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集齐七个崽》 1、大超崽 达米安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冒犯。 街道两边的樱花当季,空中地上都是飘零的粉色花瓣,大都会的阳光又格外明亮,照亮两边明净的透明玻璃,穿过窗户边挂着的紫色风铃,把每一片花瓣的脉络都照得清晰柔和,世界似乎都蒙上一层粉色滤镜。 这是一座明亮的城市,春天是一个浪漫的季节,在这里出现的任何罗曼蒂克情节,都会让人会心一笑。 ——但这主人公不应该是个十二岁的小男孩。 ——也不该是个同岁的女生。 前方道路中央倒着一个女生,侧躺着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柔顺蓬松的黑发斜斜散在粉色花瓣上,白色的裙摆雏菊一般散开绽放,刚刚发育的身形正正好显示出清纯与诱惑。 柔弱、干净、稚嫩。 在那些有恋//童//癖好的人渣中算顶级。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达米安皱眉,烦躁的弹了弹舌。 一定是上周那个恋//童//案的影响,他就应该把那些人渣的三条腿都踹断。 眼前忽然闪过一个身影,乔纳森已经毫无顾忌地冲了出去,甚至没顾得上控制速度,眨眼间就到了那身影面前。 “女士!你还好吗?需要帮助吗?” 达米安脸一黑,骂了声“笨蛋”,不得不跟了上去。 “我听见了,小d。” 乔纳森的声音十分急切:“你快来看看她,她有危险。” “这条街虽然不是商业街,但人流量也不低,一个女人晕倒在地上,不可能来往行人都没发现,需要两个小学生去救的。” 达米安走得慢慢悠悠:“这些观察技能甚至用不了地下训练,幼儿园的老师都说过不要随便接触陌生人,乔宝宝。” “但这次不一样,”乔纳森的声音严肃,带着慌乱,微微破音:“我听不到她的心跳!” 男孩并没有俯下身子去听,但达米安对氪星人的超级听力足够了解。 他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上前几步把对方翻过来仰躺在地上。 那人的面容也彻底暴露出来。 白衣女生有一张极美的脸,甚至美的不客观,像是在随着任何注视者的审美在改变一样。 这点在达米安身上的印证,就是他总觉得对方非常适合被兽拟成兔子。 无害、脆弱、毛茸茸。 面部骨骼走向和乔纳森有些相似。 达米安呼吸一停,察觉到自己第二次升起的怜惜情绪,面上不变,肩背的肌肉彻底紧绷起来。 他探查了对方脖颈的脉搏,不经意把探头探脑的乔纳森拉到身后。 “脉搏停跳、心脏停跳、呼吸消失、皮肤失温,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若无其事站起来,拍拍乔纳森塌下去的肩膀:“报警吧,那帮人当警察不怎么样,收尸还算熟练。” “嘿!”乔纳森还沉浸在一个生命消逝的悲伤中,拍开达米安的手,闷闷不乐地走到一边去打电话。 确认同伴走远,达米安再次蹲下来,手腕一翻,手指缝中就夹着了个绿色的刀片。 他将那刀片抵在对方脖颈,如愿看到那里的皮肤愈发苍白,冷声道:“不管卢瑟派你来打的什么算盘,他都注定要失手了。” 眼前人睫毛微微颤了颤,达米安的威胁显然起了作用。 “tt”达米安发出弹舌音,难得有些费解:“那傻叉光头有什么毛病?他就非得把每个实验体的脸都捏成超人血脉的模样?这张脸有多显眼你自己不知道?” 女生睫毛再次颤动,达米安隐约看到其中的漾蓝色,浅淡纯粹的像是天空。 “不管你想对超级小子做什么,你的计划都到此为——” 小男生的话忽然顿住,远处的同伴似有所感,刚要转头,就被电话里警察的询问分走了注意力。 “我们在唐人街这边,街道上没什么人…是…我和我朋友……” 在他身后,樱花覆盖的街道上,男生眼神空茫一瞬,像是忽然意识不到自己身处哪里,同时,一双纤长柔软的手牵着他的手,把刀片转移到他的另一只手腕上。 但他忽然表情挣扎,眼神一凝,就要从控制中出来。 女生也意识到,附在他手背的手忽然发力,即便达米安在两秒内挣脱精神控制,迅速闪身侧踢对方腰腹,还是被那力道带的划伤了手腕。 细小的血珠迫不及待挤出来,却没让身经百战的达米安皱哪怕一点眉头。 他迅速从书包两侧的夹层里抽出罗宾镖,扔过去的同时又抽出一柄莹绿色的氪石匕首,闪电一般窜出去刺向对方。 那少女除了片刻的动作迟滞,几乎没受到任何影响,并不像远处乔纳森那般面色发白坐倒在地,甚至还能飞得起来。 对方丝毫不恋战,一脱离氪石影响范围,只听“彭”的一声爆空声,眨眼间就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 达米安眯着眼睛看着远处,忽然若有所感,看向自己手腕。 那里的伤口不大,但达米安自己磨的氪石刀片自己清楚,刚刚的割伤至少有五毫米深。 但现在,伤口细小,只剩下蛛网粗细的红线,没有血液流出,伤口周围也没有被鲜血泡过的痕迹。 在肉眼观察速度内,伤口迅速缩小愈合,连血线也看不见了。 手腕一片平滑,甚至达米安觉得身体其他地方的伤疤也在渐渐消失。 他眯起眼睛,再次看向天空,皱眉陷入沉思。 一个拥有心灵控制能力的氪星人会产生什么影响,他作为蝙蝠侠的助手,清楚得不能更清楚了。 看来得找时间去和那个光头聊聊。 ——他当然不会上报给那些控制他睡觉时间的“大人”,既然被他遇到了,那这件事就属于他。 小男孩四十五度仰头,露出势在必得的臭屁表情。 “喂!” 远处的乔纳森大喊:“你能不能把氪石匕首收起来!” “我都不知道你上学还带着这个。” 臭屁哥的表情垮掉。 等有一天他脱离父亲掌控,第一件事就是把这所小学拆了。 两个男孩就“要不要把事情告诉大人”争吵起来,说着说着,话题逐渐变成比身高、“常年熬夜长不高”和“夜翼个子矮到底是不是基因问题”,就在两人吵闹着要拐出街道时,较矮的那个忽然转身,眯起眼睛看向一扇挂着风铃的窗户。 一只猫不知怎么爬上敞开的门上,它瞄准随风摇晃的风铃,一个猛扑挂在浅紫色的流苏上面。 毛茸茸的团子在空中摇晃了没几下,就和风铃一起砸在地上,猫叫声和丁零当啷的声音响成一片,吵闹又安宁。 “怎么了?” 乔纳森问,他开启了超级视力,透过墙壁看向那间商铺,只看到摇椅里坐起身骂猫的老奶奶,以及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粉发女孩。 “那里什么都没有。”他说,而同伴对此的反应只是不可置否地发出一声鼻音。 “你真没礼貌,达米安!”乔纳森气结:“我诅咒你一辈子都是矮冬瓜!” 两人吵闹着拐过街角,几分钟过去,商铺对面的树上缓缓飘下来一个人。 赫然就是疑似氪星人的白裙少女。 她落在地上,从轮椅少女怀中接过塑料袋,弯身顺从的背起对方,一手把轮椅合起来拎着。 两人静默无言又十分熟练的完成了合体,随机白衣少女飘起升空,很快就消失了踪迹。 “拿到手了?”粉发少女掏出对方脖颈的银链,摘下上面装着血液的透明试管,轻轻晃了晃。 “这大概六十毫升,够梦娜用一个月,这段时间够我们找到新方法了。” 她笑起来,声音又轻又甜,充满信赖:“多亏有你,柯拉,你真的太贴心啦!” 柯拉低低“嗯”了一声,红色从耳根蔓延到脖颈。 “能帮助到大家,我也很开心。”抿嘴时露出小小的酒窝,声音羞怯的近乎呢喃。 她们落地点在纽约,从巷子里出来时,柯拉带着口罩和能盖住大半张脸的鸭舌帽,白色长裙也被宽松遮住完全身型的肥大外套遮住。 即便如此,她出现在人们视线中时,还是引来许多人的注视。 “嗨!道恩!”不远处忽然响起男声,浅栗色头发的少年远远招招手,轻快清亮的少年音具有穿透力。 道恩也笑着招招手,一转头,果然,轮椅后的柯拉已经消失了。 好在这是高科技电动轮椅,没人推也能自己走。 她迎上男生,从怀里的购物袋掏出一包饼干扔过去,“嗨,彼得,准备出门?” 彼得一把捞住饼干,手腕出奇的灵活。 “我忘记买梅姨嘱咐我的中国酱料了,老天她之前还专门发消息提醒我了!我得趁她下班前去买回来。” “如果我没记错,唐人街可是在三条街之外。” “是啊,”彼得叹气,“在我上学的必经之路上,如果我走路的话,一定不会忘记的。” “?” 道恩装作没听到那句,微笑着从购物袋里掏出辣椒酱:“我正巧刚去过唐人街,买了一瓶辣椒酱,先给你应急吧。” “不不不这怎么可以,”彼得看了眼她的腿:“你本来出门就不容易,我还是自己去买吧,反正用不了多久。” 他说着就风风火火地要走,道恩只能在身后提醒:“走过去至少要三十分钟!” “我有别的更快的交通工具!” 彼得在远处招手,不一会儿身影就消失在视线内。 道恩摇摇头,转身进了家门。 刚推开门,迎面就刺来一柄泛着寒光的飞镖。 道恩:? 2、铁人崽 五分钟前,柯拉一进门,正垂头平复慌张情绪,一抬头,就对上一张苍白到泛青的脸。 脸的主人有一头葱绿色的长发,厚厚的刘海遮住整个额头,和黑框眼镜一起挡住了上半张脸。 厚厚的镜片让那双蓝绿色的浑浊眼睛有些模糊,似乎这双眼睛的主人眼神飘忽不定。 是梦娜。 柯拉冒着暴露所有人的风险,去找达米安取血正是为了梦娜,为了治疗那个几乎像是诅咒一般的疯病。 柯拉比梦娜矮一点,抬头看对方,正好看到梦娜像真空密封袋一般紧绷的脖颈,再往上是扭曲抽搐的嘴角,以及不受控隆起的苹果肌。 她在克制着不要忽然发笑。 “你、哈哈…去找、咳咳,找他了?” 声音里没有情绪,但因为压抑生理反应的原因,说话飘忽虚浮,若非柯拉从超人血液获得了超级听力,此刻不一定能听清对方说什么。 她们身上流着那些超级英雄的血,每个人都从那血液中获取另一重能力。 柯拉有氪星人的能力,道恩有真言套索,伊蒂斯有四倍体力,克里斯汀有魔法天赋,法兰西斯能在回收站手捏钢铁战甲手甲,奥德莉可以变绿——即便她宣称那样子非常丑,宁愿不要那份力量。 她们所有人都从中获益,只有梦娜,她得到的是小丑病毒。 当梦娜被那个将死的蝙蝠侠所吸引时,她的视野完全被那明亮的灵魂色彩占据,因而忽视了旁边另一据尸体,也没看到那之中飘出的绿色气体。 当蝙蝠的血液灌注固化成躯壳时,小丑病毒也一并潜入。 所有女孩都对此束手无策,除了相同的血液,她们想不到任何方法。 这也是柯拉此行的目的。 她低着头,明白梦娜并不赞成她们冒险。 “找了他的儿子,他们有同样的血脉…他不好对付,但他儿子只有十二岁,我能应付这个。” “你会…暴露我们。”梦娜露出不赞同的目光。 她们——她们族群,本是游荡在各世界之外的蝴蝶,是意识迷离之际才能看到的幻梦,躲避着天敌的抓捕,尽管没有归处和目标,浑浑噩噩飘荡再宇宙间,但也还算自在。 不要看,不要思考,不要回头。 三大铁律是她们的保命法则,任何违抗者都会立刻遭受惩罚——她们的翅膀被打湿,再也飞不起来,只能落在那个世界,随着血液来源的死亡而死亡。 七个女孩也是因此存在,不幸的是,留给她们血液的人寿命不长,那些被称为超级英雄的家伙比起活着,更愿意和自己的世界一起崩塌,女孩们不愿意,她们被送到了这个世界。 尽管没和那些人相处多久,也没有太深厚的感情,但离别和那些人的关怀确确实实让她们不适应。 她们不约而同地隐姓埋名,伪造身份藏匿踪迹,决定自己寻找脱身之法,然后,就像来时那样,她们的离开也将悄无声息。 梦娜获得血脉时,对方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大概因为这个原因,她的存在并不稳定,给了小丑病毒一个可乘之机。 凭借她们对自己存在的一点了解,道恩提出可以尝试融合这个世界蝙蝠侠的血脉,但谁都知道搞蝙蝠侠风险太大,想不被发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在计划被说出口的第一时间,就被梦娜拒绝了。 “活着、也不是…很重要。” 梦娜面色苍白发青,黑框眼镜反射着屋内的光,又将一块碎片打进梦娜的眼睛里。 柯拉看到蓝色瞳孔中流淌的绿,那东西在瞳仁中穿梭变换,有一瞬间像是抻开的绿纱一般,笼罩住梦娜的大半个瞳孔,看起来整个眼睛都是绿色的。 梦娜忽然重重咳嗽了两声,喉咙里艰难发出“嗬嗬”粗喘声,嘴角咧开,又被强硬地压下弧度。 她整个人剧烈的咳着,那光自然也就此消失,柯拉帮对方拍背时无意间抬头,正好看到绿色被迫后撤紧缩成针状小点的过程。 “我明白的,但你不能就这样死掉……”十一岁的小女生说话一急,声音里就带上了哭腔,似乎已经看到同伴郁郁而终的画面。 “如果他儿子的血液有用,那我们就去绑架蝙蝠侠取血,就算暴露了也……” “不能…不能被发现。” 柯拉忽然沉默下来,虽然说得是为了伙伴可以付出一起,但稍微冷静下来,她就意识到自己做不到。 仅仅是想象和超人见面的画面,想到对方零魔抗会被自己不受控的能力影响,想想那张人间之神的英俊面庞可能浮现出的表情,她就禁不住打冷战。 柯拉低下头,吸吸鼻子,为自己的懦弱和伪善感到羞愧。 “我知道错了。”柯拉低声道,她捏紧裙角,眼睛紧紧盯着鞋尖,不一会儿视线就模糊起来。 氪星人本来不该出汗,但被攥着的衣角已经完全汗湿了。 她甚至把棉麻布料捏成了一整块。 “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梦娜。” “真甜蜜啊,不愧是世界最佳拍档。” 有声音从右边客厅传来,奥德莉正坐在梳妆镜前卷头发,她的一头柔亮黑发被扎成双马尾,不知用了发胶还是什么养护产品,双马尾q弹黑亮有光泽,两边的卷发大小方向甚至都一样,看起来像是什么手办,而不是真人的头发。 她也不过十六岁,脸上却画着精致的淡妆,穿着黑色吊带裙,裙摆上是层层叠叠黄色蕾丝花边,搭配上精致的卷发和蝴蝶结发带,身上处于成人和青少年之间的边界被不断模糊。 奥德莉从镜子里看了眼柯拉,顿时惊讶的叫出声:“天呐,我的裙子!” 每个女孩都有与生俱来的能力,柯拉有类似富江的美貌和吸引力,属于概念能力,任何人都能在柯拉身上看到自己喜欢的一面,并不可抗拒的被她吸引。 柯拉恐惧那些,每件衣服都恨不得把兜帽拉到下巴,让自己从头到脚一丝皮肤都不要露。 今天为了行动,她找奥德莉借了身上这件白色连衣裙,走之前再三保证不会弄脏,结果现在不仅被自己捏坏了,还在和达米安打斗时挨了一脚,裙子上有个黑色鞋印。 奥德莉焦急走过来,拉着柯拉仔仔细细查看裙子,时不时发出疼惜的发出吸气声。 柯拉手抓着裙摆,意识到自己做错事,视线漂移手足无措,捏着裙摆整个人都僵硬着。 “得了吧,奥德莉,你他妈能不能正常点?” 远处举哑铃的金发女生看不下去,她一手把浸满汗液的额发捋到后面,蓝眼睛里满是鄙视:“你他妈除了钱和奢侈品还知道什么?” 那是伊蒂斯,十六岁,是她们几人中最大的那个,也是最不靠谱的那个。 来到这个世界第一天,伊蒂斯就到处找事打了一整天架,直接收复了这条街的黑//帮。 她热衷健身,梦想是有一天练成举重运动员那种肌肉身材,但碍于青春期,这个目标还遥遥无期。 尽管如此,伊蒂斯的强壮身材依旧不可小觑,加上对方的暴躁性格,柯拉每次面对她,心里都会有点紧张。 但奥德莉可不在乎这个,她似乎谁也不怕,也不愿意好好说话。 “至少比某些脑子里全是肌肉块的莽夫好,” 年龄仅次于伊蒂斯的奥德莉叉腰扬声: “我可没天天和混混们挤在一起,天啊伊蒂斯,你竟然还会回家,我以为你要和那些人在桥洞里过夜呢!” “你他妈——” 伊蒂斯一把扔下哑铃,沉重的钢铁制品在地上发出闷响。 她把拳头握得“咔吧”响,常年锻炼得来的大块肌肉撑起黑色背心,表情凶悍,任谁都会觉得不好惹。 伊蒂斯扑过来,看上去是要揪着奥德莉衣领打一架,柯拉慌忙抱住对方,眼神无助的看向奥德莉。 “你放开我,柯拉,我今天必须好好教训她一顿!” 但即便是加强的力量,也无法和氪星人抗衡,柯拉依旧抿着唇紧张无措的样子,却丝毫没松开手。 柯拉身后,实验台前的女生起身,摘下调配试剂时用的护目镜,蓝色眼睛透出冷酷的光:“要打架出去打,你们都是!” 柯拉内心“咯噔”一声整个人触电般哆嗦一下,眼眶不受控制的发红,忐忑不安地不敢回头看对方表情。 那是克里斯汀,几人中当之无愧的大家长,制定计划、管理财政和管教约束的事都是她干,常年冷脸不苟言笑,柯拉对她有种耗子遇上猫的紧张。 与克里斯汀形成对比的是电脑桌前的白发女孩,她一头白色长发随意团成个团,懒散的窝在电脑椅里,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到处拱火: “奥德莉继续说啊,有柯拉宝贝在,那个大块头打不过来的,继续说啊!” “闭嘴!” 气势汹汹吵架的两人齐齐转头,对着白发女生怒喝。 “看吧,”女生无奈耸耸肩“你们这不是挺有默契的嘛?” “闭嘴吧!法兰西斯!” 柯拉绝望祈求,而伊蒂斯的怒火成功被转移,捋着不存在的袖子要来揍法兰西斯了。 奥德莉也气不打一处来:“我就是爱慕虚荣怎么了?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血液里流着富豪基因的,斯塔克。” 空气里静了一瞬,伊蒂斯和柯拉都忘记方才的争吵,看看法兰西斯又看看奥德莉,后者脸上闪过懊恼情绪,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就连实验桌旁严肃控场的蓝眼睛女生也闭了嘴,用不赞同的目光看向奥德莉。 除了坐在轮椅上孱弱温柔的道恩,这里没人觉得那个姓氏和她们有关。 那次惨烈的离别给她们留下深刻印象,在慷慨赴死的人群中,女孩们的逃跑行为显得愈发卑劣,让自己冠上对方的名字,那是对那些离别者的不尊重。 “不许叫那个!”法兰西斯一改方才的散漫,面色瞬间阴沉,恶狠狠看着对方。 “又不是别人逼你落到他身边的,我还想选斯塔克呢!如果我是,我现在就躺在斯塔克大厦门口,他指缝里随便漏点东西,都够我吃一整年呢!” 奥德莉正在气头上,完全凭借本能吵架,嘴比脑子反应更快,几乎刚说出气话,她脸上就露出惊慌地神色。 “都闭嘴!” 大家长克里斯汀忍无可忍,再次怒喝,家里安静了一瞬间,就在克里斯汀以为震慑起作用的时候,就听到惊慌呼喊和利刃破空声。 ——伊蒂斯终于被争吵搞得烦不胜烦,抄起一个匕首就扔了出去,方向直冲梳妆台前的奥德莉。 奥德莉瞳孔紧缩,一时间避无可避,手臂忽然膨胀坚硬变绿,将伊蒂斯扔过来的匕首弹开。 寒光闪闪的武器转而向大门口飞去,几人还没松一口气,就见大门忽然从外打开,道恩温柔微笑的面庞出现在门后。 直面匕首飞去的方向。 “闪开!” 所有人惊恐大喊。 匕首险之又险的被忽然出现的柯拉抓住,而同时,道恩身上凭空蔓延开一片莹蓝色光幕,三百六十度围绕着保护对方。 “都说是高科技轮椅了。” 众人惊魂未定的安静中,法兰西斯轻声嘟囔,重新把自己砸进电脑椅里。 随着道恩进门,室内的争吵也安静下来。 即便这粉发小姑娘是所有人中第二小的那个,仅次于十一岁的柯拉,也一直笑眯眯的不发脾气,但却是她们七人小家中的核心。 或许因为这女孩病弱的身体,因为对方性格实在太温柔可亲…… 又或者,因为道恩不同于其他人的能力。 ——她能将其他人的伤痛转移到自己身上,依靠自身的超强恢复能力,替其他人承担痛苦。 “这是怎么了?”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奥德莉就面色一变,冲上去一把解开道恩的衣袖。 对方白皙手腕上有一条细长的伤疤。 那是柯拉取达米安血液时造成的伤口。 奥德莉表情一瞬间变得尤其阴冷:“你又把谁的伤势转移到你身上了?该死的你是圣母玛利亚吗?看见任何人受苦都要把十字架接过来?诺贝尔□□没有你的名字真是瞎了眼了……” 奥德莉越说越尖刻,但其他人——即便是伊蒂斯也不阻止她。 这是她们共同的态度。 就像所有人会为了梦娜筹划绑架蝙蝠侠一样,不管平时有多少争吵,彼此间却都默契的把“照顾道恩”放在守则第一条。 奥德莉来回踱步,气急败坏,生气又不知道怎么发泄,正打算狠狠捏一捏这位小姐的脸,一转身却被对方一把抱住。 女孩十分虚弱,大半体重都压在自己身上,整个身体暖烘烘甜到人心里。 “我也爱你,奥德莉,”女孩微笑,弯弯的眼睛中满是诚恳:“家庭里每个人受伤,我都会帮你们转移伤口的,这是我的能力,我力所能及的,我喜欢为你们付出。”【1】 奥德莉猝不及防遭到直球攻击,顿时安静下来,良久,才闷闷的哼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挣脱开怀抱:“别想惹我哭,小姐,我还要去博览会傍大款呢,别把我的妆搞花了。” “谢谢你,奥德莉,你超厉害的!” 小女孩调皮吐吐舌头:“我可应付不来那么多社交场合,多亏你啦!” 奥德莉的棕色眼睛仓皇移开,耳根发红,借口离开的背影几乎算得上落荒而逃。 跟着一起闪出去的是法兰西斯,白头发的姑娘只摆摆手,同样落荒而逃。 “我知道错了,道恩妈妈,我现在就去警局自首!” 白发女孩轻快跑出去后,果然没多久,就在街边看到了奥德莉的身影。 “我以为和那科技公司的合作已经谈妥了?”法兰西斯吹了个口哨,和对方并肩走着。 “是,怎么了?”奥德莉脸颊还红红的,她对着粉饼上的小镜子,正疯狂往脸上扑粉。 力气大到几乎能听见“砰砰”声。 “那你还去宴会干什么?” “你不也不用去?” 法兰西斯咧嘴一笑:“我是去看热闹的,那个小公司从我这儿低价收战甲技术,转头又高价卖给汉墨了,我倒要去看看他怎么搞的,赚的差价竟然比我拿到的多十倍!” “十倍!”奥德莉的粉饼掉地上了,她大脑飞快计算,脑海里很快得到一个很长的数字。 她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天杀的中间商!老娘宰了他!” “我的理由已经说完了,那你为什么去?” 法兰西斯拦下奥德莉,她脸上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轻//浮笑容,似乎没到手的巨额资金只是一串数字。 奥德莉想把拳头砸在这个有钱人脸上。 “我去揍傻//逼中间商!” “我是说最开始的原因。” 奥德莉沉默一瞬,回头又把粉饼捡了回来,含糊其辞道:“我去见个朋友。” “你那个网友?”法兰西斯八卦,“说要送你卢洛玫瑰的那个?” 卢洛玫瑰是世界上最大的粉钻,半年前在哥谭展览的时候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奥德莉的那个网友不是偷钻石的贼,就是在吹牛皮。 考虑到奥德莉在网上炫富的癖好,网友是后者的可能性达到百分之九十九。 “你不会真信了吧,哦天呐!我可怜的可爱的奥黛宝宝!” “滚!” —————— 另一边。 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事故之外的三人安静退后,只剩伊蒂斯一个留在原地。 伊蒂斯环顾四周茫然一瞬,正要找机会溜走,却见十二岁的小姑娘眉头一皱,身躯一颤,大脑还没想明白,她已经伸手把对方捞在怀里了。 这姑娘甚至没她的哑铃重。 金发大个子一低头,正好对上道恩笑眯眯的眼睛,那双绿眼睛里盛着狡黠,显然为自己用计抓住伊蒂斯的事十分得意。 伊蒂斯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一边小心翼翼把对方放在轮椅上,一边埋怨:“坏东西!你又骗我。” “但这招总是有效。” “你也爱我,对吗?”粉发女孩重新坐到轮椅上,抬头微笑着仰视伊蒂斯,看得对方头皮发麻,几乎要后退。 “伊兹——?” 女孩声音甜腻腻的,下一秒,伊蒂斯就完全丢盔弃甲:“我投降,公主,” 她翻了个白眼:“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 今天是汉墨工业的新品发布会,他们宣称自己超越了斯塔克集团,研究出了一批可以量产的钢铁战甲。 媒体原本并不感冒,汉默工业发十次新品九次都宣称能超越钢铁侠,一直在超越,一直在路上。 但当托尼·斯塔克亲自到场时,这件事就有了一定的可信度。所有媒体都忽然被打了鸡血,纷纷猜测起这次汉墨是不是真研究出了什么,让钢铁侠本人都产生了警惕。 即便不做钢铁侠,托尼·斯塔克的出场依旧不走寻常路,亮红色跑车一个神龙甩尾,在一众媒体的惊呼和躲避中强势出场,半个车身甚至压在洒满玫瑰的红毯上。 不知是谁喊了声“斯塔克!”,所有镜头都转向不透光的车窗,只留东道主贾斯汀·汉墨一个人表情扭曲,孤零零的站在红毯那头。 托尼听着镜头在车窗上磕碰敲打的声音,大大翻了个白眼,抱臂坐在车上并不下去,十分干脆地把那些记者晾在外面。 “你该下去了,老板。” 哈皮戴着墨镜,端正地坐在驾驶位,丝毫不留情面的把上司轰下去,“佩珀说了,你今晚必须参加这个宴会。” “她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 托尼气急败坏,探身把司机脸上的墨镜抢过来。 “给我发工资的人可不是你,托尼,”哈皮无奈转身,帮他解开安全带:“况且你只是偶尔参加这么一次应酬,做做样子而已。要不是佩珀实在不舒服要去做检查,也不会把事情丢给你。” “她生病了?” 托尼脸上的郁闷一扫而过,表情严肃起来:“我怎么不知道?” “老贾?” “佩珀女士一周内有多次食欲不振、呕吐和脱力情况,我已经替她约了赵医生,时间正是在今晚。” “你也知道!赵也知道!” 斯塔克又气急败坏起来:“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告诉我?” “事实上,佩珀女士上周内多次请假,并以“修养身体”为由申请降职,而sir您每次的回答都是驳回。” 老贾的回答依旧文质彬彬,但其中代表的意味却让哈皮露出了谴责的目光。 托尼惊愕,脱口而出道:“我以为这是因为那次一夜——” 那次一夜情。 3、铁人崽 那次一夜情。 两个月前那个晚上,他意外和他最知心的朋友、最真实的后背、最亲近的家人……他相处最久、陪伴他度过一切放荡或无措时间的、他最不能失去的人…… 他不知怎么没控制住,和佩珀有了更亲近和庸俗的交流。 他把最不能失去的人带入了性缘关系,所有人都知道这对托尼·斯塔克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在这两个月里,他始终无法面对这件事,于是钢铁侠和银河护卫队出了个宇宙长差,把自己关进地下室翻新了两版战甲,甚至无所事事的帮五角大楼更新了卫星防火墙。 他放不下这份意外,佩珀的离职申请也证明了他的悲观设想,于是,更难以原谅自己的同时,他也不敢去了解任何关于佩珀的消息。 他以为两个月过去,他已经足够沉淀和冷静,但实际上,仅仅是听到这个名字,他的心脏还是不受控的砰砰直跳。 托尼差点套上钢铁战甲,冲破车顶直接飞到医院去。 哈皮控制住了他。 多年的好友一手盖在战甲按钮上,转身直面托尼,憨憨的胖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我猜就是那回子事。听着,托尼,你不能这样逃避下去,佩珀是个好姑娘,这么耗着她不是个事儿……” “等等等等!”托尼清楚接下来的对话是什么,匆忙打断他:“你不明白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佩珀绝对不会成为我的情人,我们之间还像以前那样,什么都没改变!” “嗯哼?”哈皮表情不可置否,那其中的了然意味让托尼心惊,他几乎是仓促匆忙的戴上眼镜,推开车门逃也似地就要离开。 “既然你和佩珀之间没什么关系,那我想追她的话,也没有什么问题?” 托尼·斯塔克刚一露头,高频相机还没照到正面,他就猛一个转身,上半身整个折进车里。 “你想都别想!” 他恶狠狠地,而看透一切的哈皮只是笑:“这没什么不可以,佩珀是个好姑娘,那么多人喜欢她,而她总会嫁给一个男人。” 理亏词穷的托尼·斯塔克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恼羞成怒的丢下一句“想都别想!”,就满身愤懑朝宴会大厅里走去。 推开和无视的人里除了记者,还有勉强堆出笑容的贾斯汀·汉默。 无数记者都跟随托尼·斯塔克的背影,拍下了汉默工业负责人握出青筋的拳头,和狰狞到要吃人的目光。 —— 几个女孩中做计划的那个往往是克里斯汀,她总是对未知事情过分焦虑,去超市购物都预先算好余额和清单,预估售货员数学水平准备好零钱,为可能到来的抢劫、爆炸、绑架等做好防范措施……她的预备计划能从plana列到planz。 这样的过分谨慎并不一定起到作用,生活中总是充满各种意外,而这也是克里斯汀最痛恨的。 她甚至不让法兰西斯用公款买一盒泡泡糖,因为那会打破她的购物规划,并对之后的计划产生影响。 在这点上,法兰西斯完全是克里斯汀的对照组,她浪荡不羁,是个完全的p人,想起什么做什么,常常临时起意做决定。 临时决定中百分之五十是天才的神来之笔,剩下的百分之五十,则是完全糟糕透顶的灾难。 今天的情况就是后者。 法兰西斯穿着一身得体的银灰色西装,头发向后梳成大人的模样,面部被奥德莉用特殊手法化妆过,刻画了面部线条,又淡化了柔软的稚气特点,看起来是个十六七岁的老钱家族小少爷。 她往常虽然不像奥德莉一样享受社交,但也能处理的游刃有余,甚至能以黑户的身份接下小科技公司的订单,为一家人赚来需要的花销。 她绝不是个恐惧社交的人,现在却缩在香槟塔后面不愿意露面,甚至宁愿这么当一辈子缩头乌龟。 原因在于舞池中央招蜂引蝶吸引走全部目光的那个人。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托尼·斯塔克会出现在汉默工业的博览会上。 法兰西斯悄悄探头,看到合作的小公司负责人正四处探头探脑。 她正要招手把那年轻人叫过来,余光注意到人群有向这边转移的趋势,猛地缩头重新把自己藏起来。 她平复了下自己呼吸,皱眉,依旧愤愤不平。 “不是,汉默这种二流货色有什么值得看的?斯塔克甚至亲自到场?他疯了吗?佩珀怀孕,傻三年的却是托尼·斯塔克?” 法兰西斯一仰头,随手灌下一口饮品压压惊,随着醇厚液体入腹发热,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喝了什么。 这个国家对叶子和药物的管理泛滥,对未成年饮酒却禁止的十分苛刻,几乎成了社会铁律,任何人都有义务阻止二十一岁以下的青少年饮酒。 而她连十五岁都没有。 她心虚的看了看手中的香槟杯,又探头看了看外面,人群依旧簇拥在一起,主人公被挡的严严实实。 她长呼一口气,正要放松,忽然有磁性的成熟男声在她身后响起。 “未成年可不该饮酒,喝点果汁就可以了,这位小小姐。” 法兰西斯身形一僵,再三确认自己穿的是男装,才缓缓转头看向来人。 托尼·斯塔克就站在她面前,而身后,人群中齐齐爆发出一声“韦恩万岁”的欢呼。 这是一出意外导致的声东击西,法兰西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上当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斯塔克先生。” 法兰西斯磨了磨牙,转头时表情已经重新淡定温和,一出口就是浓重英式色彩的少年声音,配上那张英气勃发的脸,没人会觉得这是女生。 托尼·斯塔克低咒了声什么,坦然道歉,随即又觉得眼前人似曾相识。 “看来你已经认识我了…这是当然,没人不认识斯塔克……你姓什么?小子,或许我听过你爸爸或是叔叔的名字。” 眼前少年挑眉,露出一个挑衅的不怀好意的笑。 “我姓什么不重要,先生,”他轻轻抿了口香槟,并不回答问题。 “佩珀女士今天没来吗?” 托尼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和这个毛都没长齐的谜语人小子继续聊下去了。 “这和你无关,小孩儿,你该回你妈妈的怀里吃奶去。” “两个月。” 那小子不明不白的说了这么一句,没有任何铺垫,但托尼的直觉让他无法忽视这个问题。 他重新转身,目光不善地注视着眼前人:“什么?” “佩珀女士已经怀孕两个月了,没想到您还有心思出席这种没有丝毫营养的吹牛大会,斯塔克先生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你在说什么!” 托尼面色一变,他完全没控制住情绪,表情惊愕到有些呆傻。 理智证明眼前这只是个陌生人,直觉却叫嚣着相信他说的话,两相撕扯之下,他心慌焦虑到几乎出现了耳鸣声。 “你是什么人?” 他面色终于沉下去,拎住对方的衣领,声音充满威胁。 “我?我只是一个看到过命运的小人物而已。” 即便被勒住领子,法兰西斯的笑容也一点不变。 “实在要说的话,我对您的夫人有一些非分之想。” “什么?” 托尼切切实实的愣住。 换任何一个人说这种话,他都会给对方脸上来一拳。 但眼前这人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看起来最多十六七岁,还画着妆,真实年龄可能不过十五,长得又莫名眼熟……让他实在下不去手。 那小子却像是觉得自己拿捏住了钢铁侠,又像是……恃宠而骄? 年轻人笑容弯弯,伸出右手要和托尼打招呼:“重新认识一下,斯塔克先生。” “听说你喜欢佩珀,好巧,我也是。” 余下的是一片寂静,远处的人群不知怎么,也都默契的安静了一瞬。 托尼匪夷所思的看着眼前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良久才露出一个混杂不解和看神经病的复杂目光。 “你他妈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托尼?你不该和小朋友说脏话的。” 韦恩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了过来,一脸醉醺醺的晕红样子,搂着女伴的腰埋怨托尼,“你该礼貌点的,队长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language!” 韦恩抱着女伴哈哈大笑起来,而托尼也一把扔开法兰西斯,一脸严肃行色匆匆的往出走:“没你的事,布鲁斯,我得先走了。” 他把韦恩喊着混沌酒意的“嘿,你真不讲义气……”抛在脑后,在众人惊呼声中把战甲落在阳台上,径自走进去,流线型的金属甲壳合闭,随即喷发出气焰,流畅明艳漂亮的钢铁战甲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法兰西斯轻轻“啧”了一声,忽略韦恩看似浮夸实则探究的目光,转身往人群中走去。 很快,原本呼喊“韦恩万岁”的人就重新簇拥起不知名老钱贵族家小少爷,欢欢喜喜趁着酒意说出利益、情谊、炫耀和试探的浑话来。 布鲁斯微微眯起眼睛,随即,在女伴嫌弃的目光中打了个酒嗝。 “抱歉,亲爱的,我本想今晚和你一起的,但我必须回房间了。” 眼见女伴还游移不定,他脚步都踉跄起来,虚浮的扶着栏杆露出将吐未吐的表情:“如果你愿意照顾我的话,我的老管家一定会很感动的,他……呕——” “很抱歉,韦恩先生,我临时有了点事情,不得不去处理。” “没关系……呕……下次见面我一定要……呕……” 精心打扮的年轻女伴飞也似地逃走了。 “您在这种时刻都能想到我,真让老人家感到安慰。” 耳麦里传出老管家的声音,英伦腔不紧不慢:“如果您的意图和说的话不是大相径庭的话,我无疑会更愉快。” “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阿福。”成熟的韦恩老爷面色扭曲,坚强顶嘴。 “但老人家只是希望看到您携一位女士回家的场景,这难道比拯救银河系还难吗?” 韦恩不敢说话。 不久之后,当布鲁斯带着自己女儿回家,对上老管家挑眉等解释的表情,忽然莫名其妙的硬气了一下:“你就说是不是女士吧。” 4、队长崽 夜晚的皇后区并不和平,伊蒂斯路过的六个巷子口,一个聚集着一帮混混打群架,一个有贼手贼脚的小孩在一起分摊赃物——几只梆硬的法棍面包,一个巷子里传来疾呼和喘//息声,还有一个,也就是伊蒂斯正靠近过去的那个,一群穿着皮夹克和紧身牛仔衣的青少年正举着钢棍,指着对面一个唯唯诺诺的中年人。 伊蒂斯翻了个白眼,随手抄起垃圾桶上的桶盖就走了过去:“喂,你们几个,闹事之前都不打听打听这里被谁罩着吗?” 青少年见只是个同龄的女孩,便丝毫不惊慌,吹着口哨嬉皮笑脸回答:“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小妞?难不成你是那个新老大的情妇?” 几个男生哄然发笑。 “我就是那个新老大。”那几个男生的话激起了伊蒂斯的怒火,她一把将金属桶盖砸在墙上,金属和砖石撞击爆发出巨大的响声。 她现在还勉强控制得住情绪。 几个男生爆发出更夸张的哄笑:“得了吧,小妞,你不会找到个圆形井盖,就把自己当美国队长了吧?” “我前女友有一套国旗配色的队长应援短裙,你要是往做个隆胸手术,也勉强能穿得进去。” 伊蒂斯眯起眼睛,蓝色瞳孔中全是愤怒的火,映着那三个依旧无知无绝开黄色玩笑的男生。 那边被欺负的中年男人却注意到不寻常,他顾不得洒落一地的文件,竟然要朝这边招手:“别生气,姑娘,别让愤怒控制你……” 几个男生闻言,顿时爆发出更响亮的哄笑:“瞧瞧,不愧是文明人,自己死到临头了还在替别人担心,别怕,你们两个老弱病残,今晚一个都逃不掉——” 他话刚说了一半,忽然听到同伴的惊呼声,还没来得及转头,侧脸就迎来一个拳头,随即整个身体都被这股力道所牵引,竟然直直超后面飞过去。 他先是茫然,随即尾椎和口腔内的痛感吸引了他的注意,让刚刚还不可一世的男生爆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还没平复心情,就听另一声巨大的“砰”响,同伴也哎呦叫着砸到他旁边。 男生后知后觉的感到恐惧,还没转过头去看身后,后脑勺就迎来重重一击,一个同伴被以同样的蛮横方式砸到他身上,把刚开始思考的男生彻底砸晕。 几乎没有十几秒,几个扛着钢棍叫嚣着的鬼火青年就被打飞,一个个叠罗汉一般,齐齐整整摞成了一堆,向外射出尖利带着哭声的哀嚎攻击。 眼看着伊蒂斯大步迈过来,还在哀嚎的眼神充满恐惧,一个个涕泗横流,痛恨自己为什么还清醒着。 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金发姑娘,此刻在他们心中比死神还要可怕。 “我说了,我就是新来的老大,我就是‘狂战士’本人。”伊蒂斯一字一句道,周身缓慢升腾起杀气。 她迅捷出手,揪起一个男生脖颈的黑皮项链,轻轻松松就把那人拎起来举在半空,一甩手,垃圾桶盖就狠狠砸向对方脑袋。 几乎就要砸中,如果那个懦弱的中年男人没插手的话。 伊蒂斯恶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一转头,面对青年时依旧是阴狠的毒辣样子。 她撩起对方袖子,看到胳膊上的纹身图形,冷笑一声把对方丢开。 “黑鞋子帮是吧,我会去找你们老大讲讲清楚的。” 几个小年轻屁滚尿流的逃走了,在场只剩下中年男人和伊蒂斯。 她并没有帮男人一起捡文件的打算,即便有一页纸飘到她脚下,伊蒂斯也并没有弯腰帮忙的打算。 等得有些不耐烦,伊蒂斯无所谓的低头,四倍于普通人的视力让她清楚看到那页纸上的文字,“外太空入侵者”、“灰色雾气”等字眼映入眼帘,让伊蒂斯一瞬间瞳孔紧缩,肌肉紧绷,身体无意识进入战斗状态。 视线范围内忽然探出一只手,伊蒂斯产生应激,下意识踩住。 中年男人疑惑抬头,表情是近乎懦弱的无奈:“怎么了?” 伊蒂斯抬头,面前的懦弱男人和记忆里那个和大块头融为一体的绿色家伙缓缓重叠,她震惊抬头,表情失控。 “你是……”那个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及时被咽了回去。 伊蒂斯故作无所谓,松开脚任由对方把文件拿走:“你是个科学家?” “额…是,你怎么看出来的?” 伊蒂斯并不答话,她语速变快:“你不会以为我会平白无故救你吧?保护费知道吗?既然你是个上流有钱人,那保护费当然要比其他人多。” 伊蒂斯报了一个大额数字,顿时让这中年男人忘记先前的疑问,整张脸都苦得发绿。 中年男人身上没那么多钱,而伊蒂斯又不接受现金以外的支付方式,两人来回推拉了两句,最终伊蒂斯直恶狠狠警告了几句,就忽视对方的“下次来还钱”的说法,匆匆转身离开。 那男人低头看了看复杂难懂的调查数据,又回想着方才女孩震惊的表情,百思不得其解。 对方显然认识他,他也不记得有和这个小孩相处过。 布鲁斯·班纳甚至开始回忆,自己过去有没有见过一个金发婴儿。 ……那也太多了。 想不明白,他索性把这件事抛在脑后,转身继续朝目标方向过去。 听彼得说他们教室前面的名人影集有他的脸,也许那孩子是那时候见过他? 这么说就合理了。 他脚步重新轻快,很快走到更明亮宽广的主街道上,还没松一口气,兜里的手机就响起来。 来电人备注是“队长”。 一瞬间,一道闪电般的思绪出现在脑海,那想法太过迅疾无影,布鲁斯·班纳脑海中模模糊糊浮现出金发同事和金发女孩的脸,但他没抓住灵感,之后绞尽脑汁再想,也怎么也不明白有什么问题。 想不出来就不要内耗自己了。 他接通了电话。 “喂,布鲁斯,你去找彼得了?” “是,”他看了眼手表:“我马上就到了,等拿到他的基因样本……” “你先回来吧,彼得已经过来了,”对面的男人语气无奈,“你不用自己跑一趟的,蜘蛛侠的速度可要快多了。” “呃……不完全是为了这个,”中年男人沉默,又看了眼手表,依旧走在原先的方向上,“皇后区那家中国超市今天大促销,十点关店,我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对面男人没想到会是这么朴实无华的原因,沉默了一瞬,“好吧,那我让彼得去接你?” “行啊,”那家中餐馆的led灯牌匾额已经出现在视线内,中年男人脚步加快,决定尽快结束话题。 “需要帮你带点什么吗,队长?” 对面又是一阵沉默,随即:“两份冻饺子,莲藕馅的,谢谢。” 当布鲁斯·班纳回到复仇者联盟时,其他人不仅都没睡,客厅里还多了个黑漆漆猫耳男。 蝙蝠侠郑重走上前,浑身五米以内都环绕着低气压,哑光黑色涂装似乎有雾化效果,把周身空气都变得黯淡压抑。 “我想委托你一件事,班纳博士。” 班纳把印着熊猫的巨大塑料袋悄悄往身后藏了下,严肃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我希望你能协助研究氪石辐射,这方面你是专家。” “真令人震惊,”娜塔莎语气平平。 她抱着平板电脑躺在沙发里,虽然没往这边看一眼,依旧精准的插进话:“有关氪石,蝙蝠侠竟然会找外援。” 神盾局前不久追查一批九头蛇,跟着对方进了哥谭,他们并没和蝙蝠侠做信息交流,蝙蝠侠误以为对方是正追查的氪石案嫌疑犯。 于是控制狂黑漆漆出手,一边对神盾局特工用喉癌音吼“滚出我的哥谭”,一边提前出手,两边都打草惊蛇,不仅氪石案嫌疑犯中有人逃窜在外,九头蛇中得首领也不知所踪。 娜塔莎跟这起案件很久了,眼看希望就在眼前,却因为信息交流问题被打断,任谁都做不到不迁怒。 “据我所知,复仇者联盟关于氪石的研究成果也没出现在神盾局数据库里。” 蝙蝠侠沉声,周身气息愈发压抑:“只要超人还在,垄断氪石就是不可能的。” 蝙蝠侠从没道过歉,这种避而不谈的说法已经算让步了。 毕竟神盾局特工一进哥谭就搅得鸡犬不宁,甚至哥谭警局局长都来问他发生了什么,那些罪犯打草惊蛇,有神盾局一份功劳。 “即便你一直致力于此?”娜塔莎手指敲敲打打,很快找到了想要的数据:“卫星曾在宇宙里拍到过近乎光速的飞行者,一身白色制服,虽然看不清,但显然不是超人。” 娜塔莎转身正视这边,挑眉和蝙蝠侠对视:“所以,你们又找到一个氪星人?或者卢瑟又造出一个超级小子?” “是超级女孩,”蝙蝠侠纠正,“我调查了卢瑟两年内的行动踪迹,并没发现新的关于氪星女性的研究成果,罗宾也上门询问过,卢瑟对这个新出现的氪星人并不知情。” 没人关注罗宾是怎么上门又是怎么询问的,就像没有人真的关注卢瑟在非法入侵中受到的伤害。 死光头人人得而诛之(bushi) “那你今天来是……?” “罗宾放在他身上的定位器最后一次出现在纽约皇后区。” “皇后区!”隐藏在众人身后的彼得惊呼:“那里近两个月来给我的感觉都非常不好,上周我家附近新开的洗衣店还产生了爆炸。” 他在众人的严肃的注视中搓了搓胳膊,心有余悸道:“我最近每天晚上都会失眠,蜘蛛警报响个不停,看来就和这件事有关。” “就算这件事发生在皇后区,我们也不会让一个初中生负责这件事的,彼得。”美国队长按住蜘蛛侠的肩,语气温和又坚定不可质疑。 “这不公平!”蜘蛛侠窜起来,“而且我已经高二了,才不是初中生。” “好吧,”金发男人妥协:“我们不会把这件事交给一个高中生。” “嘿!” 蝙蝠侠沉默看了眼那边宣告不公的年轻人,不自主想起自家小学就参与夜训的四个,围绕全身的冷硬气场被破开条缝,往外嘶嘶漏气。 他裹紧披风,转身,企图和成熟的成年人继续聊正事:“新出现的氪星人很可能对氪石辐射存在抗体,因此班纳博士,你对氪石辐射的研究意义重大——” 他的话忽然顿住,白色眼罩沉默地注视身边空气,随即顺着踪迹看向厨房。 布鲁斯·班纳似有所感,从厨房里探出个头,不好意思的笑笑,另一只手还拎着两袋速冻饺子:“抱歉抱歉,刚买的东西要尽快放进冰箱,你等我一小会儿就好。” 身后传来水烧开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 蝙蝠侠投过去不赞同的目光。 班纳博士哂哂一笑,举了举手上的饺子:“要不你多等一会儿?一起边吃宵夜边说?” “我要吃玉米馅的。”沙发上扮演尸体的克林顿举手。 蝙蝠侠沉默。 蝙蝠侠欲言又止。 蝙蝠侠匪夷所思。 “不用,我——” “我要莲藕馅的。” 史蒂夫不好意思地笑笑,随即倾情推荐:“莲藕馅的真的很好吃,你一定要试试。” 复仇者联盟果然是个闲散的临时队伍。 蝙蝠侠磨了磨牙。 “我吃荠菜猪肉馅。” 5、大超崽 奥德莉从宴会上回家的时候,表情十分难看,但除了小太阳道恩,没人过去询问除了什么事。 道恩是她们几人中沟通的桥梁,当偶尔小太阳也没办法解决的时候,其他人才会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柯拉有些惴惴不安,她担心导致不开心的原因中还有自己搞脏的白裙子,踌躇很久,还是决定买一件新裙子给对方。 但还没行动,她就遇到了问题—— “为什么不自己出去买呢?”道恩歪着脑袋微笑,十二三岁小女孩清澈又暖融融的笑意显露无疑,“你得尝试自己出门,尝试亲自和陌生人交往,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不是怕这个……”柯拉嗫嚅着,声音急切,眼眶不受控的开始聚集泪水。 她比道恩更小,在几个女孩之间总是更脆弱惹人怜爱的那个。 “别这样,宝贝,”道恩转动轮椅,仰头捧起对方的脸:“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我保证,这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任何人会被影响……克里斯汀会陪你一起去的。” 柯拉还是有些犹豫,脚下来回晃动,摇摆不定。 克里斯汀虽然只有十五,是女孩中第三大的那个,但因为比她大的奥德莉、伊蒂丝都十足不靠谱,因而实际上她才是家里实际的大家长,也总是严厉的管教照顾所有人。 虽然知道不应该,但柯拉有点怕对方。 于是道恩添加筹码:“梦娜一起去的话,就不会紧张了吧?” 好消息,从达米安那里获得的血液对梦娜病情控制确实有效,克里斯汀将那些血液制作成药丸,只要在发病时服药,就能成功控制狂笑症。 梦娜现在完全可以和她们一起出门,她和柯拉关系向来亲密,两人又都缺乏和外界交流,在克里斯汀的保护下,她们一起出门对彼此都有好处呢。 粉蓝色裙子的柯拉眼前一亮,小鸡啄米似的地点点头,转身踏着细碎得步子回去换衣服了。 道恩露出微笑,正要转动轮椅拿自己的数位板,忽然眼前背影一闪,小姑娘又一秒内出现在身边,给自己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谢谢你,道恩,”小女生用细软温暖的侧脸蹭蹭道恩的,“我真的超级爱你的!” 于是梦娜、柯拉和克里斯汀三人就这么出了门。 柯拉换上肥大罩着全身的套头衫,墨镜口罩棒球帽拉满,像是个接触阳光就会死的吸血鬼。 克里斯汀先去自己洗衣店看看情况,她前几天手搓炸//弹的时候不小心炸了这里,现在已经基本装修完工了。 她原本还紧张警察的盘查,结果纽约常年战乱超英超反遍地,区区一个没有伤亡的小爆炸吸引不了多少注意,当她给出一个可能的电器过热原因后,警察就再也没来过了。 洗衣店里有个年轻的父亲,一手抱着婴儿一手艰难打开洗衣机,笨拙的动作让中年店员唏嘘不已,好心上去帮他。 克里斯汀隐约觉得这个人眼熟,但当对方转过身时,看到的确是完全陌生的一张脸。 她冷着脸径直上楼,取了东西后看到桌面上的笔记本,犹豫着看了眼窗外,确定两个女孩没遇到什么问题,才匆匆拔了只笔坐下来。 【dear……】 两个年龄更小的女孩在门口等克里斯汀。 梦娜苍白泛绿的皮肤被化妆盖住,再带上墨镜,外表看起来和普通人没有区别。 她一如既往的,既没有表情又没有声音,绿头发染的斑驳不匀,脸上带着不自然的压抑微笑,眼神乱飘,路过的人看到纷纷绕行。 而柯拉完全不同,尽管她罩着遮掩全部身形面容,远远看去像一个黑色大桶,但当她出现在街上时,依旧有无数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男性、女性、小孩、老人,甚至动物都转过头来,上下打量的目光中带着她们自己都没发现的贪恋。 柯拉几乎瞬间发起抖来。 梦娜漂游的视线凝固在柯拉身上,定了几秒,绞尽脑汁思索后忽然出声,像是关机的手机忽然唱歌,给柯拉带来了极大的惊吓。 “你很冷吗?”梦娜看看柯拉发抖不止的身躯,木楞楞的戳了戳对方。 柯拉还没回应,迎面而来的一个青少年就拦住柯拉:“可以认识一下吗?这是什么行为艺术?我也想参与进来。” 他靠的越近,眼神就越迷恋,尽管两人距离还有半米,却从周围躁动馥郁的空气里感受到对方的气息,迫不及待地想摘下对方的口罩一睹真容。 男生的脸无意识越靠越近,而柯拉整个人抖得更剧烈了,她一闪身退出十几米远,却差点撞倒一个老人。 “对不起对不起!”她慌忙道歉,把撞掉的眼睛扶正,却忽然被苍老充满坚硬褶皱的手握住手腕。 “小姑娘怎么慌里慌张的,”那老头眼珠浑浊不堪,嘿嘿一笑,脸上的皮肉分离,交缠成层层叠叠的软趴趴的烂泥。 “啊!”柯拉当即惊叫出声,眼泪一瞬间飙出,同时射出的还有不受控的热视线。 年仅十一岁的小姑娘惊慌甩手,那老头就被扔飞出去,穿过一丛丛的树丛,即将砸向一栋高楼时,被忽然出现的巨大蛛网拦住挂在广告牌下面。 老头彻底晕死了过去,蜘蛛侠确认过对方生命体征之后,才严肃的要教训这个新出现的反派。 但他只是看到那个十一岁的小姑娘,看到墨镜掉落后的朦胧泪眼,他就一瞬间陷入呆滞。 就这一瞬间的停滞,给了女孩们可乘之机。 身后的洗衣店里骤然爆发出一声木仓响,子//弹擦过梦娜的发丝,精准射到蜘蛛侠的脖颈,随即炸开,其中细密的麻醉针刺破制服,扎进对方脖颈里。 “等等,你——” 不出五秒,蜘蛛侠就惊愕捂着脖颈,直愣愣倒了下去。 而这时候的柯拉,还在泪流满面,尖叫着“我杀人了”,仓皇不知所措。 “不过是杀人而已。”克里斯汀冷漠的从身后走过去,镇定检查蜘蛛侠和那个老头的伤势,临走时还给老头的脸上来了一拳,所有动作没有一个是多余的,看的梦娜虽然面部依旧没有表情,眼睛却在闪闪发光。 此刻克里斯汀的身影变得无比高大伟岸。 姐,你是我唯一的姐! 克里斯汀是完完全全的实干派,她完全接受不了出门一趟什么都没做的情况,即便柯拉情绪萎靡,她也依旧强硬的拉着两人继续买裙子。 类似的事情路上发生了许多次,依旧有无数投向柯拉的迷恋目光,但这次事情不一样了,克里斯汀总是一拳把人打飞出去,然后对着虎视眈眈的目光冷冷一笑,敞开皮夹克给其他人看里面插着的好几把手木仓。 这动作简单粗暴,屡试不爽。 扔给梦娜一件衣服让她去换之后,克里斯汀靠在一边,状似若无其事的开口:“喂,你真的不想去玛莎·肯特家?他们一家都是还不错的人,每个人都是道德典范,是个标准意义的完美家庭,你——” 她还要介绍,却一抬眼就看到柯拉朦胧的泪眼,余下的话顿住,整个人都端正站定。 眼泪攻势对克里斯汀没用,她最看不得软弱的眼泪,这时候面色更冷,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要是不愿意就摆事实讲道理,干流眼泪有什么用?” 柯拉抽抽噎噎:“我不想去那里,现在和大家一起就挺好的……我不想要家庭。” 克里斯汀沉默,递给对方一包纸巾,就没再继续说什么。 没有人想要家庭。 她们沉默了一会儿,彼此都陷入自己的回忆里,直到某一瞬间,克里斯汀从思绪里走出来,忽然意识到身边有些不对劲。 这里太安静了。 太久没人上来找茬了。 几乎是瞬间,克里斯汀就想起伊蒂丝带回来的消息,那些超级英雄在外太空发现的灰色侵略者。 那些东西是追着她们而来的。 那是蝴蝶们的天敌。 克里斯汀环顾四周,人们一个个都木楞楞的站着,每个人脸上都蒙着灰色雾气,看不起表情,只是静静的注视这边。 在克里斯汀看过去的同时,那些木偶一样的人忽然被触发,下半部分雾气凝聚,在脸上画出一个巨大的咧到耳根的笑容,注视着克里斯汀的同时做出大小表情,却听不见一丝一毫的笑声。 没有任何犹豫,克里斯汀一甩手,木仓支就滑落到她手上,一颗颗子弹精准朝那些人的脸上射过去,每个被命中的人都闷哼一声失去知觉,后面的人又迅速赶上来,动作迅速的不断靠近。 那些人动作并不快,但耐不住人多,商场里层层叠叠的人不知疲倦的扑上来,像是源源不竭的动力源泉,始终看不到头。 柯拉在那些人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严重性,猛冲出去,一拳一个,很快地上就躺了一大片,以氪星人的速度来说,只要这些人没变异,身体素质还是普通人,解决掉他们只是分分钟的事。 但随着柯拉越来越深入其中,随着她脚下失去生机的躯体越来越多,她却逐渐力不从心起来,挥出去的力量越来越弱,步伐频率也越来越慢。 “回来!”克里斯汀扔出一根绳索,把对方拽回身边。“梦娜呢?这些显然是冲着她来的。” 柯拉环顾四周,超级视力检索着身边,随即锁定一个方向:“后面更衣室,她蜷缩着状态不太好。” 两人迅速撤退回更衣室里,这里空间狭小,四周那些东西又安静的出奇,因此,绿头发女孩压抑的闷哼声尤其明显。 “怎么了?”柯拉下意识要低头查看状态,就被克里斯汀一下拍开手:“她发病了,你带药了吗?” “什么?那在我的包里。” 而包在外面等候区的长椅上。 两人面色都凝重起来。 柯拉慌忙想回去取药,却被克里斯汀一把拉住,“我去。” “不行,你——” 柯拉还要辩解什么,身后忽然爆发出一阵尖利撕破喉咙的大笑声。梦娜再也控制不住身体,推开扶住她的柯拉尖声大笑起来,中间几乎没有换气,声音一声比一声急促,笑容也越来越大,红唇大张,唇边已经有了隐约裂痕。 像是要从双唇间撕开,把整个人劈成两半。 就在梦娜爆发出笑声的同时,外面所有无声的雾面人也都爆发出大笑,他们脸上的雾气散去,一个个表情惊恐挣扎,却完全不受控的爆发出巨大笑声,此起彼伏,尖利刺耳的声音充斥在每一份空气里。 恐慌和笑声席卷了所有,梦娜眼前模糊出现一个身影,高大英俊,笑着向她伸出手。 “不要!” 她惊恐尖叫着,下一秒就被克里斯汀干脆利落的打晕。 随着她安静下来,商场里其他人也都齐齐被抽去灵魂一般,脱离晕倒在地。 商场另一边,刚拿出笑气解药的蝙蝠侠看着忽然躺了一地的人,又看看手里还没拔开瓶塞的解毒剂,护目镜下的眼睛眯起,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6、绿人崽 与此同时,哥谭,阿卡姆疯人院最里层,一个被严密看护、层层防护门足有一米厚的监禁室里,面色惨白的瘦削男人忽然神经质的盯向摄像头,眼珠转动,红血丝裹在眼球上蠕动,透着森森恶意。 他定定盯着前方,像是透过电子眼和监控那边的人对视,忽然又歪着头弯起眼睛,浑浊的绿眼睛里骤然爆发出浓厚兴趣。 “哈哈哈哈哈!小蝙蝠!伟大的蝙蝠爸爸!我真要迫不及待了!” “该给我的宝贝甜心带什么礼物呢?” 他眼珠咕噜噜转动,在病房里来回走动起来,脚步轻快跳跃,一抬脚跳到床上,踢掉被子,露出下面滴滴闪烁着红光的礼物盒子。 “让我好好想想~之前送给小鸟的礼物不能在用了,那没有诚意,小蝴蝶会以为爸爸不关心她的!不好不好,要送什么礼物呢?” 他神经质的来回嘟囔,忽然看向摄像头,脑袋一歪,孩子气的一拍手:“不如多送几个礼物吧,烟花、游戏、宴会……别人孩子有的小蝴蝶也不能少,从哪个开始呢?” 礼物盒子闪烁红光的速度越来越快,滴滴声音急切,而同时,室外也响起杂乱的叫嚷和脚步声,机械上膛声、警卫叫骂声、紧急呼叫gcpd和蝙蝠侠的声音混在一起,越来越近越来越响,附近的病房里也有人听到动静,传出一阵阵不似人声的骚动来。 而病房内的苍白鬼影似乎一点没发现脚下的炸//弹,嘻嘻笑着看向门口,在全副武装的守卫冲进来时,手腕一翻,变魔术一般掏出个手//枪,射在第一个守卫面部。 好在阿卡姆守卫森严、安保防护设施充足,这一下只险险打碎面部的防弹玻璃,除了让那个壮汉受惊到坐倒在地、阻碍其他人上前的动作,并没有实质伤害。 与此同时,炸//弹终于结束了最后一声倒计时,冲进来的人来不及警惕后退,就见那礼物盒子中骤然爆发出一阵绿色烟雾,像是激起涟漪的湖水一般迅速扩散,很快顺着打开的大门涌出去。 还没从刚才后怕情绪里出来的守卫一号首当其冲,绿色毒气顺着面罩上的破口涌进去,很快就让他面色苍白变绿,瞳孔发红,眼白爬上一根根毒蛇般的黑红血丝。 随即,他痛苦的捂着脖颈,不受控的在地上打滚,喉咙里爆发出一阵撕破喉咙的尖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清醒的人捂紧防护衣面罩,顾不得那人换气间隙嘶吼的“杀了我”,飞快向外撤退跑开。 等到烟雾散尽,外围感染被控制住,被打入蝙蝠侠最新研究的解毒剂,这里才重新恢复平静。 ——死一般的寂静。 红罗宾一手握着罗宾镖,警惕地踏入这条走廊,只在敞开的病房门口看到一具僵化扭曲的尸体。 护卫脸上还挂着似哭似笑的痛苦表情,脸上还挂着大笑,嘴角硬生生被撕裂到耳根,甚至能看到挂丝拉破的肌肉纤维。 他的防护服被小刀划破,血迹从伤痕处渗出来,勾勒成鲜红扭曲的字母:“jocker” 病房内不出所料,早已没了关押病人的身影。 耳麦里传出青少年阴恻恻的声音:“德雷克,这是我的案件。” 红罗宾脚步不停:“和小丑联系在一起,就不是一个小学生能解决的了。” 他哼笑,“以及,b昨天就已经去纽约调查了。” “父亲怎么能不信任我!” 通信频道那头传来武器破空的声音,随即又是冷哼:“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弃,那是我发现的,是我的案件,即便是父亲也不能夺走!” “随便你,记得写完作业再上床。” “德雷克你找死!” “真名保密原则,小学生。” —— 另一边,纽约皇后区,奥德莉原本在储物柜前归纳,盘算着还有哪里可以塞进东西,眼睛忽然浑浊,从原本的棕黑色转为蓝色。 她表情空白一刻,耳尖微动,似乎倾听者什么声音。 下一瞬,瞳孔重新变黑,她恢复意识,表情骤然难看起来,猛地冲下楼冲着客厅大喊: “道恩!法兰西斯!梦娜出事了!” 道恩和法兰西斯也同时听到了那声音,这是伊蒂斯的能力,她能链接并感知彼此的意识。 此刻伊蒂斯虽然还在外面,却第一时间感受到了伙伴的异状,迅速向家里的伙伴报信之后,也快速赶往商场方向。 道恩是第一个作出回应的,但她身体虚弱,并没有帮助的能力,只能远程支援。 奥德莉也想帮忙,但她的能力破坏性太强,很容易招来关注,在此刻她们还没打算暴露身份的时间,最好不要出面。 于是前去营救的只有法兰西斯。 一架银白色流畅的金属战甲从阳台上飞出去之前,道恩眼疾手快扔出去什么东西。 法兰西斯接住,飞到半空才去看那是什么。 一个是一条淡金色的绳索,另一个则是包装严密的药瓶。 她摇了摇,里面的声音空的出奇,恐怕药丸数一只手都可以数过来。 法兰西斯表情阴沉了一瞬。 没有时间了。 好在并没什么大碍,她飞去的路上正好碰见柯拉,十一岁的小女孩怀里抱着昏迷的绿头发姑娘,一只手拉着大她一拳的克里斯汀,紧张的频频往后看,看到法兰西斯才松了一口气。 眼见柯拉眼眶就要发红,法兰西斯头皮发麻,赶忙打住:“回去再说。” 一行人又飞快地飞回家,这时候伊蒂斯也从外面回来,在给梦娜喂完药之后,七个女孩子面面相觑,沉默压抑的气氛环绕着所有人。 最终,还是法兰西斯先打破了寂静。 白发女生依旧是无所谓的散漫表情:“看来我们是时候去迎战蝙蝠魔王了?” “看起来是这样的,”奥德莉皱眉,表情挑剔又焦躁:“但是事先说好,我只会给予后援支持,变绿?想都别想。” “我会负责激怒你的,奥黛公主。”伊蒂斯抱着苹果嘉尔的抱枕盘腿坐在地板上,咧嘴露出一口白牙,露出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谁知奥德莉并没有接她的茬,后者扬起下巴,修长脖颈上带着新买的项链,上面鸽子蛋大小的粉色钻石光彩夺目。 “天呐,我还能要我要求你什么呢?”奥德莉故意做出一口拗口流畅的英式口音,夸张的语气仿佛刚从哈姆雷特音乐剧上下来“亲爱的伊兹,你的脑容量甚至没有我项链上最小一颗宝石大,我们的能力可不是从这个世界继承的。” “除了在未来和现在能力都变化不大的美国队长,我们的能力都大于等于当前世界那些血脉来源的。” 奥德莉讥诮:“让我想想,美国队长最著名的是什么…啊!美国精神,那东西你有吗?” 谁不知道伊蒂斯最喜欢的就是和帮派分子混在一起,这正好是美国队长的对立面。 尽管话没说出口,但奥德莉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这个。 当即,一个抱枕以超高速砸了过去,奥德莉躲开,于是小马抱枕冲向克里斯汀器械凌乱的实验台,噼里啪啦砸落一地试管,苹果嘉尔的脸也被划开巨大豁口,棉花一蓬蓬从里面冲了出来。 克里斯汀的表情冷得像冰,她叉着腰正要黑着脸骂人,身后忽然响起一声惊呼,随即是压抑的闷咳声。 吵架暂停,所有人目光先看向道恩,被脸色闷红扭曲的女生一指,才意识到这问题是从梦娜而来。 克里斯汀干脆利落打开药盒,一次给梦娜喂了两颗药,后者才茫然的安静下来。 同时,道恩又咳了几声,又压抑不住大笑几声,才慢慢安静下来。 一行人面色重新变得阴沉焦虑。 “梦娜没时间了,我们必须获得蝙蝠侠的血,大量血液。”克里斯汀阴沉着脸。 “梦娜身体内血液元素含量只有人类的一半,正常情况下根本活不下来,如果要用蝙蝠侠的血液补足,那至少需要一升。” 道恩开口,声音还有些嘶哑,法兰西斯不知从哪里摸了颗润喉糖扔给她才好点。 “你不如直接杀了蝙蝠侠,那样更快呢!” 法兰西斯嘲笑,被克里斯汀恶狠狠瞪了一眼,但后者只是不赞同这种寒酸挑刺的说话方式,并不是不认可她的观点。 “这也只是可能情况,谁也不知道小丑对她影响的根源在哪里,一升血液只是理想条件,身体里的小丑病毒能不能被中和还是个未知数。” “这也不行那么不行,你们是不是怕了?要是不愿意我就自己去,反正我绝对不会抛下伙伴独自离开的!” 伊蒂斯抓抓头发,有点厌烦现在的焦灼气氛:“打一架的事这么婆婆妈妈的,能打过就能治好梦娜,输了大不了一起死,你们不去,我去!” 这话实在问题太多,即便其他人都清楚伊蒂斯脑袋空空,但还是纷纷忍不住开口: “什么叫独自离开,我们七个谁不是被该死的血脉绑在这个世界的?能离开早走了!” “那可是蝙蝠侠,即便伊蒂你有四倍力量,和他打架也大概率占不了上风。” “大概率?柯拉还是太礼貌了,凭她的脑子,完全没有任何胜率。” “别那么说,奥黛麻烦安静下吧…伊兹!伊兹你坐下,别激动……” 几个人实在难以和平相处,交流没多久就又吵起来,最终控制局面的还是道恩,这个第二小的病弱姑娘实在承担了太多调和工作。 这次是以强硬的手段。 金色的绳索不知什么时候落在奥德莉脚踝,道恩盯着对方眼睛认真问:“奥黛,你真的那么看不起伊兹吗?” 这问题太尖刻,奥德莉绝不愿意正面回答,她只打算随便说些什么,却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震惊到不知所措。 “那是因为她先讨厌我的!她看不起我和我的爱好,觉得我是个肤浅虚荣又花钱大手大脚的卑劣小人,我看得出她在想什么!” 室内一时间再次陷入安静,伊蒂斯和奥德莉更是呆在原地,奥德莉低头,这才看见脚边的真言套索,愤恨地顾不上道恩的身体,猛的一推对方就要直接跑开。 