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仙不辞远》
1. 祥云坠莲绽挽天倾
世有善恶,也分因果,大道无情,我见真我。
“某日,有一少年参透道法玄机,本可直接飞升神位,可他却立于南天门前痛骂八千神佛;有个闲散神仙在归墟境听了半个时辰的乐子,早已料到此等猖狂人的下场,果不其然,一场天雷降下,那少年金身未塑,修得的法力护不住肉身,生生抗了几道,最后原身被硬生生劈成灰烬;那散仙随手摘了朵莲花,将那少年被劈散的魂魄揽进了花心,养在了殿前池子里;散仙所处的海域归墟境无人踏访,他想着,莲花重塑肉身,将这些魂魄重新养成人,看这少年脾性,将来斗斗嘴也好;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法自然;也许真的有命中注定这一说法,第二日,天裂;这次天裂之动,波及到了海域归墟境;远远望去,神州之上,灵云汇聚,诸神显圣共弥天裂,芸芸众生翘首以盼;那散仙本不想插手,此次天裂虽然严重,却也不是无可挽回之势,他觉得,那些个神仙顶上一阵,再效仿女娲炼石补好也便了了;可惜还没等他关门大吉,池中那朵莲花忽然全部绽开,像是想要去共补天裂挽天倾;那散仙抱起莲花直冲天裂,欲同诸神共同弥补。”
“这是因?”
“是,也不是。”
“何解?”
“那要看你问的是什么果了。”指尖红线流转,赤衣仙人拿过一旁的竹枕,懒懒地靠了上去。
“果……”火炉边那青衣少年剥开一把松子,刚想转身再问,却只看见月色盖过烛火,又在松散的赤衣之上覆了一层颜色。
“师父?师父!您看您又这样!故事还没讲完呢!”
“为师又怎样啊?你这小子一点都不知道体谅体谅我老人家!”赤衣仙人接过半把松子,倚在了床沿。
“您哪里称得上是老人家?你看上去比我都年轻了!”青衣少年在师父面前惯会油嘴滑舌,毫不在意地坐在地上靠在床头,不断往嘴里丢着松子。
“要是你家里来人看到你这幅样子,肯定会治我个失职之罪。”赤衣仙人无奈叹气,将手中的松子又分了些给徒弟。
“他们要是真来,我定要装出个玉树临风给您长脸!不过平时就饶过我吧,好不容易得了个好师傅,您说是不是?”
赤衣仙人将指尖红线绕成一团,放进了箱子里,起身关了窗。
“你到殿里几年了?”
“三年了。”
“三年……时间过得竟这般快么?”
青衣少年还执着于方才那个故事,赤衣仙人被缠地紧,笑骂了句:“我也是很久以前听说的,记不大清了,只记得那散仙最后被封于灵山脚下,不过又一片残魂得以逃脱,好像是逃回了海域归墟境。”
“封印?为何?”
“不知。”
“您是听谁说的啊?”
“当初我被点将,刚来殿里时,真神尚在……”
“师父!这世上真的有真神啊?您真的像传闻中一样见过真神受了神授啊?”
青衣少年一时激动失了分寸,二人反应过来时已然坐在同一张床上。
“弟子有失!”青衣少年慌忙起身后退了几步,赤衣仙人反而被逗笑:“你不是说让我平时饶过你么?”
青衣少年依旧一脸虚假的悔意:“师父饶我是师父仁善,方才是我大意乱了尊卑!”
赤衣仙人也来了兴致,嗤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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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你来我殿中第一日我便跟你说过我殿里不讲俗世礼节,教了三年,你还是没学会。”
“弟子愚钝……”
赤衣仙人和衣躺下,问道:“可还记得你刚来殿里那日我用红线为你束发?”
“当然记得!”
“这几日我头发总散着,你替我编起来。”
“……是。”
青衣少年回到床边,赤衣仙人指节轻敲了两下床沿,青衣少年坐下时还稍有拘谨;指尖挽起师父发丝,才渐渐放松。
“方才那个故事,你问因果,其实无论天上地下,没什么事真的有真因实果,乱糟糟的一笔糊涂账,若是硬求因果,反而适得其反,万劫不复。”
“哦……那那个散仙为什么会被封印在灵山啊?”
“不知。”
“如今海域归墟境在哪里?”
“不知。”
“……师父,您该不会是框我呢吧?”青衣少年边说边打了个蜻蜓结,赤衣仙人翻身又理出一缕发丝,自己随手挽了起来:“你还是先努力受过神授吧。”
“神授到底是什么?这些年灵山天庭点将不少,真正得到神授的却只有寥寥几人。”
“神授……你姑且就当是跳出世道轮回吧,说好听点就是从此不受俗世影响,与真神并行修炼,说难听的,其实就是被挑出来给神殿看大门。”
“哈哈哈……师父你……哈哈这么说你就是给殿里看大门啊哈哈哈!”青衣少年乐的前俯后仰。
赤衣仙人也跟着笑,本想伸手让青衣少年住嘴,但世界在一瞬间变得混沌,少年也被撕碎成一缕青烟,再也不见。
梦又醒了。
2. 取斑竹误逢血怨鬼
这几日灵山脚下不太平,妖魔鬼怪肆意横行,风中带着血腥气,银竹本不想多管闲事,想着绕道而行,偏偏有东西不长眼,直直的撞了上来。
银竹刚拿出竹仗准备迎击,扑面而来的那只血掌却擦过她耳际直冲她身后尸堆,仔细一看,那尸堆之上隐隐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随着那厉鬼冲上前,一群渡鸦四散奔逃,叫声凄厉异常;尸堆中一人忽然立起,而方才那只厉鬼也正好直取他命门。
银竹收起竹仗,别过头继续朝着山中奔去,一路上血月当空,鸦鸣不止;跑出一二百米,银竹才确定这地界方才被血洗了一遍,脚下的泥土都变得泥泞,不用想也知道是被什么浸透了。
“看来灵山那些人也没有人间传地那么厉害,厉鬼屠村这么大阵仗都没有动静。”走到村口一块石碑旁蹭掉脚上污泥,银竹细细闻着风中的味道;“臭死了,都闻不到斑竹在哪儿了。”
银竹扇扇口鼻,察觉身后风声异常,躲到了不远处槐树身后,探出头查看,并没有见到那厉鬼追来。
银竹刚要松口气,却觉后颈凉风习习,左肩缓缓攀上一只冰冷惨白的手。
银竹脑中翻江倒海,面上却装作波澜不惊,只等那只手伸进余光,立马结印唤符,不过灵符未出,就听身后那人笑道:“是我。”
银竹嘴角一抽,举起竹仗就要打,谢卿面色却又变得严肃:“刚才尸堆之中,你可有看到什么?”
银竹放下竹仗,看向了来时的村口:“有个人站起来了,随后厉鬼直奔他而去,我便先过来了。”
谢卿面色深沉,摆摆手示意银竹过来:“如果是人,那当时见到那般渗人的场景,怎得不喊叫?”
“那……当时那个不是人?”
谢卿摇摇头,银竹只觉得身后凉风吹得愈发紧了,头皮发麻:“那也是厉鬼?还是……起尸?”
谢卿又凑近了几分,瞳孔幽幽地发着绿光:“它,就在你身后!”
“啪!”这一巴掌来的猝不及防,谢卿没能躲过去。
“你打我干嘛?”谢卿捂着脸无辜至极。
银竹翻了个白眼转身:“真在我身后你跑的比我还快。”
话虽如此,银竹转身后的确贴上了一张惨白如纸的脸。
“啊——”
惨叫声惊飞了古槐树上的一群渡鸦,银竹瞬间举起竹仗将眼前之人打翻在地。
“停停停!这是人啊!刚才那个就是他,我看厉鬼盯上了他,就用了道隐身符将他救了出来!”
银竹还在纠结刚才谢卿吓她的事情:“你不是说他看到鬼不叫,他是哑巴吗!”
“呃,也许是呢?”
谢卿托起那人将他靠在槐树上,又拿出了一张隐身符。
“谢卿,你最近发财了吗?”
“没有啊。”
谢卿正欲将隐身符贴在那人身上,就被银竹夺了过去:“给他用多浪费啊,灵山不是成天喊着庇佑苍生吗,让他们救他不就好了。”
谢卿有苦难言,只得求情道:“好歹让他先隐个身,就是一会那厉鬼再追过来,他也能留条命不是么!”
“谢卿……你该不会真想救他吧?”
谢卿眼神颇为躲闪,不断找补:“这个……他……”
“……背着他吧,我闻到血玉斑竹的味道了,拿到斑竹就回家吧。”
谢卿面露喜色,背起那人结了手印将他锁在自己背上,便跟着银竹走向竹林。
“谢卿,你看出那只厉鬼什么来路了吗?”
“没细看,也无所谓什么来路了,取完斑竹就回去吧。”
血玉斑竹,竹中极品,质如美玉,竹斑色如美人泣血,取最精华的那一节,带回家以形补形最好。
不过这斑竹还有一个作用,就是能吸引邪祟。
取完斑竹转身,看到身后空地上立着一杆黑影,步履蹒跚。
“谢卿啊,这也是你救的吧?”
银竹一出声,那黑影立马转身使劲耸鼻嗅着味道;谢卿抬手安抚银竹,随后摸出一枚铜钱,扔向了远处,那鬼本也寻着声音过去,但这时飞来一只红眼渡鸦落到她肩上,两只眼直直盯着谢卿和银竹。
那鸦一声鬼叫,厉鬼即刻转过头,直冲银竹。
银竹只顾结印,待拿出灵符之时厉鬼已至身前,两张血手缓缓伸来,却并未剜眼饮血,只轻拿起银竹耳后青丝,细细端详;不知是不是银竹错觉,那厉鬼面上竟显露出一抹慈爱之色。
谢卿暗道不妙,果然,那黑渡鸦又看向他,那厉鬼也放下银竹发丝,扭过脖子“看向”谢卿;也在这时,月光映下,谢卿与银竹才看清,那厉鬼眼眶之中空无一物,右眼挂着一条干枯的眼肉,粗看倒像是泣泪一般。
银竹抱着两节斑竹不敢妄动,谢卿双手各拿出一张佑神符,默念符咒扔向银竹,看她周身覆满灵印,才后撤躲开那鬼一招。
谢卿背着人,地下血污泥泞,正想着如何脱身,就见身后一道寒光,一抹银色身影横至谢卿与那厉鬼之间,承练剑一击将厉鬼腰斩,随后转过剑锋,回到了来人手中;接过剑回头,面上透出些喜悦:“哥。”
谢卿应付着笑笑,随后敛去了笑意:“你来迟了,若你早些到,或许还能救下这村百姓。”
谢庭还未答话,远处便传来哄嘲声:“你和你家小妖不是来得早么?怎得不救这村百姓?刚又是谁被这小鬼逼的连连退步?”
谢卿并未管那些人,抬脚走到银竹身边,朝身后谢庭提醒道:“渡鸦有问题,小心。”
“是。”
“呦!谢真君怎么对着妖狐余孽这般上心?谢真君啊……”话未说完,谢氏二人同步抬脚将那长舌之人踹进了一边茅草堆中。
“这是谁?”看到谢卿背上昏迷那人,谢庭抬手欲接过来:“我帮你背他。”
“无妨。”谢卿后撤一步,谢庭神情添了几分落寞,承练剑发出剑鸣,随后茅草堆中穿出惨叫,方才那人爬出之时,身上爬满了腐尸蛆。
当时与其同行之人纷纷后退,掩住了口鼻;谢卿拦住想上前的谢庭,挑破指尖简画了一道烈焰符,点燃了茅草堆,蛆虫发出低微嘶鸣,顷刻间化为灰烬。
那人还在惨叫,银竹上前查看,只两眼便干呕不止,谢卿识趣别过头没去看,帮银竹顺背。
那群人都在远处窃窃私语,谢庭嫌恶地瞪了一眼,上前查看,等他看清,却也止不住一阵恶寒:那人浑身上下全是洞,没有一片好肉;方才谢卿的烈焰符烧死了体外的腐尸蛆,此刻无数腐尸蛆正从那人体内蠕动,从伤口口鼻处溢出。
“谢真君……救……”那人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一张嘴便吐出一大口蛆虫。
谢庭后退几步,抽出承练,一道剑气将其斩成两半,一旁谢卿等候多时,又是一道烈焰符,将那堆恶心的东西烧了个干净。
“谢……谢卿!谢卿杀人了!他可是雷音殿神使!”
谢卿满面啼笑皆非,谢庭敲剑震去剑刃上污秽之物,收起承练走向谢卿:“灵山的眼光一年不如一年了,这种货色竟然也能进雷音。”
雷音殿的人乌泱泱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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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要为被烧那人讨个公道,谢庭收起承练,召出三尖两刃,那些人又畏畏缩缩地退了回去:“神……神照?”
“方才你们躲得倒快,怎么不来看看你们那位神使?回去找观音殿治治眼睛,今后若再听见尔等胡言,我不介意受点累送尔等早登极乐。”
银竹终于缓了过来,凑到谢卿身边打趣:“你这弟弟竟然能得到神照?”
谢卿微仰着下巴,看到谢庭走过来,又压下了笑意:“他从小就比我聪明,还比我认真,得到神照也是在意料之中啊!”
银竹对谢卿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颇为嫌弃,将两节斑竹系在腰上,朝着谢庭道谢。
谢卿微微颔首,收起三尖两刃走到方才被腰斩的厉鬼旁边:“是血怨鬼。”
“的确,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血怨鬼,其操纵者的傀儡术了得。”谢卿拿着竹仗将腰斩处挑开,银竹才发现自己的竹仗不知何时被谢卿顺走了。
“血液已经干涸,说明尸体死去的时间不短,以前有血怨鬼袭村的例子么?”
“没有,血怨鬼需要操控者用血操纵,极少有人用这种自损的法子,而且,”谢庭转身扫视了一遍寂静的村庄,“这鬼来的古怪。”
“是鬼不都古怪么,魑魅魍魉,妖魔鬼怪,怎么敢在灵山脚下放肆?”银竹离那成两半的鬼躯远了些,躲到了谢庭和谢卿中间。
“这只是其一。”谢卿将竹仗还给她,银竹撇撇嘴,连连摇头:“我不要了,送给你。”
谢卿拄着竹仗,看着脚下被血浸透的土地:“其二,鬼怪伤人,多为其心,或饮血液,或啖其肉,可是这一只,只是杀了人,血液几乎都浪费了,肉身也只是堆在村口;那边是第三种可能。”
谢庭与其相视一眼,给出答案:“魂魄。”
“聪明,不愧是我弟!”
银竹唉声叹气:“别管这些了,我们回家吧,符叙还等着斑竹呢!”
不知何时,谢卿背上那人醒来颤巍巍举起手指着槐树:“小……心!”
话音刚落,一阵振翅声随黑影扑来,谢庭开法相结界,但鸦潮前赴后继,时间一长难免吃力。
谢卿一咬牙,显出妖相,共同维持住结界。
半红半青,此消彼长。
银竹在结界中心进退两难,想帮忙却使不出法力,谢卿腾出力嘲笑到:“早说了让你好好练习,要是今天我没跟来你就被乌鸦叼去吃了!”
“闭嘴吧你!明明是谢庭比较厉害好不好?”
虽然还在拌嘴,但银竹还是从谢卿腰前锦囊中抽出一张空白符纸,双手合十拜起了灵山:“各路神仙大人!平时说你们不好是我的错!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保佑我这次的遁地符一定要画对啊!”
“你可别画错了!要是掉进刚才那样的茅草堆里,咱们今儿就交代在这儿了!”
“天呐……”银竹颤着手画好一张遁地符,随后双手结印,符纸悬浮在半空,银竹默念遁地咒,谢卿刚想回头提醒一句,脚下顿时一虚,四人齐齐没入地底,原先结界内的空间瞬间被鸦潮淹没。
地底头脚倒悬,横冲直撞了好一阵,谢卿才像竹鼠一样从土里钻了出来,仔细一瞧,谢庭右手抱着自己,左手拎着银竹。
“好银竹……你且告诉我这是哪?”
银竹摆摆手,挣脱谢庭跑到一边吐了起来。
谢卿不着痕迹地从谢庭怀里溜出来,前后走了两步打量了一下周围:“还行,起码没在茅草堆里。”
说罢回头看着谢庭,忽然觉得背上轻了许多。
3. 退山鬼见君知异魂
“还有一个呢?啊?”谢卿两手一张不知道在问谁,随后低头沉思了一瞬,转过身结出了天罗地网。
“你干什么!”谢庭想拦,奈何法阵已开,“那人究竟是谁?值得你这样寻他!”
天罗地网极费法力,好在谢卿只施了小半柱香便收了势,不过面色却染上几分冷意:“山鬼!”
谢庭挡在谢卿身前,再次唤出神照,顺便将承练给了谢卿:“无妨,我来。”
谢卿顺手接过承练,飞身冲向山下:“你护好银竹,我去找人!”
谢庭还想再劝,但林中已有无数黑影袭来,谢庭飞身退至银竹身前,拿三尖两刃重重围了一个圈,交代了句别出来,便主动冲进山鬼群。
谢卿顺着山道一路飞奔而下,中途遇一山鬼拦道,当机立断拿出承练一剑刺穿山鬼咽喉,刹那间,一束梅枝捅破山鬼胸膛。
谢卿一脚踹开山鬼,其身后持梅枝者正是村中人。
见谢卿来,村中人似乎放松了警惕,撑着梅枝跪倒在地,呕出一口污血。
承练发出阵阵剑鸣,四周山鬼似有忌惮,只在十步之外盘旋,不敢靠近。
“能走吗?”
村中人抬首,眼前的谢卿与之前的貌似有些不同,但他又看不出所以然。
谈话间,承练挣脱谢卿,围绕二人将周围跃跃欲试的几只山鬼尽数斩杀;原本在远处的山鬼却像是被激怒,嘶吼着冲了上来,与此同时,天空中又传来方才那阵振翅声又传来,谢卿扶起村中人,召回承练显出一半妖相准备开结界,却见那群渡鸦纷纷避开二人,反而扑过去与山鬼厮杀。
谢卿不敢懈怠,撑着村中人朝着谢庭和银竹那出快步走去。
那群渡鸦似乎有意为其开路,二人自铺天黑潮之中返至出腰,远远看到谢庭与银竹生起了火,银竹手中拿着一根签子在烤着什么,谢庭难得一幅躲避之态,远远地坐在一旁,一副受惊模样;谢卿即扶着村中人坐下,来到谢庭跟前:“怎么了这是?”
