的刺客将我围攻在死亡谷上边的悬崖之上,最后,我虽是打杀了不少人,但是,终究抵不过对方人多,最后被打落了死亡谷,我记得阿初与我说过,进入死亡谷之人,必定不能活着出来,然那时,坠入死亡谷的时候,我并无那样的心情,只是心中有恨,怕从此丢下阿初一人……” 说起那段日子,两人心中都不胜唏嘘。 苏云初反握住他的手,眼中微微湿润。 “后来呢?” “后来,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前,是在上元寺,元正大师在上元寺后山的一座茅屋之中醒来的。” “元正大师?”苏云初诧异。 事情又怎的扯上了元正大师? 慕容管渊继续道,“阿初可还记得,当初我与你说过,元正大师懂得前朝皇室内部交流用的暗号?” 话到此处,苏云初已经明够明白几分,“你的意思是是,元正大师,是前朝皇室的后裔?” 慕容渊点头,“阿初,果然一点就通。” “可这一切,就是是怎么回事?” 回来之后的慕容渊,似乎与他在死亡谷一事之后,并无差别,期间似乎没有经历任何让他有所震撼的东西,可苏云初知道,单单是月妃身份的大白天下,便已经是震撼之事。 “阿初莫急,我慢慢说与你听。” “你继续……” “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全身完好无损,呆在元正大师的茅屋之中,并且,已经能够感觉到往常萦绕在体内的毒已经消失不见,一身轻盈,不仅仅如此,更是觉得自己内力大增。” “元正大师为你解毒?” 苏云初更觉得不可思议。 “没错,其实,元正大师,是前朝皇室的后裔,也是当时,允王的后代子孙,前朝灭亡之后,他流落而去,最后出家,直至上元寺,前朝被我慕容氏倾国取而代之,内心又怎么会不甘,元正从一个小僧侣最后成为一代人人敬仰的大师,其实,内心打的,未免没有恢复前朝的心愿。” 苏云初点头赞同,“元正大师隐藏自己前朝皇室的身份隐于民间,但其实一直存着复辟前朝的念想,但是,这件事不是他来做,而是需要别的人来做,最后,怀清是元正大师选中的人。” “没错,因此,后来才有元正大师对我说的,我是帝王之星的征象,以及……” 慕容渊看了苏云初一眼,眼睛微微眯起,眉头下意识皱起,语气之中的情绪意味不明,“以及,父皇大师多次求国运,元正大师便多次下谶语,只有我在,大新方能长久。” 苏云初嘴巴微张,惊呼一声,是不是,若是没有元正大师那一句谶语,是否永业帝已经不知道下了多少摧毁慕容渊的命令? “所以,暗中为你留后路的,还有元正大师对于大新国运的预测,但其实,元正大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的未来着想?不,是为了他心中的念想?” “嗯……” 简单轻嗯,慕容渊语气之中的情绪不易发觉,然而,苏云初却是听出来了,“元正大师知道……嗯……母妃是叶氏的嫡女,所以……”苏云初口中的母妃,说的是月妃。 “嗯,他知道,就是因为直到,所以做了许多我不曾知道的事情。” 慕容渊是何其骄傲的一个人,可是,在这么多年的岁月里,一直有一个人在自己的身后为自己做了自己不知的安排,一切,似乎都进入了对方铺设下来的路子,这份安排,带着许多目的性,而最终的目的也是想要借助慕容渊,祝他登上皇位,但是,这种感觉,其实并不好受,尤其是慕容渊这样的人,有怎么会愿意让元正大师来左右自己,规划自己的未来? 这么想着,她声音放柔了几分,“那么,叶氏呢?”元正大师和叶氏是两种推动的力量。 “叶氏……” 慕容渊语气之中有些不明情绪,叶氏是月妃的母家。 “阿初,我已经亲手将叶氏送上了绝路。” 当年的逸阳宫刺杀事件,可谓让永业帝下足了死力,而彼时的永业帝必定知道叶氏是月妃的母家,也就是慕容渊的外祖家,但是,却是让慕容渊对叶氏赶尽杀绝,这等做法,与让慕容渊与叶氏相残,做一个不仁不义之人又有什么区别。 帝王之道,总有许多要顾及的事情,然而,永业帝的这番做法,无论是作为一个帝王还是作为一个父亲,已经不合格。 “怀清后悔么?抑或心存愧疚?” “不,阿初,我无悔恨,心中也是无愧,母妃虽然是叶氏之女,但是,当年因为不满叶氏想要将她包装成帝王新宠而逃出了叶家,但是,却是被叶氏的人追赶,以至于最后坠崖,在还是太子的父皇出行的时候,遇见父皇,而后,被父皇带回了京城之中,但是,母妃从来不知道自己是叶氏的嫡女,对于父皇,她只有全身的依赖,叶家的人,也不知母妃在无意与巧合之中已经在父皇的身边,可是,父皇却是暗中得知了母妃的身份,也知道当年原委,但是……” 但是永业帝留恋月妃美色与温柔,冒着危险将月妃留在了身边,并且让月妃对以往的回忆再也想不起来,但是,却是对有着叶氏的血脉的慕容渊忌惮不已。 尤其是小时候的慕容渊,如同神童一般,过于聪颖,这般,与叶氏的子孙如出一辙,天生早慧。 随着慕容渊的长大,更是表现得越加明显,因而永业帝不喜。 “母妃虽是叶氏之后,但是,叶氏对母妃无情,我心中并无愧疚,在母妃去世之后,叶氏方才知道母妃早已在永业帝的身边,并且,诞下了我,而叶氏本就有心逐鹿天下,所以,对我,同样起了别番心思,当日的逸阳宫刺杀一事,就是最好的例子,帝星北起,不过是为后来给我造势罢了?” 当初与王子安交谈的时候,苏云初就知道了,正如王子安所言,没有慕容渊落涯一事最后导致了苏云初陈兵北地,也会有其他的事情让慕容渊最后决心打回京城而不是好好回去。 而那时候,叶氏觉得手中最大的把柄是什么? “怀清?”苏云初见他情绪有些起伏,明白许是他知道也是后来如何造势,而内心不安。 “阿初,当初若是没有我坠崖一事,可能也是会将你带回京城,最后……” 将她带回京城,她回去之后会如何,慕容渊不敢想象,可是,若是苏云初有了任何闪失,慕容渊必定会有所行动。 “怀清,没事,此时,我们还好好的……” 苏云初只能安慰。 两人这边,小声细语怕吵到了正睡得香甜的慕容晔,一切都是一个巨大的阴谋,从叶氏知道月妃入宫之后,并且有了慕容渊这个儿子之后,便开始了后来的计划,每看着慕容渊一步步走上了大新的战神王爷的顶峰,借势想要将他拥戴上皇位。 比较起来,元正便显得好多了。 苏云初轻叹了一声,“比起来,元正大师这个实打实的前朝皇室之后便没有那么执着了,可是,怀清,元正大师既然是前朝之后,为何会选中你?”选中慕容渊这个身上留着叶氏的血脉的人?而这一切,与叶氏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元正大师与叶氏是两拨不一样的势力,恢复前朝必定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但是,退开一步,若是让叶氏来完成,未尝不可,而且,阿初,真的觉得元正不执著么?” “何意?” “阿初可知我为何九月全无音讯,明明元正大师救了我,为何却是无人可知。” 听到这儿,苏云初微微敛眉。 慕容渊却是继续道,“在慕容治派来的人来邕宁山的时候,元正大师也经出发了,但到底比慕容治的人晚了一步,最后我坠落死亡谷的时候,并未真的坠落,而是坠落了死亡谷山崖中的一处凸出来的石壁之上,元正大师便是在那一处将我带走的,而后来,之所以阿初没有我的消息,也正是元正的心思所在,我若是没有了,阿初势必会兴兵北梁,到时候,以阿初的能力,北梁灭亡是迟早的事情,但是,北梁灭亡之后呢,阿初是否要返回大新,为我复仇?” 慕容渊是懂得苏云初的。 话到这儿,他心口微微疼痛。 苏云初不否认,“怀清若是回来,生下晔儿之后,待一切定下,阿泽便会以”清君侧“的由头,带领北伐军回京,慕容治,我不会放过的。” 慕容渊轻叹了一声,握住苏云初一只手,“这正是元正大师的目的。” “为我疗伤,不放消息出来,其实是他为了借助阿初的能力,待阿初打回京城后,让我出现,彼时一切都已经成为定局面,我必定是受到万人拥戴,彼时,便会坐享其成,而任何对我不好言论都不会有,世人若是争论,也只会争论阿初的不是,彼时,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尘埃落定,史书上轻易的一笔,世人有怎会议论靖王。” 