她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年龄仅次于伊蒂丝,其实正是爱美的年纪,把面子和合群看得比天大,最怕被看穿也最怕和人交心。 这一场在所有人面前的被迫袒露几乎算是公开处刑,某些方面来说比任何身体的惩罚都难以忍受,她下意识觉得这样“不酷”的自己会引来嘲笑,下意识就想要逃离。 但她并没能如愿。 被她推开的小姑娘是所有人中最病弱的,虚弱到没有走路的力气,需要长年坐轮椅出门,吹阵风都怕她受凉感冒。 她虽然没变身,恼怒下也使出了十成力气,但道恩却没被推开,反倒更向前一步,紧紧拥抱住她。 “没事的,奥德莉,没事的,奥黛。” 那姑娘轻轻拍着她的背,“喜欢奢侈品并不是什么错误,潮流和时尚有她们存在的道理。” “这不是错误,奥黛,你没有错,” “无论你是什么样,我们都会永远爱你。” 7、队长崽 虽然磕磕绊绊,但一行人还是勉强商议好了之后的行动计划,梦娜和克里斯汀之后又增增改改,做了好几个备用计划出来。 这段时间里法兰西斯每天都不着家,说是要趁虚而入夺回所爱,听得其他人一头雾水,虽然忧心,却并没怎么在意。 只有伊蒂斯在道恩的委托下跟踪对方,她跟着到了中央大道楼下的咖啡店,和法兰西斯一起等了将近两个小时,硬生生等到对面公司中午下班,员工都出来吃午饭,等到她昏昏欲睡,睁着眼睛睡了两个囫囵觉,法兰西斯都端坐在那里对电脑敲敲打打,没有一点抬头的迹象。 伊蒂斯饿到肚子咕咕叫,随便买了个辣热狗配小马宝莉吃午饭,某个时候忽然一抬头,看着的人却忽然没了踪影。 !!! 伊蒂斯猛的站起来,差点把桌子掀了,凑过去来来回回翻来覆去在店里找,甚至弯腰捡查了桌底,都没发现法兰西斯的半点踪影。 伊蒂斯心态爆炸。 比起自己把人跟丢了这件事,她更焦虑的是自己没完成道恩的嘱托,那是被她归在羽翼下要保护的妹妹,她不愿意让对方失望。 “如果你是找刚刚坐着的女生,我大概有一些线索。” 旁边一个男人搭话,但伊蒂斯不太在意,她头也不回垫脚遥望外面,试图看到法兰西斯的一点踪迹。 法兰西斯今天出门是男装打扮,这男人骗人也不多观察一下,真以为她伊蒂斯傻啊? “没精力陪你浪费时间,识相的滚开!” 伊蒂斯粗声粗气的,她的话显然起到了震慑作用,那男人像是被噎了下,沉默了几秒。 “小孩子不该说脏话的,尤其是女孩。” 男人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十分苦恼,整个人都充满了伤春悲秋的做作情绪,就好像自己是道德标杆或者国家元首,从没说过脏话且肩负着全世界的教育责任。 伊蒂斯本来就烦,这下不满的“啧”了一声,拳头掰得咔吧作响,转身恶狠狠道:“你特么是不是找s——” 最关键的字眼卡在喉咙里,伊蒂斯瞪大双眼看着眼前的人,浑身汗毛倒竖,几乎有种出门见鬼的惊悚感。 她用力眨了眨眼,低头,看看对方膝盖上的画册,顺着往上看到老旧的夹克衫,宽松的白色背心,饱满的顶开背心的胸肌,坚//挺线条硬朗的下巴,抿直的嘴角…… 女生整个人像是陷入卡带的磁盘里,脖子成了咔吧作响的bgd关节,一僵一僵的,木楞楞地缓缓上移目光。 两双如出一辙的蓝眼睛对视。 伊蒂斯脑海里的炸弹轰然爆炸。 史蒂夫原本因为脏话而皱起的眉头,此刻也因为这小孩反应过于鲜活而松开,意识到对方看出了他的身份,他压了下头上的鸭舌帽,低头,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声手势。 “可以帮我保密吗?”他看了看四周乌压压一片的人:“你瞧,我只是来喝咖啡,不希望引起关注。” 伊蒂斯的一半在颤抖尖叫,一半在愣愣地点头。 于是对面的男人更愉快了,露出一个充满暖意的微笑。 “谢谢你。” 他莫名很喜欢这个女孩,似曾相识的同时,看什么都觉得好。 肌肉练的很漂亮,这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非常不容易。 小猪佩奇的发绳很可爱,灿金色的头发束成马尾,看起来阳光又有朝气。 蓝眼睛很漂亮,干净澄澈,看得出一定是个好姑娘。 黑色背心也很好,这个材质的含棉量一定很高,运动时候最舒服的,显然这姑娘很细心,对生活很讲究。 随手买的地摊货:? 伊蒂斯简直想直接转身逃离。 她习惯面对棍棒、迁怒、讥讽和无缘由的暴力,却很难在这样的目光中安然站立。 尽管她已经有八年的帮派斗争经验,挨过的揍比某些小孩吃过的饭都多,现在也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帮派头领了……但伊蒂斯现在也不过十六岁而已。 蓝眼睛柔和到温暖的男人又微笑,眼睛弯起来,伸手就要摸摸伊蒂斯的头,后者却忽然应激,一个不十分标准的武术格挡姿势挡在额头,另一只手迅急发力,朝男人小腹下方狠狠砸过去。 动作太快,路子虽然下三滥,但也确实抓住了男性的普遍痛点。史蒂夫几乎瞬间面色一变,快速回手拦住伊蒂斯的拳头。 “女孩,这真是……”他皱着眉,严肃进入了道德标杆频道,此时的他的脸和无数青少年道德教育短片中的别无二致。 伊蒂斯本以为自己会迎来殴打,那对她来说是更好的情况,长痛不如短痛,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远比钝刀子割肉一般的交谈来得痛快。 但美国队长显然超出了她的认知,她认知里没有协调和语言交流,即便有人兴致大发愿意说两句不带情绪的话,也都会在任何一个人动手之后转化为暴力。 过分的容忍让她不安。 通常伊蒂斯不是发疯的那个,但此刻她对完全陌生的恐惧大于一切,让她无暇顾及其他。 史蒂夫还在耐心劝慰:“……像刚刚一样跟踪别人也是不对的,不过我猜那个扮作男生的女孩是你朋友?如果你能说明情况,我也可以告诉你她往哪里去了……” 话没说完,那女生就忽然尖叫一声,引来店里其他人的注意,史蒂夫也下意识松开对方。 然后,那女生狠狠撞向他,那一下竟让史蒂夫也后退几步,没等他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金发女生就捂着脸跑了出去。 咖啡店里重归寂静,只有一张张惊疑不定的面孔看看史蒂夫,又看看外面,没人说话,但一个个表情里明明白白写着“人渣败类”。 史蒂夫:…… 史蒂夫也想捂脸了。 但他此刻转念,面色就严肃起来。 那女生的力气绝不是普通人会拥有的,如果不加以教育和管控,恐怕会成为另一个超能力滥用者。 加上对方让人感到熟悉又怎么也想不起来的面庞…史蒂夫内心愈发不安起来。 另一边,法兰西斯并不知道伊蒂斯的遭遇,但她并不十分在意,又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诚如她所说的,她出来确实是追求所爱,几天在斯塔克大厦楼下蹲守下来,她已经偶遇了佩珀五次,第三次偶遇的时候成功和佩珀说上话,第五次的时候和对方就斯塔克企业新项目推进相谈甚欢,并获得佩珀名片一张。 在第五次见面的时候,法兰西斯凭借伪装的中城高中学生身份,获得一张斯塔克企业的实习申请表,她为此兴奋的一晚上没睡着觉,连夜为佩珀准备了一一份礼物,又顺手入侵中城高中后台,为自己办理了入学。 但学校不接受学生一个人入学,这对法兰西斯来说确实是个问题,不过她很快就想出了解决方法。 她上暗网招募了一个雇佣兵,以扮演自己的家长。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红头罩全副武装,驾驶轰鸣的改装机车一个炫酷漂移,停留在中城高中门口,和背着双肩包的白发少年面面相觑的原因。 杰森第一万零一次庆幸自己并没有义警常有的异装癖习惯,制服就是普通皮夹克和可拆卸头罩,当不戴头罩的时候,可以完美融入进普通人生活当中。 不然他有点像想不到,“哥谭知名黑//帮头子红头罩全副武装,出现在中学门口意欲何为”的三号黑体标题,明天是会出现在《纽约时报》还是《哥谭日报》上。 无论哪个都够丢脸了。 于是在周围小孩艳羡的目光中,他双腿撑在地上,开始给老板发消息。 投神奇女侠带截图送五美元:【老板,我朋友已经到纽约了,您直接下任务吧。】 消息界面几乎同时弹出消息,正是老板发过来的。 比钢铁侠聪明一点点:【我看到你了。】 比钢铁侠聪明一点点:【微笑.jpg】 杰森眯眼,把车和人的重心放在左腿,右腿架在车架上。 这动作又一次迎来周围小孩的艳羡和窃窃细语。 杰森内心暗爽,面上却依旧懒散不羁:【你可能认错人了,老板,我朋友没穿制服。】 对面发了一个省略号,下一句却让杰森一时间汗毛直竖。 比钢铁侠聪明一点点:【什么制服?洗衣店的围裙吗?】 除非知道他三个身份的朋友,没人知道杰森的安全屋在哪里。 而洗衣店的安全屋是杰森最常去的一个,他甚至在里面买了好几盆绿植和手作书柜…… 通过这个安全屋,知道红头罩下面的长相并不困难。 在人群中认出他也并不困难。 而这人调查了自己这么久,他却什么都没察觉,甚至接了对方的雇佣任务来到这里。 他有什么阴谋?准备针对红头罩做什么?利用他伤害中学里的学生吗?又或者,这只是个调虎离山计,那个人已经查到了杰森·陶德死亡之前的身份,妄图利用他对蝙蝠族群做点什么? 杰森猛地抬起头,面上满是凛然肃杀之意,眼睛冷酷地扫视过人群,所有围在他身边议论机车的小孩都后背一凉,在气势震慑下,很快飞也似地跑开了。 只有一个人除外。 背着双肩包的白发男生暗灭手机屏幕,摘下头戴式耳机,抬头,朝杰森挥了挥手,张口却并不发出声音。 杰森看懂了他的唇语,那是“你好,红头罩”。 如果不是这小子实在和白斩鸡一样瘦弱,身高不超过一米四五,杰森看到他的一瞬间,直接就一拳冲上去了。 但他来者不善的表情没有掩饰,那小子也看得出来,他却笑得更加灿烂,挥着手叫着“杰伊叔叔”,和杰森进行彼此都心怀鬼胎的握手。 “想按照规定拿到佣金的话,你最少按我说的做,红头罩,”他声音有些稚嫩和沙哑,内行人很容易听出来,这是由于刻意改变原声导致的声带磨损。 杰森拳头痒痒,但更大的警惕让他保持按兵不动。 “否则,”那小子脑袋凑到他脸侧,动作亲昵,几乎要让红头罩以为他要来一个贴面礼。 ——那就太恶心了。 “否则,”白发男生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愉悦笑了声,“你也不想蝙蝠侠知道我们的关系吧。” 他果然查到蝙蝠侠头上了,而蝙蝠侠和红头罩,甚至蝙蝠家族那一群人,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 红头罩的手已经握在槍把上,身体肌肉紧绷,语气却平静至极。 “我们什么关系?” “这么危险的关系,你确定要我说出来吗?” “哦?” “我可是支持你反抗蝙蝠侠,招募水军给神奇女侠打投的金主啊!” “这么淫//秽又隐秘的关系,说出来真让人不好意思呢!” 8、铁人崽 杰森:…… 杰森: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杰森手又开始痒了。 他拳头松了又硬硬了又松,到底还是忍了下去,装作不知情,问起他的任务。 “你进去就知道了,”白发小子咧嘴一笑,表情中的得意丝毫藏不住。 一听到这种谜语人发言,杰森就拳头痒痒——这次不是针对这小子,只是某种dna动了而已。 他趁对方不注意,悄悄在蝙蝠家通讯频道摇人,不过那些家伙大部分都在哥谭周边,他对此并不报足够期望。 杰森看了眼前面认真介绍的年轻人背影,低头又在手机上扣扣,切到某个超级英雄内部论坛,匿名含糊的提醒这里可能有情况,这次果然很快就有人回复了。 反英雄红头罩正要点开那个红点,前面的男生忽然转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杰伊叔叔,你有记住我的信息吗?一会儿要考的。” “我来可不是参加考试的,小妞。” 杰森一脸懒散,目光却不动声色的注意对方的表情。 那白发少年听他这么说,只是挑挑眉,并没露出什么惊讶或是被看穿的情绪。 说明他对杰森和他的身份十分熟悉,对他的能力也十分清楚,杰森能看穿装扮也不觉得奇怪。 他们停在一个黄色实木门前,上面的牌子上写着“校长办公室”,但显然,这个叫法兰西斯·波茨的小妞带他来见的人,已经将可怜的校长取而代之。 “这就是要你来见我的人?”杰森浑身紧绷,他的手枪已经被握在手上,除了头罩,整个人全副武装,已经进入了义警状态。 法兰西斯皱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对杰森的反应十分惊讶,抿了抿唇,眼神中还有一些近乎怜悯的情绪。 她觉得我打不过? 杰森打起了一百二十万分的警惕。 “说真的,我不该骗你的,杰森,”法兰西斯推门的手停下,转身,严肃又哀伤的看着杰森。“我并不是故意找你的,我没想到论坛上那个神奇女侠激推是你…我,我在此之前,真的不是针对你。” 杰森眯起眼睛,抱臂看这家伙流鳄鱼的眼泪,内心毫无波澜。 “我只是被要求找个人过来,我并不清楚……”法兰西斯捂着脸,肩膀微微颤抖,似乎努力隐忍着哭泣,“我也不想这样的……” 她没说谎,在杰森过来之前,她确实不知道随手雇佣的人是红头罩。 但这并不影响她玩。 “既然这么后悔,不如告诉我里面的人是谁?”杰森最看不得小孩和女人的眼泪,虽然知道眼前这人是个坏家伙,依旧眯起眼睛,愿意给对方最后一次机会。 那女生像是听到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身躯瑟缩了下,讷讷垂头,再也看不清表情。 “抱歉……只是,为了你自己好,你最好还是放下武器为好。” 这又劝自己束手就擒了。 杰森不再多话,推开法兰西斯,一脚踹开校校长室大门,灵巧一个翻身躲过可能的偷袭,双枪在手指间灵活转动,槍口直指办公室那头桌子后的人。 “狗贼受死!” 进去的一瞬间,他就意识到不对。 这里窗明几净,不算太整齐,沙发上的毛毯被揉成一团,茶几上的绿萝已经枯萎。 视线中央的办公桌上还算整齐,但笔筒后面却隐约露出一个没吃完的汉堡纸,上面残余着番茄酱,桌面也有遗落的金黄色炸鸡渣滓。 办公桌后面的女人正背对这边,听见门响声后慌忙抬手到脸侧来回推拉,结合整体环境,大约是在……擦嘴? 杰森心里咯噔一声,意识到自己大概想错了什么。 但他的话已经脱口而出,办公椅缓缓转过来,校长女士本想训斥不懂规矩的下属,一抬头对上黑洞洞的枪口,顿时尖叫一声举起双手,整个人受惊后仰,直接从转椅上翻倒下去。 “校长女士!您怎么了!”那个天杀的白毛小骗子冲进来,脸上满是惊恐的表情,一转头又把控诉的表情对准杰森:“杰伊叔叔!就算你嫉妒理查德叔叔要做达米安的妈妈,也不能因此控制我的生活啊!不想让我上学也不能来威胁校长啊!” 噼里啪啦的一阵控诉下来,杰森瞪大眼睛,明白这小骗子阴谋的同时,又因为过分熟悉的称呼,不由自主陷入对方语境里,回想了下那些复杂的家庭关系。 这花了不过一秒,但就是这一秒的迟疑,在某些人眼中就成了默认。 于是被超英论坛摇过来,听见校长女士尖叫和全过程的蜘蛛侠,在此刻终于忍不下去,吊着蛛丝俯冲过来,一拳就朝着杰森脸上砸了过去。 杰森当然知道事情经过,也知道蜘蛛侠是被蒙蔽了,但此刻年轻的超级英雄正怒气上头,手上动作根本停不下来,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只能边打边退,两人的战场很快转移到远处。 法兰西斯啧啧两声,没想到今天只想平平无奇入个学,竟然能看这么一出大戏。 她弯弯眼睛,精神十分亢奋,几乎想驾着战甲过去近距离围观。 但她并没忘记今天的主要任务,故作焦急冲过去扶起校长,内疚的替自己精神不正常的叔叔道歉。 “我叔叔的精神问题确实是个问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被判给了他……如果您也觉得为难的话,那我不上学也可以的。” 虽然家庭关系比预期的复杂了许多,但法兰西斯向来不是个被计划困住的人,她很快给自己安排好了所有理由,抹抹眼泪开始发挥。 校长果然和背景资料一致,是个厌恶强权嫉恶如仇的人,听见法兰西斯的话顿时神色一凛制止对方:“不!我们绝不能向恶势力低头。你叫法兰西斯·波茨是吧?你就安心在学校读书,我绝不会让任何一个孩子没有学上!” “至于抚养权那边,我可以帮你联系acs……”【1】 校长女士的确正直,但也实在太正直了点,这就可能引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法兰西斯果断制止,又流了几滴鳄鱼的眼泪:“不用,女士,我不想我叔叔受到伤害……我还有三个月成年,已经可以为自己的生活负责了,您不用关心。” 校长又怜爱地摸了摸法兰西斯的头。 “只是,我有点担心家长会,老师会叫家长来面谈吗?” 校长大手一挥:“这件事我可以保证,我会和教你的老师说的,你不用担心。现在,孩子,去领你的书本吧。” 法兰西斯心满意足地出了校长办公室,一抹眼泪,满是写作志得意满,读作小人得志的笑。 现在让她烦恼的只剩下怎么和其他女孩交代了。 以梦娜为首的几人坚决坚持隐蔽,避免任何可能让超级英雄注意到自己的事,但法兰西斯并不认同这点。 想治好梦娜,想找到办法脱离躯壳,和那些人合作都是不可避免的,如果真的不愿意被影响,还不如一起构造一个谎言。 她们经历过未来的许多可能,对超英的许多辛秘都了如指掌,面对古早过去的这些人,拥有绝对的信息差。 隐瞒和欺骗算不上是什么难事。 她微笑,心安理得的把争端卷入的两人抛在脑后,在雇佣平台上点了五星好评。 获得中城高中的学生身份,加上佩珀给的实习申请,辅以法兰西斯自己的天才头脑,进入斯塔克公司,靠近佩珀并不是难事。 而据她所知,佩珀正在招聘她秘书的职位,这人势必成为和佩珀相处世间最长的人。 她绝不能把这个职位拱手让人! 法兰西斯对未来充满斗志,甚至没在伊蒂斯难得低头求助时随口花花嘲讽两句,而是爽快利落的给对方下了一单外卖。 依旧是熟悉的平台,她的五星好评还挂在上一条订单记录里躺着。 只是这次,她稍稍长了个心眼,找了个口碑参差不齐的普通雇佣兵下单,这下总不会出现什么奇怪的人了吧。 而且这个人的头像还是彩虹小马,和伊蒂斯的属性很搭,不可能出错的。 法兰西斯心满意足地划掉后台,没注意雇佣平台弹出来的消息,也没看到用户评价里的“别信这个贱//人的任何话,这是个杀不死的疯子!快跑!!!” —— 距离小丑越狱已经过去五天了,这期间哥谭一直风平浪静,什么都没发生,但上到政客达人,下到贫民窟的普通人,甚至包括黝黑洞窟里的夜行种,没人不时刻警惕着,心惊胆战,准备着意外和灾难的发生。 红罗宾坐在巨大的电脑前面,键盘旁边是一杯冷掉的咖啡,他神情专注盯着屏幕上许多监控画面组成的巨大画面,表情紧绷。 “发现了什么?” 蝙蝠车呼啸盘旋着漂移停下,蝙蝠侠和罗宾灵巧的跳下来,两人都站在红罗宾背后,一起组成了高-中-矮的信号图。 “目标已经锁定到皇后区的这四个点,其中西街那夫妻名义上只有夫妻两个人,但监控有拍到小孩和非人生物的身影,目前只观测到一个变种人男孩的身影,但根据家居用品消耗和两个成年人行动轨迹来分析,他们家应该还有三到五个小孩被藏在暗处。” “中间这家在出意外的洗衣店旁边开花店,住着两个中年男性情侣,性格古怪非常刻意,墨镜男每天早上都要辱骂威胁门口的盆栽。他的车像是有自己的生命,从没加过油或做过保养,但无论是什么撞击意外都能慢慢自愈。” “魔法侧。” 罗宾翻了个白眼。 作为致力于把计划从a做到z的蝙蝠家成员,他们都对魔法侧这些不受控因素深恶痛及。 “值得一提的是,五天前,在小丑越狱的同时,他们两人像是远程感应到,同时看向了阿卡姆的方向,随即一起回到另一个人开的书店关门讨论。” “但同样没看到疑似k的女孩。” k是他们给那个氪星女孩的代号。 蝙蝠侠点开那两人的个人档案看了看,并没说话。 “继续汇报。” “第三个官方记录是个dhs,档案完整,住着六个女孩,年龄在十一岁到十六岁不等,但并没有社工住在这里,里面的小孩也很少出门,背后显然有阴谋,但目前来看和我们调查的没有联系。”【2】 “只有白发的女生法兰西斯曾在五天前出门去那个商超,但她只是在同方向的便利店买了两盒彩虹糖,之后很快离开,和超市或者氪星人都没有关系。” 监控上是女孩走出房子的经过,她步伐轻快,蹦蹦跳跳地,走到门口又被房里的人叫住,扁着嘴退回去说了几句,很快又再次出现在监控画面下。 蝙蝠侠陷入沉思,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在臂甲上,发出有节奏的敲击声。 “等等,加快这段视频。” 罗宾忽然出声,红罗宾照做,几人很快意识到问题所在。 白发女孩动作频率走路幅度都不一样,看上去随性散漫,但当加快速度,就能发现她每隔三分四十七秒,动作就会重新循环,摆臂、表情、频率与之前一摸一样。 这是一段被覆盖伪造过的监控。 几人都意识到这点,而就在红罗宾试图复原原本的图像时,蝙蝠侠忽然按停,眯起眼睛看着画面上的棕色眼睛,冷声道:“把她和托尼·斯塔克的基因样本进行对比。” 9、队长崽 在上次梦娜、克里斯汀三人受到攻击,而她没在家没能帮上忙之后,伊蒂斯一度非常后怕,本打算在针对蝙蝠侠的计划结束前,自己都要一直住在家里。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不仅奥德莉对道恩的强行坦白局没有预料,伊蒂斯也并没好受多少。 她有点处理不来这种局面,她一直以为是互相看不顺眼的人,忽然说这一切是源于自卫式的恐惧,本身并没有恶意。 这关系有些太暧昧了,伊蒂斯大脑几乎卡壳,完全处理不了这种多线程关系。 人类在面对危险或威胁的时候,具有三种基本的反应方式,分别是战、逃和冻结反应。 伊蒂斯过去的行为方式通常只有两种,即战斗和冻结/防御状态,逃跑是一件可耻的事情,通常意味着抛下受攻击的弱者独自逃离,伊蒂斯不能允许这个,这也是她对关键时刻不在家那么大反应的原因。 但很少的情况,比如面对隐姓埋名的美国队长,或是要和奥德莉面对不单纯对立的更复杂情绪,战和防御系统都难以工作,她少有的陷入要不要逃走的道德压力。 正在她摇摆不定时,她的小弟在联络点留了信息,宣称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只有伊蒂斯能处理,又在逃离的一边增添了砝码。 伊蒂斯说服了自己,于是怀着歉疚悄无声息地离开。 在她身后,奥德莉从楼梯口出现,看着对方身影,抱臂轻轻嗤了一声。 —— 事情确实十万火急。 伊蒂斯在皇后区落脚之后,很快去挑战了这里的混混老大,又花了一些时间一个个打过去收服人心,很快让皇后区这块地下地灰色区域冠上了自己的名字。 帮派有了,但她并不愿按照上任老大一样做贩//毒工作,帮派里只有一些保护费维持运行。 她能适应这样的贫苦生活,但其他人不一样。 帮派里的混混并不是什么勤劳工作的三好员工,他们过惯了靠救济金和黑//钱喝酒吸//叶//子的生活,退税前天发下来第二天就花的干干净净,没有储蓄意识也没想过长久过日子,没有正经工作也没有固定住所。 他们能长大全靠美国的无家可归者政策,父母大多也都是流落街头十几岁就意外怀孕的青少年,出生以来就没过过一天正常生活,也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方式需要改变。 他们一开始还能再伊蒂斯的拳头和威慑下安分几天,但没有额外黑色收入,他们又不满庇护所的简朴生活,许多人早早就投靠了其他帮派,而余下的人里面也大多看不惯被小孩管着,也都私底下纷纷搞事。 今天的事情只是个导火索,一个男人意外发现前女友有了自己的孩子,带了一大帮人闹去庇护所,一定要让那女人把孩子交出来。 伊蒂斯去的时候,那男人刚发表完自己的宣言,宣称自己在原生家庭受到伤害,一定要当个好爸爸弥补自己的遗憾。 在好爸爸理论不起作用后,他索性直接翻脸,无视庇护所门口手拉手挡在门口的社工,带着一大批人要强闯进去。 社工是三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性,有多年干活经验,手臂强壮有力,牢牢挡在门口,一边大声斥责:“这里只允许妇女和儿童进入”“我们已经报警了!” 这些帮派份子都是老油条了,警察威胁根本起不到作用。 伊蒂斯身体各项数据都是正常人四倍多,她能看到男人野蛮的攻击手段,有几个人口袋里有金属光泽闪动,不是槍就是刀子。 这些卑鄙的下//贱东西! 伊蒂斯狠狠咒骂一声,一个疾冲抓起一个垃圾桶盖超人群里扔出去,精准打飞一个人口袋里的枪//械,引起围观者一阵惊呼。 垃圾桶盖并没停下来,而是借力改变方向继续高速旋转着砸出去,精准命中和社工缠斗不休的“好爸爸”,金属和头骨撞击爆发出巨响,那男人当场就直接昏迷过去。 距离近的几个社工当场跌坐在地,所有人目瞪口呆目睹全过程,看看伊蒂斯又看看滚落在地上已经变形的垃圾桶盖,很久都没任何人开口。 伊蒂斯并没停下,她一个飞身上去踹倒一个企图悄悄离开的男人,一抬手单手拎着身体肥大两百多斤的胖男人旋转一周扔出去,砸倒另两个仓皇逃窜的男人。 那些来闹事的帮派分子纷纷反映过来,哀嚎着四散跑开,但他们大多没有锻炼的习惯,常年吸//毒身体外强中干,伊蒂斯动作又快到出奇,不到一米五的个子在人群中窜地飞快,很快一个个撂倒了所有人。 还没等她对那些庇护所里的女士保证什么,给自己通风报信的小弟忽然大喊一声“条子来了!”,伊蒂斯只好转身就跑。 她跑开时把几个还有行动力想要逃跑的男人踹了回去,已经到安全位置,余光却看到通风报信的几个女生已经被粗暴反剪住双手按在警车上,其中一个满脸恐惧,噙着眼泪看着她的方向。 腿脚忽然被灌了铅,伊蒂斯怎么都跑不开了。 这几个姑娘给自己代号叫“三皇后”,有个是从性//侵的养父手下离家出走的,她们因为不愿提供女帮派分子的性//服务,在伊蒂斯来之前混的也并不好。 伊蒂斯眯起眼睛,绕到警车后面,试图在警察绑其他人的时候偷偷救走几个女生,但她没注意到车上还有一个正在偷懒的警察,一上车就被直接发现,为了几个女生的安危,她只好让自己也被逮捕走。 nypd显然已经处理惯了这种情况,在伊蒂斯出面交涉之后,他们很快同意了双赢的选择:交双倍保释金就可以不记档案不叫家长。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七个女孩虽然是黑户,但并不缺钱,只是这事情找其他人帮忙,难免不会被担心和过度关注。 伊蒂斯犹豫再三,还是把消息发给了法兰西斯。 这位虽然尖酸刻薄不尽嘲讽,但并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且有的是方法和手段,是做坏事帮忙的不二人选。 法兰西斯:? 伊蒂斯本身并不担心,她在结束谈判后不回拘留室和几个女孩一起,纯粹就是不愿意面对女孩儿们的眼泪,那些姑娘们期待又依赖的目光确实让人自信,但经历过帮派成员违命背叛之后,她难得开始反思,自己到底有没有能力了帮这些女孩做出改变。 真正意义上的,长远的,外力消失也能维持下去的改变。 这不像打拳,用多大力气就有什么效果,这种需要思考经营,发现每个人特点、因材施教并不断习得巩固,要克服身体和心理的阻碍…… 奥德莉说她是满脑子肌肉的笨蛋,她其实是认可的。 伊蒂斯没办法承担这样的责任,她不能让那些姑娘在一个不靠谱的人身上冒险。 “作者只需要写美强惨爽点,而主角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画面右侧忽然探出一个红脑袋,全包式头罩上眼睛两侧有占据大半张脸的黑色圆形,白色眼睛小小的但很有神。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他大概是个异装癖或者超级英雄崇拜者,但来人的其他配饰完全抹消了后者的可能性。 他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的碧奇玩偶,胸前还绑着一个画着小马宝莉全员的盾牌,两手一边拿着几个道具刀,另一只手拎着旋转木马上的巨大木质坐骑。 伊蒂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人,直到警员提醒,才知道这个人是来赎她出去的。 但那个衣着奇怪的异装癖并没直接理会她,他转头,目光直射出屏幕外:“哥本来不想用那句话出场的,虽然这是个**作者的用***想出来的意//淫文,但哥有自己的格调,用这种网络热梗也太掉价了,但是哥是个随机应变的人,哥的大电影马上抬上来,要在首映前吸一波粉丝热度,这种小制作网文的客串热度也要蹭蹭……” 异装癖冲着空气没说几句,就被毛骨悚然的伊蒂斯用胳膊肘捅了捅:“你就是法兰雇佣来付赎金的人?” 异装男动作夸张地转腰四处查看,低头,才看到叉着腰的伊蒂斯,顿时受惊一般跳起来:“****了个**!**了我**,你**的怎么这么矮?有十岁吗?等等让我翻翻设定…” 伊蒂斯眼睁睁看着这男人探身向另一边,她甚至觉得对方某个瞬间从墙面上穿了过去,身体平整的消失在墙面图层下面。 一边的警察擦了擦眼睛,再抬头那个诡异的异装癖仍然好端端站在那里,抱着该死的粉嫩玩具,越看越像个变态。 “哦哦哦,哥看完设定了,没想到这个**作者胃口这么大一胎七宝…算了算了,伊…伊什么兹…你用这张道德标杆的脸这么看我真让我*脉贲张…来来来,看可爱的死侍叔叔给你带了什么?老板给钱真是他**的大方,死侍叔叔就从后面剧情里看了下你喜欢什么,抄袭你甜心爹爹的生日礼物,他现在还没送,那就没人能指控我抄袭,现在我才是原创者了……” 伊蒂斯直觉这个叫死侍的人说的话很重要,但对方语速又快话又密,话中还到处充斥着脏话、生殖器官和类似消音器的“哔”声,实在很难听清他到底在说什么,只能连蒙带猜顾及他说的什么意思。 “唔,但,我,什么让你觉得我喜欢碧奇的?帮派老大才不喜欢那种幼稚的动画片。” 伊蒂斯故作不在意,但蓝眼睛已经粘在那个小马宝莉玩偶上了。 “什么!这**的是碧奇?我的五美元白花了!义乌商场害我!!!” 死侍爆发出巨大尖叫,拎着那个旋转木马的彩绘木偶翻来覆去。 “是那个粉红色小马玩偶!!” 伊蒂斯怒不可遏。 这个人竟然是在批发商场买的盗版!简直完全不能忍!!! 她当年还在父母手下过活,最穷到每天只吃个馊面包充饥的时候,也会攒钱去学校对面的商店看动画片。 伊蒂斯并没有一个教养良好的家庭,许多社会规范和人际交往都是从动画片里学来的,因此她有时候看问题太过简单,有时候又过于极端。 死侍丝毫不生气,白色眼睛眯成小小的月牙:“这个马居然叫碧琪吗?天呐!哥居然不知道,那边吃甜甜圈吃得像是吃shi的兄弟,就是你,你知道谁是碧琪吗?” 那边仔细舔糖霜的胖警察讪讪放下甜甜圈,抬头看看两人,有些手足无措:“我可能知道一点?我儿子在看小马宝莉,他说自己要做珍奇那样的小马,但是,嘿哥们,他可是个男孩……” 死侍随手把碧琪小马玩偶和全员盾牌塞到伊蒂斯手里,一个滑铲飞身过去,把甜甜圈直接塞到开启话痨开关的警官嘴里。 “哦,**的,你的口水染到哥手上了,你打//飞机之后洗手了吧?” 伊蒂斯检查了玩偶上面的标签,看到是正版之后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即看着这两个颜色鲜艳的小孩玩具,知道自己该把这东西还回去,但手上却抱得更紧了点。 “这是给我的吗?” 在死侍转身的一瞬间,她故意装作不屑一顾的样子。 “什么?当然不,哥现在反悔了,这是哥买给自己的,这种毛茸茸的玩偶在**的时候最好抱了,你简直不知道**的**有多**的好!” “但你是个大人!大人才不玩小孩玩的东西!” “这是什么**的狗屎话,”死侍丝毫不让,叉着腰挡在小孩前面不让开:“谁说只有小孩才能玩玩具?哥有钱能买很多,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小屁孩他**的算什么东西?” 伊蒂斯目瞪口呆,她被大人也要和小孩抢玩具的卑鄙行径震惊到,一时间说不出话,直到死侍冲上来要从她手里抢走,她才反应过来,抓住碧琪另一端据理力争: “但你甚至不认识她是谁!这对你来说和游乐园的旋转木马没有区别!” “啊哈!哥终于知道了!你这个不诚实的小孩刚刚欺骗了哥柔软脆弱易受伤害的心,你**的看过小马宝莉!喜欢幼稚的动画片,想要**地抢走哥用来**的**玩具!你这个——” 死侍絮絮叨叨说到一半,就被脸色羞红恼羞成怒的伊蒂斯一拳打出去了,那道红色身影远远飞出去撞倒警局门口的树上,那棵健□□长十几年的老树里隐约传来咔嚓响声。 伊蒂斯虽然是个帮派头子,但向来崇尚罗宾汉那种英雄的忠义之举,这是她第一次违反自己的道义,目的仅仅是争夺一个玩偶。 她脸颊已经完全烧起来,顾不上警察和属下惊讶的目光,用上全身力气冲了出去。 紧紧抱着自己的彩虹小马战利品。 奔跑的风中都充斥着小马身上甜甜的香精味。 树下,死侍“呸呸”两声从地上爬起来,伸个懒腰又扭扭胯做了一套伸展运动,身上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劈里啪啦骨骼错位声后,他跳了跳,重新恢复活力。 “哎,这小孩动作真他娘的粗鲁,打人的力道和她那个甜心爹一样重,差点把哥shi都打出来了,什么?口嗨都不行?你们真没品……不过说起来,让哥找找哪个世界的美国队长是男同来着?哥去用哥的个人魅力去征服他,一定让他拜倒在哥的紧身裤下……” 死侍絮絮叨叨自言自语着,随手把双刀插在背后,拍拍屁股让几个警察快点把人放出来。 “总是有人偷听,哥真的很烦这种彩蛋,把东西一次性摆上来让人****搞**不行吗?有些电影真的有拍第二部的必要吗?…哦哦,这东西在你们这儿不叫彩蛋,什么?钩子?是哥想的那个钩子吗?迪克和胡安?哥无与伦比的**天堂……” 10、铁人崽 今天对托尼·斯塔克来说是崭新的一天。 他在不久前得知佩珀怀孕,虽然佩珀有意隐瞒,但在托尼·斯塔克的不懈追问下,他还是得知了孩子的父亲是谁。 没错,就是他自己!伟大的托尼·斯塔克!他即将有个自己的孩子。 托尼当时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当场就要和佩珀求婚,本以为这会是个皆大欢喜的故事,但却被笃然色变的佩珀直接拒绝,后面更是直接被轰了出去。 托尼并不擅长应对情绪和人际交往,这之后想了很久,才意识到这是为什么。 他犯了太过错误,他不该因为孩子就要求和佩珀成婚,这对佩珀不够尊重,对他们之间的情谊不够尊重,也并没意识到成为一个父亲需要承担的责任。 托尼·斯塔克很少犯这样的错误,大多数时刻——大多数他用心经营的人际关系中,他反倒是被动和过度焦虑的一方。 托尼带着这样的认知,以及意识到自己深爱佩珀的决心上门,却第二次被毫不留情地拒绝。 “你还是没意识到问题所在,托尼。” 女人扶着门框无奈道,她甚至不愿意开门让他进去坐。 托尼为此愤愤不平,而大概他的情绪太过明显,佩珀再次叹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下来:“我不会因为你是这孩子的父亲而和你结婚的……当然当然,我明白你的担忧,这是我的孩子,我当然会生下ta,同样,我也会用我所有的精力和爱去养育ta,在这其中,父亲并不是必选项。” 看着托尼沉默的表情,佩珀甚至开了个玩笑:“除了托尼叔叔可能会用黑卡过度溺爱ta,我想不出还有什么问题是必须两个人才能解决的。” 虽然在托尼看来,这个问题不仅不好笑,甚至冷到彻骨。 他为此焦虑了很久,甚至到呼吸困难的地步,但他并没有放弃。 托尼·斯塔克第一次如此严肃的做计划,他很少遇到这种严峻的情况,如果没在预定时间内做出改变,他会一生都为此后悔的。 ——他必须在孩子出生前处理好一切,让自己进入佩珀的家庭计划里。 对此,托尼越挫越勇,碰了好几次壁但丝毫不退缩,对佩珀展开了花式追求,包括但不限于在工作间隙送水果拼盘、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张旗鼓地送名贵首饰,如果不是哈皮拦着,他还打算包个直升机在斯塔克大厦外高调示爱。 ——过去他都是这么做的,毫无疑问都取得成功,屡试不爽。 “嘿,兄弟,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哈皮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还是那个问题,你到底想成为孩子的父亲,还是想做佩珀的丈夫?” “当然是——” 托尼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想说这是什么破问题,却忽然停下,意识到两个问题并不一样。 他眯起眼睛,沉默着看着哈皮,催促对方继续说下去。 “最关键的问题,你喜欢佩珀吗?” 这次托尼沉默了更长时间。 这是个他思索了很久的问题,在那次意外的一夜情之后,在得知孩子的存在之前,他都始终思索着这个问题。 但那个事实难以说出口,仿佛他是什么言灵师,说出的话必将成为既定规则,且再也不能更改。 短短几分钟里,他想到了许多个场景,许多个温暖的感官。 一起翘掉工作开车在环山公路上兜风、情绪低落时递过来的他最喜欢的甜甜圈、从阿富汗回到故土时充满归属和爱意的拥抱、失去反应堆时滴在脸上的那一滴泪…… 还有那次被他一直定义为意外的一夜情,他记得那之前,托尼要庆祝战甲研发的重大成功,把抱着一堆文件找上门的秘书小姐一把拉进房间,拥抱、欢呼、制止住所有理性的工作提及,任由香槟泡沫淋在彼此身上…… 一开始并没有情//欲介入,他只是凭借最原始的喜悦情绪支配,像个青春期的大男孩一样尖啸、吹口哨、毫无节制的絮絮叨叨,抒发着自己的喜悦。 只是某一个转头,他看到同样洋溢着欢欣笑容的佩珀,对方脸颊上带着醉酒的红晕,并不说话,坦然和他对视,那双眼中阳光、大海、宇宙…随便什么都难以比拟的色彩让托尼感到晕眩。 那双眼似乎成了漩涡,旋转着吸取走托尼的所有思维,同样汹涌着流淌出浓烈的温暖和…爱意。 他忘记思考和呼吸,忘记身周一切,忘记研究进展和成功的香槟泡沫,忘记托尼·斯塔克和钢铁侠…… 他只是不愿移开眼睛,定定地,任由本能驱使,去吻那双眼睛,吻对方颤动的睫毛,吻温热柔软的脸颊,吻沾着泡沫的鼻尖…… 最后的最后,他的视线重新往上,陷入那双眼睛中,就这么对视着,吻上他朝思夜想的嘴唇。 那眼睛也始终看着他。 在托尼·斯塔克一生中,没有哪个时刻比得上这个。 无数个场景在托尼脑海里闪回,他被爱意和渴望充满,热意上涌,整个人兴奋到发烫。 他忽然“蹭”得从沙发上站起来,斗志昂扬,重新拾起了所有信心,说出哪个结果时内心都在战栗兴奋:“是的!是的!当然!我怎么会想不到!我喜欢佩珀,我他妈的早就爱上她了!” “并且并且!天!老天我竟然从没想到过!佩珀也喜欢我!天啊我真是个无与伦比的蠢货……” 他兴奋地来回踱着步子,连连拍手,满腔情绪难以遏制,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所有人。 “你去干什么?” 哈皮警惕的拦住了召唤战甲的钢铁侠,操蛋又迷惑,不明白交谈怎么就忽然快进到这里。 男孩谈心会难道不是刚刚开始吗? “我要去告诉佩珀这个,我要去和她求婚,即便她不愿意让我成为孩子父亲,我也一定要和她在一起,老天!我是这么爱她,我是这么幸运!我这辈子决不能错过她!” 哈皮牙都要咬碎了。 不是哥们,合着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听懂是吧? 虽然他的推断是对的,虽然佩珀也确实喜欢托尼,但—— “你他//妈有病吧?” 哈皮最终还是拉住了托尼,避免他情绪上头毫无准备地再经历一次闭门羹。 在哈皮的指导下,他改头换面英姿勃发,重新站在了斯塔克大厦楼下。 故事回到现在,对托尼·斯塔克来说,今天是崭新的、充满希望的一天! ——至少在他进去之前,他还是这么想的。 就在他踏入公司的第一时间,他就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 前几天托尼的高调示爱给公司员工留下了深刻印象,因此她们现在看到正主,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很正常。 但那些人看自己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奇怪? 托尼盯回去,那位女士顿时缩回头,举起手机端着咖啡,若无其事就要离开。 托尼眯眼:“手机拿反了。” 员工下意识看了眼手机,是正常的,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翻个白眼,索性之直接走过来:“老板喝咖啡吗?” 托尼也翻白眼:“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员工欲盖弥彰的喝了口咖啡,动作更加可疑:“老板你真的不喝咖啡吗?我自己买的绿咖啡豆,喝起来口感很不错。” “不用了谢谢,” 人群中好几个人都欲言又止地看向楼上,托尼从没这么敏锐过,几乎瞬间意识到她们在注意什么。 这些人的态度和佩珀有关? 想到佩珀,他再没有心思和这些人打哑谜,随便寒暄两句就往电梯方向走。 身后的姑娘不依不挠:“或者老板你吃点心吗?茶点间的抹茶毛巾卷很好吃,青提蛋糕也行!” 回应她的只有老板风风火火的背影:“感谢推荐,我会去试试的。” 姑娘叹一口气,旁边姐妹上来拍拍肩膀:“我以前不相信那种浪漫电影情节,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竹马比不上天降,年上不如奶狗,霸道总裁竟然也为了爱情折腰……老天,我要去继续做梦了,也许我父母是故意扮穷检验我品质合格后才允许我继承家产呢?” 同事翻白眼:“波茨女士可不是什么小白花女主,我有时候甚至觉得她在养孩子,至于霸道总裁…你见过哪个杰克苏男主在战甲里撒尿吗?” “呃!” 周围人齐齐发出一阵恶寒声,先前的感慨艳羡被冷水扑灭,人群又稀稀拉拉散开,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摸鱼去了。 有老板自己这个天才发明家在,她们研发岗就是这么清闲。 爽了。 为了完美的茶水间和薪资,她们衷心祝愿老板早日收获爱情。 —— 托尼一路快速上楼,内心的不安随着聚集到他身上的注视愈发加深,他甚至觉得那些目光中带着怜悯。 讲真?怜悯他?那些拿着几千几万工资的人怜悯他这个首富?那些被雇佣压榨的员工怜悯他这个资本家? 怀着满心疑虑,托尼到了顶层,站在门前的玻璃看到里面场景。 佩珀身边站着个极其眼熟的白发小子,不知道说了什么,佩珀被逗得笑到花枝乱颤,而那个小子笑出两个酒窝,一边帮佩珀捏肩一边侧头看着佩珀,两人之间充斥着旁人插不进去的亲昵氛围。 那小子抬头,和站在门边的托尼对上视线,嘴角扬起露出挑衅的表情,一边眉毛一挑,就那么看着托尼,捏肩的手下移,温柔耐心的帮佩珀按揉着腰部。 腰部是十分敏//感的地方,佩珀下意识肌肉紧绷向一边躲开,意识到后正好看见少年有些受伤的神情,顿时心软起来,贴着对方耐心道歉。 法兰西斯被这样的温柔搞得有些不知所措,长睫毛忽闪忽闪,乖乖从喉咙里挤出近乎呼噜音的气声回应,这又让佩珀更加爱怜。 瞧瞧这孩子的眼睛吧,没人会认不出来这是…… “你们在干什么?” 门口的声音吓了佩珀一个措手不及,她下意识把小孩拉到自己身后护着,抬头,看到正在想着的那个人。 法兰西斯也抬头望去,果然,托尼·斯塔克气炸了。 11、女侠崽 佩珀一看到托尼,就想起自己身边显然是托尼血脉的孩子,面色顿时冷了下来:“你怎么来了?” 托尼:? 托尼又气又委屈,简直要爆炸了。 “佩珀,你怎么和这屁孩在一起?” 他控制情绪,努力忽视那小子挑衅的笑容,声音里还是不免带上控诉:“你们刚刚在做什么?” “什么?” 佩珀没意识到托尼的脾气是从哪里来的,她隐约意识到哪里不对,想要问清楚,却被身后的小孩打断。 “佩珀办公太辛苦了,她一个人要管这么大一个公司,即便现在…身体不适,也要工作很久……我心疼佩珀,但做不了更多了,只能帮她捏捏肩膀揉揉腰,舒缓一下肌肉……” 佩珀听到这话,顿时心更软了,下意识剐了一眼刻意打扮花孔雀开屏一样的托尼,简直有些匪夷所思:这个不省心的家伙是怎么生出法兰这么懂事可爱的小孩的? 托尼注意到眼神变化,但只看懂了佩珀嫌弃的那一半意思,整个人如糟五雷轰顶,没想到在自己和这个不知来历、自己根本没当成情敌的小白脸之中,佩珀竟然更偏但那家伙?!! 所有关于炫耀争宠、男性尊严和委屈统统涌上心头,他已然气疯了,冲上去就要拉开那白毛小子。 “你接近佩珀又什么目的?”他想起当时宴会上对方的表现,顿时恍然大悟:“你早就关注到她了!你监视佩珀和我那么久,到底有什么阴谋?” 那白毛小子体重很轻,即便托尼没有夸张的大块肌肉,也轻轻松松不费什么力气就把对方拎起来。 当那家伙双脚离地的一瞬间,托尼手上差点没收住力往后仰倒,眼神有一瞬间的讶异,甚至产生了短暂的愧疚之情。 这家伙还没有他的一半战甲重。 对方也看出他的惊讶,表情扭曲了一瞬,很快露出一个阴狠的让他不安的笑容。 下一秒,托尼就意识到那是为什么。 佩珀一把冲上来,把那小子解救出去,同时也感受到那轻到骇人的重量,眸中的怒火和谴责一时更甚。 “托尼·斯塔克!你他妈在干什么?!” “我只是担心你。”佩珀很少真的对托尼撒火,以致托尼现在有些手足无措。 “如果你的关心是攻击我身边的人,那恕我消受不起!” “但这家伙是个骗子,你不知道他都做了什么。” “他怎么是——” 法兰西斯的声音弱弱的,他低垂着眉眼,长到夸张的睫毛忽闪忽闪,时不时忐忑地抬起,快速看一眼佩珀又迅速垂下,像是个不安的孩子。 “抱歉佩珀,我确实见过斯塔克先生,我用了很久搞到贾斯汀·汉墨的宴会邀请函,本来以为会见到你…斯塔克先生在忙,让我到妈妈怀里吃奶去,我妈妈去世很久了…我太生气了,说了些不礼貌的话,我不是故意的……” 法兰西斯抬头,下眼睑红了一片,眼眶里明明白白噙着泪水,却忍住没有让它流下来。 佩珀呼吸一滞,她只是听着心都要碎了。 一个孩子,在母亲去世后独自生活,好不容易把自己养大,可能攒了几个月的积蓄,攒了几年的勇气,才决定寻找自己的亲生父亲。 佩珀不知道他是怎么搞到那张邀请函的,贾斯汀·汉墨是出了名的势利眼,发布会邀请的都是资本家和有名的大媒体,对小人物向来没什么好脸色,不管是从哪里拿到的邀请函,这孩子一定都受了很多苦。 她不清楚法兰西斯想见她是为什么,但当那孩子历尽千辛万苦,从刀锋山和荆棘林遍体鳞伤走出来时,面对自己唯一的亲人、自己心心念念的父亲,面对他一遍遍在内心描摹想象的父亲时,他在内心里无数演排的话是什么? 他期望中的对话是什么? ——总归不会是奚落和嘲讽。 佩珀完完全全愤怒了,她不再控制自己的情绪,指着门口冷声命令:“出去!” 托尼震惊,焦糖色的眼睛瞪大,不敢置信的看着佩珀,委屈又受伤:“什么?你为了那个小骗子…” “出去!” “这不应该!”托尼试图挽救:“那个骗子虽然说的是真的,但他隐瞒了细节,实际上……” “出去!立刻!!!” “这他//妈到底怎么了?”托尼也出离恼火起来:“我不是你爱的人吗?我不是你孩子的父亲吗?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佩珀震惊地瞪大眼睛,忽然令人心惊的沉默下来,深吸一口气,怒火被压制,眸色中蔓延上一层哀伤:“我没想到是因为这个,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也不再隐瞒。” “是的,托尼·斯塔克,我见鬼的就是喜欢你,但这并不代表着我就要接受你作为丈夫,不代表我要让我的孩子叫你父亲。” “相爱不能代表一切,我不会为了该死的爱情就放弃我的生活追求,我更不会为了孩子就随便组建家庭。” “除非托尼·斯塔克成为一个足以承担起责任的成年人,否则我们就走到这儿了。” “为了我们两个都好,我会继续递交辞呈的。” ———— 道恩正裹着毯子在客厅的壁炉前取暖。 现在是四月,正是春夏交替的时节,除了身体机能和其他人不同的柯拉,其他女孩早早换上了轻薄衣服,只有道恩还穿着春天的厚卫衣,区别只是从加绒款换成了日常款。 但偶尔,在她过度使用能力之后,她还是会陷入一段时间的虚弱,这段时间的她非常畏寒,外界温度高到烫伤皮肤,她也只觉得稍热了点。 伊蒂斯兴奋冲进来时,几乎一瞬间就出了一身汗,她当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匆匆把盾牌和玩偶仍进自己房间,就捞来自己的被子盖在道恩身上。 伊蒂斯并不是卫生习惯最差的人,但她在家的时间几乎没事就在运动,被子上难免沾染了浅浅汗味,彰显她的存在。 而这正是道恩所需要的。 道恩微微抬头,眼睛没睁开,只是依靠嗅觉和本能找到位置,用鼻尖在伊蒂斯的被子上蹭蹭,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谢谢你,伊兹,我感觉好多了。” “你又去做什么了?搞成这种状况,又有人在你面前死了?她们的命是命,你的就不是吗?” 伊蒂斯表情严肃冷酷肃杀,看上去似乎要把那个本该去世的倒霉家伙拉出来再杀一次。 “这只是个意外,伊兹,”道恩扬扬下巴,眼皮依旧没有睁开,青紫色的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上十分可怖。“我们右边那位邻居梅姨,她约我一起去超市采购,没想到会遇到电光人,梅姨她挡在那位盲人售货员前面…好在蜘蛛侠来得及时。” 她沉默了一瞬,张开嘴一阵一阵的喘气,听上去像是下一秒就要死掉,但伊蒂斯知道不是这样,道恩体内的细胞在以几十近百倍的速度飞速增生愈合,到今晚睡觉前,毛毯下面的伤口就能长好了,再休息一天,她就会恢复过来。 这是道恩的能力,也是道恩的诅咒。 这能力让道恩可以转移其他人身上的伤口,再用自己的超强自愈能力迅速恢复,诅咒也让她日常也没法脱离轮椅。她替其他人承担病痛,也在体温失衡时失去对外界的某些感知。 道恩为了安慰过分担心的伙伴们,宣称身体会开启保护机制,让大脑感受不到痛苦。 但据几人观察,真实情况更像是,因为伤口太痛,以至其他身体触感都变得微不可察起来。 伊蒂斯永远忘不了那一幕,道恩用所有人的被子把自己盘在中间,依旧冷到发抖,她靠近火炉试图汲取更多温暖,却在不知不觉间将手伸进了炉火中。 道恩对烧伤无知无觉,她只是寒冷的打着颤,火舌一寸寸灼烧舔舐她手上的皮肤,而细胞又以更快的速度愈合。 一米四左右的女孩站在壁炉旁,几乎把整条手臂都伸到里面,发丝被撩伤,血肉不断啃噬又飞速再生,让人想起被鹰撕咬皮肉又不断再生的普罗米修斯。 她们几人惊魂未定的把道恩拉下来,而那个一向温和的女孩却泪流满面,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落泪,说她好疼,又说比起手被烧伤,她更怕孤独的死在雪里。 也是那之后,她们了解到道恩喜欢亲密气味的癖好,都会注意保持被子干净温暖,随时带给道恩缓解痛苦。 “所有人都是要死的,难道你每个都要救吗?小姐,几万个你都不够的。” 伊蒂斯明白对方的想法,如果自己有能力,大概也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这不影响自己心疼对方。 “但我看到了,伊兹,在我能看见的地方,我力所能及之内的人都和我有关,而那些我看不到的,我做不到的,做不到也不去想……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伊蒂斯又冷着脸帮她把毛毯裹得更紧,这时,克里斯汀也从房里出来,她同样带着自己的被子铺在道恩身上,冷静端详着道恩的神态: “需要将今晚的计划取消吗?等你恢复好了再说。” 道恩艰难抓住克里斯汀的手腕,手指冷得像病,指尖甚至有些许寒霜覆盖。 “不用,我可以。”她艰难睁开眼睛,睫毛上挂着浅浅的白霜:“梦娜和柯拉已经先到哥谭了,现在取消,她们很可能暴露。” “这不重要。” 关于隐瞒,克里斯汀虽然没有表态,但看法和法兰西斯相同,并不觉得她们真能如愿一直隐瞒身份。 要想摆脱躯壳和链接,找超级英雄寻求帮助是早晚的事。 但她向来赞赏有毅力的人,见道恩坚持,也不再阻拦,只说让她好好休息。 反正晚上绑架蝙蝠侠的计划中,道恩只负责pland的补救措施,很可能根本用不上道恩,计划就能圆满结束。 但愿如此。 克里斯汀叹气,她想起伊蒂丝带回来的消息,这个宇宙中已经检测到灰色雾体的侵袭……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灰雾是她们的天敌,是被她们称为“家长”的存在。 蝴蝶们从灰雾中而生,破茧的第一瞬间还没看到光亮,就要学会逃离。 而茧则在蝴蝶飞走时枯萎崩散,化作灰雾,追击并跟踪蝴蝶,意图重新包裹住自己的孩子,回归到最初茧的状态。 每一只被抓住的蝴蝶都被折断翅膀,闪亮的磷粉簌簌落下,形成一场炫目的归亡流星雨。 她们在最温暖最熟悉的巢穴里窒息,蜷曲着维持来到这世界的形状,和茧一起干枯腐化,无声无息的淹没在在茧林里。 随即,她的身躯蠕动鼓胀,肚子膨大成全身大小,折断的触须和翅膀附着在肚子周围,成为最容易吸收的养分。 她也成为一个茧,感受其中生命的蠕动,想开心得晃晃荡触须,却只能感受到翅根上幼虫细牙的舔舐啃咬…… 仅仅是想象那一场景,克里斯汀就不禁打个冷战。 她的左手腕开始生理性颤抖,她内心的焦虑几乎要冲出喉咙,胃部开始反酸,肠胃似乎纠缠在一起荡秋千。 不管向谁求助,不管发生什么,她宁愿死,也绝不被灰雾抓回去! 她必须!现在!立刻!马上!再去做几个方案出来! 为一切可能的灾难做好应对计划! 任何一丝一毫的偏差都是世界末日! 克里斯汀正要揪着伊蒂丝再问一点细节,忽然听到两声明快有力的敲门声。 12、红桶崽 “谁?” 克里斯汀应声,眼神示意伊蒂斯带道恩上楼休息,自己前去开了门。 门口是彼得·帕克,蜘蛛侠刚刚送昏迷的道恩回来,就立刻回家换装,想要以朋友的身份前来探望。 被克里斯汀挡在了门外。 蓝绿混色的两只眼睛上下扫了彼得两眼,把对方看得十足紧张之后,才慢慢开口:“她没事,需要静养,不用探望。” “真的吗?这就太好了,刚刚在便利店里道恩忽然摔倒真的吓了我…梅姨一跳,好在没什么事。” 他絮絮叨叨说了好些,好几次差点把另一个身份的事情透出口,警惕和侦察能力烂成shi,听得克里斯汀一阵翻白眼。 彼得以为这时自己不受欢迎的表现,也讪讪地闭上了嘴。 “还有什么事吗?” “还有一件事,”彼得私下看看,表情期期艾艾,显然十分忐忑:“您是否知道,伊蒂斯的父亲是谁?” 克里斯汀眉头一挑,眼神倏然凌冽下来:“你都知道什么?” 彼得见对方这个反应,估计从死侍那里听到的话大概是真的,顿时瞪大眼睛,兴奋又惊叹。 “我只是偶然听到的,但,伊蒂斯其实是队长的小孩吗?” “不是,” 克里斯汀狞笑。 彼得看了两眼对方表情,迟疑着摇头:“你在骗我吗?” 他又兴奋起来:“或者其实这是一个秘密,你们为此准备了一个惊喜什么的?那我提前知道是不是不好,话说我们在这里说是可以的吗?毕竟这是个惊喜…,不行为了避免意外,我必须要提前告诉复仇者联盟。” “我劝你最好别这么做,”克里斯汀翻了个白眼,“无论你是从哪里知道的,但伊蒂斯并不是常规意义的血脉,而是…” “实验室?九头蛇?” 克里斯汀瞪了他一眼,于是男生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不再说话了。 “而是其他世界,这是个误会,我们离开时需要复仇者联盟的帮助,可能晚一点,但很快就会去寻求他们的帮助。” 她点了点头:“所以没错,这是个惊喜,提前告诉他们就没有意义了,不是吗?” 她安静地注视彼得,蓝色眼睛深沉浓郁,像有奇异的光彩。 “或许你该回去了?你家在哪里?距离很远的话要走很久吧?” 就在隔壁,我们是邻居。 彼得有点委屈地想控诉,却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说出了声。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道恩家的,有限的意识里,他只是一直走一直走,在迷宫里来回打转,明明回家就那几步路,却怎么也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这有问题,但他不知道该如何破解。 而街道上到处都是行人,他不能用过快的速度,也不能变身蜘蛛侠荡起来,只能茫然在其中穿行。 当他一身大汗筋疲力竭按响自家门铃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而邻居家没有丝毫光亮。 所有女孩都出门去了。 ———— 哥谭今晚有一场宴会,主题是面向下东区营养午餐的慈善捐赠,实际上则是哥谭地铁更换设备计划前的预热。 尽管这看起来不起眼,却是个关系民生且具有长远收益的大项目,政府拨款和各种政策优惠更是丰厚。 许多公司都对此跃跃欲试,而韦恩企业俨然是其中最亮眼的一个,这次地铁设备更新项目也是韦恩一力推行的,从布鲁斯·韦恩走下车的那一刻,市长就没离开过他的身边。 因为韦恩是大头,他带来的外地媒体人尽管没有邀请函,也还是被宽容的放行了。 克拉克被布鲁斯·韦恩带来只是个意外,他在瞭望塔日常值班时意外卷入外太空战争,一个招呼没打就直接人间蒸发,等做完任务回来,主编佩里已经完全气疯了。 为了解释他这段时间去了哪里,也为了平息主编的怒火,克拉克决定谎称自己在哥谭出差时被绑架,逃出来时顺道给韦恩做了专访,相信主编一定会看在专访和坎坷经历的份上原谅他的。 这就是小记者克拉克和大富豪布鲁斯同时出现在哥谭宴会上的原因。 且不说这个理由可不可信,即便是真的,哥谭记者也对克拉克这个独得韦恩青眼的家伙十分仇视。 即便不用超级听力,克拉克也听到许多媒体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他甚至听到一个瘦猴似的男人说他“这么大高个胸和屁股不可能小,肯定专门练过,就是靠这个把韦恩吸得下不来床。” 克拉克:???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紧张自己佝偻着肩膀得瑟缩伪装被一个普通人看穿,还是该为被说是性//服务者而感到冒犯。 于是纠结再三,他朝瘦猴投过去不赞同的目光,还没等对方注意到,就看见另一边一个之前合作过的采访对象,下意识露出个微笑。 于是瘦猴又转过去和朋友蛐蛐:“看他的表情,我说什么?就算他听到又怎么样,我说的都是实话,他反驳不了,除了尬笑掩饰什么都做不了。” 克拉克:??? 他索性放弃攀谈大佬约访谈的想法,转身钻进没人的自助小食区,安心查看蝙蝠侠发给他的消息。 “玩具人越狱被神奇女侠抓回去” ——戴安娜辛苦,下次一起值班请她吃冰激淋。 “卢瑟开发布会,宣称超人的时代即将过去” ——旧调重弹,老传统了,每年都来一次。 “超凡双子私自行动打击卢瑟实验室” ——私自行动不太好,但打的是卢瑟…那没事了,他可以当不知道这件事。 “露易丝代替克拉克·肯特向佩里申请了年假” ——救命!他的年假!他攒了那么久想留到圣诞节的呜呜…不过感谢露易丝,至少忽然消失是被圆过去了,佩里不会想直接杀了他。 克拉克定了定心神,继续往下翻。 “卢瑟宣称新氪星人是他的产物。” ——卢瑟生氪星人老传统了,氪星生育宝典就该直接颁发给他……等等! 克拉克猛地从餐台后面站起来,差点没控制住重力,双脚离地飞上天了几毫米。 好在这边没人看见。 克拉克瞳孔地震,克拉克精神崩塌。 不是,他就离开地球两周,怎么又多了一个小孩? 卢瑟不就是想创造一个氪星血脉吗?有康纳了还不够吗? 克拉克内心天人交战,双手无意间发力,把西裤皮带扣拧成了一块铁球。 好在克拉克关键时刻反应过来,勉强把铁球捏成差不多的样子扣回去,鬼祟转头看看情况,确认没人看着他。 总之就是,偷感很重的样子。 他隐约觉得正在被注视,抬头只看到一个咬手指的小孩,对方被父亲抱在怀里,咿咿呀呀对克拉克露出一个笑。 克拉克心都要化了,被现实伤透的心也稍稍被抚慰,也会给一个微笑。 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他收拾好心情,打算去自助区吃点东西。 视线转过去,克拉克愣了下,这个姑娘是不是刚刚就在这里? 那女孩虽然妆容精致一身名牌,但看得出很年轻,目测不超过十八。 身形匀称体态纤细,穿着紧身收腰的丝绸长裙,稍稍有点小肚子就会凸显出来。 而此刻,虽然克拉克没仔细数过,但对方虽然小口小口吃相精致,但也已经吃掉了两个成年人饭量的小点心了。 小小的盘子被她很注意地零零散散放在不同地方,这也是这么久以来,没人发现她吃了很多东西的原因。 克拉克不经意观察了下,发现这姑娘吃东西很快,每次吃东西动静小小的,嘴只张开一点,却像是黑洞一样把大许多的吃的吸进去,没嚼几下就拿起另一个吃的,转头看看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再次施展吸收大法把东西吸进去。 在克拉克偷偷观察的几分钟里,那女孩又吃了三个成年人的量,肚子没有任何鼓起的迹象,吃东西的速度也减慢。 克拉克呆住,他下意识用超级视线去观察。 这名目测人类少女的女孩身体器官和人类一致,身体机能正常,甚至有些营养不良,食物正常顺着喉管和食道滑下去,因为没得到足够咀嚼,咽下去的时候肠胃蠕动十分艰难。 问题出现在她的胃,在食物到达胃部的时候,像是被卷入异空间一样,忽然消失,没留下任何痕迹,也没有任何能量逸散出来。 见惯了外星人的超人也呆住。 以往的经验里,魔法侧他看不懂,而其他的所有敌人运作机制基本都有迹可循,总归是一种能量转变为另一种能量,像这样凭空消失的,他也没怎么见过。 而现在这个…… 他看着外形完全类人的家伙,陷入深深疑惑。 这是什么? ———— 而与此同时,女孩们的通讯频道里乱作一团。 “超人为什么在这里?” “他不是去外太空出任务了吗?” “我黑进了卢瑟的卫星,等等…刚刚检测到一架宇宙飞船靠近瞭望塔附近,正义联盟的人才刚到,超人是自己飞回来的。” “必须找人引开他,一个蝙蝠侠已经很难对付了,绝不能…!” “plani计划,我有做正义联盟成员在场的预案。” “还有i计划?老天,b之后的我看都没看。” “法兰西斯!”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几人重新做出了计划分配。 “她们已经知道你了,柯拉,你带着氪石去引开超人。” “法兰西斯做好断后的准备,必要时候我们会抛下你。” “梦娜按原计划不用变,在楼上酒店等着,伊蒂斯伪装成绑架犯随时准备,奥德莉去吸引蝙蝠侠。” “道恩在梦娜隔壁随时准备救援,我和伊蒂斯一起伏击,恐惧毒气、笑气、氪石长枪、聚能炮和军火装备库已经就位。” “姑娘们,我再重复一次我们的任务:为了解决我们姊妹梦娜的小丑病毒问题,让梦娜恢复健康,我们今晚必须打趴蝙蝠侠,拿到他的血液!计划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13、蝙蝠崽 “虽然我也很感动,但有人看看现在的情况吗?” 法兰西斯总是不能融入情绪激昂的集体宣誓,她总表现得好像自己是个局外人,说风凉话的样子总让人牙痒痒。 但她却又总是对的:“奥德莉已经和超人聊起来了,让她和柯拉换换不是更合理?” 通讯频道里一直沉默的奥德莉发声,她们用的是伊蒂斯链接思维的能力,只要做到一心二用,就不会让正在聊天的超人发现。 “我真的要笑了,我能笑吗?他以为我是外星人,正在尽力审问和控制我。” 频道里安静了一瞬,随即是法兰西斯的大笑:“你猜怎么着?被他猜到真的了哈哈哈。” “我们不是外星人,法兰西斯,”克里斯汀依旧客观,她冷静得像一座机器:“甚至都不是人。” “那就奥德莉把超人引开,左手花园第一个井盖下面放着最后一块氪石,让他掉下去就能大功告成。” “柯拉去吸引蝙蝠侠,不用太刻意,蝙蝠侠是个十足多疑的人,做好伪装表现出有所图谋的样子,在他面前晃一圈回来,其他的交给蝙蝠侠,他会自己看穿你的伪装,并做出猜测和设想的。” 再回想一遍计划全局,确认没有任何漏洞之后,克里斯汀倒在梦娜腿上,两腿架在茶几边沿,眼里是计划顺利的满意和斗志:“呵,多疑的蝙蝠。” 她跃跃欲试,想打败这个传闻中不可战胜的蝙蝠侠。 