谢庭欲言又止,最终须须开口:“你殿里这几日若实再缺少银钱吃喝,尽可告诉我,我给你送来……”
“嗯?怎么现在才说?哈哈哈你送得越多越好啊!”
不过看现在的谢庭,着实一副受了刺激的样子;谢卿刚挨着谢庭坐下,银竹递过来一根签子,像是烤肉,谢卿刚接过,谢庭立马冲了出去,站在五步远的地方,欲言又止。
银竹又递了一串给村中人,听到一句谢谢,转向谢卿打趣:“原来不是哑巴啊。”
村中人接过烤肉,咬了一小口;谢卿看到谢庭在一边满脸怀疑人生,也犹豫了起来:“银竹,这什么肉?”
“山鬼肉啊。”
谢庭顿时觉得头皮一麻,但看到村中人吃得正香,霎时理解了谢庭,手中的肉串吃也不是扔也不是,最终打定了主意,决绝地递给了谢庭。
谢庭看着谢卿笑意盎然的脸,最终还是默默地接了过来。
“你们干嘛啊?人家山鬼只是长得丑了点,脑子笨了点,它的肉还是很好吃的好不好?”
谢卿谢庭双双眼皮一跳,再不敢直视吃得正香的银竹。
“对了,他到底是谁啊,你俩认识?”银竹吃完一串,随手将枝条扔进了火堆。
“不认识啊。”谢卿靠近火堆蹲了下来;“路见不平嘛!”
“呦~”银竹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声,起身拍拍衣服,拿起斑竹准备走。
谢庭看了眼手中的肉串,随手甩向了一边,好巧不巧射中一只在远处林中看热闹的山鬼,将它钉在了身后那棵树上。
银竹停住步子,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氛围。
承练感应到主人的意志,出鞘直指村中人咽喉而去。
“谢庭!”谢卿迅速反应,及时拦住了承练,感受到承练挣扎的剑气,谢卿惊讶谢庭此时的杀气之重。
谢庭上前俯视村中人,承练挣扎地愈发厉害。
“你究竟是何人?”
村中人撑着地想要站起来,却被三尖两刃直直地逼了回去:“我……我不记得。”
“不记得?”谢庭又将三尖两刃往下压了两分,即将刺入村中人胸膛时谢卿伸手拦住。
“我日后同你解释,我可以向你保证,他非恶人!”
谢庭定定地注视着谢卿,最终还是没受住他恳切的眼神,三尖两刃顷刻间化为一团真气,待到谢卿松开手,谢庭手腕处显现出神照的印记。
谢卿欲扶起村中人,谢庭对着村中人又是一声怒喝:“一身软骨头自己站不起来么?”
这话也让村中人有了些怒意,咬牙站了起来,瞪着谢庭;眼看二人又开始针锋相对,一旁看热闹的银竹开口打断道:“先赶路吧诸位,还不知道我们被送到了哪儿,我家里还有人等着血玉斑竹呢。”
说罢,自顾自收好斑竹下了山;村中人与谢庭互相白了一眼,村中人率先向谢卿打好招呼跟上了银竹,谢庭一直瞪着村中人,直到他走出十几步,才转向谢卿,面色也变得缓和:“走吧。”
下山路上,两旁林中不断有山鬼身影掠过,大概嗅到了山鬼烤肉的味道,只是观望,不敢上前。
“谢卿,你下来的时候有看到那群渡鸦么,方才我在山顶,看到一大群渡鸦直冲你的方向。”
“看到了,说来也怪,我下来找他时,遇到了一群山鬼,那群渡鸦来后倒是和那群山鬼打了起来。”
“看来此人的确有问题,两次遇到渡鸦,都是因为他在。”谢庭在一旁环着双臂插了一嘴,银竹和谢卿同时噤了声,看向了村中人。
“切,我现在不也在么?渡鸦呢?”村中人也不甘落下风,
“打住!”谢卿横到二人之间,朝前抬抬下巴:“没有太远,你们看,前面就是那个村子。”
灵山有人赶来,村中人影绰绰,尸体都被摆成一排。
几人走上前,立马有人围了上来,为首的正是之前见到的那几个雷音殿中人:“谢卿!你还敢来!”
银竹看着身边围了一圈人,有些嫌恶地转过了头:“他们怎么像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你说什么!”其中一人听到银竹说话,顿时暴跳如雷,挥剑斩来,承练骤然出鞘,一击直接震碎了那人手中宝剑。
雷音殿为灵山宝殿之中阶位最高,极少有人敢直接反抗雷音殿里的人,不过天庭和修戮殿除外。
“何事喧闹?”那群人身后有人出声制止,银竹随即挑眉道:“大人物来喽!”
来人正是雷音殿神使墨宸轩,手中拿着禅杖,四周众人噤了声,谢卿谢庭往前跨了一步,召回承练,谢庭答道:“墨神君该问你门内神使,几次三番寻衅滋事,雷音殿就是这样教导的么?”
墨宸轩摩挲着手中禅杖,似是在思考眼前人是谁:“寻衅滋事?”
墨宸轩身后有一人上前,在墨宸轩耳边低声说道:“神君,这便是谢家兄弟。”
“哦~”墨宸轩长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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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禅杖毫不留情的打在那人腿弯:“在外不知收敛,扰我雷音殿名声。”
那人呻吟,墨宸轩斜眼睥睨,其余人立马将他拖到了圈外。
“谢卿,谢庭?”墨宸轩面上玩味轻笑:“先让我猜猜,哪位是谢卿,哪位是谢庭。”
墨宸轩手中轻轻敲打着禅杖,目光不停地在兄弟二人之间变换,四周杂音渐渐平静,似乎所有人都在关注这边。
墨宸轩最后的目光停留在了谢庭身上:“谢二公子颇具当年你母亲的风姿。”
谢卿挑眉,已经预想到他想说什么了。
“当年你二人的母亲可谓水火不容,想不到多年后你兄弟二人倒是形影不离,兄友弟恭。”
银竹耳旁隐隐有剑鸣声,低头一看,承练剑身在微颤,两种灵气纠缠围绕在剑身。
村中人也隐约感受到了谢庭和谢卿二人灵力波动,低头问银竹:“当年什么事啊?”
银竹面上僵硬地笑着,偏过头低声警告:“现在这个情况,想全手全脚地回去就闭嘴。”
谢卿又上前一步,挡在了谢庭和墨宸轩之间:“旧年往事,墨神君难道不清楚么?斯人已逝,我们又何必久久挂怀呢?”
墨宸轩面上惊讶,像是听到了极震惊的事物:“何必久久挂怀?谢公子,你如今这般说辞,怎么对得起你母亲呢?当年美人提剑刎颈,血染铜雀台……”
话未说完,众人便被一股灵力震开,银竹和村中人被直直甩到一户人家屋内,尘埃落定后睁眼一看,谢庭召出三尖两刃,墨宸轩用禅杖接了一招,谢卿在一旁将承练钉入地下才勉强留在了原地。
墨宸轩见目的达成,也收了禅杖拍手叫好:“刚来此地时有人禀我说谢二公子召出神照,我还不信,现在也是开了眼了,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谢庭还想再打,谢卿拉住他,面向墨宸轩笑道:“神君这便开了眼了?怕是忘了当年谢庭十四便得点将,十七受神授,如今不到一年又得神照,我这弟弟的天分,得了神照不就该是一件平常事么?莫非是因为雷音殿多年来只点将而无神照,神君就觉得稀奇了?”
雷音殿神使又向上前,却被墨宸轩一个眼神吓退:“此言差矣,每间神殿,大多只点一位有天分的弟子受神授,赐神照,也道佛法缘分,毕竟,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天分不是么?不过谢公子身在修戮殿,这样想也是情理之中。”
屋中银竹指着墨宸轩刚想开骂,就被村中人捂住了嘴,村中人嘘声道:“看地上!”
银竹顺势趴在断墙上看去,那些尸体都开始慢慢窜动,银竹挪开村中人的手,惊叹道:“好新鲜的血怨鬼!”
昨夜被谢庭腰斩的血怨鬼也开始挪动,上下两截慢慢爬向相反的地方。
银竹刚想提醒谢卿那边,余光就瞥见人群边缘有一人戴着斗笠,随着那人走过,地上的尸体动弹地愈发厉害。
“哇塞……操控血怨鬼的竟然是个女的?”
“隔这么远你都能看出来男女啊?”
“废话,女人身材我比你熟悉地多!”
村中人哑口无言,但远处那人忽然转头看向这边,二人顿时觉得后背发凉。
“我说,她不会专门跑过来搞咱俩吧?”
“要搞也是搞你,我这么心灵手巧心地善良,她怎么忍心搞我?”银竹翻了个白眼,下一刻便觉得身后有声音。
显然村中人也听到了,二人相视一眼,一人树枝一人竹仗同时向后刺去。
4. 众神悲同讨夜泽殿
剑意刺入身后,顿时鲜血四溅,定神一看,竟是雷音殿神使。
那人咳出两口血,像是想说什么,村中人蹙眉,补了一招在他喉口;那人彻底倒下后,村中人与银竹回头看向斗笠人,虽然隔着面纱,但总觉得她在笑。
斗笠人身形如同鬼魅,但身上又有几分仙气,没等银竹再感应些什么,她便悄然离去。
没等二人反应过来,墨宸轩那边有人大喊了一句:“师兄在那儿!”
众人齐刷刷望了过来,村中人手上的枝条还在滴血,谢庭深色骤冷,谢卿也是转过身想走上前来,但是又被谢庭拉住。
“看来谢公子身边亮角色不少啊!”墨宸轩一声落下,雷音殿众人几乎在瞬间便涌了上来,隔开了谢庭谢卿和银竹二人。
银竹收起竹杖,不慌不忙:“墨神君身边也有很多亮角色啊,就像这位,莫名其妙躲在人身后。”
“这便是你杀他的理由?”墨宸轩才注意到银竹二人,目光在二人身上多停留了几分;“谢殿主,以前灵山对你修戮殿中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你殿里倒是愈发放肆了!”
银竹正想着理由,村中人当着众人又将枝条刺入地上尸体,众人哗然之际,村中人拿起枝条,上面附着的血液之中,隐约能看到一些蠕动的丝线:“墨神君这话说的太早了,放肆的另有其人,不如好好看看你殿中神使,还是不是你当初点上来的。”
墨宸轩也看出端倪,走近两步,轻挥禅杖,地上尸体化为血水:“我难道不知道身边人么?仙友此言,是说我识人不清么?”
“墨神君,方才尸体有异,在场众人有目共睹。”谢庭越过人群上前,三尖两刃已经伴于身侧。
墨宸轩微微侧身,谢庭气势也毫不逊色。
“诸位,有问题的不止雷音殿那一位,地上这些,可更有意思!”谢卿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不知不觉间,血怨鬼纷纷围了上来。
“雕虫小技。”墨宸轩正想一招打开出路,谢卿摆摆手,走向了谢庭:“可还记得昨晚见到的那一只?”
谢庭点头:“昨晚到村里时,尸体遍布,只遇到了一只血怨鬼,将它斩于剑下,发现血液已经干涸,不是刚死的尸体,当时你雷音殿中也目睹,此地有腐尸蛆。”
“谢卿昨夜……”身旁一雷音殿神使刚要开口,就被谢庭一把扔了出去。
“墨神君,可曾看出有异?”
那人在地上滚了两圈,惨叫着爬了回来,令人意外的是,那些血怨鬼并没有群起而攻之。
墨宸轩手中敲着的禅杖凝滞了一瞬,随后便是他的轻笑声:“何解?”
谢卿越过谢庭和墨宸轩,走到了银竹与村中人身边:“有腐尸蛆,说明此地的血怨鬼中,有大部分都是很久之前死的。”
“方才我殿中神使超度之时,也发现有将近半数的陈尸,不过此地血流成河,说明血怨鬼并不寻常。”墨宸轩随手画出一道法阵打入地下,隔开了阵外血怨鬼。
谢卿拂去银竹辫子上的几片枯草,偏过头拿过了村中人手中枝条:“鬼怪必定为人之精血,对血肉不感兴趣的,只有人吧?”
墨宸轩叹了口气,敲禅杖的力道重了两分:“谢殿主别卖关子了,揭晓谜底吧!”
“以旧人,杀新人。”
“呵,就凭新旧尸体下此言论?未免太果断吧?再者,就算能驱策如此多的陈尸,那又是怎样让它们能对自己的后人痛下杀手呢?纵观人间,要真有这样的人物,早就点将上灵山或天庭了。”
“不一定。”谢庭收起神照,穿过人群到了谢卿身边:“夜泽殿。”
众人静默了片刻,随即便被墨宸轩的笑声打破:“夜泽殿?这个传说的确有趣,不过如果真有那地方的人,在场都是灵山天庭的人,怎么会有人感觉不出来?”
“有一个不是。”谢庭话落,便直直盯着对面村中人。
墨宸轩笑容依旧,转头看向了村中人:“难道不是修戮殿中人?”
谢庭叹了口气,靠近村中人道:“幼时在外结识的伙伴,多年不见,昨夜下山重逢,颇为不舍,便与他同行了。”
“哦~原来如此!”墨宸轩大有隔岸观火的兴致。
“兄长,此人昨夜行踪便颇为可疑,如今还一直跟在你左右,必是别有所图!”谢庭还想上前拉开谢卿与村中人的距离,承练一声悲鸣,劝住了他的脚步。
谢卿静静看了眼谢庭,转头又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笑脸:“方才诸位见笑了,我忽然又发现一件事;墨神君前面说的是对的,这以旧人杀新人,的确有些牵强,昨夜我和银竹先遇到了一只血怨鬼,算交过手。”
银竹突然被点名,也只好站出来复述昨夜情节:“昨夜我来此地,刚好遇到那只鬼,后面逃离途中被它撞见,它似乎并没有杀意,当时只是抚我发丝。”
“那你刚来之时,还遇到了一个人?当时就在你身后!”谢庭有些急切,抢了一句。
“哦~原来谢真君,哦不,谢神君昨夜看到我被血怨鬼袭击,却只是袖手旁观?”
谢庭偷瞄了一眼谢卿的反应,有些心虚道:“我当时看它并未伤你,才选择不现身;不过昨夜你也看到尸堆中有一人站起……”
“且住!”墨宸轩将禅杖横在几人之间,“你们自己的恩恩怨怨我没兴趣,说重点!”
眼看谢庭又想参村中人一本,谢卿忙抢先开口道:“屠村者,华悯生!”
一句说罢,谢庭朝村中人使了个眼色,村中人意会,顺着话风开口:“方才我与银竹在这边看到一人,身形鬼祟,且路过之地,尸变为鬼,且昨夜我也目睹陈尸自掘坟墓,身上也有像方才化为血水那人一样的丝线,都是傀儡术,不过有意思的是,这些被操控的血怨鬼,全然没有目的一般,也杀生人,也自相残杀,当然也有一部分去攻击华悯生;就像全然没有魂魄意识。”
墨宸轩闻言嗤笑一声:“我佛慈悲,众生死后皆渡往生,怎么会有残魂留于世间?你说方才,除你二人之外有人在此地,又有何人见到?至于华悯生……过于牵强了吧?”
村中人轻轻摇头:“昨夜我与华悯生交过手。”
人群中又是一阵静默,随即爆发出一阵嘲笑声:“怕不是被这些血怨鬼吓傻了?”“能和华悯生交手还能如你现在一样生龙活虎的,天上人间屈指可数!”
墨宸轩厉声喝止,神情竟带上了几分严肃,打开了法阵,一招佛光普照破了阵外的傀儡术:“来人再去看尸体。”
“哇塞……”银竹在后面一脸茫然,方才听了那些事情,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摸了把腰间系着的血玉斑竹,只想快点赶回家去。
几位神使仔细查看了一遍,果然在尸体身上找到了细小的伤口;取生夺命华悯生,刃过血肉不留痕。
若不是灵山神使用灵力探查,肉眼着实看不出来伤口。
“所以说,昨夜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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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鬼是冲我身后的华悯生?”银竹像是看了场极无聊的的戏,满面疲倦:“华悯生是谁?你又是谁?”
银竹转向村中人,但看村中人犹豫,又摆摆手要走:“算了算了,是谁也无所谓了,谢庭回家!”
“仙友留步!”墨宸轩在一旁出声留人;“昨夜情况复杂,诸位算是亲历者,还得跟我上灵山,与其他神君殿主好好商讨一番,若真是曾经的夜泽殿或华悯生出来作乱,我们也好早做打算!”
银竹一脸生无可恋:“墨神君若想查明事情经过,就找谢卿谢庭吧,实在不行,你把这人也带去,他们三个和那些东西交手比较多,我家里还有人等着我带斑竹回去……”
“是修戮殿里那个小竹妖吧?早有耳闻,如果不放心,我可以派人把她也接过来,灵山神殿众多,兴许能根治了她的恶疾也说不定。”墨宸轩咬死不放人,银竹也只好退步:“我得跟着,其他人去符叙不会相信你们的。”
几人说罢,墨宸轩拨了几个人跟着银竹回修戮殿,随后便带着其余三人去了灵山。
路途没到一半,雷音殿神使就开始埋怨:“你们这修戮殿到底在哪儿啊?路途如此崎岖,怎么看也不像是去神殿的路!”
银竹不怎么想搭理他,拿起竹仗打折了路边的一从芦苇。
走了半炷香,才看到远处瀑布边有个小院子,此刻正飘着一缕青烟,风中还有饭香飘来。
“不是,你们修戮殿竟还没有辟谷么?还要每天自己弄吃食?”雷音殿神使一群人互相勾肩搭背,指着银竹笑得前俯后仰。
“谁说辟谷了就不能吃饭了?这叫有人间烟火气!你们懂什么?”
“我们不懂?求仙问道不就是为了避弃五谷浊气从而精尽修为么?你们这样舍本逐末,岂不是个笑话?”
银竹也不想与他们争辩什么了,快步走过院门前的小桥,走进门时刚好看见符叙端着粥出来。
“符叙!”银竹跑到符叙跟前,昨天走之前帮符叙梳的辫子有些松了,符叙脸上也有几道炭黑。
“回来啦!刚好,我煮了粥,还有小菜!”符叙将手中的第一碗粥递给了银竹。
“今天出了点意外,要去灵山一趟,谢卿已经过去了,我们也去!”