听罢慕容渊一席话,苏云初已经是惊奇不已。 可是她心中还是有疑问,“为何元正大师觉得,怀清就一定可以,怀清一生为了大新的江山,即便登基为帝也不会恢复前朝。” “阿初,恢复前朝与否已经不重要,重要的还是,我的血液之中,有一半是叶氏的,而也是的血脉之中,有一半的前朝皇室的。” 所以,血脉的延续,高贵血脉的而延续,才是一切偏执的源头。 苏云初内心不平静。 这是怎么样的一个阴谋,然而,元正真的赌对了,那些都是苏云初会做的事情。 这些人,不论是元正还是叶氏,其实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尽办法让慕容渊登上那一把九五之尊之座。 “元正大师呢?” 苏云初开口,若是元正的目的再此,那么,慕容渊如何能够轻易回来。 慕容渊嘴唇轻抿,而后才道,“他圆寂了,是为了给我解毒……” 苏云初默不作声。 元正此生出家是为了心中对于前朝的念想,一心为慕容渊铺了后路,最后…… 不可谓不悲哀。 但是,至今为止,叶氏也没有出现,苏云初不免奇怪了。 “叶氏……阿初,既然母妃的身份已经被提前拿出来了,叶氏,岂有让慕容治无动于衷的道理。” 苏云初心中立刻明白。 细想了一下,继续道,“怀清,在来卞立之前,去过一趟京城,有什么发现。” 说起那一趟京城之行以及皇宫之旅,慕容渊面上的神色也变得严肃了几分。 苏云初却是继续道,“母妃给我带来粘上了父皇药渣的帕子……是慕容治动了手脚。” 慕容渊嘴角微讽,“阿初,早先计划的清君侧,带那小子满月之后,便会开始实施了。” 苏云初毫无意外,这一日迟早会到来的,确实不知,原来慕容渊也打算以清君侧的借口回京么? “慕容治,并非是父皇的血脉……” 突然而来的一句话,让苏云初更加意外。 然而,意外之中,似乎很多东西都能解释得清楚了,为何永业帝昏迷,为何淑妃昏迷,为何慕容治对永业帝下药,而慕容治若非是永业帝的儿子,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很多事情,瞬间随着一句对慕容治身份的知晓而豁然一通。 慕容渊与苏云初说了自己在皇宫几日得知的消息,包括回京之后找到元王,如何进宫,如何从卜辛那里获知消息的,都一一讲述。 苏云初听罢,已经从慕容治不是永业帝的儿子的消息致中出来了,但是心中却是升起了另一个疑问。 “若是这样的话,为何慕容治没有直接让父皇魂归西天,而是选择这样的方式?” 如此做,岂非是留下了许多隐患因素? “阿初,慕容治,其实是一个复杂之人,对于父皇,他并非没有一丝臣子与作为儿子的心思,何况,此番,对于他日后登上皇位,并非无坏处。” 苏云初明白,慕容治此人,心性到底如何,不好说,他曾经是翩翩公子,但是,身为帝王之子怎会没有野心,他有手段有能力,但是…… 其实,与永业帝相处多年,永业帝对他抱期望,最后……恰是因为这一层,所以,他内心,对于永业帝的感情便成了如今这般复杂吧。 同样的,面对淑妃的事情,他可以下手让淑妃永远昏迷,却是不会下手杀了让自己痛恨的母亲,此番作为,但其实未尝不是给了淑妃一个解脱,毕竟她自己研制出来的药,她知道效果会如何。 “可是,既然如此,卜辛又怎么与你说一切?” “阿初,对于卜辛而言,淑妃比慕容治重要得多。“ “又是情之一字……”苏云初感叹了一声,卜辛爱惨了淑妃,哪怕她已经入宫为妃,哪怕她已经中毒至深,他依旧甘愿这般毫无尊严呆在淑妃的身边。 话已经至此,许多事情都已经能够弄明白了。 听了苏云初这句感叹,慕容渊没有说什么,一时之间,房间里边的氛围有些微微沉重,然而,沉重之中却是带着一份庆幸。 幸好,不去看叶氏的阴谋,也不去看元正的计划,如今那些人都已经走下了舞台,而慕容渊完好无损。 正当此时,慕容晔突然发出了一阵啼哭的声音,将陷入思绪的两人拉了回来,苏云初反应最快,在啼哭之声响起的时候,就已经快速往摇篮而去。 苏云初抱起慕容晔轻哄着,这孩子,从来没有醒来之后啼哭的历史,不知今日是怎的了,还是小孩子太过敏感,感觉到了房间里气氛的变化? 只站在一旁的慕容渊,眉头微微皱起,“阿初我来抱……”他那么重,苏云初手臂会累的。 “没事的,他不重。”苏云初自然懂得慕容渊在想着什么,他已经不止一次抱怨慕容晔过重,怕她累着了。 可是每次,慕容渊哄着慕容晔都需要很长的时间,最后,啼哭得小人儿鼻子一抽一抽的,她心疼不已,最后,还是决定自己来好了。 慕容渊郁闷了。 今日的这一番交谈,并没有给两人带来多少改变,后边的日子依旧照常,颜易山自然也是没有当上慕容晔的干爹,毕竟,皇孙可不是他想拿来当干儿子就能的,何况还有一个护犊子的慕容渊呢。 随着时间日久,慕容晔长得越开,承了慕容渊的美貌还有苏云初的气质,两者柔和在一起,越发惹人怜爱,本来粉嘟嘟的一个孩子就已经惹人怜爱了,这会儿,更是惹人怜爱了,导致玉竹以及石佩儿等人日日围绕在慕容晔的身边,尤其还是石佩儿,更是好奇不已。 慕容晔满月的时候,确实办了一场满月宴,军中的将领以及诸多士兵都得到了慕容晔满月宴而得来的福利,便是卞立城之中的百姓也是欢呼不已,自发组织了灯会为慕容晔祝福。 李俊泽和梁光熙也在慕容晔的满月宴之后回了江南,慕容渊已经回来,他们也无需留在卞立城,而慕容源想必也不太乐意见到他们。 而梁光熙等人离开的时候,慕容渊亲自相送,虽然不待见两人,但是,在苏云初最是艰难的时候,有他们陪伴,也幸好有他们这些真心为苏云初着想的人陪伴,慕容渊心中有感激,可男子之间,这样的情义,不用多说,都能明白。接下来的计划如何,江南不会参与进去,所以,确定两人这边无碍了之后,梁光熙等人便回江南了。 而就在慕容晔的满月宴十日之后,北伐军整兵待发,进行了一番布置之后,留下兵马镇守北方各地,而慕容渊也准备了回京的旅程。 可是回京,并非是带兵安然回去,而是,以清君侧的理由,由颜易山作为前锋,带着一众叛军的帽子还没有卸下的北伐军,打回了京城。没有以慕容治不是皇室子弟为借口,深宫忌事,不宜拿到明面上来说。 玄门关前的战役在停止了两个月之后,竟然就这么再次爆发。 北伐军势如水火,这一次,慕容渊是下定了决心,不会简单回京的,这是他从上元寺后山之中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做下的决定。 原先的时候,慕容渊还没有回来,战役只是在邕宁关进行,而且,还是京中的将士去讨伐北伐军,可是如今形式相反,北伐军以清君侧的理由打回京城,所谓清君侧,还能清谁,自然也只剩下慕容治了。 朝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人心惶惶,然而,比起朝中许多臣子的人心惶惶,慕容治反而显得镇定多了,任由下边大殿之上的朝臣吵闹得不可开交,可他自己坐在上边,似乎是事不关己一般。 看朝中的不少臣子,尤其是他的心腹大臣着急不已,可是,着急也没有用,对于慕容渊这番打回京城的行动,慕容治内心早猜到,在听闻慕容渊回来了的消息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等着这一日的到来,他们之间,总该还是有一番较量的。 正是盛夏的时节,北伐军在慕容渊一路带领之下,很快让玄门关近前来征讨北伐军的京城士兵抵挡不住,从玄门关到京城,期间经过不少城池,若是一个一个打下来,少说也要有半年的时间才能打到京城,然而,不少城池的守将或者说官员在得知慕容渊就要到达的时候,甚至开门迎接。 