梦娜反应有些迟钝,过了两秒才接受腿上多了个人的事实,犹豫着手指插进对方发丝,帮克里斯汀一点点抚顺头发:“好辛苦,你,要休息一下吗?” “不,梦娜,我不累,”克里斯汀弯弯眼睛,向迟钝的同伴解释情绪:“我在开心。” 梦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她犹豫:“之前法兰工作结束,说自己好饿好累,再也不要工作了。” “做自己喜欢的事就不会,法兰,这是兴趣的驱动力使然。” 克里斯汀耐心的看着梦娜,语气很慢,一点点教导:“个体差异性,没有固定的公式的。” 梦娜又反应了一会儿,才讷讷点头,嘴角不开心地下撇:“好难,判断情绪好难,喜欢数学,只有一个正确结果。” 这次克里斯汀没说什么,她其实体会不到梦娜的感受。 在成为蝴蝶和茧之前去,她们都有不同的出身,虽然记忆扭曲变形模糊到几乎不记得,但她们的性格追求依旧被那些塑造。 克里斯汀大概成长在贫穷家庭,她记忆的毛玻璃上透出的是困苦,她大概像现在一样养大过几个年龄相仿的弟弟妹妹,因而现在在七个女孩儿的团体中也自然而然成为领导者。 在她成长的环境而言,梦娜这样看不懂情绪、记不清事情,似乎出于混沌中什么也看不清的人简直算残疾。 学会看人脸色和油滑社交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如果不经历这些进化,她早都死在某个夜里了 七个女孩虽然是一个整体,但她们彼此间大多数时候都不能互相理解: 奥德莉理解不了法兰西斯家境富裕却还不知足;伊蒂斯想不到为什么同样出身底层,奥德莉却疏远甚至鄙视同样出身的兄弟姊妹;柯拉想不通伊蒂斯为什么能毫无芥蒂的面对颜色笑话;克里斯汀共情不了其他人对“家庭”这个词的应激。 至于梦娜,梦娜一直处于混沌当中,她理解不了任何复杂的情绪,她共情不了任何人。 如果没有道恩小天使,她们大概会在见面后大打出手,即便没有“家长”的猎杀,她们也会因为自相残杀死伤惨重。 道恩是不同的,她似乎永远有爱和温暖,永远尊重、包容,似乎无论有多糟糕的情绪和问题,她都能陪你一起耐心解开,像灵巧的绣娘解开一个绳结那样,温柔、陪伴、充满直截了当的快乐和爱意。 克里斯汀敬佩她强大的心灵,也是为了整体的和平,她愿意向道恩学习,尝试温和包容那些情绪问题。 相比其他人,柯拉和梦娜两个安静又乖顺的小孩,最得克里斯汀的怜惜和关怀。 她这么想着,把手放在梦娜头顶,温和地、耐心的抚摸发顶。 梦娜不明白这么做的原因,木着脸疑惑地歪歪头,但很乖的并没躲开。 —— 这场宴会并没表面上那么风平浪静,小丑出逃还没被抓到,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准备一场巨大的阴谋,而哥谭反派——特指疯子搞事,一半都会把注意力放在名流宴会上。 如果不是哥谭民风彪悍每个人都有冒险精神,这件事又拖无可拖,这场宴会恐怕根本开不下去。 布鲁斯·韦恩虽然看起来喝酒到脚步乏软,实则内心也在暗暗警惕。 相比其他人的猜测,他针对小丑的行动有更多猜测。 蝙蝠侠昨晚夜巡时发现了一颗小丑炸弹,那东西正放在“哥谭重建计划”宣传牌下面,炸弹辐射范围正好可以把巨大立牌打倒,堵住哥谭的文斯芬克尔大桥,那是横跨哥谭河连接内外的桥梁。 虽然还不明白小丑的意图——或者那个疯子仅仅只是想发泄情绪,但布鲁斯并不觉得选取那个立牌仅仅是为了挡路,也许小丑这次的行动和“哥谭重建计划”有关。 而“哥谭重建计划”的最新动向,就是地铁设备更换事件。 靠在布鲁斯肩上的模特无意间看到对方冷硬严肃的表情,下意识被唬住,胳膊一软差点跌在地上。 她紧急去拉布鲁斯的手,被对方手腕微微凸起的青筋吓一跳,还没等作出反应,哥谭甜心也脚下一滑,被她的力道带着摔在地上,惊呼一声引来所有人的目光。 这也太丢人了。 模特几乎想捂住脸。 她在t台上无论多难穿的高跟鞋和裙子,都没摔过跤,现在竟然在这种场合……! 她有些气结,放弃白嫖韦恩的计划,不顾哥谭甜心微醺又急切地呼唤匆匆离场,也把韦恩冷静又果决的异常表情抛在脑后。 在模特步步生风又毫不留情地离开后,布鲁斯才痴痴收回目光,低头兀自沉默几秒,拳头一点点攥紧。——并非针对那位女士,或遗憾溜走的春宵一夜,而是为隐藏耳麦里传来的爆笑声。 “哈哈哈有谁录了刚才的视频,就布鲁斯滑倒那个,我要做成表情包!” 这是难得回家的长子理查德·格雷森。 “我录了,发你们私密邮箱了,如果被恶意删除,我这里还有备份。” 这是一向十分靠谱的三子提摩西·德雷克。 “你们竟然敢用父亲的丑照做表情包!这是对父亲形象的诋毁!” 这是暴躁但敬爱父亲的四子达米安·韦恩。 布鲁斯表情微微和缓了些,好在孩子里还是有人帮他说话的。 他正要回消息安慰达米安,就对上对方愤愤的指责:“父亲,你竟然做出那种狼狈滑稽的动作!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布鲁斯:…… 硬了,拳头硬了。 他此刻唯一稍稍感到欣慰的,就是其他孩子没看到这一幕。 谁知下一秒,二子杰森·陶德的声音就响起在通讯频道里:“我从迪克头群里那个动图来的,现在还有好戏看吗?” 你怎么也在这儿? howoldareyou? 布鲁斯没出声,大儿子迪克替他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拉大红进来的。” 发声的是最可靠忠实的后勤芭芭拉·戈登。 “我也在这儿!”史蒂芬妮的声音也窜出来:“蝙蝠老爹,你继续你的,调情什么的,当我们不在就好。刚刚那个模特好漂亮的,看了你好几眼,不和她多聊两句吗?” 这怎么可能当不存在啊! “等等,怎么还有吃东西的声音?”杰森不满道,他那边传来的是呼啸的风声和汽车鸣笛声,估计正在边骑摩托边聊天。 “是卡珊,她在吃那个新出的火锅味薯片。” 史蒂芬妮代为回答,于是通讯频道里又掀起一片关于邪//教饮食搭配的讨论。 布鲁斯晃荡着把杯口凑近嘴边,闻到里面姜汁饮料带着辣意的味道,忽然失去所有奋斗动力。 就是,心好累。 “通讯频道里不要说无关言论,”他试图做出震慑,声音压得很低:“以及,注意真名保密原则。” 争吵声安静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响亮的笑声。 布鲁斯:…… 他选择退群。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蝙蝠只觉得小鸟吵闹。 在孩子们这里碰壁之后,蝙蝠侠决定去自己的成年人同事那里探讨情况,以免对方没看到消息,他一定要亲自把多了一个女儿的消息告诉超人,问问对方有什么计划和感受。 这绝不是迁怒和记仇,只是同事间的互相慰问而已。 布鲁斯转头,正要找寻克拉克的踪迹,目光扫过被人群簇拥在角落的企鹅人奥斯瓦尔德·科波特,眼神忽然一凝。 科波特个子矮小圆胖,形似企鹅,为避免女伴把自己衬得尤其矮小肥胖,平时几乎不带女伴。 今天他身边却意外站着一位女士,身材纤细矮小,身高上和科波特差不多,但体型明显要小两三圈,虽然穿着明艳,面容精致,气质却与明艳完全搭不上边。 比起出入名流宴会的女伴,她更像是个误入大人世界的小女孩,浑身上下都写着警惕、恐惧和无所适从。 布鲁斯几乎立刻就生出了怜惜之情,眯起眼睛冷冷得扫视这一幕,没想到科波特竟然敢把手伸向儿童,愤怒上涌,几乎要直接冲上去打对方一拳。 他上前走了两步,忽然被耳麦中老管家的声音唤醒,后背顿时激起一层冷汗。 再回头看去,那一幕又有了些许不同。 女孩确实恐惧、不安和警惕,看向周围的目光在瑟瑟发抖,但并没逃离,而是眼神乱瞥,似乎在寻找什么。 而奥斯瓦尔德·科波特周围那些人围在一起,完全不打算和企鹅人攀谈,而是一个个疯狂向那女孩求爱示好,狰狞着脸伸出手去要够女孩的裙摆。 人群被奥斯瓦尔德的女保镖挡在身后,但还是有人伸出手扯到了女孩的腰带,那姑娘不停颤抖的身体瑟缩后退,终于忍不住尖叫一声,速度极快的跑开。 那不是正常人能有的速度,但此刻被尖叫声吸引的人中无人在意这点。 那些人都盲目的找寻过去,脸上带着痴迷,愣愣跟着女孩往外跑去。 走到一半,女孩的身影消失,他们也慢慢安静下来,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都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看到了天使!”一个男人双手颤抖地捧着嫩黄色的绸缎丝带,陶醉地张嘴吸鼻凑上去深深嗅闻:“这是天使的味道!我永远不会忘记——” 布鲁斯趁大多数人还没反应过来,一把从对方手里抢过丝带,朝那女孩消失的地方追去。 如果没记错,刚刚大喊“天使”地那个人,是哥谭有名的以女性主义者自居的政客,他女儿曾以性//侵//罪名起诉过他,却因为证据不足而被撤案,无奈只能移居纽约远离伤心地。 这件事必须严查! 蝙蝠侠冷静吩咐,这时他已经到了最后一级楼梯,往下是宴会厅,而往上则是韦恩酒店。 女孩的脚步声已经消失了,而经历这么大的事情,他的超人同事也没有任何反应。 这不应该。 布鲁斯眯起眼睛,看看楼梯间外明亮的走廊灯光,脚步缓缓退了回去。 “便士一,我需要蝙蝠战甲。” 14、蝙蝠崽 代号“神谕”的芭芭拉·戈登立刻想到被他们称为k的氪星人,当即去联系超人,却没从通讯频道里听到熟悉的声音。 她转而去看监控,只看到一片平静重复的画面,在她尝试恢复画面时,一切画面和按键消失,只有缓缓变大的jocker牌悬浮在正中间。 “这是小丑的阴谋。”她声音冷得掉渣,“b你注意警惕,所有人都在赶去的路上。” “神谕调查小丑帮今天的动向,夜翼、黑蝙蝠和搅局者配合神谕,寻找小丑在哥谭其他地方的机关和计划,罗宾和红罗宾去找企鹅人,问出他今天出狱的阴谋以及与小丑的合作。” “韦恩酒店有我处理,便士一远程协助。” “至于k…”他们现在对这个氪星女孩的了解还不够多,如果不是小丑更危险一点,他并不愿意让自己的任何一个孩子去冒这个险。 但机不可失,他开口,语气平稳笃定到让人忽视前面的短暂迟疑:“k就交给红头罩,她可能有魔法侧能力,可以影响人判断和心智。” 一定要小心。 “不要鲁莽,不要杀人。” 蝙蝠侠粗粝的声音说不出温和的关心,他说完自己也愣了下,而果然,耳麦里传来冷冷的一声“哈,我他妈的就知道”,就再没出现那个孩子的声音。 注意安全。 蝙蝠侠把真正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转身进了储藏室换装,忽然所有的灯光都骤然暗下去,小丑的声音远远从广播里响起,同时传来的还有宴会厅里爆发出的尖叫声。 他把所有想法抛在脑后,迅速穿好战甲,按照便士一的指示谨慎出门,把自己悬在一个隐秘又俯瞰全局的位置,等待小丑的“开场白结束”。 宴会厅并没设立大屏幕,因此他只能听见小丑的声音,尖利的语音诉说着他对蝙蝠侠的爱护,以及对哥谭人民的思念之情,话题又忽然转到路上看见的抱小孩的父亲身上。 “真是太令人感动了,一位父亲是如此爱他的孩子,那么抱着他,紧紧的,用力的,把婴儿的胸膛扯开,紧紧握住那颗心脏,吃下去,融入体内,永远在一起——哦天呐!小丑叔叔都要被感动了!” 小丑发出两声虚伪的响亮抽泣声,广播那头似乎做了什么动作,随即传来手下诚惶诚恐地辩解,一句话没说完,就听“彭”得一声枪响,那边彻底安静了。 蝙蝠侠皱眉,掌上电脑上敲打的动作更快,屏幕中莹绿色的地图不断缩小,右上角的标志时不时亮起红色信号,那是其他人找到的小丑炸弹存放点,缩小的绿□□面则是小丑所在点的探查结果。 这次事情不对劲,哥谭四处的小丑礼盒比以往多太多,不仅有画着笑脸的炸//弹、笑气装置、还有恐惧毒气设备、画着绿色问号的解谜宝箱、会变身的植物毒株,金色的长假发等等。 这是一场阿卡姆所有人进行的联合犯罪,以小丑为主导,其他人都提供了一些帮助,就连酱料王这样的小罪犯、甚至普通精神病人都出了一份力,不多,但人人都有份。 阿卡姆九成的罪犯都是被蝙蝠家族塞进去的,他们能认出每一个人。 而这些人正好好呆在阿卡姆里。 小丑还在继续,他亢奋又神经兮兮的声音传到鼓膜,像是石头来回划拉玻璃板,整扇窗户都在战栗,刺耳、富有煽动性又令人恐惧。 “小丑好感动,天呐!这就是父亲能为孩子做的,那些小孩有的,小丑的孩子也要有,不仅要有,还要比所有人的都盛大,都灿烂!小丑要做世界上最好的小丑爸比!” 从宴会厅到酒店层,从市中心向外展开,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哥谭或外地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都发出惊诧困惑的声音。 不是,到底什么样的傻叉会给小丑生孩子?小丑女一直在自杀小队,也没听说有怀孕啊? 蝙蝠侠下颔绷紧了,他想到了更多的可能。 比如,卢瑟。 他有一瞬间想把卢瑟的头塞进滴水兽嘴里挂起来,这他妈到底都什么毛病? 他手上动作加快,和便士一分别探测破解可能的剩下几个地点,不一会儿,小丑藏身点已经缩小到十几个,范围由整个哥谭缩小到上城区。 他刚刚去检查过犯罪巷和韦恩纪念馆,只拆除了几个笑气炸//弹,并没看见小丑的身影。 下一个目标是ace化工厂。 时间还在滴答滴答紧迫得往前走。 小丑安静了一会儿,广播里只能听见他长嘘的声音,似乎在让其他人安静,他正拉长耳朵贴在窗户上,听漫天遍海对他的辱骂声,时不时还发出神经质的颤抖赫赫气声,显然在边听边笑。 地点缩小到六个,但这些地点都有严密的防守,无法通过线上信息和外界环境判断,只能一个个试错,或者通过别的角度做判断。 戈登发来消息,他带警员去了哥谭电视塔,攻破狂暴植物之后,只在顶楼找到了个录像带。 他们到的时候,录像带正好放完。 而那一段蝙蝠侠也听到了。 “小丑要做世界上最好的父亲,要给我的女孩世界上最盛大的欢迎宴会!她会有七对仙女教母送上祝福,会咯咯笑着收获叔叔伯伯的礼物,小丑的每个朋友都准备了一份礼物,我也用礼盒仔细包裹好放在每一个花园深处了。” “所以,小公主,我来接你了,准备好参加万众瞩目的宴会了吗?” 小丑哈哈大笑起来,一秒钟内忽然安静,声音轻柔到阴森: “knock,knock,小公主,开开门,爸比的南瓜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蝙蝠侠刚排查过市政大楼和中心广场,听到这声音,忽然福至心灵,猛地转身折返回去。 他的目标是韦恩酒店! 与此同时,酒店二楼的房间里,梦娜忽然看到什么,瞪着空无一物的房门,眼睛瞪得老大:“你们……” 还没说完,她就被克里斯汀一把拦腰抓起夹在腋下,对方另一只手夹起道恩,掀开窗户就要跳出去。 视线里那两个人摇摇头想说什么,但梦娜已经听不清了。 酒店标配的木制大门响起两声敲门声,刺耳的阴寒声音从外传出:“knockknock,小公主换好礼裙了吗?爸比要进来了哦?” —————— 蝙蝠侠荡着钩锁枪飞过哥谭上空,耳麦中是神谕的声音:“哥谭电视塔又被入侵了,gcpd没想到他会杀回马枪,余留下的人手不多。” “哦——,天呐,布鲁斯,你看到那个了吗?” “真名保密原则,”蝙蝠侠声音紧绷着,压抑怒气:“我看到了。” 面前高楼的led外立面上,小丑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上面,背景赫然是韦恩酒店的装潢。 小丑站在椅背后面,他前面的椅子上绑着一个女孩,皮肤苍白发青,头发是斑驳的绿色,蓝绿色的眼睛竟然和小丑的出奇相似,都是混沌又粘稠、因为神经质而颤动飘忽不定。 单从外观特征上看,她完完全全是个小丑拥趸,但她的五官又漂亮充满英气,看着十分熟悉…… “天呐老爷,那孩子和你小时候简直如出一辙。” 这是一个阴谋。 蝙蝠侠并没回答,他像一一阵风刮过哥谭上空,迅疾又轻巧的落到韦恩酒店顶楼。 他注意到画面后面开着一条缝的窗户,缝隙后面隐约可见树叶摇晃的黑影。 循着这个线索,他放弃楼梯,直接荡着钩锁从窗户落下去,一层层检查窗户。 很快,他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他凑近窗户旁边,谨慎听着里面的动静,浑身肌肉紧绷做好最快发力的准备,时刻准备冲进去。 但里面没有任何声音,韦恩酒店的隔音措施做得过分好了。 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上了,里面是紧密的合叶窗 忽然间,蝙蝠侠的直觉冲上头脑,未经思考,他第一时间后翻,黑亮的披风在空中划出凌冽干脆的弧度。 但对方更快,几乎瞬间,蝙蝠侠双脚还没离开墙面,就有一只手破开百叶窗,抓住蝙蝠战衣臂甲上的刀刃,与之相撞,发出“锵”一声响亮的金石碰撞声。 那是只稚嫩细白的手,手指短小,用力时指甲尖尖泛白,看起来柔弱无力,但臂甲上传出的力量却让蝙蝠侠无法抗拒。 他几乎瞬间就想到这人是谁,另一只取出蝙蝠腰带里的氪石,只是相对氪星人速度还是太慢,还没揍过去,就已经伴着百叶窗和雕花玻璃的碎块,整个人揪着扯到房间里面。 氪石还是起到了作用,代号k的氪星女生脸色一白,拉扯他的力量骤减,却没想超人那样瘫软着瘫痪在地,还有余力拉着他的衣摆。 相比氪石,蝙蝠侠的注视和冷酷目光可能更让她不适,她微微侧头,很快在蝙蝠侠的攻击下失去反应能力。 就在蝙蝠侠进入房间的第一时间,侧面就迎来一阵猛烈拳风,动作比代号k的动作略慢,但也绝不是普通人能有的速度。 蝙蝠侠侧身躲开,转头一记肘击朝那人攻去,对方作战经验太少,没料到自己还有反手之力,用四倍力量勉强躲开,却还是被臂甲上的倒刃划破脖颈。 这是个目测不过十五岁的金发女孩,麦色皮肤赤手空拳,看向蝙蝠侠时满眼惊疑不定,眉高目阔,十分眼熟。 面具之下,蝙蝠侠额上青筋崩起。 fu**卢瑟!他到底想干什么??? 15、蝙蝠崽 单一个伊蒂斯并不是蝙蝠侠的对对手,但她并不是一个人。 克里斯汀很快也跳出来,她面上戴了多米诺面具,蝙蝠侠并不能看清她的表情。 法兰西斯的战斗方式并不适合隐蔽行动,但她关键时刻掏出了特制黄太阳灯,再加上道恩紧急转移柯拉先前的负面影响,于是蝙蝠侠对上的又加了个氪星人。 以蝙蝠侠的格斗水平和战斗经验来看,这几个女孩虽然能力不凡,但要制服她们并不是难事。 如果他面前没有出现幻觉的话,意识出现恍惚的第一时间,他就立刻联系了便士一,而所有通讯频道不出意外的没有任何回应。 克里斯汀冷冷一笑,砸过来的拳头一转,朝蝙蝠侠面上泼了一抔绿色液体。 那是液态恐惧毒气,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们准备了气态和液态两种恐惧毒气,由克里斯汀制作,同时借鉴了小丑笑气的功能,是独家研发。 她就站在蝙蝠侠身边,看着他艰难掏出解毒剂,没有任何缓解而微微抽搐,明明胜利,却一点笑不出来。 她内心隐藏着莫名的愤怒,看着一边被打晕的小丑,又转向蝙蝠侠,冷笑道:“无意冒犯,蝙蝠,要怪就怪你的制服吧,如果是全包式头罩,我们不见得能这么快成功。” 蝙蝠侠微微躬身,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似乎陷入了什么痛苦回忆里,呼吸急促,冷汗一滴滴滑落,下巴上很快湿涔涔的。 克里斯汀不忍转头,调整呼吸,转身把位置让出来,“梦娜,该你了。” 方才制服小丑时对方掏出了笑气炸//弹,几人身上的伤害都被道恩接管,梦娜体内本就有小丑病毒,那颗炸//弹成了让她发病的诱引。 此刻她眼下肌肉鼓动,眼神亢奋,虽然死死咬着下唇不要发声,但整张面部肌肉都在抖动着发笑。 几乎是克里斯汀说话的下一秒,这个感官迟钝的女孩就猛冲上去,动作太快以致克里斯汀也被冲撞了个趔趄。 尽管蝙蝠侠弓着身,她依旧要踮脚才能够到对方胸部以上,梦娜几乎整个人贴了上去,从外面看来,就像是小鸟钻进了鸟妈妈圈好的怀抱里。 而她迟钝的一无所觉,满心满眼只有对方的脖颈。 打在脸上的呼吸湿重,脸颊上也有蝙蝠侠下巴滴落的汗液,但她并不在意,甚至来不及去擦干净。 冰凉到刺骨的柔软小手在蝙蝠侠颈侧战甲轻点,解开战甲防护的动作十分熟练,只偶尔因为过分亢奋输错了几个密码,最终还是十分顺利的听到卡扣开启的声音。 头罩被摘下,属于哥谭首富布鲁斯·韦恩的英俊面孔露出,脖颈上同样汗津津的,因为压抑和痛苦有青筋蜿蜒其上。 梦娜忽然安静下来,怔怔看了两秒,压抑的巨大笑意从喉咙里消失,她忽然忘记自己在做什么。 本能的踮脚凑近,攀附着蝙蝠战甲向上,用苍绿僵冷的脸颊肉蹭蹭对方湿热的脖颈。 随即微微侧头,用力咬在蝙蝠侠颈侧,唇齿间几乎瞬间就弥漫开了铁锈气。 她一怔,更加用力,恶狠狠地吸吮血液,像吸血鬼那样,失去血液就无法生存。 —— 女孩们原本准备了专业的医用抽血设备,让梦娜上去只是为了解除蝙蝠战甲的防护系统,却没想看见了这一幕,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 柯拉拦住了她们,她缩在克里斯汀身后,指指梦娜又指指眼睛:“梦娜哭了。” 伊蒂斯皱眉,实在难以理解:“她又没被打,挨揍的是蝙蝠侠,她哭什么?” “闭嘴吧傻子!”奥德莉原本看的眼圈发红,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 “天呐,伊兹,你真是一块木头!这是多么感人肺腑的一幕啊!” 法兰西斯照旧阴阳怪气,说话像在念咏诵辞。 奥德莉犯了个白眼,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没回头,不一会儿又听见旁边传来快门按键声。 “这么温馨的一幕一定要记录下来!” “你是不是有病——” 奥德莉的白眼只翻了一半,她忽然意识到这声音的主人是谁,身体一半血液都被冻结了。 倒地的小丑身上不知什么时候涌起灰雾,升腾到两米的高度,随即变换凝聚,出现平面、雕花边框、黄铜把手、金属拓印的门牌。 灰雾凝聚成一扇大门,整体充满上世纪宫廷的极繁美感,边角用黄铜铆钉固定着手工鞣制的软牛皮,没有一处不精美华丽。 除了门牌上贴着的鲜艳奖状,它和整个大门格格不入,被歪歪扭扭用透明胶带贴着。名字被用黑色蜡笔歪歪扭扭地抹掉了,又被另一个更成熟稳健的字迹在旁边补上更大一个“梦娜”。 奥德莉当即尖叫出声,她身形顿时膨胀变绿,用尽全力扑向那扇门,把门上刚开的一条门缝撞回去。 其他姑娘们也都警惕拿着武器,就连最虚弱的梦娜也紧紧握着长剑,警惕看向门的方向。 “是四号。”奥德莉死死堵住大门,感受里面有轻微外推力道,但在绿块头的阻挡下没让门移动分毫,顿时松了口气,向身后的姊妹报信。 “准备跑啊,还站着干什么?” 里面在推搡几下后没有任何动静,但奥德莉却头皮发麻,甚至更加恐惧。 “我们不能——” 道恩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法兰西斯扛起轮椅浮在半空了。 “让那些大人处理这些吧,要尊重他们的职业,把事情交给超级英雄。” 法兰西斯大喊,下一秒却后脑一麻,时间太短,只来得及往旁边的沙发上闪开,道恩直接被从轮椅上甩飞了出去。 巨大的绿色身影擦着她的后背砸过去,撞碎了身后的窗户和墙壁,奥德莉飞出去十几米远,滑倒韦恩酒店中间公园湖里才勉强稳住身形。 她爬起来,愤怒地发出震天响的嘶吼,整个头和脸也胀大变绿了,两手愤怒地锤锤胸脯,随即两手并用的朝这边狂奔过来。 看起来完完全全就是个野兽。 蝙蝠侠和梦娜刚刚也在奥德莉飞出去的必经之路上,但就在小丑身上的炸弹滴滴作响的一瞬间,深陷新型恐惧毒气的蝙蝠侠忽然清醒,一把披风卷起毫无所知的梦娜就往一侧翻滚开,动作之干脆利落,让克里斯汀怀疑他根本就是在装昏迷。 但此刻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小丑炸弹的倒计时直接从十跳到一,根本没给人任何缓冲的时间,离它最近的奥德莉勉强在爆炸前把那东西塞进嘴里,却没预料到小丑身上还有另一个无声的炸弹。 两枚炸弹同时爆炸,即便奥德利的胃里装着异时空,内外经历两场爆炸也够折腾。而就在奥德莉离开的时间里,炸弹轰然在大门外炸开,门上的奖状歪歪扭扭飘落,而大门也在同时缓缓打开。 一双干净锃亮的皮鞋率先跨出来,踩在那张边缘烧焦的奖状上,那人随即弯腰捡起,饶有兴趣地读着上面的评语。 “梦娜口口小朋友: 在学校拍卖节活动中凭借针织玩偶‘玛丽女士’拿到第一名,获得学校‘创作宝贝’奖!” 声音醇稠低沉,像是最轻柔的丝绸,光溜溜的流淌过鼓膜,声音充满柔情,你完全相信这一点——当他说“早安”时,他内心想告诉你的真实情感是“我爱你”。 他转头,面貌飘忽不定,在看到什么后很快扭曲变形,凝聚成一张英俊漂亮的熟悉模样。 男人目光精准无误的在人群中定位到梦娜,表情浮现出潜藏在面皮之下的笑意。 浅淡随意,像是避雨时进入精品店里参观,只有完全的欣赏和赞叹,却丝毫没有任何意图占有的欲望,随时都能抽身离开。 但那却让梦娜打了个哆嗦,蝙蝠侠也皱起眉。 后者的头盔刚刚被梦娜拆解开,此刻在用布鲁斯·韦恩的甜蜜面孔审视评估,判断对面那个布鲁斯·韦恩面皮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梦娜缓缓上前一步,满脸痛苦地咧开嘴,露出一个飘忽的不确定的微笑。 “好久不见,梦娜,我从那么远过来给你过生日,你竟然不愿意叫我一声爸爸吗?真令人难过。” 蝙蝠侠冷静地重新戴好头盔,自从这人出现,他就已经猜到对方的身份了。 “我不惜和一群罪犯为伍,破坏了我长久以来的原则,而你却不欢迎爸爸。” “你在和谁合作?目的是什么?” 蝙蝠侠率先开口,在对方还可以交流的情况下,获得消息和主动权是最重要的。 “有谁…让我想想,这是个发展前景良好的项目,有多个发展方向,为了更高效达成目标,我们和各行业许多人都达成了友好合作意向……” “小丑、卢瑟、企鹅人、双面人…” 蝙蝠侠不耐烦对方拐弯抹角的话,直接报出一个个名字,这些都是在小丑搞事时提供支持的人。 而卢瑟,半个月前罗宾去审讯他时,他分明对k的信息一无所知,却在昨天忽然公开声明,宣称自己制造了一个“保证所有人都会喜欢”的新氪星人。 这显然是指那个有精神干扰能力的氪星女孩。 监视对方每一个细微神态变化后,蝙蝠侠笃定道:“只有小丑和卢瑟。” “你是谁?目的是什么?” 那男人忽然笑了,带着嘲弄,终于正眼打量蝙蝠侠:“你就是梦娜选的新爸爸?眼光真不怎么样。” 蝙蝠侠不为所动,他只是沉默。 巨大的信息差让他不能做出正确评估,能做的只有谨慎、试探,以及,拖延时间。 信息已经以摩斯密码的形式发了出去,蝙蝠家其他成员正迅速往这边赶过来,最先到的红罗宾已经去疏散群众了,超人也重新出现在通讯频道里。 那男人大笑,嘴角一路绽开,整个人像是橡皮捏成的玩偶,不费任何力气就把嘴角撕裂:“我当然是来给梦娜宝贝过生日的,瞧瞧那个小丑,他不仅准备了盛大的舞会和烟花,他的朋友们还都为梦娜准备了礼物…我总不能被一个小丑比下去。” 说着,他凭空掏出两个东西,一手一个地托着,嘴角带着满怀深意的微笑。 “那么亲爱的,你想要这个残缺掉页的破数学书,还是更想要漂亮公主跳舞的八音盒当生日礼物?” 所有人的目光重新回到梦娜这里,而除了后者,没人知道两个选项到底意味着什么。 16、蝙蝠崽 杰森是最早到的,他负责跟踪调查氪星人k的踪迹,但谁都知道,跟踪氪星人很难。 于是在转了两圈确认蝙蝠侠的定位器后,他就毫无心理负担的来了韦恩酒店这边,本打算爬窗户进去,却正好撞见绿巨人撞倒墙壁飞出来那一幕。 杰森吹了个口哨,跟在那个女绿巨人后面悄然潜入房间。 他进去时,正好看到那扇奇怪的们,和门前对峙的蝙蝠侠和布鲁斯·韦恩。 蝙蝠侠定在原地,似乎失去了直觉,几个形态各异的女孩冲上去攻击“韦恩”,而那人身后的门里,则钻出一个机械圆台,粘腻柔软的触手与机械手臂缠绕张开,共同构成上面芭蕾舞者的裙摆。 那个盯着英俊皮囊的家伙微笑着,目光并不关注后面的战斗,两只手天秤一样拿着两样东西,目光含笑的看向杰森。 “数学书还是八音盒?” 眼前一黑,杰森失去意识。 咔哒 咔哒 …… 黑暗 咔哒 好吵。 “醒醒,” 咔哒 “醒醒,梦娜,我知道你没睡着。” 平静温和的话飘过来,但还没等听清,身体率先条件反射地弹射起床。 “我真的睡着了,爸爸。”[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喉咙发紧,嗓音偏尖细,却因为七八岁女童的稚嫩音色而不显突兀。 [她]在紧张。 而且,ta对梦娜这个名字并没基本的反射活动,大脑没有归属感,甚至感到匪夷所思。 这绝对不是ta的名字,甚至,这个性别也见得是真实的。 ta试图设想了自己的下半身,快速捕捉住第一时间弹出的形状。 很好,他是个男性。 现在问题就简单多了,他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来到一位七八岁小女孩身上,没有任何记忆。 尝试抬了抬手,行动正常,除了刚刚受女孩情绪影响的那句外,他可以支配这个身体。 破局的线索还不清楚,首先要做的是收集信息。 想清楚现状后,他重新抬头,对上那张异常熟悉的英俊面庞。 黑发蓝眼,非常传统。 这人他不仅认识,甚至还有上去给他几拳的冲动。 “你说什么?”他试图捏出小女孩的声音,却差点被自己的动静搞吐,至于那个称呼,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叫出口。 他爸一定是个混蛋,偏宠大儿子放任小儿子胡作非为的那种。 ……所以他有个多人口家庭? 潜意识觉得是单亲家庭,但他贫瘠的脑海里忽然蹦出“鸟妈妈”“鸟宝宝”和“恶魔崽子”等词,让他又不确定起来。 …… 总不能连人都不是吧? “梦娜,”那男声再一次响起,声音充满不悦:“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抱歉爸爸,”身体瑟缩一下,他能感受到心脏揪紧,再次不受控地开口:“我不是故意的,爸爸,我真的睡着了。” 为了增加可信度,[她]捂住嘴打了个哈欠,眼睛却始终向上,窃窃地观察男人的表情。 男人忽然愉悦起来,眯着眼睛,良久发出一声不可置否的“嗯哼”。 “我来是想征询你的意见,梦娜,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女孩窃窃看了眼男人,嗫嚅着没说话,另一个灵魂和她共享身体,能很清晰感受到她用力又快速的心跳声。 “我想要一本数学书,爸爸。” “什么?” 男人笑着凑近,坐在女孩床边,带着笑意的蓝眼睛望过来:“你真的想要那个吗?” 女孩的意识忽然消散,身体里另一个更成熟的灵魂接管一切,他毫不示弱地回望过去:“是的,我他妈想要一本数学书,不然还能是什么?” 老天,他可真粗鲁。 男人诧异挑眉,迟疑但温和道:“我以为你会喜欢八音盒?或者小狗玩具?之前杰森的生日派对上,你看了那条小狗很久。” 在魔法侧有个说法,名字是最短的咒,东方会在招魂时高喊那个人的名字,而在西方世界,叫一个人的名字也有被对方注视的可能。 即便现在杰森失去记忆,和灵魂结契的名字依旧能发挥效能。 他简单梳理脑海里冒出的魔法知识,猜测自己过去的可能,随口哼哼着敷衍了两声。 这种男的他一分钟能放倒十个。 男人沉默了下,随即微笑:“很棒的要求,梦娜,你果然是最聪明的小孩。” 在男人离开房间之后,杰森飞快窜下床,环顾房间四处翻找,很快在床底下一本简报册里找到把裁纸小刀。 把小刀在窗口磨锋利之后,杰森用它割掉睡裙后面蓬松夸张的大裙摆,确保行动干脆利落后,他打开窗户纵身一跃,向两层楼高的地面坠落下去。 眼前是不符合常理的完全黑暗,光亮再出现时,外面是明亮的阳光和草地,梦娜父亲牵着他的手,而他整个人裹在巨大的公主群里,裙摆蓬松到即便一个成年人牵着她也要向外伸直手臂。 面前花瓣拱门上挂着“梦娜七岁生日快乐!”横幅,男男女女的来客都喜气洋洋,小孩们欢呼笑闹着跑来跑去,十分热闹悠闲。 杰森表情不爽,但这次并没试图改变什么,偷偷藏了个餐刀到裙摆里后,他就扮演起柔顺乖巧的女孩形象。 没多久,就有小孩在父母的带领下来送生日礼物,杰森听到那个和自己相同名字的男孩趁着双方大人在一边交谈,压低声音恶狠狠警告她:“你最好快点把布莱恩还给我,你这个小偷!” 杰森猜测布莱恩是那只狗,挑眉,直接给了对方一个上勾拳。 周围爆发出尖叫,双方大人看过来,杰森无所谓地耸耸肩,毫无心理负担的指责:“他污蔑我偷他的狗。” 人群中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一圈,又回到杰森身上。后者翻了个白眼,抬头直接看向“父亲”。 虽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但他相信这一切都和那位人人称颂的好爸爸有关。 男人无奈摇摇头,面向邻居有些低声下气地道:“我想杰森对梦娜有些偏见,马格林太太,尽管……,但我保证,我从没在家里听到过狗叫声…梦娜也否认了这点……” “您孩子的话并不可信,布鲁斯,”邻居太太看到男人颓败无奈的样子,叹口气,也放缓了声音:“我也不想这样的,但布鲁斯,梦娜是什么样你该知道的,她甚至说你的坏话嘞!你说这坏孩子!” “什么坏话?”父亲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要碎掉了。 “唔……我想你还是不听为好。” “说吧,马格林太太,说吧,我能接受。” 马格林太太露出不忍的表情:“那孩子满嘴谎话,你知道的,她没有一点良心,没人相信她说的话……她说你是个杀人犯,杀了可怜的玛丽莲……我不该说这个的。” 布鲁斯捂住脸,痛苦的蹲下身,似乎没法接受这个现实。 周围人都热切的围上来,安慰他这并不是他的错,好半天,他才重新站起来,朝人群外冷眼旁观的杰森招手。 “也许我该多倾听你的想法,梦娜,我没想到你这么看我,来我这儿孩子,至少我们先好好过完生日。” 并不。 杰森冷眼看着所有大人小孩态度的转变,对上一双双警惕又愤慨的眼神,内心毫无波澜。 这场生日已经被毁掉了。 他在心里给“父亲”下了伪善者的定论,想看看对方继续要做什么,于是冷着脸走上前,被对方蹲着拥抱,鼻尖都是泛着甜腻的烟叶味。 内心的愤怒不断积聚,他忽然冷笑,扬起拳头就要给身边的男人来一下。 比起纠结解释,还是暴力解决解决更快一点。 但身体却根本动不了,那个小孩的意识又回来了。 该死! 杰森一腔愤怒无处发,又控制不了身体,心情更加糟糕,尽管内心不安,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女生伸手接过礼盒,苍白的手腕上还有小小的圆形疤痕。 那是烟头烫伤的痕迹。 “这是你之前就想要的礼物,梦娜,现在打开看看吧。” 杰森想起那本令女生心脏砰砰直跳的数学书,而眼前这个拿起来晃晃能听到响声的,显然不会是梦娜想要的礼物。 “谢谢爸爸,”女孩小小声地说,慢吞吞拆开,对着里面的芭比裁缝店礼盒发呆:“我很喜欢。” 一边的女生爆发出艳羡的赞叹,而布鲁斯摸摸梦娜的头,叹气:“看来梦娜喜欢的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样,我准备礼物的时候该更仔细的。” 没多久他又转向邻居小孩:“嘿,杰森,我对布莱恩的事情感到遗憾,不如这样,凯瑟琳老师让我给梦娜买两本数学杂志,我猜这对梦娜来说不容易,我把这两本杂志给你,就当是道歉,怎么样?” “可我没做错什么,爸爸。”女孩轻轻扯了扯父亲衣角。 “别闹,亲爱的,这是为你好。” “就当是我求你,安静一会儿,好吗?” 杰森简直恶心地要吐了,愤怒涌上大脑,他不知怎么冲破控制,在其他人尖叫中给了那个伪善家一拳。 人群尖叫着把他拉开,即便杰森经受过专业训练,但此刻使用七岁女孩的身体,又对上一大群人,反击实在勉强,很快就被捉住。 那些人肆无忌惮的在女孩勉强讨论咒骂,自称是老师的人不明白她为什么二加二等于几都不知道,同学说她总是在发呆,邻居指责她不该说父亲坏话…… 有人用哀其不幸的目光看她,随即又怒她父亲不争。 “不如,把孩子送走吧,隔壁镇有个…病院。” “我弟弟在少管所工作…” “不,那是我的孩子…或许,我们家有个地下室,我不会让她再出来,朋友们,我保证……” 杰森用藏着的餐刀割断束缚的绳子,冷静地查看周围环境,寻找逃跑的路线, 某一个瞬间,他的目光和人群中簇拥着的男人对视,随即大脑像是被重锤敲击,他直接失去意识。 …… 黑暗 咔哒 “醒醒,梦娜,我知道你没睡着。” 17、蝙蝠崽 杰森眯了眯眼睛,看着这熟悉的卧室,大脑被重击的阵痛还没过,他下一秒直接起身,狠狠给那男人来了一顿暴击。 这次没有其他人帮忙,凭借杰森的好身手,对方几乎没有还手之力,狼狈逃窜时,看向杰森的目光里充满兴奋与怨毒。 熟悉的重锤感重新出现,这次他几乎感到大脑要碎掉,颅骨的痛感传递到全身,让他手脚都开始发麻。 …… 黑暗 咔哒 “醒醒,梦娜,我知道你没睡着。” 当熟悉场景再一次重现的时候,杰森的大脑依旧长久萦绕着痛感,他对外界的感知变弱,控制权又一次被交给了女孩。 “我真的睡着了,爸爸。”女孩打哈欠。 “我来是想征询你的意见,梦娜,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控制权一瞬间回归,杰森愣了两秒,才明白这个空间的要求。 只有在这女孩生日达成条件,他才可能离开这里。 这个空间显然属于父亲控制,但假设空间有出去的条件,父亲的希望显然是控制女儿,而杰森第一次的失败已经达成这个条件,就不该有第二第三次循环。 而假设离开的关键再女孩身上,那离开的条件,很有可能就是一个完美生日。 带入女孩的身份,她怎么才能获得那本数学书呢? 想到解决方法不难,难的是怎么控制情绪做出低声下气的姿态:“我想要芭比娃娃,爸爸。” 实施反其道而行之。 男人诧异看了他一眼,随即微笑:“当然。” 在男人走后,杰森直接推门出去,不出所料,果然到了生日派对现场。 他扮演女孩可能的动作,怯怯的保持安静,脸色越来越沉,但到底没发作。 情绪一直忍到送礼物环节,在杰森看到那个巨大礼物盒时,他的血压以迅捷的速度升高。 硬了,拳头硬了。 他勉强压抑情绪,把礼物盒拆开,在所有小孩的艳羡声中,掏出那个八音盒。 旁边邻居家男生抱着包着礼物的数学书不满嘟囔:“谁家送礼物是送习题册啊?回去就把它塞垃圾桶。” 他狞笑,转身把餐刀插入了父亲的喉咙。 剧痛 黑暗 咔哒 “醒醒,梦娜,我知道你没睡。” “我要数学书。”杰森不耐烦地打断。 “我以为你会喜欢八音盒?或者小狗玩具?之前杰森的生日派对上,你看了那条小狗很久。” 霍,他忘了还有这个选项。 “那我要小狗玩具。” “好吧,只要是你喜欢的。” 这次并没到生日派对,男人直接笑着,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盒子。 “surprise!我就知道你喜欢这个。” 杰森内心涌现不祥的预感,他前几次翻房间,并没从床底下发现这个。 随着盒子出现,空气中涌现出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里面有东西在动,盒盖被撞开,一个血淋淋狗脑袋张开血盆大嘴跃出来,湿淋淋的身上还沾着泥土草屑,四条腿都呈现不自然的扭曲,弯曲处有挂着肉和血水的骨头刺出来。 明明早该死了,此刻在这诡异的空间里,那条狗却在用被挖去眼珠的血洞看着杰森,痛苦的呜咽着尖啸着,一会儿要在杰森身上蹭蹭,一会儿又要张口咬他一口。 杰森干脆利落地拧断这可怜东西的脖颈,给了他一个痛快,随即再一次和男人扭打在一起,熟练从床底下的剪报册里掏出剪刀,在男人的哀嚎声里一下一下捅在不能速死但痛感最强的位置。 仅仅第二下,那男人就坚持不住,剧痛再次袭来,杰森又一次陷入黑暗。 剧痛 黑暗 咔哒 “醒醒,梦娜,我知道你没睡着。” —————— 蝙蝠侠率先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那个巨大的八音盒怪物。 那东西上半身是盒身上那个涂色不均匀的芭蕾舞者,下半部分是由许多手臂组成的巨大裙摆,章鱼触须和钢铁手臂伸展性和破坏性最强,也最为显眼。 而在那些扭曲变异的异性手臂之下,还有许多短小的手臂,有巴掌大的蟹钳,也有扭曲变形的人类手臂。 手臂上像是装了眼睛,精准的袭向每一个女孩,梦娜更是有好几个触手一起攻击,形势十分艰难。 蝙蝠侠观察着战况,并没贸然冲出去,先在通讯频道说了这边的情况,随即环视周围,很快看到那个长着自己面孔的男人。 他想起幻境里发生的那些事,愤怒涌上心头,动作却依旧轻手轻脚,悄无声息的潜入到对方身边。 就像幻境里一样,他很容易钳制住了对方。 “你是谁?你的目的是什么?” 那男人忽然咧嘴,皮肤忽然肉眼可见的发青,脸型拉长,鼻梁拱起,下巴上的肉啪嗒啪嗒掉落,头发也风化一半消逝在风里,褪色变色。 不出五秒钟,那张布鲁斯·韦恩的脸就变成了小丑,甚至连小丑脸上的油彩,也硬生生从他皮肤里长了出来。 那张嘴大张着,发出尖利的大笑:“哈哈哈哈哈,我是谁?我当然是小小蝴蝶的亲亲爸比啊!既然小蝴蝶挑选你们作为父亲,那我就是你们喽~” “我是蝙蝠侠还是小丑呢?亲爱的蝙蝠,猜猜看啊哈哈哈哈哈,哦,或者,一个蝙蝠口味的小丑薯片,小丑口味的蝙蝠果冻也行……小蝙蝠!蝙蝠侠!小蝙蝙,你更喜欢哪个呢?” 身后破碎的墙洞里露出超人的身影,还没等蝙蝠侠阻止,他就已经熟练的和八音盒怪物缠斗在一起。 结果,和七个女孩打得有来有回的怪物,触手一甩却直接把超人砸飞到空中几十米远。 这不科学。 蝙蝠侠迅速计算力量,内心惊涛骇浪,缓缓皱起了眉。 他和几个女孩战斗过,即便当时有所隐藏,但那些女孩里,即便是氪星人k,力量也绝对比不过超人。 为什么她们能和怪物打得有来有回,超人却被一下甩飞出去? 或许这些人,无论是女孩、怪物还是父亲、幻境,所有一切都是个合谋的骗局。 蝙蝠侠不动声色,并没表现出怀疑,很快加入战局。 他很快意识到问题的答案。 也许不是合谋,而是不同人的攻击造成的效果不同。 也许因为她们有共同的来源,尽管和蝙蝠侠使用一样的武器,但女孩们的攻击却能造成蝙蝠侠两倍多的伤害。 他眼睁睁看着绿巨人从墙上拔下来一块蝙蝠臂甲倒刺,在那个八音盒怪物身上开了个大口子,而蝙蝠侠使用同样的武器,挑防护薄弱的地方攻击,却只能勉强刮开触须的皮甲。 即便有绿巨人血脉的影响,但也不该有这么大差距。 如果想尽快解决,就要将战斗主导归到那些女孩们身上。 “你们要怎么做?” 蝙蝠侠主动提问,这种示好和让步让超人一个趔趄,再次被甩飞出去。 “把这恶心玩意打死,不然呢?你想吃铁板烧章鱼吗?” 飞在空中的灰色钢铁战甲发声,这熟悉的不着调语气,让蝙蝠侠在头盔里翻了个白眼。 “把这家伙摧毁,或者塞回那个门里。”举着火箭炮的女孩出声,“他们的能量也不够稳定,不能在这里呆很长时间,继续坚持,他们很快就撑不住了!” 她一歪头,利落的将火箭炮尾巴抵住墙壁,缓解足以掀翻她体重的后座力。 代价是墙面一阵松动。 但现在整个韦恩酒店都摇摇欲坠,没有几层□□的墙壁了。 “蝙蝠侠抓到四号了!” 钢铁战甲里那位大喊:“先把四号——就是那个贱比男塞回门里,外面这些很快就会没电!” 蝙蝠侠动作一顿,那男人在他这里并只是人质,更是供词,和这些他们一无所知世界的钥匙。 只有审讯了解他们双方,他才能客观知道发生的所有事情,并做好预防。 只是他还没动作,那边钢铁战甲就已经提溜起两个小丑,把他们一起扔向那扇门。 其中一个小丑顺利进去,另一个卡在门外,两个小丑被捆绑着,在门边,齐齐爆发出尖利刺耳的大笑声。 法兰西斯爆喝一声,举起掌心炮对着里面就来了一下,外面的小丑哀嚎一声浑身焦黑失去意识,身上的绳子被烧断,里面的那个也笑着倒进门内。 “小小蝴蝶,这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哈哈哈哈哈哈哈hahahahahhhh!” 随着法兰西斯把那扇大门合上,凭空出现的大门就如同来时的样子,化为雾气钻进小丑的身体里,再也没了动静。 而就如法兰西斯所说,在“四号”被送走以后,外面的机械体也像是失去动力来源,整个身体在这个世界更加凝实,超人和蝙蝠侠也能在它身上发挥出百分之百的力量了。 杰森也醒来,加入围攻的队伍,很快把这个怪物制服,机械手臂拆解一地,章鱼触手也失去了超强恢复能力。 这一场战斗惊险刺激,但连同幻境一起,只发生在短短几分钟内。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蝙蝠加其他成员才姗姗来迟。 “那个布鲁斯呢?!” 红头罩气势汹汹,他在幻境里重复了太多次,每一次刚打起来,那男的就消失循环,他根本没打过瘾,以致想起蝙蝠侠头罩后面长着同样的脸,就像上去给老头子两拳。 后来的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蝙蝠侠环顾四周,冷声道:“那些女孩跑了。” 韦恩酒店在刚刚最后的战斗中彻底坍塌,楼板掀起的巨大扬尘还没落下,那些女孩就悄然消失。 身边光色一闪,发出一声超过音速的爆空声,超人已经追了出去。 有他在,追上那些女孩并不难。 ——理论上来说。 18、铁人崽 柯拉虽然有超级速度,但本身就不比超人更快,又带着道恩一行人,很快就被超人追到了背影。 以超人的速度来说,这距离真的被追上也不差多长时间了。 克里斯汀和他们分头走的,这时候就在伊蒂斯意识构建的链接海中安抚人心,在看到那个熟悉的红蓝相间身影,她的声音也骤然冷了下来。 “安静。”她的声音骤然冷下来,意识流中的女孩儿尽管内心恐惧,却都听话的闭上了嘴。 就连法兰西斯也没说任何多余的话。 她清楚会发生什么。 “法兰。” 仅仅是一个称呼,没有任何指示,但灰色钢铁战甲却瞬间会意,仅仅是轻笑一声,随即战甲侧翻,在空中以一个优美而凛冽的弧线转弯,整个人朝女孩们相反的方向飞去。 身后的超人飞行速度慢了一瞬,却并没有改变方向,目标明确的继续向前。 意识流中又是一阵抽气声。 法兰勾唇,直接从女孩们的意识流中退出去,轻轻打了个响指,随即灰色战甲开始流淌,像是退潮的海水一样从沙滩上退下,露出穿着短袖的凡躯肉//体。 今天的哥谭和往常一样,夜色黢黑无光,雨水下的淅淅沥沥,月亮盘旋在云里,照不亮任何地方。 白发不一会儿就被雨水打湿,一绺绺贴在女孩儿额头,显得整个人更加瘦小。 她自然下坠,和雨水一起,穿破一条条云隙里窃漏出来的月光,面向天空却离天空越来越远,背靠大地而被大地引力牵拉。 空中太孤独了,法兰有一瞬间感到恐惧,为无法着力的天空。 这里是人类梦寐以求想要征服的地方,也距离土地和安全最远。很奇妙,人们将天空乃至太空看作未来,却永远没法彻底离开他们称为故土的大地。 法兰有一瞬间为这寄托梦想得天空感到恐惧,只是还没等她身体开始颤抖,没等她开始反思和仇视自己,她就落入一个坚定有力的怀抱。 和湿冷阴寒的雨夜截然相反,得益于超人违反科学的生物立场,这个怀抱温暖、干燥,带着太阳和谷堆的平和气息。 法兰西斯觉得自己有一瞬间软弱堕落,理解了那些大多数人对土地的眷恋。 只是,还没等她感受这股充盈胸膛的热意,超人就冷冰冰带着怒意开口了:“你这是在用自己的安全做赌注,女士。” 法兰西斯迅速回神,垂眸,不等超人发现就迅速勾起唇角:“和你无关,大个子,你大可放任我掉下去,看看我为了拦住你,会任由自己掉到什么高度。” 超人面色沉硬,没有往日人间之神的友善。 “你在用善良做赌注,这会挫伤好意和热忱,会让善良的人心寒。” 法兰西斯懒散躺在超人臂弯里,听着意识海中女孩们成功逃脱的消息,悠闲得甚至翘起二郎腿。 “但我赌对了,超人先生,真不愧是光明之子,即便知道自己被耍了,也依旧为救一个骗子而丢弃自己的……目标。” “你知道她是谁?” 超人带着法兰西斯开始返回了,因为白发女孩没有任何反抗迹象,他并没为对方带上镣铐。 故而这一幕看起来竟然十分温馨。 “我这是为你好,超人,你把自己的弱点告诉了全世界,而柯拉就是你绝对的克星。” 法兰声音中不自主带上讥讽,她为此反思一秒,随即原谅了自己。 她就是这样一个刻薄的人。 “她叫柯拉?”即便不认识,超人也为了解那女孩而感到欣慰。 “我的弱点…她会魔法?” “差不多,意识攻击,而且完全没法控制,否则她自己也会好过许多。” “卢瑟做的?” “和那个光头无关。” 超人短暂沉默了一瞬,他们已经看到了哥谭塔的影子。 这次的问题比较艰涩,他不清楚问这个问题是为了什么:“那…她多大了?” 法兰西斯终于露出点惊讶的表情,她愣愣看了超人两秒,让这大个子十分不自在:“你知道柯拉其实和你没关系的吧?她的存在甚至会对你造成威胁。” 余下的半句话并没说,但她浅棕色的眼中明明白白写着:你为什么在乎她? 超人张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他自己也不清楚,甚至有点茫然。 他们正好落地,法兰西斯深深看了他一眼,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坦荡荡走到蝙蝠侠面前,并拢手腕抬起到身前:“逮捕我吧,蝙蝠警官。” 蝙蝠侠下颌紧绷着,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说什么时,他用手铐铐住了白发女孩。 其余女孩均离开,只有法兰西斯俯首成为俘虏。 一切尘埃落定,但事情远远没结束。 第一代超级英雄把小俘虏带回蝙蝠洞,他们的子代承担起联络警署收拾残局的任务。 红罗宾从红头罩那里询问幻境的消息,其余小鸟边听故事边干活,时不时加入讨论,对这个忽然出现的蝙蝠血脉十分好奇。 “那你最后是怎么出来的?”夜翼好奇,“所有的选项都尝试过了,你杀了他十九次都没用,那个布鲁斯根本不给任何机会,给梦娜生日礼物的离开条件也是你猜的,也许根本就不存在答案呢?” “她们叫他四号。” 达米安纠正,“或者叫死者也行。” “你什么意思?”红头罩的声音带着电子声,他已经把自己埋进头罩里了。 如果有人强行打开,就会发现堂堂黑//帮头子红头罩,居然有个忧郁的灵魂。 ——他会把胆敢这样做的人脑袋锤进马桶里的。 “大蓝的意思是,也许这一切只是为了让你体会那姑娘经历过的一切,你知道的,有些心理障碍者并不需要医生做什么,只要有人听她们诉说,认可并理解她们的痛苦,这对她们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芭芭拉做出解释,随即所有人齐齐沉默下来。 “不,红头罩的猜测是对的。” 通讯频道里忽然想起粗粝的声音,惊得一群小鸟手上的工作产生各种声音的炸响声。 “天杀的老头子,你就非得闯进一个不欢迎你的地方吗?” 蝙蝠侠自动忽略那句咒骂,冷静指出:“离开的条件确实是送给她正确的生日礼物。” “你怎么知……”杰森忽然想起进入幻境之前看到的场景,蝙蝠侠、梦娜和那个…四号彼此对峙站着,蝙蝠侠僵直站在原地…… ——蝙蝠侠比自己进入幻境更早,他能在某次循环中忽然脱离,恐怕也是蝙蝠侠的功劳。 “你做了什么?” “你无法从四号手中获得礼物,他永远不会送那女孩想要的东西。” “但我无法脱离那个房间,里面唯一存在的书籍就是四号送给邻居的那个。” 通讯频道那边沉默了一瞬,蝙蝠侠似乎叹了一口气。 “那个女孩…梦娜,她比我们更懂得怎么应对四号的恶意,也明白怎么从不可能中获得想要的东西。”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就连身边听完全程的超人,也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 蝙蝠侠看了眼老神在在事不关己的法兰西斯,再次无声叹了口气。 “剪报册,杰森,你从剪报册里取了多少次剪刀,却从没注意报纸被裁剪的内容。” “每周三报纸的广告位旁边,都有一道数学脑筋急转弯。” “那女孩为自己做了一本数学书。” “只需要拿出来,展开,说一句‘祝你生日快乐’就可以。” …… 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老天啊。” “拉奥啊!” 发出感慨的是他的超级英雄同事和对方拎着的小俘虏。 法兰西斯和超人对望,前者翻了个白眼,而后者蓝眼睛中含着泪光。 “没想到你还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蝙蝠老爹。” “你甚至忽略了她带人绑架你的事。” “嘿,你不能这么说。” 超人眼中带着谴责。 白发女生又翻了个白眼。 “我没忘记,法兰西斯·斯塔克。” 蝙蝠侠冷静点名,果然看到白发女生“腾”地应激支楞起来。 “什么?”超人眨巴清澈愚蠢的蓝眼睛,看看同事又看看法兰。 “她是钢铁侠的……” “还是卢瑟?” “不。” 蝙蝠嘴角下撇,更宁愿面对那个小俘虏。 “我对比了你和托尼·斯塔克的血液样本。” 法兰西斯皱眉,一脸狐疑地观察蝙蝠侠,注视对方沉稳笃定的表情几秒,忽然咧开嘴笑了:“你在诈我,蝙蝠,亲子鉴定不可能这么快。” “皇后区商场集体昏迷事件,我那时候就获得了你的血液样本。” “那就更不可能了,不管是谁,被你盯上调查真是不幸,但谁在乎呢?总归不可能是我的血液。” “你们对血液检测很谨慎?那里有什么秘密。” 蝙蝠侠冷静注视:“你们的存在形式、来源、生存手段?” “…看来都有。” 法兰西斯冷笑:“还真是小看你了,但我猜你还没看过血检结果。” “我和我那位缔造者的鉴定结果,我们的亲密度,绝对超乎你的想象。” 她做出一个“boom”的嘴型,随即咯咯咯自顾自笑起来。 蝙蝠侠拧眉,催促红罗宾尽快处理血检,很快就得到了结果。 红罗宾欲言又止:“这真是……” 报告上,托尼·斯塔克和法兰西斯的dna重合度显示百分之百。 19、队长崽 这件事事关钢铁侠,即便蝙蝠侠再怎么不情愿,他也只能联系复仇者联盟。 没几天后,两个联盟就坐在一起商量对策,托尼·斯塔克冷着脸听完全程,放下文件,冷静拒绝超人对要不要去和那女孩见面的提问:“我已经见过她了,不止一次。” “那你的判断是什么?” 托尼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有的剑拔弩张,比如佩珀像个鸡妈妈一样挡在法兰西斯面前,或者白发小孩从佩珀怀里抬头,对他露出一个挑衅的嘲讽表情。 但也有温馨的画面,在他闯入之前,那女孩站在佩珀身后帮她揉肩,两人相视一笑,气氛自在又柔和;那女孩在工作上十分有耐心,身为佩珀的秘书,她的能力得到了公司上下的认可,走到哪里对上的都是笑脸和问候。 那是托尼从监控里看到的画面,那些友好热情的笑容他从没亲眼看到过。 “她对我有敌意。”托尼冷静下判断。 会议室内一半的人都坐正了。 “但并不是恶意。”托尼补充。 那一半人又靠回去了。 “她们的来历是什么?” 超人声音飘忽:“蝴蝶,法兰是这么说的。” “在她的描述中,她们的生命循环大概是,破茧成蝶——逃离——被茧抓住吸收——成为茧孕育子嗣——破茧成蝶。” “我可能听说过她们。”开口的是绿灯侠哈尔·乔丹,他常年和绿灯军团一起在外星维持秩序,是除银河护卫队以外对外星了解最多的人了。 “事实上,只是些传言,而且数量很少,像是民间流行的传说神话之类。我是从一个斯基魔夫人那里听说的,据他所说,他们种族是最得蝴蝶们喜欢的。” “她们并没有确切的称呼和外表,在驻足于某个圣灵身边之前,她们的物理状态更像是一阵风。” “思索福斯人称呼她们为风铃,罗摩人叫肯达,意思是常规外家庭的神,类似在地球叫性少数家庭之神;兽兽焉人叫她们春天或者马马扑草,在这种语境下指的植物特性和蒲公英类似;而斯基魔夫人则叫她们爱神……” “所有称呼无一例外,都因为她们的能力。当她们被风裹挟着经过你身边,被你的灵魂所驻足,并恰巧获得你的血液,那她们就能变成和你共血的同族,成为和你心意相通的继承人。” “听上去像是在说卢瑟。” 克林特·巴顿摊在座位上,本来只是小声吐槽,却没想到说话时会议室里正好安静下来,那句吐槽声就变得十分突出。 娜塔莎翻了个白眼,替他解围:“或者说某些神话里掌管生育的神。” “比如东方的送子观音。” 神奇女侠补充,两位女士相视,彼此礼貌的点了点头。 “听上去得到孩子、我是说,得到继承者的种族都很喜欢她们?”史蒂夫展现出非比寻常的细心和好奇心:“那些‘爱神’、‘春天’之类的称呼都十分美好。” 美国队长甚至有点坐立不安,这点被布鲁斯·班纳注意到,两人交换了一个虚弱的微笑。 “这我就不清楚了。”哈尔·乔丹摊手,“我猜是因为有些种群天生难以繁衍?比如斯基魔夫人繁衍只能依靠大地是否眷顾,罗摩人则偏好和其他种族通婚。” 这并不能满足史蒂夫的疑惑,于是哈尔彻底摆烂,靠在扶手椅后背懒散翘起腿:“她们的传说太少了,这些资料还是我翻遍绿灯侠记录才找到的,余下的那些你们也都清楚了。如果一定要说原因,那可能是灰雾在其作用吧。” “什么意思?” “那些不喜欢小孩的人会被灰雾敲门,新小孩被灰雾家长带走,也就不存在不喜欢小孩的人了。” 史蒂夫的小动作全部消失,他像是被忽然冻住,抿唇皱眉不语。 布鲁斯·班纳也是相似的表情:“怎么才算不喜欢?有什么标准依据吗?” “这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哈尔已经在转杯子了。 “不过我去问其他绿灯侠了,她们有最新情报会告诉我的。” 班纳有些失望,他注意到娜塔莎的了然的目光,勉强勾出个表情,但依旧显得疑虑重重:“那蝙蝠侠,你们称为四号的那个,他为什么会出现?你做了什么事吗?” 尽管说的委婉,但他的意思很明确,哥谭有灰雾降临,是蝙蝠侠做了什么排斥那姑娘的事情吗? “你对那些姑娘的关注太过了,班纳博士。”蝙蝠侠并不回答,他表情有些警惕:“已经出现的七个女孩中,有一个就曾化身为绿巨人,你是否因为她和你的血缘联系,而产生了移情?” 超人也看向班纳。 “这…很难不在乎吧?” 班纳有些迟疑,但很快就释然地笑起来:“我是个…呃,比较传统的人,对家庭和子女一直抱有向往,但…呃,浩克,你们懂的,如果我有机会有自己的孩子,不管她怎么出生,我都会希望她做我的家人。” 他下意识看了眼娜塔莎,他们曾经有过更进一步发展的可能,但碍于浩克和充满灾难的世界,一切个人生活都只能放弃。 也是那一次,班纳意识到这个超级英雄集体中,渴望普通甚至庸俗个人生活的不止他自己,因为伤及子宫的旧伤,娜塔莎不可能拥有孩子,而得不到更加重了她的渴望。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班纳狼狈收回眼神,但娜塔莎已经注意到了,红发女特工给了他一个包容安慰的眼神。 “我也是这么想的。”史蒂夫举手,“和布鲁斯的原因有一点不同,但大体上,好吧,我的态度是一样的。” “如果再见到我的女儿,我希望能让我照顾她。” “但她们身上依旧存在疑虑,队长,你该在了解更多之后再做决定。” 超人想不到有朝一日说别人太轻信他人的竟然是自己,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和队长到底谁才是保守派,史蒂夫怎么能那么轻而易举地,就说出“我女儿”三个字? 而斯塔克的反应就更直接,他猛地转身,身下的椅子发出刺耳响声,和他的态度一样尖锐:“队长,你想当爹想疯了?” “注意言辞,托尼。”史蒂夫原本表情还犹豫,在做出反驳之后,态度反倒坚定起来。 他摊手,释然笑道:“也许是吧,托尼,也许我是疯了。” 见识到他的坚定,会议室里一片哗然。 “你见过那个女孩了?”蝙蝠侠打破僵局,说的是问句,但语气却十分笃定。 “是。”队长如释重负,“那是个令人喜欢的好女孩。” 托尼·斯塔克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不止我,彼得和班纳博士也都见过她,那孩子叫伊蒂斯,从一群混混手下救下布鲁斯,还帮一个庇护所的女性摆脱前男友纠缠。” 布鲁斯·韦恩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就连被帮助的班纳博士,笑容也有些勉强。 因为自己没带钱所以没收保护费,说起来也算是帮助吧。 史蒂夫丝毫不在乎其他人的反应,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表情傻到冒泡,已经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想象中:“那姑娘甚至还有个画着小马宝莉的圆形盾牌,上帝啊她真可爱,我想我可以教她更精准的使用盾牌。” “你需要冷静,队长。” 娜塔莎试图平复新手爸爸的情绪:“想想那个代号k的超级女孩,她的能力能对人的精神造成影响,你现在的情绪也可能被魔法控制了。” “而且那姑娘还下落不明,你至少等再见到并了解过她后再做决定。” “这个我已经委托科尔森调查了,他会在伊蒂斯出现的第一时间提醒我。” 史蒂夫对此简直过于积极,以致暂时没打算将那些女孩纳入自己生活的超级英雄都开始怀疑自己了——难道是自己太多疑了? 正说着,史蒂夫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是一款很老的触屏翻盖手机,比五六十年代的智能太多,但对这个时代的年轻人来说,依旧算是一款老手机。 手机铃声很大,会议室里所有人目光都投在上面。 史蒂夫有些不好意思:“抱歉,会议前我确实把手机静音了,但科尔森在白名单里…我没想到他会现在打过来。” 说着,史蒂夫就一边抱歉后退一边接起电话,出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其他所有人肃然:“什么?伊蒂出现在纽约了?” 科尔森还在说什么,史蒂夫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点开定位就直接要过去,还是超人拦住了他,提示滴滴打超更快点。 于是会议室里瞬间少了两位联盟主席。 托尼翻了个白眼,靠在椅背上:“好消息:关于先前的疑点,我们很快就会有新消息来源;坏消息:队长一定会把那女孩绑在他腰上的,他简直像是个新手鸟妈妈。” 没人回答,戴安娜问就坐在史蒂夫旁边的娜塔莎:“科尔森特工后面还说了什么?” “他让史蒂夫看tiktok热榜第一。” 几人不明所以,但都打开了手机。 虽然蝙蝠侠反应总是很快,但这次,他因为手机里根本没有tiktok软件而慢了其他人一步。 蝙蝠侠为自己不刷短视频付出了代价(bushi) 等他点进热搜榜,点开那个叫“#美国队长后继有人#”的词条时,其他人已经纷纷发出惊叹,彼此开始讨论起来。 词条下面有一个视频,画面一开始有些摇晃不稳,很快就稳定下来。 蝙蝠侠注意到侧上方闪过的“妇幼之家”字样,猜测这里就是史蒂夫叙述中“帮助庇护所的女性摆脱前男友纠缠”的现场。 果然,视频中间的庇护所门口,几个纹身壮汉和门口的社工推推搡搡,二楼窗户有女生探出大半个身子,流泪苦苦哀求男人放过自己。 争吵不是视频主题,蝙蝠侠拖进度条,找到一个群众爆发惊呼的节点,再往前,很快找到熟悉的金发女孩飞奔着闯进画面的镜头。 但有什么飞行物比女孩更早闯入视线,蝙蝠侠暂停,双指放大,很快看清那是什么。 旋转着精确避开围观群众,砸飞闹事前男友,在撞击偏移方向后又精准砸到混混同伙,最终在空中轻盈丝滑旋转一圈,稳稳回到女孩手里的,是一个饱经风霜的圆形井盖。 讲真的,他不觉得队长还有教对方的余地。 这种通过碰撞不断改变方向并精确打击对手的场景,放在台球比赛里都不算多见,更何况是在三维的真实世界里。 他正要打开评论区,旁边的哈尔就忽然一声“我靠”,语气惊讶又带着些看好戏的戏谑:“美国队长知道,他女儿是个黑//帮头子吗?” 20、队长崽 伊蒂斯身后还有一个帮派,里面大部分人都是无家可归者,他们生活集会的房子还是伊蒂斯租的,眼看租金到期,房东太太已经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了。 伊蒂斯不得不前去交涉,她怕自己不过去快点的话,帮派里那些人会和房东干起来——老人家当初愿意租房是出于对伊蒂斯的信任,尽管伊蒂斯是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帮派头子,她也不愿意辜负老人家的好心。 “我马上到。”伊蒂斯匆忙回复下属小妹的消息,一边狂奔向地铁,一边思考多少钱才够买一台机车。 她目前还没有赚钱的手段,之前的钱都是向法兰西斯打工赚的。 法兰在一些小事上向来很懒惰,经常差遣伊蒂斯帮她做点跑腿的小事,给钱又十分阔绰,伊蒂斯靠这个赚了不少钱。 但现在法兰进去了,她自己又没有存钱的习惯,这个月房租伊蒂斯还没有着落,她打算先去和房东太太求求情,看看能不能再多拖一会儿。 