“那我把粥放回去。”
雷音殿戏谑地看着符叙和银竹,交头接耳:“你们说,收了这俩小妖,能不能精尽修为啊?”
另一人摇头道:“那你也得先收的了才行,刚才那个,竹仗作剑,剑意不减,估计要费些功夫,现在这个,以前咱们也只是听过而已,不知道实力如何,还有那个谢卿,姑且不说他自己,他弟弟最近得了神照,现在和咱们墨神君算平阶了,而且我看谢家俩兄弟,谢庭反倒总是跟着谢卿,你要是想动这两个小妖,想想能不能过谢庭那一关吧!”
“可是今天我看谢庭对着小妖也不是很在意啊!”
“爱屋及乌懂不懂,他在意他哥,他哥在意这俩小妖!”
两节斑竹被放到符叙手里的一瞬间如同冬雪融化一般,顺着手臂慢慢攀上,融入符叙体内。
“怎么样?有没有感觉?”
“嗯……感觉好点了!”
符叙每次都是这般安慰的说词,银竹泄气,牵着符叙的手说道:“没事,我再找其他的,神州这么大,总会找到合适的,一会上灵山,我们去观音殿看看,听说那的竹子多!”
符叙笑得温柔:“好。”
5. 百年惦谈繁又逢花
灵山天阶之上,墨宸轩走在最前列,其后三人,谢卿在中隔开了谢庭和村中人;钟声传音,等到几人到大殿时,各殿神使已经落座,看到墨宸轩回来,纷纷起身问候。
“这次是个厉害的角色,一招傀儡术牵搞得上百逝者不得安宁,又造诸多杀孽,细细听来,还有可能和夜泽殿有关。”墨宸轩坐到首席,谢庭在右第三;本来灵山没有修戮殿的位置,谢庭示意下,加了一张席位在他旁边。
“夜泽殿不过是个传说,不过若是真有夜泽殿,那也得修戮殿为我们打头阵啊!哈哈哈!”说这话的是天王殿神君陈与初,向来喜欢浑水摸鱼。
“陈神君这话说的不对,遇上夜泽殿,怎么着也得您天王殿先上阵,哪里轮的着其他神殿!”观音殿中这几年点上来的神使不多,柳惟释捧着如意瓶,回过头向谢卿点头示意。
“诸位玩笑过了,那边静下来商讨一下如何应对吧!据这位仙友所言,昨夜屠村者,乃是华悯生。”
又是一阵沉寂,不少人将目光转向罗汉殿中的沈豫川;察觉到众仙目光都投向自己,沈豫川起身解释:“若真是华悯生,我愿亲自提剑将其斩于铜雀台上,以慰生灵!”
墨宸轩挥手示意他坐下,又看向靠在柱上的村中人:“仙友,不知如何称谓?”
“无名。”
“那,先前在何处?”
“四海闲游。”
墨宸轩低声浅笑,挥手示意又搬上来了一张桌案:“不提不提,仙友先说说,昨夜情形究竟如何。”
“昨夜偶然到此处,发觉村中叫声悲凄,进村便看到一人大开杀戒,白衣银剑,鹤发童颜,尤其是那人的剑法,诡谲狠厉,是华悯生无疑。”
墨宸轩半面怀疑,斜俯下身,双眼直直盯着村中人:“我看仙友一直未执剑,可是昨夜与那人交手,被卸了剑?”
“非也,于我而言,佩剑本身只是剑意之载体,若心中有剑意,梅枝亦可化利剑。”
这话听得谢庭一阵发笑,刚要开口时身旁的谢卿轻咳了一声制止。
陈与初拿起酒盏,目光打量着杯中美酒:“梅枝化剑?这可不简单,仙友莫不是在逗弄我等?”
“试试?”
墨宸轩忙开口圆场:“也并非全无可能,西王母殿欢神君不也喜欢用梧桐枝?还有柳真君也不喜兵器,我看,这修戮殿的小花妖资质也不错!”
众人随着墨宸轩的视线看向大殿门口,银竹与符叙同行至殿中。
“昨夜你遇血怨鬼,可知它为何不伤你?”
“银竹不知。”银竹颔首回话,身旁紧跟着符叙。
“那这事就有趣了,若是厉鬼屠村,独独不伤你一人,若是华悯生,竟然有人仅凭剑意梅枝就能从他剑下全身而退;实在是令人想不通!”陈与初打量着银竹和符叙,又是一阵阴阳怪气。
“许是那只血怨鬼生前也有一个放心不下的人与这位仙友有几分相似,凭着前生记忆,让那只血怨鬼没忍心伤她。”见有人主动出声解释,银竹抬头看向神殿高处,耀眼佛光中坐着一位僧人打扮的神使,看他手中的檀木佛珠,认出了他是弥勒殿神君谈繁。
“这样说来,倒也有理;”墨宸轩拿起酒杯,面上兴味盎然;“谈神君向来不喜欢这殿中杂事,今日怎得主动开了口?”
陈与初又想开口,柳惟释越过席灌了他一杯酒。
谈繁双手合十,佛珠之上围绕着淡紫色的檀香气息;目光自高台向下,最终在与银竹对视之前朝着墨宸轩顿首回答道:“我佛慈悲,谈繁见她,似曾相识。”
“好个似曾相识!”众人闻声望去,发声之人竟是谢卿。
谈繁又对着谢卿微微颔首抱歉道:“只是感觉贵殿神使眼熟,忘谢殿主莫怪。”
谢卿没理他,起身朝着墨宸轩行礼道:“不知墨神君想问的可都问完了?”
墨宸轩笑着点头,朝着谢卿轻挥了下手,示意他可以退下。
“走了,回见。”谢卿朝着谢庭打了声招呼,旁若无人地走到银竹符叙身旁,村中人也迅速跟了上来,四人一起出了大殿门。
灵山台阶九千多层,如果不是灵力,光靠双腿,恐怕太阳落山都到不了山脚。
“谢卿,感觉你们符修真的好神奇,就算自己没多少灵力,但只要灵符画的好,效果不减反增啊!”银竹看着谢卿拿出四道符纸,挽着符叙打趣。
“谁说的?想要灵符效果好也要画符者灵力深厚好不好?”谢卿四处观望想找支笔,最后看到不远处有位神使在描经书法咒,跑上前借了笔画好符又跑了回来。
银竹等到谢卿回到身边,冲着他大声说了句没看出来,随后接过两张符,和符叙双双隐去了身影。
留下谢卿和村中人,二人之间变得沉默;村中人看向谢卿时,看到他眼中又有一道白光一闪而过,随即展颜一笑主动接过符纸,举到耳边晃了晃:“我们也过去吧!”
空间扭转,眼前瞬间云雾缭绕,泉鸣绕耳竹吟缠身,银竹站在泉边观察着对面的竹林,符叙紧跟着银竹,随着银竹的目光打量着那些竹子。
“这就是修戮殿吗?”
谢卿闻言尴尬一笑,摆手道:“不是,我来找竹子。”
“嗯?”
“昨夜下山就是为了找血玉斑竹给符叙弥补魂魄缺失,刚才在大殿上见她,血玉斑竹没什么用,观音殿竹子多,来找找有没有适合的。”
村中人环胸笑着看谢卿,最后拍拍手道:“要哪种?”
谢卿垂眼轻笑了声,朝着银竹二人说道:“每种都试试,听说观音殿里紫檀竹最好。”
银竹转过声无奈提醒:“你别那么大声,被发现了又得一顿教训!”
“这个时候各殿神使都在大殿,没人注意这里的。”
“那你刚才跑去借笔的那个怎么回事?被抓到了符叙怎么办?”银竹扔了两个竹笋给谢卿,边剥竹笋边疑惑问道:“不是说要问经过吗,怎么这么快就让我们出来,都没时间做点什么。”
“雷音殿废物多不代表墨宸轩是废物啊,估计他早就才出事情真相了。”
“那他带我们过来干嘛?”
谢卿咬了一口竹笋,觉得甘甜清列:“验验人,灵山佛光灵验的很。”
银竹咬了口竹笋,符叙也跟着咬了一口,然后随着银竹的目光看向了村中人。
“你到底是谁啊?”
村中人低头掂着那颗竹笋,最后拿着它跳过了泉水到了竹林边:“无名无姓,浪迹天涯呗!”
银竹继续扒着竹笋皮,故作不经意道:“添双筷子事小,总要有个名字吧?”
谢卿心动,转向村中人道:“意下如何?”
村中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银竹又咬了口竹笋,转过身对着符叙叮嘱道:“灵山的竹笋和外面的不一样,外面的不好吃,不要吃。”
符叙捧着竹笋点头,银竹悄悄偏过头看了眼村中人,不经意开口道:“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名字?”
“我都行,要不你们替我起一个?”
没等谢卿想到,银竹上前一步开口道:“沐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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啼?”
谢卿大概想到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了,银竹在殿中写过一句诗:本心沐慈念,竹鸣晚叶啼。
“行啊!”沐叶啼灵气化剑斩下一截紫檀竹,递向前道:“试试这个如何?”
眼前三人皆不言语,回头一看,柳惟释站在竹林后笑意盈盈地盯着几人:“你们好啊!”
谢卿欲哭无泪道:“柳神君好!”
柳惟释眉头一皱,颇为不赞同:“我可不太好,诸位不请自来,我观音殿都没来得及准备待客之物,可叫我如何是好?”说罢,目光下垂盯上了沐叶啼手中的那节紫檀竹。
“哦~”柳惟释像是恍然大悟般指着紫檀竹道:“原来诸位已经自取了?到也好,省了些麻烦!”
“我们……”谢卿边解释边打量着四周,柳惟释见状又笑着解释道:“谢殿主不必担心,我已经打发殿中神使下山布施,此刻观音殿中,只有我们五人。”
柳惟释怀中捧着如意瓶,瓶中插着一朵新采的荷花;花瓣之上还有几滴露珠,柳惟释指尖接过一滴滴在刚才被沐叶啼斩断的紫檀竹上,竹身忽然一抖,开始疯长,直至与其他竹子一般高才停下。
“既然已经来了,不如进殿小叙?”柳惟释笑容不减,谢卿眼神流转一番,四人便跟着柳惟释缓缓走进了观音大殿。
诸神挑选神使是看道法缘分,不过降下神授,便是选定那人为继承人,若是再有神照相助,便是以真神之姿临世;柳惟释手中常捧的如意瓶看似不太起眼,但也是观音神照,不过是多年来柳惟释一直未曾出手,才让人觉得若有若无。
“其实我前几日便算出你们回来这一趟,见你们出了大殿,我便急匆匆赶来,谁承想还是晚了一步。”观音殿中清香宜人,柳惟释拿出各色点心招待;灵山之外正值盛夏,山中各殿受佛光庇佑,清爽无比。
“惭愧惭愧,竟忘了柳神君是天选卦修!”谢卿低头懊悔,惹得柳惟释一阵轻笑。
“倒也无妨,不过我殿中这紫檀竹,的确非你们所寻之物。”柳惟释提盏亲自倒茶,谢卿坐起身道谢。
“还请柳神君再指点一二,昨日寻来了血玉斑竹,也无甚作用,不知到底该寻那种才对?”银竹端起杯迎着柳惟释,符叙也学着样子端起了杯子。
柳惟释添过茶后回到主位,目光一一扫过了其余四人,最后无奈叹了口气:“因果莫测,我不便多说。”
沐叶啼笑道:“神君还在意因果轮回么?”
“世间纷纷扰扰,不过因果难休,奉劝诸位一句,缘如水流,莫要强求!”
谢卿三人闻言皆若有所思,唯有沐叶啼指尖轻绕着杯口,挑眉轻笑道:“事在人为。”
柳惟释见劝不动,也只能叹气回答:“罢了罢了,就当我不曾言说罢。”
说罢,柳惟释刚端起酒杯,殿外小兽开始吱呀叫喊:“有客来啦!有客来啦!”
“今日还有人来?”银竹望着殿外问道。
“这便又是事外因果了,昨日卦中,谈神君可不会来我这观音殿啊!”柳惟释站起身迎接,在座四人也纷纷起身行礼。
“柳殿主好,谢殿主好。”
柳惟释摇摇头又是一句:“我可不太好!”
谢卿眼中隐隐又有道白光,面上皮笑肉不笑:“我也不太好。”
谈繁怔愣了一瞬,随即颔首赔礼:“是我唐突了。”
银竹挡在符叙身前,莫名有种不适。
柳惟释颇感徒劳无功,对着沐叶啼道:“看来还是你说得对,事在人为。”
6. 妙符叙戏逗沐叶啼
柳惟释转头问道:“谈殿主不是来我这观音殿叙旧吧?”
谈繁摇首,从袖中取出一枚舍利,递向银竹:“殿上察觉神使在寻灵物,此物或可解神使之忧。”
银竹盯着谈繁和舍利,最后退了一步看向谢卿和沐叶啼;二人抱胸看着这边,谢卿垂眼像是在思量,片刻之后,抬眼示意银竹随心。
银竹微微颔首致谢,让出了身后的符叙道:“谈神君有心了,不过我寻灵竹,是为我殿符叙,神君慷慨,不过所赠舍利虽然珍贵,却于符叙无用,多谢谈神君了。”
谈繁默默收回手,双手合十行礼道:“原来如此,是我不察。”
沐叶啼看向谢卿,只见他眼中白光较之从前明显几分,眯眼瞪着谈繁。
“柳神君,既然谈神君过来了,那我们便先退下了。”谢卿面朝柳惟释示意,随后便与其余三人退出殿外,随后谈繁也告退,柳惟释回到主位痛饮了半杯茶,愤愤地骂道:“一个个的,死缠烂打!”
沐叶啼打了一个喷嚏,摸摸鼻子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不对劲;修戮殿在山中,许是山中气候寒凉。
林涛被屋顶截断,符叙说了句要去热粥,便跑进了厨房,银竹看着眼前这幢小竹楼思考了一番,转过身问道:“貌似没地方睡了,你俩挤挤?”
二人皆笑出声,谢卿点头,沐叶啼却摇头:“我睡树上。”
银竹无奈摆摆手:“爱睡哪儿睡哪儿;”小楼前挖了个小荷塘,与河水相通;当下正是荷花的季节,塘中满满当当挤满了荷花;“狸哥!赏条鱼吃呗!”
“嗯?”沐叶啼凑到谢卿身边,“狸哥是谁?”
谢卿挽起袖子准备接鱼,抽空回了句:“殿中老大。”
沐叶啼还没明白过来,一条鱼从荷花丛中飞出,又被谢卿稳稳接住:“有了,今晚喝鲫鱼汤!”
谢卿拿着鱼朝着屋中走去,银竹也捞了几根莲藕,趴在窗口递给了符叙;沐叶啼想上前看看老大是何模样,就见塘边小桌之上跳上一只狸花猫,悠哉悠哉地蹲在上面舔着爪子。
“你是老大?”沐叶啼凑上去想坐下细细观摩,没成想还没挨着椅子脸上就挨了一巴掌,反应过来时狸哥已经无影无踪,用手一模,右侧脸上印上了一枚梅花印子。
“呦,挨打啦?”银竹端着藕片过来,有些幸灾乐祸,“谁让你刚来就调戏老大!”
“这说明老大喜欢我啊,你看它宁愿使这么大劲都不伸爪子!”沐叶啼脸上竟然还有几分得意。
“它是感觉到符叙喜欢你,要是来一个人,狸哥感觉出来符叙不喜欢,就直接踹河里了!”
“对了,符叙……到底怎么回事?”
银竹目光一沉,摇摇头:“看不出来,唯一觉得可能的是魂魄受损,但是一般的法子补不回来。”
沐叶啼盯着屋子一角的那丛翠竹若有所思,被银竹一个晃眼拉了回来:“不是那丛,”说罢,银竹盯着沐叶啼仔细观察,最后支着下巴问:“咱俩是不是在哪见过?”
沐叶啼乐道:“怎么,看上小爷了想套近乎?”
险险接住银竹一招,沐叶啼起身躲到端着碗的谢卿符叙跟前:“我来帮忙!”
鲫鱼汤鲜香,谢卿喝了两口,若有所思道:“沐叶啼,你想不想去雷音殿?”
“嗯?”沐叶啼只顾着大快朵颐,随意答道:“不去。”
谢卿夹了片藕,解释道:“今日殿上,墨宸轩问你名姓出处,极有可能动了点你入雷音殿的心思;雷音殿风光无两,受人敬仰,为何不去?”
沐叶啼玩笑道:“我要敢动这个心思,狸哥不得把我踹进荷塘当鱼粮?”
院中盛满笑声,忽然山风刮过,竹楼塌了一半。
四人皆凝噎无声,银竹吃下最后一片藕宽慰:“辞旧迎新,刚好再多搭一间屋子。”
山中白桦树居多,不过亲眼看着符叙独自从山上扛下来两颗白桦树还是给了沐叶啼一些震撼。
“符叙,我来帮你!”
“很重的。”符叙提醒道。
“没事!”话音刚落,符叙便将一棵树扔给了沐叶啼。
刚接住白桦树,下盘脱力,没来得及反应就双膝跪地,面上流下了两行清泪。
“你别哭啊!我一个人搬也可以的!”
“没事。”沐叶啼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然后若无其事地朝着小竹楼走去。
搭好屋顶,沐叶啼倒挂在竹竿之上看着不断上下山搬白桦树的符叙,满心疑惑:“银竹啊,符叙这看着也不是魂魄残缺的样子啊?”
银竹直起身,将手中的半截竹根砸向沐叶啼:“符叙是竹子,挺拔坚韧,哪像你啊?一下午净偷懒了!”
沐叶啼伸手接住,跳下来在手中颠着那块竹根嘻笑道:“你俩先歇会儿,看我露一手!”