不是这些人有多么害怕慕容渊而赶来投诚,而是迫于慕容渊的气魄以及北伐军的气势,如今朝堂之中,在永业帝病危的时候,只有两位王爷最有可能登上大宝,而随着月妃身份的揭开,慕容渊的几率便会小了很多,甚至忠诚与慕容氏的老臣会接受不了或者对慕容渊产生不满,但是,当北伐军被扣上了叛军的帽子,当慕容渊已经打出了清君侧的口号,当已经死亡却又重新回来的靖王在回来之后,就以这样的速度立刻进兵京城,其间,令人深思。 而这些当官的,在某些方面能糊涂能聪明,但是,哪个不是有小心思哪个不是通透的,慕容渊这番作为,分明就是早先与慕容治之间便有了嫌隙的,这清君侧的口号,到底是为了谁,这些人,不敢说,但心中都觉得,怕是为了慕容渊自己更多。 然而,不管别人怎么样,历史历来都是成王败寇,人与人之间,多的是较量。 生下慕容晔之后,这一路行军,虽然苏云初也跟着,但是,慕容渊对于两人的照顾可谓是做了极致,半分都委屈不得,而苏云初几乎不太理会多少军中的事务,那一日,不知王子安与慕容渊在书房里边说了什么,最后,慕容渊也没有对王子安如何,王子安依旧留在慕容渊的身边,甚至于如今,更多的事情都交给了王子安,王子安如今已经算是慕容渊亲信一般的人物,因此,苏云初这一路也只当做是陪伴慕容渊回京了。 两个月的时间,从玄门关一路南下,北伐军势如破竹,在慕容渊的带领之下,仅仅用了两个月的时间,便已经攻到京城百里之外的贺城,陈兵贺城,等待时机,往京城而去。 两个月的时间,这速度,太快。 朝中不少臣子都已经感到恐慌,按照这样的架势继续下去的话,慕容渊虽是都能够发兵往皇城而来,依照北伐军这一路下来,不断壮大的军队,京城完全没有抵抗之力。 贺城之中,即便到了如今这样的时日,即便北伐军一路下来几乎都是顺遂的,但是,依旧不减骄傲的姿态,在慕容渊和颜易山的带领之下,做好随时进攻京城的准备。 然而,就在前方将士交战的时候,贺城之中,却是进入了一个头戴面纱的女人。 柳如絮很早就想要来见一见慕容渊了,当初听闻慕容渊坠崖而死的时候,她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似乎心中总还存着这个风华绝代的男子,青春少女的时候,也曾经觉得自己会因为他而愿意去死,可是,到了这一刻,历经了多番变故之后,方才觉得,生命何其可贵,谁人可以为了谁人去死。 如今,她进入贺城,不过是还想看一看那个自己在青春少女之期交付了一片少女心思的男子罢了。 蒙着面纱在贺城出现的女子并不会多引起多少人注意,慕容渊忙于军事,但是,贺城的太守府如今已经成为他们暂时的“家’。 一路找到了太守府,苏云初等人居住的地方,自然是守卫森严的,柳如絮也没有打算进去,只是看了看附近的地势,寻了太守府不远处的一处复层的茶楼,坐在茶楼之上,远远看着太守府的门口。 这一坐,便是半日的时间,直到午后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慕容渊才踏马从外边回来。 而时间掐得很准,在慕容渊在府门口下车的时候,苏云初刚好抱着慕容晔在府门口等待。 柳如絮在城门上,远远看着,即便远,但还是能够看到太守府前的一番景象,多久没有见过苏云初了,柳如絮已经不记得,但是,此时在看到这个女人,这个跟在慕容渊的身边,已经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柳如絮的心中到底升起了一层恨意与怒意,若是没有苏云初,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这么想着,她面上的表情越发阴暗,而后,看向太守府的门口,男人急切回来,一下马的时候,便迎上了来到府门口迎接的女人,他本想接过苏云初手中的孩子,但是,苏云初却是不给,而他还是一脸温柔,面上带着笑意,轻搂着苏云初进入了府门之中。 两个消失的身影,从柳如絮的眼前消失。 这两年,慕容渊并没有多少变化,除了那双蓝色的眼眸,除了那双在他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便已经记住的蓝色眼眸已经变化了,其他的一切都没有变。 时过境迁,柳如絮觉得自己心中已经没有任何爱恋,然而,在看到那个身影的时候,她仍旧是觉得呼吸一滞。 太守府之中,慕容渊不满,“阿初,怎的大白天还将这小子抱在怀中,放在摇篮之中让他自己睡觉就是了。” “刚才抱着他,但是与应离说了一些事情,他在我手上睡着了,我便抱着他了。” “我来吧。” “你身上一身尘土之气,先回去换了一身衣服再说,免得弄到了晔儿的身上。” 苏云初还是不依,慕容渊刚刚从外边归来,一身尘土之气,哪里适合抱小孩。 慕容渊面上不满。 苏云初原本就是要抱着慕容晔回去休息的,只是,见着慕容渊回来了,便在府门口迎接了一番,况且,在此之前,她刚刚听应离说了一个消息给自己呢。 将慕容晔放在摇篮之中后,苏云初看着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的慕容渊,睨了他一眼,“王爷,听说今日城中进了一位故人呢。” 这口气…… 慕容渊皱眉,“什么故人?” 他今日一日都不在城中,城中的事情自有王子安在处理,这会儿他刚刚回来,也没有与王子安了解什么,所以,苏云初这话一出口,慕容渊便感觉不妙。 “自然是王爷的故人,此人,当年可是对王爷爱得死去活来的呢。” 说起柳如絮,听着应离说起柳如絮进了城了之后,便在茶楼之上看着城主府这一边,对于一向不在意的人,苏云初一直都不会放在心上,可是,到底这个女人曾经那么迷恋慕容渊,况且,月妃的事情肯定也与她脱不开关系,所以,苏云初自是不会任她逍遥可这时候,不免想要看看慕容渊的反应。 这么说着,慕容渊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比之苏云初的不在意更甚,慕容渊是直接忽略了,并且忽略得完美。 苏云初见着他这番神色,顿时觉得心中一乐,“也罢,不知道便不知道吧,此事,交给应离他们去处理。” 既然苏云初已经主动放过了,慕容渊自然是不会坚持提起,笑话,看着苏云初的神色和语气便知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既然不是什么好事,他何须在意那许多,只是让负责城中的人多注意便是了。 而就在慕容渊与苏云初进入了太守府之后,茶楼上的柳如絮,眼中迸射出来的强烈的不甘和恨意,还没有收回去的时候,应离已经带人,出现在了柳如絮的身后。 “你们……” 柳如絮面上露出一层凄惨神色。 轻叹了一声,她突然嘲讽一笑,“果然是苏云初,还是什么都瞒不过她。” 应离不置可否,挥了挥手,柳如絮没有半分挣扎就已经被带下去了,在打算来贺城的那一刻,她就想过会有这样的结局。 这件事情,至始至终,慕容渊都没有理会,柳如絮被带去的是城主府的地牢,进去的那一刻,她突然转头,看向应离,“我想见苏云初。” 应离没有回答她的话,不过,在两日之后,还是将柳如絮的要求说给了苏云初听。 彼苏云初听罢,轻呵一声,“见我,到了这等时候,还有什么可说的?” “王妃若是不想去,便不去,直接了结了她便是了。” “罢了,我去见一见也无妨。” 苏云初到底还是去见柳如絮了,贺城太守的地牢,是苏云初第一次来,可是,不管是哪里的地牢,其实都是差不多的,柳如絮独自一人,安然坐在自己的牢室之中,那一日进来的时候,只说了一次要见苏云初之后,便也没有任何催促,就像她知道苏云初一定会来见自己一般。 苏云初迈步进来的时候,就是看到柳如絮靠坐在牢室的墙壁之上,似是完全不在意这里的一切一样,微微抬头,不知在在想着什么。 没有挑起,苏云初走近了牢室,“听说,你找我?” 柳如絮抬眼,“只有你一个人?” “你的目的,是想着见我,而见到怀清?”苏云初挑眉。 柳如絮转头看她,依旧坐在地上,不否认也没有承认,“怎么,连进来与我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么?” 