她脚步轻快,手在地铁栏杆口一撑,就轻盈地从栏杆上越过,在周围人见怪不怪的眼神中摸摸鼻子,灰溜溜溜走。 她下次一定会把车票补上的。 跑到最里面的车厢站定,伊蒂斯才打开手机继续看消息。 她的下属,自称“三皇后”地三人中最年长的那个发来消息,让她不用准备钱了。 【红皇后】:梅耶斯太太不打算租给我们了。 【红皇后】:上次固定集会时间你不在,那些人里有人把毒//品带进来了,当时梅耶斯太太要报警赶他们走,但…你知道那些瘾//君子的脾性的,他们上头后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伊蒂斯面色瞬间沉下去,她拳头攥地咔吧作响,引来一边站在角落面壁的男生惊恐注视。 伊蒂斯看过去,正看见对方解开裤链,找到个没人的角落就开始撒尿。 硬了,拳头硬了。 没有任何语言谴责,伊蒂斯直接飞身上去,一脚踹到那男生的屁股上,直接把人踹倒在地,脸和他的排泄物贴在一起。 惩治傻叉的女孩冷着脸转身就走,这节车厢里为数不多的人都报以惊恐注视,纷纷自觉让开道路。 走到一个空气清新的地方,伊蒂斯重新站定,掏出手机劈里啪啦就开始打字,力道之大几乎能把屏幕按碎。 ——这不是夸张,直到屏幕被按压的地方出现白色频闪的接触不良画面,伊蒂斯才意识到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稍稍放松一点,看向屏幕上自己发出去的字。 【黑披风帮老大】:那群傻叉怎么敢的?老子第一天来就给给他们立好规矩了,所有吸//毒不改的老子把他们屎都打出来!黑披风帮不接受吸//毒者,现在整这一出是要篡位吗? 【黑披风帮老大】:他们现在在哪儿?看我不打死他们! 【红皇后】:我建议你不要过来了,梅耶斯太太已经报警了,我和纳特、康妮两个人躲在远处没被发现,那些醉鬼已经离开房子了,现在在一起压马路。 【黑披风帮老大】:梅耶斯太太怎么能报警! 愤怒涌上心头的时候,伊蒂斯胸膛内还有一股被背叛的挫败感。 她当然明白梅耶斯太太面对一堆帮派分子有多无助,但她觉得哪些问题有太多解决方法: 不管是打他们一顿出出气,在街上说他们黑披风帮的坏话,甚至当内奸给隔壁黑鞋子帮做事……只要私下解决,伊蒂斯虽然生气,但不会像现在这么委屈愤怒。 在她以及许许多多街头帮派分子的规矩里,义气和彼此团结是最重要的事情,即便他们几个帮派互相斗殴甚至造成伤亡,他们也认为这是他们帮派间内部的事情。如果有人胆敢报警,那就是对帮派的背叛。 梅耶斯太太先前帮了伊蒂斯很多,她会在集会时给伊蒂斯塞自己做的小熊曲奇饼干,甚至有时候会坐在伊蒂斯身边旁听他们会议,伊蒂斯早已将梅耶斯太太看作是自己人,这就让报警的事情更难以接受。 之前在庇护所算,那里是政府用地,是公共集聚地。 在所有帮派默认的潜规则里,这些政府用地都是不可被占有的黄名区域,住在那里的人和帮派无关,那些屈服于政府糖衣炮弹的人和社工一起,都是被排挤在底层社会圈子之外的人。 伊蒂斯恼火于梅耶斯太太的背叛,但还没打出一堆谴责的文字,屏幕上又弹出了新的信息。 【红皇后】:不好!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庇护所,我听到他们说话了,那些人要去找梅利达! 梅利达是上次庇护所事件的女主角,她被黑披风帮的哈拉里搞大了肚子,本想一个人生下孩子,哈拉里却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事,找上庇护所要求甚至威胁梅利达和他在一起。 伊蒂斯脸色更臭了,地铁这时候到站,她猛地冲出去,不顾自己撞翻的几个胖警察,冷着脸疾冲着飞出地铁。 那些警察在伊蒂斯身后辱骂尖叫,挥舞着警棒要来抓住伊蒂斯,但没跑两步就气喘吁吁,一边呼吁让周围路过的人抓住她,一边和对讲机里的人大呼小叫。 前面的警察在地铁口蓄势待发,圆滚滚的肚皮把警服撑得皮滑圆滚,几个男人微微俯身,神情戒备准备扑倒伊蒂斯,却被伊蒂斯丝毫不减的冲锋攻势震慑的不敢上前,最后甚至在伊蒂斯做出攻击动作时齐齐闪开,给她的逃跑让开了主路。 伊蒂斯对背后警察竖了个中指,自己也对逃出重围的轻易程度感到惊讶,但她顾不得这么多,一边冲出地铁站口一边回消息。 【黑披风帮老大】:帮派的人怎么会和他搞在一起?我不是把他赶出去了? 伊蒂斯着急赶路,没注意消息,等她到了庇护所附近,找到三个女孩之后,她也没了看消息的必要。 “怎么回事?”她看向两个陌生面孔,那两人立刻自我介绍,一个正是刚刚的主角梅利达,另一个则是梅利达的朋友梅克巴。 “我希望获得你的保护,只要你能保护我和我的孩子,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红头发的梅利达满眼泪水,而她的同伴则充满审视: “我们本来是这么想的,但——不是我看不起你——你有十六岁吗?” “你不如用脸试试我的拳头?” 同伴立刻闭嘴了。 “茉莉给她们通风报信,她们两个先哈拉里一步逃出来,希望你能帮她们找回场子。” “红皇后”克拉拉解释,她的蓝眼睛带着担忧:“我阻止过她们了,但她们希望见到你再做决定。” “我当然会帮她们!” 梅利拉的眼神更加崇拜起来,“三皇后”中余下两个也小声欢呼起来,伊蒂斯挺了挺胸膛,十分受用。 “但你要面对的可是两个帮派。” 克拉拉依旧冷静,伊蒂斯面对她时有些幻视克里斯汀,那种纵观全局的感觉非常相似。 “什么?” 所有人都惊讶看过来。 “帮派分子都是无家可归者,而在布鲁克林,无家可归者中有一半都是吸//毒//成//瘾//者,大部分人都没办法在你的帮派里生存。”【1】 “更何况你还对保护费做规定,他们收到的钱连出去好好喝一顿都做不到,那些人自然不高兴。”【2】 “什么?不可能!”伊蒂斯断然否定,那些钱数都是她找法兰西斯仔细算过的,保护费加上无家可归者津贴,退税、福利金等各种加在一起,他们完全可以什么工作都不做,舒舒服服地过着无家可归的救济生活。 她还没想好给他们找什么样的工作,他们自己就不满足普通生活了? 她直接否认,而克拉拉的回答也很犀利:“这些都是对追求好生活的普通人来说,老大,你要知道,贫民窟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即便你面前的我们,以及来求你帮忙的梅利拉。” 这话引起其他几人的不满,她们推推搡搡的要上来揍克拉拉,而后者不为所动,只是看着伊蒂斯的表情。 伊蒂斯示意她继续说。 “黑披风帮之前那些人不满足普通生活,他们要抽烟喝酒,要叶//子和冰块,要无节制的性//爱和暴力,要优越感和情绪价值……” “他们不满足你的新帮派,也知道打不过你不敢篡位,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帮派里大部分人都加入了隔壁黑鞋子帮,如果你现在出现,那要打的就是两个帮派。” 伊蒂斯陷入沉思——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实际上她的脑袋像是浆糊一样,怎么也无法进行有效的思考。 她不明白自己的情绪有没有被看出来,只能去看向身形纤瘦弱小,但却主导这场谈话的克拉拉:“那我要怎么做?” “转身,立刻马上回去,你明显不属于这种浪费生命的帮派斗争,你改变不了这些渣滓,这里也不需要你拯救。” “这他妈的怎么可能!” 伊蒂斯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来回转了几个圈,看向梅利拉几人,却发现她们虽然表情各异,有惊慌有不舍,但却都没说话。 “这他妈怎么可能!” 她几乎要把漂亮金发薅下来:“我他妈从小就在街头吃百家饭长大的,你说我不属于这里?” 克拉拉依旧不说话,伊蒂斯接受不了这样的沉默。 她接受不了自己被发源地抛弃的事实。 伊蒂斯忽然怒吼一声,猛地挥拳砸向旁边的墙,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忽然抓住墙三两下爬上去,在墙体间飞檐走壁,很快就没了身影。 “老大,你去干什么啊?” 发出惊呼的是“三皇后”中的“蓝皇后”茉莉,她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全程没怎么插进对话,也没敢随便说话。 “我去打服那些傻//逼!” 伊蒂斯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显而易见的带着暴躁与愤怒。 她不相信暴力解决不了问题。 在伊蒂斯身影消失后没多久,克拉拉几人正要散开,天上忽然掉下来一个人。 穿着卡其色皮夹克的史蒂夫·罗杰斯轻盈落在地上,朝天上的超人招招手,送别了那位热心的同事。 他看向这几位衣衫潦草的年轻姑娘,友好地挥挥手:“女士们,你们有见到一个金发蓝眼的十六岁女孩吗?” 他自觉行为没什么问题,却见对面几个女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分明有什么想说,却都忍了回去。 “有什么顾虑吗?”他尽量露出和善友好的微笑。 而其中似乎是主心骨的红发蓝眼女孩反应过来,迟疑着试探他是不是美国队长,在他点头确定后露出一个若有所思地表情,朝一边指了个方向。 “她刚走,去打群架,对面的人可能有热武器。” 史蒂夫瞬间变色,连句道别都来不及留下,身影几乎瞬间消失在巷子口。 克拉拉看着美国队长背影消失的地方,眯着眼睛忽然笑了下,点开手机通讯录迅速敲字发送。 【红皇后】:老大我错了,我不该质疑你的能力的,别赶走我[大哭.jpg],有你在,我们一定能整顿这些不良风气的! 21、队长崽 杰克只是黑披风帮最普通的一个,他并不强壮也不勇敢,从小辗转各个帮派之中,依靠的只是他的细心谨慎——他总是被派去放风警惕警察动向的那个人。 在男性群体中,他的过分谨慎成为“懦夫”“娘娘腔”的代名词,但在性缘关系上,他却因为忧郁的气质获得许多女士的青睐。 他在一位位女士中辗转消磨,却对自己和伴侣的未来更加迷茫,他愈发忧郁,而这让他愈发可怜可爱,让人充满保护欲。 庇护所的心理医生同样是个女性,她耐心听完杰克的所有叙述,一点点带领着他走出表层情绪,带他内心深处几乎被忘记的童年。 “杰克,可怜的孩子,这不是你的错。”那位女士明明比杰克自己还小,但当她充满柔情说出“不是你的错”时,杰克的鼻头几乎瞬间就酸涩起来。 他的喉头梗住,一块巨大的,他过去以为是结石的重物被推下,顺着喉管和肠道,一点点挤挨挨但势不可挡的向下落去。 他从未这么委屈过,他差点像孩子一样大哭出声。 “被父亲强迫肛//交不是你的错,亲爱的,你只是个小孩,你不能反抗,这不是你的错。相反,瞧瞧你现在,你从那个地方逃出来,现在如此英俊有魅力,那么多女孩儿都为你倾倒……你已经不是那个弱小的什么都不能做的小孩子了。” 杰克哭了很久,他对那位温柔耐心的心理医生十分敬仰,也想在事后约医生去喝一杯——去他知道的最贵的酒吧——作为关系更进一步的讯号。 但那位女士果断拒绝了他。 年轻女士脸颊圆圆的,面中有许多雀斑,脸上常年弥漫着红血丝,长得其实一点都不好看。 但她弯着眼睛笑时,任何明星都没有她耀眼。 “我是建议你在一段关系中疗愈自己,杰克,但那个人不能是我。” “哦不不不……我是说,心理医生确实不能和患者在一起,但我拒绝不仅仅因为心理医生的规定…规则只是最表层的东西,我们要明白那是为了什么。” “作为心理医生,我在我们的关系中是处于特权位的,你能明白吗?我们两个在精神上并不对等。并不是我为帮助你而感到傲慢沾沾自喜,而是,你的精神世界是由我带着塑造的,我出于职业便利,窥探并介入太多你的内在部分,如果我们形成更亲密的关系,那我将会在关系中获得更大权力,而这对你不公平。” “……你太相信我了,甚至比我自己还相信…这是不对的。杰克,我也会有情绪和恶意,亲爱的,如果我情绪情绪不受控制,刺伤你太容易了…你要多爱自己一点,为自己考虑,亲爱的,我太危险了。” “这就是我反对师生恋的原因,移情、把崇敬当成爱慕也太可怕了。听我说杰克,如果我和你在一起,那我做的——抱歉——和你幼年经历的没有区别,同样的权力不平等的亲密关系,这只会加重你的童年阴影,甚至可能重现那一幕。” 医生最后的理由成功劝住了杰克,他因此离开心理咨询师,尝试通过建设更长久的亲密关系来重塑自我。 他成功和女朋友建立了长久的关系,和布鲁克林其他庇护所的穷人一样,没有结婚证,用绝对的自由维系激情和爱。 这招非常有效,直到他们生出第四个小孩的时候,他们还依旧爱着彼此,能在每个清醒的夜晚为彼此的肉//体着迷。 他给妻子重新起名叫梅克巴,意为makerofbabies,宝宝制造者。【1】 杰克在四个孩子的一声声“爸爸”中重新找到自我,逐渐不再满足于自己原本的生活。 他想获得更多钱,让他的三个女儿可以有自己的房间,而不用几个月换一次庇护所。 于是原本在黑披风帮中的身份不再足够,他需要更大的职位,需要更多的来钱渠道。 就在杰克意识到自己要什么的时候,黑披风帮帮主被一个毛丫头打败,对方一上来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立各种规矩,不准抢劫不准偷盗不准收额外的保护费……杰克本该在第一时间就跑掉,新规则与他的志向相悖。 但他没有,他既没有第一个叛逃帮派,也不在最后一批投奔黑鞋子帮的名单中。 新上任的老大年轻稚气,虽然武力雄厚却一点不明白人心和贪欲,她过分直白天真,但杰克却意外被这样的人吸引。 他从对方身上感受到和医生类似的气息,他想他应该追随这个。 于是这天晚上,当公寓房东不再让他们进去聚会,帮派里其他人轰然推搡着吵起来,宣称要叛逃其他帮派时,杰克就沉默着站在他们中间。 他比“三皇后”更早,在得知哈拉里一行人的目的地时就给女朋友打电话,让梅克巴带着人跑开,此后一边沉默着跟着其他人,一边努力尝试联系老大。 尽管没联系上,但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忠心。 因而在伊蒂斯如同旋风一般席卷而来,一拳一个把那些帮派分子打飞出去,没两分钟就摆平了稀稀拉拉几十个人时,只有杰克一个人还安然站在那里。 “滚一边去!” 老大显然被这么多人的背叛搞得十分暴躁,满脸戾气,理都没理杰克一眼,脚尖轻巧把地上的棒球棍挑起,右手握着用力砸了砸左手手心,发出清晰的沉重响声。 所有人脸色都是一白。 海啸一般冲上来,几下就把一群青壮年男人拍倒的老大满脸暴躁,站在哀嚎一片的人群中环顾一圈,视线忽然定格在一个人脸上。 是两次挑起争端的哈拉里。 中年男人在对上视线的一瞬间面色惨白,期期艾艾地后退,后退时手碰到什么冰凉的东西,他立刻如获至宝一般,抖着手朝向伊蒂斯举着。 那是一把斑驳生锈的手//枪。 杰克脸色一变,他几乎感觉自己听到了警车声音,那是租房房东叫的警察。 “老大!我们该走了!条子来了!” 他慌忙呼叫,同时十分熟练的退到角落贴着墙站着——这是最隐蔽不会被警察发现、不会被帮派斗争误伤,同时也能最快检测警察动向的位置。 远处的人影一动不动,依旧缓步靠近哈拉里,即便已经进入不可能避开的手枪射程之内,她的脚步也没有半分迟疑。 反倒是哈拉里自己恐惧,抖着手朝天上放了一枪,企图恐吓走这个长着青少年面庞的恶魔。 警笛声越来越近,杰克几乎看到了红蓝闪烁的警灯。 “快跑!” 地上的帮派分子中有人大喊,他们同样听到了警笛声。 “我看谁敢跑!” 比他们动作更快的是一只棒球棍,手柄处缠着粉色小花的绷带,是他们抢劫一个体育用品店时偷的。 棒球棍旋转着甩出,在空中旋转着,以一个诡异的弧线砸出去,连着打倒了三个站起来要跑的人。 那些人连阵痛呼都没发出来,几乎瞬间就倒了下去,伤口缓缓淌出鲜红血液。 扔出棒球棍的人甚至没回头,她充满愤怒地湛蓝色眼睛直直盯着哈拉里,身影快到不科学,除了一颗子弹正中面门避无可避,被她侧身用肩膀挡住了,其他子弹几乎全被她躲了过去。 不顾肩膀的伤口,她迅速靠近,冲上去,一拳打在哈拉里下巴上,直接把人打飞上天,在空中飞了整整五秒,才“彭”地一声落地。 悄悄站起来想逃走的帮派分子和刚赶到的警察都愣住了,他们无一例外被这一幕抓住眼球,所有人齐齐吸了一口冷气,而警察则都掏出了手//枪。 “不许动!举起手来!” 警车上下来两名警察,其中一个还是伊蒂斯地铁站撞倒的那个。 他们举着热武器,只远远的喊话,却并不敢上前,甚至躲在警车后面不敢露头。 有些离得远的帮派分子反应过来,撑着吓到发软的双腿站起来,偷摸躲着警察仓皇跑开。 伊蒂斯看看贪生怕死膀大腰圆的警察,冷眼看着那些逃跑离开的帮派分子,又看看几个口吐白沫不省人事的混混,忽然笑了声,说出了过来这里说的第三句话: “都是因为你们这些渣滓!” 杰克心念一动,意外意识到到老大的意思。 如果警察都秉公执法,如果穷人都戒//毒戒//酒,拿着社会福利安稳生活,那哪里来这么多事? 他想起医生曾劝解他的话,“规则只是最表层的东西,我们要明白那些是为什么。” 药物管制是为让人摆脱毒//瘾,那样他就能通过药物检测,获得更高薪更稳定的工作,也能获得更多申请条件的福利金。 枪支管控是为了防止械斗,即便庇护所里有免费的医生,但受伤后的食物供给、在帮派内的行动势必受到影响。 警察规范是为了让他们秉公执法,不会因为保释金就对人两副面孔,不包庇大毒//枭,也不欺凌普通底层人。 …… 也许走出帮派分子和底层人的惯性思维,那些规定和政策的制定,并不是为了迫害他们呢? 这一刻,一个帮派头子和一个庇护所寄居者忽然共脑,她们开始理解法律,痛恨那些违背法律规定的人,将对世界的一切谴责都压在那些人身上。 杰克忘了自己抢劫、零元购的经历,忘了自己也是谴责的毒//瘾//患者之一,也忘了自己如何为了扣款和政府职员拉扯纠缠,忘了自己曾嬉笑着踢开路边小店的大门…… 正如伊蒂斯忘记自己以正义的名号踹倒随地大小便者,为自己地铁逃票的行为做合理化开解,沾沾自喜于轻易吓退阻拦的警察,在底层混混中间发泄自己的暴躁情绪。 余下的帮派分子中还有人带着枪//支,不知谁忽然开了一槍,也不知道他对准了谁,但就在这一声枪响的导火索下,精神紧绷的警察和罪犯都心里一突,对着街道中间乱哄哄发动枪//击。 所有人都分不清谁是谁,只能看见子弹像漏风的渔网一样毫无章法的延申向别处。 伊蒂斯是被一声惨叫唤回神智的,当她看到一个人捂着中弹的胸口,有血液从那人手指缝中流出时,伊蒂斯内心瞬间“戈登”一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绝对闯祸了。 伊蒂斯手脚冰凉。 她仓皇着有两秒不知道做什么,直到一颗子//弹打进她腰侧,她才恍然回身,咬牙压抑着疼痛,一手拉着好几个人的衣领,就把几个昏迷着的家伙扔出了战斗范围之外。 有子弹擦着她的皮肤射出去,伊蒂斯手指下意识蜷缩,怀念之前拿的那个金属井盖。 如果那个还在,她就能把那几个拿槍乱射的人先干掉。 伊蒂斯咬牙,正要闪身去够另一边的转头,耳尖一动,她忽然听到呼啸的破空声。 几乎是从她脑子里蹦出来的,那圆形盾牌顺着伊蒂斯设想中的轨迹飞出去,却远比她设想的更加有力,没几下就砸飞了几个人的手槍。 伊蒂斯抓紧时间冲出去,扑到最后一个还握着槍的混混,一甩腿把手槍从踢出去。 另一边也是砰砰两声,一个高大的身影敏捷落地,轻巧翻手就把两名警察的枪//支夺走。 至此,这一场混乱的斗争才落下帷幕。 忽然出现的男人利落转身,目光直直和半跪在混混身上的伊蒂斯对上,一扬手盾牌像有生命一样飞回他手里,被他利落背在背上。 史蒂夫心内一片冰沉,没有在意身后惊呼“美国队长”的声音,坚定有力走向他的孩子,每走一步眉头就深皱一分。 他憋了一肚子火想说,但看到那孩子肩膀和腰腹的槍伤,又感到深深的无力。 “你都做了什么?”他听到自己开口,才意识到发出的是美国队长的声音。 但他并不为自己说的感到后悔。 “帮派械斗、滥用能力、殴打人到骨折、攻击警察。” 他的蓝眼睛不可避免地带上失望。 这孩子和他预想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在他的设想中,有过争吵和糟糕,但绝没有这样突破原则的过线事情。 他不能容忍这个。 “你都做了什么?伊蒂斯?” 女孩肩膀抖动了下,不知道是因为槍伤疼痛还是因为别的,她定定看着史蒂夫的脸,忽然露出一个似哭非笑地表情,抬手竖了个中指: “f/u/c/kyou!” 史蒂夫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还没有所动作,那女孩就猝不及防的冲上来,用完好的那半边腿扫向史蒂夫下盘,两只手攻向史蒂夫下三路。 对史蒂夫来说,这种招式用过一次就不会再起作用了。 他几乎没费任何力气,轻而易举地就把受伤的女孩制服住,把对方纤细的手腕合在一起,史蒂夫一只手就能轻易握住,钳制着举在她头顶,成功控制住了女孩的所有行动。 史蒂夫这时候才终于在女孩眼中看到恐惧,他内心暗叹一口气,安慰自己至少恐吓还有用。 而在他察觉不到的背后,帮派分子流血的槍伤中忽然流淌出灰色雾气,那东西缓缓虚化蔓延,几乎覆盖在地上所有帮派分子身上。 灰雾最后在哈拉里身上凝聚旋转变得浓稠,很快,在不易察觉的阴影区域内,哈拉里眼睛变红,恐惧的斜眼看向脑袋一侧。 那里有一只锈迹斑斓的铁锯正在浮现,缓缓凝实,连上面的铁锈味都无比清晰。 那东西越来越下,缓缓贴到哈拉里耳根,挨着他的皮肉缓缓来回拉扯,很快磨出血液来。 那边的史蒂夫两人都没注意到潜藏的变化,他们彼此间的畸形交流已经足够双方痛苦。 “你从来学不会听话是吧?伊蒂斯?” 伊蒂斯闭上眼,露出拒绝沟通的表情。 史蒂夫气急败坏,拎着女孩彻底没了办法。 而在他们身后的阴影里,铁锯忽然拉出长长的一道,锯齿快速变换间,哈拉里半个耳朵当即喷出血耷拉下来,他两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在史蒂夫若有所觉,转头看过来的一瞬间,铁锯彭然消散成灰雾,顺着伤口重新侵入哈拉里身体中。 那半个耳朵也不再流血,像拉拉链一样缓缓贴回原本的位置,随即伤口消失,只在耳根最上面留下一道难以察觉的浅色疤痕。 一片宁静,没有异常。 无人发觉。 22-30 第22章 “我把梦娜搞丢了!” 柯拉已经消失很久了, 女孩们都对此忧心忡忡。 在这中间,茫然无所觉的梦娜就显得格格不入,她甚至表现得相当没心没肺。 自从上次从蝙蝠侠那里获得血液之后, 梦娜除了偶尔不知不觉露出笑容之后,再也没像之前那么不受控地大笑过, 这解决了她们一大问题,至少女孩们不用担心梦娜大笑把脸撕裂——或者物理意义上笑死。 但这并不指梦娜就能变得和普通人一样,恰恰相反,在没有情绪时,梦娜眼睛空洞,脸上却露出笑容,加上她苍白发青的皮肤和阴郁打扮, 反倒更加重了她身上的非人感。 比如现在—— 克里斯汀焦虑得检查各种频率的信号, 既没发现法兰西斯留下的可能痕迹,没有任何柯拉的消息,也始终链接不上伊蒂丝的能力。 ——伊蒂丝和帮派械斗的视频被一个混混发tiktok上了,她被美国队长带走的消息她们也早就知道了。 克里斯汀只是干焦虑而已, 她自己也明白这点。 她崩溃的发出一声低吼,终于放弃挣扎把自己摔进沙发里看向沙发正中间盘腿坐得端正的梦娜。 “你在看什么?” 没人理。 梦娜依旧坐姿端正, 面向前方的电视一动不动,显然看得很入神。 而面前的电视上…… 克里斯汀看着蹦蹦跳跳的一群牙刷娃娃陷入沉思。 她又问了一次, 这次加上了对方的名字。 梦娜像是被忽然从梦中惊醒一般,浑身哆嗦了下, 让人莫名想到浑身毛发蓬松炸开的小动物。 ——像个绿毛狮子。 克里斯汀勾起唇角。 绿毛狮子回头, 蓝眼睛茫然无辜地看向克里斯汀, 圆鼻头无意识翕动,看起来更像一只小动物。 再往下, 她的嘴角勾起,整张脸上是灿烂又得体的微笑,看起来不仅和整个人格格不入,甚至有种完美假人的割裂感。 连那双眼睛里的情绪也被同化,变得不真实起来。 克里斯汀毛骨悚然,坐起来定定看着对方:“你听过恐怖谷效应吗?” 梦娜也认真回望过来,定定盯着克里斯汀几秒,反应了好一会儿,点点头的同时把遥控器递过来:“你要换台吗?” “我没有什么暗示。”克里斯汀扶额:“只是简单的日常寒暄。你在做什么?” 这次梦娜花了更久的时间,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遥控器,又看了眼电视,迟疑:“我在…休息?” “再具体一点呢?”克里斯汀不厌其烦的引导对方。 梦娜对生活太迟钝了。 “在看电视?” “看的什么?” “沐浴露广告?” “广告结束之后是什么?”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广告,广告公司没说。”梦娜皱着脸十分严肃。 “……所有广告之后呢?你在等的节目是什么?” “数学心算竞赛?” “就是这个!”克里斯汀心满意足,“当你在做的事情没有意义或者非常浅显的时候,人们问你在做什么,有很大可能是在问将来式或你的目标,即‘你要做什么’。” 梦娜歪着脑袋看向克里斯汀,满脸迷茫。 “啊。” “比如当你在走路而人们问你在做什么时,他们大概率问的是‘你要去哪里?’” 梦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克里斯汀心满意足:“所以,当我现在问‘你在做什么’,你该怎么回答?” 她右手握拳举到梦娜旁边,期待得等着梦娜的回答。 绿毛狮子迟疑,再克里斯汀的灼灼目光中认真道:“大概率是有多少概率?” 克里斯汀瞪大眼睛,而梦娜还在皱眉较真:“百分之多少?什么是小概率可能,它们分别是什么?占多少百分比?” 说这话时,她脸上还挂着那种标准的微笑。 克里斯汀沉默。 她抬手捏住梦娜的脸,把对方脸颊肉往下拉了拉,选择直接岔开话题:“你又在笑了,梦娜。” 梦娜的蓝眼睛定定看了对方两秒,垂眼盯着鼓起来的脸颊肉尝试控制肌肉,很快拉下去了。 整个嘴角都向下撇。 克里斯汀决定放弃,比起教梦娜,大概还是调查信号频率更轻松。 她说了声后回了自己房间,客厅中间又恢复安静。 数学心算竞赛开始,主持人激昂的声音重新响起,成了客厅中唯一的声音。 “哦…嗨梦娜!” 奥德莉偷偷开门进来,动作有些鬼鬼祟祟,转身看到梦娜的一刻被吓到跳起来。 梦娜不明所以,也跟着挥了挥手。 “你在做什么?”即便知道梦娜发现不了,奥德莉还是心虚的把手里东西往身后藏了藏。 “我在…”梦娜看了看电视上的数学竞赛,想了想,“我在看广告。” “什么?” 奥德莉背对电视,以为听错了。 “我之后要看广告。”梦娜严谨的加上定语:“有问题吗?” 她想向对方确认自己的措辞是否正确,但奥德莉显然把这当成了对个人行为的反问句。 “没有、当然没有问题,你愿意做什么都行。” 她匆匆两句就要回房间去,转身却忘记背手拿的东西,手里的东西透出剔透地绿色柔光。 梦娜还没看出来,奥德莉就紧张兮兮地又转过身。 “你看到了什么?” 梦娜迟疑:“绿色的……” “停!”奥德莉打断,深吸一口气平复呼吸,索性直接张开手给梦娜看,那是个漂亮通透的绿宝石项链,除了梦娜,谁都能看出来价值不菲。 “这是我一个朋友送的…之前说的那个网友,拜托帮我保守秘密好吗?求你了。” 梦娜迟疑:“好的?” “我该怎么做?” 她那过分单纯的脸一看就不是能保守秘密的样子,奥德莉怎么也放心不下,但事情暴露也没有更合适的方法,只能耐心解释:“任何人问起来,你都说不知道。” 她眯了眯眼睛,又嘱咐:“没人问的时候,你就不要主动提,装作不认识没见过就行。” 梦娜迟疑着点点头:“保守秘密就要这样吗?” 奥德莉坚定点头:“是的!” 梦娜了然:“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奥德莉放心得回了房间,放下项链后转去厨房。 她忽视门上法兰西斯写的“奥德莉与梦娜不得入内”牌子,径直进去打开顶到天花板的巨大储物柜,打开门的一刻差点被涌出来的法棍面包淹没,整个人手脚都被面包盖住。 她索性不再尝试爬起来,粗暴扯开袋子一整条法棍就往嘴里塞,先前超人看到的一幕再次重现,那条法棍在进嘴的那一刻忽然被挤压变细,在进入口腔撑开喉管后又持续变软,在奥德莉几乎要生理呕出来之前,法棍一头忽然软化虚化,消失在肠胃里。 她如法炮制,忍着喉咙火辣辣的痛感,又这么吃了十几根面包,吃东西的动作才慢下来。 奥德莉的能力是吞噬,胃里装着一个无上限的黑洞,多难吃的东西都能吃进去。因而味蕾过于强大,以致对食物口味的基本要求都消失。 ——这也是即便她喜欢做饭,其他女孩也坚决抵制她进入厨房的原因。 她随时随地都饱受饥饿折磨,对食物的需求量十分多,但她同时又向往时尚、名牌和名贵珠宝,热衷参与上流社会交际圈,大多数时候都吃不饱,于是家里她的房间、厨房和各个地方,到处都有大量的简易食物。 比如面包店打折的法棍,天知道奥德莉口罩帽子全副武装把晚上剩余面包全部打包带走时,面包店店主有多震撼。 奥德莉一边坐在地板上吃东西一边漫无边际想着两次送她名贵珠宝的网友。 对方举止完全不符合奥德莉辛苦钻研的名流礼节,但举止投足流畅自然,看起来那么优雅…… 她对珠宝有浓厚的兴趣,但并不像自己这样是对奢侈品的追求,而是完全对珠宝和石头本质的喜爱。 奥德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感觉自己追捧消费和潮流的本质玩完完全全被看穿了……伊蒂丝其实说的没错,她就是虚荣又浮夸,如果那些奢侈品没有被赋予那些价值,她大概一眼都不会多看。 奥德莉狠狠咬了一口法棍,没嚼两口就咽下去之后,怅然叹了一口气。 她忽然十分空虚,想下厨做点吃的,艰难从冰箱里翻出最后一点食材后,她叹口气,自然而然的使唤人。 “梦娜,”请求帮助时,她的嗓子无意识夹了起来,“能帮我取买点菜吗?” “什么菜?”梦娜从沙发上站起来,因为大脑供血不足而眼前一黑,眼前重新恢复色彩时,地面忽远忽近,她看看自己的手,忽然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 大脑似乎和身体剥离开,一切感官彼此间都隔阂开,整个世界似乎都弹出巨大的红色感叹号,嗡嗡敬告着“无法选定”。 梦娜用力甩甩脑袋,用力握拳,尝试重新和身体建立连接,低头却感觉自己身体不断缩水膨胀,整个人一会儿变大一会儿变小。 她沉默,去摸眼镜没摸找,定定想了几秒可能在哪里。 奥德莉不清楚对方头脑中的自由搏击,她下意识以为是梦娜在拒绝,又夹着嗓子甜甜的请求:“拜托啦,我真的不能穿着Dior去逛超市。” 因为梦娜对感官的迟钝,她是为数不多能吃奥德莉做饭的人。 ——法兰西斯称之为“还没学会表达反感”。 梦娜定了定神,视野里尽管有许多重影,但似乎并不影响视物。 至少这段时间在家里,不戴眼镜并没什么影响。 梦娜多了点信心,问“很着急吗?” “十万火急!”奥德莉习惯性夸大需求:“我快要饿死啦!” “好的。”梦娜放弃找眼镜,拿了一沓钱忐忑地出了房门。“清单发我。” 超市就在楼下,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好—最爱你啦!” 奥德莉撒娇。 自从法兰西斯被抓,伊蒂丝也暴露之后,她们东西都没怎么收拾,直接从皇后区的房子搬了出去。 事实证明,克里斯汀的焦虑完全正确,就在她们搬出去没多久,那里就被复仇者联盟查封,就连克里斯汀自己的洗衣店也没能幸免,甚至甚至,同一条街上的邻居也收到了隐秘的监视和调查。 刚搬来时几乎空空如也,全靠奥德莉一手整理装饰,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点家的样子。 奥德莉稍稍休息,在等食材到之前又收拾起来,当她把一大堆没地方放的纸巾抱到卫生间时,洗手台上的黑框眼镜吸引了她的注意。 奥德莉:……? 奥德莉:!!! 梦娜出去是不是好久了?超市就在楼下,这时间就算要买一头牛也拉回来了。 奥德莉几乎尖叫冲出去:“克里斯汀!我把梦娜搞丢了!” 第23章 “她好像走错路了” 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购物而已, 尽管紧张,但梦娜对自己还算有信心。 她昨天还帮克里斯汀买过染发膏,她相当顺利的完成了任务。 今天只是没戴眼镜而已, 她正好也想尝试不靠科技生活。 她安静下楼,紧紧扶着栏杆, 没有高科技眼镜对世界的扫描测量,她一时间很难确定脚下台阶有多高。 每下一级台阶都是考验,有时候迈步重了整条腿都会敦一下,有时候迈步轻了又会整个人失重掉下去。好在每一级台阶都是固定高度,没多久梦娜就成功测量并适应了下楼梯的节奏。 走到楼下超市门口,梦娜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但事实证明, 她还是放松太早了。 超市地卷帘门半拉着, 里面有穿着红马甲的员工进进出出搬东西,卷帘门上贴着一张A4打印纸,上面写着“搬店至一条街外的xx”。 梦娜陷入迷茫,如果没记错的话, 这家店好像业刚开不久? 她没意识到自己把想法说出来了,以致旁边员工忽然回答的时候, 她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因为租金问题啦,这家老板在这里开店的时候这栋楼租金很低的, 结果超市建好乐人流量大,房东看着眼红, 要涨两倍租金……” “呷!那怎么能忍?” 旁边有人接茬, 是个身材胖胖的开朗女生, 员工于是侧身和她聊起来。 “可不是?我们老板宁愿不管这边的装修费用搬店,花大价钱请律师和房东打官司, 也不惯着这人花钱了事……” “已经装修好的也便宜他了。” “一点不惯着他!我们老板斤斤计较,让我们搬完东西把我们装修的部分都砸了,请了装修工人来销毁墙面,一点不给房东留!” “哇哦!这真是…我爽了!” 两位都是很开朗体贴的女性,注意到梦娜被冷落,时不时给她递哥话头,不想梦娜连连摆手后退,偷摇得拨浪鼓似的,这才作罢。 员工热心肠带着两人去不远处的新店面,梦娜有点担心,但想想下楼已经花费了这么多努力,什么都不买就回去实在不值得,就认真点点头,跟着两人一起走。 即便都是拐过街口的直线路线,她也要绞尽脑汁记忆,到超市门口反复背诵了几遍,再三确定没问题,甚至默写到手机备忘录里,才缓缓松了口气。 还是那句话,世界上最不缺乏的就是意外,梦娜还是放松太早了。 新搬的超市店面很大,和旁边的商场合并,光是出口就有六个。 因为临时开店的原因,这里的货物虽然摆放整齐,但基本的路标和指示牌并不完善,很多都是手写的,字体凌乱不说,还使用了许多字母缩写。 比如一个路标上画着个箭头,下面写着gat,梦娜蹲在远处货架旁边观察了很久,才从身边人的反应中勉强猜测出,这大概是指向出口的路牌。【1】 能出去也行。 梦娜叹了口气。 购物车里的东西比奥德莉清单上的少太多,但梦娜已经无瑕顾及那个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离开商场,不管走的是哪个出口,只要她能出去,她就可以靠手机导航找到回去的路。 目前她不太愿意求助同伴。 再试试靠自己出去吧。 梦娜深吸一口气,坚定的抬脚迈出超市大门,严肃的像是踏上人类进步的一大步。 下一秒,警铃声从四面八方而来,所有人——无论是正在购物的顾客还是正在闲聊的员工——所有人齐齐扭头看了过来。 梦娜登时僵硬在原地,她有一瞬间想直接跑掉,但理智和为数不多的生活经验拦住了她。 她看看手下没结帐的购物车,又看看一边激烈闪烁刺眼红光的扫描架,抬头,看着朝自己扑过来的超大号保安,欲哭无泪。 …… 欲哭无泪只是梦娜自己的想象,事实上,她面部肌肉在没有特别控制的时候呈现上扬的收缩紧绷态。 这也即,在其他人看来,这个浑身包裹严密,似乎意图零元购的小字在被抓之后非但不逃跑,还站在原地,冲着安保露出自信微笑。 身后一个身影飞速闪过,那才是真正零元购的家伙,得益于梦娜吸引了所有目光,那哥们跑走时没引起任何抓捕。 …… 超市负责人将这一切都靠在梦娜头上,尽管事后一切证明梦娜只是忘记付钱,但他依旧将小偷零元购的花销算在梦娜头上,如果不是带梦娜过来的员工为她争辩,那个小肚鸡肠的男人甚至要送梦娜去警局。 “那是老板的亲戚,”员工悄悄朝那个颐指气使的负责人努努嘴,对着梦娜做嘴型:“特别烦人的讨厌鬼。” 梦娜有一瞬间不知道对方说的讨厌鬼时指她还是指那个负责人,理智告诉她这百分之九十是说负责人,但情感却让她无法忽视那可能说自己的极少数可能。 反应了好几秒,女孩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安静乖巧的笑。 这是绝对不会出错的应对方式。 好在小偷零元购的东西并不多,梦娜出门时带的钱完全足够支付,梦娜因此避免了叫伙伴下来帮忙“保释”,但同时,她抿起嘴,也愈发不希望自己依靠其他人帮助才能解决问题了。 她有点难过、委屈、对自己的恼怒,以及莫名的倔强。 梦娜自己分辨不出来这些,但她懂得怎么压制情绪,表面上她依旧面无表情,在员工惊讶的目光中重新拉上口罩,带着放弃控制的微笑礼貌感谢,冷静得体地离开。 这一天不能比这更糟糕了。 梦娜随意找到个偏僻的角落盘腿坐下,找了块尖锐的石头划破手腕,用流出的血液在手心画法阵。 在手指捻着鲜血和最开始划的痕迹重叠时,整片空间都倏然一震,周围飘荡来回的人影停住,齐齐转头,看向这边明显不属于灵体的家伙。 “她是怎么出现的?” “这是谁?” “我们这是在哪里?” 这是梦娜的能力,和克里斯汀制造幻境、道恩转移伤害、伊蒂丝链接思维的能力一样,她也有自己的能力,那就是通灵。 梦娜对世界的感知十分模糊,这不仅源于她本身被搅乱的认知、罕见的视微症,还因为她的能力。【2】 在她的视野里不仅有人类世界,还有公用同一片空间却彼此隔阂的灵体世界,她的意识穿透阴阳两边,但她的身体依旧是人类,因此除了某些感知特别敏锐的灵体,大部分灵体看不见梦娜。 除非像现在这样,梦娜通过法阵和鲜血构建自己和灵体世界的桥梁,让那些人看见自己,用利益驱使他们,以达到某些现实生活难以达成的事情。 这方法是克里斯汀偶然读到的,她的魔法天赋平平,但却对这个世界非常向往,热衷于寻找各个派系的搜寻法术。 在梦娜最早使用这能力的时候,直接把灵体直接推出身体之外,灵魂飘荡好几天差一点失去意识,还好碰到古一法师残存在法器中的意识,进而寻求到纽约至尊法师的帮助,这才得以回到身体,并获得现在这个更安全的法阵。 梦娜想到意识模糊但依旧温柔热心的古一法师,轻轻叹了口气,重新把注意力放回灵体上。 “我可以帮你们传递现实的消息,作为回报,我需要一个人告诉我那个抢劫犯的下落。” 灵体们确认了这个人确实能看到自己,顿时吵吵嚷嚷的惊叫起来,好一会儿才回答梦娜的话。 “抢超市的青少年?小姐,没有更多信息的话,这个城市里至少有几百万人符合这个要求。” “谁没干过一点零元购得勾当呢?在这个社会环境下,不需要太多道德。” 梦娜语塞,满脸空白,露出痛苦面具。 但一群人——一群鬼的力量比她一个人更大,很快有人想到了解答办法。 “嘿,为什么不去看监控呢?那边刚好有人在调监控。” “哪位仁兄是猝死在工位上的?爬进网线那边把那家伙抓出来,这样我们才好找嘛!” 网线另一边,电脑的莹莹蓝光照亮黑暗,映在红罗宾的脸上。 他对顺着网线爬过来的鬼魂没有丝毫察觉,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很快监控一帧暂停放大,女孩阴郁的外表和旁边的建模相差无二。 确定是同一个人,并顺着超市监控找到女孩所处位置之后,红罗宾才松了一口气,向后仰倒在转椅里,喝了口咖啡润嗓才打开通讯频道。 “伙伴们,针对代号M的监控面部抓取有结果了,确认过是她没错,地址我发到家族群里了。” 听着通讯频道里面骤然爆开的讨论,他微微一笑,露出深藏功与名的得意表情,慢悠悠回答着其他人的提问,实时解说那女孩的一举一动。 “……对,她还在哪里,刚刚过了一个人行道,现在在等另一边人行道的红灯。” “我猜她要去马路斜对面的蛋糕店,我赌五美元,那个蛋糕店门口在做促销,送毛绒玩偶,没有女孩能拒绝这个。” “…当然,我什么时候算错过?她往那边看过去了。” “诶?” 红罗宾从椅子上坐正,盯着监控里面女孩的动作,皱眉,不明白对方走向另一边人行道地意图。 “她好像走错路了……不过没关系,她打开了导航软件,这非常明智。” “她环顾四周,应该是在确定方向…很好,她坚定走向了天桥,那个方向是街道另一边。” “看来她找到方向了。” 红罗宾看着监控里的小人再次环顾四周,又走进了地下通道,迷惑地皱起眉,调出地下通道的监控放一边,忍不住去黑导航软件的后台。 那是斯塔克企业开发的软件,黑进去用了一点时间,但红罗宾身为韦恩企业少总和蝙蝠家族成员,再斯塔克系统里有一些后门,很快顺利进去。 那女孩能在搜索的地点离这里不远,过去的路线清晰简洁,几乎不需要什么拐弯就能直接走。 而代表女孩位置和方向的箭头混乱的乱转,朝某个方向移动几米候顿住,又开始迷茫乱晃。 在小蓝箭头旋转一百八十度后,监控里的女孩又原地转了一圈,四下看看,坚定的朝错误方向走过去。 通过地下通道抵达人行道对面后,那女孩再次迷茫的站住,大脑陷入激烈思考。 红罗宾同样陷入激烈思考,他猛地站起来,连带着冰块一口闷了所有咖啡,强行冷静下来后捋了下思绪,随即叹为观止。 “她在转了一圈错误方向,过了四个斑马线,刷新了十八次手机导航之后,再次水灵灵的回到了原地。” 震撼!【3】 第24章 “希望你一切都好。” 伊蒂斯还是如愿和法兰西斯关在一起了, 在法兰西斯的观测下,伊蒂斯重新建立起了精神链接,也是在这个时候, 她们得到了梦娜也被带走的噩耗。 沉闷的小姑娘并没怎么反抗,除了不敢面对蝙蝠侠, 她沉默着非常配合。 而蝙蝠侠的举动出乎所有人预料,他从不知道哪里掏出来一个漂亮彩纸包着的礼物盒,递给迷茫瞪大眼镜的小姑娘:“给八岁梦娜的生日礼物。” 不止梦娜惊讶,周围其他人——无论是复仇者联盟还是正义联盟,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写着:“不管你是谁,现在立刻马上从蝙蝠侠身上下来!” 但蝙蝠侠的温情一面只持续了一秒,在小姑娘茫然抱着礼物之后, 他就变回了不张嘴的样子。 公事公办的正义联盟顾问带着女孩去做各种调查, 让对方在真言套索和火星猎人监督下回答审讯和询问。 ——说审讯一点也不为过,他的有些问题甚至尖刻到让神奇女侠也直皱眉头,超人一度想冲进去让他停下,但蝙蝠侠如同过往每一次一样——没有解释, 没有回转,没有道歉, 冷硬的践行自己觉得该做的一切。 ——甚至不向这个新的蝙蝠家成员介绍他的同事们。 但这女孩意外的接受良好,或者说, 她对这种直来直去、没有情分和妥协的问题非常适应,相比之下, 反倒是超人等人对她热情的搭话让她手足无措。 蝙蝠侠将一切看在眼里, 并没有任何反应。 最后梦娜当然被带回了哥谭, 正义联盟的同事们将新出现的姑娘们视为家人,自然而然的认为女孩该回到家里。 蝙蝠侠对此不知可否, 但他乐于把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下,因而也并不阻止。 一高一矮两人沉默着消失在传送门之前,绿灯侠似乎看到蝙蝠侠微微俯身,矮小身影也做出仰头的动作,似乎在说什么。 他看向被搂着肩膀的闪电侠,后者指指已经黑下去的传送门,又点了点头。 于是绿灯侠眼睛一亮,他另一只手搭住超人的肩膀——这对他来说有些勉强,氪星人为什么能长这么高? “克拉克,听听她们在说什么。” 超人一脸正直:“我不能那么做,哈尔,这是她们的隐私。” 哈尔不以为意:“哈,别这样克拉克,想想蝙蝠侠给你塞了多少监听器?说不定我们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蝙蝠电脑上过电影呢!那些蝙蝠们可能在边吃爆米花边看……” 超人依旧迟疑,但看得出很心动。 他自己也对蝙蝠侠的态度很好奇。 于是哈尔再接再厉:“想想蝙蝠侠平时什么都管着你,如果他没能及时屏蔽让你偷听到了他的声音,那难道不是他自己监听不周吗?” 哈尔循循善诱,他在这种背刺蝙蝠侠的事情上向来聪明。 “如果蝙蝠看着,那你的监听就是默许,如果他没看着,那说明他监控不周。” “蝙蝠不会介意的。” 超人动摇了,他微微侧耳,随即蓝眼睛一亮,脸上满是不可思议:“B给梦娜准备了一座小山的生日礼物,补上她过去每一年的生日!” 其他装作不经意悄悄偷听的人顿时惊叹,他们叽叽喳喳讨论起来,谁都没想到蝙蝠侠对家人居然可以这么有情商。 正在所有人叹为观止的时候,绿灯侠的通讯器忽然亮了下屏,上面显示来信是“黑漆漆大家长”,信息非常简洁但有力:“别做多余的事。” 哈尔不仅没有受到威胁,反倒哈哈大笑,把短信大声读给其他人:“什么叫多余的事?为了维持冷漠硬汉人设捂嘴同事算吗?哈哈哈哈……” 其他人面面相觑,彼此都在憋笑,但没人敢和哈尔一起踩着蝙蝠大爹的脸往上爬。 于是,瞭望塔的广播忽然响了,蝙蝠侠阴沉又粗粝的声音从中传来:“绿灯侠最近都在地球,记得把之前拖欠的报告和战损报单写了。” 瞭望塔大厅顿时安静下来,绿灯侠的脸变成戒指一样的颜色。 蝙蝠侠声音平稳没有情绪,但所有人都明白其中的威胁性:“还是说,没报战损的那些大楼,你要用你的工资补上?” “我好像没问过,绿灯军团发工资吗?” 绝杀! 提到工资,大厅里无数个吃瓜乐子人受到重创,纷纷闭麦。 绿灯侠气得似乎要透过广播打去哥谭,关键时刻被闪电侠拦住:“别担心,哈尔,我会帮你一起做的。” 哈尔顿时忘记什么蝙蝠侠,整个人贴在闪电侠身上:“关键时刻还得靠你,小熊,蝙蝠老大统治世界,只有我们还在一起!” “不用谢,”闪电侠两颊鼓鼓的,正在嚼嚼嚼吃瞭望塔的零食:“请我吃饭就好了。” 他想到刚刚蝙蝠侠的讽刺,沉默了下补充:“用我的卡,我们晚上去那里吃饭?” 两人就此聊起来中心城新开的墨西哥餐厅,周围人像是忽然消失,没能对他们的二人世界产生任何影响。 —— 在透过梦娜视角知道这一切之后,法兰西斯毫无形象的哈哈大笑,把伊蒂斯吵得不行,差点用枕头谋杀对方。 两人在自己房间里进行了一场枕头大战,最后以法兰西斯气喘吁吁求饶告终。 “我赢啦!”缓过来之后,法兰躺在枕头堆里向伊蒂斯伸手:“我的赌注呢?” 她们对下一个是谁被抓住展开猜测,法兰赌的是梦娜,而伊蒂斯因为个人恩怨,毫不犹豫把这一票压在奥德莉身上。 结果显然是法兰西斯胜出。 她要的赌注是一小罐棉花糖,伊蒂斯因为长时间健身运动的原因,非常重视糖分摄入,其实并不在乎这个,不给法兰西斯只是出于情绪而已。 自从被美国队长拎着后脖颈抓进来,她看谁都不顺眼,不说好好回答问题,甚至连个好脸色都没给其他人。 她知道自己不擅长应对审讯,干脆直接闭嘴什么也不说,一定要说的时候,就在精神链接里问其他人。 超级英雄们通过梦娜,再次摸出女孩们的可能位置,赶过去却发现人去楼空,之后间歇有几个消息,但等他们赶到时,却总是慢一步。 这样几太过巧合,他们自然而然想到有人告密,之后再稍微观察,伊蒂斯的能力很快就被发现。 于是在X教授的帮助下,伊蒂斯在传递出最新动向后,精神链接忽然遭到阻碍,她心里猛地“戈登”一下,内心不安的同时不断反思,很快意识到一个问题:她这次得到消息太过轻易,显然是被察觉的超级英雄利用传递了假消息。 意识到这点的伊蒂斯彻底被引燃怒火,她一拳又一拳砸向大门,尽管这里的房间都是特别材质构造,她全力几下也把大门砸下几块凹陷。 整个房间只有她自己——法兰西斯今早忽然要求搬到对面,现在想起来也是预料到了这一幕,提前躲了出去以免受到池鱼之祸。 “你他妈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法兰西斯!你他妈早就知道了!却不告诉我,任由我被那帮家伙耍得团团转!你就那么看着我把假消息传递出去!却不告诉我!看着我欺骗道恩……” 法兰西斯隔着两堵特殊材质的玻璃墙,躺在沙发上一颗一颗把棉花糖往嘴里塞,面无表情的嚼嚼嚼,平静的回望伊蒂斯充满愤怒的眼睛,几乎坦然的接受一切攻击。 她不去争辩什么,只是一颗一颗塞棉花糖——是伊蒂斯之前输给她的那一罐。 伊蒂斯这时候根本不在乎自己说了什么混账话,她胸腔里充满了整个太阳的暴怒,焦虑的钢绳打摆到几乎闪出残影,而她站在钢绳之上,下面是深渊,身后则是道恩她们被背叛后的失望表情。 她不能忍受这样的失望,她本该是保护她们的!她怎么能、怎么能做出伤害她们的事情! 伊蒂斯几乎崩溃,毫无意义的发火摔砸东西时,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监控拍到的是盛怒的怪物* ,而法兰西斯面对的则是哀嚎的母狮。 她忽然想起伊蒂斯在帮派里给自己起的“艺名”,她自称自己是“狂战士”,但法兰西斯觉得“守护者”这个角色更贴切。 伊蒂斯的所有攻击性都是为了保护,比起看似冷静温和的她自己,伊蒂斯才是那个真正忠诚温顺的人。 法兰西斯吃完一罐棉花糖,转身躺会自己的床上,在被子盖上去那一瞬间,她胸前的银链吊坠忽然发亮,几乎不可察的细密银色波纹荡漾开,覆盖在她面部。 她眼前出现简易的电子地图,隔离于大陆的哥谭片区内亮起红光。 与此同时,哥谭某个废弃居民楼里,双马尾女孩穿着一身格格不入的高定礼服,一边嫌弃的轻巧避开长满蜘蛛网和厚厚灰尘的残破家具,一边捏着鼻子躲开熏臭的黑色排泄物。 这里废弃太久,显然已经被当成公共厕所了。 脏乱臭显而易见,但好处也有,至少奥德莉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穿一身名牌也没被打劫。 她的手机亮了下,来信人是克里斯汀,她对奥德莉一定要来哥谭的选择非常不解,现在正质问她一个人偷偷出门是为了什么。 【独裁者】:“那么多眼睛盯着,奥德莉,这有多危险你自己不清楚吗?” 【独裁者】:“还有你那些首饰和名牌包,老天!我才发现你行李箱里装的都是这些!你完全不考虑实际的东西吗?” 【独裁者】:“那些虚头八脑的东西迟早会害了你的!” 奥德莉抿唇,一时间忽略了捂住口鼻,外界的臭气和肉眼难以分辨的小虫都围上来。 她没时间伤春悲秋,这一下差点把她送走,她以最快的速度跑上三楼,才勉强闻不见那些臭味了。 她掏出手机,眼巴巴看着那个叫“小猫”的纯黑色头像,点进聊天界面又出来,反复下拉更新,没看到对方的回复,却看到备注“公主”的粉色头像后亮起小红点。 奥德莉手指迟疑了下,她内心天人交战,还是点开了和道恩的聊天框。 “奥黛,你去见那个网友了吗?记得一定要注意安全啊,这里可是哥谭。” “我们的位置刚刚在线上被访问过,克里她有点焦虑,说那些话没有恶意的,希望你没因为那些话伤心。” “你回来的时候记得观察情况,我们现在的位置已经不安全了,随时都可能逃去其他地方,这个通讯方式不安全,我们不一定能联系上你,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和克里商量过了,我们对超级英雄没那么排斥,如果我们被抓了,你也不用太担心,隐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你还坚持观点,绝对抗拒大人们的话。” “总之就是,希望你一切都好。” 第25章 “没什么比你更完美。” 克里斯汀情绪不对, 她现在过分焦虑和暴躁,即便道恩也没能缓解她的情绪。 “这是为了你好,公主, 不要和我说话。” 克里斯汀的语气冷冰冰的,推着轮椅警惕的看着四周, 笑着谢绝酒店服务人员的问候,在对方转身离开后又恢冷脸。 这样的她实在不多见,就连道恩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虽然其他人调侃道恩是公主,但克里斯汀从来没接过类似的话题,甚至对这种听起来就娇滴滴的称呼十分厌烦。 她在精神极度紧绷的情况下使用这个称呼,结合语气,这个原本可爱的昵称就成了讥讽。 道恩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 她并不生气, 她只是烦恼自己不能对克里斯汀的计划或情绪帮上忙。 某种程度上,克里斯汀和伊蒂斯很像,她们都出身底层摸爬滚打长大,崇尚实力甚至到仇视弱者的地步, 她们痛恨虚弱不受控制的自己。 对此,伊蒂斯的选择是暴力, 是让自己成为更强者,用施暴者的方式惩治施暴者。 而克里斯汀则更理智, 她选择了掌控,把一切计划周全握在自己手心里, 保证一切都在自己预测范围之内。 但并非所有事情都可以被妥善控制, 这也是克里斯汀的焦虑来源。 原本的住所并不安全, 两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行,走到愈发破败的贫苦地方去。 越贫穷越混乱, 越混乱越难以调查。 况且,这里是克里斯汀更熟悉的地方。 “你觉得我们会遇见什么?” 克里斯汀目不斜视,她前方后有一对父女挡住了道路,那父亲十分迁就的朝克里斯汀笑笑,随即把小女儿举起来扛在肩上,给克里斯汀让路。 她却觉得看不清那两人的面容。 “我不知道…你是说下城区吗?我想那里会很混乱。” 道恩很高兴同伴愿意开口说话,她声音柔和,仰头看克里斯汀的脸,让对方的沟通体验尽可能的舒适。 “我说的是那些…大人。” “她们都不是坏人,克里斯汀,我想,只要可以证明我们对世界没有危害,她们会尊重我们的决定的。” 道恩对此的态度始终乐观,她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克里斯汀在问之前,就清楚自己会得到怎样的回答。 但她只是发出一声嗤笑,并没就此发表什么观点。 两人继续安静的前进,道恩在等对方第二次开口。 她相信克里斯汀有其他更重要的东西要分享,对方太在意绝对掌控者,因而同时放弃了倾诉等可能展现脆弱的手段。 道恩相信这会是水坝决堤的契机。 果然,克里斯汀再次开口:“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把他们当作家长。” “我们的血液完全和他们重合,有他们拥有的一切能力,我们穿越那么多宇宙而来,能力甚至比那些超级英雄本身还强。” “所以,为什么我们要以他们的子女自居呢?” 道恩始终回头看着克里斯汀,在对方说话时时不时点头表示确定,在克里斯汀提问后也露出思索表情,显示出非常认真的听对方说话。 “你问倒我了,克里,我想,你揭开了我们一个思维盲区。” “我说不出来原因,不过,我想听听你觉得我们应该是什么关系?” 也许是道恩对她的态度太过认真柔和,克里斯汀感到有些不适应,她加快脚步面视前方,尽可能保持声音平直。 “如果我是那些超级英雄,我更愿意相信蝴蝶们是敌对者造出来的克隆人,使用幼小女孩的外表麻痹群众的态度,又有完全复刻的能力以逐渐取代超级英雄的地位。” “如果我是敌对者,无论超级反派还是其他什么,我会掀起舆论对二者的比较,宣传超能力者群体越来越壮大,世界将不再需要普通人,然后售卖超能力药剂,无所谓这是不是健康稳定的产品,总会有恐惧失智的人来买单的,到时候新超能力者造成混乱……” “等等,停下克里斯汀,”道恩扶额,露出无奈的笑容:“你几乎把自己当成莱克斯卢瑟了,别那么紧张,你不会那么做的。” 克里斯汀深吸一口气,再猛地憋住,过了一分多钟后,她感受到窒息感和求生欲占据了大脑所有情绪,这才松一口气开始呼吸。 道恩并没强求她一定要说什么,她始终传递自己的正面情绪:“所有人都知道你不是坏人,克里斯汀,即便不会愿意成为英雄,你也不会是反派。” 克里斯汀深吸一口气,随即冷笑:“你对我了解还是太少了,公主,你不知道我有多少毁灭世界的想法,每一个都足以付诸计划。” 当她说出那个称呼时,就意味着克里斯汀失去了所有沟通欲望,随即她单方面截止话题,让道恩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自己则孤身一个人走到那个喧闹的巷子里。 这时候接近黄昏,面前街道上几乎没多少人,巷子里的咒骂和求饶声很快引起路人的注意,但在哥谭,没人愿意自己被卷入这种帮派事件里。 挺身而出的只有外地人。 克里斯汀本来也不愿掺和,但里求饶声里有明显的小孩声音,她又隐约听到“毒///品”两个字,面对疑似向未成年贩///毒的事情,她当然不能不管。 巷子里随即响起枪//械射击的声音,此外还有拳脚相击的声音,但闹事的人显然装备充足,枪//声始终没停下过。 基础知道克里斯汀不可能被混混打败,道恩依旧十分担心对方,但她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握紧自己的武器守在不远处,时刻准备着能力帮她善后。 “原来你长这样。” 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道恩被吓到一激灵,转身就拿着比她手臂还大一圈的宝剑刺过去。 在看到来人之前,她想听到了明亮的金属碰撞声。 “真令人惊讶,这确实是火神之剑。”那人十分顺手的擒获了道恩的武器,掂量了两下又仔细观察:“和我的火神之剑几乎一摸一样,工艺和各种细节都相似,但我感受不到赫准斯托斯的气息。” 那人翻面看了一遍,随即又把剑抵换给道恩。 后者完全呆住,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在对方递过武器时也没反应过来,直到明亮的宝剑被放在自己腿上,重量压下,她才有了点实感。 “普林斯女士。”她尽量克制自己的惊讶,露出柔和的笑容:“很高兴认识你。” 神奇女侠戴安娜普林斯同样微笑:“我也是,老实说,在看到钢铁侠、美国队长和布鲁斯的孩子之后,我就开始预想你可能是什么样子。” 她自然而然走到道恩身后,推着对方轮椅慢悠悠散步,笑眯眯道:“不过那太难了,我只能想到卡西,但那并不能算是我的孩子,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我太像了。” “我最多只能想象到婴儿,全世界的婴儿应该都差不多,之后呢?哺乳期可能发生的事,幼童期可能遇到的问题,青春期的挑战……天呐,每一个小小的不同都可能塑造一个完全不同的孩子,想象一个流着我血脉又完全独立的人,我完全做不到。” 戴安娜穿着一身长风衣,她面容坚毅凌冽,声音却十分柔和,诉说自己的思考和想法时,声音中甚至又浅浅的忧愁迷茫,谁都能看出这是她完全的真实想法。 道恩不受控制的回头,她上半身几乎全部扭过来,撑在轮椅靠背转身,目光晶亮亮的始终没从戴安娜脸上移开。 她几乎不自主屏住呼吸,在对方皱眉时也无意识跟着皱眉,在女侠说完低头看她时,又害羞的低下头去。 “那,你对你看到的,感到满意吗?” 道恩心底的探究冲破了害羞,她深吸一口气,仰头,再次看向对方。 亚马逊女战士此刻没穿战甲,只一身利落的风衣和后盘发,看起来像任何一个普通女人。 她低头,温柔的撞进女孩希冀又明亮的漂亮眸子里,脸上都是柔和平静的笑意,希望自己的一腔爱意能顺着目光汇入对方的眼眸里。 “在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我心里在想,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比我所看到的更完美了。” 道恩顿时瞪大眼睛,她脸上的神色几近不可置信,愣愣地看着对方,忽然鼻头一酸,向后拥抱上戴安娜的大腿。 她还坐在轮椅上,这动作让她整个人都扭转过来,动作十分不舒服,但她却丝毫不愿意松手。 戴安娜轻轻拍拍他的手,示意她松开,随即在女孩儿依依不舍的目光里走到轮椅前面,单膝跪地,把道恩整个拥入怀中。 宁静温情的氛围持续了很久,道恩才把自己从戴安娜怀里捞出来,理智回归,她想起之前克里斯汀的发言。 “你知道我们的来历吗?” 她有点不敢看对方,但还是迫使自己勇敢抬头:“我想知道,你想我们是什么关系?” 道恩难得有些执拗。 戴安娜维持着半跪着的姿势,耐心帮对方擦拭泪痕,闻言无奈的笑笑:“我大概表述还不够明显,亲爱的。” 成年女人声音低沉又微微泛哑,当说出“亲爱的”时,几乎像卷起一个漩涡,拉着人一点点下沉进去。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做你的妈妈吗?” 第26章 “你回来了。” 神奇女侠大概是一款魅魔, 道恩的所有注意力都被吸引走了,她完全忘记还有个让自己乖乖呆着的伙伴。 克里斯汀和小混混的战况比较焦灼,她实在低估了哥谭的混乱程度。 她身上只带了一把手枪, 这在任何其他城市都足以应付斗殴,即便美国持//枪合法, 但枪//械的昂贵价格也注定了不可能人人都有,更何况大多是无家可归者的混混了。 但哥谭的情况大不相同,不清楚是这里人即便没钱吃饭也要买热武器,还是这里的枪//械管制松散至此,在克里斯汀决定要插手那起贩//毒事件的第一时间,那群青年就纷纷举起了枪//械。 ——几乎人手一把,甚至有几个用的还是打猎的步枪。 即便克里斯汀身手了得百发百中, 她依旧要在密集的弹雨中低头, 弹匣已经被清空,而那些人也发现这点,一个个举着枪缓缓围过来。 肉搏是有机会成功的,但那太麻烦了, 危险系数多成功率也相对较低。 她还有另一种能力。 克里斯汀按照混混的要求丢下槍双手举起过头顶,再抬头时, 瞳孔连带眼白都成了浑然一片的莹蓝色,其中有细碎光点流淌, 让人不由自主去注视她的眼睛。 混混中有人见多识广,第一时间认识到不对, 但一转头, 身边人都木楞楞的看着前方, 怎么叫也叫不醒。 那人惊慌大叫着“恐惧毒气”,一边后退一边试图摇醒同伴, 却在某个瞬间忽然看到飘起的绿色气体,鼻腔里也传来刺鼻的味道。 下一秒,他眼前一花,一个庞大的黑影从天而降,那身影逆着光而来,在黑暗里看不清身形,强光影分割下勾勒出类似蝙蝠的形状…… 是蝙蝠侠就好,他不杀人。 在一般混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克里斯汀面色古怪起来,她打了个响指,忽然出现的阴影就变换形状,成了个举着双枪的高大人形。 那一半混混登时脸色骤变,他们的哭叫哀嚎声更响亮。 在那身影在光粒中逐渐凝实,露出十分具有标志性的红色头罩时,所有混混彻底崩溃,四散逃开大喊蝙蝠侠救命。 蝙蝠侠是英雄,混混们落到他手上大概率不会死,就算被打骨折,也会被傻老帽韦恩资助送去医院治好。 但红头罩就不一样了,他是个黑//帮头子,性格暴躁,最痛恨的事情之一就是向未成年兜售毒品,在自己的片区三令五申,在其他黑//帮片区看到,也会毫不犹豫出手制裁。 他是真的可能杀人的。 克里斯汀翻了个白眼,她冷声呵斥,要求那些人把毒//品和贩毒窝点都交出来,不好好回答的都冲上去暴打一顿,顶着红头罩的身份,她的问讯十分顺利。 “真丢人。”克里斯汀已经把所有混混都捆在一起了,这时候举着空了弹夹的手//枪,直接往那些人方向来了一下。 又一阵惊呼和哆嗦后,几人身下竟然淌出了带着热气的水迹。 ——竟然有人被吓尿了。 “真丢人!”克里斯汀又啐了一口,“胁迫初中生帮你们贩//毒不是还挺有种的嘛?现在怎么都成怂货了?” 被胁迫的初中生是个瘦弱的男生,在克里斯汀身后哭哭啼啼的,短袖被从衣领扯开,这时候抽抽嗒嗒的捂着领口,哭得满脸都是眼泪鼻涕,看起来可怜又恶心。 克里斯汀看了他一眼,只觉得糟心,就要催促那小孩快点离开,对方忽然瞪大眼睛看着她身后:“小心——” 随即响起击锤撞击击针得声音,克里斯汀迅速朝一侧扑过去。 而就在她动作的同一时间,一个身影迅捷的从墙上跳下来扑向克里斯汀,似乎想把她扑倒,发现女孩儿动作反应更快之后还愣了一下。 那身影顶着一个锃光瓦亮的红色头罩,看不清面容,一转身朝混混堆里射出一发子弹,直中对方的肩胛。 在混混们惊慌喊出“怎么有两个红头罩”的背景音里,真红头罩朝克里斯汀伸出带着皮手套的手:“起来吧,小妞,说说你是怎么冒充我的。” 克里斯汀在看清红头罩时瞳孔一缩,而后者也眯起眼睛打量她:“我在哪里见过你?” “这套搭讪方式已经过时了。” 克里斯汀急言令色,拍开他的手自己爬起来,而红头罩耸耸肩站在一边。 “黑漆漆找了一个新女儿,你和她是一起的。” 红头罩没纠结多久,很快就想出了答案:“难怪那群蝙蝠最近到处乱窜,把正义联盟的人都带来哥谭了,看来就是找你们的。” “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嘛?” 克里斯汀语气十分暴躁不快,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让她恼怒,红头罩的话更是印证了她计划被看穿的结论。 这让她的焦虑加剧,形成浓烈汹涌的愤怒。 这愤怒大多数时候只攻击自己,她自信自己可以抑制,但结果是她压抑了太多,倾诉欲、恐慌、迷茫、无助……和暴怒,这股力量虽未流淌出来,却已经到达临界点了。 