沐叶啼一掐手诀,地上青竹白桦应诀而动,有意识般排列好,几乎刹那间便成了屋形。
银竹看着眼前一幕,满面无言以对,几次张口欲骂,但都顾及身后的符叙忍住了。
“我去找点白桦树汁,你看家啊!有外人来踹河里,谢卿去买被褥吃食了,看好符叙!”银竹苦口婆心,沐叶啼在一旁没心没肺笑着应好。
符叙找了个阴凉处坐下,沐叶啼又是一招灵气化剑,将那竹根雕成了一个绞丝手环,上前给了符叙。
“你真厉害!”符叙由衷夸赞,沐叶啼伸手伸手摘过两片大荷叶,给自己和符叙都戴了一片:“积少成多罢了。”
符叙戴上手环,不解道:“可是我们的钱就不能积少成多,每次和银竹谢卿做了护身符还有纸伞拿到山下去换钱,那么多东西,我们做了好长时间,可是只能换很少的钱,然后用很少的钱买回来更少的东西。”
沐叶啼不知如何作答,好在下一刻符叙便起身进了里屋。
“换钱……”沐叶啼念着这两个字,轻笑间注意到日已薄西山,阳光撒下,屋角那丛竹子被投在墙面上;谢卿该回来了。
往家赶的路上谢卿路过一家铁匠铺,摊位上挂着几把新打好的宝剑,晚风经过,剑鸣绕耳,久久不绝。
“嗨哟!这位客官好眼力!这是今儿个刚出的宝剑!您听这剑鸣声儿?”老板殷勤地拿下一把,弹了一指;虽非极品,却也锋利。
“我为我家妹妹买,换把小一些的。”
“嗨哟,姑娘家买什么剑呀?真是的!”
“姑娘家如何不能用剑?灵山欢伯欢神君不就是女剑修?”
“嗨,客官,我不是那个意思!”掌柜的讪讪笑着解释,“我是说,最近啊,不要一个人出门!”
“哦?有何趣事?”
“哎呦客官!这可算不得什么趣事啊!就前几年突然发财的那个马员外家,最近撞邪啦!”
谢卿来了兴趣,系紧包袱撑在了摊位上:“细说。”
掌柜的也像是来了兴趣,趴在摊子开始讲故事:“那个马员外,十几年前本是光棍一个,可是有一天,他忽然就从山里得了狗头大的一块黄金!”
说道妙处,掌柜的不禁用手比了一下,看着跟谢卿脑袋差不多大了,乐呵呵道:“妙也妙也,就这么大!”
谢卿一把打掉掌柜的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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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掌柜的才又开始讲往事:“那之后啊,这个马员外就经常发些横财,有的时候,地上摔一跤,回头一看都是宝石美玉!”
说到这儿,掌柜的话锋一转,变得唉声叹气:“可就在前几天,马员外的宝贝儿子中邪了!整天念叨着什么长舌鬼红衣鬼,吃药求法,总也不见好,我听说最近呐,马员外准备着去求祷灵山!”
谢卿心下一动,拉住掌柜问道:“那个马员外家在何处?”
掌柜的吓得立马直起身不可置信道:“别人躲都来不及,你怎得还上赶着去?”
谢卿故作神秘道:“我正是灵山神使,这次下山,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掌柜的半面惊诧半面疑惑:“你是灵山神使?”
谢卿看上去实再不像神使,其他殿中,哪个神使不是衣着光鲜。
谢卿摆摆手道:“人不可貌相!有事找我,灵山要十成香火钱,我只要五成!”
“你能降妖除魔?”
“童叟无欺啊!”谢卿排着胸脯保证,不过掌柜的还是当他是疯魔了迅速收摊抱着儿子回了家。
等到谢卿回到小院,太阳已经落山,银竹刚好背着好几竹筒白桦树汁下山。
“怎么这么晚?”
“路上听了个故事。”
“你还有闲心听故事啊。”
“可不是闲心,有个小怪,扰人安宁,我今天去问过了,解决掉它,能值五十两金。”
“嚯,那你怎么不干脆把它收了直接带钱回来?”
“我这不是想着咱们一起嘛!”
银竹递给谢卿一节竹筒,指着新屋骂到:“你可知沐叶啼建这幢小楼花了多少时间吗?一瞬间!他捏个诀,这些竹子木头就都听他的话了!”
谢卿点点头:“的确厉害。”
“那昨夜在山下,他怎么那么虚弱?还要你背?我看他就是故意的,就想让你带着他。”
“不是说昨夜可能是华悯生么,若他遇上的真是华悯生,伤重也是必然。”
“还伤重?谁伤重不到一天就生龙活虎的?”
“也许是人家天赋异禀呢……”
“我看你就是想带着他。”
闻言,谢卿也没有再说话,二人走进小楼时,听到某处不停地传来咚咚声。
银竹喊了两声,无人应答。
“啄木鸟么?”谢卿边在床上铺好被褥边听着声音的方向,“好像是在大厅那边。”
“他俩去哪儿干嘛?我们又不供神像。”
谢卿拿起一把青菜择了起来:“去看看呗!”
谢卿边择青菜边跟着银竹走到大厅,惊奇发现是沐叶啼在对着空荡荡的神台不停叩头。
“沐叶啼?你也中邪了?”
沐叶啼不回答,只是一昧叩头。
银竹忙喊起了符叙,边跑边喊了两间房,才听到符叙在屋子另一边应声。
“符叙,出来吃完饭喽!”谢卿刚说完这句,便看到前面的银竹转过屋角之后猛然怔住,没等他反应过来银竹便是一拳将他打翻在地。
谢卿一手握着那把青菜,另一只手捂着刚被打的那边脸,不可置信地看向银竹:“你又打我?”
“去找沐叶啼!把他眼珠子给我扣出来!”
谢卿暗道不妙,仓惶爬起身,就看到一个人正在桥上望向这边。
符叙上身只穿着一件短衫,银竹拽过一旁长裙披在符叙身上,悔得捶胸顿足,之前只提谢卿,忘记今日来了个沐叶啼:“符叙,以后就这么记,除了我,在其他任何人面前都必须要穿好衣服!记住了吗?”
7. 破落殿喜迎二郎君
来人正是谢庭。
“你来啦!”谢卿晃了晃手中的青菜算是打招呼,顺便溜进房叫停了还在不断磕头的沐叶啼。
谢庭看到谢卿时刚想笑,紧接着便看到谢卿从里屋拉出了那个人。
银竹牵着符叙走出,一见谢庭,故意打趣道:“呦?谢神君来给修戮殿送银钱来了?”
谢庭点头,银竹有些意外,带着符叙离开去了塘边摘莲蓬。
“你有心了,”嘴上道谢,不过谢卿并未接过礼物;“看来还是托你的福,今天去山下,听了个趣事,顺便接了场法事,有些报酬,这些你带回去吧。”
“别啊!”沐叶啼上前一把接过包裹,转身塞到了谢卿怀里,“谢神君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谢卿一头黑线瞪了沐叶啼一眼,听到谢庭帮腔:“这位仙友所言不差,你收下吧。”
谢卿低眉垂眼,道了声谢。
沐叶啼一声口哨,拍拍谢庭肩膀道:“留下吃顿饭?”
谢庭躲开,面向谢卿:“哥?”
谢卿小叹口气,点点头。
沐叶啼一转头看到荷塘边的银竹和符叙,耳根一红溜到了另一边。
谢卿拿着包裹有些烫手,最终放到了塘边小桌之上。
“方才所言,是何法事?”
“山下有户人家,遭了邪祟,准备上灵山,结果被我半路截胡了。”
“近日怪事频发,要小心。”
银竹侧耳偷听了几句,回过头剥了一颗莲子丢进嘴里,看着符叙,犹豫着开口道:“符叙,我和谢卿回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符叙停下手中动作,盯着荷塘仔细回想道:“就是,你走之后沐叶啼给我做了个镯子,然后聊了一会儿,我就想去洗个澡,脱衣服的时候沐叶啼好像刚好来找我,他一看见我就转过身一头撞在了柱子上,我问他什么事,他捂着脸跟我说没什么事就跑了,然后我就继续洗澡,再后来就是你过来啊,看见我就转身打谢卿。”
银竹觉得有些头疼,抬手揽住符叙盯着屋门口靠墙逗狸哥的沐叶啼愤愤说道:“以后像沐浴这种事,一定要锁好门知道不?”
沐叶啼忽觉颈后一凉,转身同时一道剑气斩出:“什么东西!”
四人皆被惊吓,沐叶啼两招斩断那道黑影,提着它丢出屋门:“又是傀儡术。”
地上人偶被斩成两半,像是仙童模样,空目无神,不过细看面庞,谢庭心中顿时一惊:是谢卿母亲的样子。
“混账东西!恬不知耻亵渎舒夫人!”谢庭怒发冲冠,承练应情而动,悬于谢卿身边,远近环绕。
反观谢卿,倒是一副无谓笑脸:“谢庭,你如何认得这是我母亲的样子?”
“我……”谢庭一时语塞,“曾在母亲房中见过夫人画像,印象深刻。”
“楼夫人房中?”谢卿像是故意打趣道:“那的确应该印象深刻。”
谢卿俯身查看,牵动人偶的丝线之上只有极微弱的几分灵气。
“不伤人,看来它的主人另有所图;银竹沐叶啼,你们之前在村子里看到的那位,是何模样?”
“衣袂飘飘,鬼气森森,不见真容。”
银竹说罢,沐叶啼跟着补充:“所过之处,尸体随之动弹,当时墨宸轩都未曾察觉她的存在。”
谢卿又是一道火符,那人偶随着烈焰消失殆尽。
“觉不觉得,是她想告诉我们些什么。”谢卿双手环胸,垂眼静静注视着那团火焰;“华悯生屠村,亡者自掘坟墓,重新出世保护后人;灵山常说,死后魂魄往生极乐,可是那日银竹遇到那只,确有残魂存于尸体,今日又送来这具人偶,难道是告诉我,灵山愚弄世人,死后魂魄漂泊,让我想法子找回母亲么?”
“哥!此等言语荒谬绝伦!你切不可自乱心智!”谢庭慌忙抓住谢卿右臂,想到另外三人又觉不妥,松开了手。
“荒谬绝伦……”谢卿轻声重复了一遍这句,脚尖碾灭最后一丝火星,走到塘边小桌旁,拿起包裹还给了谢庭:“好意心领了,今夜我们还要准备一下明日下山的行李,就不留你吃饭了,早些回去吧。”
谢庭一时间僵住,说不出话。
谢卿见状,拉起他的手将包裹放在他怀中,没再看他,转身进了小竹楼。
沐叶啼三人也是在一旁静默无声,最后还是银竹开口解围道:“谢神君着实来得不巧了,改日再来,一定好好招待。”说罢,拉着符叙也进了门。
门外只剩沐叶啼与谢庭二人,谢庭低头看着怀中包裹,沐叶啼看着他叹了口气:“也许,那并不是荒谬。”
“是我言错,多年来他一直思念母亲,是我考虑不周。”
“这是其一;”沐叶啼看着谢庭,斟酌再三还是选择开口:“我说的是,身逝之后,魂魄留存于肉身……”
“住口!”谢庭忽然怒起,“魂魄最终都会归往极乐,你究竟是何人?屡次在谢卿身边乱他心思!”
“啊?”沐叶啼觉得有些不可理喻;“算了算了,当我没说。”
话音未落,沐叶啼也转身走进小竹楼,独留谢庭一人在园中。
谢庭站了小半宿,最终将包裹放回小桌之上,缓缓离去。
看到谢庭离去,谢卿也放下纱帘,起身躺回了床上。
平日潇洒惯了,睡在床上沐叶啼只觉浑身难受,翻来覆去地不舒坦,最后盘膝打坐,安神静心,才渐渐有了些睡意。
次日清晨,沐叶啼还未清醒便觉得后背隐隐发凉,撩开被子一瞧,银竹趴在床边静静地盯着他。
“……银竹啊,你这样很容易吓到人唉!”
“这不是看您睡着了像水鬼么,怕您出去吓到符叙,我来看着您点。”银竹起身,打开了小窗:“起来干活了。”
“去山下?”
“去罗汉殿。”
“叫他们一起啊?”
“咱可没那么大面子,问问华悯生。”
“问他作甚,谢卿不是说是除邪祟么,难道还能遇到华悯生?”
“沐小四,你话怎么这么多?”
二人斗嘴间已经出了屋门,符叙正陪着谢卿站在院中;见二人出来,谢卿画好一张遁空符,双指夹住符纸,在眼前划了一道裂缝,随即四人便被引入缝隙。
此刻墨宸轩正登上雷音殿中一座阁楼欣赏晨光,忽见一火球从天而降,其中隐隐约约能看到四个人影,不偏不倚砸中了姻缘殿。
“这来法,够别致!”灵山众神使习惯墨守成规,偶尔看看这修戮殿,倒也新奇。
姻缘殿神君素来不喜外交,成日里都待在殿里饮酒作乐,殿中一棵古松不知伫立了多少个年头,竟将四人一个不差地接在了半空中。
“谢卿啊……”银竹无奈开口,抬手去解被挂住的衣服;“感觉跟着你混有点丢人。”
谢卿讪讪陪笑道:“意外意外。”
失手折断松枝,银竹惊呼一声向下坠去,两道灵力迅速追去,结果还未追到,银竹便被一张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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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成的大网稳稳接住。
“诸位这闲情雅致似乎有些特殊?”一人打着哈欠从内殿出来,一手揉着眼睛,外袍松松垮垮地半挂在肩上。
“还望戚神君见谅!本来是想前去罗汉殿,结果学艺不精,打扰了神使!”谢卿开口道歉,没成想戚何暮摆摆手,红线又纠缠成几张大网,将四人都接了下来。
“是去问华悯生?”戚何暮收回红线,心中了然。
“正是,神君如何得知?”
戚何暮摆摆手,又打了个哈欠:“前几日大殿上提了华悯生,这两日各路神使都抢着去听热闹,沈豫川闭门谢客,你们去了也是白去。”
“那戚神君,可曾听说过华悯生?”沐叶啼走上前问道。
“岂止听说过,”戚何暮招手示意他们进来,殿中馨香缭绕,昨夜奉的烛火还未燃尽;“华悯生和灵山,沈豫川的渊源,可是深的很呐。”
姻缘殿内无神使,松庇红幡月不识。
进殿之时银竹便察觉符叙牵着她的手骤然握紧,随着入殿渐深,符叙的不安愈发强烈。
廊中,沐叶啼瞥见圆窗边一张矮桌,两张锦席,桌上一只小松妖煮着茶,揭开陶壶嗅了嗅,从身上拽了两根松针放了进去。
“戚神君好雅兴,松针煮茶。”沐叶啼话音未落,小松妖立马化作一团松针跳出了窗。
“闲来无事罢了,”戚何暮指尖一转,小松妖又攀到他肩上,怀里捧着一把松子,放到了戚何暮手中;“华悯生与沈豫川,多年前本是少年挚交,当年罗汉殿点将,二人皆入神使之位,尤其是华悯生,天资卓越,当时灵山各神殿闲谈,话里话外都已经认可他为罗汉殿神君。”
戚何暮斜倚在座上,挥挥手示意四人都坐。
“这可与如今的情形大相径庭啊。”谢卿指尖环绕着杯口,沐叶啼似乎又感应到了什么,转头刚好与谢卿对视,谢卿眼中一道白光愈加强烈。
“这便是后来的事了,他二人入殿第二年,人间生了瘟疫,华悯生提剑冲下山助百姓渡过苦难,半年未归,这期间天降神授,落到了沈豫川身上,等到华悯生归山,青丝泛白,见沈豫川得到神授,苦不堪言,一夜白头,提剑单挑整间罗汉殿神使,以一己之力斩碎十八神照,而后堕入邪道;那一战,华悯生可谓扬名立万,而沈豫川也被摆在了一个虚位,众人津津乐道,过了许久才被压下去,前几日你们一提华悯生,陈年往事才又被提起来了。”
“堕入邪道?记得以前听说过一个传说,叫堕邪仙,说的是华悯生?”银竹好奇追问,戚何暮边剥松子边笑道:“猜对半分,堕邪仙不止一位,我所知晓的就有六位。”
“请问戚神君,您觉得,那日屠村的人,真的是华悯生吗?”谢卿似是有些无奈,垂眼问道。
“谢殿主这话倒让我不知如何回答了,雷音殿所言,那日是你自己看出是华悯生所为,怎得又问起我来了?”
“只是听其往事,当年他愿下山渡世,如今又怎么会无兆屠村呢?”
戚何暮似有感慨,浅浅摇头道:“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谢殿主怎知,华悯生一定能守住本心呢?当年他与神授擦肩而过,你有怎知他心中不会有怨呢。”
“神授,当真这般重要么?”
戚何暮手上动作一停,将刚拿起的一把松子丢回了盘中:“当然重要,诸位可问完了?”
谢卿点头,四人没反应过来便被挂回了树上。
“谢卿?”银竹有些不可置信,“什么情况?”
8. 寻鬼祟难入官家园
灵山脚下多菩提,林荫大道铺满青石板,四人走了半日,菩提渐渐稀疏,日头渐盛。
“咱就非得走着去吗?”银竹折过几根柳树枝条,编了两个叶环和符叙一同戴上。
“这不是怕再挂在人家树上嘛。”谢卿不知从哪摘了几颗草莓,给了银竹符叙。
银竹咬了半颗草莓,满脸愤然:“钱难挣,屎难吃!早知道当初就一直长在地里了。”
沐叶啼被逗乐,折过一根草尖衔在嘴里:“聊聊?”
“不聊!”银竹寻到一处阴凉,忙拉着符叙跑到那边。
“只听谢家公子主动入修戮殿受了神授,却不知入殿之后到底有何趣事?”
谢卿摆摆手,踢开几丛杂草:“算不上有趣,当初刚到修戮殿,我真的找不到落脚的地方,我就想着除除草,铲出一条路来,结果忽然听见有人说‘你是何人’,环顾四周并无人影,低头一看,就是银竹在地上挥着两片兰花叶子,我蹲下刚想逗逗她,她就化出了人形,随后便是符叙了。”
“名字你起的?”沐叶啼折下一枝菩提树枝,清理着细小枝叶。
“谁说是他起的?”银竹拍拍裙角的灰尘,“我自己的名字,当然是我自己起的。”
沐叶啼笑着逗她:“你不是小兰花么,应该叫银兰啊。”
说罢,沐叶啼出其不意挥枝直冲谢卿。
“沐叶啼!”谢卿一把挡住,折断菩提枝。
银竹反应过来,迅速拉着符叙后退了几步。
沐叶啼微眯着眼上下重新打量了谢卿一番,挑眉指着谢卿手中那截断枝:“装的很辛苦吧,明明灵力深厚,却非要装作一副废物的样子。”
谢卿不屑嗤笑道:“不过一截菩提树枝罢了,你又怎么知道别人折不断?”