苏云初轻呵一声,没有应声,可面上的表情,在柳如絮看来,却是如同在嘲讽她如今的样子一般。 “堂堂靖王妃,作为他的女人,连自己的情敌都不敢靠近?” 柳如絮不知是因着什么情绪,就是想要刺激苏云初。 可是,比起柳如絮面上渐渐闪现的焦躁之色,苏云初太过平淡,“情敌?”一句反问,讽刺十足,柳如絮何曾当得起苏云初的情敌一说?慕容渊一直以来,从未认真看过她。 可也正是苏云初这一声轻轻的反问,还有讽刺的口气,一下子刺中了柳如絮的最脆弱的神经,她突然情绪激动起来,低吼出声,“苏云初,我爱他,不比你少一分!” “是么?” 不比她少一分么?苏云初看着她的样子,满是嘲弄,可她没有与柳如絮比较的任何心情,因为这个人,一点也不值得。 “你不敢,不敢和我比,因为不根本就不够爱。你若爱他,当初为何不跟他一起跳入死亡谷?” 柳如絮似乎是在寻找一个答案一般,也像是在寻求一个极大的肯定,肯定自己对慕容渊的爱,可是,苏云初平淡的神色,不屑的面容,冷淡的口气,无一不是在将她自己经营起来的感觉,一一破碎。苏云初就像一个胜利的傲娇的赢家一样,让她在她的面前,永远觉得渺小,永远不会让人看见。 她突然腾地一下站起来,不知是不是真的被苏云初的平静和不屑刺激到了,她连一个与苏云初比较的资格都没有,半分杂不进苏云初和慕容渊的事情,隔着牢室,她再次对苏云初低吼,“你若是真的爱他,为什么在他坠崖的时候,没有跟着他一起去?” 她想要极力否定苏云初。 苏云初冷眼看着牢室之中情绪激动的柳如絮,看着她对自己低吼出声,突然明白了,柳如絮这番,其实只是不甘心罢了。 唇角一勾,“不,你不爱他,否则,便不会将月妃之事告诉慕容沇,你只是不甘心而已,或者,嫉妒。” 她的冷静在柳如絮的面前,就会折射出柳如絮的不堪。 柳如絮突然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一般,所有被编织起来的梦,一下子,被苏云初剪碎,七零八落。 这一日的牢室之中不会有人记得她几近疯狂地想要证明自己对慕容渊的一切是爱,可是,与平静地看着她疯狂的苏云初相比,所有的证明都显得太过无力了。 苏云初没有在牢室之中呆太久,走出来的时候,柳如絮已经从疯狂之中陷入了呆滞。 也许,此时的柳如絮精神已经不正常。 苏云初出来的时候,应离见到她面上没有不适之感,便也没有多少担心了。 “王妃,要如何处置她?” “无需我们处置了,柳如絮已经没有多少时日。” 应离不解。 苏云初没有多说,只轻叹了一声,“不过是个可怜的人。” 的确是可怜的人,想来柳如絮前段时间一直呆在沇王府之中,慕容沇并没有多特别对待她,如今的柳如絮,还不知自己已经被慕容沇下药了,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也渐渐的成了今日这般疯魔的样子。 否则,她又怎么会在与慕容沇有过一番合作之后,轻易出现在贺城之中。 这些事情,都无需她来管了。 如今,北伐军一路南下,不断收服各个城池之中的军队,到了如今这样的时候,慕容治真的可以说是一个孤家寡人了,京城是随时都能够进攻的地方,清君侧的口号,喊到了如今,大概众人也不已经不太记得,这场较量,最后的本质,其实只是诸位的争夺罢了。 两个月的时间,已经能够沧海桑田,风云变幻。 而这一年,这场行动浩大的清君侧的结局,可谓惨烈的结局必定会载入大新的史册之中。 夏末秋初的夜晚,星空灿烂,越是接近京城的地方,慕容治的兵力抵抗得越是刚勇,何况,不管那清君侧的口号如何,如今,永业帝还在皇城之中,皇城之中的守卫便会抵挡住慕容渊,这是指责所在。 而在这一年的九月的这一晚,慕容治的兵力终于抵抗不住,慕容渊终于兵临城下,攻破了东门,身后带领诸多部将老将,朝着慕容治如今所在的金銮殿上一路斩杀而去。 金銮殿上,在夜晚的时候,已经没有朝臣,偌大的一个金銮殿,只掌了一盏灯。 此时此刻,跟随在慕容治身边的,只有李右一个人,那些平日里称为心腹的臣子,早就在慕容渊兵临城下的时候,溃散而去,哪里还记得他这个一直以来永业帝亲自钦点的监国的人。 他似乎是在等待着慕容渊的到来一般,太过平静。 两个月,慕容渊仅仅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就已经从玄门关到达京城,这一点,慕容治自认是做不来的,从小到大,他就知道,永业帝属意自己,所以,对于帝王之术的学习,在其他人都还没有启蒙的时候便已经开始了,可是,长期呆在京城之中,哪怕所学有兵书,可多的也只是纸上谈兵,他到底比不上身经百战的慕容渊。 一众部将跟随着慕容渊进来,只看到了昏暗的金銮殿之中的独自一人的慕容治。 他并不害怕,也没有失败者的狼狈,“老五,你来了。” 站在大殿的门口,看着里边的慕容治,面上的神色没有变化。 “你比我想的来得要早一些,不过,却也不在意料之外。” 他说着,走下了台阶,朝着门口的慕容渊走来。 慕容渊背后的部将一动,害怕慕容治对慕容渊有不利的行动。 慕容治见此,轻笑了一声,“如今我是失败者,还有何可忌惮的,如此紧张,老五,这可不像你。” 他走到一半的时候,没有在继续往前,因为,大殿的中间,已经摆放了两张椅子和一张茶几,他自己坐在了其中的一张上边,对着门外的慕容渊道,“老五,我们兄弟两人,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斗着,明争暗斗,暗斗明争,早先的时候,你不为了那把椅子,可是拥护你的人却是不少,后来……是为了一个人……如今,不仅为了一个人,还为了那把椅子,可如今了看来,不管是人还是椅子,其实都是你的了,呵呵,失败的人啊,不足以谈念想。” 他轻笑了一声,话似乎变得特别多了一些,往慕容渊那边看了看,没有看到想要见到的身影,感叹了一声,“她今夜没有陪你一道来么?也是,这等似乎,该好好在府中安定,你怎会让她走着一遭白白累着了。” 慕容治口中的她,说得一直都是苏云初。 慕容渊不喜他将苏云初挂在口上,见着他坐在那一处,开口的声音,没有别的情绪,“如今,说的再多也是于事无补,你已经没有机会。” “老五,进来坐坐,我们兄弟之间,最后一次好好谈话,说是最好一次,我们其实好好谈话过呢?”他看向门外,昏暗的大殿让他的面上蒙上了一层看不真切的神色,可一双眼中,分明是对于慕容渊一定会进来的笃定,勾起的唇角,让慕容渊明白,他不得不进来。 慕容渊淡淡看了他一眼,最后转头,对着身后的所有人道,”全部离开,走下金銮殿!” 众人不知所以,但是却是不肯离去,将想要阻止慕容渊,“王爷!” “这是军令,下去!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上来。” 如此郑重的命令,众人听了,更是担忧,可慕容渊不容置疑的神色,最后还是让他们听令,不许他们上来,难道还不许他们做别的准备么? 在众人离开之后,慕容渊才跨步进入了金銮殿之中。 里边的慕容治轻笑了一声,笑意里边,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慕容渊的嘲弄。 在慕容治准备好的而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沉声开口,“说吧。” “不急,还有许久的时间,小时候,你我在这偌大的皇宫之中游玩,无论如何,即便是有一日的时间但也还是不能将这偌大的皇宫给游遍,如今,你人数众多,一个时辰的时间,该是能够找到顺妃娘娘和皇后的,哦,对还有父皇,否则,你我都要一起葬身在这金銮殿了,想来,不论是哪一种结果,似乎,都很不错。” 他笑着说出这一番话,似乎真的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可慕容渊却是薄唇紧紧抿住。 