红头罩对此一无所知,他自觉今天心情还不错,那女孩做的又不是坏事,他不打算难为对方。 他只是有些好奇:“那你爸爸是谁?让我猜猜,老蝙蝠的小孩我见过了,你也是黑发蓝眼……不会是超人吧?他做事这么暴力?” “别烦我!”克里斯汀低吼,而杰森最不怕的就是这个。 他逆反心理起来,反倒更起了兴致,话也多了起来。 “别担心,小妞,我和那些蝙蝠不是一伙的,不会把你抓去地下洞穴喂老鼠的,这样,只要你告诉我你爸爸是谁,我就……” 克里斯汀已经出了巷子,她在空空如也的巷子口环视一圈,除了已经黑下来的天和被砸破一闪一闪的路灯,什么都没看见。 她的拳头缓缓捏紧,牙关紧紧咬着,猛地转头看向红头罩:“巷口的人去哪里了?” “什么人?”红头罩不明所以。 “坐在巷子口,粉头发的,坐着轮椅的女孩。” 克里斯汀一字一顿,她的情绪快抑制不住了。 “……我刚刚过来时就没见到。” 杰森也意识到女孩的严肃,迟疑着郑重回答。 克里斯汀转头就走,而杰森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自然而然跟了上去:“说不定是被正义联盟带走了呢?虽然违背了你们的初衷,但被他们带走怎么都比被街头混混带走好……” 克里斯汀胸腔里愤怒越来越上涌,而在她身后,遭到破坏而明明灭灭的路灯下,随着每一次灯光亮起,就多出一部分什么东西。 杰森警惕地对着忽然出现的灰雾大门,推推克里斯汀的肩膀:“等等,这东西似乎是来找你的。” 女孩的暴怒焦虑已经达到顶峰,她被推这一下差点摔倒,转头怒气冲冲的朝杰森大吼:“你//他//妈管我干什么!你又不是我爸爸!” 就在同时,那扇灰雾聚集的双层防盗门里层打开,杰森透过外层充满锈迹的铁栏杆望过去,却什么也看不见。 似乎打开那扇门的东西并没有实体。 “门牌号是2,能确定这东西是什么来历吗?它的弱点是什么?” 杰森一边全副武装,同时往蝙蝠群里说明情况,一边向旁边的女孩询问更多细节。 他以为这和上次一样,会出现一个衣冠楚楚的父亲和一个怪物,但他等了半天,都没看到里面的东西出现。 身后的女孩也始终没有动作。 “你——”女孩忽然开口,声音沙哑低涩,到最后尾音直接失声,像是忽然忘记怎么说话,或者声带忽然被卡住。 “你回来了。” 杰森分神去看对方的脸色,却发现女孩并不恐惧,表情糅杂了迷茫、警惕和些许敌意,算不上开心,但也绝对不是面对敌人的表情。 他皱眉,微微放松,同时防盗门外面的铁栏杆忽然“吱呀”一声打开,迷雾中忽然淅淅簌簌钻出成千上万条蛇,那些蜿蜒湿冷的冷血动物“嘶嘶”吐着芯子,缓慢又优雅地朝四面八方爬来。 杰森只来得及往女孩的方向扔了一枚驱蛇弹,眼前一黑,就忽然失去了意识。 另一边,奥德莉在废弃的楼顶等了没多久,就在寒风瑟瑟中打起了哆嗦。 她四下张望,想找到等待的人的身影,却从远处一边看到砰然炸开的灰色烟雾。 奥德莉登时打了个哆嗦,她下意识要膨胀身形,却在衣袖被撑坏的第一时间冷静下来。 “那些超级英雄会帮她们的,”奥德莉嘟囔,神情依旧有些不安:“谁叫他们就是做这个工作的呢?” 她勉强稳住自己。 除了失踪的柯拉,其他人大概都暴露了,她现在过去一定会被发现,比起帮助伙伴,还是保全自己更重要。 她绝不能被抓走,被那个该死的穷博士带回去过苦日子。 如果她爸爸也是首富就好了。 奥德莉往手上哈了两口气,又搓了搓肩膀,企图获取一点温暖。 不远处忽然灯光大亮,警局楼上亮起了蝙蝠灯,一个个不易察觉的身影奔向了灰雾升起的地方。 奥德莉放下心,她又等了一会儿,像是福至心灵,忽然朝一个方向望过去。 那里有层层叠叠的高大建筑挡着,在夜色掩映下什么都看不清,但即便看不见,奥德莉还是心里一激灵,脸色变得煞白。 那个方向是纽约,伊蒂斯或是法兰西斯,她们谁的茧也找上来了。 其他人的茧都找上来了,她的还会远吗? 奥德莉焦虑地咬自己食指关节。 果然被他们找到了。 “咬指关节会让手指粗大,到时候戴戒指就不好看了。” 声音从她头顶响起,奥德莉网上看,一个浑身黑色紧身皮质制服、头顶两个猫耳的女生正看着她,上半张脸被黑色制服包裹,只露出艳丽的唇色和精致的下巴。 即便只能看到半张脸,也能确定这人在舞池里会是最吸睛的明艳美人。 在看到猫女的那一刻,奥德莉震惊地瞪大眼睛,但在对方伸出手问愿不愿意跟着她一起走时,女孩还是毫不犹豫地把手放进对方掌心里。 第27章 “我必须打败他!” 这就和打副本一样, 其实不难,只要熟悉游戏规则就好了。 杰森上一次去过梦娜的记忆里,自以为有了一点经验, 这时候即便失去意识也根本不在怕的。 只要完成她的愿望就好了,脑袋活动开点, 答案也许很近也很简单。 抱着这样的心态,杰森兴致冲冲睁开眼,随即表情僵硬,陷入迷茫。 不是,连题目都没有,这让人怎么搞? 面前是一片巨大的沙漠,四面八方别说场景和人, 连仙人掌都看不见。 杰森低头, 这个身体大约只有七八岁,浑身赤裸,关键部位有马赛克挡着,裸露出来的其余部分都干瘦矮小, 皮肤发黄毛发干枯,看起来完全就是发育不良的样子。 和外面那个健康有力的女孩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他走了两步, 沙粒从他脚趾缝中露出,带来一阵微弱的痛感。 女孩的脚趾上全是干裂的口子, 其中血液已经干涸,在炎热的沙漠里没有水源, 伤口边缘已经泛白。 杰森又往前走了几步, 场景随之变化, 和真实生活中的沙漠无异,但却依旧没有任何信息点。 这次虽然没有让杰森失去记忆, 但也没给出任何提示,不仅没给题目,连交代信息的题干也没有。 杰森陷入沉思。 不管怎么说,在沙漠里的首要目标还是生存下来。 目前他所在的地方在一个小沙丘上,远处层层叠叠的沙丘占据了所有视野,太阳在他左手边,判断不出具体的时间,这要等再过一会儿观察影子运动轨迹才能确定,同时还能帮他确定这里大概的经纬度。 “这小孩小时候被卖到沙漠了?”杰森一边观察周围一边猜测。 确定位置也并不难。 这里仙人掌分布的最多,但它不仅主要分布在美洲沙漠,同时在北半球沙漠植物中也具有一定地位,因此凭借它并不能判断位置。 不过仙人掌也没浪费,杰森把仙人掌茎撕开,掏出其中的茎肉咀嚼,很快获取到水分。【1】 虽然现在并不渴,但在尚且能找到植物的地方补充水分并不是坏事。 他又走了一会儿,很快注意到另一种植物。 是一株十分耀眼的橙黄色花。 灌木状草本植物,叶片椭圆叶尖急尖,叶脉微毛,叶片两边约八条叶脉。红色花片下垂,黄色圆形花粉朝上,红色圆形果实下垂。 这是很明显的马利筋属植物,而马利筋广泛分布于南非和纳米比亚干旱荒漠地带,是十分显著的南半球植物。 可惜的是马利筋花期和果实期几乎全年,仅仅通过它很难判断现在的时间。【2】 听说东方的中医用这个清热消肿,不知道有没有用,杰森还是摘了一些叶片保存着。 他目前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了,肌肉不酸不疼,也没出现任何饥饿或干渴的感觉。 杰森将之归功于自己的不断进食,只要一直嚼植物,缺水就追不上他。 他继续往前走,这时候到了两个沙丘交界处,那里地势低洼,植被也稍稍茂密了些,杰森果然在其中发现了水源。 虽然只是混杂着泥沙的脏水,数量大概只有两杯那么多,其中还混杂着一些小昆虫,但杰森依旧非常高兴。 他简单过滤了下也只浅浅抿了两口,之后就兴致勃勃观察周围的昆虫和植被,这一看他就皱起了眉头。 澳洲沙漠豆是澳大利亚沙漠特有的多年生灌木,萨凡纳草也广泛分布于此,尽管和杰森之前猜测的南非或纳米比亚不同,但好歹还算是南半球。【3】 但那是什么? 杰森匪夷所思,顺着那几个瘦弱的像草一样的小树苗,走了十几分钟,果然看到了一小片树丛。 灌木,灰白色树皮,枝条细瘦,鳞片状树叶,黄褐色胞果。 这东西他绝对不可能认错,过去他在大种姓学习魔法的时候,曾到过中国西北,在那里,这种植物因为耐寒耐旱、抗盐碱、抗沙化以及药用等价值,受到当地政府和人民的喜欢,他们称呼这种植物为梭梭。 如果没记错,这种植物是中国西北部、中亚和俄罗斯西伯利亚地区特有的植物,并且现在也已经被中国和国际列入保护植物名录,怎么说都不可能在这里。【4】 梭梭是北半球植物,而方才的澳洲沙漠豆和马利筋显然都是南半球植物。 杰森看着天上的太阳,看了看微微偏右的影子,面色骤然变得阴沉起来。【5】 他忽视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像当初从梦娜房间窗户跳下去,落地之后到达的是生日会现场一样,副本里的东西是不能按常理去判断的。 比如南北半球特有的植物混在一起,比如太阳始终没有移动过任何位置,比如他从一开始到现在,没产生过任何疲劳或饥饿的感觉。 杰森用力在胳膊上拧了下,那里几乎全是骨头和皮,没有多少肉,拧上去也面无法么痛感。 杰森拧拿一下几乎捏不住东西,之后观察,眼睁睁看着苍白发黄的皮肤因为缺血而变白,随即缓慢的收缩平展,随即变成一开始的样子。 没有正常人该有的发红发青,甚至没有拧过的指印,这具身体就像是什么仿真娃娃,又像是设定好的npc,只需要一个按键就可以还原到一开始的样子。 杰森之后又试了几种方法,甚至用了极端的见血方法,但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这一切似乎只是个儿童游戏,或是儿童画里的一个场景。 要沙漠,所以不管合不合理,沙漠里的植物都过来了; 要太阳,所以太阳一直在,却始终晒不伤也没有任何热感; 要一个人,所以他披着女孩的皮进来了,没有正常的生理需求,只作为一个人的标志存在着。 杰森开始重新正视这个副本,这里的难度大概比自己想象的更大。 没有任何提示和信息,那出去的条件会是什么? —— 这头出去的条件没有头绪,那头伊蒂斯的茧却十分直白。 灰雾和茧出现时,伊蒂斯正处于暴怒,她直接冲进灰雾中拳打脚踢,企图在这些东西上面发泄情绪。 而在她对面的法兰西斯则不知怎么破解了密码锁,在刺耳的警铃中召唤出自己的战甲,一翻手掏出一个铁方块。 在战甲的加持下,铁方块表面逐渐流淌着莹蓝色光泽,柔柔的晕开在房间内。 她的战甲是另一个世界钢铁侠的最高科技,在整个宇宙中都是极其坚固的存在,但握着那方块,手甲却软化流淌,像是有生命一般退缩,于是法兰西斯只好赤裸着手握着那东西。 她感到有能量在她体内流淌,接着她的身体作为媒介,被纳米战甲不断翻译破解,很快她的整个战甲都烧了起来。 她勉强凝聚心神,把自己挂到灰雾不远处的天花板角落,果然没被赶来的第一波特工发现。 但时间不多了,她任由超级英雄们利用伊蒂斯传递假信息,甚至还在其中夸大了信息,让他们相信哥谭又被一只茧盯上了,果然骗走了他们所有人。 只是没想到那边竟然真的遇到了茧。 正是因为超级英雄们都没在,她才能这么快掏出房间取出战甲,甚至还顺手偷了他们的空间宝石。 看伊蒂斯那边,灰色雾气缓缓收拢,形成一扇残损破败的木质门,上面涂着最便宜的浅黄色油漆,边角的油漆风化掉颜料块,露出饱经风霜起褶子的暗红色老* 漆。 门上面没有门牌,一条长长的刀痕竖着贯穿了大半个门,木屑依旧炸开十分刺手的样子,地上还有掉落的油漆碎片,似乎是刚刚砍下来的痕迹。 伊蒂斯原本还张牙舞爪,但当大门上疤痕也清晰浮现的时候,她却脸色煞白,腿肚子发抖着连连退后几步,谁都能看出她的惊慌。 法兰西斯皱眉,她没想到灰雾来得这么快,战甲还没完全准备好,正向怎么拖延点时间,却发现那群冲进来的特工一个个对着木门架起槍,一个亚裔面孔的女性朝伊蒂斯厉声直喊后退。 但出乎她们预料,伊蒂斯忽然像是被唤醒了一般,她猛地冲了上去,狠狠抵着大门,用尽全力不想让里面的东西出来。 亚裔特工大概是什么队长,拿出通讯设备说了几句,就命令两个大个子跟伊蒂斯一起过去抵着门。 在其他人警惕的目光里,大门那边传来缓缓地转动门锁的声音,大门细微的往外推了一点,随即是一声有些耳熟的“咦?” 所有人目光都盯着那里,随着里面力道消失,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只是还没等特工喘一口气,门忽然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大力猛地推开,挡在门边的伊蒂斯和特工们在这股力的作用下,直接被打飞了出去。 特工们哀嚎着被摔倒了墙上,而伊蒂斯以超强的敏捷借力稳住身形,随即第一时间朝对方冲了过去。 她勉强牵绊住那人,其他人也随即看清那人的长相。 那是个身高几乎有三米的男人,出门的时候低头蜷缩身体才勉强钻过门,落地后头顶几乎顶着房顶。 他是个浑身红色皮肤的健壮男人,浑身赤裸,身上浓厚的体毛也是赤红色的。 粗壮的脖颈上面是巨大的蓝色牛头,同样鬃发厚长,一只牛角断裂,另一只在走动过程中直接把天花板割破。 他手上拿着一个电锯和斧头,在牛眼扫射到伊蒂斯时,鼻孔里喷出两股气体,随即一把扔掉电锯,两手举着斧头直接朝伊蒂斯砸过来。 伊蒂斯迅速躲开,而地板直接被斧头隔开了一个巨大的地缝,顺着缝隙往下看,还能看见健身器材和训练场地。 法兰西斯想到和复仇者联盟基地在同一层的斯塔克大厦,内心再一次咒骂托尼斯塔克,破解时空宝石的动作更加迅速。 这里不知道有没有加班的员工,佩珀不知道还在不在公司…… 那个牛头人绝不能在这里打起来! 她的动作和脑速愈发加快,原本还需要几分钟的东西三十秒就破解成功,感受着战甲内汹涌的能量,她悬浮在空中直接飞到牛头人面前。 “躲开!”她大喊,另一只手甲上的能量炮已经开始蓄力。 伊蒂斯迅速闪身,但此时一个前去助阵的特工却逃跑不及,眼看马上就要被牛头人踩在脚下。 伊蒂斯已经跑出安全范围,看了眼特工,又迅速回身和牛头人打在一起。同时,一个亮蓝色的盾牌从法兰西斯身后射过来,直直打在牛头人膝盖最脆弱的部分,迫使对方重新抬起小腿。 特工因此逃出生天,而法兰西斯暗叫不好。 果然,在牛头人看过来那一瞬间,他的牛脸开始分裂,蓝色的头和红色的身子不断交织又分开,逐渐竟长出了两个头。 蓝色的牛头不断发出嚎叫,而红色的那个人头不断变形,逐渐固定成一个英俊的外表。 和忽然窜出来的美国队长一模一样。 而就在对方变形成功的一瞬间,法兰西斯手上能量炮也需能成功,直接射向牛头人。 对方向后趔趄一下,很快却像是吸收了那股能量,刚刚稳定过来的身形再次摇摆震颤。 一片因为运动快速带起来的虚影缓缓消失,牛头人身边竟然多了几个身形大小肤色性别都各异的……美国队长? 而本世界真正的美国队长,在和牛头人对视的一瞬间,意识忽然抽离,一睁眼到了另一个地方。 破旧的小屋里杂乱不堪,只有中间那个身形强壮的男人格外瞩目。 史蒂夫握拳,看了看自己瘦小的小拳头,又看了看对面那个“美国队长”,面色复杂。 他脑海里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和伊蒂斯的有些像,但更稚嫩也更彷徨。 “如果我能打倒他……不,我必须打败他!” 第28章 “我很担心你。” 法兰西斯现在就是非常惶恐。 冲出来的美国队长现在被定住了, 想都不用想她绝对是进了伊蒂斯的过去里,她环视一圈,除了真美国队长之外, 有好几个特工也眼神呆滞失去意识。 其他复仇者很快就会回来,她必须在那之前把事情处理好。 至少先把那家伙引到空旷地带再打架。 “就是你又随便插手多元宇宙?” 被空间宝石拉过来的几个人中, 一个披着红色斗篷的家伙顶着史蒂夫罗杰斯的脸,皱眉严肃地看着法兰西斯。 她一瞬间竟然分不清对方到底是谁,是史蒂夫罗杰斯还是奇异博士。 “我是地球3244的至尊法师,其他的都放一边,这家伙不能在这里打,你有更合适的地方吗?” 法兰西斯张了张嘴,迅速从震惊里回身, 调出纽约地图给他看。 于是至尊法师举起带着悬戒的手, 念念有词着画了一个圈,于是牛头人脚下出现劈里啪啦冒火光的金线,缓慢又歪歪扭扭的画一个圈。 法兰西斯看着那个艰难成型的圈,又看看至尊法师, 眼神明明白白写着“你真是至尊法师?” “我也没办法,”至尊法师史蒂夫叹了一口气, 并不因这眼神而感到冒犯:“我魔法天赋很差,要不是没人了, 古一法师也不会把我挖出来……之后等到斯特兰奇,我会把悬戒交给他的。” “比起这个, 不如说说那边那几个。”至尊法师扬了扬下巴, 指着牛头人那边的混战, “他们要一起转移走吗?” 法兰西斯看过去,她这才仔细打量同时出现的那几个人。 一个看起来和美国队长无关相似的青绿色丧失缺了一个眼睛, 一出现就被牛头人吸引了怒火,冲上去张嘴就咬牛头人的牛脸。 两个穿着制服手持圆盾的女性队长和牛头人打在一起,同时极其有领导力的让特工们走远点疏散群众。 一个红色皮包骨骷髅脸的人和一个拿着盾形盾牌的队长打在一起,彼此咒骂声中时不时传出一声“HAIL HYDRA”。 ……等等? 法兰西斯再看过去,发现和红骷髅队长打在一起的那人,虽然穿着和美国队长类似的紧身制服,但不仅盾牌是盾形而不是圆形,制服胸口处的星星也变成了九头蛇标志。 ……是九头蛇内部矛盾啊,那没事了。 没事个屁! 法兰西斯面色扭曲,朝至尊法师指了指那两个,摆了摆手,又指指其他人,点头。 于是牛头人脚下闪烁不定的光圈再次扩张一圈,在两位女性队长的配合下,除了两位九头蛇成员,其他人瞬间消失在室内。 他们本就在复仇者联盟的监管室里,这时候特工被派出去遣散群众,其他人也消失,法兰西斯和至尊法师站在门外,室内只剩下那两位九头蛇成员。 他们不是傻子,第一时间意识到不对劲,都齐齐朝法兰西斯扑过来。 面对如此左右为男的场面,法兰西斯微微一笑,在臂甲上轻轻一点,监管室就瞬间升起透明闪着电光的屏障,把扑上来的两位九头蛇成员电到腿软。 战甲内弹出红色感叹号,那是复仇者们回归的标志,法兰西斯面色一变,扭头严肃的看向至尊法师。 对方也正看着他,额头上有细密的虚汗。 “我的魔力用完了,过去得靠你带我了。” 半吊子法师蓝眼睛坦诚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于是法兰西斯硬生生把那句“ARE YOU KIDDING ME?”咽了回去,恶狠狠地磨了磨后槽牙,拎着对方的披风直接就朝最近的窗口冲过去。 一发掌心炮干碎了那扇玻璃,她带着至尊法师在玻璃渣的环绕中飞出去,高强度玻璃碎掉时撒开的是细密的粉末,在夕阳余晖照耀下围绕在两人身边,像是圣诞球里的雪花或者流麻里的亮粉,自带柔光滤镜和氛围感。 钢铁侠超前所有复仇者,一马当先感到现场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幅场景。 那女孩的纯灰色战甲流畅轻巧,包裹着她身体后依旧显得小巧,在昏黄绚丽的晚霞中,背着光在玻璃渣中拉出长长一道影子,显得遥远又决绝。 发现他的注视,对方微微侧头,但并没真的看过来,又迅速转回去。 战甲迅速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钢铁侠抬脚就要追上去,旁边的监管室内却发出响声,一个神似史蒂夫的红骷髅和一个胸前画着章鱼的史蒂夫齐齐看过来,他们手上的盾牌正砸在地板的一个裂缝上。 尽管还不清楚他们是谁,钢铁侠已经举起掌心炮对上去:“我劝你们最好安分点,两位……史蒂夫。” —— 法兰西斯有些心神不宁,她强行忽略之前听到的那声呼喊。 就在她冲出复仇者大厦的时候,不仅被钢铁侠本人发现,她还听到了一个女声,那声音带着犹疑不定,似乎没能将灰色战甲和记忆里那个乖乖男孩联系在一起。 ——佩珀已经逃下了楼,在复仇者大厦门外的安全位置查人数确定安全,这一瞬忽然福至心灵般仰起头,正好看见那女性战甲飞出来的一幕。 “法兰?” 她第一时间想到这孩子,脑海里浮现许多猜测和担忧,这几天托尼提起法兰却欲言又止的行为也逐渐贴合。 结合今天复仇者大厦里的风波,以及唯一破窗而出的灰色战甲,佩珀即便再不情愿,也大概能猜到这孩子不是什么善茬。 她皱眉犹豫着,深吸口气忽然猛地一甩手。 那孩子是不是好孩子她还会不知道吗?不管对方做了什么错事,只要还有弥补的可能,她都会和对方站在一起。 比起冷冰冰的调查报告,她更相信自己看到的,她先于议论和坏事认识对方,除非十分颠覆性的证据,她不会改变对那孩子的看法。 于是佩珀跃跃欲试撸起袖子,打算等一切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冲去复仇者联盟要人。 法兰还是她的总裁助理呢!就算被抓走自己也要帮她撑腰。 以那孩子对自己的喜欢程度,如果她想对方叫自己妈妈,法兰大概率也不会拒绝。 周围忽然响起一片惊叹声,佩珀抬头望去,正好看到金红配色的钢铁侠飞过天空。 佩珀撇撇嘴,摸了摸自己还没有任何形状的小腹。 法兰和肚子里的孩子有妈妈就够了,至于父亲?看对方表现再说。 —— 杰森一开始还有心情探索世界,试图寻找这个世界的规则,后面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所有的想法都变得干涩无力,就连自言自语也没有力气。 这里的时空没有任何变化,肌肉其实并不会酸痛,他也不至于没有力气。 失去说话完全出自心态,他连自言自语打发时间都厌倦了。 这里的太阳不会升降,动植物死后会在十分钟后自动刷新——这个时间还是一开始的杰森发现的,这里没有任何计时参照,他只能通过这个判断过去了多长时间。 他一开始还会每十分钟拔一株草,但要计时就只能留在原地,或者每隔十分钟回来一次,杰森并不满足于直接躺平,只能数着心跳和呼吸大概计算时间。 他在沙漠里一直走,因为不知疲倦,他干脆大步跑起来,按照地理常识,顺着山丘走很容易找到水源,也许他能借助这个找到方向走出沙漠也说不定。 他这么想着,不知疲倦的跑了很久,等到意识到的时候,他才忽然发现自己可能跑了三天多了。 杰森忽然一阵毛骨悚然,他意识到在跑步后期,在打消了所有猜想之后,他无意识中逐渐清空了大脑,没有任何想法,只是机械地驱动四肢随意跑着。 远处的沙漠被风吹散脚印,他来过和存在的一切痕迹也全都消除。 意识到这点后,潜意识甚至开始思考存在的意义。 杰森猛地拔起一个仙人掌,任由尖刺刺破他的手心,鲜血极其缓慢的流淌,滴落在沙滩里。 直到看着沙砾涌上来吞噬一滴滴血液,他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一阵疼痛。 他倏然清醒,知道自己不能继续这样了。 他要保持正常人的生活习惯,要维持心理健康,要保持思维活性,要努力保存自己。 于是杰森开始每十分钟就拔一颗仙人掌,尽力在周围找点乐子,刻意天马行空回忆过去,想法外者的事情,猜测他不在的时间里罗伊会干什么,猜测蝙蝠们是怎么对付那些蛇的。 他甚至猜测着按照正常人生活了一段时间,早上晨跑,找个水洼洗脸,然后定时吃早饭,中间再找点娱乐…… 在某次去更大的水泊洗脸时,杰森看到了倒影里瘦弱的女孩,黑发蓝眼,和外面遇到的那个女孩能看出几分相似。 但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对方头发吸引。 杰森深吸一口气,水里的女孩也做出同样动作,他一只手捏着额头侧边的头发,水里的女孩也捏着那一缕格外显眼的白毛。 杰森猛地清醒过来,愣愣的想了很久,才消化了自己多了个女儿的事实。 搞了半天,那女孩是冲着自己来的啊! 红头罩捂脸,怀疑人生。 保持思维会让人清醒,但代价是无数孤独苦闷浪潮一般袭来。 也是这时候,杰森开始自言自语,他努力想找点什么消遣,从记忆宫殿里翻出读过的书重读几遍。 他甚至刻意回想被小丑折磨的记忆,努力找过去浓墨重彩的经历填补自己,但当思维散漫浮现到最后,他惊觉发现,痛苦和血腥竟然并不是记忆中最重的部分,他回忆起的是从蝙蝠电脑后面跳出来的记忆。 “那是我人生中最棒的一天!”杰森喃喃。 他以为这段记忆已经被尘封,但其实,记忆只是被他细心叠好放进最牢固的盒子里,塞在记忆宫殿最隐秘的角落,随时打开,都还是熠熠生辉的样子。 “就算老蝙蝠现在出现……” 仙人掌刚长出来,杰森就一把拔掉。 这是他拔的第九百九十三棵植物了。 过去时间太久了,杰森的大脑像是困倦的学生,他自以为自己在不停思考,但只有在某个瞬间忽然抬头,他才发现刚刚不知道失去意识了多长时间。 手边的仙人掌早就长出来了,他因此也不能判断过去多久。 吸取教训后,他下次把仙人掌之后,会把手放在那个坑上,等新仙人掌长出来,就会第一时间刺痛他的手。 于是当他第二次“打盹”醒来时,他手心里已经扎进了无数根仙人掌刺了。 因为意识的孤独和疲倦,他对这具身体的掌控也在下降,他先怎甚至觉得抬一抬手都无比疲惫,仿佛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在阻拦他的动作。 听说得了抑郁症或者其他心理疾病的人,做任何动作都会感受到超乎寻常的疲惫,她们抬脚穿鞋带都很累,出门走每一步都十分疲惫。 杰森曾在街上遇见过一个女孩,她走着走着忽然扶着树停下,差点被混混打劫,等杰森解决掉那些混混转头看她,担心她是不是低血糖要晕倒,对方忽然像充好电的机器人一样抬头,眼中肉眼可见的聚焦有神彩。 “谢谢,”对方言简意赅,给杰森竖了个大拇指,他反映了一会儿,才明白那是赞同机器人充电理论的意思。 “怎么?” 那女孩终于抬头看杰森,深吸一口气开口,声音沙哑的像是好几天没说话:“谢谢你刚刚救了我,表现得冷淡我非常抱歉,我只是……很累,说话很累走路很累动脑子很累活着也——没什么。” “总之谢谢你。” 女孩向杰森深深鞠了一躬——他几乎怕对方弯腰太低扑倒在地——然后礼貌结束话题离开。 杰森现在有点体会到那种感受了。 他不知道躺了多久,等意识再回归的时候,像是充进了一些电,供给他进行一些思考。 他不知多少次想起梦娜的回忆,表面上通关条件要的是生日礼物,也就是那本数学书,杰森因此陷入误区,一次又一次陷入循环。 实际上呢,蝙蝠侠告诉他对方已经有了“数学书”,并且据那小孩回家后大蓝天天在通讯频道晒娃的内容来说,那女孩几乎没有任何在意的东西,对数学的态度也只是比较喜欢。 再结合那个不断压迫和违背梦娜意愿的四号茧,梦娜想要的并不是具体的生日礼物,而是被注重想法和喜好。 态度。 杰森把手盖在脸上,呆愣愣地出了会儿神,又勉强聚起意识思考。 这个世界显然是虚假的,那孩子不可能真被扔进来,这大概是某个阶段的映射,或是某种情绪和需求的映射。 “孤独……” 杰森的嘴唇张合,他太久没说话,几乎分辨不出自己是不是发出了声音。 始终徐徐吹着的风似乎停了一瞬。 杰森从沙子上艰难爬起来,端正坐好,仰头看着天空:“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女孩。” —— 当灰雾出现时,蝙蝠家几乎第一时间就赶到现场,那群蛇虽然数量巨大,但比起上次胡乱攻击的八音盒人,这次的蛇称得上乖顺和好对付。 他们很容易就把蛇群控制在一定范围,只是他们攻击造成的伤害依旧大打折扣,蝙蝠侠猜测问题的关键在于红头罩,如果对方能从女孩会议中出来,这些蛇就会很快失去力量。 夜翼冲上去把黑发女孩从蛇堆里捞出来,那姑娘被吓到脸色苍白,但在从蛇堆里出来后,还是很快冷静下来。 趁着其他人帮忙,蝙蝠侠上前仔细观察了那个门,主要观察那个写着“3”的门牌,视线忽然在门侧的三把门锁上停住。 这是十分老式的双层防盗门,铁栏杆里面是一个铝合金门,当锁眼转动时,们侧面会适时凸出凸起,因而锁眼转动十分明显。 就在他视线注视的时刻,那一排突出的锁牙微微颤动,齐齐往后缩了一块,并没完全缩进去,只是比刚才短了三分之一。 大门逐渐崩散,蝙蝠侠立刻警觉,转身到杰森面前。 那孩子睫毛颤动了很久,才缓缓睁开眼。蓝眼睛里空洞一片,茫然转了转,好半天都没能聚焦成功。 蝙蝠侠内心涌现无数灾难猜测,魔法侧关于丢失灵魂的事迹不断回响在脑海,他面色几乎立刻就难看了下去,两手捏着对方的肩膀,不敢直接摇晃惊动对方,只能尽量轻声呼唤对方的名字。 “杰森,杰森……” 杰森眨巴了两下眼睛,思维恍恍惚惚飘荡很久,像是去了很遥远的地方。 他忽然听见有人再叫“杰森”,奇怪,杰森是谁? 但就在那一瞬间,所有的记忆忽然回归,像是大雨一样把他的意识浇到湿透,那些痛苦和甜蜜的过去涌现脑海。 他痛苦地皱起眉,几乎想叫出声,但潜意识比他更适应这些记忆,记忆宫殿里,他全凭本能翻开那些落满尘土的杂物,从最底下掏出一个平平无奇的盒子。 痛苦在这一瞬间消失无踪,他忽然无比安静平和,伸手打开,那是一段熠熠生辉的经历。 “那是我人生中最棒的一天。” 蝙蝠侠和杰森脸对脸,正紧紧盯着对方,冷不丁听到这一句,面具下的脸几乎有些怔松。 他迟疑着摘下头罩,抬头,正好和他的孩子对上视线。 那孩子的眼睛缓缓聚焦,看清他,随即咧开一个笑:“老蝙蝠,看到你真他//妈的高兴!” 他的孩子抱了上来,把全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让这个拥抱变得更紧更重。 蝙蝠侠浑身僵硬,接受这少见的直白示好,然后迟疑着,缓缓回抱了过去。 “我很高兴你没事,杰森。” 蝙蝠侠鬼使神差的予以同样坦诚的回应,“我很担心你。” 第29章 他很想抱抱那个女孩 相比起杰森, 美国队长的处境要好很多。 最起码,他知道自己的考题是什么。 战胜自己不是一个励志故事里振奋人心的宣言,而完全是他物理意义上的表面意思。 他需要战胜眼前这个“美国队长”。 史蒂夫表情严肃, 他看了看“自己”消瘦的身体,知道直接硬碰硬自己不是对手, 对一个体力上的弱者来说,利用周围环境是很有必要的。 在那个美国队长怒吼着扑上来时,他一手把门口的椅子扔过去,关键时候却发现这具身体实在瘦弱,甚至不能完全拎起那个实木椅子,只勉强把那东西扯过去挡在对方跟前。 好在在这个贫穷的家里,椅背这点空间也被合理利用, 上面层层叠叠的衣服随着椅子一起甩出去, 又因为较轻的重量飞起来,短暂挡住男人的视线。 史蒂夫因此有机会向后躲去。 这里只有一个房间,史蒂夫后退第二步就被绊住了脚,身后一阵锅碗瓢盆落地的叮里哐啷声, 圆形的不锈钢盆在地上来回打转半天,才哐啷响着扣在地上。 他转腰俯身, 在地上捞起一个内外都覆着厚重油污的平底锅,两手端着警惕看着从衣物中挣扎出来的男人。 他隐约听见一声抽泣, 但他没时间注意这个。 男人虽长着美国队长的英俊面庞,但行为举止完全是之前的牛头人样子, 没有任何理智的表现存在, 冲过来时完全本能的发出怒吼。 对方现在就怒吼着扑过来, 史蒂夫在对方迅速靠近时猛地朝旁边躲开,在男人避之不及被脚下的锅碗绊倒, 整个人砸进厨具堆里时,史蒂夫认准时机,飞速踹上对方后背,平底锅狠狠挥下去,给对方后脑勺来了一下。 史蒂夫秉持“趁你病,要你命”原则,又拎着平底锅上去给对方来了几下,那牛头人恼怒地甩甩头,忽然强硬扬起上半身,抖抖肩膀就把史蒂夫甩飞出去。 这里空间狭小,史蒂夫被甩出去后直接被砸在了墙上,他再一次清晰感知到这具身体到底有多瘦弱,背后的脊骨和肩胛骨几乎突出来,砸在墙上时骨头首当其冲,几乎怼的五脏都痛起来。 对方有美国队长完全的四倍体力,要强行打败对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史蒂夫将目光对向了不断掉漆的老木门。 史蒂夫勉强忍下去,堪堪躲开对方的一记老拳,对方拳头擦着自己头发丝过去,在墙上留下一个巨大的拳坑。 这具身体在拳头到来之前,就完全生理性的预先感到头皮发麻。 史蒂夫一再放低心理预期,勉强适应了这具身体,躲过对方的几波攻击,很快就运作到了房间门口。 那扇大门就近在眼前,史蒂夫快一个身位,躲开对方的攻击扯开门,就要往外面冲去。 但外面的世界是一片白色的墙,他像是黏在蜘蛛网上的昆虫一样,一动不能动,很快脑袋后面就迎来一记痛击。 那大概是脑袋炸开的感觉。 但一切并没结束,当他再睁开眼时,“美国队长”刚刚推开门,面色狰狞着扑过来。 —— “如果我能打倒他……不,我必须打败他!” 史蒂夫吸一口气,面色更凝重起来。 看来没有捷径,除了打败对方没有其他方法。 以这具瘦弱到皮包骨的身体,打败全盛时期的美国队长。 史蒂夫右脚后撤,两手半握拳,沉肩,两臂屈肘,左拳靠下格挡,右拳偏上进攻,目视对方面中,时刻警惕对方的动作。 这是跆拳道的准备动作,女性下肢力量更强,用跆拳道这种下肢攻击为主的格斗比较合适。 ——虽然在这具身体上,也许这只是零点五和零点七的差距,面对各项数值起码在四的“美国队长”,根本不够看。 但史蒂夫再一次很快被打翻,他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相比第一次的笨重,对方的速度加快了。 敌人也在时刻进步,这意味着他必须要在对方尚未成长完全之前,尽快解决对方。 他没多久就被打乱了节奏,不得不以防御逃窜为主,在对方的攻势下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在对方脚踩上来之前,他一个翻滚,滚到了房间中唯一的木板床下面。 然后和泪眼朦胧的胖女人对上了视线。 对方捂着嘴,看着他哭着摇摇头,想来史蒂夫之前听见的抽泣声也源自她。 这时那个大块头伸手在床底下捞了几下,擦着史蒂夫的小腿过去,这时候咆哮两声,就打算趴下来抓他。 那女人眼泪流得更凶了。 史蒂夫叹了一口气,说了句“你藏好了”,就趁大块头弯腰的时间迅速从另一侧划出去,抄起平底锅给对方狠狠来了几下。 这次他们缠斗的时间更久,史蒂夫找到了厨具堆里的刀具,差一点就能挨上对方抹脖子,关键时候小腿抽筋,被对方抓住,像挥舞一根拖把那样拎着史蒂夫在地上狠砸。 他关键时刻把刀扔了出去,却只划开了对方一半的喉咙,那人一手捂着脖子,另一只手直接把他锤进了地里。 —— “如果我能打倒他……不,我必须打败他!” 这一次,对方的速度更快,打斗也更加精准,行为动作中隐约能看出美国队长的招式风格。 史蒂夫率先出动,一手甩飞椅背上的衣服遮挡视线,一边偷偷快步攀附到对方脑袋后面的区域。 这人虽然不断进步,但头脑还十分愚笨,果然,在史蒂夫从他正面消失之后,他就站在原地陷入了短暂的呆滞。 但很快,那男人就重新行动起来。 他向房间里面走,在史蒂夫越来越差的脸色中走到床边,一把掀开床板,另一只手轻易就把胖女人拎起来。 胖女人在空中扭曲哭喊,史蒂夫皱眉,扔了一只扳手过去,打在对方手背上。 果然,对方扔下女人,朝自己扑过来。 第四次,史蒂夫吸取上次的教训,在对方走向床时迅速到简单垒起来的厨具区,精准捞出菜刀,结果还没起身,就迎面袭来一记拳风。 “美国队长”背后,胖女人捂着脸瑟瑟发抖,在和史蒂夫对视时移开目光。 第五次,“美国队长”已经有史蒂夫一半的战斗手段,他很轻易就撂倒了史蒂夫。 …… 第八次,史蒂夫要面对的已经是一个完全体的美国队长了,他除了头脑和战斗意识,几乎毫无胜算。 他也总结了一些规律,比如跆拳道或是任何格斗招式在绝对的力量对比下都显得苍白,反倒是伊蒂斯使用过的那些下三滥手段能产生些威胁。 比如只要不靠近床铺区,那个胖女人就能保持中立,不掺和进他们的战斗。 史蒂夫一次又一次死亡,有时候被抹脖子,有时候被砸碎脑袋,有时候被砍成好几段。 他不断倒下,不断爬起来,不断积累经验,不断发起进攻。 “I CAN DO THIS ALL DAY !”史蒂夫甩了甩脑袋保持清醒。 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重新开始了,史蒂夫大脑还在上次死亡的疼痛中发涨,但他目光冷静,紧紧注视着对方。 依旧是打斗、退让、躲避、狠击,对方好几次都打中了他,史蒂夫口腔里完全是血腥气,身上没有地方不犯疼,骨折伤都至少有十几处。 他的目光在一次又一次受伤中越来越冷静,但身体已经超出负荷太多,在又一次对方拳头砸过来时,他没能躲开,右胸被拳头钉在墙上。 就在对方另一只手再次砸下来之前,史蒂夫右手握着水果刀刺进对方手臂,在对方吃痛放开的一瞬间冲上去,左手握着菜刀,快准狠地对准对方的咽喉。 鲜血喷溅出来时,对方还在挣扎,但史蒂夫没有丝毫防守,死死压着不让对方起身。 刀陷入的更深,随着鲜血流出,对方逐渐不动了。 “天啊!”那个胖女人从床底下爬出来,捂着嘴发出尖叫,“小杂种你做什么!?” 史蒂夫皱眉看了眼对方,从男人脖颈上拔下菜刀,任由鲜血顺着他的手滑落。 他冷眼注视着那个女人,看着对方因为恐惧而后退,尖叫着“杀人了救命啊!”,心里的失望和无力愈发深重。 他原本以为这是反抗家暴父亲的故事,后来在这前面添上了“为了保护更强大的母亲”,但实际上呢?母亲虽然身上有被殴打的痕迹,却在女儿挺身而出时临阵倒戈,反倒用女儿的行径向丈夫投诚,以展现自己的忠诚。 如果父亲代表暴力,但母亲就是言语和心灵攻击。 他几乎能想到,在暴力之外的生活中,母亲一边在女儿面前辱骂丈夫,渴求获得女儿的认同、理解和“站队”,一边又在丈夫面前贬低女儿,用女儿的叛逆反衬自己的忠诚,以期望获得丈夫的赞许。 他听说过太多遭遇家暴后却不愿意离婚的女性,过去对她们的评价从来都是不理解但尊重,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这样畸形的家庭关系中,孩童要健康成长起来该有多艰难。 他身上还在疼,但史蒂夫已经一分一秒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呆了。 他推开门,在白光中走到了真实世界。 他很想抱抱那个女孩。 第30章 “我乐意被你打扰” 两边的战斗刚结束, 蝙蝠侠就已经开始预定联合会议了,即便知道这是有必要的,但还是让刚刚结束战斗的其他人更加疲惫。 “这是必要的信息交流。”蝙蝠侠声音又低又沉, 粗粝又冷酷,仿佛压抑着怒火。 但其他人并不感冒, 同事们对这样的黑漆漆早已习以为常,就连复仇者联盟的人也不怎么放心上。 托尼斯塔克曾经做过* 一件很欠揍的事情,即在双方通过视频展开会议时,在视频会议旁边投屏油管上有名的all布鲁斯韦恩剪辑视频。 虽然为了不被发现,投影的是静音视频,但参加会议的复仇者联盟内部成员,一边看着滤镜里唇红齿白在男男女女中间被牵制压倒的哥谭甜心, 再看看黑漆漆压抑吸光的哑光纯黑战甲, 一个个面部肌肉都十分扭曲。 在那之后,他们对蝙蝠侠的那些敬畏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顺带一提,作为回报,蝙蝠侠在托尼讲解的时候, 黑进系统把他的材料换成了钢铁侠初期托尼斯塔克被战甲痛击的卡点向视频。 托尼一开始当然不当回事,他甚至翻了个白眼, 欣赏起年轻自己的优秀身材来。 那时候他还坚持健身,紧身背心下还能看得见胸肌和腹肌。 在视频放到钢铁侠为展示战甲滤水系统, 宴会上在战甲内撒尿……之前,托尼还能笑得出来。 然后蝙蝠侠就很“歉疚”的告诉他, 因为老贾的网络防守技术太好, 他入侵系统的时候闹了个错误, 不小心把这个视频投到斯塔克大厦外墙上了。 所有人,包括佩珀波茨女士, 全世界都看到了斯塔克自己秀出糗视频的一幕,即便当众撒尿这件事媒体都知道,但韦恩却用自己的手段,让托尼斯塔克又火了一次。 ——他甚至为此自掏腰包,在社交媒体上买了个热搜,然后用布鲁斯韦恩的大号在下面点赞转发。 …… 总之结果就是,两方联盟对蝙蝠侠的状态已经习以为常,而蝙蝠自己对此也心知肚明。 很难说他还坚持维持人设是为了什么。 确定好会议时间之后,其他人就干脆利落的下线,蝙蝠侠放下通讯设备,面对蝙蝠电脑敲敲打打记录数据。 他把绿灯侠最新发来的资料重新整理了一遍,对之并不满意,重新拟了关键信息的表格给对方发过去,希望对方调查的信息尽可能具体和数据化。 像“一些”“有时候”“一部分”这些模棱两可的词能有什么用? “梦娜小姐,您怎么坐在这里?” 阿尔弗雷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蝙蝠侠眉头一皱,转椅转向身后,发现绿头发的小姑娘正抱着膝盖坐在楼梯上,此时眼皮耷拉着看起来有些疲倦,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 因为对方始终没发出任何动静,他竟然也没发现对方。 蝙蝠侠眉头皱了起来。 “有什么事?”他尽量让语气温和一些,这孩子和家里其他皮实相处足够久的小孩不一样,从个人经历、外表和心智各方面来看,都十足稚嫩易碎。 但他到底套在蝙蝠侠壳子里面,再怎么温和,声音听着依旧冷酷又低沉。 绿头发女孩明显打了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 阿尔弗雷德向黑漆漆投来不赞同的目光。 女孩站起身,说话很慢于是显得尤其幼小,乖乖向阿尔弗雷德问晚上好,又和蝙蝠侠打招呼。 “我想问问韦恩先生,我能出去玩吗?” 蝙蝠侠并没回答,只定定看着对方。 这女孩来韦恩庄园一个多星期,她没提出过任何要求,不表现任何喜好,似乎没有脾气也没有情绪。 甚至当蝙蝠侠提出一些侵犯隐私的调查,让红罗宾都严肃制止说这不可以,但那女孩却懵懂地看着他们争吵,抿嘴似乎以为自己做错了,向他们道歉说做任何事情都可以。 那一瞬间就连蝙蝠侠自己都想扇自己两巴掌。 之后的深入研究不了了之,蝙蝠侠只是往对方大腿注射了个皮下定位器,那时候女孩就安静的看着针头刺入身体,却既不感到疼痛,也没有被侵犯隐私的意识。 梦娜在韦恩庄园表现得就像是个幽灵,不被提起的时候绝不会出现在任何人面前,而她身上空洞的游离气质,也让人总是无知无绝忽视她的存在。 意识到这一问题是一方面,但蝙蝠家每个人都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布鲁斯反复思索,最后捞起被禁足的达米安丢了过去。 ——达米安之前声称自己是第一是发现女孩们的人,他应该负责这些女孩们的案件,现在把梦娜丢过去,也算让达米安得偿所愿。 布鲁斯韦恩对这个安排丝毫不感到心虚。 达米安这段时间被禁足和禁止夜巡,而梦娜在这个节点上忽然想出去玩,为避免小丑直播的后续影响,她出去的时候必然要达米安跟着。 到底是谁想出去一目了然。 但蝙蝠侠并没揭发这点,他问了另一个话题:“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完全没注意到。 女孩眼睛睁大,缓缓放空几秒,声音因为茫然无措而发虚:“我没注意看时间。” “不用具体时间,”蝙蝠侠尽可能柔和声音,换了一种问法:“你是在我开会之前还是之后来的?” 这种问法就可以回答了。 “之前,”女孩声音笃定,又歪着头补充:“我是在你夜巡回来之前来的。” 他夜巡回来至少也有两个小时了。 “那为什么不早点来问我?” 女孩缩了缩脖子,用力仰头盯着对方的脸,但视线又开始乱飘了:“因为你一直在忙,我在等你什么时候空下来。” “而且你在生气,我有点不敢说话。”女孩小小声,左脚无意识去追右脚脚尖。 空气都凝滞下来,蝙蝠侠经受内心一万点愧疚暴击,背后还接着阿尔弗雷德凉飕飕的不赞同视线飞镖。 他叹了一口气,摘下头盔,蹲在女孩面前直视对方,两双相似的蓝眼睛对视。 “我没在忙,孩子,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梦娜眨了眨眼睛,蓝眼睛充满无措,听完解释反倒更加迷茫: “但这是不对的。”她小小声,“你开会的时候就不该被打扰。” “那不开会的时候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忙。” 话题又绕回到了原点。 布鲁斯叹了一口气,两只手搭在对方肩上,犹豫着还是靠过去,和对方抵住额头。 “那你随时都能来找我,梦娜,我乐意被你打扰。” 眼见女孩还有所犹豫,布鲁斯又用侧脸贴了贴对方侧脸,触感有些冰凉,但十分柔软。 “那些会议都没有你重要,明白吗?被打断也可以重新开始,这不是什么不可挽回的问题。” “如果有绝对不能被打扰的事情,我会提前告诉你的,好吗?” 女孩不知被哪句话触动,愣愣的看了布鲁斯几秒,好在没有哭出来,这让布鲁斯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让对方坐在自己腿上,又讲了一些会议上发生过的闹心事情,看对方惊讶瞪大双眼,小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还能这样?”,心情也放松下来,嘴角不知什么时候勾了起来。 那些傻缺事情还算有点正面用途。 直到阿尔弗雷德提醒梦娜该休息了,他才放下女孩,看着对方同手同脚走出去,在楼梯最上层站定,说话慢慢的很认真向他们道晚安。 “晚安,梦娜,”布鲁斯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微笑:“或许你愿意姓韦恩吗?”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对那个称呼竟然如此期待,那个简单的叠词,牙关放松双唇碰撞,气流两次冲出唇齿的声音。 那女孩站定,眼神又放空了几秒,这是她陷入思考的表现。 随即,在布鲁斯隐含期待的目光中,女孩认真点头:“我都可以的,韦恩先生。” 说罢,转身走进电梯。 布鲁斯:……? 阿尔弗雷德毫不掩饰的笑出声:“我还以为梦娜小姐终于让您学会了如何说话,不过现在看起来,您还保有一些成年人不必要的……羞怯?” 通讯频道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声,就声音层次来看,蝙蝠家至少一半人都围观了这里全程。 “为什么不让梦娜叫你爸爸呢?蝙蝠,是不想吗?” “好的韦恩先生哈哈哈哈哈!” “不管你是谁,立刻从蝙蝠侠身上下来……没长嘴啊,看来是本人没错了。” 蝙蝠侠抿唇,蝙蝠侠握拳,蝙蝠侠欲言又止,蝙蝠侠退出群聊。 世界安静下来。 而另一边,梦娜走到房间门口,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韦恩先生最后说那句话,是要做她的家人吗? 小姑娘越想越有可能,站在门口沉思了很久,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既然想不通,就不要想了。 她进门的时候满身轻松,直到看到窗户上坐着的人,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去找蝙蝠侠是干什么的。 她张着嘴愣了半天,大脑才慢慢反应过来。 “……对不起,我忘记了。” “TT,”等了两个多小时的达米安从窗户上跳下来,并没看她,从她身边擦身而过。“我就知道。” 房间门被关上,室内归于寂静。 梦娜在门口站了很久,才缓缓移到床上,从脖子到脚底平整盖好被子,躺正,双手交叠放在小腹,闭眼调整呼吸。 她果然很笨。 她想着,转身侧躺着蜷缩起来,把自己整个身体都藏进被子里。 30-40 第31章 “这对我非常重要。” 复仇者们的战争结束的非常迅速, 多加了好几个美国队长,这战斗力甚至能直接冲九头蛇老巢。 法兰西斯担心的谴责并没到来,托尼处理完战斗现场, 还没开口说什么,就对上女孩微红的眼眶。 …… 即便知道这小骗子是故意作出这种表情的, 但托尼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和队友们道别后就转向法兰西斯,大手按在对方脑袋上带她转弯,在小姑娘扭头时哼笑一声,把手放在对方肩上。 “我们去哪里?”法兰擦擦眼角,抹上去的口红被晕开,在眼尾拉出长长一道。 “回斯塔克大厦,”托尼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懒懒散散的, 那双放在肩膀的大手忽然下移,在法兰脸上胡摸乱擦糊了一脸,指腹的茧子刮的法兰脸颊生疼。 “你干嘛!”小姑娘脸上那种让人不爽的“一切尽在掌握”的平静表情被打破,懊恼的瞪着不着调的长辈。 托尼笑了下, 弯腰扶着对方肩膀,脸凑到法兰西斯面前, 依旧用握惯了焊枪和螺丝刀的粗糙大手,仔细盯着对方眼睛, 擦拭掉女孩眼角的红色化妆品。 说真的,很疼, 老男人力气很大, 几乎把她皮肤带的往上提。 但法兰没说什么, 她抿着嘴乖乖站着,在托尼以为这孩子终于乖了点, 她忽然跳开翻了个白眼。 “你给暧昧对象擦眼泪也像现在一样吗?手这么重,干脆给人家把妆卸了吧。” “FU**!”托尼几乎跳出去,他匪夷所思:“老天!你就非得在这时候说这些吗?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吗?” “我说错了?” “当然!我还没给人擦过眼泪,那种哭哭啼啼的瘦小孩不是我的菜!” 两人互相斗嘴,并排往斯塔克大厦方向走,太阳已经渐渐沉下去,偶尔有从大楼之间漏出来的夕阳撒成浓厚的橘金色。 “那你喜欢明艳自信大美人?好巧,和我审美一样。” “嗯哼,”声音刚出来他就意识到不对,第六感疯狂叫嚣下,托尼临时补救:“但那是以前,现在我的审美取决于佩珀,我当然只喜欢佩珀。”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身后的佩珀,法兰西斯不知什么时候跑到对方身边,挑眉笑着看他,表情还有些可惜。 不是!可惜什么! 他到底为什么要经历那些! 但他回想了下他的回答,觉得回答都还算合适,于是露出坦然自信的微笑,看向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两位女士。 “你!”佩珀快步上前几步,指着托尼表情凶狠,却有在刻意压低声音。 她又回头微笑着让法兰别上前来,转头来像是变脸一般迅速竖眉横目,面目不善:“你他大爷的竟然和小孩子说你的情史?” 托尼:? 他后知后觉的慌张起来,接着就听到对方的下一句话:“花花公子斯塔克是吧?哈!你有种!” 托尼:! 在托尼想解释的时候,那白毛小骗子率先插在他们中间,牵着佩珀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佩珀别生气,是我主动询问斯塔克先生那些内容的,不是斯塔克先生故意炫耀。” 托尼:……? 你小子,好茶。 佩珀愈发怒发冲冠,但不想在小孩子面前生气,被法兰西斯拉着离开,没走出几步,就被女孩子逗乐,两人依偎着笑个没完。 斯塔克完败。 —— 法兰西斯的言行很快被扒清,她承认自己故意放纵伊蒂丝情绪积累灰雾聚拢,就是为了尝试通过空间宝石把对方送回去。 这是一个非常有可行性的想法,在法兰西斯列出自己计划关键点,试图用四十页ppt说服其他人认可她的观点后,她成功从摆脱了故意挑事的嫌疑。 但没有挑事的想法,不代表这件事没发生,后续依旧要处理。 复仇者联盟中住进了七个美国队长——除本世界美队外,分别是丧尸史蒂夫,英国队长,美国队长史蒂芬妮,至尊法师史蒂夫,九头蛇队长和红骷髅史蒂夫。 在互相通过信息之后,本世界至尊法师斯特兰奇很快赶到,商量几个人后续处理。 “那么,我们要怎么回去?” 复仇者联盟里,一群“美国队长”彼此面面相觑,最终将目光投向了本世界的原住民。 “有斯特兰奇在,正义联盟那边还有……咳,回去并不是难事。” 碍于几个世界的运行差异较大,斯特兰奇制止他们说出太多不同情报,也极力要求尽快把几个人送回去。 正义联盟也是不同世界的差异之一。 “在那之前,我有个问题”托尼将拳头放在唇边咳嗽了两声:“你们二位斗篷的颜色为什么不一样?” 他问的是两位至尊法师,他们两人装束相似,只有斗篷颜色不一样,斯特兰奇的是红色斗篷,在其他人望过去时还翘起边角晃了晃,算作是打招呼。 而史蒂夫法师的则是平平无奇的蓝色斗篷,自然垂坠着没有任何反应。他在看到红斗篷的动静时也被吓了一跳,举起悬戒的手已经应激地画了半个圈。 “它怎么有生命?” “你为什么会为此惊讶?”斯特兰奇更加匪夷所思,“你不是至尊法师吗?” 于是史蒂夫又把向法兰西斯的说法又说了一遍,随后在斯特兰奇怀疑的目光中顿了顿:“至尊法师的工作是莫度在干,我只要临时顶一下班就好了。” 斯特兰奇眯了眯眼睛,表情十分不快。 全年无休的社畜有一腔刻薄话呼之欲出,最后还是忍了下去,转而回答钢铁侠的问题。 “悬浮斗篷是至尊法师的专属法器,它从第一代至尊法师阿戈魔托起就开始保护至尊法师了,大多数时候都呆在陈列柜里,随心情选择主人。” “而他那件,那是维山帝系法师的入门斗篷,除了防御没有任何功能。” “它不能飞?” 安静躲在一边的法兰西斯探头。 “是的,它不能飞。” 法师史蒂夫深深叹一口气。【1】 他之前被法兰西斯拎着披风飞出去,但飞到一半这小孩忽然转身朝复仇者大厦开了两炮,直接把他这么水灵灵的丢了下去,要不是他肾上腺素飙升超高效画出法阵,恐怕即便是四倍体力的史蒂夫罗杰斯,从几百层楼上掉下去,也要断几根骨头。 “我这不是信任你的能力嘛,”法兰西斯笑嘻嘻,“况且你现在也没事。” “那不是你把我扔下去的理由。” 史蒂夫语气略带埋怨,但到底没继续追究下去。 一行人又彼此互相交流了彼此宇宙的经历,互相交流经验,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在奇异博士的监督下。 至于怎么把平行宇宙美国队长送回去,有斯特兰奇和宇宙魔方在,这从技术上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最先决定要走的是丧尸史蒂夫和身穿英国国旗制服的佩姬卡特,在那个世界里,她才是被注射血清的人。 在众人都对无法交流的丧尸美国队长感到头疼的时候,英国队长佩姬卡特站出来,声称对方和自己是一起的,愿意带对方一起离开。 本世界的史蒂夫目光复杂,看着大块头丧尸在佩姬的要求下乖乖站着,不张嘴乱吼人也没有任何攻击性,在被穿上为班纳博士变身特制的超强紧身背心之后,他看上去除了皮肤发青身材过分高大,竟然看起来羞涩了许多。 除了班纳博士,所有人都面色复杂。 史蒂夫尤其不知如何面对,他只是站在原地,等佩姬越过一行人来和自己握手。 “再见,史蒂夫。”她的声音和史蒂夫记忆里爱人的声音十分相似,都一样坚定沉着。 “我看到你的孩子了,她真可爱。” “看到你现在生活这么充实,我真为你感到高兴。” 史蒂夫回抱过去,想说什么又喉头哽咽,好半天才长舒一口气:“你也是,佩姬。” 佩姬又蹲下来和伊蒂斯拥抱,而伊蒂斯并没否认她和史蒂夫的关系。 下一个走的是女性美国队长,她长着和史蒂夫相似的五官,身材高大强健,有些不苟言笑。 她按照佩姬的顺序,以此和每个人握手,只有面对伊蒂斯的时候,她蹲下来和对方紧紧拥抱。 “力量是一件需要格外谨慎的东西,孩子。”她平静盯着伊蒂斯,叫孩子的时候语气依旧是坚硬的,听起来更像是在叫“士兵”。 她和伊蒂斯等人一起制服了牛头人,也全程看到了那孩子的攻击手段,那动作暴力果决不择手段,挥下去的每一拳都似乎带着浓烈恨意。 暴躁易怒,情绪浓烈,正义感强,这些都算不上“坏”,但过刚易折,一旦陷入死胡同里,这孩子恐怕会滑向另一个极端。 伊蒂斯对这种言论习惯性的感到不忿…… 力量可以带她打败家暴者和欺凌者,可以带她打败敌对帮派,可以帮她收拾不听话的手下……力量可以带来权力和服从,尽管不算尽善尽美,但绝对是一件好事。 只有你的敌人才希望你弱小。 史蒂芬妮看出她的不以为然,但她并没失望或生气,依旧平静的去阐述和解释。 “这不仅仅因为力量可能会造成伤害,还因为如果你习惯了用武力解决问题,那你将离问题的核心越来越远。” 伊蒂斯的反感骤然凝固,她想起帮派里那些屡教不改的吸//毒者,那些像是自甘堕落的无家可归者,他们可悲又可恨,危害着社会又被社会打压,被不称职的父母伤害又前赴后继的用孩子来疗愈童年创伤…… 伊蒂斯猛地抬头看对方,望进那双冷湖一般的蓝色眼睛里,除了平静和果决什么都看不见。 她从没和任何人聊过自己的挫败,但这个女人却似乎仅仅透过几个照面,就完全看清了自己的心事。 “你遇到过类似的事情?” 伊蒂斯敬佩这人的力量,下意识觉得对方和自己是一样的人,她甚至开始设想如果自己未来是对方这样…… “不是我,”不知道想起什么,这位坚毅冷静的美国队长嘴角一撇,露出今天以来第一个不高兴的表情,“是我爱人,那个世界的钢铁侠。”【2】 “什么!”所有人都站起来了。 史蒂芬妮皱眉,“这并不重点,各位,这不比竟然有男性美国队长更令人惊讶。” “至少那个钢铁侠也是男人。” 一行人张口结舌,但看看抱胸站着的高大女性,又被对方的坦然搞得匪夷所思。 到底是谁有问题? 这位美国队长的世界过分精彩,在斯特兰奇的刻意打断下,他们除了几个诸如“虚无”“哨兵”“内战”等不知所云的名词,其他的一概不知,就眼睁睁看着这位队长踏上了回家的征途。 法师史蒂夫是第四个,他的宇宙时间落后这个宇宙,知道的东西甚至不如其他人多,吃了一肚子瓜之后也礼貌退场。 现在余下的只有两位九头蛇史蒂夫,而在这两人的处理方式上却出现了分歧。 “你们竟然支持纳//粹?” 伊蒂斯直接跳了出来,她的想法很简单,杀了这两个九头蛇分子是正义之举,放他们回去则是伸张纳//粹思想。 但这也太过简单了。 法兰西斯虚弱扶额,而托尼和她是同款表情。 “这小孩这么能打,是因为她不会说话,总招人恨吗?” “也许吧,好在她体格强壮,不用担心她挨打。” …… 两位斯塔克难得没有一见面就撕,而那边一心决定当个好爸爸的美国队长又要炸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美国队长大为震惊。 “你们明知道送他们两个回去会面对什么,那个是现存于世的红骷髅,那个是一心要用九头蛇纪律解放世界的九头蛇队长,有谁不明白送他们回去会发生什么吗?” “那是另一个宇宙必将迎来的运转规律,即便他们的行动会让自己的宇宙毁灭,你也只能予以尊重。” 这也太极端了,史蒂夫又诧异的看向奇异博士。 “凭什么?那里的人难道不是人吗?” “那你能掌管统治,永远将那个世界置于你的荫蔽之下吗?你能保证蝴蝶扇动翅膀后每一缕气流的变化吗?” 史蒂夫转而看向伊蒂斯,他清楚斯特兰奇咄咄逼人,但也同样明白对方的观点是正确的。 轻易涉入另一个世界需要很大勇气。 但当他转而看向伊蒂斯时,他诧异的瞪大双眼。 那女孩儿满眼噙着泪水,整张脸因愤怒涨红,但蓝眼睛中的情绪相比愤怒,更多的则是委屈和迷茫。 “难道就因为他们是他们,就可以看着他们堕落致死吗?你们会冷眼旁观一个人走下悬崖,就因为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吗?” 史蒂夫心里忽然被泼了盆冷水,那股指导和规劝的情绪消散。 他明白,这孩子已经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她不是坏,不是极端,而是迷茫。 在这时候,指示和谴责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除了激化矛盾和情绪,什么都做不了。 他需要做的是蹲下来和对方平视,找出问题,然后和对方一起探索、分析,尝试找到解决的方法。 他想当一个好父亲,却还没能学会蹲下来说话。 史蒂夫心被揪起来,他制止了斯特兰奇接下来的讽刺,蹲下来直视伊蒂斯的蓝眼睛,声音温和又有力:“在那之前,我能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想吗?” “我想知道你面临的困境,伊兹,我想在你找到问题的路上给予帮助。” “这对我非常重要。” 在两个金毛抱在一起的背景中,斯特兰奇一个后撤步踏入传送门中,而无法快速离开的斯塔克两人,小的那个忽然发现手指甲十分有吸引力,大的那个开始数手臂上有多少汗毛。 所有人都忽然变得十分忙碌。 都盲,盲点好啊。 —— 另一边,天堂岛。 希波吕忒看着室内的黑发女孩,极力劝说:“出来玩吧,大家都很友好的,天堂岛的所有人都对你很好奇。” 黑发女孩柯拉不适应的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这装扮几乎没什么布料拼接,一张布料简单缠绕住隐私部位,余下的肩背大腿等都大面积的裸露在外。 这衣服甚至没有她的睡衣包裹严密。 而这已经是这里比较保守的衣服了,身处全员女性的天堂岛,人们几乎完全没有羞耻情绪,每个人都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柯拉上周鼓足勇气出门,直接被一个裸漏上身的女性吓到飞起来,直接冲回房间里,任由对方怎么呼唤都不愿意出去。 也就是那一次偶遇,天堂岛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来了一位绝世美人,每个人都好奇到底长什么样子,竟然能比欲望女神阿弗洛狄特创造的皮提亚还美。【3】 在这种情况下,柯拉越是恐惧不敢见人,其他人就越是被拉足了好奇心,没事就在希波吕忒门前路过,企图看一看这人的真容。 希波吕忒不堪其扰,于是决定劝说柯拉出去社交,她并不十分明白这孩子在恐惧什么,只好耐心劝慰: “晚上有亚马逊人的篝火宴会哦,所有亚马逊人都在那里,你可以毫无顾忌地展现你的能力,打败那些家伙,那一定能获得所有人的追捧的。” 柯拉:! 更不敢去了。 i人地狱不过如此。 第32章 “我们满腔怒火,而非心怀激情。” 柯拉再次拒绝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女孩长睫颤巍巍,低垂着头捏着裙角,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希波吕忒叹了口气, 她明白对方这样表现是为了什么。 这女孩是忽然出现在天堂岛的,那时候她正和安提俄珀在后山的森林里漫步, 讨论戴安娜信件里那个只有她血脉的孩子。 “不可思议。”安提俄珀惊叹,“这怎么可能?” 即便外界飞速发展,克隆和改造人科技也屡见不鲜,但她们很少为此担心戴安娜。 那孩子的血脉来自更高维度,她有赫拉和希波吕忒两方的祝福,是神和人血脉的结晶,从她血液中所出得克隆人难以获得灵魂, 正如戴安娜的灵魂也来自地府中被迫害而死的女婴。【1】 “但事实就是发生了, 那孩子甚至有自己的真言套索和火神之剑,戴安娜从那上面感受到了赫菲斯托斯的气息。” “另一个戴安娜?老天,这完完全全是个奇迹!” 甚至高于希腊众神之上的奇迹。 安提俄珀表情忽然凝滞,像是想到什么, 她的脸倏然涨红,眼眸明亮, 左手因为激动,紧紧握住随身的弓箭。 “这是个奇迹!希波吕忒, 她会不会是一个契机,带领亚马逊人离开天堂岛, 带领女人们彻底去推翻……” “安提俄珀, ”希波吕忒试图打断对方, “这问题我们谈过了,战争在现在并不可取, 在那个世界中有女人为此努力,那是更温和也更彻底的觉醒……” 但安提俄珀依旧神情激动,她陷入未来的畅享中,整个人陷入狂热的兴奋中。 “……记得那些女神所说的吗?记得那些屈辱的悲哀过去吗?女性是男性的下位,女人们的哭嚎不被史书记录……女神们用血泪灌溉,生下了拥有她们神力的亚马逊人,我日夜诵念那些言语,将每一个字都咬碎吞入心底……‘亚马逊人没有父亲’,‘我们满腔怒火,而非心怀激情’……”【2】 “希波吕忒!”她骤然回神,紧紧捏着姊妹的肩膀,“她是一位女孩,对吗?那个奇迹,她是一位女孩!” “安提俄珀!”希波吕忒沉声,带上亚马逊女王的威严,目光沉沉的注视着她过分好战而兴奋的姊妹。 “战争会发生,但那是出于无形之间,是每一个灵魂和斗争欲觉醒的声音,是源于公平和爱,而非愤怒。” “愤怒可以成为养料,但不该是根茎。” 看着姊妹终于冷静下来,希波吕忒叹了一口气:“在那孩子到来之时,我希望你能平和地对待她,不要过分激动,别在她肩上堆砌你的希望。” “就只当她是戴安娜的孩子,好吗?你是戴安娜最信任的师傅,是她最喜欢的长辈,我相信你会像爱戴安娜那样爱她的孩子,对吧?” 安提俄珀长长呼出一口气,她明白希波吕忒的意思,尽管情感上依旧难以接受,但出于对姊妹的信任,对女王的憧憬,她依旧单膝跪地,虔诚的低下额头。 “是的,我会像爱戴安娜一样爱那个孩子。” 希波吕忒扶起她,继续和对方并肩散步,语气平和的续上先前的话:“是的,那孩子是个女孩,她是个奇迹。” 柯拉就是这时候掉下来的,她忽然从湖泊里出来,黑发湿漉漉的,白皙的皮肤在树隙间流出来的金色日光中虚化,展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虚幻。 对方的一双蓝色眼睛像是蕴含着森林中心的那谭湖水,氤氲着清晨间的雾气,只有拨开丛丛树枝不断向内,或是等待透金色的阳光投向中新网,才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湖面。 那女孩比欲望女神还懂得如何挑动人的心,但相比浓烈炽热的阿弗洛狄忒,她更加脆弱、空洞,更容易激起更深层、被道德规范和法律条文所压抑的真实欲望。 