“我不知道别人如何,但我明白我自己。”
谢卿一时语塞,看了眼银竹和符叙:“现在不方便说。”
“好。”沐叶啼捻起一片菩提叶,刹那间爆出一阵强劲的灵力,二人身影消失不见,原地只余一片菩提叶,飘飘荡荡落在地上。
谢卿再睁开眼,目之所及遍地莲绽云涌,无边无涯。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此地是我幻境,你可畅言。”
“你问吧,知无不言。”
沐叶啼背着手,朝着谢卿逼近几步:“他怎么会和你共用一体?”
谢卿似是有点意外:“你是为了他专门跑到山下,又装作体力不支,刚好让我撞见?”
沐叶啼不言,只静静地等待谢卿的回答。
谢卿碰了灰,转身作答:“其实那日见你,他的确有冲动,救你,三分在我,七分在他;修戮殿衰败,前两任神君最后都发疯暴毙,”说到此处,谢卿似有感慨;“当年点将,点中我的,其实是二郎神殿,点中谢庭的,才是修戮殿;之前二位下场都称不上好,我便提前替他来了修戮神殿,让他去了二郎殿。”
“偷天换日,好个兄弟情深啊。”
“并非如此,”谢卿沉默良久,转移了话题;“我初来殿中,心情郁闷,疏于防备,遭人暗算,重伤之际,那人魂魄护于我身前,在顷刻间将来人化为齑粉;不过当时他的魂魄并不完整,后来我与他交换,他帮我隐去妖相,我以自身为炉鼎,帮他凝练魂魄。”
沐叶啼再看谢卿,惊觉他眼中白光愈盛,神色也与谢卿截然不同;他在透过谢卿的眼看沐叶啼。
沐叶啼有些无措,刚想伸手,却又迅速收回:“你……好久不见!”
不过只维持了刹那间,那道白光又隐匿于谢卿体内,沐叶啼眼神还未来得及收回,与谢卿一对视,二人瞬间转向两边。
“咳咳,那,现在能让他的魂魄重新自由么?”
谢卿摇头,眉目间也有疑惑:“这些年我并非没有尝试过,不过我与他,似乎有点不同寻常。”
注意到沐叶啼猛然僵住,谢卿也意识到词不达意,改口解释道:“我是说,我二人的魂魄联系紧密,如果想要再次分开,无论对我还是对他,魂魄都会受损。”
闻言,沐叶啼暂时放弃了刨身取魂的想法,转而想到了符叙:“你殿里那俩小妖呢,又是怎么回事?”
“符叙无从得知,不过银竹,她也能察觉出你那位的存在,最开始其实也是在他魂魄出现之后,银竹才决定留下来,符叙在那之后不久也化形,不过如你所见,魂魄异常,多年来银竹和我一直寻找珍奇异物尝试为她弥补,不过无论何方宝物都没有作用。”
沐叶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是谢卿反客为主发问:“问了这么多,现在也该聊聊你了吧。”
沐叶啼点头示意谢卿开始问,不过第一个问题便让沐叶啼有些不可置信:“那天晚上你真的没拿剑便对上了华悯生?”
看到沐叶啼再次点头,谢卿郑重地盯着沐叶啼,又看了眼四周,夸赞道:“道行不错,不过以后还是尽量不要突然发难,刚才吓到银竹了。”
沐叶啼指着谢卿嘲笑道:“你啊你,这么多年还没我这几日相处下来了解银竹多呢,银竹是个胆大的,让她揪心的只有符叙。”
话音刚落,沐叶啼收了幻境,落地一瞧,叶中不过片刻光阴,外界却已至黄昏,银竹在原地枕着包裹小憩,符叙靠在她身上编斗笠,看到二人出来,朝着这边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不过银竹像是早就等待多时,起身打了个哈欠:“回来啦。”
谢卿嗯了一声,上前将包裹甩到肩上,四人若无其事继续赶路。
到马员外府邸时,天色已暗,谢卿上前扣门,无人问津。
“要我说,咱没那金刚钻就别揽这瓷器活,累死累活到了地方人家还不乐意搭理咱。”银竹拉着符叙找了一块平坦的石头坐下,竹仗一挥击飞了脚边一粒石子。
“也许是天黑了人家已经睡了呢?”谢卿笑着打圆场,解开包袱拿了两块米饼递给银竹。
“你就别给他们找理由了,他们自己拜求了灵山,说自家孩子遭了邪祟,怎么可能睡得着?不过是听见是我们来帮他们解决问题,觉得咱不够格呗!”银竹只接过一块,掰开递了大块的给符叙。
“那咱就当下山来玩呗!别生气别生气!”沐叶啼没接谢卿给的米饼,摘下斗笠戴到了银竹头上。
“也就你们两个好脾气!”银竹随手拾起身边一块手掌大的石头,大步走到了马府大门口,转身指着大门道:“我跟你们说,要是我这一石头下去他还不来开门,姐姐我就不陪他们玩了!”
转身看准门缝,举起石头刚要砸,大门忽然自己打开将银竹吸了进去,随后又自己关紧。
三人只听银竹惊呼了一声,没来得及冲到门前,大门就关上了;用力拍了一阵,门内终于有脚步声传来,开门后是马府下人:“诸位神使恕罪!方才我睡迷了,没听到你们敲门!”
“刚才进去的那位神使呢?”谢卿忙开口,却之间那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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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摇摇头回道:“刚才没人进来啊?”
“什么?”谢卿皱眉看向院中,迎门便是照壁,地上空无一人。
“怪了。”沐叶啼站在门槛两步远处,上下打量着马府大门;门上雕着门神,手持宝器,八面威风,门内那小童掌着一盏灯笼;沐叶啼顿觉有异,不过也没能看出什么。
思考之际,院内发出一阵大笑声,中间夹着几缕夫人泣声。
小童颤颤巍巍指着院内,躲到了谢卿身旁:“又开始了,又开始了!烦请诸位神使快去看看吧!我家少爷又发疯了!”
谢卿与沐叶啼相视一眼,快步跑到内院,便见一少年被绑在床板上,少年带着床板在院内跳动,床板梆梆作响,那少年口中还念念有词唱道:“昔我往矣!见子不怜!今我往矣!人见人嫌……”
沐叶啼偏头对谢卿道:“这哥们儿有病吧?”
谢卿淡笑一声:“没病也不会找咱们来了。”
马夫人追着儿子边跑边哭,马员外坐在台阶上唉声叹气,看到谢卿等人,顿时眼中一亮,站起身挥着手就要跑来,没走几步,马少爷大喝一声跃起,将马员外压在地上,马夫人没来得及躲避,也被绊倒,顿时一片狼藉。
谢卿上前一把拉起马员外夫妇,沐叶啼看准时机双指在马少爷眉心一点,迅速画出一道匿灵符,马少爷顿时双眼翻白,体内邪祟还想挣扎,不过毫无招架之力,被抽离时一声惨叫,随后便化为一阵青烟消散。
看着马少爷眼中逐渐清明,马夫人扑到地上大喊我儿,马员外在一边擦擦冷汗,朝着三人拱手行礼道谢。
谢卿回礼,随后转身打量了一圈府内布局,正对门厅有道拱门,门后奇石星罗棋布,夹杂着不少名贵花草。
沐叶啼避到一旁,拉过有些焦急的符叙边安抚边对着谢卿说道:“事情还没完,一门通二界,有点意思。”
谢卿点头,转身朝着马员外问道:“这段时间可有异事?”
马夫人掩面欲泣,连连摆手:“我们可是清白人家!那有什么异事!”
沐叶啼切过一声,从马氏夫妇中间一把拎过马少爷:“那我们可就不能保证你们宝贝儿子明晚也清清明明!”
马少爷像是刚睡醒,看到身旁的沐叶啼和符叙立马一脸痴样:“唉~漂亮哥哥漂亮姐姐!”
沐叶啼一把将他丢回去,拍拍手道:“怎么称呼啊?”
马员外像是得了一个中意的问题,摸摸胡子解释道:“犬子降生当日,天空中飘过一片祥云,所以……”
“所以?”听着马员外故弄玄虚的口气,谢卿顺着又问了一句。
“我便为犬子取名为,马一片!”
三人打了个照面,随机拍手叫好:“呵!员外好文采!”
“所以还请马员外说说事情原委吧。”符叙开口,谢卿也顺着话锋发问:“今日这只,只是残魂,能在一片公子体内停留这么长时间,甚至还能操纵其心智,必定是有恃无恐才敢这么放肆,如果不除其背后之人,恐怕员外家难有安宁之日。”
谢卿故意说的惊悚了些,果然吓的马员外连连拉着几人朝着屋内走去。
进入屋内,其他倒与普通宅院别无二致,唯有大厅屏风之后,立着一处神龛,里面供着一尊白玉财神像,香烛摇曳之下,神像慈面多了几分阴影。
“白玉神像,倒是极少见。”沐叶啼凑上前细细打量,转身问道:“员外这尊财神像,从何而来?”
9. 情人扇上雕骨描心
马员外满脸心虚,在一旁欲言又止,沐叶啼一脸无语地看向马一片:“你知不知道?”
马一片不安地扣着手,转头看马员外:“爹……”
话音未落,那尊财神像哐啷一声砸到了地上,白玉碎裂,内里漏出一抹黑红。
“啊呀!罪过罪过!”马员外边朝着雕像拱手作揖边跪下想捧起雕像,沐叶啼及时拉住他,挥挥手示意他后退。
“这哥们儿还穿层皮?”沐叶啼来了兴趣,在雕像上方轻轻挥手握拳,一声脆响,白玉外皮碎如砂石,里面一尊红木像,哀眉怨面诡目,在看它脚下,俨然踩着一副棺材。
“嗯?好像见过啊!”沐叶啼细细端详,看身形,不是那日白衣女子又是谁?
“是谁?”
“当日你与墨宸轩对峙,我和银竹瞧见一人在远处施法起尸,这尊红木雕像,身形和她一般无二。”
“哟,记得这么清楚呢?”
谢卿侧身躲过沐叶啼一掌,又朝着马员外道:“此雕像从何而来?”
马员外欲言又止,马夫人泫然欲泣:“你就说吧!你再不说咱们家就没几天安生日子了!”
“那,我便说罢!这事,还是要从很多年说起,那年我还年少……”
“捡重点说。”
“有天我喝醉酒回家,看到门口一个小孩捧着这尊雕像,说只要我接下,便能保我一世富贵!当时看着这东西是白玉的,应该挺值钱,我就……”
“来历不明的神像也敢供?你胆子不小啊!”沐叶啼觉得好笑,谢卿也顺嘴接道:“后来,你就在山里捡到了一块狗头金?”
“唉对对对!神使怎么知道?”对上沐叶啼无奈的眼神,马员外又接着说:“说来也怪,拿回这尊雕像之后,运气的确变好了,去山里挖到金,赌场把把都是赢,后来有钱了,娶了我夫人,第二年有了犬子,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到了今年,便开始陆陆续续地发生些怪事!”
“怪事?比如呢?”
“比如啊,”马员外朝院子里看了一眼,凑近沐叶啼小声道:“晚上有鬼影!”
“嚯!”沐叶啼应景地惊呼一声,一家人被吓了一跳,连带着凑热闹的谢卿和符叙。
“晚上有鬼影你们还敢住啊?一片公子,你不怕半夜出恭出到一半发现茅坑里伸出一只手让你打住啊?”沐叶啼逼近马一片,眼看着马一片就要被吓尿,谢卿将沐叶啼拉到一边,朝着马员外点点头道:“请继续。”
马员外擦擦额头上吓出的冷汗,哆哆嗦嗦地开口:“这宅子花了大半积蓄,也舍不得搬呐!哎呦,后来就是每天晚上总听见前厅,屋子里有跑步声,有次壮着胆子点着蜡烛去看,结果刚打开门就是一张吊死鬼的长脸!当时真的吓死我了,后来就是晚上我们一家人都躲在一间屋子里……”
沐叶啼看了眼大门,和谢卿对视一眼,心中有了答案:“我们不妨来猜猜,刚才这红木像,是谁推下来的?”
谢卿拿起那个雕塑,放回了神龛:“银竹。”
刚摔进门时,银竹立马翻起身,不过回头时,大门已经变成一幅画;转过身看到照壁,上面雕着一副雀跃梅枝图,皓月当空,园中树影阑珊。
银竹小心站起身,攀着照壁朝着院内一看,正是百鬼盛宴。
银竹顿感脊背发凉,躲在了树丛后,正准备躲过宴席寻找出路,一旁枯树之上落一渡鸦,歪头打量着银竹;银竹刚要溜走,渡鸦便开始大叫,宴席中的推杯换盏骤然停歇,众鬼姿态各异地将眼睛转向银竹的方向,银竹不敢妄动,直到一大刀鬼开口:“新来个鬼娃娃!”众鬼释然,又开始喝酒吃肉。
两个鬼婶婶上前一左一右拉住银竹入了席,刚接住左边的一把纸糖,右边的鬼奶奶立马拉住银竹的手问道:“好孩子,死了没多少时间吧?摸摸这手,还是热乎的!”
“啊!我刚刚才……”
“哦~刚刚才死啊,怎么死的?”
银竹满脸的视死如归:“被家里人坑死的。”
鬼奶奶又给银竹塞了一个纸鸡腿,愤愤说道:“丧心肝的一家人呦!”
“啊?奶奶,其实也没有……”银竹刚想解释,一边的席上又跑过来几个鬼娃娃。
“这个月你都是第七个了!”鬼奶奶一手拉过一个,满脸疼惜,让银竹想起了那日见到的血怨鬼。
“哦?我看这位姐姐身上,怎么有股子仙气?”走廊之上专门设了一张小桌,只坐了一位,一身霞色长裙,零零散散地绣着些金色云彩,散漫地撑着栏杆,一双杏眼含情脉脉地望着银竹。
银竹眉毛一跳,众鬼闻言,又停下来盯着银竹。
“燕庄主,有门神助阵,怎会让那群劳什子神仙进来咱们庄子?怕是这娃娃就是被那群臭神使所杀,才沾上了他们的味道!”又是那大刀鬼。
银竹放下那一把纸糖,起身径直走向燕庄主:“庄主不妨再仔细看看?”
众鬼迅速起身欲拦住银竹,却见庄主轻点了几下手指示意无妨;银竹坐到庄主面前,正身直视:“庄主好道行,灵山竟从未发觉神州境内,有这般地界。”
燕庄主撑着桌子看着银竹,哀眉微蹙:“姐姐可真是折煞我了,雕虫小技,何足挂齿;倒是姐姐,竟然能进这院子,着实不简单呢。”
银竹垂眸思量脱身之法,燕庄主像是看清她内心所想,轻笑着靠到了椅背上:“姐姐,门上两位门神,可是迎魂不迎身,你不好奇,你为什么能进来吗?”
众鬼皆竖起耳朵听热闹,燕庄主召出一把折扇,展开扇面,上面一副墨兰图,题着两行字,正是那句:本心沐慈念,竹鸣晚叶啼。
“姐姐,可识得此物?”燕庄主轻轻扇动,掩口轻笑看着银竹;“此扇,名为情人扇,相传,有位神使入灵山之前,与一山野小怪相爱,恰逢垫江,他便将情人魂魄封于扇中,欲瞒天过海,可惜,最终还是被发现,说来那位神使也是心狠,为证道心,亲手将那位姑娘斩杀于铜雀台上,据传,如今那位神使,已经成了一殿神君了,姐姐你说,如今那位姑娘,身在何处呢?”
一阵阴风刮过,银竹眼前顿时只剩那桌案上的一把折扇,身后化作荒芜,一阵振翅声,渡鸦袭来,银竹抓起折扇,跑进屋内;刚进门,身后屋门便化作一幅画,摸上去与周围的墙壁毫无二致。
银竹握着折扇,转身朝着屋内走去,屋内净是些纸扎的桌椅板凳,大厅之后,供着一座神龛,上面供着一尊红木雕像,模样正是方才那位燕庄主;银竹觉得蹊跷,拿在手中左右查看,却不料那红木雕突然睁开了眼睛,抿唇朝着银竹笑;银竹生怯,手一松雕像便掉在了地上,外层的红木被摔裂,内里竟然是白玉的芯子,一副少年模样,眉目安详,似笑非笑。
银竹俯身,手还未碰到那尊白玉少年,就听一声脆响,白玉破碎。
银竹疑惑,起身向回到大厅,却发现方才屋内的来路都变成了一幅画,上手一摸,像是松木。
“棺材?”此刻这一小间屋子,四面的门窗都是画上去的;“谁的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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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银竹想到燕庄主那句迎魂不迎身。
“我的棺材?”银竹借力爬上房顶,果然发现缝隙,不过被铆钉钉死,用力推搡却纹丝不动。
“生金克木,要是有把剑就好了。”银竹跳回地面,又环顾了一圈四周,双手一叉腰,摸到了腰间的竹筒;“有了。”
银竹学着沐叶啼灵力化剑,引水作剑,一剑挥向四周,白桦汁迅速渗进松木,加以灵力催动,枯木瞬间崩裂,生出新芽,裂缝中透入烛光。
“水生木,生不比克容易?”说话的是沐叶啼,正盯着神龛之上渐渐被松针包裹的神像,最后那神像只剩半张脸,眼中似有笑意,不过在银竹破棺而出之时,化为碎木。
“不错,比我们预想的要快上许多。”谢卿笑着上前,符叙越过二人迅速迎住了银竹:“没事吧?”
银竹得意的笑笑:“就这种小把戏,怎么可能难得住我?”
马府四人在一旁目瞪口呆,齐齐缩成了鹌鹑。
沐叶啼转向马员外道:“这可真是一尊大佛啊!”
“啊?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银竹指指那堆碎木片:“这尊红木像和我那边一模一样,只不过被我摔碎了,里面是尊白玉像,模样是个少年,没来得及细看就碎了。”
谢卿点点头道:“这边刚好相反,原本是尊白玉财神,被摔了才是这尊红木像。”
沐叶啼走到大厅,示意众人过来:“方才一片兄弟就是在这边被鬼祟上身,银竹你那边是什么?”
“百鬼夜宴。”
这一句吓得马夫人连忙双手合十嘴里念着阿弥陀佛,倒是马一片兴冲冲地跑上来:“鬼?这世上真有鬼啊?”
“人死了不就是鬼嘛!”沐叶啼对着马一片侃侃而谈,身后马员外凑上来问道:“不是往生极乐么?”
谢卿叹了口气道:“马员外,在你心中,何为极乐?”