今日,慕容渊的军队虽然已经打进了皇城之中,但是,慕容治却是将自己全部的力量都转移进皇宫之中,即便慕容渊打进去了,皇城之中早在昨日的时候,已经密不透风,所有的消息传不出来,朝臣更是一步也迈进不得。 苏云初并非没有跟着慕容渊而来,而是早就得到了陈自明的消息,在这样的最后一刻,慕容治会是如此甘心等死的人么? 慕容渊打着清君侧的口号回来,如今,慕容治若是放手一搏,真的对永业帝做了什么,或者此时身在后宫之中的皇后、顺妃,才是最能够牵制住慕容渊的。 所以当所有部将都退到了金銮殿外的空地上的时候,苏云初已经带了另一拨人,朝着这边而来。 这个皇宫,她是陌生的,但是,对于地图,她是熟悉的。 见到苏云初,所有人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王妃,王爷与治王独自在金銮殿之中不让我们靠近。” “你们快速离开,着人,在皇宫之中寻找皇上还有皇后娘娘等人。”苏云初极快下达了命令,眉头一皱,眼睛微微眯起,瞬间明白了什么。 抬头看了一眼高大的金銮殿,对着应离道,“与南星他们一起,在最快的时间里,找到金銮殿的致命所在所在,慕容治疯了!” 低低暗暗的声音说完之后,她匆匆朝着金銮殿上而去,应离赶紧拦住她,“王妃!” “慕容治想要见的人,是我,按照我的吩咐,快去,否则,今夜,这座皇城,便能被毁掉一半!” 应离听罢,面上一惊,苏云初已经来不及多说什么了,没想到,慕容治会做如此决然的事情,若非是陈自明的消息,提到了慕容治前段时间的一番动作,她一直以为,是为了拿来对付北伐军的,诸多火药的集结,就算没有做成火器,堆放在一处,同样能够造成毁灭性的伤害。 已经到了今日,那没有用处的火药,估计,就是用在今晚了。 应离已经明白苏云初的话,看着苏云初已经往金銮殿之上而去的身影,咬了咬牙,赶紧去与南星进行接应。 而同时,在另一处,幽暗的陌生的环境之中,皇后与顺妃皆是与永业帝一般,昏迷不醒,放在了这座皇宫之中,从来没有人涉足过的秘密之地。 金銮殿里边,慕容渊听着慕容治那一番话,面色严肃,“到了如今,何苦做这番苦苦挣扎。” “怎么会是苦苦挣扎?”慕容治摇摇头。“老五,既然你几番大难不死,必定是得到上天垂怜,今日,我们便再赌一把,看看,此番,你是否还是得到上天怜顾。” 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慕容治,“本王从不相信天命。”慕容渊始终都很严肃。 “是么?”可本王相信意外。 慕容渊说着,朝着大殿的门边观望。 苏云初在他声音落下之后,已经出现在了大殿的门口。 的确是意外,慕容渊脸色黑沉,”阿初,快离开!” 然而,苏云初很是执着,淡淡看了一眼另一边的慕容治,没有理会慕容渊的话,只是很坚定的走进了大殿之中。 对于苏云初私自闯进来,慕容渊很是不赞同,然而,再多不赞同,如今的苏云初也已经进来了。 苏云初站在慕容渊的身边,开口,“你待要如何?” 这两年,也是慕容治第一次看到苏云初,比起两年前那个淡然之中带着明媚的女子,如今的苏云初,身上多了一层身为人母之后的平和与温柔,是平和与温柔,亦是如同前两年一般的刚强不屈。 时隔两年,再次见到慕容治,这个曾经多次对慕容渊下杀手的人,这个曾经设计了死亡谷悬崖上边让她痛苦了九个月的生离死别的人,这个为了一己之私让六十万北伐军从光明堂堂的男儿变成被扣上了叛军之名的人,这个永远也没有慕容渊一般的家国概念的人。 说不上恨,因为谈得上恨的,必定是曾经在乎过的。 于苏云初而言,慕容治是另一路人,所以,两个立场的人,只为了各自坚持的东西,在这个政治与武力糅合得最正常的时代,你死我亡,成王败寇是常态。 所以,她可以坦然走进金銮殿,坦然出现在慕容治的面前,站在慕容渊的身边,以谈判者的姿态,面无表情地问出一句,“你带如何?” 她与慕容渊的立场才是一样的。 听着苏云初这句冰冷的话,慕容治面上的神色微微僵住。 看着对面的两人,他突然嘲讽一笑,这一声笑,为的是自己,“你们,连恨都没有?” 听着慕容治的话,慕容渊微微皱眉,“说罢,你究竟要如何?” “要如何,老五,我们赌一把,赌一赌你的人,你的蓝鹰,究竟能不能本王规定的时间之内找到该找到的人。” “这赌局,有何意义,如今的形式已经若此,你只身在金銮殿之中,外边都是本王的人,赌或者不赌,已经不是你能决定的。”慕容渊说着,已经站起来。 “不,我能决定!”他说着,已经站起身,“李右!” 阴桀的而声音,苏云初突然心中一惊,而后,只听着哐当的声音,金銮殿的大殿门,已经被几十根铁架横空拦住,所有的出口包括窗子,皆是如此。 这番景象,是苏云初和慕容渊始料未及的。 慕容渊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看了看周边的窗户以及大殿之门,而后抬头看了看顶上。 这般情况,他只想着先将苏云初送出去。 “顶上同样被本王利用玄铁打造的钢架架住,老五,你没有想到吧,本王还能在金銮殿上做这般手脚。”他看着慕容渊和苏云初的面色,眼中闪过一丝疯狂。 慕容渊面色沉着,观察这大殿之中的这一番布置,“为今之计,你也只能想到这等小人的办法了。” “你不是早就知道本王是小人了么?清君侧,若非本王是小人,如何清君侧?”慕容治唇角一勾,笑得疯狂。 外边的人,自然是看到了金銮殿上边的这一幕,几乎有婴孩手臂一样粗细的玄铁将所有的出口都堵住了,而苏云初和慕容渊还在里边,附近的北伐军将领见着这番,已经不顾众令,朝着金銮殿上边而来,隔着铁门以及被关起的木门,看不到外边的情况。 已经顾不得这就是最高贵的而金銮殿的大门,外边的部将直接将大门给撞开,可是撞开了依旧是于是无补,玄铁打造的极粗的铁架,若非是得知机关在何处,是不可能被拿开的。 看着外边的人的焦急,慕容治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老五,你就是不够狠,所以,一个曾经处处忌惮你算计你的皇帝,一个非你生母的皇后,一个不过是你养母的顺妃,就能让你对本王妥协,进入了这个明知危险重重的大殿之中,呵呵,你这心中,装了天下,装了大新,还装了那么多于你而言并无用处的人,你说,你还有几分心能够留给她?” 慕容治说着,看向苏云初。 苏云初看见了慕容治眼中的疯狂,这句明显是想要挑拨关系的话,她听了,只觉得好笑,“治王殿下,在这等时候,你还要挑拨我与怀清之间的关系么?你心中眼中没有大新没有家国,所以你可以做出今日的事情,然而,你永远都不会得到该有的认可与你想要的东西。” 如果是慕容渊的冷漠,慕容治并不放在眼中,那么,苏云初轻巧的否定,就是让慕容治越发疯狂的因素。 而就在此时,外边的颜易山与慕容泽已经匆匆赶来,隔着铁门,看着里边的几人,慕容泽面上也是着急,“五哥五嫂!”看着里边的慕容治,他一张已经变得沉稳了一些的娃娃脸上边,是愤怒是失望更是厌恶,“老三,你这混蛋!” 而慕容治却是对外边的景象看了一眼之后便置之不理,只对着慕容渊道,“若是找不到人,你我争斗了十多年,最后,若是一起死在这大殿之中也不为过啊,还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啊……” 他这么说着,最后一眼却是看向了苏云初。 可苏云初不知道,她的视线被隔着铁门之外某一处吸引住了,在那个浓烟滚滚的地方,分明就是端和宫的方向? 可是端和宫怎么会失火? 而此时的慕容治也发现了,他猛地一下站起来。 时至今日,对淑妃,虽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但终究也只是恨不得而已,那终究是生养了自己的母亲,否则也不会留着淑妃不生不死在端和宫死死受着折磨,当初威胁卜辛的话,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终究也只是一声威胁而已。 