希波吕忒不自主屏息,隔着一片树丛,远远的注视对方。 她想为对方折下湖心最美的昙花。 而她身边,安提俄珀眼睛发红冲了出去,在那女孩受惊飞起后依旧念念不舍:“美人!女神!你愿意和我参加篝火节吗?” 柯拉的眼神惊恐,蓝色瞳孔疯狂地震。 —————— 柯拉的到来是个意外,在梦娜的事情之后,她们就搬离了皇后区的家,但行动太仓促,那里还有许多带有绝对个人印记的东西。 柯拉身为动作最快的人,自告奋勇去趁超级英雄不注意,把那些东西偷出来。 克里斯汀为此进行了周密计划,从各方面蛛丝马迹调查出超级英雄们的轮班表,调查出一个没有任何神速力者或是氪星人的一天,再三确定出只有神盾局成员的时间段,才让柯拉前去行动。 但没有什么是百分百准确的的,即便克里斯汀也做不到。 她们躲开了超人和神速力者,却没躲过前来拍摄素材的星球日报记者克拉克肯特。 天知道柯拉看到对方时有多惊恐。 柯拉的绝对美貌和引人恶欲的性吸引力无法控制,她绝对不想在人间之神绝对正直的脸上看到贪婪和淫//欲的表情。 任务抛在脑后,是否被发现也抛在一边,柯拉大脑完全惊恐,猛地凭空消失,缩回独有自己一个人的异世界空间。 这是她天生的能力,和克里斯汀的幻境、奥德莉的黑洞肠胃一样,她的能力是关键时刻让自己躲进去的绝对不可查异空间。 这能力* 很好,除了落点。 没人知道那空间另一头会是什么。 在柯拉终于冷静下来,决定出去时,她一踏出去,就和明澈湖底的鱼面面相觑。 ——这就是她出现在天堂岛的原因。 而当安提俄珀红着眼睛冲过来时,柯拉刚刚平复下的内心再次崩溃。 ———— “所以,小孩,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赛琳娜躺在沙发上,细长的小腿懒散搭在沙发靠背,脚踝和手腕随意转动,手里拎着的珠宝也随着手腕摆动,编织一般连成一片的钻石颈链发出轻快细碎的沙沙声响。 “什么?” 女孩在厨房里回答,里面同时传出细细簌簌的塑料袋声。 “我问你什么时候离开?”赛琳娜随手把钻石项链随手抛出,海水蓝、粉蓝色和粉色的细碎钻石流淌着,切面交替着反射出百叶窗破碎部分透出来的日光。 墙上下起一片光雨。 那脆亮的钻石项链升到最高处,像是舞台上被聚光照耀着的舞者,轻盈牵起裙角,弯腰,额头几乎低到脚踝位置,随即轻快起身,顺着大地的吸引盈盈落向地面。 在她落地之前,一个身影冲出厨房,飞速滑铲着飞身到了项链的落脚点,整个人以一种狼狈的姿势趴在地上。 直到感受到钻石项链砸在自己身上,奥德莉才揉着膝盖站起来,呲牙咧嘴的从地毯上捡起那串总重二十一点六六克拉的钻石项链,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几乎双手捧着那串项链,对着瑟琳娜咬牙切齿:“你干什么!这可是哈利温斯顿的纽约系列项链!有10.04克拉的圆形蓝宝石、7.56克拉的海蓝宝石、5.39克拉的粉色蓝宝石和21.66 克拉的闪亮钻石。你知道多少人想看它一眼都需要预约吗?你就随随便便把它扔在地上?” “那可是钻石,亲爱的,”瑟琳娜不以为然,“我铺地毯就是为了可以随便丢石头玩的。” “你叫它石头?”奥德莉眼睛都快突出来了。“那可是哈利温斯顿的宝石!” “不然呢?”瑟琳娜翻了个面,随便从地上捞起一只猫举在头顶,“或者叫矿石?” “你能不能有点尊重!” 奥德莉气急,轻轻推了瑟琳娜一把。 她们两人相处快十天了,对对方秉性都了解的差不多,彼此也处成了能开些无关紧要玩笑的朋友。 也因为平时开的玩笑太多,奥德莉有时候不太明白对方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她调侃梦娜听不懂别人话里意思的时候,很少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但她比梦娜对社交辞令了解多得多。 奥德莉把旁边层层叠叠的泡沫纸、包装袋拿过来,坐在毛毯上仔仔细细把名贵项链包起来,每一个步骤都严格按照原包装看齐,甚至连包装袋的每一个折痕都要原封不动的折下去。 “你刚刚说什么?”她手上动作很忙,眼睛始终盯着包装纸的折痕,试图表现出并不在意的样子。 “我问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赛琳娜看出了女孩的紧张,但她丝毫不在意。 “你不怕我吧你猫女的身份说出去?”奥德莉咽了咽口水。 “你会吗?”猫女无声无息地攀附到了奥德莉背上,略长的指甲轻柔的划过奥德莉侧脸,上面的冰凉温度让女孩下意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奥德莉又咽了咽口水,说不出话。 “你不适合这里,小孩,猫咪都是独行者,你这里——”赛琳娜从后方抱着女孩的腰,颈项相交,侧脸贴着侧脸,双手环绕到女孩胸前,手指轻点了点心脏部位。“你这里,渴望太多东西。” “亲情、友情、认可、慰藉……” “这些,猫可给不了你。” “怎么不能?我现在就很开心。” 奥德莉几乎不敢呼吸,她鼻尖闻到一股馨香,从赛琳娜身上传来,带着夜风、潮雾和阴冷的金属气息。 “我们爱好契合,我花自己的钱生活,还免费帮你喂你这一屋子的猫,会提前帮你买好夜宵……这对你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交易,你只要提供一张床就够了。” 奥德莉顿了顿,捧起对方的手,把自己的侧脸放上去,模仿猫咪的动作蹭了蹭。 “或者一张地毯也行,你把我当成一只猫就好。” 赛琳娜垂眸看了奥德莉很久,几乎让奥德莉内心惶惶不安,才轻笑一声。 “猫可不会舔舐彼此的皮毛,小孩,你从我这里得不到你缺少的东西。” 但她的手却搭上了女孩柔软的黑发,从头顶到发尾,仔仔细细的向下抚弄,最后缓慢富有律动的揉搓女孩卷曲的发尾。 奥德莉不满的哼了一声,但并没再说什么。 她沉溺在短暂的温柔乡里,安静的把脸重新埋进对方空着的手心里。 第33章 “像维护你爱的人那样维护自己。” 柯拉再一次坚定拒绝了希波吕忒的邀请, 后者并没像以往那样理解的离开,而是转身关上门,在大门隔绝室内的阳光供给之后, 她叹气,看向昏暗角落里的女孩。 希波吕忒和天堂岛大多数女人一样, 常年训练下的肌肉强健,健康状态远超普通人,夜视能力也是一流。 她能看清那女孩的样子,对方整张脸都裹在亚麻披肩里,只露出一双蓝色眼睛,警惕着她的靠近。 “我没有恶意,柯拉, 我们相处了这么多天, 你知道我的态度。” 她试图安抚对方,而在希波吕忒看来,让一个人安心的做好方法,就是让她强健有力。 “况且, 你拥有卡拉同源的力量,有那样的力量, 和众神战斗都不是一件难事,为什么要怕我们呢?你完全可以轻松撂倒我。” 希波吕忒做出思考的动作, 随即笑道:“当然,如果你真的那么做了, 我也会用所有力量去反击。” “我没想那么做, ”角落里的女孩终于出声, 她声音急切,非常担心自己的观点被错意。 “我绝对不会伤害任何人!”她下意识斩钉截铁, 随即又想起自己误伤过的人,眼神暗淡了下,又急切找补:“我绝对不会主动伤害任何无辜或罪不至死的人,我是说,我不会仅仅因为我感到不舒服……” “那没什么,女孩,那没什么。”希波吕忒反倒皱起了眉,“我相信你的行为都是正义之举,但那不因为你的起誓或者严格束缚自己,而是因为,我相信你是一个善良的人。” 希波吕忒一步步已经走到柯拉面前,这时候做了个请求的动作,在女孩同意后并排坐在女孩身边。 “但,我得说,”她皱眉努力建构语句,心里几乎对自己即将说的话感到惊讶,“拥有攻击性并不是一件坏事,女孩,我反倒希望你更肆意一些。” 在柯拉瞪大的目光中,她再次沉吟,尝试找出合适的例子。 “你听说过古代东方的一种习俗吗?那里男性社会崇尚女性的脚像荷花花苞一样小,于是要求女孩们从小就折断脚背,用布条包着碎玻璃裹起来,以此来抑制脚的生长。于是女人们即便长大,也难以用十厘米的小脚走路,生活范围只能被限制在家里面,只能用小碎布走路,还因此更加短命。” 在女孩疑惑的目光中,希波吕忒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难过:“在我看来,你用过分高的道德要求自己,就像用碎玻璃和布条折断自己的脚一样……你能明白吗?孩子,你这是在压抑你的身体和天赋。” “但……”女孩被这一番言论搞蒙了,她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什么奇怪的话:“高道德难道是一种错吗?” “这是别人要求你的,女孩,”希波吕忒点了点她的胸膛,“你从中获得了什么呢?” “称赞你乖巧,追捧你善良,用‘贞洁’来遏制你的欲望,用‘无私’来掠夺你的所有物……你获得了什么呢?亲爱的女孩?” “但……”柯拉几乎被这一段话搞蒙了。 她惶恐不安,内心却有某种东西破开坚冰和土壤,顶开皲裂的土层,大喊着“是这样的”“对啊对啊”。 她为自己内心的叛逆感到更加惶恐,却有另一部分自己因所听到的感到快意。 “但攻击性怎么能是好的……”柯拉皱眉,但内心并不相信自己所说的。 她并不知道自己相信什么。 她只是想听到更多反驳的话,心底的另一个她激烈躁动着,预感到这份谈话十分重要。 “攻击性对谁来说是坏事?” “其他人……我是说,社会或者国家。” “他们的要求一定是对的吗?” “我不知道……我看的东西很少,也许我是坐在井底的青蛙呢?我不知道……我怎么敢评价那些人。” “女孩啊,”希波吕忒叹气,这让柯拉惴惴不安,她坐在希波吕忒身侧,并不能时时关注对方的表情,不清楚对方的情绪变化,这让柯拉感到不安。 “你觉得**是一个合适的领导人吗?” “大概不是……我是说,我只听说过他的荒唐事迹,而互联网上笑料才传播更远……” 柯拉并非不明白那人不称职,对方甚至一度被起诉要进监狱。 她只是恐惧于否定对方,恐惧于否定一个还算成功的男士,恐惧否定一个名人。 “美国所有的政客都和他一样,孩子,你不必太过拘谨,这个世界就是个草台班子,没有谁运筹帷幄,也没有人是绝对正确。” 希波吕忒试图说什么,但思虑再三,还是觉得这些仅靠语言,是没办法让对方改变观念的。 “我相信那些事情你会很快见到,你会用自己的眼睛打破权威。” “在那之前,孩子,你必须保有攻击欲。” “但意志薄弱的人拥有力量是很危险的,我的攻击欲会带来灾难性的危害。” “那不是问题,会有人做你的锚,这也是父母存在的意义,父母是绝对的后盾。” “但你不能忽视或扭曲你的感官,亲爱的,当你忽视你的不舒服情绪时,你是在杀死你自己。” “攻击欲并不是要随意伤人,而是,你要有意识去反击那些伤害你的事物。” “但我……” 柯拉还想说什么,这时候紧闭的房门忽然被敲响,有人向希波吕忒汇报事情,而她也正色回应。 于是话题就被打断,柯拉心里一阵失落,明白这场谈话就到这里了。 即便一切想法激荡着到了瓶口,就差最后一下就能奔涌而出,有东西抓心挠肝地想要脱口而出,但希波吕忒有正事,和小孩的谈心只能就此结束。 她本该体贴的主动表示自己没什么事了,让希波吕忒可以体面离开,但她内心不快,却始终不愿说出违心的话。 各方情绪撕扯之下,她只是沉默着坐在原地。 希波吕忒站起身整理衣服,就在柯拉恼恨又觉得“果然如此”时,女王矮下身给了她一个拥抱。 “难道你觉得我的攻击欲是错的吗?亲爱的。”女王声音温和,甚至带点难过。 柯拉几乎瞬间扭头靠过去,语气急切反驳:“当然不,我只是说我自己……” 但希波吕忒并没给她辩驳的时间:“难道你觉得我的野心很糟糕吗?” “当然不!”柯拉跳起来,忽然飘在半空中。“我怎么会这么想?!” “那其他人呢?亚马逊人从来都以好战为荣,她们每天进行军事性的锻炼,为了未来可能的战斗时刻准备,就连最重要的篝火节也要战斗比武,彼此间也会为一件小事吵架甚至大打出手……你觉得她们的好斗是错误吗?” “当然不!我……” “戴安娜刚走到人类社会时,曾因为餐厅给她和其他男人的饭量不同而争吵,当场和几个男人约架,还因为一个男人摸她腰而大打出手,你觉得……” 这次,还没等希波吕忒说完,柯拉就再次往上窜一窜,打断她后面的话:“那让她感到不舒服,那不公平,女侠她反抗当然是对的!” “但没人看到那男人做的,戴安娜的做法太鲁莽了……” “他让女侠感到不舒服,这就足够重要了!” 女孩声音掷地有声,她几乎从没这么坚定过,即便对她自己,也不曾这么维护过。 或者说,正因为面对的是她自己,她才总是做不到坚定认可和坚决维护。 希波吕忒安静的看着对方的一系列变化,眼睛里带着温和的鼓励和笑意,那目光让柯拉忽然安静下来,她从对方瞳孔的倒影中看到一双炽热燃烧着的蓝色眼睛。 她几乎为自己眼中的炽烈感到惊奇,随即是令人战栗的兴奋和得意。 没有恐惧,没有羞愧,她为自己的愤怒感到得意,她为自己的得意感到惊讶,随即惊讶也转变为得意。 她大概明白希波吕忒的意思了。 而希波吕忒也温和笑起来,抱着她贴了贴脸颊,额头抵额头望向女孩的眼眸。 “无论什么时候,柯拉,你都要记得这种感觉。” “你要像维护所有你爱的人一样,坚定的、毫无保留的、无条件的维护你自己的想法。” “这就是你回击的理由,这是绝对正当的、绝对被允许的理由。” “即便只是感到不舒服?” “即便只是不舒服。” —— 法兰西斯和柯拉几乎全然相反,什么“过高的道德感”在法兰西斯这里来说,简直是痴人说梦般的滑稽笑话。 她甚至以自己的低道德感为荣。 ——一般情况下。 法兰西斯最擅长利用话术扭转人心,大多数时候,她虽然说的是真话,但说话的表情、语气、断章取义的提及往事和蒙太奇般的叙事节奏,都能让任何人曲解她的意思。 对此,托尼斯塔克深有体会。 这招屡试不爽,但并不是没有碰壁过。 碰壁大多集合几个因素:紧迫要求回答的沟通环境,直白到封住所有回环可能的问题,坚定充斥着爱意和在乎的眼神,以及一个法兰西斯同样在乎的灵魂。 集齐这几样东西很难,过去也只有道恩利用过这一手段,迫使法兰西斯狼狈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现在,另一个人也无师自通。 佩珀半跪在法兰西斯面前,棕色眼睛里满是因为在乎而产生的紧张,她语气极尽柔和,两手抓住法兰西斯的手。 “亲爱的法兰,你愿意让我做你的妈妈吗?” 第34章 “你比我想象的优秀太多。” 因为复仇者联盟总部被破坏, 再考虑到联盟总部建在市中心、和斯塔克企业在同一栋楼的危险性,复仇者们干脆放弃了这个驻点,直接转战去了城郊一处空地。 在这期间, 两位小人质并没地方安放,于是两位大人理所当然的把他们带回了家。 ——之前复仇者们许多都住在基地里, 让两个小孩住在那里也无可厚非,但当了解她们的真实秉性之后,复仇者们绝不允许两个小孩受到犯人的监管。 史蒂夫顺理成章把小孩带回去自己家。 那是个普通的公寓,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内部装潢家电等都十分朴素日常,甚至有些过于复古。 但伊蒂斯并没说什么,这里比她的心理预期好多了。 在她设想里, 史蒂夫虽然不是个穷鬼, 不至于住在贫民窟,但身为一个单身男性,常年在外,又是美国队长被那么多人捧着, 私底下卫生肯定是一大问题,隐私方面也很难有什么意识。 但实际上, 这里干净温馨,厨房和洗衣机都有使用的痕迹, 阳台上晾着两件衬衫,旁边还堆着哑铃、沙袋、跑步机等运动器材。 注意到伊蒂斯的视线, 史蒂夫挠挠头:“之前没想过会有人和我一起住, 另一个房间我装修成健身室了, 我上周把东西清理出来,又重新装修了下, 具体的装饰和小家具还没确定,像等你来之后按你喜欢什么去买。” “要去看看你的房间吗?” 伊蒂斯没想到这个,艰难的滑动喉咙,低低发出一声“嗯”,就在史蒂夫期待的目光中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个房间里很干净,除了必要的床、桌椅和衣柜之外,并没其他家具,等待伊蒂斯按自己的喜好去装饰。 靠近窗口的天花板上有几个嵌在墙壁里的吊环,沙袋刚好可以挂在这里。 天花板和墙体都被刷成了浅蓝色,天花板还画了几个白色云朵,像是动画片里那样,看起来有些幼稚,但伊蒂斯并不讨厌。 史蒂夫又解释了吊环的问题,说去掉吊环可能会损伤墙皮,加上还能挂点东西,如果伊蒂斯不喜欢,再去掉也来得及。 “不用,”伊蒂斯声音很浅,听起来几乎显得温柔。 “我一点都不喜欢学习,把沙袋就挂在这里吧,我自己也可以锻炼。” 她轻巧起跳,即便身高只有一米六,但只是随手轻轻一跳,没有任何肌肉发力的表现,就摸到了天花板上黄色颜料绘制的太阳。 “墙面我也很喜欢,谢谢你。” 如果法兰西斯或者奥德莉在这里,她一定会大呼小叫,说一些诸如“天啊,你竟然还会说谢谢,我以为你除了骂人不会其他社交词令了!” 但史蒂夫只觉得熨帖而丝毫不惊讶,他在看到对方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个好孩子。 他的努力得到了正向反馈,顿时对后面准备的东西也增添了一份信心。 “不用谢,伊兹,这是你的家,为你准备这些是我应该做的。” “我还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要不要打开衣柜看看?” 伊蒂斯深吸一口气,她脑袋晕晕的,有点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这个房间更好。 衣柜门向两边打开,伊蒂斯瞪大眼睛。 最下面是个小马宝莉的正版大礼盒,盒子上面有一个套着礼物纸的圆形礼盒,礼盒上面是几件套在不透光包装袋里的衣服,挂在衣柜最上方一件一件井井有条。 伊蒂斯当即尖叫出声,她顿时忘记了其他所有,冲上去直接抱起礼盒原地转了个圈,跳起来头差点撞到天花板,关键时刻被史蒂夫扯下来。 “谢谢你!我特别特别喜欢!”伊蒂斯眼睛亮晶晶的拆开礼盒,看着里面的正版玩具发出一阵阵惊叹。 恋恋不舍把大礼包放在一边,她才开始看另一个圆形礼盒。 这个大小和形状已经预示着很多了,尤其当那东西沉甸甸的重量到手之后,伊蒂斯更是惊讶的看了史蒂夫一眼。 在史蒂夫微笑的表情中,她拆开,看着里面小一圈贴合她身体大小的盾牌,看着盾牌上面精美的云宝印图,半天没发出声音。 这东西看起来很像一个巨大款吧唧,但小马宝莉、吧唧和盾牌,这三个东西怎么想都难以组合在一起。 但现实是,这盾牌切切实实就出现在她手里。 她似有所感,转身去拆那些挂起来的衣服,果然,那些也都不是普通衣物,而是材质外形和美国队长制服类似,但风格图案设计等各方面都有各个小马的风格。 “目前只有六位小马主人公的,我之前定做的时候才知道这需要授权才可以,我和玩具公司谈过,他们可以允许做战斗服,但要求只能给你一个人穿,并且穿着小马联名制服的时候不能说脏话……” 史蒂夫还在细致介绍,那女孩却忽然转身,小炮弹一样扎进自己怀里。 他愣了下,意识到对方想说什么,随即微笑,轻抚对方的后脑勺,“你喜欢就是最好的谢礼。” —— 礼物和暂时缓和并不是结果,史蒂夫对此心知肚明,他也不会觉得对方接受自己的礼物,就是放下过去一切的意思。 送一点礼物就渴望对方无视过去的芥蒂,这给史蒂夫的观感像是交易,但感情和亲密关系显然不是这样。 这当然不是结果,拥有孩子并不是需要收获的果实,而是一段需要耕耘的关系。送礼物获得一个孩子的心软并不是关系的结束,而是一段沟通的开始。【1】 但这是个很好的契机,让史蒂夫可以和对方沟通,了解一直让伊蒂斯愤懑不安又不得要领的问题。 “我得向你道歉。”史蒂夫沉吟良久,温和的笑容从脸上褪开,满面只剩下严肃和郑重,这让随口边说边骂的伊蒂斯不由得坐直了身体。 伊蒂斯甚至有点惶恐和茫然,她没明白自己做了什么需要郑重对待的事。 “什么?如果你是说之前的斗殴,那件事是我的错,我虽然不爱听教训,但也不是那种不肯认错的人……” 她最后骂的就是那次械//斗,伊蒂斯对此匆匆盖过,她并不习惯向其他人诉说自己当时的糟糕心情,那会让她显得像是个需要安慰的弱者。 她叙述的大半重心都放在了自己的英姿勃发,强调自己在手下叛变后如何快速做出应对,如何在短暂时间就找到他们的据点,如何在一群人——包括警察——的械斗中轻松取得上风。 她有点怕对面那个人露出可怜或心疼的表情,比起这个,她更愿意直接从二十三楼跳下去。 ——反正她也不至于摔死。 好在史蒂夫只是严肃,并且并没有提及伊蒂斯受的伤或是那些械斗里的伤亡,他只是很严肃。 不明所以的严肃。 “不是因为这个,”史蒂夫很认真地向伊蒂斯道歉:“是为我之前的刻板印象和偏见道歉。” “我只以为那是普通的帮派斗殴,并没过多了解,现在才知道这背后有这么多观念碰撞和严肃的生机问题。” “我自己也出身贫民窟,却忽略了贫穷最根本的问题,甚至在逮捕他们的时候,我只当他们是混混和无家可归者……我对他们的了解远没有你多……” “你比我想象的优秀太多,我没想到这个,在认识你之前我坚持自己的错误认知,我为我的偏见道歉。” 伊蒂斯茫然,她几乎要惶恐了。 过去在女孩儿们当中,她总被奥德莉和法兰西斯嘲讽“脑子里全是肌肉”,她面对嘲讽当然也予以反击,但在脑子笨这部分,伊蒂斯自己也是认可的。 即便出去建立帮派,她作为帮派老大,不仅解决不了帮派内部的经济问题,也对帮派和无家可归者面临的困境毫无头绪……她甚至连被关进警局也要靠法兰西斯去救,去揍哈拉里也需要帮派里的小姑娘提供情报。 各方各面无不印证了,伊蒂斯就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傻瓜打手,她自己虽然愤愤,但也认可这点。 很少有人这么认真的表示,她了解的东西很多,看问题很深刻…… “这没什么……”伊蒂斯脸颊烧起来,“你就是脱离贫穷太久了,贫民窟里随便一个人知道这些……” “不,这很厉害。”史蒂夫的蓝眼睛里满是真挚,没有一丝恭维和吹捧,“你要知道,你要解决的问题是无数美国总统都无法完成的问题,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各个州各大城市,市长、州长和总统一任一任流走,耗资无数,也没能把这个问题解决。” “直到现在,多少总统竞选时只能草草带过,连总统都没有把握一定能办成的事情,无数政客早已放弃的事情,你却自己观察到问题的内核,并且竭力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这怎么不算厉害?” 伊蒂斯脸颊已经红透了,她无意间屏住呼吸,胸膛也越挺越高,对这些夸赞十分受用,但却故作轻松地摆摆手:“这算什么……” 史蒂夫看出这孩子的性格,莞尔一笑,越发觉得小女孩实在可爱。 他掏出手机输入了什么,很快给伊蒂斯递过来一个页面:“到今年,加州政府在无家可归问题上预计花费的资金已经到了二百零六亿美元,这还算小问题吗?这你还不算厉害吗?”【2】 伊蒂斯抱着手机,看上面的字时下意识眯眼,眼神转动的频率很慢,甚至唇齿还无意识的做出口型,看起来辨认专业文件有些艰难。 史蒂夫心里的轻快消散,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孩子的文化水平有待提高,补习和上学刻不容缓。 但他并没在现在说出来,而是和女孩一起吐槽了官员们的办事效率,然后趁着气氛正好,提出一起设法解决这个问题,并约好了一起去贫民窟调查的时间。 等伊蒂斯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兴冲冲接下了调查政府应对方法的任务,一拍大腿推掉了史蒂夫的帮助,然后现在对着手机屏幕发呆。 她尝试在浏览器搜索了无家可归者问题,出现许多繁复的法律条文,偶有几个不是的,也都是再说无家可归者问题有多严重。 短短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眼睛要瞎了,她这辈子都没看过这么多字。 她试图退缩,已经在推窗户了,却被忽然敲响房门。 史蒂夫端着切好的果盘探头,笑着询问她进度,在伊蒂斯下意识随便说了个进度后,对方极其认真的点头,眼神真挚的表示自己相信她一定能做到。 伊蒂斯:…… 她自暴自弃的把自己摔在床上,又在tiktok上搜索起问题。 她不耐烦看文字,看别人讲解的视频就好了。 半个小时后,伊蒂斯忽然从傻笑中回身,猛地跳起来,像是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一样把动画片叉掉,站在原地沉思了很久。 随即,她点开了和法兰西斯的聊天框。 “求你。” 第35章 “爱需要理由吗?” 又是一次会议, 参会的都是女孩们超英家属。 除了没有踪迹的奥德莉、柯拉,以及被带去天堂岛的道恩,其他女孩都在这里了。 红头罩捏着鼻子, 跟在克里斯汀身后进来,当着一众超级英雄的面翻了个白眼, 把自己摔进扶手椅里瘫着。 在他前面,克里斯汀比他更有成年人的稳重样子,沉脸皱眉看谁都是不赞同的目光,莫名和另一边的黑漆漆更适配。 红头罩翻了个白眼,转身朝黑漆漆身边的绿头发小姑娘打了个响指,一转头就对上对方沉静安详但精致没有生气的微笑。 红头罩表情僵住,而对面的梦娜似有所感, 迟疑着挥了挥手, 面部向上牵动的肌肉缓缓下落。 蝙蝠侠察觉这边的情况,摸了摸女儿柔顺的绿色发顶,向杰森露出一个不赞同的目光。 杰森:? So……? 一转头,克里斯汀也是同样的不赞同目光。 杰森:??? 会议已经到了时间, 但还有人没到齐。 法兰西斯灌了一口咖啡,瞥见对面美国队长牌子下的空位, 忽然瞪大眼睛。 坐在她旁边的托尼把咖啡杯移走,摊开双手, 露出个夸张的惊讶动作。 法兰西斯把咖啡杯抢回来,把最后一点灌完, 然后像是忽然充上电的机器人, 整个人甩了甩脑袋, 就忽然抖擞起精神。 “说事吧说事吧,你们又发现了什么?” 其他人露出不赞同的目光, 但克里斯汀在办公桌上敦了敦厚厚的笔记本,眼神冷冽:“开始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了。” 她的眼神太冷语气也太强硬,几乎让人幻视她下一秒就要说出“这么多人都在等你,每人十分钟加起来你算算多久了!” 于是克里斯汀满意的环视了一圈室内,确定没人说话,才翻开自己的笔记本:“这次会议前半部分关于我们几个,由我来主持,会议的议题主要有四点……” 女孩的动作太自然又富有气势,以致没人站出来反驳,只是暗暗的眼神交锋,一个个都睨向会议独裁者蝙蝠侠:这你能忍? 蝙蝠侠眼观鼻鼻观心,当看不见。 “首先,我们需要对接一下彼此的信息差,这对我们都有好处。” “我查看了绿灯侠传过来的消息,和我们作为蝴蝶了解的东西并不完全一致,首先有一个点,相信很多人已经知道了,那些灰茧缠上来并不一定需要媒介,梦娜是第一个,但她同样也具有特殊性。” “根据法兰西斯和X教授的合作来看,灰茧的入侵途径可能依靠情感寄生,即当蝴蝶们情绪波动过大时,灰茧们就会趁虚而入。” “梦娜显然是特例,她并不能自主产生大量情绪,心理学上来讲,她是几乎完全体的僵尸。”【1】 复仇者们惊讶的看了眼法兰西斯,她们是知道这孩子的,在灰茧找上伊蒂斯之前,她一直都在复仇者基地里,身上的科技设备也被暂时没收,她是怎么和泽维尔教授联系上的? 但想想那姑娘的灰色战甲都没被发现,通讯设备没被发现,其实也很正常。 说起来,按照她们所说的来看,蝴蝶们被另一个地球的超级英雄吸引,被他们送来这个世界,这姑娘的科技很可能来自更先进的社会,现在恐怕是整个世界最高的技术了。 连托尼斯塔克也比不上,他也才刚刚用上分体式战甲不久,在这之前,钢铁战甲还是一个红色手提箱。 于是看向托尼的目光微妙了起来,而后者挑了挑眉,反倒露出与有荣焉的得意表情。 …… “所以从外界控制的方法,除了四号,其他人根本防不住?” 四号是抓捕梦娜的灰茧,女孩们按照年龄分,梦娜正好排行第四。 “……” 室内陷入沉默。 也因为室内过于安静,会议室外的声音也格外明显 ——红头罩最后一个进门,他推进门后任由大门自己吸合,并没注意门关没关紧的事情。 门外两人呼哧呼哧喘着气,随即响起的是伊蒂斯低声咒骂的声音,史蒂夫提醒对方不要说脏话,两人就站在会议室门口停住,细细簌簌的声音似乎是在整理衣物。 “迟到就迟到啊,又不会打死我,我就是不参加这会议又能拿我怎么样?抓完小偷还要跑过来赶什么会议,简直累死了!” “这是契约精神。”美国队长很快就缓过来了,声音平缓温和:“答应了就要做到。” “不就是迟到。”伊蒂斯不* 以为然。 “你会不遵守你和梅克巴她们的约定吗?” “当然不会!”伊蒂斯有些烦躁:“这又不是一件事,迟到又不是什么大事。” “但对有些人来说很重要。”温和男声循循善诱:“而且这确实能最大节省每一个人的时间,提高整体的效率。” “好吧……好麻烦。” 随即,大门被向内推开。 史蒂夫在推门时就注意到门没关紧,他没表现出来,朝其他人道歉,说明自己来迟的原因。 一大一小两个金毛,带着同款卡通图案鸭舌帽,身上也是同样印着卡通图样的卫衣,两人到自己座位上坐定,动作极其一致的摘下墨镜,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看得其他人下巴掉地上。 托尼看了眼法兰西斯,这目光被后者撞上,女孩还了他一个白眼。 好的,放弃。 经过史蒂夫二人这一打岔,会议室里气氛也送松开起来,在其他人向亲子装二人组概括先前会议内容之后,班纳博士慢悠悠补充: “也不一定就是坏事了,这也就意味着,只要女孩们都开开心心的,家、灰茧也就不会找上门来。” “但如果没办法通过情绪媒介传送,灰茧也可能联系其他反派,或者借助媒介到来,比起情绪传递,那种对社会的危害性可能更大。” “难道就没办法把他们彻底解决掉?就没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史蒂夫听的直皱眉。 “也许这是我们人生发展的必然阶段呢?” 克里斯汀声音依旧四平八稳,仿佛要被抓回去束缚在茧里成为养分的人里没有她自己。 “这方面我有一点发现,但目前信息点不足。”蝙蝠侠在面前的平板上点了几下,背后大屏上就放了两张大门建模。 一个繁复华丽遍布雕花和暗纹,一个是上世纪的铁栏杆+红漆门双层防盗门。 一个是拉梦娜的灰雾大门,一个是克里斯汀的。 两张大门各有特色,但在红圈标注出来之前,没人意识到问题所在。 即便蝙蝠侠标注起来,依旧有人看不明白。 “这是什么?门锁?” “我猜测门锁和灰雾的袭击次数有关,在绿灯侠传递来的情报里,有大量生物同样借蝴蝶得到孩子,除了一开始遭遇袭击,之后孩子都能平安长大。这些人年龄能力各不相同,并非每个人都能应付那些灰雾攻击,所以一定有结束的条件,或者灰雾有袭击次数限制。” “在红头罩从克里斯汀记忆里走出来之后,那扇大门的门锁往里收缩了三分之一。这种锁靠收缩锁齿来进行不同程度的防盗,但都是关合不同锁齿,没有这种伸缩长度不同的。” 大屏幕上尽职尽责放着两种锁齿的区别,这次大家倒是看懂了,但其他人依旧没太懂。 就因为这个就判断有不同次数? “韦恩酒店那次,把四号塞进门里之后,大门里锁声响了两次。” 大屏幕又开始放一段录音,里面是四号和小丑类似的声音,瘆人地喊着“小蝴蝶,都是你的错!” 其他人听了好几遍,有意辨别,才隐约听到一点咔哒声,但那声音太小,在刺耳杂音中几乎听不见,让人怀疑是不是有意去想听到的幻听。 等到录音放完,克里斯汀才冷哼一声,把手从梦娜耳朵上放下来。 绿头发小姑娘歪头,疑惑地看克里斯汀,在被揉了一把头发之后,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坐定放弃思考。 这么说起来,史蒂夫也想起什么。 “我见过的那扇是个木门,三把钥匙被包浆红绳串起来,进去的时候钥匙插在门外面,出来的时候又在门里面。” 他努力回想那段惨烈的战斗经历,很快想到了大门的细节——他被举起来用头捶门好多次。 “在我走的时候,那扇门似乎,确实少了一把钥匙。” “什么意思?那些东西只来三次?” 伊蒂斯努力想跟上会议记录,她最近的单词补习小有成就,至少不会一坐上正式场合的长桌就犯困了。 “只是猜测。” 一行人又讨论起来,探讨这个观点的精确度,以及分享看到的女孩过去。 直到法兰西斯懒散的问了句“克里斯汀不会睡着了吧?”,其他人才发现,一开始斗志昂扬统领会议的克里斯汀已经很久没说话了。 “你们刚刚说的是‘过去’,”克里斯汀看向其他人:“你们都知道了,我们在此之前,有过自己的童年和家庭。” 其他人看向她,克里斯汀对他们目光里的迷惑感到匪夷所思:“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没有芥蒂?就这么轻易接受了当一个陌生人的父母?” “甚至我们的能力并不从你们这里继承,比起是你们的血脉亲人,另一个世界的那些人才是缔结盟约者,而那些人宁愿自己赴死,也要送我们这些陌生人离开。” “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这么坦然?” 为什么这么随意释放爱意。 会议室内安静着,女孩们都抬起头,表情或严肃或皱眉思索,或茫然或紧张,都等着成年人们的回答。 等一场宣判。 成年人们却似乎生活在另一个空间,他们似乎完全不在乎这个问题,和女孩们紧绷的表情格格不入,彼此对视一眼,都能看出他们眼底的笑意。 “爱需要理由吗?” 超人疑惑。 “看到伊兹的第一眼,我就因她的存在而感到幸福,这和她是谁没有关系,我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每一段时光。” 史蒂夫仰头微笑,似乎洒在脸上的光线都变得和缓温暖。 “这不需要理由。”蝙蝠侠也开口,回答超人的问题。 他注定说不出太过直白的话,只是摸了摸身侧女孩的发顶。 “我……”托尼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他当时莫名对着小孩很有好感,如果对方没有提及佩珀,他也不会生出敌意…… “停!打住!” 法兰西斯恍然惊醒,跳起来捂住托尼的嘴,咬牙切齿道:“闭嘴吧,用不着整那一套。” 其他人也被这声音唤醒,伊蒂斯猛地跳起来,捂着脸给史蒂夫来了一拳:“你干嘛说那些话!肉麻死了!” 神情难得娇羞,说完就一推桌子跑出会议室,身边带起一阵风。 史蒂夫道歉,声明后半部分超英会议自己请假,就匆匆捞起墨镜帽子跟了上去。 “你的伪装没带!” 梦娜刚想通蝙蝠侠那句话是回复超人的,一转头伊蒂斯两人就没了踪影。 梦娜:? “刚刚……伊蒂斯砸队长那一下,是不是砸出拳风了?”布鲁斯班纳咽了口唾沫:“我听到特别大的撞击声。” “不是错觉,”超人把被伊蒂斯推开的十米长实木会议桌移回原位,点头认真回答班纳博士:“换做其他人,我都要以为他们打起来了。” 第36章 法兰西斯是个非常好的女孩! 克里斯汀的预期里并没有这个, 她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些,一时间面色有些僵硬。 她看了眼法兰西斯,拍拍笔记本吸引注意力。 “我是说, 我们不一定要保持上下辈的关系,毕竟除了血缘, 我们和你们本质没有关系。” 她拉起杰森,哥俩好的要揽住对方肩膀,却因为过小的身形和矮个子,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杰森一米八多,被一个未满一米六的小矮子搂住,半边身体都刻意矮下去,在椅子上以一种弯腰佝偻的方式, 顺从对方的力道向下。 他是很肆意张扬的长相, 平时看人——尤其是在蝙蝠侠面前——总是皱着眉一脸不耐烦,这时候却低垂着眉眼看向搂着自己的女孩,虽然没有表情,却显得格外温顺耐心。 女孩办公桌后的脚还是踮起来了, 杰森又顺着对方力道向下,改变重心扎着马步, 这下腰背总算能挺直些了。 克里斯汀发现了杰森的小动作,她忽然有种被动物干燥暖绒绒的毛发拂过大脑的错觉, 胸口又涨又痒,浑身都暖烘烘的, 有热气在体内流转徘徊。 她清咳了一声, 拉回注意力:“我和杰森就是这样, 彼此是当朋友相处的,一定要说血缘我们也可以是亲人, 或者把我当成平行世界的同位体也行,总之不拘泥于一种形式,这对我们两个都好。” 杰森微笑,接受了这一安排。 毕竟总不能按头要当人家爹。 有老头子育儿艰苦,百般暗示都听不到一声“爸爸”的前车之鉴,他对当爹这件事也心里没底,不如按照女孩的说法,先从朋友相处。 不过…… 杰森被放开,站在女孩身后,克里斯汀滔滔不绝的安排从耳边略过,他只是低头看着女孩发顶,研究对方的头发。 克里斯汀头发很硬,这和他一样,但发量一般,这就有点让人担心了。 发圈上还有黑发缠在上面,看起来有点脱发,联想这孩子最近几天在他安全屋的行动,他夜巡回来对方还在熬夜准备方案册,早上醒来也不在家,每天从早忙到晚,还顺便接手了法外者的后勤管理……他是不是在压榨未成年? 杰森内心悚然,没想到自己会犯和老头子一样的问题,顿时痛改前非,计划回去以后就给小孩减负规定良好作息。 但他的工作性质很没有说服力,身为家长也起不到一个表率作用。 不如把她送回老宅? 红头罩陷入沉思,想了想自己临时恶补的一堆育儿知识,脑海里又跳出黑漆漆那句“我很担心你”。 …… 杰森磨了磨后槽牙。 每天和回去住又怎么样?那里也是他的家,他的房间一直都在的。 阿福一定会很高兴。 —— 要说的很快就说完了,前半场和女孩们的会议很快结束,在等待其他超级英雄来继续开下半场超英会议时,所有人都站起来走动走动活动筋骨,人们彼此闲聊,一片轻松的气氛。 托尼站在蝙蝠侠身边,看着克里斯汀和红头罩两人离开,矮个的那个始终昂首挺胸目视前方,她没在乎周围,也没注意到,她每次说话的时候,高个的那个都低着头,耐心看着她,回应总是简短而懒散,目光却几乎称得上温柔。 “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当爷爷了。”托尼用手肘怼了怼蝙蝠侠。 “杰森和克里斯汀并不是父女关系。”蝙蝠侠冷静回答,看了眼二儿子的样子,又补充:“至少现在不是。” 托尼还想说什么,一转头蝙蝠侠揉了揉梦娜的绿脑袋,而那孩子懵懵懂懂看了眼蝙蝠,似乎是在询问,却没有任何表情。 “没什么。”蝙蝠侠蹲下来和女孩平视,帮梦娜抚顺被揉乱的头发。 “走吧。”他伸手。 女孩歪头,但什么都没说,顺从牵上对方的手,跟着走进室内。 托尼站在原地沉思几秒,莫名觉得自己被塞了一嘴粮,烦躁的“啧”了一声,转身进了室内。 法兰西斯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身影被窗帘挡住一半,看不见表情,但她背着光站,影子因为室内光并不清晰,影影绰绰的,却显得格外孤独。 似乎她始终孤身一人,就连影子朋友都没有。 托尼内心忽然安静下来,走过去站在对方身边,看到玻璃上反射出的女孩安静没有情绪的脸,也看见下方的场景。 复仇者基地的楼层被毁,新基地还没建起来,他们现在是在一个空置的低楼层,透过落地窗,这里能看见楼下的场景。 伊蒂斯和史蒂夫站在楼下咖啡店门口,整齐的带着墨镜和鸭舌帽,史蒂夫拿着口罩想戴,却被伊蒂斯劈手夺走。 托尼又看了眼过分安静的法兰西斯,这时对方也正好看过来,两人目光相对,都看出彼此眼中寂寥的平静。 “你也想那样吗?”托尼试探。 不是他羞于提出想对方做女儿的提议,他只是不确定对方的态度。 法兰西斯已经拒绝过佩珀一次了,那让佩珀有些难过,虽然没有在女孩面前表现,但佩珀在托尼送去午饭的时候,却难得向他倾诉。 “法兰说我不够了解她,说如果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一定会后悔的。” 佩珀一手捧着脸,一手随意地搅着浓汤,轻轻叹一口气:“我怎么可能后悔?但法兰坚持,我又确实对她了解不多,反驳不了她。” 托尼帮佩珀切好牛排推过去,没说什么。 他对法兰西斯的情绪问题并不陌生,过去的自己大概也是这样,逃避型依恋,越渴望什么却恐惧什么,意识到自己向往对方的第一时间,脑海里却无法控制的猜测对方多久才会看清并厌恶自己。 相比起更亲密关系带来的伤害,她选择保持一个随时可以保护自己的较远距离。 托尼明白这点,却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他只是耐心安抚佩珀的情绪,把法兰西斯的情报,包括他们初遇时法兰西斯的挑衅、蝴蝶和灰茧、女孩想解决灰雾却召唤来美国队长同位体…… 他事无巨细说了所有的事情,没有任何偏颇,既不因为自己曾被抹黑就贬低对方,也不照顾佩珀情况而隐瞒那些负面的事情。 他只是耐心的,从每一件小事说起,一点点陈述那女孩经历的经历的一切。 这场午饭吃了很长时间,浓汤凉下来之后表面凝固,但两人谁都没在意那个。 佩珀和托尼坐了很久,一直到太阳微微西斜,他们都始终安静对坐着,一个说,一个听。 —— 法兰西斯连佩珀都拒绝了,更遑论托尼。 “什么?”她瞪大双眼,随即做出一个带有浓烈表演痕迹的嫌恶表情:“才不要。” 但她的眼神却时不时投向外面。 克里斯汀戴上一个小版红头盔,坐在机车前面控制把手,红头罩把她整个人拢在怀里,双手拢在女孩两边,随时有情况就自己接管机车控制权。 托尼注意到视线方向,欲言又止,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算了,这孩子向来有自己的主见。 还有很多时间,她会在持续不变的爱里,一点一点获得安全感的。 他当然会一直爱这个女孩,这是天性,也是他的选择。 总有一天,他会让女孩自己坚定的相信爱、夸奖和信任,能发自内心地承认:法兰西斯是非常非常好的女孩! —— 这场会议之后,女侠那边也很快传来消息,说柯拉在天堂岛生活充实,她将在参加完天堂岛的篝火节之后,和戴安娜两人一起回归。 除了奥德莉,一切都尘埃落定,似乎未来都朝着明亮的方向而去。 但就在这时候,哥谭却忽然传来一声噩耗。 梦娜被送去上学了! 蝙蝠侠蹲在两个小孩面前,温和宣布这一消息,最先做出反应的却是达米安。 “什么?我拒绝!父亲,我才不想在学校还要当保姆!” 达米安几乎要跳起来。 “你是最合适的人,达米安,梦娜之前出现在小丑的直播里,很可能招来其他人的过分关注,小丑也很可能对她二次下手,你得保护她。” 蝙蝠侠耐心劝告,在小儿子连连拒绝后忍无可忍:“之前你使唤梦娜传话,让梦娜帮你把风偷偷溜出去的时候,可是承诺过以后都罩着她的。” “你监视我!”达米安这次是真生气了,跳来跳去像是个暴躁的皮球。 “你不能这样对我!父亲!” “我绝对不会屈服的!” 但达米安向来不屑于违背承诺,这时候声音已经弱了几分。 梦娜懵懵懂懂,没参与进两人的话里,这时候才搞明白一定现状。 她看向达米安,瞳孔颜色极浅,因而显得格外无害坦诚,像是把心都坦荡荡露出来,给路过门前的所有人看。 只要愿意,随便就能给那上面来上一拳,再怎么揉捏拉扯也没关系——或者可以敲门,礼貌等待许可,拍掉衣摆上的浮尘,给对方一个拥抱。 梦娜歪了下脑袋,做出思索的表情,随即转头,扯扯布鲁斯的衣袖:“大米说得对,我会造成麻烦的。” 布鲁斯不说话了,他看了眼小儿子,果然看到对方已经涨红了脸,表情依旧暴躁,却再也说不出什么重话。 “不许叫那个称呼!黏黏乎乎的恶心死了!”达米安磨了磨牙,自以为恶狠狠,声音却放的很轻。 格雷森和德雷克屡教不改已经很让人生气了,新来的这个凭什么这么叫他? 梦娜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又无意识歪了下头,转向达米安,语气诚挚:“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能叫这个称呼,我以后不会再叫你大米了。” 达米安在沉默的短短几秒里把做过的所有错事都想了一遍,听到梦娜的回答,表情更憋屈了。 “算了!随便你怎么叫!” 他梗着脖子跑得飞快:“明天早点起床,晚了你就自己去学校吧!” 第37章 “为什么不笑一笑呢?” 小丑直播的事情没过去多久, 许多人都还记得梦娜的脸,即便韦恩企业有做舆情处理,但关于长着韦恩脸的小孩是小丑女儿的事情依旧人尽皆知。 到处都是讨论声一片。 虽然小丑随后就进了icu, 那女孩又一直没出现,热搜上#小丑给韦恩生孩子#、#小丑之女#、#韦恩、蝙蝠和小丑:我们仨#、之类的词条渐渐被其他消息冲下去, 但人们心里却没忘记。 情况在梦娜重新出现在公众视野时被激化,她第一天上学就引起了广泛专注,第1节 课还没下课,教师门口就挤满了人。 那些记者装束混乱,有的身上带着草叶和树枝,有的穿着清洁工的衣服,好几个男记者套着乱糟糟的长卷发, 互相推搡着挤到窗户前面。 好在他们不大概是觉得梦娜跑不了, 虽然挤挤挨挨,但并没有趁着上课冲进来,颇有“绅士风度”的等着下课渡人。 西班牙语老师是个法令纹很深的女性,她带梦娜进来的时候就臭着一张脸, 走路时和梦娜隔了好几米远,像是躲避什么病毒一样, 始终克制着和梦娜的距离,也从不愿意正眼看她一眼。 校长在布鲁斯韦恩面前不住擦汗, 频繁去观察学校股东那张英俊的脸,唯恐没伺候好这位让他撤资。 “玛丽安资助的一个女生死在了小丑手下, ”校长解释, 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油汗, 看了眼韦恩的表情,却和韦恩身后的女孩对上了视线。 小丑女儿长了双蓝色眼睛, 和小丑充满浓稠欲望和攻击欲的绿色不一样,这女孩的眼睛是无机质的蓝,颜色很浅,像是没有焦距和生命,蒙着一层雾气,冷漠到灵魂寡淡,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人。 ——但她的嘴角却是上翘的,礼貌又欣喜的弧度,和那双眼睛十分割裂,看的人毛骨悚然 校长打了个寒颤,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抬头对韦恩哂笑了一声,又朝绿色脑袋的姑娘友好的招招手。 那女孩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解,但面上的笑容却无声的一点点收紧落下。 韦恩揉了揉那女孩的后脑勺,让校长先过去,成年人自然明白这是他们有私密话想说,识趣走远后回头,却看见韦恩半跪着和那女孩平视,大手抚摸着那女孩额前的厚重刘海,不知道说了什么,表情依旧忧愁,探身过去和女孩额头抵着额头。 校长愣了下,忽然觉得韦恩也没那么荒唐。 起码做父亲还是好样的。 “需要我提醒您还有达米安韦恩吗?”教西班牙语的班主任玛丽安抱胸,冷不丁开口:“韦恩对自己的四个儿子都没这个上心,达米安韦恩更是频繁请假,性格暴躁孤僻,身上还总是出现伤痕。” “相信那个花花公子是个好爸爸,还不如相信他就是蝙蝠侠。” “也许因为这个是女儿呢?”胖校长眯着眼陷入畅想:“女孩儿和儿子可不一样,不是有那一句话:‘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你们女人不懂,男人有了一个女儿就会懂什么是爱护和珍惜……” “什么情人?恶心!不过是想要从男权和父权角度都驯服一个属于自己的奴隶而已。” “你这么说就太偏激了!玛丽安老师,你小心让那些家长知道你参加游行的事,他们不会希望教导自己孩子的人是个极端女//拳分子的。” “‘女//拳’?,好啊,那我就打拳给他们看。”玛丽安女士举起右臂,肱二头肌隆起,宽松衣服下面的肌肉崩起,浑身充满力量和令人信服的气质。 而现在,玛丽安老师看了眼教室最后面的梦娜,只是吩咐窗户边的学生拉下合叶窗拉绳,自己则上去关了前后门,整个教室顿时都陷入黑暗当中。 她一手按下了黑板旁边的传呼按钮通知学校警卫,一边用手机打响了报警电话。 门外的记者意识到她的想法,纷纷骚动起来,他们没把握能逃脱保安和警察的抓捕,费尽千辛万苦又不能空手回去,这时候一个个把什么“君子风度”都抛在了脑后,都大喊着让老师开门,更有甚者直接开始踹门。 玛丽安呵斥了班级里窃窃私语、纷纷把目光投向梦娜的学生,把梦娜叫上来,让她举着手机对着门口。 “他们靠舆论为生,最怕人言可畏……算了听不懂也没事,我已经开了直播和录屏,你就举着对准门口,他们不敢上来对你动粗的。” 门是普通的合成木质门,在一群大男人的冲撞下很快破开,有个人没收住力,一条腿直接扎进室内。 玛丽安上前一脚踩在上面,所有人都听见了骨骼断裂的响声,教室内和外面的人都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喊声。 门外的人在咒骂和痛呼,而门内的小孩们一个个捂着眼睛,声音响亮又惊慌:“救命啊!玛丽安老师真的会杀人!她昨天说我不写完作业就打断我的腿是真的!呜呜呜爸爸妈妈我不要变成瘸子!” 室内室外一起惊慌起来,教室内甚至更吵,惊恐觉得自己马上会被杀掉的小孩子听不进任何话,在教师到处惊慌逃窜。 梦娜站在讲台另一端,看着认识不久且明显不喜欢她的女老师堵着教室门,和外面的人对骂着,把从门洞里伸进来的手和脚都扭折着怼回去。 大门很快摇摇欲坠,合页发出令人牙酸的晃荡声。 梦娜举着手机忠实的录下所有,她内心有奇怪的说不上名字的情绪乱窜,撞到她胸口、咽喉、鼻子和脑袋,撞得她脑袋晕晕的,鼻子酸酸的。 这情绪太奇怪了,她分辨不出来,精神完全被这力量把控,灵魂则被挤压出去。 “玛丽安老师!”一个扎着圆蓬蓬丸子头的女生冲上去,抱住玛丽安的腰,用自己身体挡在老师和门板之间,试图抵挡住门后面那些汹涌的咒骂、拳脚和恶意。 她自己也吓得不轻,根本不敢回头,只是闭着眼睛骂些“混蛋!”“坏蛋!”“恶魔!”之类的词句。 但她显然是一厢情愿,努力没起到任何作用,拳脚和破开的大门透过她的身体,砸在玛丽安老师身上。 女老师虽然四十多岁,但长期健身肌肉可观,短时间内也堵住了门,但外面人太多,又是常年扛着相机到处跑的记者,双拳难敌四手,还是挨了好几下。 随着警车鸣笛声越来越近,那些人的动作愈发粗暴急切,有人从背后用力撞击,簇拥着挤来挤去差点把人撞到。 玛丽安反手给对方来了一拳,场景很快变成多人混战。 梦娜恍惚着看那个女孩蹲在一边抱头哭泣,意识飘离到对方身边,这时候的梦娜摆脱沉重的身体,没那么沉重,犹豫着把头靠在对方肩膀。 这是她唯一会的安抚方式,大多数时候都能奏效。 那女孩瞪大眼睛看过来,满脸除了眼泪就是血液,脸颊被从嘴角的位置划开,一只眼皮耷拉着,眼皮和周围皮肤焦黄发黑,一个被烙印的“J”印在女孩脸侧。 梦娜还没说什么,忽然身体传来痛感,强行把她的灵魂扯了回去。 达米安从她身后的窗帘里钻出来,背后的窗户大开着,显然是爬墙过窗户进来的。 他一张脸黑着,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摸到什么顿了下,随手抛给梦娜,小小身影就直接加入战局。 虽然只多了一个人,还是一个小孩,但自从达米安加入进去,形式就直接逆转。 对手虽然多,但达米安用力很足又精准打到他们的薄弱点,几乎他每一次出击,就能让一个人躺在地上,于是没几下,所有人就都倒下了。 玛丽安女士喘着粗气,在讲台上勉强撑起身体,扯着破音的嗓子吼那些学生安静,又用作业和告家长威胁,很快维持了现场秩序。 警察和保安这时候姗姗来迟,他们诧异的看了眼躺了一地的记者,一个个对玛丽安女士露出仰望大佬的目光。 达米安已经退后去,和梦娜一起站在角落,仿佛刚才冲上去的矮小身影只是其他人的错觉。 “真麻烦,”达米安从梦娜手里接过东西,随意塞进自己裤兜里 那是一枚小组优秀勋章,乔纳森为了这个擦了一个星期的黑板,拿到的时候捧着傻笑了很久,最后却珍而重之的双手递给达米安。 “我已经有一个了,这个给你。” 小男孩额发有些长,软软的搭在逛街饱满的额头前,汗津津的带着水光,和亮晶晶的眼睛一样。 那时的达米安却只是冷嗤一声:“幼稚。” 他拍了拍裤兜,想了想又掏出来,把那个小小的卡通勋章别在自己袖子里侧。 他一手拉着梦娜手腕走出去,一边冷声威胁:“不许把这个说出去。” 现场有警察腰拦住他们,被达米安瞪了一眼,伸出的手臂就缩了回去。 但达米安还是站住了,他不爽的“啧”了一声,用眼神示意梦娜有什么事。 任何非直白表达的信息梦娜都接收不到,这次也是一样。 在一众记者的痛呼声和慌忙解释声里,梦娜横跨过好几个人,走到门边的一个位置站定,忽然蹲下,拍拍虚空的空气。 所有人都暗自观察着这个事件中心的小女孩,看到这一幕齐齐安静下来,就连小学生都没法出声音,整个教室安静的可怕。 所有人都看向那个蹲着的小女孩,而对方却把目光投向虚空。 梦娜脑袋侧向下歪着,眼神朝上,似乎正观察一个低头者的表情。 “你不要哭。”梦娜憋了半天,只挤出这一句。 她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那女孩的神情触动,她想做克里斯汀和道恩对自己做的事情。 “你不要哭。”大脑里的知识储备让她明白哭是不开心的意思,但为什么不开心却是一件十分复杂的事情。 她只能机械重复着一句,绞尽脑汁才想到一个画面。 梦娜记忆力非常差,几乎是吃完早饭十分钟就忘记自己吃的什么,甚至怀疑自己吃没吃过饭的程度。 即便她接受过很多人的爱和温暖,这时候想刻意找出安慰别人的画面,却怎么都想不到。 只有一个,不怎么合适,但她只想起这一个。 她细白发青的手指扯起嘴角,做出一个向上划的弧度,带起面部鼓起一团肌肉。 “为什么不笑一笑呢?”梦娜真诚建议。 法兰之前说过,笑不一定是心情好的产物,它反过来也可以作用给心情,形成负反馈。 那时候法兰在两个中间画了一个双箭头,又用函数模拟了两者的作用效果,还用电脑做出了简单的函数建模,那让一切都转变成数字,因而梦娜记的格外清楚 但现在她似乎做错了。 不用其他人提醒,她就意识到这点。 那女孩扬起头,脸颊被从嘴角划开,鲜血因此染上大半张脸,其中还丝丝缕缕冒着黑气。 她大概,做错了事。 第一次安慰人就做错了。 她以后不会随便做事了。 丸子头女孩看了绿头发的梦娜一眼,猛地发出剧烈尖叫,惊恐地一把推开对方,踉踉跄跄往后退,脸上伤口的黑气忽然倍增,浓郁到遮住她整张脸。 梦娜听到对方在哭喊呼救,因而虽然被推到,但她依旧站起来,朝那个女孩的走过去。 她咬破手指画法阵,却忽然被黑气缠满整张脸的女孩拉住手指,骤然转移阵地,彭然出现在梦娜身上。 她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 教室里,所有人都看着那诡异的一幕。 小丑之女冲着虚空说话,大笑,做出小丑经典的割脸大笑动作,神情认真自然,却看得人毛骨悚然。 直到她忽然不明不白晕倒在地,所有人才忽然找回了呼吸器官,室内没有人说话,只能听到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 “她、她是二代小丑!她是恶魔!她能和恶魔对话!” 保安惊恐的冲出教室,声音痛彻在教室里回荡:“我就说小丑不是人!他是恶魔!蝙蝠侠是吸血鬼!他们都不是人!” 达米安一边迅速给其他人传了通讯,又给小乔纳森发了消息,然后冲过去抱起梦娜,冷着脸冲出教室。 路过所有人纷纷给他让行,说让行不准确,他们几乎像躲避什么邪神一样,连看梦娜一眼都惊恐逃窜着跳开。 达米安内心愤怒激增,却没时间管那些人,他冲到楼下,却迟迟等不到乔纳森,打通讯也得不到任何回应,不由骂了声脏话。 通讯器上的信号栏变成红色感叹号,达米安警惕抬头,教学楼下空旷静谧,没被楼上混乱波及到分毫。 一辆警车歪斜着停在一边,屁股后面是一辆黑亮的宾利古董车,车身上贴这个救护车的图案,连骗人都十分敷衍。 “要载你一程吗?小孩,”一个红卷发的高手男人一手搭在车窗,墨镜遮住大半张脸,看不清具体长相。 副驾驶有个白西装的男人,抿嘴笑着展示他手里的小蛋糕,眼神有些躲闪。 达米安简直想翻白眼,但他* 还是上了他们的车。 他倒要看看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 他咬住舌尖,一手捏着扎塔娜留下的防护法器,上车后没过多久,果然听到那男人念出一串咒语。 他又想翻白眼了。 如果不是想看看他们有什么目的,这些人的破手段连乔纳森都骗不过。 他顺势软软倒下去,白西装男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和同伴抱怨道:“我就说你太凶了,小孩很容易被你吓跑的,换身衣服明明好很多…恶魔就非得穿黑色的吗?” “你不也穿了白的?”驾驶座的人抱臂靠在椅背上,方向盘尽职尽责的转变方向。 “你用蛋糕诱捕人类才更离谱吧,恶魔之子怎么可能喜欢蛋糕这种东西?” “他不喜欢吃?好吧,但不能浪费食物,反正蛋糕也没用上,我就把它解决掉吧——这不是享乐,这是避免浪费父的神圣造物。”白西装搓着手,乐呵呵开心拆开包装,挖了一大口蛋糕在嘴里,随即眯着眼睛露出满足的表情。 达米安不耐烦这两人唧唧歪歪的闲话,暗自翻了个白眼,将重心放在对话里的重要信息点。 那两人也终于说到了这个。 “话说,这里有两个人,哪个才是恶魔之子?” 白西装捏着手帕边角,矜持的擦擦嘴角,表情轻松又满意。 “那个矮个子吧,康斯坦丁叫他恶魔崽子。”红头发满不在乎。 “你们地狱没有检测恶魔的东西吗?”白西装震惊,回头:“但那个女孩能和灵魂沟通,她还恐吓幽灵,那些人也说她是恶魔之女。” “也可能是找错人了。” 后面传来阴测测的声音。 黑白西装安静下来,齐齐扭头看向车后座。 达米安忍无可忍,冲上去砰砰两拳,一拳一个平等砸在他们两个人脸上。 你!他爸的!才是!矮子!!! 第38章 “我自信做灵魂世界的摆渡人” 那两个魔法生物找错人了, 这显而易见。 他们显然没想到达米安会中间醒来,一时间结结实实被打了两拳,白西装那个站起来像是要比什么施法手势, 黑西装那个率先打了个响指,宾利忽然像是活过来一样四个轮子来来回回跳踢踏舞, 车上的人都顿时一个踉跄,白西装也没能幸免。 反倒是达米安作为近战战士,平衡力和身体掌控能力一流,并没被摔下去,反倒借机冲上去,又给那两人来了几拳。 车子见踢踢踏踏只能起到反作用之后,干脆尽职尽责自行驾驶起来, 风驰电掣不断超车, 想在战斗结束之前尽快抵达目的地。 于是下午两点闷热安静的街道上,一辆格外崭新漂亮的古董宾利划出一道闪电,神龙摆尾般从一辆辆车辆中间穿过,闯了好几个红灯, 每到一处,就引起一处谩骂和“哔哔”的喇叭声。 后面的司机本来昏昏欲睡, 眼前一花,旁侧的车辆忽然出现在他前面, 惊慌之下他只来得及慌忙踩刹车,等确定没有事故之后, 就开始破口大骂快速按喇叭。 “他爹的!在市内飙什么车啊!不要命了啊!” 那车没有任何回应, 甚至继续加速, 完全不把司机放在眼里。 这能忍? 司机几乎立刻就醒了,他吐掉烟头, 谩骂着也加速追上去,一手扶方向盘一手一刻不停地按喇叭,始终紧紧跟着那车冲出去。 周围车辆纷纷让行,这让司机真产生了些飙车的快感,这时候他追车已经不止是出于愤怒了。 他甚至有些得意洋洋,想自己虽然四十多了,车技却依旧这么好,开小卡车也能开得这么快,当年就应该不听父母的话,直接去做赛车手,现在不知道多火呢! 前面车越来越快,司机也完全把注意力放在那车上,眼里其他东西逐渐淡化,他几乎看不见任何事情。 侧面忽然冲出一辆面包车,司机一瞬间如坠冰窟,猛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慌忙打方向盘往旁边的树撞过去,但车头右侧还是和面包车一边挤开剐蹭过。 只是侧面装车,司机又及时改方向,两辆车并没正面撞上,但司机即便坐在驾驶位,也能看到右侧车灯一大片凹陷和毁坏。 他开车做点小生意,为省钱并没买保险,现在车子的修理就要花费一大笔费用,更别提给对方的赔偿了。 司机几乎腿脚发软,扶着车门踉跄下来,看了眼红绿灯,果然是红灯,自己全责。 也就是这一眼,司机看到前面的黑色宾利后备箱被从里面撞开,一团巨大的火焰从里面冲出来,在马路上炸起一片焦坑。 随即,那辆宾利忽然像什么动物一样,凭空跳了起来,在空中侧翻三百六十度,躲开对面来车的冲撞。 司机:? 后备箱这时候探出一个身子,那人白西装上满是脏污,趴在地上勉强扒住后备箱门,朝后面指了一指说了什么,马路上的巨大焦坑就顿时消失。 司机:??? 那人感受到他的目光,和刚下车腿脚发软的司机对上视线,歉意一笑,又指指司机自己。 一瞬间司机通体舒畅,所有负面情绪都消失,甚至连膝盖间长久的磨损痛感也消失了很多。 这是…… 司机惊疑不定的看看自己,从衣服下面吗掏出带的十字架项链,捏在手里说不出话。 “我靠,刚刚那一下吓死我了,哥们儿你状态不好就别上车,刚刚拿一下我以为人都要搭在这里了……好在车上没什么剐蹭,不然我必须得给你两拳……” 面包车司机也下来了,嘟嘟囔囔抱怨着,但情绪也还算平静。 司机扑到自己车上,仔细抚摸右车灯和车头,指尖没有任何阻碍,简直和新买的车一样光滑干净。 那是…… 他亲了亲手里的十字架。 “这是神迹!” —— 宾利车踉踉跄跄,终于在目的地一个神龙摆尾停下,随即四面车门洞开,黑白西装一被甩出来就开始狂吐。 达米安脸色也很难看,但他比没接受过训练的两个人好点,不仅能自己走出去,还能把昏迷滚来滚去的梦娜也拖出来。 那女孩眼皮紧闭,头上身上却多了许多磕出来的淤青,看得达米安心虚沉默几秒,又默默帮她把衣摆放了下去。 这里是一片公墓,有些墓碑前面摆着糕点和水果,有的前面摆着插香和蜡烛,一半以上的墓碑上都刻着方块字,非常有文化特色。 达米安皱眉,这两个希伯来神话生物把他带来中国人墓地干嘛? 他走过去,依靠魔法护具和好身手,很快制服了黑西装那个,摘下对方的墨镜,果然看到一双黄灿灿的蛇瞳。 “恶魔?” 黑西装无奈摊摊手:“克劳利。” “那位是亚茨拉斐尔,一个天使。” 天使依旧警惕的看着达米安,而克劳利已经笑着安抚对方:“别动手拉斐尔,那小孩他手上有圣水。” 他举手露出手腕上一道伤痕,那里有一道细长的伤口,上面源源不断冒出黑气。 亚茨拉斐尔露出直白的焦急和心疼表情,两人旁若无人的隔着达米安,彼此诉说关切和予以安抚。 达米安面色扭曲,控制恶魔的身体都像是染上了病毒,恨不得离这两个腻腻歪歪的家伙越远越好。 “天使和恶魔?你们两个?好恶心。” “你说话真让人讨厌。” 克劳利忽然一矮身,以被拧断手腕的代价挣脱了达米安的控制,亚茨拉斐尔和他的动作默契衔接在一起,两个人更换站位,战斗一触即发。 “超级小子!”达米安大喊,自己也攻了出去。而同时,天使恶魔的组合身后也忽然出现一个光圈,两个身影从中窜出,和两个非人生物组合,上下左右齐齐呈现夹击之势。 右边那个人一袭黑衣,冲到跟前却硬生生停住。 “达米安?” 空中俯冲而下的乔纳森也硬生生停住,长久蓄力却被迫停下,让他脸猛地涨红。 硝烟忽然消弭,所有人都警惕的站在原地,卡珊德拉看了眼两边的情形,抿嘴控制局面:“我们…大概有些误会。” 左侧短发女生的大剑已经到了达米安上空,硬生生收回来,那女生磨了磨牙,打了个响指,那柄厚重的宽剑忽然在空气中自焚,眨眼间燃烧殆尽。 “周赞茜。”她伸手,右手拇指和中指关节有黑色的金属圆环。【1】 达米安握了上去:“达米安韦恩。你习惯用飞镖?” 周赞茜惊讶的挑眉,一甩手,指缝间就凭空出现了一把尾巴缀着红绳的飞镖。 一行人被迫坐在一起,彼此面面相觑,发现彼此两两之间对彼此并不知情,只好先彼此介绍情况。 除了达米安,其他人并不是警惕心很重的人,于是事情脉络很快就被捋清楚。 周赞茜在自己的网店上接了康斯坦丁的订单,来大都会替一个华人烧纸,和克劳利碰上才发现自己被骗了,订单后面还有另一个更危险的委托。 而克劳利两人则从康斯坦丁那里获得撒旦之子的信息,想把达米安带走,康斯坦丁安排的接头人正是周赞茜。 这是个误会,虽然不知道康斯坦丁从中作梗是为什么,但既然误会解开了,就该什么仇找什么怨,去找欺骗他们的人算账了。 但周赞茜拉住了达米安:“刚刚我感受到灵魂世界的波动,这和你们有关吗?” 达米安心口一跳,想起梦娜诡异的对空气说话的表现,但他并没声张:“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里很危险,虽然不知道你妹妹是怎么进去的,但必须尽快救她出来,那里是亡者转生前消磨记忆的地方,活人进入会被里面的恶鬼吞噬,而灵魂进去则会被消磨死亡,到那时候她就彻底醒不来了!” “你怎么知道?” 达米安警惕,但事实上,卡珊德拉以真面目和她一起出现,又说出康斯坦丁的名字时,他对对方的警惕就消了一大半。 “我曾经进入过那个世界,在那里生活了十五年。”周赞茜自信展笑:“我有自信做两个世界的摆渡人。” “所以,要帮忙吗?” 卡珊对这个朋友显然极为相信,达米安也在蝙蝠电脑上看到过周赞茜的信息,知道一切确实如对方所说的一样。 但他依旧紧皱眉头。 这一切也太巧了。 —— 梦娜出现的消息一报出来,顿时对其他超级英雄也产生了影响。 