马员外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贤妻幼子,有房有财,可觉欢喜?”马员外重重点头,谢卿接着说:“那这便是你的极乐了。”
趁着他们在这边探讨人生,银竹贴近符叙问道:“一片兄弟是哪位?”
符叙指了指马一片:“他,他叫马一片。”
银竹欲言又止,抿抿嘴拿出了那把扇子:“谢卿,沐叶啼。”
二人应声过来,银竹展开扇面,谢卿看到那句诗,面色微微凝滞:“从何而来?”
“红木雕像雕的那位。”
谢卿接过折扇,翻来覆去仔细查看了好几遍,最终才自言自语道:“她怎么会知道?”
银竹轻轻摇头:“我觉得现在的问题是,我为什么会记得这句诗。”
沐叶啼轻声念了一遍,打趣道:“不是你写的么?”
“非也非也,我不会写这种,这句诗好像从最开始便烙印在我脑中,忘不掉。”
“看来你和这把扇子的主人,还有点渊源。”
说到这处,银竹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庭院,最后确定道:“一门通二界,像是藏风聚气的法子,还有,那个人姓燕,有印象吗?”
谢卿摇头:“只听说过很久以前姻缘殿有过一位神使姓燕,不过那位是男修,而且过去这么多年了,估计早就逝世了。”
“他有没有留下女儿?”
“估计没有,姻缘殿一贯的运气,掌管姻缘,自己殿内神使大多孑然一身。”
“怪了,那她为什么知道我的事?还是我自己都不记得的事?”
10. 沽酒醉生夜探幽冥
“是她故意编造的幻境也未可知啊,不必忧心。”谢卿翻过扇子,发现背面还有一句诗;“这还有一句,新兰甚明媚,日闲惹风清。”
“呦?小兰花的确挺明媚的!”沐叶啼凑上前,也看到了那两行字,银竹翻了个白眼,没再管那扇子,叫上马一片到了院子里。
照壁后方放置着一座月牙状假山,众人出来之时,乌云散去,月光泻下,假山之上半明半暗。
“这就是你说的藏风聚气?”沐叶啼两步跃上假山,自上而下望去,很快发现了端倪;“这些花草,像是从这些石头底下长出来的?”
闻声望去,便见那假山底下挣扎着长着几簇月季,像是有人故意要让它们不见光明。
“莫非,这石头也有玄机?”
闻声,四人转头看向马员外:“这又是哪里来的?”
马员外连连拱手作揖,悔不当初:“这这这,这也是别人送的呀!”
沐叶啼:“堂堂员外。”
谢卿:“如此小气。”
银竹:“这般家业。”
符叙:“着实不易。”
说罢,马员外惶惶擦着脑门上的汗,四人又转过身观察起那假山。
“我在古籍中读过这一篇,取巨石加以雕琢,得石如半环状,迎风而放,积年累月,斗转星移,可得凝聚灵气,偷天换日之效。”银竹围着假山转了一圈,确定了法阵。
“呦?小兰花还懂得挺多!”沐叶啼靠着假山称赞,银竹又是一记白眼,驳道:“你以为就你识字啊?”
“我认识的字不多,不过我认识的人多啊!”沐叶啼从假山上跳下来,手掌抚摸着上面的纹路。
“是谁?”
“一个老朋友了,不过你们没见过他。”
“是你那位老朋友雕的?”
沐叶啼摇头,又看向了那扇大门:“他的手艺比这好,不过这类技艺,他看一眼就知道哪门哪派。”
“你要去找他?”
沐叶啼扫视了一圈,忽然开始笑:“咱们一起去。”
闻言,马员外忙走上前:“诸位神使!你们走了,万一又有鬼来了怎么办?”
沐叶啼与谢卿相视一笑,二人一同念咒,刹那间,无数符文凭空跃起,乘风围绕在了马府上空,挡住了月华,府内如同白昼,符文完全笼罩住马府之时,又一同消失不见,恢复如常。
谢卿道:“有此符文,保尔安虞。”
回到银竹符叙身边,银竹正双手环胸笑着看他:“怎么,终于舍得露出真本事了?”
谢卿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仔细想想,一直这么躲着,也不是个办法,反而让人家看轻了我们。”
“这么有骨气?那你去单挑墨宸轩啊!”
“别贫了,去会会沐叶啼的那个老朋友。”说罢,谢卿双指捻出两道符纸,破指画符,给了银竹符叙:“一会跟在身后。”
沐叶啼凝心聚气,脚下灵气渐渐凝成了长剑模样,谢卿召出一道红符,二人凌空而起,银竹没有言语,转身将两道符纸都给了符叙,最后脚尖轻踮草尖,带着符叙跟上了谢卿沐叶啼的脚步。
“爹,我也想修仙。”马一片痴痴地看着,四人远去的身影渐渐与星辰融为一体。
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空中晨风习习,神州大地尽收眼底。
“你那位朋友住在哪儿啊?”
沐叶啼寻到下方有一物迅速略过,双指斜指:“醉生坊。”
沐叶啼一道剑气劈出法门,四人迅速飞入,待到落地,周围像是被隔离出了一个结界,外界景物迅速向后退去,结界内岁月静好,孤零零立着一扇玄铁门。
“又是门?”银竹有些头疼,踢起一块石子试探了下。
那门忽然动了起来,门上两个门栓上下抽动了一番,上方两块铁皮翻开,亮出两只暗沉沉的眼睛:“有客?”
“非客,是友。”沐叶啼说罢,那玄铁大门又闭上眼,中间似是有奇门机关,终是开了门。
“呦?有新人来!”刚进门,便有人从楼上跑下来,围着谢卿三人转了几圈,晃地人眼乱。
“新朋友,我老样子,给他们上三盏清茶。”
“切!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使唤我?”待那人身形站定,三人才看清是个佝偻的老头,尖嘴猴腮,脑袋上贴着几片膏药;“呦?这位公子,倒是生的俊俏!”
老头伸手去摸谢卿的身板面庞,沐叶啼刚想将他拎回来,就看见他被谢卿眼中再次出现的白光吓退。
“这……”银竹将符叙挡在身后,脸上表情一言难尽。
“三七?不得放肆。”一道女声传来,葛三七被喝退,一阵白烟之后,葛三七化作豆蔻少女,跑回了楼上,软绵绵地挂在了栏杆旁那位女子身上。
“十七?九郎可在?”沐叶啼跃上楼梯,银竹跟在身后,向上望去,像是一座高塔,中间有只小妖好奇飞来,刚想落到符叙身上,就被银竹一把丢到了最后的谢卿身上。
“他可不在~找他的人多了去了,怎么能在这里等着你来寻他呢~”十七娘一身鹅黄衣衫,双袖高高挽起,两条纤细的胳膊轻垂在栏杆上,手中拿着几把刻刀。
“那可真是不巧,难得我有事想求他……”话音未落,十七娘身后的房门被人拉开,门后站着的正是刁九郎。
“你你你……有什……什么事情求我?”那人双手各拿着一把锉子,发髻中还别着一把雕刻刀。
“藏风聚气,感兴趣吗?”
“我我我……我可没有钱了!”刁九郎终于肯现出全身,银竹和谢卿这才发现,刁九郎左腿是假的,全是齿轮机关,不过做工精细,行动起来与常人无异。
“沐叶啼,原来你之前还干过打家劫舍的勾当?”谢卿朝着沐叶啼笑,等到沐叶啼走到谢卿身边,他眼中的白光已经消散:“这多难听?对了,你借我点钱,我好还给人家?”
谢卿从上到下掏了一遍自证清白:“我兜里比我脸还干净!”
“沐叶啼?”十七娘笑着念了一遍沐叶啼的名字,倚在了一旁的柱子上;“无门无派,无名无姓的小仙人,如今也有名有姓了?”
沐叶啼不做声,算是默认。
刁九郎上前问道:“来找我到底想作甚?”
谢卿看到沐叶啼盯着他笑,心中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帮个忙,过了这会就有钱还你了。”
谢卿与银竹同时嗤笑着转过头,银竹看到符叙凑到了十七娘跟前,连忙跟了上去。
“符叙……”银竹到了跟前才发现十七娘为符叙倒了杯果酒,葛三七依旧抱着十七娘的腰身舍不得撒手:“这个可好喝了!”
看到银竹眼底的疑惑,十七娘笑出了声:“方才是她故意作怪才变成那副样子膈应你们,这才是她的本相。”
如此看来,葛三七模样倒也精致。
“幽冥匠?”
另一边传出这个名号,十七娘也抿了一口果酒,幽幽开口向银竹解释道:“这说的是民间专门接手与鬼怪灵异有关物件的匠人,说来,和你们要找的刁九郎,还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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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同门。”
刁九郎将手中的小物件都插到发髻之上,翻出了祖师秘籍:“幽冥匠最多也只能复刻雕像,神龛,不过,这一门通二界,的确非生人能为!”
“的确有人出手相助,不过那人是何方神圣,还未可知。”
刁九郎盯着沐叶啼看了半刻,又开始盯谢卿,最后将目光转向银竹二人时,被沐叶啼挡住了视线:“你在想什么?”
刁九郎一脸探究,猛然凑近,头上的东西差点戳到沐叶啼:“你小子成亲了?”
“啊?”沐叶啼下意识看了一谢卿,耳根泛红;“没有啊,怎么这么说?”
刁九郎悻悻回到原位,看看银竹符叙,又看看沐叶啼:“你之前不是说在找人?看样子你已经找到了?我好以为你抱得美人归了!”
沐叶啼心生一计,指着谢卿笑道:“找到了,是他,不过他不让我抱。”
看着谢卿与沐叶啼打闹,银竹夺下了符叙即将入口的第七杯酒:“你们都认识沐叶啼啊?”
十七娘喝了不少,双颊泛着微红:“认识啊,醉生坊刚聚起来的时候其实就有他,不过这小子就喜欢自己一个人,待了一段时间就跑路了,说起来,他还是个痴情种!”
“嗯?”银竹来了兴趣,葛三七趁机又倒了一杯酒给符叙;“聊聊?”
十七娘挥手轻轻给自己扇着风,讲起了当年的事:“当年我们几个,也实在是惨,一个比一个惨,怨气难消,去不了极乐,成了鬼祟,后来遇到了你们说的沐叶啼,他跟着我们几个混了几日,带着我们东躲西藏,要不是他,也许我们早早地就被灵山神使收了。”
“你刚才不是说他是个痴情种?说说这个!”
十七娘酒意上头,眼中已有迷离:“你倒是对他挺上心?怎么?你看上他了?”
银竹刚要凑上前反驳,十七娘却已经醉了,沉沉地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符叙,符叙?”一转身,看到符叙也已经喝醉了。
葛三七扶着十七娘回了房间,刁九郎也收了秘籍,提醒沐叶啼不要忘记还钱之后便离去,房外顿时只剩修戮殿四人。
谢卿盯着沐叶啼看了片刻,随即嗤笑一声:“喂,大情种?”
沐叶啼嘴角难掩笑意,随手拿了把蒲扇挡住脸,转身却发现银竹也扶着符叙盯着他笑:“哎呦,这不是当年的痴情种吗?您的心上人找到了吗?”
沐叶啼朝着二人胡乱扇了两下笑道:“以后有机会再解释,先带符叙回去吧。”
“来这边就问了句话,那个什么幽冥匠,你俩有办法啦?”银竹转了下身,背起了符叙。
“嗯,现在确定了,幽冥匠只是表相,掩人耳目,真正的关键,应该就是那天送你扇子的那位。”
说罢,四人又开了道法门,出了醉生坊。
界外晨曦初绽,看着背上符叙醉地正酣,银竹决定走路回去。
四人走后,醉生坊门又被唤醒,睁眼一瞧,颇为不耐:“回来了。”
来人嗯了声,提剑进了醉生坊。
“三七?老九?老薛?十七娘?”进门唤了几声,只有刁九郎一人出来应声:“老薛你又不是不知道,叫他也是白叫,十七娘喝醉了,三七陪着她。”
“今日,有客来?”
“有。”
“是何人?”
葛三七闻声立马出了屋门,趴在栏杆上朝下喊到:“悯生?你回来啦?你真的按坊主说的,把那些人都杀了?”
华悯生面上波澜不惊,回了句:“嗯。”
11. 重相逢心思难自禁
“谢卿,其实我觉得吧,咱们几个好像都不需要吃那么多东西,也不用非得有钱,我们都待在一起不就好了吗……”符叙趴在银竹背上睡得迷迷糊糊,断断续续地念叨着一些琐事。
“但是房子会老啊,衣服会破,脸会脏,要不咱们去山里当妖怪?”谢卿轻声附和,银竹被逗笑:“你以前不还常说,人间太市侩,山间做妖怪?”
符叙像是被惹哭,哼了一声别过头:“不要……”
“好好好,不当妖怪。”
沐叶啼走在旁边一言不发,嘴角噙着笑,若有所思。
谢卿和银竹对视一眼,也是两抹心中明了的笑意;银竹靠近谢卿轻声打听:“他是不是喜欢你?”
谢卿被惊地脚下一个趔趄,站稳后忙着解释:“不是啊!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银竹长长地哦了一声,又问道:“他该不会喜欢符叙吧?”
谢卿又是一头黑线,刚要开口,就被符叙打断:“他不喜欢我……”
“好好好不喜欢不喜欢;”谢卿连忙出声安慰,银竹向着背后开玩笑道:“那我喜欢你好不好呀?”
符叙迷迷糊糊的点头,银竹又接着说:“那你喜不喜欢我?”
符叙又点头,银竹接着说:“那以后你心里可只能有我一个喽!”
“竹子没有心,竹子是空心的……”
“那你把我装进你心里好不好?这样的话,竹子的心里也就开满了花!”
太阳逐渐升高,人间光景正好。
到了马府,员外夫人已经在门口迎接,马一片拿着一个鸡腿边吃边玩。
“神使……”马员外欲言又止,谢卿开口安慰道:“无事,今日帮你结了这事。”
闻言,马员外顿时喜笑颜开,邀请四人入府用膳。
庭有一棵木槿花,枝叶繁茂。
沐叶啼招呼了声没胃口,久久站在木槿树下,银竹安顿好符叙,也走了出来:“想什么呢大情种?”
沐叶啼也不恼,只是点点那棵木槿树,走到树下坐下:“你不总说我们在哪里见过?这个场景,有印象吗?”
银竹就站在离沐叶啼三步远的地方,垂眼俯视着他;沐叶啼眼中隐隐有些期待,不过银竹最终还是摇头道:“没有。”
沐叶啼埋头苦笑:“也对,也对。”
银竹觉得莫名奇妙,指指身后道:“我先进去了。”
沐叶啼并未应声,只是点头。
听到身后有动静,沐叶啼转过身,看到马一片蹲在台阶上打量着他。
“一片兄弟?有什么事么?”
马一片摇摇头,贼头贼脑地凑上来,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锦缎钱袋,里面银钱哗哗作响。
“你想干嘛呀?嗯?”沐叶啼蹲下身,揉了揉马一片的脑袋。
“你叫我一声兄弟,咱们就应该有难同当!你们缺钱是不是?这是我攒的私房钱,你们拿去用!”马一片揉揉鼻子,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有点自豪。
沐叶啼乐地哈哈大笑,问道:“小兄弟,你今年几岁啊?”
“我十一岁了;”马一片朝着屋里看了眼,确定马员外马夫人都没出来,才低头跟沐叶啼商量:“我也想休仙,你骗骗我爹,说我有点天分,带我上灵山行不?”
沐叶啼有那么一刻不知该如何作答,试着劝道:“灵山神殿不都会点将么?你这么有志气,将来肯定能当上神使!”
没成想马一片摇摇头,眼中有几分大人的深沉:“灵山点将点的都是仙门大家或者皇亲国戚,他们看不上我的。”
沐叶啼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将钱袋塞回马一片怀里:“跟着我们可不是什么好选择,你也看到了,我们可穷了。”
“没关系,我会种菜,有的吃就行;之前我爹去灵山,没人愿意管我们家的事情,只有你们愿意来帮忙。”
沐叶啼眼见劝不动,便在马一片手心注入了一丝灵力,化成一个浅蓝色的小点:“等你再长大点,我来接你,这个你留着,遇到危险,打出去。”
“真哒?”马一片仰着脸一脸兴奋,“多厉害的妖魔鬼怪都能打跑吗?”
沐叶啼蹙眉笑笑:“基本上都能打跑。”
马一片激动的脸色涨红,跑回房去找马员外:“爹!神使兄弟教了我法术!你以后再也不能打我了!”
沐叶啼闻声迅速追了上去:“不能对着人!”
银竹和谢卿正在吃饭,马员外听见马一片的话迅速起身拿起了鸡毛掸子,沐叶啼连忙趁着马一片出手前加了道禁制,马一片一掌打空,边往外跑边大喊:“怎么不管用啊?”
沐叶啼哭笑不得:“不能打你老子。”
众人赶到屋外,符叙恰巧也在这时候醒了酒除了房门,马一片大喊着姐姐救我,躲到了符叙身后。
符叙被喊懵,下意识地说着别打人,马员外想教训马一片又怕打到符叙,鸡毛掸子在半空中上下飞舞。
马夫人陪着笑:“诸位神使见笑了!”
银竹陪着搭话,沐叶啼感应到异常,转身一瞧,果然看到一抹霞色薄纱隐匿于照壁,等到沐叶啼赶过去,已经没有了踪影。
白日里相安无事,待到入夜,沐叶啼孤身守在院中,可惜乌云蔽月,久久守候,等到谢卿打开房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你无需出来的,我一个人就行。”
谢卿不语,慢慢踱步到木槿树下,拿出一道符纸,轻声念着法诀,符纸在半空中化作一丛花瓣,像是一道白光,直直飘到了沐叶啼身边,凝聚成一只白色蝴蝶,在沐叶啼唇上轻轻落了一下,又扇动翅膀绕着他飞了一圈,最终落到了沐叶啼手腕落下,变成了他左腕上一枚蝴蝶图腾。
沐叶啼右手抚上自己左腕,抬眼看着谢卿。
“你来的这两天,他一直很想你;”许是觉得不妥,谢卿又补充了一句:“他想你想的心慌,拿道魂系住你,图个安心。”
“好一个痴情的少仙君啊。”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照壁旁边,面上半喜半恼的神色,倒像是来寻负心汉的俏娇娘。
“燕小姐来的正好。”二人齐身走向燕语涟,周围的事物却渐渐开始扭曲。
“这不是专门来寻这位少仙君?怎么敢来迟呢?”燕语涟后撤几步转过身,迅速出了院子,二人追出去,却也只到了大门外。
“真是狡猾。”
“不必气恼,你瞧。”沐叶啼关上门,月光如瀑,谢卿恍然大悟,明白了院门上的玄机。
上面雕的两位门神威严神武,不过有些地方刻意留了几处凸起,月光照下,阴影成了另一副门神,恶面獠牙,凶狠异常。
“这便是鬼门神,迎鬼魂不迎生人。”
“那为什么银竹能进去?”