慕容治猛地看向李右,“怎么回事?” “奴才……奴才不知……” 李右一直跟在他身边,又怎么会知道? 而就在此时,一阵奇异的笛声,幽幽远远传了过来,笛声的旋律有些奇怪,就像古老民族充满了神秘色彩的调子一样,一声一声,不知从何处开始,传向了金銮殿的大殿之中。 而随着琴声传来,慕容治面上的神色越发奇怪,他似乎在隐忍这什么,又似乎是不受控制了一般。 一张原本疯狂的眼睛,渐渐变得清明,看向苏云初的眼神,突然变得更加恶狠狠起来。 又似乎是极力在阻止着什么面上的神色也是痛苦万分,一张脸已经渐渐扭曲起来。 慕容渊见此,将苏云初护在了身后,苏云初看着慕容治面上的神色,以及他眼中的狰狞和挣扎,心中百思不解。 可慕容渊可不会有如此的观察,此时看着慕容治这番,他已经能够看出来,慕容治意志似乎渐渐不受控制,而他要出手的对象,是苏云初。 苏云初自然是看得出来的。 而这一切的变化,来自那奇异的笛声响起的时候。 她突然对着外边的人喊道,“快,快找到那笛声的来源,快!” 外边的人自是看到了这里边的怪异的一切,当即已经有人离开去寻找笛声的来源,而慕容治也终于在嘶吼一声之后,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看向苏云初的方向,突然出手,狠命的一招。 慕容渊自然是挡住了他的出手。 然而,此时的慕容治身手似乎比平时升上了基层,与慕容渊对打,丝毫没有弱下来的样子,而即使是与慕容渊在对打,他却是始终想要找机会攻击苏云初。 苏云初自然是看出了其中的怪异。 此时的慕容治,似乎是突然之间被刺激了,导致他的体力和功力都上升了不止一倍,他的功力本就不及慕容渊,可是,这回,不见能够抵挡住慕容渊,同样还能找出时间往苏云初这边攻击。 在这等高手对决的时候,苏云初自然不会傻傻加进去,看着慕容治的怪异,她看向李右,“你家王爷究竟怎么回事?” 李右也是被慕容治的这一行为吓到了,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大殿之中对对打的几人,慕容治一直想要攻击苏云初,而慕容渊一直在阻止他,此时的苏云初也看出来了,慕容治的心性已经被那高低起伏的笛声控制住了,而他的目标就是她。 她拖着李右到了大殿之中的柱子的后边,尽量不让慕容治看见自己,“快将铁门打开,你家王爷已经被控制住心性,继续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李右也是被吓住了,“靖王妃,奴才,奴才不知如何打开铁门,打开的方法,只有王爷自己一人知道。” 李右确实没有说谎,慕容治若是真的做好了这一手准备,便不会给别人留后路的可能。 顿了顿,她道,“慕容治将火药放在何处,如何引爆?” “奴才,奴才不知……” “你在不说,你家王爷都会没命,你以为,如今她被控制住了心性,还能理会这件事情么?” “是……是王爷挖开的几处金銮殿之中的你秘密之地,将几十斤的火药分别掩藏在其中,由死士看管,只待预定的时间便会引爆。” 李右在苏云初的威胁之中终于将要所知道的东西说了出来,原先的他是知道慕容治有计划的,必定不会让自己身葬在这金銮殿之中,可是此时,看到已经失去了心性的慕容治,李右也害怕了。 而外边,找着笛声的人,沿着声音的来源一路匆匆寻过去,就看到一身红衣的苏亦然,披头散发,赤着脚,一口一口吹着笛子往金銮殿走来。 她的样子极为恐怖,本就生得极美的人,配上一身的红衣,还是披头散发的模样,怎么看,都让人不寒而栗。 可她这样子,没有人敢靠近,已经靠近的人,都被她衣服上的毒给伤到了。 继大殿之中已经发疯了的慕容治,此处出现的苏亦然,显然就是另一个。 这两人,今日一起疯了。 慕容泽和颜易山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众人围着苏亦然但是却是不敢上前的阵势,一气之下,慕容泽身子想要直接搭弓将苏亦然射杀了,但是被颜易山自阻止住了。 此番情况,俨然就是苏亦然的笛声控制住了慕容治的心性,若是在不了解详情的情况下贸然行动,只怕会引起更更危险的行为。 而在颜易山的认知之中唯有南疆的蛊虫能够达到这等效果。 难道苏亦然为了控制住慕容治的心性,竟然找了南疆那边的蛊毒。 可是若是不控制住苏亦然,那边慕容治便会想要杀了苏云初。 突然的明白,颜易山突然懂得了,苏亦然怕是恨毒了苏云初了,所以,想要让慕容治亲手杀了苏云初。 而此时的大殿里边,慕容渊与慕容治之间的交手也越来越激烈。 苏云初已经顾不得许多,在大殿之中随处摸索,想要找到能够打开大殿大门的机关或者方法。 在她摸索的时候,一身红衣的苏亦然也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她的动作停下来,看着嘴角含笑,看着这里边的一幕的苏亦然,身上突然升起一层鸡皮疙瘩。 苏亦然已经停止了口中的笛子隔着一道铁栏子,看向苏云初,“三妹妹,好久不见了呢。” 她伸手,想要碰上苏云初。 一旁的士兵已经有人几声提醒,“王妃,她身上带毒!” 苏云初自然是不会让她碰上自己,如今的苏亦然浑身都是毒,她往后退了一步,看向苏亦然,面色沉顿,“你想要如何?” “我想要……他杀了你,然后,永永远远与我在一处!” 苏亦然的眼中有疯狂,出口的话语,同样带着一股不惜毁了自己的疯狂。 苏云初看着她,“端和宫的大火也是你放的?” “真聪明!” 苏亦然笑了一声,对苏云初发出了声轻轻的赞扬,可她面上的神色却是笑得很凄厉,她看着里边的苏云初,道,“你看看,就算如今被我控制住了心性,他还在努力反抗,反抗着不让自己去杀了你,呵呵,苏云初,你说,为何他心中眼中只有你,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他对你如此念念不忘,而我呢,在他心中眼中没有我的半分影子。” 苏云初抿唇不语,看着他。 大殿外边的人,也都看着苏亦然,看他的疯狂,看他为了一个慕容治,将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可没有人轻易敢出手,被铁栅栏围住的大殿,只有慕容治能够打开,而只有苏亦然能够控制住他的心性。 而此时,这两人看起来,都是疯狂的。 苏云初看着她,抿唇不语,可苏亦然却是继续道,“你可知道,我为了他学琴,寒冬腊月的天气,手指被割破了也还在继续你可知那种疼痛之感,可为了他,我什么都做了,为了他我已经不记得十年前那个苏亦然是什么样的女子?为了他,我对自己母亲的死的委屈默默下咽,为了他我连孩子都没有了,为了他我曾经连命都没有要……”她一件一件列举自己因为爱着慕容治,爱着这个并不爱她的男人所做的所有事情。 苏亦然俨然已经在爱情之中、在对慕容治的迷恋之中迷失了自己,哪怕,到了今日,她发现如今的慕容治已经不是他当初见到的那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和皇家贵胄,可是,一切爱,从未消失,直到这份爱,变得疯狂,疯狂得她一点也控制不住。 她说着说着,便泪流不止,“可是,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为何,为何他眼中心中还是只有你,你为他做了什么,你凭什么?苏云初,你凭什么?” 最后一句,苏亦然是声嘶力竭喊出来的,尖锐的话语,让她看起来更为恐怖,尤其是在这样的黑夜之中。 苏云初只看着她如同慕容治一般的疯狂,眼中闪过一抹怀疑。 而外边的苏亦然却是呵呵笑道,“你知道么,在他体内的那只蛊虫,与我体内的这一只,是一对儿的,既然生着的时候,他不爱我,将心放在了你的身上,你说,若是我们一起死了,一起化为一堆白骨,会不会就可以永永远远在一起了。” 