首当其冲的就是超人,卢瑟之前公开声明自己造了一个氪星女孩,这时候媒体注意再次投向这边,超人行踪不定,但莱克斯卢瑟并不难找。 无数媒体蜂拥一般涌到莱克斯楼下,都想看看超人和他宿敌的女儿到底长什么样,这其中就包括星球日报的记者克拉克肯特。 虽然知道柯拉并不是卢瑟造的,但他依旧充满期待,期待能不能从对方这里获得那女孩儿的信息。 如果不是天堂岛不允许男性踏入,他恨不得冲到那女孩儿面前把她举起来抛得高高的。 钢铁侠也受到了冲击,由于复仇者行踪不定,这些人找上了佩珀。 无数镜头堵在斯塔克大厦楼下,还有几个信息灵通,提前堵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门,如愿把话筒递到佩珀面前。 “佩珀女士,您怎么看待您的男友兼老板有个女儿这件事呢?” “你聘用一个未成年做自己秘书,是想把那个私生女控制在身边予以报复吗?” “您对托尼斯塔克给对方做了一套钢铁战甲这件事怎么看呢?” 第39章 “这是我爱那女孩的原因之一。” 佩珀和托尼这两天遭受了媒体记者的围追堵截, 所有人都对超级英雄背后的辛秘故事有探究欲,就连复仇者的官方访谈上,也有人问了这个问题。 伊蒂斯也被拉了出来, 她之前在贫民窟打群架的视频被重新拉出来,过高的身体素质很轻易就能让人产生怀疑, 加上金发蓝眼,人们很快锁定了美国队长。 虽然没有防备,被这个问题打的措手不及,但史蒂夫依旧非常镇定。 他并没有回答关于女孩来历的问题,只是坦然承认了伊蒂斯的身份,并严肃的表示自己不希望有人对那女孩过多关注。 但想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史蒂夫满怀忧虑, 慢慢打消了送女孩去上学的计划。 至少最近不行。 托尼作为唯一没承认女孩儿身份的人, 加上先前不久对佩珀的高调示爱,短时间内成为媒体的重点关注对象。 托尼还有些犹豫,只是避开采访并不回答,在他心里, 法兰西斯虽然现在还因为安全感并没同意作家人,但当感受到陪伴和长时间的爱, 她一定会打消顾虑的。 那女孩非常喜欢佩珀,对他的靠近也不抗拒, 只要解决了安全感,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但佩珀并不赞同, 她甚至有些发火。 “你知道我为什么拒绝你吗?” 佩珀目光坚定不容回避, 托尼在这样的目光下坐正, 交叠的双腿平展,也以同样的认真回视回去, 但表情却透露着不解。 现在不是在说法兰西斯的事情吗? “记得,怎么了?” “你第一次在办公室见到法兰那次,你还记得吗?你质问我为什么明明爱你,却还是拒绝你成为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 “你觉得不可理喻,对吗?” 佩珀并不生气,神态平静温和甚至有些哀愁,她眼眸低垂面部松弛,两唇间有浅浅的两道法令纹,眉宇间也有皱纹。 她和托尼都算不上年轻了,身为朋友和爱人,她能理解对方在情感上面的许多行径出于缺乏安全感和回避型依恋,她愿意帮对方一点点拓展边界建设健康长久的亲密关系。但身为孩子的母亲,她对这需要的时间感到忧虑,也为托尼各方面的不确定性感到不安。 托尼努力着希冀一个答案,佩珀自己也苦苦思索询问自己,她到底该怎么对待这个男人。 “我确实爱你,托尼,我不是羞于展示心意的年轻人了,我并不否认这一点,但同样,我也不是感情做事的年轻人了,喜欢并不是我选择未来同伴的唯一标准,比起情感,我更在乎其他的品质。” “比如尊重。” 前面都好,但最后一句却几乎让托尼跳起来:“什么?我不够尊重吗?我认真追求你,你不同意我也没有勉强,而是自己努力让你认可,这还不是尊重你的想法吗?” 佩珀敛眉,声音轻缓:“这很好,但还不够。” “还差什么?” “如果我在追求别人,托尼,”佩珀抬头,平静又耐心的解释,向对方介绍怎么追求自己。 “如果我希望和对方进入更深入的亲密关系,我会首先了解他,了解他的性格、爱好、目标和发光发热的领域,我会尝试进入并体会他的快乐,即便最终我不喜欢,我至少也明白他是为了什么而奋斗。” “我不够了解你吗?我们比任何人相处的都要久。”托尼有些委屈又悲戚,明亮的焦糖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视对方。 他爱的人也同样坚定回望他。 “我原本也这样以为,我们比任何人都了解彼此。” “但连我自己也忘了佩珀波茨,我自己也忘了自己想要什么。” “什么?” 托尼要被这一通话搞糊涂了。 “你知道不久前我的生日吗?法兰送了我一双冰鞋。” 佩珀眼神幽深,陷入深深的过往回忆里。 “我中学时加入了校冰球队,一直到大学毕业,我都梦想在赚够钱后提前退休,去参加冰球比赛,或是去冰球俱乐部当一名教练。” “那是太久之前的事情了,我的人生计划改变了无数个版本,那段记忆被当成年少时的笑谈——我本来这么觉得。” “——在我重新穿上冰鞋之前,我以为自己早就不喜欢这种耗费体力的运动了。” “你瞧,托尼,”佩珀的眼神柔软而温暖,带着沉思时无意间溢出的笑意。 “这是我爱那女孩的原因之一,法兰西斯找到了佩珀波茨。” 托尼神情愕然,随即想起自己的生日礼物,嘴唇越抿越紧,低头盯着面前的杯子。 他送给佩珀ceo的职位,并一场盛大的告白仪式,在佩珀连告白带礼物又一次拒绝、而他向好友吐苦水之后,他才明白这礼物中自己并未细究的暗示意味。 他无心想用利益诱导佩珀,和对方相处够久,也明白佩珀不是会为了金钱折腰的人。 但他原本以为自己的礼物送的还不错,至少足够珍贵,足够奢侈,足能证明自己的心。 “你的礼物很好,托尼。”佩珀看出托尼的思绪,安抚的将手覆在对方的手背上,“我也知道你没有恶意,所以我并没因此生气。” “我只是讨厌在我生日当天的告白,那是我的生日,你能明白吗?” “是我的生日,舞台上的聚光灯都聚集在我身上,虽然我并不热衷于此,但那天是我生日,这一切是我应得的。” “听起来大概很幼稚,但我确实这么认为——你的告白在分摊我的光芒,那些庆祝我生日,高喊我名字的人转而簇拥起你,我明明是生日的主角,是生日会所有来客的朋友,却成了‘被斯塔克追求’的被动者。” 托尼结结实实的愣住了,他盯着佩珀看了十几秒,嘴巴张张合合,却怎么也没发出声音。 ——他从没想过这样的问题,斯塔克无论在哪里,都是人群的中心,这对托尼来说是理所应当的。 “也许我也有责任,我该直接把香槟瓶子砸在你头上,这样能更直接。”佩珀收回手,试图活跃气氛,笑着开了个玩笑。 但对面的男人并没有笑,他整张脸前所未有的严肃,在意识到佩珀的意图后嘴角牵扯,但并没笑出来。 他目光紧紧跟着佩珀,所有情绪都坦荡的表露在佩珀面前,迷茫、不解、渴望甚至求助,佩珀能如此清晰的看到他的内核。 这也是她爱着男人的原因之一。 佩珀叹了口气,再次把手覆在托尼的手背上。 “现在我们再来说说法兰西斯的事情。” “这也是第二个问题,托尼,我并不喜欢声势浩大的告白,并且尽管我确实喜欢你,并心存‘当你通过考核就说’i do‘’的想法,但这并不意味着我的拒绝就是口是心非的儿戏。” “法兰那孩子喜欢我们,这毋庸置疑,我也相信我们终将成为一家人,但她现在的拒绝同样需要尊重。” “斯塔克工业的采访我会参加,我不会在法兰西斯没准备好时贸然声明她的身份,我会以斯塔克企业威胁她们不要干涉法兰的私生活,我会拒绝回答一切法兰不够确定的问题,而不是为了方便,默认她是我们的家人。” 佩珀目光平和,注视着托尼。 后者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沉默了很久,喉结才上下滚了滚,抬头,直视着佩珀的表情,目光坚定:“我会更了解你和法兰,尝试爱你们所爱的,我会用了解和爱打消你们的顾虑,证明我所坚定的一切。” “在那之前,复仇者的采访上,我会维护法兰,并按她意愿,用拒绝回答维护她没准备好的一切。” 两人目光相对,谁都没有说话。 佩珀笑着,嘴角有浅浅的细密纹路,站起来探过身,隔着一张桌子,在托尼侧脸落下一个吻。 “你知道我爱你,托尼,现在,你也知道我拒绝的原因了。” “这并不影响我对你的爱。” “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 “期待我们下一次见面。” —— 克劳利和亚茨拉斐尔也要求跟上,这令卡珊德拉几人十分意外,达米安确信对方隐瞒了什么东西。 比如他们向康斯坦丁委托了什么事,比如他们所说的“恶魔之子”是什么意思。 至于“恶魔之子”和“恶魔崽子”的误解,达米安翻了个白眼,并不想对这无聊透顶的绰号做出任何评价。 目前的问题是,他该不该让允许周赞茜以及这些外人参与到蝙蝠家的问题里。 情感当然不想,但理智告诉他周赞茜的说法不无道理。 他的袖子被拉了拉,卡珊和他一起坐下,抚摸着梦娜的头发:“我可以为赞茜做担保,如果你选择相信她的话,我会和你们一起去灵界。” “我可没说我要去。”达米安冷哼一声,从墓碑上跳下来,拍拍手把梦娜整个人塞到卡珊德拉怀里。 “你不去吗?”卡珊德拉歪头,眼神中是真挚的疑惑,这一幕似曾相识,几乎让达米安顿时僵了一瞬,想起被布鲁斯再三提醒的、他声称保护梦娜的承诺。 蝙蝠侠和刺客联盟的伟大继承者不屑于违背承诺。 达米安磨了磨牙,硬邦邦吐出一句:“去!”,就风风火火走开了。 站在一边的超级小子正要说什么,忽然被达米安一拳捶到肩膀。 那力道对半氪星人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但小乔还是瞪大蓝汪汪的眼睛,委屈又不可置信的看着达米安,声音却轻轻小小的抱怨什么。 达米安说了什么,两个男孩打闹着走远,身影逐渐挨在一起,亲亲热热的说着搭档私事。 卡珊德拉目送两男孩在远处站定,安静低头,一点点抚顺新小鸟的额发。 “这事不对劲。” 周赞茜走上前,把卡珊从不知名可怜人的墓碑上拉下来,随即掏出黄符和线香拜了拜,希望得到亡者的谅解。 卡珊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做完这一切,才问:“什么不对劲” “你的养父和妹妹,他们都是美国人对吧。” 周赞茜指了指墓地地下,“一方信仰掌管一方天地,去灵界的可都是东方灵魂。” 第40章 “妈妈会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篝火节的准备事项让整个天堂岛都热闹了起来, 戴安娜的回归又加了一份团圆的喜悦,几乎所有亚马逊人,结束训练之后都会来找戴安娜。 有些是来问候许久不见的姊妹, 有的则是慕名来看和戴安娜留着同样血脉的女孩儿。 在一群人簇拥中间,医生蹲下来, 耐心温柔的捏着道恩的手腕,一边聊天一边询问感受,一点点向上,又捏了脊柱和腿骨,看了舌头和眼球,就眉头紧锁的站起身。 “很健康,”她说出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答案。 “那你怎么还愁眉不展的?”人群里有人问。 戴安娜有些紧张, 坐在轮椅上的女孩拉了拉她的手腕, 把自己柔软微凉的手塞进对方掌心里。 戴安娜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低头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这是天生的,没办法改变。”道恩拉着戴安娜低头,用气音在对方耳边说:“你知道的, 我不是正常出生的普通小孩。” 戴安娜抿着嘴点点头,维持着蹲着的姿势, 仰头看着医生。 她眉毛微微压下,有些烦躁, 但并没把情绪表露在孩子面前。 道恩也当作没发现。 同时,医生给出了相同的判断:“道恩的身体机能没有任何问题, 各方面都很健康, 坐轮椅也并不是有疾病, 而是单纯的虚弱没有力气。” “像是有什么寄生虫在吸取她的力量一样。” 戴安娜想起女孩的特殊能力,侧头过去和道恩咬耳朵:“和你的能力有关吗?” “不完全是。”女孩同样小小声地回答:“克里斯汀做过实验, 我使用能力后身体机能会短时间剧烈下降,但即便不使用能力,身体也不会变得更好,到我现在这个身体素质就不会更好了。” 戴安娜蹲在地上,比坐在轮椅上女孩略低一点,她仰视着道恩,看对方温柔甚至温驯的目光,每一句话都坚定的和戴安娜对视,真诚又柔和。 但她说完一句话后会有一个半阖眼帘的动作,这是个比较经典的沉思动作,眸色中的情绪和说话时似乎不大一致。 ——这不同是戴安娜俯视或是平视时都难以看见的,忽然发现这点,让戴安娜有些不安。 但其他人是站着的,显然没发现道恩的小习惯,女孩也始终温柔笑着,和其他人开着玩笑,任由那些人来捏她脸也丝毫不生气。 亚马逊人听完医生介绍也没放弃,希波吕忒建议戴安娜可以注意找找养身体的药材,又说了几个名字,声称那些是温养灵魂的神器。 戴安娜听着听着就开始走神,想去看看超人的女孩长什么样,道恩很自然的帮她接过话头,和希波吕忒聊着细碎但温情的琐事。 “我听说柯拉也在这里?”道恩很快提问,希波吕忒于是讲了柯拉这两天的经历。 “篝火节么?”道恩沉思:“我会去试着劝她的。” 希波吕忒不希望这成为一项负担或是任务,安慰道恩不用太在意,按柯拉舒服的方式来就行,自己并不是很抱希望,谁料道恩自己转着轮椅去了房间里,没几分钟,窗帘就被拉开了,再十几分钟过去,道恩就笑着出来,说柯拉已经同意了。 “这孩子……” 戴安娜刚刚在和安提俄珀聊天,并没注意这边,随口接道:“那孩子很贴心,没有人会舍得拒绝她的请求的。” “不是这个。” 希波吕忒手指轻轻点着桌面,并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那不只是“让人难以拒绝”,不止是令人怜爱和甜心。 她和柯拉聊过很多次,明白那女孩到底又多么深的忧虑和不安,那些情绪不仅仅是安抚和“无法拒绝”可以排解的。 能在那么短时间内说动柯拉做出改变,同伴在身边的安心感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恐怕依靠的是威信和领导力。 ——那么短的时间难以进行一场交心且让人反思的交流,能让人在自己也不清楚的情况下选择相信对方,这是长久以来的威信导致。 希波吕忒看了眼温顺贴在戴安娜身侧,顺从的趴在戴安娜大腿上,任由戴安娜手指隔着衣服一节节按捏自己的脊骨,看起来像是一只无害的猫。 她试图做了相似的动作,做到一半就感受到不适。 坐在轮椅上身体向另一边大幅度弯折,这怎么也不是让人舒服的姿势,但那女孩儿却始终面色自然,脊柱弯曲幅度有限的微微侧身,在她风轻云淡的表情下也像是为了仔细听大人讲话故意做出的样子。 门口进来一个微微跛脚的身影,那是铁匠弗雷拉,她不久前打铁时烧伤了手臂,大半年过去了还吊着手。 道恩顺从的和对方贴贴,在对方手指接触到她皮肤的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到那一幕。 弗雷拉发黑干枯的手臂,像是枯萎的树枝获得生机一般,忽然蓬勃的抽出枝丫,所有人肉眼可见的,血脉和肌肉在上面翻飞蔓延,包裹上脂肪和皮肤,很快,除了表皮柔软白皙了些,丝毫看不出这支手臂烧伤过。 医生大步上去,捏着那只新出生的手反反复复翻来覆去查看,一边喃喃着“赫拉啊!”,一边语速飞快的询问各种感觉。 “这不可能!”医生看道恩的眼神几乎在发光,“如果只是治愈或再生,长出合适的肌理皮肤已然不可思议,但她长出的不仅仅是筋骨肉血,新生长的地方甚至还有肌肉,训练程度和她身体其他部位一摸一样!” “你怎么做到的!” 医生看道恩的眼神几乎在发光,非常神似戴安娜之前遇到的疯狂科学家,她不得不站出来阻止,说明了道恩的能力和这能力的伤害性,才让医生的情绪稍稍稳定。 几人说着闹着,弗雷拉重新获得健康的躯体,当即就要拉着戴安娜出去打一架试试力量,戴安娜不放心道恩,再三询问确定道恩并不十分难受,才跟着弗雷拉出去。 从头到尾,道恩始终留有一份余光注视着戴安娜,在戴安娜陷入沉浸的战斗中时,更是一眨不眨看着对方。 “如果痛的话就说出来好了,医生有用来麻醉的植物汁液,效果比外面的止痛药好很多。” 希波吕忒看了眼对方手臂,那里有弗雷拉同样的黑色伤口,按女孩自己的话来说,这伤口在以普通人近十倍的速度愈合,但仅就肉眼可见而言,速度远没那么快。 她明白这是为什么,弗雷拉是在学火神赫菲斯托斯打铁,尝试把打造天堂岛武器的技术拢在亚马逊人自己手里,她用的火更加爆裂凶恶,带着恶意和火毒,沾染上之后不仅伤口难以愈合,也会无时无刻含有刺骨钻肉的痛苦。 这也是弗雷拉养了大半年伤的原因,那么一个常年训练热衷战斗,挨揍和受伤是家常便饭的人,刚受伤时也痛到满脸冷汗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但现在,女孩的眉眼却平静温和,似乎没感受到任何异样。 “不痛的,您别担心。”她如是说。 道恩温柔地把戴安娜的衣服盖在腿上,神情宁静柔和,摆出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后躺着,捏了捏刚刚趴在戴安娜腿上时脊柱扭转的痛感。 她打开轮椅一侧的夹层掏出平板,又轻点几下展开轮椅上的小桌子,摆好平板捏住笔,运笔流畅的开始画戴安娜的速写。 画了几笔,她抬头,注意到希波吕忒并没离开,还一直看着她,于是露出一个带着疑惑的乖巧微笑。 “我真的不疼的,奶奶。” 道恩微微低头,和戴安娜如出一辙的眼睛圆亮,略仰视的从下往上看她,是一个糅杂示弱、期待、撒娇和讨好的姿态。 希波吕忒叹了一口气:“你不用为戴安娜做到这个程度。” “这有什么?”道恩探明了希波吕忒的立场,放松地甜甜笑着:“我爱妈妈啊,我喜欢为妈妈付出。” “戴安娜不会想要你为她委曲求全的,你做自己想做的就好,她绝不会因此感到被冒犯。” “但我想为妈妈做这些,”道恩坚持,蓝眼睛是近乎确信地偏执:“妈妈会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 赛琳娜绝对事情* 有点不对劲。 指被塞得慢慢的储物柜,随处可见的猫条箱子,房间到处挂上的廉价人造宝石装饰。 这一切虽然让赛琳娜有些不适,但想到那女孩几乎无法控制的购买欲,她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她原本这么以为。 至少对方对自己的存款有数,最常去的消费场地并不是大牌专柜而是楼下超市,甚至她会刻意收集有打折活动的传单,按时去蹲点,然后不管自己需不需要冲过去,买一大堆几乎把她小身板压垮的东西满载而归。 大多数时候买的都是食物,虽然有些麻烦,但在赛琳娜因为无处下脚喝令奥德莉解决时,对方不管是分给街头流浪儿还是用自己的深渊巨口吃掉,总能解决掉。 于是家里呈现食物囤积——赛琳娜发火——奥德莉解决——食物囤积的循环态势,赛琳娜几乎觉得自己经受了什么反应训练,像巴普洛夫和他的狗……不是…… 但家里的情况并没好转,各种东西在奥德莉一次次解决中,以微不可察的速度慢慢蔓延,等赛琳娜某天意识到的时候,学校门口商店的人造宝石手链、笔头是菱形钻石样子的中性笔、有七种颜色的荧光彩笔、带有发光猫耳朵的毛茸茸发箍、向后滑一段就能冲出去的小摩托车、印着卡通图案的手指滑板、透明橡胶里包着金色星星的弹力球……这些鸡零狗碎的小东西已经充斥了她的家,随便拉开一个抽屉,就充满了这种小玩意。 一件两件还能当作新鲜玩玩,但当家里充满这种东西,赛琳娜完全无法忍受。 她握着绿色塑料壳的玩具枪,冲着桌上的不倒翁蝙蝠侠重拳出击,看着枪//口冲出来的红色塑料拳头一次次把蝙蝠侠砸倒,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心情平复下来。 这死小孩绝对不能继续呆在自己这里,不然这个家迟早要被塞得根本推不开门。 赛琳娜怒气冲冲,把那两个印着“打折”字样的半人高猫条箱子拆开,把窗台上猫盆里塞得满满当当,然后犹豫着,拎着大箱子下楼,一次剪开一大把放在路边,一路走一路放,走了两个多小时,后面干脆上了一辆公交,坐在车尾一边走一边撒,走了小半个哥谭,才勉强把那两个箱子的东西散完。 她一开始还有点担心营养均衡的问题,但转头就把这些抛在脑后。 天杀的把那些东西解决完才是最重要的。 她心满意足地在一种猫咪喵喵叫声中回家,刚出电梯,就在家门口看到熟悉的两个纸箱子。 这次不是猫条了,是猫粮和冻干。 赛琳娜:…… 赛琳娜几乎扭曲的感到乐观:刚刚还担心猫咪营养均衡问题,现在好,不用担心了,主食和零食都有了。 天!杀!的!那个死孩子今晚必须从家里出去! 奥德莉对赛琳娜的低气压一无所知,她显然十分兴奋,自己也忘了买了两大箱猫条的事情,自然也没发现家里的变化。 她只觉得今天阳台的猫咪似乎比之前多了好多。 她从门口探出一个头,眼睛亮晶晶的招呼赛琳娜:“你快来看我新买了什么!” 赛琳娜才不想管她买了什么,她硬拉着奥德莉把大箱猫粮和冻干散出去,到各个角落喂猫。 她们在半路抓住了试图偷东西的小孩,以十美元的价格让她找几个小偷同伴一起,这次很快就把所有猫粮散出去了。 奥德莉依旧兴致勃勃,但赛琳娜已经筋疲力尽,只想尽快扑到沙发上躺着什么都不做。 “你绝对猜不到我买了什么。” 奥德莉一脸得意,即便赛琳娜并没给什么反应,她也依旧兴致不减:“还记得我前几天给你看的项链吗?那个从中国墓葬里挖出来,被英国军官卖出来的绿宝石项链。” 赛琳娜记得这个,她猜到什么,瞳孔骤然收缩,一转头,黝黑的竖曈看到奥德莉手里的项链,又没有情绪地盯着奥德莉,身上的非人感前所未有的浓重。 奥德莉打了个哆嗦,忽然想起来一个片段,猫女某次打完架回来,仰躺在沙发上慢悠悠舔着手上的血液,一边和她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奥德莉十分紧张对方身上的伤势,猫女本人却毫不在意,懒洋洋地曾说她死过一次,还在奥德莉拿着医药箱走到身边的时候,忽然一转身趴在沙发上,伤腿压在奥德莉腿上,血液渗透奥德莉的白裙子,流到她大腿上。 “你不害怕吗?小妞,”那时候猫女的眼睛也是漆黑的竖曈,紧紧盯着奥德莉的眼睛。 那时候的奥德莉并不害怕,她只是没好气的推开对方的手,轻易就摆脱开对方的对视:“我超怕的,所以呢?能治好你的腿吗?” 猫女又翻了个身,身体几乎挂在沙发靠背上,奥德莉始终心惊胆战地一手扶在沙发背面,担心沙发受力不均背摔过去。 “你通过了我的考验,小姐。”猫女从喉咙里发出闷笑,一翻手手上出现一个漂亮的宝石项链,晃悠悠的像是中世纪立式钟表的漂亮摆锤,一出现就吸引走了奥德莉的所有目光:“作为奖励,我把我偷来的项链送给你。” “芙蕾达系列七十九号的红皇后!”奥德莉几乎要跳起来,小心翼翼捧过那项链,所有心神都被项链占据。 她放到胸前来回摆弄,时而又将之缠在手臂上观摩,又对着灯光观察,良久,才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找到合适的名贵包装盒装起来,爱不释手的打量了很久,才把首饰盒小心的放进保险箱最里面。 “你不戴出去?” 赛琳娜挑眉,她见对方第一面就发现这个问题。 那女孩坐拥许多名贵珠宝,出门参加社交活动戴的却都是高仿货,又因为那女孩的宝石研究功底,假货和真东西几乎看不出差距。 那是赛琳娜过去失手的一个,仅靠社交距离,她并不能完全确认,故而上前搭话,因而也和她认识起来。 赛琳娜提出近距离观察那项链,奥德莉就要去卫生间,她便以为果然那女孩在用高仿装饰身份。 但等对方再出现,她姿态愈发小心翼翼,大半注意力都放在颈间,让赛琳娜想出手都没有任何可乘之机,但只需要一眼,她也能确定这是真货。 在熟悉之后,奥德莉解释说真货丢失或损伤风险太大,反正大多数人分不清真货和高仿的差距,还不如背假的出去,也不用担惊受怕。 赛琳娜实在不理解这样的做法,如果只需要“被别人以为是真的”就足够了,那宝石本身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如果得到一件珠宝的就是为了把他关在柜子里,那得到他还有什么意义? 就好像对方喜欢敛财,身家也能支撑她过让小富豪的小资生活,但除了在珠宝和奢侈品上的热忱之外,她的行事风格和她的时尚追求毫不相干。 她总是穿着一身dior冲进超市打折区,去买那些普通家庭都不乐意看的特价水果,她拨开发黑的香蕉、把蔫软脱落的葡萄塞进嘴里、腮帮子鼓起艰难啃咬过期法棍时,脸上的满足表情丝毫不亚于买名牌包包。 ——奥德莉当然羞于表现这点,在赛琳娜偶然撞见这一幕的时候,女孩离家出走整整三天,在赛琳娜几乎想找蝙蝠侠帮忙的时候,那女孩满身风霜的回来,手臂上大包小包全是大牌购物袋,上衣的口袋被撑开也丝毫不在意,任由里面的钞票被小扒手抽出去。 奥德莉在报复性消费,赛琳娜明白这点,因此她并没对对方不敢对视的表现做出评价,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依旧懒散地和对方互怼。 但她越发不明白那女孩购物的意义,不止一次询问对方买那些东西是为了什么。 在奥德利闪回的记忆里,赛琳娜轻慢的挑着爪子,再一次问出这个问题。 “唔……但是我拿到手了啊,我知道这项链是我的,这会让我心里很踏实。” “拿出去炫耀让人羡慕是一种快乐,把一个东西据为己有是另一种快乐,这两个条件不需要同时满足,那太奢侈了,反倒会让人不安。” “?”这算什么原因。 买东西怎么会感到不安? “傻逼。”她毫不留情地攻击,而奥德莉也头也不抬地回击:“不如你这个蠢猫。” 记忆是蒙着一层欧根纱的昏黄镜头,那时候的奥德莉强硬掰开赛琳娜的手臂,一点点处理对方的伤口。 对方的竖曈丝毫没对她产生任何威胁,但现在不一样。 这眼神几乎让她遍体生寒。 “你知道那东西带着诅咒的对吧?不然为什么流转这么多手始终没人敢收藏在家里。” “要是不想活了,晚上去犯罪巷要快得多,保管你一枪毙命,痛都感觉不到。” 奥德莉嘴唇嗫嚅,有点说不出话,愣了好几秒才找回思绪,想要生气,但气势自然而然软了下去,结结巴巴地自证:“我一个朋友她能看见灵魂,也学了魔法,我现在低价买进来,让她帮我驱除诅咒之后再卖出去就好了。” “我能赚特别大一笔差价。” “小姐,”猫女几乎要扶额:“你猜之前获得这个项链的那些有钱人有没有请过魔法师?” 奥德莉呆住,她沾沾自喜的以为捡便宜,专注于自己身边有的人脉和机会,忽视了很多基本问题。 “你从哪里筹的钱?” 奥德莉在赛琳娜耳边提了很多次,后者也曾想过帮女孩偷出来,也调查了许多项链相关的问题,她不仅知道这个项链流传了多少人手,有几个爱不释手的富翁找了有名的法师、和尚、道士驱邪,也知道这项链标签卡后面所有人心照不宣的潜在价值。 这项链实际价格绝对远远高于标价。 奥德莉这时候知道自己犯了错,咬着嘴唇,半天没说话,就在赛琳娜忍不住要去捏她耳垂的时候,她才小小声开口:“我去贷款了。” “高利贷。” 赛琳娜懵了一下,常年走在黑暗面的人一时忘记,还有不用流血的筹钱手段。 她心情稍稍平复了点,焦虑和警惕也打消,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你没有身份证,名下没有资产,甚至还没成年,是怎么贷款的?” 七八位数可不是个小数目。 奥德莉脑袋要砸进地里了:“不是银行贷款。” 她语气虚弱,说了一个贷款公司名称。 赛琳娜两眼一黑,几乎要翻过去。 那是黑面具手下的产业。 她们已经走到家门口,但赛琳娜看着走廊尽头,在昏暗顶灯下过分安静的木质门,怎么也产生不了正面情绪。 “你这个傻//逼!”赛琳娜一把把女孩推开,压着她的肩膀语气阴森:“为了你和我的安全,你现在就离开哥谭,去找复仇者或者随便什么谁,在我通知你之前,别踏入哥谭一步。” 40-50 第41章 “当然因为我爱他了” 佩珀这段时间并不好过, 她身为斯塔克企业的实际掌权者,没办法退居人后避免社交,再加上斯塔克之前的高调示爱, 他们两人多年以来的暧昧关系,她遭受了巨大的舆论非议。 在诸多恶意揣测和阴谋论中, 佩珀都成了一个为了掌管公司勾引上司的拜金女,为了嫁给托尼不择手段。 这些舆论甚嚣尘上,始终在各个正式或非正式的采访中出现,像是一群躲在暗处的老鼠,始终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盯着她的背后窃窃私语。 但那些人并没直接站出来,佩珀没办法直接出击, 只能让公关暗自封帖, 避免这些消息印象到斯塔克企业。 事情的源于托尼斯塔克,他在听到这些消息的第一时间站出来,一向不耐烦解释私生活的他难得十分耐心,格外郑重地专门开发布会, 解释了自己和佩珀的关系。 “是的,我正在追求佩珀, 这是我的事,希望媒体不要用这些去烦扰她。” 托尼斜对面的沙发里, 主持人惊讶的捂住脸,惊叹这是非常浪漫小说的发展方向。 “我们注意到, 您过去从来没有对公司内的员工下过手, 女伴大多来自名利场, 也从没维持过这么长时间的单身……你为什么会把目光投向波茨呢?她…无论身材还是脸蛋,都和你过去的选择大不相同。” 托尼皱眉, 看向主持人的目光十分不善,但这次采访是他自己要求的,对方会问出这些话,一部分也因为托尼花花公子的人设太深入人心,短时间内要改变人们的看法很难。 他只能耐下心回答:“佩珀她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她拥有强大的精神内核和个人魅力,简单用外表去评判她是非常肤浅的,如果你和她相处,你会知道她是个多好的人。” 他又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当然,你要接触到佩珀恐怕会很难。” 对面主持人的笑容要撑不下去了。 而斯塔克一如既往的从来学不会照顾别人的情绪——并不,过去他还会假惺惺的照顾漂亮女士,奉承对方的目的众人皆知,但现在,自从他开始大张旗鼓追求佩珀波茨,他眼中的柔光再也没投注到其他人身上。 一如此刻—— “我选择佩珀的原因?当然因为我爱她了。” 托尼斯塔克虽然交叠双腿躺在沙发里,与其轻松理所当然,但有些社会经验的人都能看到,说到另一个人名字时,他的眼睛多么明亮。 这一段采访引起很大轰动,所有人这时候才相信,那个花花公子斯塔克,他说要改邪归正回归家庭,居然是认真的。 于是原本只是恶意揣测和窃窃私语的水花聚集成浪潮,汹涌拍击着沙滩上的人。 托尼又开始频繁展开复仇者的工作,没有战事的时候有重建复仇者基地的任务,他想和正义联盟瞭望塔一样,在外太空建设复仇者的基站,但又觉得瞭望塔那种固定空间的传统基地非常落后,正在和银河护卫队商量,打造一个绕地卫星作为基地,或者把基地建在其他已知星球上。 地面复仇者基地和研究院的建立被交给班纳博士,社交媒体和社会新闻都不再刻意关注,关于佩珀的消息还是老贾提醒他的。 媒体堵不到斯塔克,加上舆论——特别和两性关系有关的舆论,总是对男性宽容的多,于是留在沙滩上受到浪潮攻击的,只剩下佩珀一个人。 随着一个娱乐新闻主持人在节目上似笑非笑,明夸暗讽的表示,佩珀能让一个花花公子深深爱上他,手段比之前的“斯塔克女郎”不知道高明多少,舆论开始大范围攻击佩珀。 陆陆续续有“斯塔克女郎”谴责佩珀,说她还是斯塔克秘书的时候就仗势欺人,被着斯塔克以女主人自居,把刚刚和斯塔克温存过的她们赶出家门。 甚至有人把佩珀的脸印在封面,分别出书《观察波茨:如何拿下一个福布斯的心》、《你真的懂老板需要什么吗?》和《女性职场潜规则:做波茨的得与失》。 公司上上下下面对佩珀的眼神都变得隐秘,似乎人人都在背后窃窃私语,这时的舆论已经脱离了法兰西斯自己,即便这时候出去澄清,也总是无济于事。 法兰西斯无比痛恨那个迟疑的自己。 她依旧坚持做佩珀的秘书,陪佩珀一起产检,暗暗瞒下许多不重要的文件自己处理,熬夜在网上封号和参与骂战,做了无数个检索关键词删贴的小程序,但依旧堵不住悠悠众口。 即便这样,她也依旧眼睁睁看着佩珀愈发疲倦,精神状态一点点衰弱下去,加上孕期激素的影响,佩珀好几次都差点控制不住情绪,顾及着法兰西斯在身边才勉强忍了下去。 法兰西斯表面温和有力,做佩珀的精神依靠,但背地里自己也捏紧了拳头,愤懑、自责、紧张又恐惧,深深的负面情绪压榨着她的大脑,焦虑成了每天睡醒的唯一情绪。 但佩珀是承压更重的那一个,她不能向对方表露情绪。 两人间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彼此都沉默了许多。 但谣言和恶意揣测并不会因为和冷处理就自行解决,在佩珀着手处理之前,压力已经从网络和娱乐新闻渗透出来。 在新一次股东大会上,几个六十多岁的元老级股东一进门,就对托尼多次不参加会议的事情挑刺。 有个刻意保养油光发亮的上下打量佩珀:“托尼就是太小瞧女人了,照这样下去,企业之后到底姓斯塔克还是姓波茨,可就不好说喽!” “女人在职场就是容易啊,瞧,不用辛苦打拼就能拿到这么大一个公司。” “那也只是片面,女人也就只能使使小手段吹吹枕边风,真论大方向发展,事实绝不会让这种卑鄙小人如愿——至少我研发部门是老霍华德一手创立起来的,绝对不会向一个情妇屈服!” 说话的是个油光满面的男人,挺着大肚子一副身先士卒刚正不阿的样子,顿时获得其他男士的吹捧和追随。 佩珀就站在门口,那些人只用余光瞥她,不仅不收敛,声音竟愈发大了,故意说给谁听,想让谁知难而退,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佩珀没像他们预料那样发脾气,她冷着脸走到会议桌最前面坐下,和过往一样的严肃,法兰西斯站在她背后,却能看到她的拳头死死攥紧,手指甲把手心掐出深红几乎要出血的印子。 她心里想上前帮她掰开手握住,对方给对方支持,但内心的焦虑和恐惧一阵比一阵更狂烈地涌上来,让她僵硬的站着不动,什么都做不了。 佩珀不急不慢地坐定,漫长的看不出反应的人最折磨人,几个态度摇摆不定的人都谨慎的不敢动作,刚刚大放厥词的几个也没有反应。 直到佩珀反唇相讥:“恕我直言,捡托尼的草稿纸制作,斯塔克企业的研发部门真该缩减了。” “你别欺人太甚!”研发部门主管吹胡子瞪眼:“你一个妇道人家,整天坐办公室的懂C语言和编程吗?知道芯片是什么东西吗?你们高层天马行空提供一个思路,知道实施下来多难吗?” “非逼我把不光彩的事情摆出来,我告诉你,贾斯汀已经请我吃了很多次饭了,要不是老霍华德的情分,我现在就能直接答应他。” 其他股东都惊讶的看着他,不少人皱着眉开始摇头了。 有斯塔克在,她们大多数都是拿着公司股份,不参与公司运作的纯股东。虽然对佩珀不满,但也知道公司运作是靠谁,比起一个情妇,她们更看不惯的是背叛公司的人。 佩珀冷笑:“是这样吗?那你现在给贾斯汀汉墨打电话吧,你手上的股票我没办法强行收回,但研发部门主管的职位,我现在就可以辞退了,违反合同私自和对手公司联系,我连违约金都不用给你。” “你!”研发部门主管气急,站起来指着佩珀半晌,抖着手指说不出,忽而又冷笑:“年轻人年轻气盛,不知道找一个懂研发又能管理的人多难,斯塔克企业这个层级,可不是随便一个什么人就能胜任的。” “更别提研发部门还有多少人是我拉进来的,最近新产品研发正到瓶颈期,前期宣传已经发出去了,看你到时候怎么和其他人交代!等斯塔克?钢铁侠可不见得有时间处理这些小事。” 研发主管做出傲慢的样子,挺着胸膛一边掏出手机拨号,一边等待佩珀来阻止他。 但迟迟没有动静,号码已经按完,手机悬停在拨号键上,却始终没有人出来阻止。 不说佩珀,周围其他人也没出声。 他一转头,发现周围刚刚捧着他吆喝的股东都皱着眉,一个个诧异的看着他,让脑袋飘忽的他忽然意识到现在的处境。 斯塔克企业多数产品都仰仗斯塔克的科技才能,确实如同佩珀所说,她们都是从托尼斯塔克实验室的垃圾桶里捡草稿纸研究,所有部门里最清闲的就是研发部门了,他也靠这个养了许多朋友和亲戚在身边,说研发部门都是他的心腹也没问题。 但他也知道这些人的水平,去其他公司不见得会这么轻松,这也是他吊着贾斯汀汉墨没给答复的最深层原因。 但现在话都抛出去了,没人接他的戏,他顿时被晾在台上下不来。 他动作僵持了十几秒,半天按不下去,就见佩珀冷笑一声:“你以为这个位置除了你没人能做?觉得我不会轻易解聘你?太可笑了,我告诉你,这次股东会议,我第一个要处置的就是你。” 她转身点开大屏幕,点开一个命名“研发部门科研经费”的文件夹,点开一份份文件,站起身撑着桌子,目光凌厉地扫过会议桌下首所有人:“这是我们公司研发部门近三年以来的支出问题,研发经费一年比一年高,而实际的产品效果,稍微关注公司的人都能知道,斯塔克企业的口碑近两年严重下滑,就连我们擅长的传统工业方面都有问题……” 等佩珀连着放完一系列ppt,结论已经非常清晰了,佩珀站在最上首,冷声宣布:“综上,斯塔克企业必须罢免这样的蛀虫,让这个任人唯亲的蠢货滚出企业,只有修建不长果实的腐烂枝丫,其他果实才能得到足够的营养滋补。” “你不能这么做!”研发部门主管脸色已经完全白下来,油亮的面庞满是水光,下巴上一滴滴落下冷汗,他色厉内荏:“短时间内你那里去找一个新的部门主管?还是研发部门,那些刚出社会的学生可不能升任,研发部门内部更不可能有其他人!” 他任人唯亲的同时乐于铲除异己,除了几个一头扎进科研里的书呆子以外,其他人都被他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辞退了。 “那就不是你要考虑的事情了,”佩珀冷笑:“你猜网上流传的女钢铁侠是怎么来的?纯灰涂装可不是托尼的风格。” “什么?”其他人都坐不住了,有些人眼中满是狂热,目标锁定了佩珀身后的斯塔克“私生女”。 “没错,那套战甲就是法兰西斯自己做的,她能在没有任何资助的情况下,自己手搓一套钢铁战甲出来,如果她获得更多科研经费,我相信能做出更多的产品。” “斯塔克企业是靠什么发家的,我想大家都清楚。” 佩珀揽着法兰西斯的腰站着,满面都是与有荣焉的自豪,因而没意识到法兰的僵硬。 在研发主管撒泼被保卫带出去之后,她干脆让法兰做到那个空缺的位子上,在这之后虽然依旧有各种质疑,但佩珀都以锋芒毕露的姿态反驳了回去。 这和她一项的耐心态度不一样,大有一种托尼当年的“看不惯我就滚”的架势,甚至在后面争执中拍桌子站起来,声称“不行就让托尼斯塔克自己来管理公司”,顿时就让诸多股东心有戚戚闭上了嘴。 谁都想不到托尼斯塔克自己掌管的公司是什么样,她们这时候后知后觉的想到,公司的重要文件签字总找不到人,每次到最后都是让佩珀带去斯塔克家里找人堵门。 托尼斯塔克把佩珀拉进了自家白名单,换了其他人,能不能进斯塔克家门都是个问题。 一场酣畅淋漓的辩(骂)论(战)之后,佩珀大获全胜,以全胜姿态昂首阔步地出了会议室门,留下一群人露出敬仰的目光。 但她内心并不如表现得这么冷静,等回到自己办公室关上门,她立刻脱下高跟鞋砸出去:“他爸的傻逼股东!说我十几二十年都靠爬床上位,还说什么我的舆论拉低了斯塔克企业股票?我呸!什么狗东西!托尼绯闻传了那么多年,怎么没人说他一个不是?……” 法兰西斯刚把门推开一条缝,就听到里面佩珀摔东西的声音,她的整个身体都僵住了,下意识后退,推开的门又轻巧的关上了。 她僵硬在门口站了好几分钟,努力半天都没敢伸手重新推开门,路过的秘书奇怪的看了她好几眼,确定她没有推门进去的想法,才越过她走进办公室。 秘书大约和佩珀说了法兰西斯在门口的事情,里面忽然传出来佩珀的呼声,女人没穿高跟鞋,赤着脚走过来,原本应该轻盈无声,但在法兰西斯耳内,这声音却像像打雷一样震天响。 “咚! 咚! 咚! ” 她感觉脚下的地面在摇晃,整个世界都在摇晃,胸膛里的东西几乎要跳出来,喉咙梗着,大脑无法正确运转,双眸瞪大瞳孔扩散没有焦距,好半天才冒出一个完整的想法:哦,原来是我的脑袋在晃。 隔音良好的办公室大门外本应听不见任何声音,但法兰西斯却精确判断出对方的位置,她几乎能想到佩珀怎么绕开办公桌,跨过被摔碎的盆栽,一步一步,一边高声喊着“法兰西斯”,一边一步一步走到门边。 开门,伸手,就能把自己拖进去。 法兰西斯完全无法呼吸,瞳孔忽地紧缩,胸前的项链在一秒之内迅速蔓延开,在她表面蔓延展开成钢铁战甲的样子,还没等覆盖完全,就猛地喷气以最高发射速度扑了出去,撞破走廊那头的窗户冲出去,眨眼间就消失无踪。 “法兰?”长发凌乱的佩珀推门,疑惑地看着空空如也的门口,又顺着人们的惊呼看向碎裂的窗户,怒气已经发泄的差不多,声音里只剩下疑惑:“发生了什么? 她绝对没有法兰想象中那么暴怒,但女孩率先逃走,并没看到这一幕。 法兰诚惶诚恐,在天上飞了很久,才慢慢冷静下来,思维回归,不安地咬着嘴唇,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逃开了,在佩珀最需要陪伴和安慰的时候,她怕看到对方暴怒的样子,也担心被迁怒,所以离开。 法兰想到佩珀对她的维护,压抑下自己内心的恐惧,代入佩珀的心情,想象自己忽然离开有多糟糕。 法兰在天上飘了很久,才慢慢冷静下来,确定自己要做什么。 她要去找托尼斯塔克,对方作为成年人,作为佩珀的追求者,这时候去安抚佩珀理所应当。 下定决心,灰色战甲以一个漂亮的弧度滑翔转弯,朝复仇者基地飞去。 钢铁侠果然在哪里,这时候正好在基地外面,法兰西斯还没降落,就听到托尼充斥愤怒的骂声:“你们他大爷的说什么?我绝对绝对不会允许!” 法兰西斯眼前一黑,灰色战甲直直砸向一边的树林,等其他人警觉不对赶过去,就看见那个方向冒出眼熟的灰色雾气。 —— 道恩有些精神不济,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治愈弗雷拉的后遗症,戴安娜因此三令五申让她不用过分牺牲自己,亚马逊战士从来不畏惧受伤。 但这却加重了道恩的焦虑。 其他亚马逊人也都打消了私心,她们当然希望战争,但并不愿意让一个弱者替她们承担后果。 挥刀向更强者,这是她们一贯的风格。 柯拉朦胧察觉到不是这样,但又不够明白,甚至克服了自己的担忧,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出门,时时刻刻跟在道恩身边。 希波吕忒有些猜测,她同样不太理解,但还是私下找到对方,声明不会把道恩的偏执告诉戴安娜。 “但这并不是特别严重的错误,孩子。” “我知道,但戴安娜会为此担忧,我不希望她有任何负面情感,更不允许我是让她不舒服的根源。” 道恩面上惯常的温柔笑意淡去,她神情平静却让人心惊。 “但这是不可能的,”希波吕忒有些头疼,她自己也没多少教养小孩的经验,养戴安娜最大的困扰是让那孩子从战斗中收心,像柯拉和道恩的小问题让她招架不住,她难得有些心力交瘁之感。 “人和人相处有摩擦是必然的,没有什么十全十美,戴安娜也明白这一点——即便现在没意识到,她也会想明白的。” “完全舒适的相处是不存在的,那必然意味着有人在其中承担更多,戴安娜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当她意识到时,她不会高兴成为你们当中那个被照顾者。” 眼见女孩的面色越来越白,希波吕忒也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年轻人大概不会喜欢听这些苍耳一样带着刺的话——至少戴安娜当年就不喜欢。 “但这不是什么错误,顶多只是一些毛茸茸的小问题,需要你们一起攻克的关卡。” 希波吕忒安抚对方,开玩笑打消过分严肃的气氛。 女孩非常配合的扯动嘴角笑笑,虽然算不上真情实感,但脸色也没那么苍白了。 正在气氛稍柔和些时,希波吕忒忽然上前一步,把道恩挡在自己身后:“谁!” 门边一个模糊的身影闪过,等道恩看去时,看到光亮的金属臂环和飘扬黑发。 希波吕忒上前查看,却没在门口看见任何人,一转头,发现那女孩面如死灰,站在原地过分安静。 ——不是形容,有灰色的雾气从她身上丝丝缕缕的冒出来。 第42章 “戴安娜国王?” 盛着晶亮葡萄酒的玻璃杯摇晃着, 酒液在杯口摇摇欲坠,液面最上方已经越过了杯沿,却险之又险的重新落入杯中, 溅起一片涟漪。 坐在上首的人躺在华丽而繁复的、足有一人长的刺绣软皮座椅上,两只脚懒散的搭在椅背上, 头靠在椅子一边的扶手上,微卷的黑色长发海藻一般散开,丝丝缕缕摇晃着垂在空中,随着那人的手臂摇摆而摆动。 在她左手边,一个穿着白色束腰紧身衣的侍从端着餐盘垂首静立,眼观鼻鼻观心,目光并没放到国王身上, 却能注意到对方的任何一点微小变化。 好像有另一* 只无处不在的上帝之眼看着她一样。 座椅上的人忽然被口水呛住, 猛地咳了起来,漂亮的玻璃杯也应声而落,酒液洒在红色兽皮地毯上,很快浸透失去痕迹, 酒杯被梳理整齐的长毛稳稳托起,只滚了几滚, 就安全地停在地毯边缘。 侍从上前两步,弯腰伸手时, 酒杯正好滚进她手心里。 她一手拖着托盘把酒杯放上去,换下一杯温度正好可以入喉的温水, 在对方喝毕之后, 又恭顺跪在座椅边, 托着毛巾细致又轻柔的擦拭国王的脸。 她的动作猛地顿住,脸色一瞬间发白, 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并不白皙,手心又厚厚的茧,粗糙有力,充满压迫。 国王低头,眯了眯眼看了侍从两眼,记忆才慢慢回笼。 她是戴安娜,是亚马逊王国的长公主,早些年征战沙场,打退了北方以男性为尊的野蛮民族,统一全域,让世界恢复正统。 她的声势响彻世界,“戴安娜”这个名字足以震慑所有海盗,在民众的推举喝母亲鼓励的目光中,她在去年和平即位,成为戴安娜国王。 “戴安娜国王?” “亚马逊王国?”戴安娜在心里轻声呢喃,总觉得有些陌生。 但听着实在让人心情舒畅。 她回神,注意到侍从紧张的表情,安抚地笑笑,接过毛巾:“我自己来就行,不用人服侍。” 那侍从讷讷应了一声,垂头退了几步,手上的托盘一点没晃。 戴安娜眼前一亮:“好身手。” 侍从忽然得到鼓舞,抬头瞪大眼睛,戴安娜这才发现对方眼中有泪光。 “这怎么……” “陛下夸赞臣,臣受宠若惊。” 侍从擦擦眼角的泪。 戴安娜哑然,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这里仆从不自称卑贱,比古代大多数国家都要民主了。 念头出来的下一秒,脑海忽然空白了一瞬。 大多数国家?是什么?还有其他国家吗? 随即,思绪像丝线穿针引线一样游走纺织,很快想到原委,不再继续追究。 那个男人当权的蛮夷小国就是这样。 她跃跃欲试,拉着不断推辞的侍从要过几招,对方始终退后说不敢,在戴安娜表示自己的决心之后,才迟疑着出手和国王过招。 她们正处于一个金碧辉煌、光被彩色窗户打的五彩斑斓的华丽大厅,两人比试时,旁边演奏新乐曲的乐队悄然退场,好让两人可以肆意打斗。 侍从很快落了下风,乐队最后一个人还没出门,她就已经被一个背摔砸在了地上。 戴安娜是获胜者,但她并不高兴,一手拉侍从站起来,一手又在对方肩上砸了一下,皱着眉十足不快:“你为什么不出全力?” 侍从刚站起来,扑通一声又跪下去了,诚惶诚恐地要俯首用额头贴国王脚背,被对方躲过去,额头砸在地上,发出浅浅的闷响。 “陛下恕罪,臣罪该万死!” “你这是干什么?” 戴安娜满脸愕然,忽然意识到王国和国王意味着什么。 这是绝对的权力。 那侍从仰头看戴安娜,满脸都是泪水,痛苦又自责,显然真情实意的认可自己的话。 “臣惹怒陛下,臣罪该万死!” “什么?” 戴安娜被惊到退后两步,差点撞到身后给她擦脸的侍从,于是对方也跪了下来。 “臣被责罚理所应当,陛下切勿动怒,不然臣将为此内疚终身!” “混账!你是要用你的情绪要挟陛下吗?”旁边一个衣着比其他人都深的老侍从上来,举着鞭子怒斥侍从,抬眼看戴安娜没反应,甩开鞭子朝侍从身上挥去。 “等等!”戴安娜冲上去夺下鞭子,还没捋清情况,先挡在那侍从前面,手腕一翻,鞭子到了她手中,十分顺手一甩,那平平无奇的马鞭就缠在了老侍从身上,发出响亮的击打皮肤声。 戴安娜挥舞鞭子如臂使指,完全确定这一下并没造成多少伤害,但那老侍从却脸一白,也跪下来了。 “你们——” 戴安娜震惊到失声,不知道说什么,宫殿内其他人读不懂君主的情绪,齐刷刷跪下一片。 于是除了戴安娜,再没有站着的人。 戴安娜慢慢捋清思虑,冷静下来,先强行让所有人站起来,再去问她们一个个为什么跪,再耐心劝告她们不用把这种冒犯放在心上,自己并不是一个刻薄的君王。 “绝无此种说法!”老侍从慷慨激昂,满面涕泗横流,“亚马逊全国,谁不知道陛下是最良善宽厚的人!是神明授命的无上君主,深居修道院的神官说起陛下都自惭形秽,谁要是敢说陛下刻薄,立刻就被天火烧死!地龙压死!石头砸死!” 老侍从连用了三个激烈的“死”,举手甚至要用自己的灵魂起誓,生怕自己的忠诚被曲解。 即便戴安娜再三说明是自己去抢鞭子的,她依旧觉得是自己打伤了戴安娜,说到情绪激动的时候,甚至想触柱自尽来证明自己的忠诚。 在戴安娜强行命令对方不准自尽,要活到一百岁的时候,她激昂万分,絮絮叨叨开始计划养生计划。 “陛下让我活到一百岁,我一定会死在一百岁生日那天!” 戴安娜扶额,也不是这个意思。 “听着,相比用自己的声明证明忠诚,我更需要你们充分利用自己的才能,为国家和世界创造价值,活出你们自己的生活,毕竟——” 她梗了梗,为了这帮无脑信徒,还是说出夸自己的彩虹屁。 “毕竟我是仁慈的无上君王,要开创一个新的、民主的、全民皆欢的盛世,这盛世需要你们所有人一起建设,你们的快乐也是这盛世追求的一部分。” 什么? 侍从们结结实实愣住了,她们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句话。 戴安娜忍着红脸,继续劝告:“你们不快乐,不发挥自己的创造性,我也不会快乐,能明白吗?” 这下所有人都懂了,各个诚惶诚恐又感激涕零,又要下跪,被戴安娜以民主的名义拦下了。 “开创盛世的第一步,就是选贤任能。”戴安娜煞有其事的样子,背着手慢慢走着巡视全场,内心其实也在打鼓,尽管“她”当国王已经一年多了,但总对统治一个国家感到陌生。 索性任用人才是不会出错的。 她转身,指着和自己过招的侍卫:“比如你,以你的身手,就应该进军队里效力,而不是穿着愚蠢的束腰来给我擦脸。” 她本以为自己会看到感激或惊讶的表情,却对上对方疑惑的眼神,环视一圈,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她,却并不因为她的做法惊世骇俗,更多是出于看到某种公知被推翻的迷惑。 戴安娜隐约觉得自己做了件错事。 “我想您是想给她升职,陛下?”老侍从试探着开口。 戴安娜顺着台阶往下走,努力维持表面沉稳:“没错,让她升一级吧。” 虽然不知道那侍从是什么品阶或者有什么身份,但说升一级怎么都不会出错。 谁料其他人表情更迟疑了:“但姬码已经是公爵了。” 公爵是最高等级的贵族了。 旁边的侍从猛地推了一把她:“你说那些难道想证明陛下有错吗?” “就是!陛下的意思肯定是让姬码去当将军!你肯定听错了陛下的意思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以为然,开始赞颂陛下的英明神武,揣测的那些夸赞让戴安娜自己都感到陌生。 但也有人感到不安。 “亚马逊五将要换人了吗?我不会被顶替掉吧?” 戴安娜终于听不下去,连稳重君王的形象都不在乎了,皱着眉一脸匪夷所思:“等等等等!你们是说,她是个公爵?” 众人点头。 她又指人群中一个侍从:“你是个将军?” 众人继续点头。 戴安娜匪夷所思。 戴安娜大为震惊。 她指了指老侍从:“你也是公爵?” 对方摇摇头。 戴安娜松了一口气,随机听对方沉稳回答:“我是教廷的祭司长。” 咽下去的一口气卡住了。 戴安娜不敢置信,一个个指过去,发现在这个宫廷里的侍卫中,级别最低的都是男爵。 其中一个将军还撇撇嘴一脸不屑:“那个幸运家伙级别差太多了,如果不是您说她马术不错,她绝不可能有机会得到这种光荣的赏赐。” “赏赐?”戴安娜表情呆滞,下意识跟着重复。 “是啊!能服侍陛下生活是全国所有人梦寐以求的赏赐,若非我们努力爬上最高等级,恐怕只能在远处围观陛下晨起。” “围观?” 戴安娜几乎感到毛骨悚然。 “是啊!”亚马逊五将之一把自己坚硬结实的肌肉裹在紧绷的束胸里,面庞因束胸太紧呼吸不畅而发青,却挺着胸膛露出自豪的样子。 “陛下不用担心我们因为服侍您就忽略了发挥能力建设国家,我们白天服侍陛下获得快乐,晚上处理公务建设国家,陛下不用担心我们乐不思蜀的!” “乐不思蜀?” 戴安娜几乎说不出其他话,她大脑宕机,怎么也没法把这个词和服侍他人联系在一起。 而且,白天做仆从晚上办公,这样真的不会猝死吗? 她几乎说不出话,良久才命令所有人离开自己,不顾她们的哀哭祈求,让那些官员在白天处理公务,宫殿里很快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戴安娜沉思了很久,睡觉也心里不安宁,担心自己一睁眼就看到一群人兴致勃勃围观她起床,天还没亮就从床上爬起来,在后厨简单找了几块白面包啃着,一边推开了议事宫殿大门。 ——好在这个宫殿里还有普通仆从,那些人的目光同样热切,却因为戴安娜先前的吩咐并不热情上前。 议事大厅里,将军和臣子换了符合自己品级的打扮,随着阳光透过彩色玻璃洒在她们每个人身上,戴安娜惊讶的看到,这些人似乎像换了灵魂一样,狂热的盲目热情消失不见,一个个表情平和安静,虽然依旧温顺,但却没有过激表情。 她们甚至还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平等,在戴安娜的命令下开始自称我,有不同于君王的政见也能够据理力争,这让戴安娜大感欣慰,惊讶又充满成就感。 最后站出来的是外事官员,她是个安静的女人,动作优雅有礼,送上来一个册子。 戴安娜疑惑翻开,发现都是成箱的珠宝财产记录,一本粗略看下来,后面甚至还割让了一个城市。 “那个男人当政的蛮夷国家听说陛下的新政见,自觉恐惧,派出王子来和陛下联姻,希望通过不流血的方式实现统一。” 外事官的话还没说完,群臣就叽叽喳喳吵起来了。 “还算那些小男人有点眼力见,知道提前投诚。” “可笑!难道攻打那弹丸小地的任务比陛下的婚事更重要?他们想通过风险国家谋取皇后之位,实在狗胆包天!” 人们吵成一片,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陛下身上,只等陛下定夺。 皇位上的君王捏着册子最后一页,怔愣着久久出神。 外事官内心明了。 最后一页是那皇子的画像,陛下看这么久,显然是瞧上那男人了。 外事官清清嗓子,正想建议几句,给帝王的决策做铺垫,忽然见上位者猛地站起来,衣摆飞扬步步生风,后面几乎是跑着,冲着出了宫殿。 群臣追出去,见国王翻身上马,急匆匆朝城门口而去。 使臣团和联姻皇子就在城外驻扎,没有国王的允许,谁都不能入城。 见这一幕,群臣又争吵起来,人人围着那本册子,头挤头的想看看画像上到底是何等美人,让陛下一见倾心甚至如此失态。 “这也不怎么样嘛。”有人嘟囔,立刻获得所有人的连声迎合。 “中人之姿而已。” “这小男人长在那种男人当家的地方,身材也忒壮了些,他们都不穿束腰的吗?” “史蒂夫特雷弗?好难听的名字,一听就不是我们国家乖顺温婉的男孩。” “真要让他当王后吗?不是吧!” 第43章 “我爱你。” 戴安娜出了皇宫, 很快被激动的臣民围了起来,即便那些人很快在她的要求下散开,但出门的速度依旧迟滞下来。 市井里吹来的风中带着香料味, 似乎含有薄荷,很快吹醒了戴安娜的头脑, 她因此渐渐冷静下来。 史蒂夫特雷弗是谁?她为什么会如此在意这个名字? 为什么想起这个名字,她的心脏就缓慢却绵长的抽疼。 戴安娜完全不明白自己忽然冲出宫门的原因,又因为街道拥挤,索性翻身下马,牵着马慢悠悠往前走。 路上的百姓随着她迈步向前而跪下一大片,又因为戴安娜的要求齐刷刷站起来,挺直腰板, 像是挺立着期待阳光降临的麦田。 戴安娜走过一个地摊旁边, 那里商家就会与有荣焉的挺起胸,大力盛赞国王的英明治理。 戴安娜一个个安静听着,时不时问一句税收和生活细节,那些人也都仔细回答了。 “四成税收?是不是太重了?”戴安娜不太确定, 她不懂得民生细节,站在普通人中总觉得自己也要纳税, 一度十分不自在。 好像她不是从小当国王一样。 后面赶来的财务大臣翻身下马,擦擦额头的汗挤进人群中:“如果陛下觉得税重了, 那就收一成税好了。” “什么?”戴安娜目瞪口呆,额头皱出一道川字纹。 虽然她当国王没什么经验, 但一个国家的税收不能这么轻易就改变吧? 但身边的百姓可不管什么, 她们听见一成税, 欢欢喜喜的欢呼庆祝起来,高声颂扬着戴安娜陛下的盛名, 如果不是国王威仪还在,她们恨不得把戴安娜抬起来抛举。 戴安娜因此幸免遇难,而她的马就不一定了。 在国王允许后,人群把戴安娜的马捧着抛举到空中,有人从自己的货物中找出名贵香料涂在马身上,给他带上棕榈花环和纯金饰品,抗着它欢欢喜喜大游行,连自己的商品都不顾了,四处宣传国王的新政策。 戴安娜走在人们用名贵丝绸、棕榈叶和衣服铺就的路上,皱着眉和官员询问这样做法的可行性。【1】 财政官员以为她不满意,想着陛下和百姓交流时的样子,又观察国王的脸色:“那…再降一半?” 戴安娜以为这又是一个自己的知识盲区,比如国家建设不仅仅依靠税收什么的…… 个鬼啊! “那基础设施建设、国家官员工资和军队培养的资金都从哪里出?” 财政大臣还没说什么,身后的贵族、将军和官员都争先恐后地站出来展示自己:“我不需要俸禄的,陛下,我热爱您和这个国家,愿意无偿风险我的所有!” “我也不要俸禄!” “税收我可以从我的资产里扣除,我的田地和庄园众多,可以为陛下分担税收!” “我也可以!我家本来也承担一部分税收工作,我们按时缴纳税收,不向那些普通人再要就好!”【2】 戴安娜再一次目瞪口呆。 这件事不大对劲,也许因为她对大贵族和资本家有偏见,但——即便再善良的人,用自己的资本维护国家,也不正常吧。 即便那些人真的没有个人私心,她们这样也不是长久的方法,即便再有钱,一群人在不违法乱纪的情况下养活国家,也难以维持多长时间。 而且国家收税并不是坏事,这些钱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只要花在实事上,还是很有利的。 但她还没组织好语言怎么阻止,那边官员就已经把相关事宜敲定了,她们利落的仿佛钱是从其他人腰包里掏。 姬码公爵——今天早上自请成姬码将军更是拍手称快:“既然有了军费,那我们就不必答应那些人的议和谈判了,直接打下他们把那叫什么…史蒂夫特雷弗抓回王宫做妃嫔,省的他们觊觎陛下的婚事。” 旁边的民众听到这,也纷纷称是,有蒙着头巾的男人尖声叫道:“就是!听说那里的男子都不戴头巾,甚至还有人坦露上身光明正大出现在街道,简直不知羞!” “老国王昏庸无道惯了,他二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说欺女罢男无恶不作,陛下你要去解放那些女人们啊!” 说起那个还不知名姓的小国,所有人都义愤填膺,无论男女,每个人都能发出一些谴责和说法。 那个国家掌权者的坏事、丑事都被扒出来,许多戴安娜听起来都直皱眉头,心里的火气上涌,加上臣民拥护,军费充足,军队精良,将领和王国身体强健,一切的优势摆在面前,似乎不去攻打那个小国才是个愚蠢的决定。 戴安娜意气风发,几乎要说出那个决定了,但她转头看向人群中,和几个头脸腰身都蒙在黑袍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男子对视,忽然喉头一哽,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整个人僵硬冻结在原地,方才的狂妄和激情都成为笑话。 不该是这样。 任何人,都不该被蒙在那个该死的黑袍子下面。 无论男人还是女人。 她站了太久,脑袋像是忽然受到重击,觉得这一切都十分不真实。 她大概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周围顿时哗然:“怎么会有女人戴那种愚蠢的东西,女人是太阳神之子,要吸收太阳光获得赐福,怎么可能被蒙在那种东西下面?” “我们男子娇弱,可和你们这些粗女人不一样,受不住那些强光,还要保持白皙细腻的皮肤,晒太阳怎么能行?” “小男孩就是矫情。” “爱美是小男生的天性啦。” 戴安娜感到荒谬,她呆了很久,表情前所未有的冷沉:“够了!” 所有人都被国王的愤怒吓到,一时间没有人敢出声,拥挤的街道上人群挤挤挨挨,却安静到能听见石子落地的声音。 就连集市上被麻绳牵着鼻子的牛和拴着角的羊也安静下来,像是能听懂国王的愤怒,不低头吃草,不咩咩叫,也没发出打喷嚏和粗沉的呼吸声。 君王一怒,万物静默。 这是绝对的权力。 戴安娜没注意到这一点,她一瞬间似乎离开人群很远,站在至高的山顶俯视所有人,像梅西在圣山上颁布十诫一样,声音中带着法则和滚雷的力量: “把头巾摘下来。” 她正面的几个男子恐惧,但贞洁重于生命的戒律已经刻入他们骨血,一时间竟然没人真的动手。 “摘下来!” 戴安娜厉声,飞身过去亲自摘下那几个人的头巾,飞身站在城墙上扬手,黑色粗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仿佛一种旗帜或象征:“往后,无论女男!都不许佩戴头巾!男子要有受教育的权力!要有出门工作的权力!要有上街穿短衣或长衣的权力,要有堕胎和掌管自己身体的权力!” 她说了很多,说两性平等,说要争取什么权利,本来是临场发挥,但当真的站在高处时,一例例一件件,详细到生活深处不起眼的小事,详细到不能用男性代称作为一切贬义词的后缀。 她要推翻整个已经固化的体系,要破坏已有的社会格局,推翻桌子重新指定一套规则,把“先生”“国王”“他”都归还给所有人,让“男士”成为男人的尊称,让“firefighter”替代“fireman”。【3】 所有一切全都信手拈来,有条理和章法。 似乎她为这一幕已经预备了很久。 似乎她亲身感受到这些条条桩桩的不公。 似乎她胸中保有的怒火燃烧了很多年。 一切都源于胸腔里的愤怒,几乎不需要任何思考,而戴安娜本人的意识一边为自己的愤怒感到吃惊,又为自己争取男性权益的那些话感到荒谬。 这个世界太荒谬了。 她的演讲结束,所有人都长着嘴巴说不出话,大多数人都没听进去,表情愤愤,但因为对戴安娜的崇敬并没说什么。 那些被抢走头巾的男子慌忙逃窜,几个铺在地上的衣服和棕榈叶挡住头脸,一个钻到自己妻主斗篷下面,一个反应慢地到处跑都来不及,忽然白眼一翻柔弱娇软地昏倒在地,被旁边人搂住用嗅盐刺激,才幽幽转醒,泪眼朦胧的躲在一个女人怀里。 戴安娜胸中一股怒火更胜,但她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出于自己的权力,她当然可以强制命令所有人摘掉头巾,但那之后呢?男子们没了头巾遮盖,恐怕会躲在家里不愿出门。 正在这时,城墙另一边忽然响起男子的怒斥:“你们干什么!我以太阳神的名义起誓!我史蒂夫特雷弗就是饿死、死在外面,也决不去和那个粗蛮的女王联姻!” “男人应当有自愿择偶的权力!” 戴安娜站在墙头,低头看去,发现画像上出现的、莫名令她心情激动的男人挣脱几个男仆的束缚,边跑边扯掉身上紧绷腰身的繁复华服,一边头也不回的朝身后追赶他的仆人们竖中指。 戴安娜:! 可爱。 史蒂夫显然身手了得,把几个同样穿着紧绷侍从服的仆从远远甩到身后,然后得意地朝他们做鬼脸。 他只顾着回头挑衅仆人,没注意脚下的路,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飞扑出去,摔了个狗啃泥。 面前出现一张白皙干净布满茧子的有力大手,他下意识握着借力爬起来,顺着身体抬头,对上一双带着明亮、喜悦和浓厚爱意的蓝色眼睛。 他的脸“腾”地一下开始发热,浑身血液涌上脑袋,耳边嗡鸣,四肢都不知道该如何使换,腿脚发软,刚爬起来就再次摔在地上。 史蒂夫:…… 脸烧的慌,他恨不得一辈子把脸埋在土里。 但他又实在想看那双眼睛。 他趴了几秒,听见二弟派来控制他的刁蛮仆从叫那女人“陛下”,心里忽然咕噜咕噜冒起热乎乎的糖浆泡泡。 联姻……也没那么不堪嘛。 他正要爬起来,又听到城门那头传来议论和吵闹声: “陛下就喜欢这种…呃,傻子吗?” “早知道陛下喜欢这种路都走不稳的,我就听我东方的外婆说的,把脚缠起来了。” “这种狐媚子有什么好的?要姿色没姿色……” “不戴头巾…也并非没有好处?陛下就喜欢不戴头巾的男子。” 议论声响成一片,其中男人尖细的声音不少,十个里有八个都想怎么挖墙脚。 这怎么能行! 史蒂夫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伸手,要和对方做自我介绍。 他要大声——超大声宣布自己的身份,他来是要和女王联姻的,是女王的正牌王后! 