沐叶啼思酌了片刻,最终还是开了口:“她死过一次了,不过她自己不记得了。”
“什么?”谢卿明显有些不能接受,“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很久以前的事了,以后有机会慢慢说,先搞清楚这位的来历。”
闻言,谢卿也没有多问,转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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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鬼门神:“这该怎么进去?死一回?”
“这倒不用;”沐叶啼轻轻挑破指尖,挤出两颗血珠,弹向鬼门神,“赏他们两滴血。”
大门向着二人敞开,门内俨然换了一幅景色。
谢卿觉得荒谬,却也只能跟了进去。
院内盘旋着一大群渡鸦,眼睛发出幽红的光芒。
“沐叶啼,你觉得这一位和华悯生,会是什么关系?”
沐叶啼摆摆手:“恰好遇上了而已,有人帮忙动手,何乐而不为呢?而且和你弟弟在山里那一回,她还有意帮我们,说明她并不是为了取我俩的狗头。”
“有求于你?”
沐叶啼不甚赞同:“不仅仅是为了我,还有你,灵山脚下,那个傀儡估计也是她派来的;对于银竹,她故意拿出扇子,编了一套故事想要乱银竹的心思;至于符叙,我就不知道了。”
“能进灵山,说明并非鬼怪,甚至可能有仙缘,可是她为什么和鬼怪沆瀣一气?”
“谢殿主不妨猜猜?”一道女声传来,抬头望去,正是燕语涟。
“燕小姐认得我?”
“岂止是认得你?我还见过你母亲舒愿前辈……唉!这样说来,谢殿主还得称呼我一句前辈呢!”燕语涟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发间缠绕着几根红线。
“燕姑娘如此神通广大,怎么会来这地界,为难一户普通人家呢?多年前费力让这家人供起你,还摆上藏风聚气的法门,这家人的命格怎么能承受得起呢?”
燕语涟下了楼,出门随手一挥,院里刹那间出现八桌宴席,紧接着便是众鬼从门外涌入,趴在桌上大快朵颐。
“这不是看着灵山的神都受香火,我却孤零零无人问津,我一个姑娘家,心眼小得很!”燕语涟边说边笑,看上去有些疯癫。
“自封为神?燕小姐好胆识!”沐叶啼诚心夸赞,燕语涟坐到一旁的小席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你们看看这院里,他们生前,都是女人,穷人,甚至还有女婴,世人只祈求儿子来实现所谓的光宗耀祖,却要拿女儿的命来换!有钱的人肆意妄为,穷人便要去死了吗?这就是灵山庇佑着的人间,灵山的神做了什么?他们什么都没有做!是我,让她们在死后有了归宿。”
“可,人死后,不是会归于极乐么?”谢卿一时不敢相信,一个个打量着一院的鬼魂。
“极乐?人间都是这样的苦,哪里来的极乐?”燕语涟动了怒,一把捏碎了手中的杯子;“那日初见你们,墨宸轩其实早早看出了端倪,可是他是怎么做的?他选择隐瞒,替灵山保全颜面!谢殿主,你怎么敢提极乐?你说的是哪些人的极乐?”
沐叶啼开口圆场:“燕姑娘所言不错,不过马府一家也并未有什么大过错,又为何会遭鬼魅侵扰?若是没有燕姑娘的示意,她们应该也不会轻易妄动吧?”
燕语涟稍稍冷静了一下,又换了个杯子:“它们是寻着鬼气自己找到这里的,我还没来得及收服。”
“这便是了。”沐叶啼走近两步,蹲下与燕语涟平视;“燕姑娘,我不否认你的做法,不过也的确有些偏颇;方才你自己也说了,孤魂野鬼,寻到一处容身之所,不想着安稳度日,却选择惊扰世人,如果燕姑娘收留的鬼中,有这样的鬼,那岂不是适得其反?”
“这只是你个人所言,每个人死后,我都会观她生平,若是良善,我便护她,若是凶恶,我自会让她魂飞魄散。”
“不过燕姑娘,是否考虑过,有些时候,你看到的不是真相,而是你的同情心?”
12. 人心两面鬼神难辨
“那又如何?苍天不辨善恶,我又何须在意对错?”燕语涟一挥云袖,身前桌案隐去。
“可燕小姐看上去,并不像不在意对错的样子。”沐叶啼背起手动动手指,谢卿会意,悄然向后退去。
燕语涟不屑,看向院中熙熙攘攘的鬼魂:“我若在意,又怎会冒天下之大不韪。”
“因为你觉得,天下不在你的因果里。”
沐叶啼一语中的,燕语涟有些意外,不过又迅速开怀:“看来没找错人。”
沐叶啼也好奇,正过身挡住了谢卿的方向:“找我?不知道燕庄主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燕语涟呼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襟:“你也看到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灵山愚弄世人,口口声声说着世人死后极乐往生,可如今如此多的无辜者只能蜗居在这弹丸之地,每年都会点将,可是你看看成为神使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你有如此好的悟性道行,难道甘心一直只是一个散修?真神已死,新神当立。”
沐叶啼眉间淡然,渐渐逼近燕语涟:“那么燕庄主觉得,你才应该是神?你认可的人才配为神?”
燕语涟不语,只是继续盯着沐叶啼,沐叶啼转向院中宴席:“敢问席间诸位,有几个是心甘情愿留在此地?”
众鬼纷纷愣住,面面相觑,不敢作声。
沐叶啼又转向燕语涟:“若是生前便是历经苦难,魂飞魄散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强行留住魂魄,只是徒增痛苦罢了;燕庄主面面俱佳,唯独心中执念太深,缺少一味慈悲。”
燕语涟面上染上怒色,却依旧强撑着一抹轻笑:“敢问,在你眼中,放任灵山神邸吞噬苍生魂魄便是慈悲么?”
“世人本非草木,难有岁岁枯荣;再者,普度众生,只是众生所愿,并非真神作为,强行拨乱反正,自惹因果上身,是为修行大忌,你能察觉到灵山噬魂,算是先天异禀,可惜心思不静,难以突破,不配为神。”
“狂妄……”燕语涟怒到失语,刚一出手,便被沐叶啼一掌击中,化作一堆红线。
沐叶啼感到好笑,甩甩手朝着高处屋顶笑道:“燕庄主这一手傀儡术,使得倒是极好。”
众鬼目瞪口呆,沐叶啼立于房门口,扫视众鬼:“是去是留,但凭诸位,若想继续留与人间,我也可保你们安宁。”
院中静默了一瞬,沐叶啼刚想抬手清场,便有一女鬼率先站了起来:“我。”
众鬼纷纷抬眼看去,那女鬼怀中正抱着一个鬼娃娃,垂眼之时,满目慈祥:“孩儿啊,娘带着你撑了半辈子,娘撑不住了;娘和你在一起,无论什么结果,娘都抱着孩儿。”
话音未落,二鬼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了一阵轻烟。
沐叶啼收手,又打量起众鬼:“余者,如何?”
席间一片叹气声,许多都是最后看了眼青天明月,摇摇头无奈消散。
沐叶啼静静观摩,随后撑出一抹微笑:“也好,省了力气。”
谢卿赶来,手中拿着一尊白玉像:“银竹说的,就是这尊;一门通二界,二界存三仙,三仙护万鬼,万鬼筑人间。”
沐叶啼接过白玉像,端详着雕像容貌:“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生自然;可惜燕庄主棋差一着,万物存于大道,大道才生自然。”
玉像突然碎裂,飞出一道符咒直冲沐叶啼面门。
沐叶啼及时截住,不过手指接触到符纸的一瞬间符纸便融入沐叶啼体内。
“谢卿?”沐叶啼只觉被一股强大灵力侵袭,浑身脉络被堵住。
谢卿轻轻挑眉:“你腕上那只蝴蝶,有我一份。”
“你想干什么?”沐叶啼也不恼,捂住手腕想要挣开束缚。
“别紧张,我只是想看看,你这收魂敛魄的法子如何使。”
谢卿催动灵力,一股怪异的力量从沐叶啼手腕直直冲向脑门,沐叶啼趁着有余力,将二人一同拉入了自己的幻境。
谢卿刚探到沐叶啼记忆,便遭到沐叶啼体内灵力疯狂抵抗,只许他看敛魂收魄的法门。
谢卿又用了一成灵力,强行闯入了沐叶啼识海,光影交错,像是无边混沌。
他在沐叶啼的记忆中看到了银竹。
四周目之所及之地,皆是荒夷,沐叶啼跪在地上,眼前不甚清明,周围围着一圈人,手中或拿着木棍,或拿着长剑,在旁跃跃欲试,不过当时沐叶啼周围像是被人设了结界,两步之内无人能及。
“他的识海,竟然如此强劲……”仅仅是探查,谢卿便能感受到当时沐叶啼的情绪,压的他喘不上气。
人群中有人冲上来,竟然能安然越过结界,跌倒在沐叶啼身边;谢卿看到沐叶啼看向银竹,银竹双眼哭地血红,双手握住沐叶啼紧握的拳头,不断摇头;沐叶啼不说话,直盯着银竹,银竹忽然发现了什么,眼中惊异,随即哭地更为伤心。
再看下去,沐叶啼松了拳,撑地痛哭,身后枯树触碰到泪水,迅速恢复生气,紧接着地面上花草复生,万野重焕生机。
再往后,沐叶啼带着银竹到了天上云间,有一处云海,装入深海漩涡,五光十色;沐叶啼与银竹并肩立于云海边际,看着那片云海逐渐坍塌。
“你还要再去?”沐叶啼像是想劝银竹什么。
“嗯。”银竹点头,“人间依旧是那个人间,总之不过再来一场生死,我信他会保佑我们。”
沐叶啼点头,银竹转身,趁着那云海还未完全坍塌,决然跃入,而后刹那,云海彻底随风消散。
再后来,便是一阵眩晕,谢卿强撑着继续看下去,沐叶啼划开掌心,血召天地,每到一处地界,便有一丝丝的灵力被召唤,嗅着沐叶啼的血气,凝聚了一小缕魂魄。
这魂魄的气息,谢卿倒也熟悉,与他体内盛放的魂魄,是同一位主人。
记忆在心之后,谢卿便被强行剥离了出来,睁开眼一看,沐叶啼在自己手腕划开了一道口子,强行将谢卿那一丝魂魄扯了出来,碾成了齑粉。
蝴蝶变得残缺,缓缓移到伤口处舔舐,微微发光,谢卿也顿觉头痛欲裂,像是另一道魂魄意图强行破体而出,痛地直不起身;沐叶啼轻声说了句无妨,谢卿痛感才渐渐平息。
“所求为何?”
“为我母亲。”
沐叶啼收了幻境,径直走向大门,一掌直接劈碎,异界顿消,庭中只余木槿花。
沐叶啼转身,面有冷意:“他与你同在多年,我暂且不伤你,不过若是你再有下次,刨身取魂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银竹听到动静走出房门,看到二人,睡眼惺忪地问了句:“解决了?”
沐叶啼换上一幅笑脸:“嗯,没事了,回去睡吧。”
银竹点点头,刚关上门,连忙喘了口气。
一身可通二界,谢卿去到异界房中寻找玉雕之时银竹正在场,不过谢卿并未能察觉到她的存在;她亲眼看到房中原先的神龛变成了灵柩,玉雕之后,立着排位,上面刻着:先兄燕栖怜之位,阳上妹燕语涟沐手敬立。
银竹躲在屋门后悄悄观摩,看到谢卿在玉雕之中放了符咒,二人又被拉入沐叶啼的幻境,半盏茶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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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又现身,沐叶啼割腕放血,谢卿捂着头撑在地上,痛苦异常。
“燕栖怜,燕语涟……他二人是兄妹?燕栖怜,先兄,男修,姻缘殿那位?”
沉思到天明,直到沐叶啼来敲门叫她:“银竹?吃饭了。”
银竹带着符叙来到前厅,马员外一家已经准备好了酒席,好整以暇。
谢卿与沐叶啼依旧并肩而坐,像是无事发生,风平浪静。
马员外敬了杯酒,沐叶啼爽快干了,看着马员外心事重重,又给自己倒了满杯:“鬼祟已除,员外何事忧心呐?”
马员外陪着笑,拱手问道:“神使,这……灵山总说,世人死后,往生极乐,可为何独独我们一家遇到鬼怪这等坏事啊?”
沐叶啼又饮了一杯:“人活在世上,受不完的罪孽,吃不尽的苦头,但是还不想死去,同样,死后的魂魄,阴冷潮湿,暗淡混沌,也不想转生为人,也就成了鬼,至于往生极乐……员外觉得,万世长眠,算不算往生?算不算极乐?”
马员外恍然大悟般,又敬了杯酒。
“你是谁?”门外马一片喊了起来,正要抬起手试试沐叶啼给他的护身咒,就被谢卿喊住:“是你?”
门外有人到房前,朝着几人点头打招呼。
“你认识?又是你朋友啊?”银竹看着那人面生,谢卿起身迎了上去:“那日出大殿,我不是去跟一位神使借了笔墨么?就是这位。”
马员外一家也起身,张口却不知如何称呼,只得添了一副碗筷招呼:“这位神使来的正好,呃……”
沐叶啼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朝着来人问话:“敢问神使,为何而来?”
那人眉心一点红痕,眼若桃花:“三太子殿,禾蕤,听闻殿上血怨鬼一事,便下山查探。”
马员外吃了口酒,笑着起身:“这位神使来的不巧,这鬼怪已经被除了,您……”
沐叶啼将马员外按坐回去,走到禾蕤跟前:“禾神使倒是仁义心肠,不过,血怨鬼屠村,这事儿牵涉可广了,管起来可是有点费力气呢。”
禾蕤应声:“无妨。”
沐叶啼长叹了口气:“既然如此,神使请自便吧。”
禾蕤看向沐叶啼,眼有疑惑:“你们不继续找么?”
沐叶啼蹙眉一笑,看向马员外:“我们此番,为财。”
马员外会意,拉着夫人和马一片去了主屋。
马家人离场之后,沐叶啼才继续开口:“血怨鬼,血为媒介,以怨摧鬼,昨夜,算是和那位燕庄主交过手,她将逝去之人的魂魄囚于这处宅院,那日我们遇到的起尸,就是她尝试以旧魂入新身。”
“旧魂入新身?难道她想复活那些鬼魂么?”
“不是那些人,应该是一个人,她在拿凡人练习,那个人对她很重要,让她这般慎重。”
“还有,我听闻,你们那日提到了华悯生?”
沐叶啼点头:“这便是我说的,牵涉甚广,真正屠村的人,就是华悯生;那位燕庄主,刚好用上了他杀的那些人,可惜最后都被墨神君收服了。”
“两拨人?”禾蕤挑眉,“有趣。”
沐叶啼没想到禾蕤是这种反应,忍不住笑出了声。
“所以,你们又要去找那个姓燕的?”银竹唉声叹气,“我说,咱回去好好过日子不成么?”
“我同意,禾神使要想知道真相,便自己去找吧,我们知道的,我方才已经全部告知了。”沐叶啼站到银竹身边,银竹暗暗肯定了一番,刚要喊谢卿,就见他站到了禾蕤身边:“我也去找。”
13. 无心错却入引欲境
“你不说这回出来是为了搞点钱么?怎能又要去找人?”银竹不悦,拉着符叙出了门。
“沐叶啼,帮我这一回。”谢卿神情恳切,沐叶啼双手环胸反问:“我为什么要帮你?”
谢卿上前几步,轻声应承了什么,沐叶啼哼笑了一声,走近了禾蕤装模作样地感慨:“本来我已经从良了,可惜这位谢殿主贿赂我。”
“相逢即是缘。”
沐叶啼没再问什么,错过禾蕤拦住了门:“呦!马员外大气啊!”
禾蕤与谢卿回头,看到马员外捧来了满满一盘马蹄银:“这回多亏了诸位神使!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沐叶啼淡淡瞄了一眼,朝着身后点点头:“交给谢神君吧。”
跨出房门,银竹和符叙坐在木槿树下,符叙看着银竹不停地折花,然后戴到自己头上。
“戴地太多了吧?”沐叶啼上前时,银竹还在往符叙发间戴花。
“嗯?”银竹站到沐叶啼身边,细细打量着符叙。
符叙目光在面前两张认真的面庞上转换,最后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
“谁说戴地太多了?我看正好。”银竹又回到刚才的位置,小指挑起符叙几缕发丝编起了小辫。
沐叶啼低头笑笑:“一会再去睡会儿吧,看你昨晚一夜没睡,这两天一直熬着,该累坏了。”
银竹浑身定住,符叙转头关心:“晚上不舒服吗?”
银竹牵住她的手,轻轻摇头:“没事。”随后又看向了沐叶啼,神色复杂。
沐叶啼似是猜到银竹在想什么,慌忙解释:“你别乱想啊,我没特殊癖好,只是能感受到你气息异常而已!”
银竹翻了个白眼,刚想将昨夜所见说出,就看到谢卿与禾蕤走了过来,默默止住了话头。
看到谢卿腰间空空,沐叶啼疑惑道:“此番不是为了钱财么?”
谢卿丢过来一壶酒:“银钱太累赘,讨了几壶酒。”
银竹眼皮一跳:“谢卿……你……”
谢卿再没憋住,指指房内:“还差一程,说好了等我们回来,顺路带回灵山。”
银竹身子一撤,愤愤怼了句:“我不去,你干嘛非要去蹚浑水?”
谢卿安慰道:“你不想拿下那位谢庄主?那样一来,灵山出名的女修,除了欢伯就是你了。”
“我才不要什么出名,”说罢,银竹看向了沐叶啼:“沐叶啼?”
沐叶啼颇为心虚的转过身喝了口酒:“你就当去历练了。”
“那我和符叙回去。”说着,银竹拉着符叙就要走,沐叶啼忙叫住了银竹:“咱们几个在一起多好啊,再说了,你放心我和谢卿流落在外吗?”