苏云初听着,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苏亦然面上幽幽的神色。她不理解苏亦然的疯狂。 外边的人听着,更是诧异万分。 可留着眼泪看着里边的厮杀的苏亦然,却是笑得一脸凄惨。 苏云初低吼一声,“你疯了!” 苏亦然轻笑了一声,“不,我不疯,我要带着他,去一个没有你的,只有我和他的地方。” 她说着,重新拿起了手中的笛子,看着渐渐落于下风的慕容治,再次吹奏了起来。 这一次,是微微不一样的调子。 苏云初见此,明白时间不多,想要伸手夺过她手中的笛子,还有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是一个时辰了,此处的大殿,便会被火药轰炸,慕容治心性被控制住,他原先的计划必定已经被打乱,而南星和应离至今还没有消息,那必定就是慕容治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要么就是即便应离他们发现了,但是也同样无计可施。 她害怕的是,苏亦然会利用那些她根本不熟悉的蛊虫再一次控制慕容治的心脉,最后,他们所有人都会葬身在此处。 然而,一切出乎苏云初的意料,这一次,苏亦然的笛子,直接让慕容治在打开了铁门,又是一声突然的声响,铁门已经被打开。 距离一个时辰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慕容管渊已经无暇理会此时已经无力招架控制不住自己的慕容治,在铁门打开的那一刻,飞身到苏云初的身边,以极快的速度将苏云初抱离了大殿之中。 同时也沉声吩咐,所有人退离大殿。 而在所有人都退离大殿的时候,苏云初在第一时间着人给应离发射信号,让他们赶紧离开金銮殿。 而在所有人都退离大殿的时候,苏亦然却是走进了大殿之中,里边的慕容治在挣扎在疯狂,她口中的笛子已经不再吹响,却是一步一步走向了不堪承受的慕容治,看他痛苦,看他不能自拔,一身大红裙,拖着长长的裙尾,她看着里边痛苦不堪的慕容治,蹲下身子,宽大的红裙在地上散开,如同一枝艳丽的罂粟一般。 她跪蹲在慕容治的身边,嘴角绽开一抹疯狂的笑意,“王爷,从此以后,你再也不会恋着她,心中只有我了,我们离开这个世界,一起离开……” 口中呢喃,幽幽冷冷。 一旁的李右在见到苏亦然这般模样的时候,同样不敢接近。 而金銮殿下被埋藏的火药却是他知道的,此时,他已经顾不得许多,顾不得慕容治就是自己的主子,慌乱之中看了苏亦然那边一样,匆匆跑出了大殿,就在李右跨出大殿的那一刻,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隆的声响在金銮殿中的炸响,墙壁碎裂,石柱坍塌,轰隆不断的声音,让整座金銮殿瞬间化为的尘泥。 苏云初等人还没有退离多远,在金銮殿内爆炸响起的那一刻,所有人在第一反应之内全部趴在地上,而慕容渊亦将苏云初护在了身下。 黑夜之中,金銮殿的轰塌扬起的粉尘覆盖住了周边的一片广阔的地方,而爆炸造成的乱石飞射,也将金銮殿周边变成了乱石堆积的地方。 直到爆炸声落下之后,众人才站了起来,所有人的背后,都蒙上了一股白色的粉尘。 苏云初是被慕容渊护在身下的,所以她基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除了感受大地的振动更为敏锐之外,站起身之后,她一阵紧张,“怀清,有没有如何,有没有被乱石伤到?” 慕容渊莞尔一笑,“我无事,阿初没事就好。” 苏云初看着他的样子,轻呼一声,松了一口气。 而后转头看向金銮殿那边,那原本是皇城之中最巍峨的宫殿,如今,已经坍塌成了一堆乱石。 她眉头微微皱了皱,从被慕容治关在宫殿中开始,她就想过许多可能,要么南星等人及时处理了火药,要么火药是一个幌子,要么慕容治只会留下她,要么最后她和慕容渊能够让慕容治打开铁门……许多可能,甚至可能觉得,最后也许他们会葬身在金銮殿之中,可是,这个想法,是最后一个可能,她永远不会相信慕容治这般决然的心。 而一切,都因为苏亦然的出现而发生了变化,苏亦然……这个女人,爱得到底有多么决然,对慕容治,到底是什么样的爱,什么样的疯狂,以至于最后,她竟然想到只要和慕容治死在一块儿,两人就能永永远远在一起。 这等偏执,苏云初不能理解。 意外的,还有,真的在一个时辰以后引爆了金銮殿的慕容治。 突然之间,她转头,看着同是眯眼看向那倒塌了的金銮殿的慕容渊,轻声开口,“怀清,我突然觉得是非成败转头空。” 慕容渊收回视线,轻轻揉了揉苏云初的手掌,“是非成败转头空,原本世事便是如此变化的,阿初,但你我还需要循着路继续走下去。” 是啊他们还需循着路走下去,苏亦然的疯狂与执着,与慕容治两人,其实相差无几,苏亦然以为嫁给了慕容治,便圆满了,成了治王妃也能圆满了,哪怕不圆满同样也能将之圆满了,而慕容治呢,心心念念的权力,最后,仍旧脱离他的手,慕容治,或者苏亦然都是被执念左右了的人。 也许苏亦然真的爱慕容治爱到了无法自拔,或许也只是少女的旧梦缠绕了整个年华。苏云初不知,更不会去下定论或者寻找答案,而慕容治呢?苏亦然口中对她心心念念的慕容治,苏云初并无多大感觉,当年西原边境一场已经游离记忆之外的偶遇造成了长达多年的至今的纠缠,一切,如同话本上的故事一般,而今,随着金銮殿的轰塌,故事结束了。 慕容渊并没有在这一处多呆,苏云初更没有心思在这一处多想,肃清党羽是当务之急,还有找到永业帝以及楚皇后和顺妃才是大事。 而慕容渊的人也在第二日一早的时候找到了永业帝和楚皇后,顺妃等人,三人被找到的时候,皆是昏迷过去的。不过楚皇后和顺妃所中的也只是一般迷药罢了,伤害并不大,而醒来以后的楚皇后更是喟叹唏嘘,她从来不知道,慕容治还能做出等事情。 再次见到慕容渊的顺妃,心情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可是,慕容渊有许多事情需要忙。 随着他攻破京城,正式入驻皇城之中,而治王慕容治在在金銮殿的爆炸之中被压在了金銮殿的下边,那么,此时此刻,能够主持大局的也只有慕容渊了。 所以,从那一日天亮之后,在距离金銮殿爆炸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将近十日,苏云初依旧也只能在夜晚的时候见到慕容渊,他们住的地方,依旧是靖王府,那里才是他们的家,而那一日,端和宫的大火并没有将淑妃和卜辛如何了,苏亦然能力再大也是有限,可在混乱之中,淑妃和卜辛却是凭空消失了。 慕容渊已经下令追查,至今无果。 而永业帝的身子也在渐渐恢复之中,方明已经在慕容治将永业帝带走的时候被赐死,后来照料永业帝的,其实都是楚皇后安排的人,并且也知道了永业帝根本就是中毒而不是生病。 身为一朝皇后,许多事情自然就会一点就通的。 金銮殿的废墟,自然是要清理的,一个偌大的废墟在诸多人的处理之下,并不需要很久的时间,在第三日的时候,从废墟之中挖出了苏亦然和慕容治的尸首,两人的躯体皆是被石头砸得腐烂不堪,几乎不能辨认,还有那一身的血污,看起来尤为狼狈。 尸首是被挖出来了,然而挖着的人却并没有那是曾经的治王和治王妃的概念,从楚皇后怒气之下申明自己与永业帝就是被慕容治带走关押起来的时候,治王已经与反贼对等。 所以,当挖出了慕容治和苏亦然尸体的小厮去问领头人尸首如何处置的时候,领头人只道的那不过是废墟里的废物罢了。 成王败寇莫过于此了,即便是死了以后,两人的结局仍旧充满了悲剧之色。 可悲可叹。 而在苏云初和刘沉等人的补救之下,在半个月后,永业帝终于醒过来,然而醒过来的永业帝,却是时日无多,长期被药物灌养,此时的他看起来憔悴,行将就木。 