银竹翻了个白眼,一时没有防备,被沐叶啼拉了回去。
谢卿也是满脸欣慰,余光注意到禾蕤,开口搭话:“禾神使为何一人下山来了?”
禾蕤眼中淡漠:“多数人嫌事小,不屑来此,我也来迟了。”
“不迟不迟,这不是还没有了结么,有幸能与太子殿的人一道。”
禾蕤闻言,深深看了谢卿一眼,莫名其妙地道了声谢。
“诸位,下一步该往何处去啊?”银竹终于妥协,无奈发声询问。
“先在灵山脚下找,她要凝聚灵气,重塑魂魄,囚禁魂魄的地方必定不会只有这一处;找到一处是一处。”谢卿将那一壶酒饮尽,放下酒坛朝着门外走去。
刚跨过大门,银竹忽然头皮发麻:“不对!”
“什么不对?”
“门!”银竹惊恐地盯着沐叶啼,她昨夜亲眼看到沐叶啼一掌打碎了大门,现在却是完好无损的。
沐叶啼却抬手安抚道:“找的不就是她?倒也省了功夫。”
又是一界。
“如果这也是燕小姐的杰作,那我的确是开了眼界了!”沐叶啼打量着四周一成不变的天空,故意使了激将法;“不过燕小姐总是见首不见尾,莫不是身形也是障眼法,实际上是个男人?”
“小仙君这说法未免太恶毒了吧~”不远处一颗枯树,燕语涟卧在枝丫之上,笑着调侃;“呦?这位神使看着面生啊,怎么,也是来找我的么?”
禾蕤点头,认真开口道:“我来杀你。”
四人皆愣住,看向禾蕤的眼中净是不可置信,倒是燕语涟,闻言笑地更加开怀,跳下树拍手叫好:“好啊,你来杀吧。”
沐叶啼还想周旋一番,禾蕤不做犹豫,一道手诀召出一杆尖枪充了上去。
“这位兄弟可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啊……”沐叶啼看着空中纠缠的两股灵力频频摇头。
银竹紧挨着符叙不屑:“我感觉她能一巴掌打死你,要不你上去怜香惜玉,看她会不会可怜你?”
沐叶啼禁不住窜动,将手中的酒壶递给了银竹:“试试就试试。”
走出没有半步,又有一人拦击,沐叶啼险险接住,谢卿快速挡在了银竹身前。
沐叶啼刚想开骂,定睛一看却是一阵恶寒:那人没有脸,一团红线不停蠕动,像是泥泞中的蚯蚓。
“幸会。”那人朝着沐叶啼打招呼,红线依旧在不停蠕动。
“幸你个头啊!”沐叶啼被膈应地浑身难受,灵力化剑召出一柄水色长剑。
“这也是傀儡还是?”银竹皱着眉打量,谢卿在面前召出一堵符墙,隐约能看到那边四人打斗的身影:“不像,这两位应该是一伙的。”
沐叶啼还在与那人缠斗,谢卿看向燕语涟,恰巧燕语涟也在注意这边,看到谢卿看她,故意幻出了一张舒愿的脸。
谢卿脑中一鸣,念咒让符墙包围住银竹符叙,飞身冲到了禾蕤一边。
沐叶啼一时分神,对面那人一道红线射向银竹这旁,沐叶啼极力拦住,自己却被那红线穿身而过。
银竹忍不住刚想出手,那人却淡淡唤了声语涟,随后便与燕语涟一同退了出去。
禾蕤还想追,追到结界处却无法突破,刚冲过去,眼前依旧是同一副景象。
“你对我便这般没信心么?我用了三成力化的这结界!”谢卿又气又恼,没忍住吼了沐叶啼。
“谢卿!”银竹刚要拦,沐叶啼擦擦嘴角的血笑道:“当然信你,一时大意没防住。”
禾蕤在一旁看戏,看看银竹又看看沐叶啼,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
沐叶啼刚要起身,却忽然察觉到身体异样,银竹注意到异常,看向他的手腕,那道伤口已经愈合,像一根细枝,那只蝴蝶似是有意识一般,轻轻扇动着翅膀,还有无数细小的红线从手臂蔓延到手腕,慢慢攀上蝴蝶翅膀。
“沐叶啼?怎么回事?”谢卿也看到沐叶啼身上的红线,刚想仔细查看,没想到沐叶啼迅速躲开了他的触碰。
“谢卿你……你别碰我……”沐叶啼再次开口,声音有些压抑。
谢卿一愣,迅速猜到了原委:“安无忧!刚才那个人是安无忧!”
“这又是谁啊?”银竹只觉得头疼,符叙轻轻握着她的手。
“堕邪仙之一,引欲渡魂安无忧,和之前那位华悯生一样;据说本事通天,很多神使办不成的事也会去找他帮忙,不过代价也是相当大;看他这个样子,应该是……”谢卿咳了一声,禾蕤适时地住了口。
“银竹你……你和符叙先去找找这一界的法门在何处吧。”谢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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绞尽脑汁想着借口,银竹看了出来,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拉着符叙迅速跑开。
“我去另一边。”禾蕤配合地走开,只剩下谢卿和沐叶啼。
“谢卿你也……”沐叶啼刚想支开谢卿,就被谢卿按住了肩膀:“怎么,你想自己解决?安无忧这方面的本事,可不是你自己能解决的。”
“你!”沐叶啼老脸一红,不知应该做何言语。
谢卿拍拍沐叶啼肩膀安慰:“我对你没意思,腕上蝴蝶都着急成那样了,他肯定更着急。”
“你们两个的魂魄不是……”
“一时半会儿还是可以分开的,你……进识海吧,我一会儿走开。”谢卿体内异魂随着沐叶啼手臂渐渐退入他的识海,沐叶啼身上的红痕也紧跟着魂魄而去。
看着沐叶啼气息渐渐平静,谢卿憋不住吐出一口血跪倒在地上,那道异魂太过强劲,即便魂魄不全,也不会被谢卿左右,方才竟然硬生生挣脱谢卿渡向沐叶啼。
谢卿浑身隐隐作痛,衣袖擦去嘴角血渍,拿出了一张灵符;方才过去交手,燕语涟冒险背向禾蕤,将这张灵符塞给了谢卿。
打开灵符,上面只有八个字:舒愿魂魄,承练剑中。
看着镜中谢卿将灵符烧成灰烬,燕语涟疑惑问道:“这样做,真的有用么?那个叫沐叶啼的,昨夜我让他同我们一起,他差点杀了我。”
安无忧靠在椅背,将一根红绳辫在自己发中:“当年铜雀台上楼宿雪亲手斩舒愿,你也在场,亲眼看舒愿魂魄消灭,可是后来的确在承练剑中感受到过舒愿的魂魄;谢家家主情深意长,使了个法子护住情人魂魄也是理所当然。”
“那沐叶啼呢?刚才你还给他用那个法子!”燕语涟继续笑看着镜中众人动向。
“他的法子闻所未闻,用起来太过冒险,不过我看他的安危,让谢卿体内供养的那位很揪心,我便看看,他们几人心中,到底是情比金坚还是装模作样。”
燕语涟笑的舒心:“这倒有趣。”说罢,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埋怨道:“上次华悯生做的事,也是你提出来的吧?”
安无忧一脸无辜:“有仇不报非君子啊,悯生有什么错?”
燕语涟站起身:“他报完仇就走了,你也是,就留我一个人处理烂摊子!”
“这不是想着刚好让你练练手嘛!”
“还是你这个醉生坊主做的舒心,什么时候让我也去醉生坊快活快活?”
“等你哥回来,我们一起去。”
燕语涟唉声叹气:“这么多年了,你就只想我哥。”
“我挂念的人很多啊,你哥,还有你,醉生坊那几个,我都想着呢。”
安无忧撑着头笑着看燕语涟,抬眼看到镜中,已经变为寻常的铜镜,映出的是醉生坊主安无忧。
沐叶啼调整气息,刚睁开眼就看到正前面坐着银竹,撑着脸笑的意味深长。
“好了?”禾蕤凑上来调侃,沐叶啼抬手挡住脸痛心疾首,连忙寻找着谢卿。
“呦!醒啦?你猜猜你睡了多长时间?”谢卿看上去并无异常,还能打趣。
“多久?”
“第三天了!”银竹一本正经的回答,看的沐叶啼瞬间红起来的脸,边笑边摆手:“开个玩笑,你才睡了两个时辰呢!”
沐叶啼站起身,双腿有些发软,低头一看,手腕上的蝴蝶又变得完整,甚至纹路还深了些。
“咳咳……”
“谢卿?”沐叶啼赶紧扶住,谢卿将手心咳出的血往身后一藏,装作无事。
魂魄回到谢卿体内,的确有点不一样,之前如江河澎湃,此刻却如大海一般平静。
14. 谛听兽贪听风流事
谢卿指尖触感冰凉,沐叶啼蹙起眉,谢卿迅速抽离,走向了一边拿火尖枪戳石头的禾蕤。
“你在干嘛?”谢卿凑上前,禾蕤挑起一块碎石,递向谢卿:“是铜。”
刚才交手,禾蕤用了全力,三昧真火燃烧四野,那棵枯树当即燃烧起来,当时众人注意力都在沐叶啼身上,现在细看,才能辨别出那棵树被烧成了铜汁。
“之前与异界相通的,是木雕与木门,看来,这一界的法门,是铜。”
“这不刚好,火克金,禾神使出两招,这一界就破了。”银竹站起身拍拍灰尘,已经准备好回灵山。
“好。”
谢卿又没拦住,禾蕤冲到铜界边际,真火冲天,无数铜汁倾泻而下,转眼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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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铜界已被融化。
“禾蕤!停手!”谢卿出符拦住奔涌而来的铜汁,沐叶啼一道水锻隔开了禾蕤和铜界。
“怎么回事?”禾蕤收回三昧真火,打量了一圈缩小了一半的铜界。
“行不通,用火的话地界只会不断缩小,我们会被困死在这里。”谢卿的灵符挡住了铜汁,渐渐成了一道铜墙。
15. 等待进入网审
庙外忽然下起雨来,门外的乞丐纷纷捧着碗缩回了庙里,屋顶塌下来一片青瓦,雨水汇集,流到观音像上。
“这扇子是我?开什么玩笑?”银竹将扇子往后一丢,禾蕤跃起接住。
“前世因果。”柳惟释堪堪叹了口气,银竹嘴角一撇,笑道:“前世的因果跟现在的我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带着因果生生世世地怨下去么?”
沐叶啼也起身附和,谢卿撑着地起身:“柳殿主讲这个故事,是为华悯生?”
柳惟释点头:“是。”
“我们又不找他,这会下山是谢卿承诺帮一户人家除鬼祟,拿点香火钱。”银竹接过禾蕤递过来的扇子,给了符叙。
柳惟释面露疑惑:“那你们为何来此?”
“入了局,刚破开幻境,出来就是这儿了,难不成这个地方有什么特殊么?”
柳惟释不言,只是轻叹了口气:“无甚特殊,既然如此,诸位请便。”
“柳殿主何不讲讲,当初在此地发生的事,见到的人?”头顶一阵嗤笑,众人抬头望去,安无忧负手立于观音掌上,俯瞰众人。
“好生没脸没皮,追地这么紧,又不出手,是想活活耗死我们么?”银竹站到符叙身前,抬头紧盯着安无忧。
柳惟释闻声眯起眼,看向谢卿:“你们一起的?”
谢卿忙摆手道:“来杀我们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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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好办了。”柳惟释低眉,身后生出忿怒相,一掌直冲安无忧。
安无忧抬手接住,未曾挪动分毫,脚下观音像分崩离析。
“罪过罪过。”禾蕤单手朝着那堆碎石行了一礼,默默退到了外围。
“禾蕤?你的……”银竹刚想问火尖枪,禾蕤皱眉示意,银竹了然,叹了口气,念咒画出了一道法阵。
“我草?”谢卿看了眼准备给银竹和符叙的护身符,默默揣回了腰间;“以前怎么不知道你会这个?”
“因为已经咱没招惹到这几位!”身前法阵散发出强烈的青色法晕,灵力强劲。
谢卿自嘲一笑,转过身发现安无忧正直直地盯着自己。
16. 檐宿雪眉舒痴儿愿
“人心皆是有所求而不得,徒增欲孽。”
“你有求之不得的东西么?”
禾蕤沉默半晌,低声道:“有,但非我所求。”
看出禾蕤落寞,沐叶啼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到马府宿了一夜,收了香火钱走完山路,几人到了之前那片小镇,当时街上正有花车游行。
“非年非节,为什么会有庙会?”禾蕤好奇地打量着眼前景象,腿旁不停冲过嬉戏打闹的孩童。
身旁有人随口道:“听说灵山收了一只大妖,为民除害,可不得庆祝一番?”
五人一脸迷茫,互相观望。
“灵山消息够快啊。”沐叶啼看着街上装扮成神仙妖魔的百姓,咬了口谢卿递过来的糖葫芦。
“太平了这么多年,难得出个燕语涟,可不得声名大噪么。”禾蕤也接了一串,指指街中央一道蓝色身影:“那个扮的是不是你弟啊?”
谢卿转过头,人群中那人身披蓝色战甲,手中拿着一柄三尖刃,额间夸张地画着一只天眼。
谢卿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不像。”
银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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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着一颗糖葫芦看着表演兴趣盎然:“现在这地方有仙有佛有妖有魔,却都是人假扮的。”
“也许有时万物的界限并没有那么清晰。”符叙无心之言,谢卿却听了进去。
“诸位,我要回躺谢家。”
银竹咬下最后一颗海棠果,转过身没有说话,谢卿看了几眼,朝着禾蕤沐叶啼二人道:“你们先回灵山吧,够快的话,我今日入夜前能赶回来。”
沐叶啼点头应承:“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谢卿将银钱交给沐叶啼,随即便转身
17. 荒山岭泥台见如来
“尚未可知,坊间传闻也不多,怎么对他有兴趣?”
沐叶啼察觉到谢卿眼中白光闪烁,恬然笑道:“只是好奇。”
目光向下,谢卿腰间挂着承练。
“这不是谢庭的佩剑么?”
“现在是我的了。”谢卿笑着,眼中却无半分笑意。
沐叶啼也未多说,看着谢卿眼中白光褪去,低下头吃了一颗蜜饯。
银竹撑着脸拨弄着桌上的瓷碗,有些着急:“这回总可以回去了吧?”
谢卿被逗笑:“嗯,回家。”
银竹如释重负,又看向禾蕤:“要不你跟我们回去?”
禾蕤摇头,也拿了一颗蜜饯:“将来有机会再来找你们玩,这回得先回去了。”
“好吧~”银竹面上故作遗憾,手上动作却已经开始收拾东西。
“你这讲的什么东西?那贼人偷了官家仓里的粮食给那些贱民!你这瞎子还在这边信口雌黄胡说一道!”楼下传来打砸声,禾蕤愤愤起身被沐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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啼拦住,谢卿起身过去打开房门,朝着楼下看去。
“又看上热闹了?谢卿我跟你说,这次……”没等银竹说完,谢卿一翻身跳下楼,将楼下拎着老瞎子那人踹出店门。
“老头,你怎么还是那么喜欢嚼人舌根?”谢卿面上嘲笑,身影却是结结实实地挡在了老瞎子身前。
老瞎子眼中只剩两个空洞,茫然地寻找着声音的方向:“好小子,你回来也不说一声!正好,我还欠着人家几笔酒钱呢!你帮我结了!”
18. 归灵山却难入家门
安顿好老瞎子,众人才朝着灵山走去。
“这边的事情不管了?”银竹半开玩笑半认真,谢卿却是摆摆手:“不管了,回家。”
“禾蕤,你也不管了?”银竹又看向禾蕤打趣。
“我?我管什么?”
“拿下那位华悯生邀功啊。”
禾蕤沉默许久,开口道:“我觉得他没错,要拿,也是拿那个县令。”
“所见略同!”回家路上,道路两旁的菩提也变得郁郁葱葱;“对了谢卿,那位老汉是谁啊?”
“小时候经常翻墙出去玩,附近小孩都被囚着读书修行想入灵山,只有找他闲谈玩乐,算是忘年交吧。”
银竹频频点头,符叙难得开口道:“不是说华悯生前几天不是才屠村?今日怎么又成善人了?”
沐叶啼轻笑:“其实这并不算什么善事,他此番行径,无非两个目的,第一,让百姓看清官府行径,第二,昭告百姓灵山无用。”
“那他之前为什么要屠尽那村百姓呢?”
“这就得亲自问他了。”
“别!”银竹连连摆手,“我对这个可不感兴趣,一个燕语涟已经够我受了,我不想再遇到任何多余的人!”
几人大笑,不知不觉到了灵山脚下。
笑声骤停。
几间小屋都被劈成碎片,屋前的一片竹林被砍断了一半,中间剩着一根被削尖的细竹,穿着狸哥。
愣了许久,银竹尖叫一声跑上前,一道阵诀飞身上前拿下狸哥尸体,原本柔软的身体变得僵硬,身上一个大大的血窟窿。
两滴泪坠落,没等银竹开口,谢卿开了法天象地,发现了远远站在灵山高台观望的谢庭。
“欺人太甚!”谢卿不由分说召出承练,那半狐妖灵力蠢蠢欲动,承练通体围绕着一层淡淡的红光。
看着谢卿提剑直冲谢庭,禾蕤双手合十道歉:“我现在还不能在灵山用灵力,帮不了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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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叶啼倒是云淡风轻:“你回吧。”
禾蕤走后,沐叶啼来到痛苦的银竹身边,蹲下轻轻拍了两下:“别哭了。”
“你……没心没肺!”银竹两行清泪,看着倒是少了几分锐气,符叙跪坐在一旁,像是想哭,但又别扭地不知该如何哭。
沐叶啼划破手指,喂了一滴血给狸哥,银竹不解,低头看去,狸哥身上的伤口渐渐愈合,身体也恢复了温热。
“呜呜……狸哥!”狸哥许是被死而复生的惊喜吓到了,难得允着银竹蹭它的肚子。
银竹哭了一阵,目光转向沐叶啼:“那个,要不你给符叙用一滴你的血,看看有没有用?”
沐叶啼早有预料,起身走到符叙面前,抬手在她唇上滴上一枚血印,符叙抿抿嘴唇,毫无变化。
银竹骤然卸了力,打量起眼前一片废墟:“这事谁干的?”
沐叶啼双手一摊:“刚才谢卿看到了,已经去追了,也许过一会就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