虚弱不允许他多开口,可是他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革除慕容治皇室子弟的身份。 永业帝和慕容渊在这点上皆是一样的,关于慕容治的身世之事,不会多言一句,后宫密闻,关乎慕容氏的面子以及秘密之事,他们都选择了盖过。 后世的史书,只会记下治王谋害君主,最后被革除而出的事情,却永远不会知道慕容氏曾经有过的这一段肮脏的历史,更不知塑造过盛世的永业帝,竟然被一个女人,一个一直以来忠诚于自己的杨家耍弄了二十多年。 日子在忙碌之中度过,永业帝在入冬之后,身体意识越发明显,在寒冷之中尤其不能忍受,当初醒来便已经算是时日无多,最多也许已经不能过完今年了…… 而慕容渊与苏云初皆是极少去看永业帝,虽然一直听闻永业帝想要见苏云初和慕容渊,可是,慕容渊太忙,而苏云初,是不想见。 不论多么不喜,或者曾经多么厌恶,如今的苏云初,半分不想去见这个帝王。 靖王府中,陈自明正抱着慕容晔在与苏云初说话,当初,京城之中的消息一直都是陈自明传给苏云初的,更是陈自明在京城之中做了不少部署才让慕容渊能够在这么快的时间之内拿下京城。 可他一身清朗的男子,做这等事情,多少是不屑的,但是,为了苏云初,他做了。 而今,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陈自明却是来和苏云初告别了。 苏云初知道,这个男子,是不适合官场的,所以,陈自明离开,她没有半分阻拦,只问了一句,“自明接下来要去哪里?” 陈自明似乎是思考了一瞬,“去北边走走吧,当年的北梁被你划入了大新的版图,如今,我倒是想去走走了。” “那便去吧,在京城呆久了,也该出去走走了。” 苏云初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向陈自明,她伸手,逗弄着慕容晔,所以错过了陈自明在她轻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的表情。 “如今,靖王身边有王子安,此人能力不俗。”顿了顿,掩盖住面上的表情,陈自明道。 苏云初点头。 “近段时间靖王必定多忙,顾不上多少事情,云初,你就辛苦一些了,不过你们两人感情笃深,必定不会有别的嫌隙。” 苏云初轻笑一声,“放心便是,若是此时我便受不住,往后可有我受的了,何况,我并不觉得被亏欠。” 陈自明看着她如此明白,看起来,似乎两人之间的感情并不那么笃深,可是,分明的,平淡的生活之中,藏着最浓烈的,醇香老酒一样的爱。 在陈自明离开的之后,应离告诉苏云初,永业帝要见她。 这已经不是永业帝第一次要见苏云初了,但是苏云初从来不出现,今日,再次来了一次,苏云初让奶娘将慕容晔带下去,随着应离进宫了。 永业帝依旧还是虚弱的,可是,苏云初来到的时候,他是清醒的。 这一日的永业帝与苏云初说了什么,在永业帝宫中的人都能听得到,而苏云初最后离开的时候,只记得永业帝在与她说起这么多年,对待慕容渊的不公平的时候的痛心疾首,苏云初却是半分也感动不起来。 永业帝的悔恨,如今他们已经都不在需要了。 这一年年末的时候,永业帝彻底病危,而遗诏已经拟好,若是他有危,靖王慕容渊继承大统。 而永业帝到底没有熬过那一年冬天,在腊月下旬,驾崩。 永业帝驾崩,凡喜庆活动一律停止。 而同样的,在来年正月初,慕容渊登基为帝,称景恒帝,与新帝登基同时进行的,还有封后大典,甚至,慕容渊还想一并册立太子,但是苏云初觉得慕容晔年纪太小,小小年纪便被立为太子,只怕尚在襁褓便已经开始辛苦。 然而,慕容渊在登基之时,发布的第一道指令便是六宫无妃,唯皇后一人。 满朝震惊,不少老臣皆是反对,不仅是老臣,家中有儿女想要塞进宫中的,无一不是力劝慕容渊改变旨意,甚至有人想要从苏云初身上下手,被慕容渊知道了之后,愤怒之下借机罢免了不少官员,而态度也更是坚决和强硬。 而一帮臣子,自然抵不过这个杀伐果断的帝王。 至于杨国公府,自然随着历史的消逝而消逝,而志远候府,回到鼎盛时期的旧梦已然破碎。苏云初不是苏亦然。 至于慕容沇,慕容渊没有赶尽杀绝,同室操戈,不是他愿意的事情,最终只将慕容沇配去了荒蛮之地。 距离慕容渊登基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御花园之中的桃花开得灿烂如火,比起前几个月,慕容渊如今已经不算是忙了,至少每日下朝之后,还会有一两个时辰的时间与苏云初在一块,逗弄着呀呀学语的慕容晔。 今日,御花园的桃花开得灿烂,苏云初便抱着慕晔在御花园之中游玩,玉竹等人还是近身伺候的人,只是,比起当初在靖王府,此时的两个丫鬟,一身宫女宫装,一番变化,好不恍惚。 苏云初亦然,里边不是最正式的皇后的宫装。可是,比起当年一身轻的靖王妃,如今的头饰或者服饰,都像是种束缚。 可她不会与慕容渊说着一层,无关夫妻之间的坦然的问题,而是在于,慕容渊想要守护好大新,她便会跟他一起守护好,多一分责任,便会多一分束缚,所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石佩儿亦会常常进宫看苏云初,这会儿,几人在御花园桃花盛开的地方聊着天,教着呀呀乱叫,越发闹腾了的慕容晔说话,其实才半岁多的孩子,哪里能够说出话来,可几人却都觉得慕容晔会说话了。 所以,尤为喜欢逗弄他。 慕容渊下朝之后,往御花园而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苏云初抱着慕容晔,淡淡笑看着已经不知何时由逗弄慕容晔变成了玩笑对方的乐趣的玉竹等人。 一身宫装的女人,淡然的神色,洞明一切的双眼,她坐在西原更西边的小国传来的柔软地毯,姿势有些慵懒,而一边的慕容晔看着几个丫头的笑闹似乎也很兴奋,只是,比起那小子的兴奋,即便是笑着的苏云初,到底没有了当年在三县慕容渊见到她时候的灵动,也没有了北伐一路之上苏云初的意气风发。 那是她的辉煌时期,从一代军医到一代军师,她做到了从来没有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那时候的苏云初,定然从来没有想象过,有朝一日,穿上宫装,坐在御花园之中看着宫女嬉笑欢闹。 她从来不是这样的苏云初。 玉竹等人见着慕容渊出现在御花园的时候,已经停止了笑闹,与慕容渊行了礼便退下了,将这个地方留给这一家三口。 苏云初依旧坐在厚厚的地毯上边看他走过来,脱下了那身玄色衣袍,换上了一身明黄的帝王服饰的男子,英俊得无以伦比。 将慕容晔抱到身前,她开口,“怀清下朝了?” 他们之间的称呼从来没有改变过。 慕容渊朝着苏云初走过去。在苏云初坐着的头顶上边,折下一株桃花,而后盘膝坐在苏云初的对面,将刚刚折下的桃花往苏云初发间一插,“很美。” 苏云初轻笑,抬手碰了碰插到发间的桃枝,“是花美还是人美?” 她朝他展颜一笑,做了母亲的人了,此时,笑起来,少女和少妇的糅和,平和与狡黠的交织,慕容渊看着,只觉得眼前的女人艳赛桃李。 他声音微微低哑,“花不若人美。” 看着苏云初的双眼,分明饱含情意。 苏云初轻笑一声,“贫嘴。” 可慕容渊却是看着眼前笑起来明丽的女子,沉默了一瞬。 苏云初不解,“怎么了?” “阿初……” “嗯?” “再等几年,等晔儿长大了,可以将大新交付了,我带你出去。” 柔和的眼神,认真的语气。 苏云初听罢,心中一滞,顿了一瞬,她唇角复而扬起,“好。” “怀清,我可曾在三月桃花盛开时候念过诗给你听?” “不曾。” “幸得识君桃花面,从此阡陌皆暖春……” 男子坐在女子对面,中间隔着一个孩儿,他温柔看她,听她念诗,在满园的桃花中,告诉他,有他在的地方,处处是归处。 可阿初,你可知,有你的地方,亦是我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