但他的手并没被握住。 他被拥入了一个热气腾腾的怀抱。 “我爱你。” 史蒂夫不知所措,脸红的要滴出血。 节奏这么快吗? 也不是不喜欢快节奏,但是,他还没说自己叫什么呢。 未来的亚马逊王后开始设想婚房和儿童房该怎么布置。 “我好想你。” 洞房红烛被冷水浇灭,史蒂夫脑子僵了好几秒,才缓缓捋清现状。 天杀的他被当成替身了! 这谁能忍?身为一个男人!他绝对珍视自己的主体性,绝不当别人感情里的替代品! …… 但话又说回来,亚马逊女王既然未婚,那他这个王后就是唯一的正统。 不管那个人是谁,他和女王才是明媒正娶的一对,那个人才是插足者。 …… 联姻是那个傻子爹做的唯一一件正确的事。 父王,你就安心的去吧,在那个恶毒弟弟上位之后,我会跟着女王的军队出征,吞并我们国家实现统一的。 第44章 “你比我想象的更加可爱。” 虽然国王没有明确宣布联姻,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陛下对那个外国狐媚子有多看重,机灵的早早就准备了,把日常晚宴的规模扩大成节庆规格, 举国欢庆全城庆祝。 负责这些安排的礼部官员还有些紧张,但国王没说什么责备的话, 只嘟囔了两句“怎么这么隆重”,就放下心来,明白自己没做错事。 戴安娜也不排斥宴会,记忆里的亚马逊王国皇室习惯就是每天晚上太阳下山后举办晚宴,今天排场虽大,但她遇见史蒂夫心情正好,庆祝也无可厚非。【1】 戴安娜坐在上首, 下面每个席位的官员品阶规格亲疏远近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有一个官员坐错了位置,立刻就得到旁边人的冷眼。 那官员一边道歉一边后退,紧张的时不时瞥一眼国王,戴安娜心里叹气, 但也没说什么,安抚的点点头遥遥敬酒。 那官员品阶低坐得远, 平时很少有机会和国王说上话,国王晨起时也只能在大起床时站在最外围观看, 这时候忽然得到国王的友善,她眼睛立刻亮起来, 仓皇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却被呛到不住咳嗽。 有人埋怨她动作粗鲁声音太大打断了宴会的规矩, 戴安娜阻止她们,温和宣布这场晚宴大家都放开, 不用在意阶级、规矩和礼节,所有人怎么放肆怎么来。 官员们果然不说什么了,戴安娜喝了几口酒,发现没什么端倪,就继续和史蒂夫交谈起来。 从记忆来说她们并不相熟,只好胡天海地乱问几个问题,两人心思也都不在问题上,不一会儿就亲近起来,视线粘连着分不开。 准王后向国王积极展现了自己的忠诚,他宣称可以主动带兵攻打自己的国家,在戴安娜惊讶的眼神下,史蒂夫内心有点慌,但还是硬着头皮补充。 “我那个二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欺女霸男,收很重的税收供自己享乐,国家四处怨声载道,陛下如果派我去讨伐国家,不出三个月,就能统一国家。” 不远处聚在一起看似激烈斗酒的大臣纷纷转头,没想到准王后这么上道,一个个纷纷符合。 “是啊是啊,陛下,那个二皇子是出了名的恶霸,不仅欺辱女人,甚至把女人当成……有辱斯文!有违天理啊!” “听说老皇帝还没退位的时候,他就偷皇帝的玉玺乱盖章印,买官卖官揽财玩乐,吞没军饷打击能臣无恶不作……陛下攻占那弹丸小国就是承袭天命收复失地,统一指日可待啊!” 戴安娜没说话,那些大臣符合了几句,没听到回答,一个个看看戴安娜的脸色,不敢继续下去,转移矛头到史蒂夫身上。 “不过要我说,王后也实在不得大体,这些更强壮的将领都在,我们还没没落到要一个男人上战场。” “是啊是啊,成何体统……” 戴安娜放下酒杯,杯底在大理石桌面上碰撞出响声,清亮的一声响后,整个大殿都安静下来。 远处正吆喝着数字的看起来闹哄哄的酒鬼忽然停住,一只脚踏在椅子上大声吹嘘的将领停下,上菜的侍从维持着推盘上桌的动作不动,仿佛化成了人性雕塑。 戴安娜也没说话,她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好战的人,不喜欢听这些人说话,有心让其他人吃点不轻不重的教训,让那些人说话前掂量掂量。 什么体统?什么男人女人?什么天理天命? 封建守旧都是一些屁话。 她有一下没以下的抿着杯子里的葡萄酒,尝到又酸又涩的味道更加烦躁。 这时候的酿酒工艺怎么这么差?这种葡萄放坏发酸的味道算得上红酒?【2】 她晕晕乎乎的,没在意凭空出现的“这时候”是什么意思。 她意识到自己有点受酒精影响,任何一点情绪都会被放大化,为了尽量不影响其他人,她闭着眼睛深呼吸努力笑话烦躁情绪。 于是静默持续了两分多钟,这期间连史蒂夫也没说话,维持着一开始的姿势不懂,握着餐刀的手臂轻轻打颤。 侍从只是个普通人,国王敲桌前她正端着盘子要放上桌,身体维持着前倾的动作,手上端着厚重的纯银雕花镶红宝石的盘子,上面有巨大的烹饪鹿头。 那是国王之前打猎时猎下的雄鹿脑袋,为了美观,上面巨大的装饰性鹿角并没被去除,为这道菜更添了一份重量。 于是在史蒂夫手臂打颤的时候,侍从手臂已经开始剧烈摆动了,即便她再怎么努力控制,依旧没能阻止鹿角伸出来碰倒雕成高塔样子的莴苣,托盘旁边放的银叉自然也叮叮当当掉了一餐桌,声音在安静空气中过分刺耳,成功唤回了国王的注意。 “在干什么…算了,是我的错。”戴安娜拧了拧眉心,从史蒂夫效忠开始的不耐烦有一瞬间爆发,紧急被她忍回去,摆摆手让侍从下去。 侍从当场吓哭了,踟蹰着不敢走,当即跪了下来,被戴安娜一声喝令挡住。 “没怪罪你,是我的问题,”戴安娜勉强笑笑:“别害怕我,要是被吓到年纪轻轻就成了帕金森,那我做梦都要睡不着了。” 室内安静了一瞬,没人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距离近的官员看到戴安娜勉强勾起的唇角,她们才明白这大概是一个笑话。 于是笑声以戴安娜身周为中心,不出两秒,就扩散到整个宫殿,所有人都哈哈大笑,有人笑出眼泪,有的捧着肚子说不上话,还有的变笑变断断续续的重复:“哈哈…帕斯斯……哈哈!” 戴安娜看那侍从不怎么紧张了,长呼一口气举起酒杯喝了一口,被酒精浸泡的脑子混沌着跟着笑了两声,于是室内的笑声第二次到达高潮,几乎达到吵人耳膜的程度。 史蒂夫也笑到不行,趴在桌子上双手猛捶桌子,戴安娜看着他,忽然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生气,也想不起来是为什么而笑。 她冥思苦想,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却在某个瞬间,和抬头偷偷看她脸色的史蒂夫对上了视线。 两人都僵住,史蒂夫紧急笑了两声,声音却干巴巴的听不出情绪,十分紧张,眼中充满惊恐和无措。 戴安娜则瞬间脊背发凉,大脑完全清醒。* 她转头环视那些笑道前仰后合趴在地上打滚的贵族,安静耐心去看,很快和好几个偷偷看她表情的官员对上视线。 抬头,那个被她吓哭的侍从捧着肚子大笑,忽然队长国王冰冷打量的目光,笑声卡在喉咙里完全笑不出来,发出两声可笑的“咔咔”之后,就像是被修好的机器,重新局促的收回笑容,恭谨无措地看着至高无上的国王陛下。 像忽然莫名其妙爆笑起来一样,室内在两秒内收回所有笑声,人人无措又担忧,紧张地观察国王的神色,不明白上位者为什么忽然神色阴沉。 她们恐惧国王,戴安娜自己更加感到恐惧,她从头到脚都感到毛骨悚然,看着眼前这波推崇爱戴的无脑用户她的人,以她的情绪变化和任何需求为锚点的没有自我的人,只要自己点点头就能直接触柱自尽的人。 她感到毛骨悚然。 这是绝对的权力。 完全凌驾任何之上的,统治一切的权力。 她利用权力控制大臣,利用权力收税,利用权力命令男人摘头巾,利用权力改变传统和社会规范,利用权力让人发笑,也运用权力让人停止发笑。【3】 权力在她指尖流过,在她每一个细微表情变化间发出指令,帮她拿到任何一件她想要的东西,让世界以她的意志为转移。 而作为权力的载体,作为这病态社会的权力本身,作为一切事件的中心,她竟然毫无所觉。 她感到毛骨悚然。 于是所有人看着她们至高无上的戴安娜国王脸色惨白,看了一圈后嘴唇颤抖,在所有人担忧静默的目光中,她忽然踉跄着踢开椅子,跌跌撞撞冲了出去。 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在一双双目光紧张地注视下,那道身影从餐桌首席走到末席,从国王最亲近的大臣走向完全不记得脸的官员,从海豹肉、雄鹿头走向未阉割完全的野猪肉和红薯汤—— 国王从高位走向低位,从权力最高处走向权力最末处,走到餐桌尽头,却依旧没有停下。【4】 戴安娜冲出了金碧辉煌的宫殿,走到看不清前路的漆黑夜风里。 那是一条充满坎坷和不确定性的石头路。 那是不完美的地方。 整个宫殿都炸开了锅,所有人一改先前的恐惧,吵吵嚷嚷着要出去寻找国王,黑夜里那么危险,有豺狼虎豹,还有蚊虫蛇鼠。 绝不能让国王受任何一点伤害! 于是皇宫各处都被点亮,统领一个郡的公爵顾不上凌乱发型,端着烛台和侍从们一起走进夜风里,不敢直呼国王的名姓,只能大喊着“陛下”“陛下”! 尽管每个人都为自己让陛下生气而自责,但史蒂夫还是被认为是惹怒陛下的元凶,若不是国王对他宠爱有加,她们简直想当场把那个男人砍碎。 陛下生气打人骂人都容易,想让世界改天换日也不是不行,离开宫殿去危险的地方怎么可以! 陛下身体…… 官员侍从们忽然头脑空白一瞬,想不起来自己在怒斥什么,好半天才回神。 国王的武艺可比将军都要高,怎么可能应对不了危险? 史蒂夫也被推出去,加入寻找国王的大军,但那些人实在看不惯他,声称烛台已经被用完了,也制止他折下神龛前的灯烛,只让他摸黑出去。 史蒂夫趁人不注意,还是一把折下了神龛前的蜡烛,借着烛火,他看到神龛前闭眼合目的女像,忽然悚然一惊。 那神像虽闭眼,但嘴角勾起眉宇飞扬,即便看不清那双眼睛,也能知道这人有多洒脱肆意。 亚马逊王国声称国王是天皇贵胄神眷之人,他以前只当成谣言,但现在看到这被信奉千年的神祗,他忽然像受到重击一般,脑海中涌入许多碎片场景。 比如,这只是戴安娜的一场梦,他只是戴安娜梦里的一个幻影。 那个真爱的幻影,那个飞行员的替代品。 史蒂夫痛彻心扉,捂着胸口很长时间站不直腰,随着梦境不断交织重建,他也渐渐看清了国王真实的样子。 神奇女侠戴安娜真实的样子。 他蜷缩在草坪上过了很久,在脑海里贪婪过着那个拥抱,看到神奇女侠也看到飞行员史蒂夫,看到她们并肩作战,才意识到自己轻而易举背叛国家的谄媚样子有多丑陋,强行装笑的样子有多虚伪。 想到这里,史蒂夫又想哭了。 他从来也不是飞行员那样坚毅的性格,要有那么硬气不屈也不会被二弟送来联姻。 他永远不可能是飞行员。 于是史蒂夫任由自己痛痛快快哭了一场,过了很久,眼泪都要流干了,他才缓缓站起来,内心有什么东西慢慢坚定,超出世界和存亡之外,比生命更重要。 他知道该去哪里找国王了。 史蒂夫到达城墙的时候,国王正抱膝坐在上面,望着远处已经西斜到天那头的月亮,似乎什么也没想,却显得太过孤独。 史蒂夫内心又揪紧了。 “戴安娜。”他学着看到的那样叫这个名字,对方果然回头,看到是他却眼神黯淡,又扭过头去。 “你大概觉得我疯了,但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史蒂夫站在城墙下,仰视着那个孤独的灵魂,哽咽着说不出话。 “你不喜欢这个世界?” “大概吧,”戴安娜语气平静到空旷,仿佛夜风吹过到胸口又洞穿而出,什么都没带走,也什么都没留下。 “我害怕这个世界。” “即便你是国王?” “正因为我是国王。” 这是什么原因? 史蒂夫以为自己见了那么多东西,能很容易明白对方,却依旧感到不解。 “国王不好吗?什么都能获得,什么都是最好的。” “但我不要最好的,我要真实!”戴安娜下蹲又猛地迸发弹射出去,身影轻盈在月亮最后一缕光中腾空又滑落,像是游鱼潜入大海,像是飞鸟滑向丛林。 这才是真实的戴安娜。 史蒂夫几乎看痴了。 看对方要走,他忙不迭拦住:“你要去什么地方?带上我,我可以帮你!” “谢谢你,但不用了。” 这是史蒂夫第一次听国王说“谢谢”。 “这里唯一没在皇权倾轧下扭曲的就是神权了,尽管那个什么狗屁神官要封我是天神之子,但她并没出现过,也许去找她会有新发现。” “我要去修道院质问她,我要反抗我之上最高的权力,那会是揭露一切真相的契机。” 史蒂夫想起自己看到的神龛,明白对方是对的,但私心让他退缩试探:“但你会失去这些拥护者。” “我不在乎,”戴安娜并没回头,潇洒的摆摆手:“我要真实,不要权柄。” 史蒂夫呆呆看了几秒,忽然唾弃自己的自私。 又被飞行员比下去了。 他冲上去跟在后面,把神龛和自己对修道院的了解全部和盘托出,除了那段记忆,那是他珍藏的、压在宝箱最深处的记忆。 “你是说,你是一早上忽然到亚马逊王国边境的?” “是的,”史蒂夫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所有人都知道,在太阳神每天清晨将光芒洒下的那一刻,世界的旧规则会被打破,新规则会重启。” 史蒂夫看了眼和神像一摸一样的脸:“我们国家史书上记载,在以前多年前的一天,空气和阳光忽然让男性流经血和怀孕,而女人则闭经成为让人受孕的一方,这是新规则最割裂的以此,整块版图因此动荡了近千年,最近才缓和了下来。” “然后就迎来了你的出生。” “我猜我的忽然出现和你的意志有关。” 戴安娜想起忽然转变态度的官员们,再一次感到毛骨悚然。 她的权柄原来并不只是国王的权力,而关乎整个世界的自然运转。 这个病态是为了她而存在,神明也是她手下的权力。 她全知全能,拥有绝对权柄。 她掌控一切。 她是神。 戴安娜更加毛骨悚然,而就在这一刻,月亮彻底落山,太阳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大地上。 史蒂夫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消失,他虽然体力不支,但也勉强能跟上戴安娜的脚步了。 戴安娜做的是加快步伐,更快的把他甩在身后。 她对权力感到恐惧,大脑中忽然共情自己的一个同事。 转念想法又消失,她连忙住脑,生怕再想出什么奇怪东西,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混乱。 修道院在城市另一头,要过去得穿过闹市。 戴安娜看到了很多人。 男人穿着简洁的衣衫出现在街上,和女人手挽手甜蜜说着什么,女人无所谓的路过每一个不戴头巾的男人,眼中既没有轻视也没有嘲讽。 路上遇到两个官员,担忧地看着她跑过,既没有大惊小怪的喊叫、没有紧张时时刻刻注意她地表情,也没对她昨晚的忽然离开发表意见。 她们主动让开街道,站在两边,安静微笑着朝国王打招呼,轻声呼唤“戴安娜,再见。” 戴安娜惊讶,回头和她们寒暄,一时吸引了更多人上前挥手。 她不住扭头向后看,很快被什么绊了一下,脚下踢开一个酒桶,浓醇厚香的葡萄酒汩汩流出。 “对不起!”她大喊:“你的葡萄酒很香!” 主人在围裙上擦这手走出来,也和她笑着招手:“谢谢夸奖!再见,戴安娜!” 戴安娜于是更加迈步奔跑着,风和祝福从她身边刮过,阳光洒在她身上,温暖舒适到让人想眯起眼睛。 她很快到了所谓的修道院,那只是个普通的小木屋,很小,大概只能住一个人。 她敲了敲门,缓了几口气,才礼貌开口:“我找神官。” 门内细细簌簌的声音停了下来,很快响起一道比想象中更轻更细弱更年幼的声音:“你不喜欢这里吗?这里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你如果不满意,还可以每天更改。” “我不喜欢。”戴安娜听到那声音就心生欢喜,满腔疑惑和愤怒忽然像雪堆被热水化开,轻柔丝滑的没有任何激荡想法。 但她声音依旧坚定:“我要真实,不要完美。” 门内安静下来,没有任何声音。 戴安娜再上前一步,握住门把手,声音温柔:“请问我能进去吗?” 依旧没有回应,她几乎能想到那女孩迟疑的样子。 于是她轻笑:“你不喜欢我吗?那真让人难过。” “才不是!”女孩的声音急切,甚至因为过于急着否定而有些破音。 “那么,”戴安娜循循善诱,无比耐心:“那么亲爱的,我能进去看看你的样子吗?” “看看你真正的样子。” 门内没有回答,于是戴安娜安静的站在门外等着。 更多光芒从世界那头撒过来,落在戴安娜身上,她前所未有的平静,感受着这股暖意。 她志在必得。 里面果然传出一声低低的鼻音。 戴安娜微笑,推开门,看到阴影里抿着嘴偏头的粉发女孩。 对方迟疑了好几秒,才转头看向戴安娜,相似的眼眸对视。 这次女孩没有害羞的躲开视线。 “怎么样?”女孩发问,手指不自主捏着裙角。 “很可爱。”戴安娜发自内心的赞美,“你比我想象的更加可爱。” 太阳彻底出现在天际,阳光明亮的洒在所有土地上。 黎明到来。 第45章 “你不能把我拦在门外。” 托尼怎么也没想到下一个茧化的蝴蝶会是法兰西斯, 这女孩实在聪明又睚眦必报,一个小小的口头欺负也不忍着,总能想到合适方法怼回去。 加上她灰色的纳米战甲, 和超强的工程师天赋,托尼可以非常坦然的承认, 这孩子比同岁——甚至现在的自己都强很多。 这本该让人不忿,这么多年以来,托尼斯塔克一直都是当之无愧的最强科技天才,他出席任何科技展会都是仰着头的,没人敢宣称能跟得上斯塔克的思路,媒体盛赞他十四岁就超越了潜心军工科技的老斯塔克,当人们说起托尼斯塔克的时候, 她们说的是一个时代。 托尼斯塔克当然是最高处的天才, 这就像是太阳会从东方升起,苹果放久了会干瘪,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托尼从不会设想自己被比下去的情况,这太荒谬了。 枯骨会重新生长出血肉, 变成有血有肉的人吗? 他曾在平行世界来客中听到一个说法,来自某个遭遇泰坦族人的宇宙, 地球上消失的三十五亿人重新回归,某几个个体的死亡在其中既渺小, 又震耳欲聋。 那时候,新一代超级英雄匆忙上阵, 所有人都能看出他们的年轻和青涩, 人们在悲哀的接受动荡世界后, 对他们更加温和体谅的同时,也开始反思和缅怀曾经拥有过的“超级”们。 随着跨时代的科技被推广, 钢铁侠的遗产一点点被挖掘公开,越来越多科学家后知后觉的惋惜:如果让托尼斯塔克拿到更多先进外星科技,或是再给托尼斯塔克三十年,把地球的顶尖科技水平提高十倍,抵抗那些外星人将不会是难事。 在意外和混乱出现之前,他一直是无可替代的天才;在灾难发生之后,也没人能否认他的头脑。 而托尼斯塔克本人怎么想呢? 面对超越地球许多的科技,面对无法检测和用科学解释的魔法,他心里的一股气也没落下去过,只要自己再多做一点——他当然如此想——他就能改变一切。 当然只能是他,因为只有他。 他本以为自己会始终孤独如此,自然也没想过和一个和自己一样,甚至比自己更天才的人共事,那场面恐怕不会好看——虽然嫉妒和托尼斯塔克搭不上边,但傲慢总如影随形。 他曾如此以为,但其实并不。 当法兰出现的时候,当看到她能轻易写出准确精密的程序,又有耐心把那些东西掰碎了喂给研发部那些书呆子时,托尼既感到震惊,又有种莫名的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说起来大概非常傲慢,但当第一的感觉并不轻松。 他自己清楚焦虑症是怎么来的,因而看到法兰西斯如此耀眼,反倒感到慰藉,并且长松一口气。 相比父女,他更多时候把那女孩当成一个同龄人对待,相似的头脑碰撞在一起的灵光掩盖了一切外在面貌,往往等到佩珀来催促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和一个小孩一起熬夜。 托尼步履不停,掌心炮打开前面挤在一起挡住道路的枯枝,战甲中热成像检测扫射,却始终找不到那女孩的身影。 没有女孩,没有大门,没有灰雾,也没有冲出来无差别攻击的牛头人或组合章鱼怪物。 眼前除了树木还是树木,枯枝、鸟叫、树丛,没有任何异常。 他知道法兰西斯也有心魔,但这女孩表现的太过成熟又太过独立疏离,让他常常忽略这一点。 他没在那女孩身上费什么心——除了和佩珀有关的事情。 他差点没对此做准备。 差点。 他毕竟是钢铁侠。 托尼长舒一口气,忽然一笑,从喉咙发出得意的哼声:“不想让我找到?小妞,这可容不了你。” “斯塔克既然有斯塔克的办法。” 托尼轻快叫了声老贾,调出一个探寻扫描界面。 界面旁边的符号是托尼和法兰西斯一起设计的,这是她们和班纳博士研究纳米战甲材料合成的新元素,在法兰西斯被佩珀催促睡觉之后,托尼和班纳博士研究了这种元素的放射性检测,现在除了热成像,她还可以通过检测新元素找到法兰西斯的位置。 果然,屏幕上的扫描仪缓慢转动几圈之后,很快确定了某个方向。 托尼往前走,发现那个方向的树丛更加茂密,树和树之间几乎只容得下一个人通过,齐腰高的杂草、粗密的灌木胡乱伸出的枝桠几乎把空间堵实。 托尼不仅没有后退的打算,反而得意一笑:“看来就是这里了。” “你知道你不能把我拦在门外。” 你知道我不能允许自己在你的世界之外。 掌心炮轰开树丛,他矮身钻进去时,被轰开一半树干的大树终于撑不住,摇摇欲坠的压下来。 托尼狠狠被砸在脑袋上,恍惚了一瞬,庆幸自己最近随身带着更新的战甲,不然这一下砸在脑袋上,问题可就大发了。 预先做准备是有用的。 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场景,关于准备。 当蝙蝠侠声称自己为下一次可能的茧化做准备时,托尼斯塔克表现得嗤之以鼻。 “这种东西得靠真心,爱和理解你懂吗?”钢铁侠懒洋洋翻了个白眼,抱臂瘫在韦恩庄园的沙发上夸夸其谈,仿佛自己是什么儿童心理学家。 “一看你小时候就没看过动画片,小孩们喜欢的套路都是以弱胜强,主角团依靠爱和团结打败实力更强的反派,那些女孩的童年噩梦也这样,准备再多也不如真情相待。” “对了,动画片里的反派都是黑漆漆的,想让那女孩叫你爸爸,不如给你的制服改个配色?” “金红配色怎么样?” 布鲁斯韦恩一手拿着三明治,一手在便携电脑上敲敲打打,来回切屏,分别和扎塔娜、康斯坦丁和超人交换信息。 他因达米安带着梦娜离家出走的事熬了个通宵,直到太阳升起才从扎塔娜那里验证了康斯坦丁的说法,此刻稍稍放松了一口气,但眉头还是皱着的。 老管家并没对此发表什么,他明白自家老爷不可能放下对孩子的忧虑,因而并没强行劝他休息。 ——但他依旧为中年人端上来一杯热牛奶,态度实在温柔到让人感到慰藉:尽管生活坎坷充满忧虑,拯救世界刻不容缓,我仍然希望我的孩子可以睡个好觉。 布鲁斯感动,但不敢动。 心意很好,但热牛奶还是算了。 他一手拿着三明治,一边随手把一沓资料扔给对方,大早上光顾韦恩庄园的不速之客接住翻飞的纸页,慢悠悠翻看着。 “话说,除了奥德莉和柯拉,几个小孩你应该都接触过,有发现什么…吗?” 托尼含糊其辞,他自己也不确定那到底是什么。 “你指什么?她们都是女孩吗?”布鲁斯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但他并不直接接话。 托尼不对试探做任何评价,他翻着那份文件,心思却不在上面:“我总有种预感,好像她们都有某种共性。” “比如都是女孩?” 布鲁斯韦恩拿出哥谭甜心的轻佻声音,让陷入沉思中的托尼顿时面色扭曲。 “我说认真的!” 托尼气急败坏。 “认真的?好吧,那重新来。”布鲁斯吃掉最后一口三明治,正襟危坐,边擦手边慢条斯理的面对托尼: “你有怀疑过这个世界吗?” “什么?”这次是托尼不明白了,他瞪大眼睛,不明白话题为什么会跳到这儿。 布鲁斯定定看了托尼几秒,那目光十分复杂,托尼觉得自己应该明白什么,但他确实什么都说不出来。 布鲁斯收回了视线,继续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回复消息,一边头也不回的提醒托尼:“文件第3章 节第二点,那里有我对梦娜体内残余时空粒子的分析,那并不准确,但或许能说明一些问题。” 托尼草草翻了几页:“你是说,平行世界?” 布鲁斯敲键盘的手顿了顿:“嗯。” “她们先出现在平行世界,再通过平行世界的坐标传送到这里,那些灰雾也因此并没第一时间找到她们的踪迹,四号是勾结反派才确定了这个世界的位置……” 托尼眼睛一亮,思路打开:“我们也许能从平行世界寻找契机。” “但那个世界已经殒灭了。” “我不相信那里的斯塔克会没有办法,” 托尼眼睛发亮,已经陷入思维风暴当中。 “即便做不到完美,也总有让部分人幸免于难的下下策。” “找到那个世界的坐标,就会有机会。” 脚下传来刺痛感,低头一看,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红色果子被自己踩扁,他的脚掌也黏上了红色的果肉和汁水。 红果子是动画片里那种鲜亮的红色果子,圆形,枝干是一条浅绿色的线,叶子是椭圆带着尖的形状,叶片左边有两道叶脉,右边有三道。 这并不因为托尼有兴致仔细数叶脉,实际上是因为,这里的叶片都长一个样。 葱绿色,椭圆带尖,左二右三。 落在棉花糖形状的树冠、云朵形状的草丛和一片带着细小笔触的草地上的,少有的几片有完整叶片的叶子都长这样。 他的脚底平整没有掌纹,半椭圆形状甚至没有脚趾。 一切看起来都非常卡通。 托尼短暂的陷入茫然,环顾四周一圈,他旁边正好飞出一只蝴蝶,翅膀圆滚滚的,飞出来有托尼半张脸大,长长的触须蜷成蚊香,看起来非常不真实。 这是进入什么卡通世界了? 托尼茫然。 他皱眉,回想自己的姓名,再接着想他的过去,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很好,只是有些恍惚,但记忆没丢。 忽然响起“沙沙”的,随即旁边的草丛左右摇摆着晃动着,抖出些左二右三的叶片来。 伴随着“咻”一声破空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草丛中跳出来,身体完成弓形,举着一个线条简单的捞网挥了下来。 蝴蝶受惊地飞起来,扑腾扑腾振翅,随着“bulingbuling”的音效,闪亮的磷粉洋洋洒洒落下来,一眼看去漫天都是。 “不好!有毒!”小身影大惊失色,原地转了一圈掏出一条方形的被子展开,浑身蜷缩着躲了进去。 虽然对方身体和头一样大,但托尼还是能从标志性的白发和侧边发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只是他没见过法兰西斯这么活泼的样子。 被子里忽然伸出只莲藕一样短而圆的手臂,手指短短的,却揪住托尼把他整个人拽进去。 被子大小只能勉强盖住一个人,但当托尼进去,他到达的却是一个宽敞的帐篷。 一半面积被一个巨大的扇形沙发占据,中心有一个小火炉,煮着热气腾腾的咖啡。 托尼被递了一杯咖啡,被允许坐在沙发对面的一个小矮凳上,他和坐在沙发上的法兰西斯碰杯,喝了一口,才发现这喝起来是巧克力味的。 像融化的巧克力,但没有那么粘嗓子。 还怪好喝的。 托尼又喝了一口。 法兰西斯也喝了一口,豆豆眼随即变成两条粗直线,两侧脸颊有粉色斜线的腮红,嘴角成了圆W。 “我亲自研制的能量饮料很不错吧。” 托尼点头,于是法兰表情变成^v^:“有眼光,你是第二个喜欢我的能量饮料的勇者,上一个这么说的勇者成功安抚了恶龙,相信你的运气也不会太差。” 托尼心中警铃大作:“什么恶龙?” 豆豆小人的眼睛重新变成豆豆眼,又在豆豆眼上面加了一道粗实线,表示她的严肃。 “这就说来话长了……救命啊我最讨厌做新手指导了,就不能换一个人来吗?有这时间不如去研究雪落天女的磷粉。” 豆豆人说着,站起来拉开头顶帐篷的拉链,那里开了个天窗,有透明棚顶,可以看到上面雪一样的磷粉。 雪落天女原来是那个蝴蝶的名字。 托尼嘴角抽搐了下,站在沙发下面仰视那女孩,看她用放大镜观察磷粉,又用火柴隔着棚顶加热磷粉。 女孩专心致志研究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得出了什么结论,长长呼了一口气,张开双手直直仰倒摔进沙发里,发出“砰”的一声响,还没等托尼收回下意识回护的手,她就又被沙发弹起来,飞到半空又下去,如此往复几次,才安静的躺着。 托尼全程心惊肉跳,伸出同款摸不到头顶的小短手护着,看到不再飞起来才放松下来。 那女孩一转头,豆豆眼看着托尼:“你没有我的允许,不能进入我的领地。” 托尼一愣,被女孩指指沙发边,才反应过来,笑着道歉,做回自己的小凳子。 他的轻易接受却让女孩十分意外,她看了托尼好几眼,犹疑着扭扭捏捏往沙发一侧挪了挪:“你通过了我的考验,我现在勉强给你上我沙发的权力,不过你只能呆在左边,右边是我的领地。” 她仰头,表情再一次变成了^v^:“知道为什么吗?” 托尼看得想笑,配合地摇头。 “因为我永远right!” 豆豆人的下巴抬得高高的,得意地打一个响指,但因为手指太短,响指并没发出声音。 托尼看着,感觉心都要化了,新奇又温馨,并不拆对方的台,笑眯眯的鼓掌。 两人一左一右靠在沙发上,顶棚外雪光洒进来,帐篷内炉火噼啪燃烧出壁炉的声音。 “既然你态度这么好,那我就好好和你讲讲服侍恶龙要做什么吧。” “不过我劝你不要抱太多希望,太多人来恶龙村想杀死恶龙了,但当你踏入这篇森林的时候,这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恶龙聘请黑魔法师布置了诅咒,任何踏入这片森林的人,都会和恶龙达成契约,成为他的奴隶,而奴隶只要有杀死主人的想法,就会立刻死亡。” 托尼一瞬间庆幸自己并没过早做判断,对恶龙没什么恶意。 “但你说过有一个勇者胜利过。” “我可没说是什么样的胜利。”女孩的豆豆眼上又出现粗直线,嘴巴变成倒v,是不满嫌弃的表情。 托尼为这些简笔图形能如此准确传达情绪感到惊讶。 要不说小孩子喜欢看动画片呢。 “那个勇者只能做到暂时催眠恶龙,让它陷入睡眠,而没办法安抚他的情绪,等他醒来发脾气,恶龙村的人还是要遭殃的。” “所以,我的任务是?” 托尼已经完全把眼前的法兰当成新手引导了,却没想对方一甩头不高兴起来。 “你来做什么我怎么知道?我只负责告诉你怎么安抚恶龙,至于你是要来给恶龙加餐开始应聘当奴隶的,我怎么知道?” 第46章 “那我叫你宝贝好了。” 法兰西斯来森林里是为了捕捉雪落天女的——那只蝴蝶虽然没抓到, 但她的磷粉也能用到。 “大概她还有记忆,真令人感动。”法兰西斯认真朝蝴蝶的方向鞠躬。 “你叫那只蝴蝶‘她’?”托尼有种不详的预感。 “当然,”法兰西斯叉腰, 豆豆人的小肚子挺起来,看起来圆滚滚的:“她们都是失败的勇者, 被黑魔法师变成蝴蝶,当她们习惯用翅膀,她们就再也没有用双腿行走的记忆啦!” “但我不清楚你会不会也变成这样,”法兰西斯用拳头撑住脸,趴在沙发上样式托尼:“我第一次见到男的勇士,这感觉真奇怪。” “总之,”她跳起来, 轻快地跳跃着, 空中旋转一周,跳跃高度比她身高还高。“你的任务就是给恶龙准备食物,让他舒舒服服的吃完饭,运气好的话他吃完就会犯困, 那时候你就能完成任务了。” “就这样?”托尼惊讶,并不完全相信。 如果仅仅是这样, 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之后一个人成功。 “这些是普通勇士知道的信息, ”女孩又蹦蹦跳跳的回来,递给托尼一个手柄短粗的卡通小铲子。 在托尼接过去之后, 她做西子捧心状, 发出颂叹赞美诗的声音:“亲爱的勇者啊, 为了拯救山下弱小可怜的恶龙村村民,为了世界的爱与和平, 你是否愿意帮助我清理储存雪落天女磷粉?作为报酬,我愿意给你一个关于恶龙习性的消息作为报酬,相信我,那对你肯定能有所帮助。” 托尼拿着铲子,定定看了法兰西斯两秒,叹了一口气屈服,询问起收集磷粉的注意事项。 “没什么需要注意的,那些东西吃起来有点像饼干碎片,有点甜,是非常好的饱腹食物。” ? 托尼回想了下女孩仓皇把自己拉进帐篷的场景,有点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那你之前躲开?” “那咋了?”法兰西斯仰头一脸得意,一派理所应当的天真:“看你乱着急就是很好玩啊!” 托尼:…… 等托尼好不容易把那些磷粉收拾成一大堆,被女孩装进一个巨大的绿色麻袋里,他才发现法兰不愿意让人上沙发的原因。 沙发上面的软皮沙发面下面翻开,里面全是攒下来一袋袋的麻袋,鼓囊囊的装着各种东西。 “这些都是什么?”他惊讶问,但法兰西斯显然对着一堆储存十分宝贝,快速盖上沙发盖,迅速转身看托尼的表情,然后才露出一个非常明显的松了一口气表情。 “我来告诉你恶龙的第一个生活习惯吧,都是我认真整理的。” 她背手挺胸,但托尼怀疑对方被过去的手是不是能真的拉上。 “首先,恶龙睡眠状况非常差,有些精神衰弱,喂完饭后即便好运气让他睡着了,也不要大意轻心,即便恶龙的鼾声响起,也不能动作,产生任何声音都会惊动恶龙。” “那我该怎么离开呢?”托尼举手,积极向法兰西斯老师提问。 “那就是第二个问题了。”法兰西斯老师丝毫没有诲人不倦的师德精神,抱着圆短的手臂露出^v^的表情,笑眯眯的指指森林:“我还要去找跳跳果、千年西红柿奶奶和小鱼陛下,但森林太危险了,我一个小孩子进去也太危险了,我好害怕嘤嘤嘤。” 托尼也抱着小圆手臂看着女孩子演,吹了吹胡子,挑挑眉一偏头:“你成功拿捏住我了,小姐,前面带路吧。” 法兰西斯还在装,她做作地捂住嘴,惊讶看向托尼:“什么?难道你、难道你要陪我一起进去,天啊我真没想到,这位勇士您真是慷慨!” “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呢。” 嘴上礼貌,法兰却非常干脆地把扑蝴蝶的网和其他工具交给托尼拿着,真正重要的异空间被子结界却不知藏在身上哪里。 小骗子。 托尼默默吐槽,随口接到:“* 我叫‘巴比’,你叫我‘巴比’、‘baba’或者‘papa’都可以。” 女孩转头,豆豆眼上出现粗线条,嘴巴形状干脆消失,直勾勾看过来,非常无语的样子:“那我叫你宝贝好了。” 托尼被自己口水呛到大声咳嗽。 对方依旧是死鱼眼表情:“不喜欢?那叫‘甜心’、‘亲爱的’、‘宝贝儿’、‘蜜糖’怎么样?这不比什么拐弯抹角的称呼更亲切?” 托尼的嗓子已经缓和下来,他却咳嗽的更大声了。 女孩歪着脖子,矮身把头探到托尼低下的面孔前,继续恶魔低语:“我还听说过叫粉色小猪宝的,如果你喜欢,我也可以叫这个。” “呃!”托尼的突发恶疾忽然被治好:“不用。” 他故作无所谓清咳了两声,旁敲侧击道:“这些东西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法兰西斯的豆豆眼定定看着他。 托尼又被莫名噎了一下。 可爱。 但他仍记得任务,警惕道: “有什么无聊幼稚的小混混这么叫过你吗?” 法兰西斯扭头就走,理都不理。 托尼跟上,两人互相怼着没有营养的废料话,不知不觉就穿越了大半个森林,到达森林中心的一个巨大的古树边。 古树树干粗壮,中心从树一半高就开始裂开,一直裂到树底下时,树只有最外面一层树皮牵拉着土地,中心被挖成了一个大洞摆放着各种纯天然木工家具,表面生长着绿叶的桌子看起来生机盎然,但结合空洞的大树,又有种灰败的死气。 托尼猜测对方来这里是找跳跳果还是找千年西红柿奶奶,却听女孩站在洞口往里大喊一声:“小鱼陛下!” ? ? 树屋里晃晃悠悠钻出来一个人,披散的红发像海藻一样茂密,眼尾略微下垂,瞳孔是透亮的蓝色,从中你能看到大海、海浪、泡沫和贝壳。 胸前有两个贝壳制作成的胸衣,下身简单围着圈皱巴巴的绿色布料,看起来像是海藻。 非常符合刻板印象的美人鱼。 托尼呼吸都停了,这不是因为对方有多美——就算再漂亮他也不可能对一个卡通人有什么想法——只是因为,美人鱼身高比他们高一届,虽然也有占据小半张脸的大眼睛,但对方的身子足有五个头那么长! 头发也不是豆豆人这样的一笔勾勒简笔发型,而是由内外结合的发片组合而成的有层次感的长发,鼻子只有简单几笔构形,但起码五官都在。 和他们一看就不是一个图层,这至少属于日漫范围,而不是小豆丁动画片。 豆丁法兰西斯没察觉托尼的震惊,她郑重其事整理衣服,走上前,声称自己要五十条五十厘米长、尾翼对称,不能掺杂任何异色的纯银小鱼。 “又到恶龙的进餐时间了,”人鱼忧愁地看了看远方,托尼跟着看去,看到一个耸立着远高于森林的山峰。 森林里宁静祥和,尽管有野兽和古怪动物,但始终安宁舒适,偶尔有鸟雀飞出。而山那头的天上却电闪雷鸣,乌云和山顶相接,分不清是山更黑还是乌云更黑。 人鱼收回视线,抱歉的摸了摸女孩的发顶:“我非常抱歉,小风,但我只有四十九尾符合条件的小鱼,还有一条实在没办法。” 她看到女孩瞬间惨败下的表情,忧愁道:“要不我用一尾白鱼混进去,或者这次就送四十九条,恶龙每次都是连盘子一起吞进肚子里,也许他不会发现呢?” 法兰西斯惨白着脸,一边后退一边摇头:“不,她怎么会发现不了?” 女孩顷刻间变得焦虑起来,她咬着手指来回走动,不停细声自言自语碎碎念着什么,托尼走到跟前,发现对方并没说什么具体的东西,只是一个一个数着数字,从一到一百,英语说完换西班牙语和阿拉伯语,一个数字又一个数字,不厌其烦地继续着。 托尼猜测这是一种平复心情的方式,他向人鱼发出请求,跟着对方一起去看那些咬着前者尾巴围成一个圈的银鱼。 那是非常普通的银鱼,并不漂亮或者剔透,恶龙的要求也只是它喜好的某种标准,真的放到鱼身上并不十分好看。 托尼又仔细问了人鱼恶龙进餐的要求,了解到对方需要食用五十条“标准”小鱼,用五十个“标准”大小的百年西红柿熬煮“标准”时间做成的番茄酱拌开,再用五十瓶跳跳果在太阳初生时迎光哭泣的眼泪调味,才能做成一餐“标准”的吃食。 “如果完成不了要求会怎么样?”托尼的豆豆眼充满怀疑:“比如,它怎么知道西红柿是生长了一百年的还是一百年零一天?或者如果眼泪是跳跳果背光哭泣的流出来的,它能发现吗?” “这……”人鱼迟疑了:“我们并不知道,但我想恶龙一定神通广大,有自己的检测办法,而一旦我们的原料不够‘标准’,小风就会遭遇可怕的惩罚,我们并不愿意看到这些。” 人鱼忧虑怅惘的皱眉,随机想起什么,漂亮的大眼睛瞪视托尼:“你休想用胡搅蛮缠糊弄你的工作,受谴责和承受酷刑的可是法兰西斯!我们不会允许你直接或间接伤害到她的!” “什么?”托尼小人的眼睛瞪成圆形,脑门上非常具象化的卡通火焰图标,表现他对这种揣测的不满和受到冒犯:“就算所有人都、不——这真是个该死的愚蠢假设——我是说,我是绝对不会伤害法兰西斯的!” 两人间气氛安静了一会儿,随即人鱼非常理解的拍了拍托尼的肩膀:“我现在透过你的外表看到你的心了,你获得了我的认可。” 托尼沉默,讲真的,这样的话有些中二。 “所以还是说说,如果达不成目标会有什么后果。”托尼皱眉,回想着女孩咬手指的样子。 他没见过对方这么恐惧和焦虑过。 “你刚刚说酷刑和折磨?” “我不知道。”人鱼沉默,她说不出更多:“小风一直在保护我们,独自一人承担所有的后果,我没和恶龙接触过,但我知道小风是什么样的人,她爱我们,努力想保护我们,她一定付出了很多。” 托尼整理思绪,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出路。 具体的危机和解决方法还得去找法兰,她是唯一的当事人。 托尼帮人鱼把银鱼们搬出来,找到法兰,把手指从对方嘴里逃出来,用自己同样短而圆的手握住。 法兰西斯这时候切换到了法文,她的情绪已经缓解了很多,但思绪依旧很远,身体机械性的数着。 但法文的数字是个非常奇异的东西,一个大数字往往由几个小数字相乘再加和到一起组成,法兰明显也不熟悉法文,当机械性的肌肉记忆被打断,她回神,却很难第一时间接上数字。 法兰西斯抬头,眼神空蒙的定定看了托尼几眼,忽然眼圈和鼻头发红,低下头一副认错受罚的态度,脖颈和脊背都弯了。 托尼不明白她产生这样反应的原因,但他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他动作轻缓地捧起对方的脸,声音温和,耐心读出那个单词,在法兰西斯下意识跟读之后,再重复了几遍。 “法语的数字就是屎。”他调侃。 “不,”法兰西斯豆豆眼变成下垂的弧线,显示她闭上眼睛不愿交流。 “你看到了,我不是天才。” “并且,任何一个挫折都可以摧毁我。” 第47章 “你以为你受到保护?” 托尼一时愣住, 下意识反驳:“如果你不是天才,那没人能担得起这个称号了。” 女孩并不回答,深吸一口气, 矮身从托尼怀抱里钻出来,脚步匆忙表情紧绷, 要跟着人鱼去海里再找一条鱼。 “距离恶龙的午饭时间还有五个小时,”她抬手看看表:“五小时四十三分钟。” “给千年西红柿奶奶和跳跳果都留出意外时间,我们还有一个多小时可以重新找一条合适的鱼。” “但我已经找过一遍了。”人鱼不安地把手盖在女孩手背上。 作为大海中的智慧生物,甚至带有统治阶级血统,她对海洋生物有天然的亲和力和控制力,她说没有,那就一定没有了。 没人比她更了解海洋。 但她显然不了解法兰, 至少不了解现在焦虑的法兰。 “再找一次吧。”法兰面无表情, 唇线拉平,但豆豆眼却成了可怜巴巴的含泪大眼。 “好吧。”人鱼明知道没有结果,但还是点了点头,说着自己也不相信的违心话——或者只是期许和祈祷:“也许还有我漏掉的, 你知道的,我总是很粗心。” “怎么会?你是最甜的人鱼小蛋糕。”法兰西斯声音缓和, 随口而出就是甜腻的情话,但人鱼和托尼眼中却都带上担忧。 这绝不是女孩内心真实的样子, 当焦虑没有被解决时,缓和对外输出本质其实是对内对自己的攻击。 人鱼不安的和法兰西斯走了, 她们环游了一圈, 法兰西斯时不时扔出亲昵到暧昧的夸赞, 甚至还有精力停下来和认出人鱼的小鱼聊天,但她表现得越平和, 人鱼越紧张。 这一趟不出意料一无所获,人鱼会在森林里的湖泊里养殖银鱼,一代代品控挑选基因叠加之下,大多数银鱼非常符合标准。而外面的银鱼就不一样了,她们有长成任何怪样子的自由。 回去的时候,人鱼整个人蔫蔫的,反倒是法兰西斯一直在安慰她,尝试用笑话、八卦和小情话调节人鱼的情绪,但这却让人鱼更加愧疚了,愧疚到说不出话。 当她们回到树洞时,却被听着圆滚身形的**人托尼叉腰挡住了去路。 “你们一定要来看看我做的。” 托尼十分得意。 法兰西斯在人鱼面前坚强又轻佻,但到托尼面前却不自主露出蔫蔫的样子,有气无力道:“什么?” “五十条鱼!” 托尼得意展示身后巨大的托盘,上面整整齐齐摆着鱼,一共五排每排十条,每一个都按“标准”杀死处理好,敷上层层叠叠的薄冰保鲜,隔着冰层,看上去几乎有些不真实。 “虽然我不觉得少一条鱼会被发现,但,瞧,我还是搞到了五十条鱼!” “你是怎么做到的?”法兰西斯冲上去,隔着冰层观察那些普普通通的鱼,自以为消失的情绪忽然冲上脑袋,眼睛和鼻子一瞬间变红,后知后觉的恐惧席上胸口,心脏怦怦直跳。 她和这些“标准”相处多年,很快发现了端倪:“你把鱼尾剪了一部分?” “恶龙的餐标里只有鱼尾对称,却没一定要求长什么样。” 托尼点点鱼尾:“我从池子里找到其他条件相似只有鱼尾短一截的银鱼,然后把所有鱼的尾巴都剪了一截,这样所有鱼就都长一样了。” 法兰西斯愣了十几秒,等托尼意识到担忧去摸她的额发时,她忽然抬头,眼睛还是红红的:“所以我说我不是天才,我只能按照定势做既定事情。” 托尼:? 怎么又回到这个点了。 “你只是有些焦虑,一时间转过思维而已。”托尼为对方如此坚定“不是天才”而感到费解。 再说,是不是天才又影响什么? 但女孩像之前一样,用沉默和进行下一件事抗拒讨论这个。 她收起银鱼,和人鱼告别后,扛起铁锹带着托尼往千年西红柿奶奶方向走。 托尼自然从对方肩上结果铁锹,两人针对铁锹归属展开不算争执的对话,最终以铁锹被放进被子结界为终点。 托尼:? 所以一开始让他扛着是因为什么? 因为他力气大吗? 在千年西红柿奶奶那里同样遇到阻碍,那个油画风格头顶西红柿的干瘪老人拄着拐杖走出来,对法兰西斯的脸色并不好看,语气硬邦邦的声称自己没有足够的百年西红柿。 法兰西斯又一次陷入了焦虑,和上次一样,她坚持要进去菜园,找找看有没有被漏掉的一只西红柿。 而在她身后,老人颧骨上高亮的油画色块抖动,凹陷的眼窝显出更多褶皱,她表情难看,在法兰西斯离开后愤愤得在地上磕了磕拐杖。 “愚蠢的小娼//妇!狐假虎威的蠢蛋!能服侍龙神大人是多少人一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她能做就该踏踏实实的,而不是每天在森林里散步龙神大人的谣言。” 托尼额角一跳,如果这里站着的是个年轻人,他早就一拳上去了,让对方知道怎么才算是好好说话。 但面前是个干瘪的老人,自己一拳下去,对方很可能直接撅过去。 而且显然这老太对恶龙有不一样的了解。 “森林里其他人可都是叫恶龙的,怎么你叫那条龙龙神大人?” 老太听此,更加愤愤地用拐杖戳地,一不留神把菜园边一个花菜叶子戳破,顿时心疼的吸一口气,用脚尖把叶子扶起来,自己闪到安全位置才破口大骂: “还不都是那个破孩子搞的鬼!她年纪轻轻手脚灵活,每天在森林里到处乱跑,就是一心想诬陷龙神大人。” “龙神大人可是我们的母神!它的羽翼庇护着这片土地,血脉孕养着每条河流,因为龙神大人庇护,外面世界的豺狼虎豹才不能攻击我们!这样的安稳条件,那死孩子却造谣说龙神大人会杀死想离开的人,真是混账!卑鄙!” 托尼忍受那些辱骂,继续提问:“你觉得龙不让森林里的人或者出去是造谣?” “当然是造谣!”老太不假思索,“龙神大人是母神!” “你这么崇敬它,那你见到的它是什么样?” 老太瞪了托尼一眼,絮絮叨叨先骂了几句托尼不敬用语“它”,才慢悠悠回答问题:“我一个糟老婆子怎么可能见过龙神大人,龙神大人每天日理万机,除了那个烂嘴的小妮子,其他人都没有这个福气,正因为这个,那个死女人才可恨……” 托尼始终保持愤怒,反倒不会再被对方激起更多怒火了,但他听到这些依旧有些难以置信。 “你没见过龙,不知道它是什么样的,却指责一个唯一见过龙的人造谣?” “那怎么了?”老太婆不觉得有问题:“她每天来抢我辛苦栽培的子辈,败坏龙神大人的名声,难道不是罪大恶极?” 托尼深吸一口气,不想和这胡搅蛮缠的老糊涂继续纠缠这点,说再多也不会有结果:“那你说龙会杀死离开森林的人是造谣?” 老太抖了抖嘴唇,上面细密的褶皱抖动,看起来像是蠕动的棕色虫子。 “是死过两个人,但老吉娜得了病本来就快死了,她孙女想帮奶奶报仇要冲撞龙神大人……死了又怎么样。” 她忽然改口,像是不记得自己之前说的话:“就算龙神大人不让出森林又怎么样?外面那么危险,到处都是稀奇古怪的东西,出去说不定怎么就死了……我腿脚不方便我又出不去,龙神大人的封锁对我又有什么影响?” 托尼脸已经完全冷下来,他棕色眼睛很沉,一声一声掷地清晰又带着森森冷意:“就因为对你没有影响,就因为和你想得不一样,你就觉得那些说法是谣言,觉得反抗那些规定的人是没事找事?” 老太不满这个语气,挺着胸开口要骂什么,但托尼没给她说话的时机:“但你有没有想过,恶龙一顿饭要吃五十个标准西红柿,每个西红柿都是培育百年才出来的,你以为你受到恶龙庇护?但你受到的剥削可从来不少,只是你愚蠢的短见的看不见而已,甚至带有偏见的把这些都推到一个女孩身上。” “你以为你是受到保护?哈!你只是受到圈养而已,什么龙神?自欺欺人罢了,这样认为除了能让你心里好受点,还有更多益处吗?把生活不顺的所有原因推到一个小孩身上,好有机会可以攻击发泄情绪,这让你心情稳定了不少吧?” 老太嘴唇嗫嚅半天,愤怒一点点在她脸上凝聚,她倏然间勃然大怒,尖声叫着冲过来,用全身力气推搡着托尼,把他往外推。 “你个该死的蛀虫!蛆虫、贱//人!你给我滚出去!我的西红柿你也休想带走!” “哈!老太婆,”托尼冷笑:“那你是想忤逆你龙神大人的要求,让它因为吃不好饭来找你吗?这样你就可以有荣幸当面见见它了。” 那老太婆先前一个劲说每顿饭要西红柿是法兰西斯狐假虎威我,但显然她自己心里明白到底谁是真正的掠夺者,听托尼这样说,又恐惧地打了个寒噤。 她依旧推搡着托尼,却不再咒骂,等托尼顺着力道出门后,她“彭”一声砸上门。 托尼站在门外不慌不忙,数了三秒,果然去,门被迅速打开,一个大罐子被扔出来,那是一罐被熬好的番茄酱。 很难想象,拐杖压到菜叶都要心疼抬开的人,会把声称是自己子孙的小西红柿亲自熬成食材。 托尼看着罐子陷入沉思。 一行行蚂蚁从他脚边爬过,其中几个爬上他的鞋边,托尼并不在意,任由那些被食物吸引的小虫子爬过,钻过门缝消失在门里。 里面很快传出老太婆的尖叫。 “我的菜!” 托尼微笑,把手里最后一点特指蜜粉撒在门口,鞋上的蚂蚁迅速被吸引,爬上去用口器叼起来。蚂蚁们找到美食,在他脚边欢心雀跃,不远处越来越多的蚂蚁爬过来,顺着门缝爬到油画风格的菜园里。 托尼露出反派的冷酷微笑,觉得那里不大对,想了下没想出来,也不再在意。 大门再次被迅速打开,法兰西斯一脸懵的被扔出来,还没落地,就被一个怀抱接住。 托尼说自己拿到了第五十个西红柿,把自己卖给威胁那老太婆的方法说给法兰西斯,让对方之后都不用看那老太婆眼色了。 但法兰西斯只是愣愣的看着他,豆豆眼变成震惊的圆形,和托尼对视,又低头看看被托尼圈在手心里的小圆手。 托尼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好像忽然变大了一圈,小圆手也消失了。 现在至少也是人鱼那种日漫纸片人了。 “不止,”法兰西斯面色复杂:“你一点都没发现吗?你比小鱼陛下还多了光影和透视结构。” “我猜你过不久就要变成油画了。” 第48章 “我们想成为你的后盾。” 他们围绕托尼忽然精细化的外表进行研究, 托尼以为法兰西斯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女孩虽然表现得相当淡定,但其实也不清楚这是因为什么。 “森林里就是这样啊, ”女孩的焦虑情绪这时候已经缓解了很多,她歪头理所当然道:“忽然出现什么或忽然变成什么都很正常的。” 法兰西斯指着旁边一棵树:“也许那棵树不愿意站在这里, 不愿意被人当作路标,每天都想着怎么变成小鸟飞走呢?” “如果好运,它下一秒就可以飞走了。” 托尼匪夷所思,他来到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除了自己,还没见过任何一个东西忽然变成其他东西。 况且这种变化都是需要魔法的吧,怎么可能想变就变? 他现在已经不是喜怒都标在脸上的豆豆人了, 但法兰西斯依旧能清晰感受到他的想法, 转身漫不经心地随口乱说:“也需因为它还没想好?或者它还没积聚起足够的勇气和爱?不管怎么说,如果她想要变成鸟,她会飞走的。” 托尼思考了几秒,总觉得这是那女孩在随口胡扯, 和安慰那条人鱼的语气一样,非常不靠谱的样子。 他放弃思考这个问题, 跟上来问对方最后一个任务点。 “不要那么称呼啦,”女孩脸上露出笑容, 眼睛是向下弯着的半圆形粗线条,说起下一个任务点时心情很好。“他们很可爱的。” “你这么放松, 难道他们很靠谱?那些什么……跳跳果是严谨的小老头, 随手拿着电子秤或者天平之类的东西, 把收来的每个果实都整整齐齐码好,过去的时候能直接拿到最标准的东西?” 托尼猜测, 他猜测实际情况不是他说的这样,但他很乐意胡乱说点滑稽话让女孩多笑笑。 “不、当然不是!”法兰西斯果然抱着肚子笑得晃来晃去,扶着旁边的树弯腰哈哈大笑,看得托尼也咧开嘴,故意继续问:“哪里不对?” “那里都不对!老天啊,你竟然觉得他们是小老头!”法兰西斯又大笑了几分钟,站起来时眼角有笑出的眼泪,眼睛亮亮的,走路时摇头晃脑,时不时单脚脚跟旋转着转过来和托尼面对面,倒退着走她早已熟悉的路。 “完全不对!一点都不对!全反啦!”她嘴角咧得好大,苹果肌鼓鼓的,脸颊因为大笑变得红红的,眼睛非常明亮。 “跳跳果他们和严谨搭不上任何边,他们是超能哭的爱哭鬼,每次去收他们的眼泪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我早就习惯他们的不靠谱啦,所以一点都不紧张!” “还有还有!她们才不是老头子!她们是超可爱的小洋葱宝宝,每次大哭都会辣到自己,然后一边打喷嚏一边揉眼睛一边哭得更大声!跳来跳去把眼泪洋葱味道带到别人面前,超级可怜!” 托尼被女孩的形容打动,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揶揄道:“我猜你没少捉弄他们?” “什么?”女孩瞪了托尼一眼,脸颊因为生气而鼓鼓的:“我们是朋友,我才不会捉弄他们!森林里其他人用假故事吓他们,有人故意惹他们哭,我都是上去帮他们理论的那个人!” 她忽然狐疑上下打量了托尼两眼,蹦过来堵住路,笑容表情重新变成初始没有情绪的豆豆眼,态度非常严肃:“你也不许逗他们,不然我就——” 她声音迟疑,说不出什么惩罚,偏偏托尼还没消劲,追上来连声问“就怎么样?”。 法兰西斯一跺脚,“不然把跳跳果弄哭了,身边一堆洋葱在哭,不仅你的身上会沾满洋葱味道好几天都散不掉,洋葱激素还会把你也搞哭,到时候你就得站在一对洋葱中间哭鼻子!” 托尼想象了下这个场景,表情也正经起来。 近四十的男人在一堆洋葱头中间哭鼻子,很可能被刺激到眼圈和鼻子都红红的,那场景也太滑稽了。 即便知道这是法兰西斯的过去演化,但不确保这里的一切会不会被看到,想看到一个人在想什么,魔法侧和生物侧都有各种方法,最次,脑电波也有可能被探测…… 为了自己的一世英名,托尼就不要惹哭洋葱头们这件事上,和法兰西斯达成了共鸣。 他们很快到了跳跳果营地附近,说是营地,托尼更愿意称之为公园。 垃圾公园。 相比人鱼的漂亮树洞和西红柿奶奶的种菜庄园,这里看起来现代化得多,主要体现在整个营地是由一个巨大的游乐场作为主体这点。 场地里最大的建筑是由大型环绕滑滑梯和过山车组成的环绕长廊,长廊下面是实体建筑,被做成一各个短小的房间,每个都有圆滚滚的大门和巨大明亮的玻璃窗户。 滑滑梯和过山车中间围绕着一个小池塘,池塘中间是一个摩天轮,既承担着类似水车的功能,还能搭乘矮小的圆形生物升上空中,又在经过湍流的瀑布时发出兴奋的尖叫。 这些大概是这些建筑最原本的样子,但此刻,更多的垃圾覆盖在滑滑梯和过山车上面,一个个3D豆豆人趴在随处可见的任何地方,随手用泥土、马粪、鸟窝和吃了一半的多汁水果盖在自己身上,呼呼大睡着吐出巨大的鼻涕泡。 托尼和法兰西斯到的时候,一个醒着的洋葱头在过山车的火车上来回蹦跶,试图通过自己的重量让火车启动起来。 火车正好停在一个峰顶,它没跳几下,火车就晃晃悠悠的滑下来。 而下半截轨道上,正有一个洋葱头拦腰挂在过山车轨道上,大睡时一呼一吸都带着巨大的鼾声。 “躲开!” 法兰西斯大喊,冲出去的一刻也看出那颗洋葱头是谁:“奶糖!躲开!” 但距离有些远,即便她第一时间冲了过去,却依旧难以赶到下落的小火车前面。 正在她目眦欲裂时,身边一个身影奔了出去,托尼现在出于日漫和油画厚涂之间的画质,有现实生活中的长腿,速度比法兰西斯快得多,很快就赶上了。 轨道上也铺有垃圾,在托尼冲过去的时候,随意丢在地上的柳藤和其他垃圾缠绕着包裹在火车车轮上,有效阻碍了火车的下滑速度。 托尼一把将睡觉的奶糖推开,转身还没松一口气,就看到蹦跳让火车制动的那个小洋葱头脚下一滑,顺着轨道比火车更快的冲了下来。 那个洋葱头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冲下来,经过摇摇欲坠的火车时斜斜撞了上去,自己被弹飞的同时,整个火车车头都被撞开,随着惯性和底部垃圾的扭曲受力,很快歪斜着落了下来。 法兰西斯勉强接住飞出去的小洋葱头,一转头就看到火车兜头朝托尼砸了下来。 “爸爸!” 趴在各种地方睡觉的跳跳果们都醒了过来,他们惊恐的看着这庞然大物的掉落,有些人刚从轨道房间下面钻出来,看着上方投下来的巨大阴影直接僵在原地,只懂发出响亮地尖叫,却一点没有躲开的迹象。 越来越多洋葱头尖叫着,空气中一瞬间爆破出辛辣的刺激性气味。 “停停!停停!”托尼一边扛着落下来的火车,一边咳嗽着装作不经意揉揉鼻子。 “我还没死呢,小东西们,你们也没有一点事。” 他瞥了眼法兰西斯抱着的那个,补充:“除了有个跳跳果昏迷,其他人没有任何危险。” “现在,我需要你们躲开一点,给我留出空袭,让我把这个大家伙放下,你们的过山车再小,让我一个人扛着还是有些太重了。” 洋葱人们迟钝的反应过来,慌忙要给托尼让开,彼此间却晕头转向,混乱的到处乱跑,反倒挡住了托尼的所有去路。 托尼不得已,只好用脚把地上跑来跑去的洋葱头拨开,腾出空地把火车放了上去。 跳跳果们只有皮球大小,他们的过山车也没多大,托尼扛起来并不难,反倒是和那些洋葱头交流更累一些。 他果然很难和听不懂话的笨蛋交流,这会让他觉得自己也是个傻子的 但托尼并不在乎这点,他模糊中不确定自己听到的是什么,转去看法兰西斯,对方却把怀里的小洋葱头放在地上,低头和其他跳跳果说着什么。 托尼过去的时候,正好撞见几个因为生气而发红的跳跳果围着法兰西斯来回蹦跶,他们的声音小小的,淅淅簌簌汇在一起,凝聚出巨大的声音。 “都怪你,干嘛喊那么大声啊,我的耳朵都要炸开了。”一个格外矮小的跳跳果跳到法兰西斯脚背上发泄的踩了几下,但因为太小而没有实质伤害,又圆滚滚的很可爱,法兰西斯并没生气,反而蹲下来向对方道歉。 更多跳跳果跳到法兰西斯身上,叽叽喳喳说着什么,那女孩在跳跳果踩到头顶时有些不悦,但并没说什么。 托尼等在一边,看着这一场景,感到微妙的不适,但并没说什么。 这些小东西无论从外表还是实质来说,都太过无害了。 但她们是朋友。 托尼安慰自己。 现在年轻人之间相处已经不一样了,托尼见过两个各有异**人的女性叫彼此老婆,还知道有些朋友之间就是能肆无忌惮说各种难听伤自尊的烂话,而她们彼此之间的信任并不因此而受到影响。 大概这样也是朋友间的一种相处方式。 他观察着,很快推翻了自己的观点。 这不对。 当洋葱头们的起床气发泄的差不多之后,法兰西斯终于提出了自己的来意。 她需要跳跳果们太阳初升时迎光落下的眼泪。 “你们知道的,这是恶龙的要求,我不得不这样做。” 她对这些小东西,格外耐心的解释,但围在周围始终没停下议论的洋葱头们却忽然安静,一时间连湖泊里小鱼跃出水面的声音都能听见。 法兰西斯无奈笑笑,坐在地上想抓一个跳跳果到身边,被对方躲开也不生气:“我猜,你们又没达成要求?” 跳跳果们惊恐的互相对视,发出小小声的低呼和尖叫,互相挤挨着退后:“她怎么知道的?” “我们中间有叛徒!” “你们谁告诉她的?” “不用谁告诉,”眼看着洋葱头开始彼此指认怀疑,法兰西斯咧开嘴,做出高深莫测的样子:“我特别厉害,不用谁告诉我,我全都能知道!” 洋葱头们惊呼,再齐齐退后一步,有的甚至爬到同伴的头上,或者扒着同伴的屁股躺在地上装死。 “那么,”法兰西斯做出一切皆在掌握之中的样子,微笑:“是要我点出来,还是你们自己说缺了多少?” 洋葱头们挤挤挨挨,有几个抽抽噎噎着要落下眼泪,被法兰西斯阻止,却难以自制地打起嗝来。 “完蛋了完蛋了她已经知道了,我们告诉她吧!” “不行!” “她可是恶龙的走狗!” “她害龙神大人掉了半条尾巴!” “她是噩运之神的信徒,每次她出现都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但她建了我们的游乐园欸。” “我觉得建游乐园的人不是坏人。” “才不是,西红柿奶奶说她才是黑手。” “什么黑手?” “屏幕黑手,肯定是这个词,我记得特别清楚!” 细细簌簌的议论声再一次响彻,声音细碎听不清具体来源,却让人完全听到且难以忽视。 法兰西斯轻松的笑容慢慢落了回去,她脊背忽然挺得笔直,托尼站在后面看不清法兰西斯的表情,只看到那些懵懂单* 纯的圆团子,蹦蹦跳跳着自以为隐蔽的当面说人坏话。 他走上前,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终只是把手搭在对方肩上。 他有些茫然,法兰西斯和这些人不是朋友吗? 以法兰西斯的斤斤计较和聪明,托尼从没把朋友的背叛和她联系在一起。 洋葱头们终于讨论出了结果,他们挤挤挨挨站在一起,在“三二一”的齐声准备后,同步却不统一的说出了结果:“没有!” “零个!” “没有眼泪!” “都打碎啦!” 法兰西斯的表情彻底沉了下去,她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也没有一丝血色,声音却不急切,甚至带有切实迷茫的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就是没有!” 跳跳果们的叙述混乱,声音又戏又杂,听不清来自哪里,也分辨不出是谁说的。 但法兰西斯还是勉强组织出了事情中的来龙去脉。 昨天傍晚,千年西红柿奶奶来到跳跳果们的营地,想要他们的眼泪做调料,被拒绝之后并不气馁,说了很多法兰西斯的坏话,用阴谋论编造危险和威胁吓哭跳跳果。 而在西红柿奶奶们离开之后,听了太多鬼故事的跳跳果们并不敢休息,于是决定一起聚在一起搞一场聚会,热热闹闹的把鬼都赶出去。 这样的后果就是,许多跳跳果并没能在太阳升起之前醒来,自然也没能储存够足够的眼泪,他们尖叫着焦虑跳来跳去,始终想不到合适的方法,于是干脆把所有眼泪罐子都打碎,让法兰西斯什么都拿不到。 这也是今天见面,他们对法兰西斯态度如此差的原因。 既然一定会得罪法兰西斯,不如把所有情绪都发泄给她。 法兰西斯“腾”得站起来,完不成恶龙任务的焦虑和被污蔑的荒谬感一并涌上心头,她声音都在发抖,张嘴又合上,发现相比恶龙的任务和惩罚,她竟然更容忍不了跳跳果们的指责:“你们怎么能这么说!” 声音尖利到破音,她手在微微发抖:“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洋葱头们又细细簌簌的说着细碎的听不出来源的议论。 “我不是恶龙的仆从,我是被迫当他的奴隶的……我怎么,怎么会是幕后黑手呢?” 法兰西斯的声音充满无助,在被托尼揽进怀里之后,她歪着倒进去,感受到另一个人体温的同时,浓烈的委屈感冲上整个头颅,她一瞬间想软弱的落泪。 托尼注意到女孩陷入了自证陷阱,他惊讶法兰西斯竟然没发现,同时更加心疼。 人在在意的人面前总是更脆弱。 “够了!”一个洋葱头跳出来打断,还没等托尼看清,他就重新落入跳跳果群体中:“我们不想听你说这些。” “是啊是啊,你和我们说着些丧气话有什么用呢?那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而且恶龙到底是什么样只有你知道,我可不觉得世界上会有生物坏成那样。” “就是就是,我就没见过有人那样。” “我生下来见过的人不超过五个呢!” 法兰西斯瞪大眼睛:“你们怎么能……” 你们怎么能这么说? “就是要说你,每次来收我们眼泪的人都是你,我可没见过什么恶龙。”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法兰西斯却像是失去了语言系统,只来来回回说这一句。 “朋友也不会想听那些话的。” “对啊对啊,朋友之间就是要快快乐乐的,才不要看你的苦瓜脸!” 法兰西斯像是被击中一样愣在原地,而托尼彻底明白了所有,怒气砰然爆发,大喊一声“闭嘴!” 跳跳果们被震得安静一瞬,看了托尼一眼,又怯怯声指着两人说什么。 成年人恨自己为什么没和战甲一起过来,尽管那些小东西没有战斗力,又愚昧无知被人利用,但他依旧非常想给对方用掌心炮来一发。 但他身体比那些小洋葱大得多,完全可以做点其他动作。 比如他一脚踩在过山车车厢链接处,用力几下就把车头拔下来,重重砸在地上,巨大的响动和惊吓让好几个小洋葱跳起来。 碍于明晰的武力对比,他们一个个噤若寒蝉,终于安静下来。 托尼转头看向法兰西斯,他最在意的只有这女孩的想法。 他按着女孩肩膀让她转过来,捧着对方的脸强行和她对视,相似的焦糖色眼睛相对,年长的那个已经是现实世界的样子,而年幼的那个还是卡通外表的豆豆人。 “不是这样的,法兰。”没有直白展示情绪的简笔画表情,他必须要通过各种眼神、语言、语气和肢体传递自己的情绪,让对方感受到他毫无保留的担忧和关心,让对方知道有人站在自己这边。 “不是这样的,法兰。” 他重复:“和朋友倾诉是正常的,无论快乐还是不快乐的事情,无论有没有现实意义,或者只是一个傻乎乎的低级谐音梗玩笑。” “所有情绪,都可以和朋友说的。” 法兰抬头,定定看了托尼几秒,却很快移开:“不是这样的,你说的是理想情况,现实生活不是这样的。” “你觉得是什么样?”托尼耐心询问,心里轻轻松了一口气。 愿意沟通就是好事。 “每个人都想让自己过的舒服一点,哪怕面对很亲近的人,也没人愿意一直忍受别人的坏脾气。” “所有人都是需要情绪价值的,他们需要在快乐分享一件事情的时候得到正向反馈,也希望愉快心情不被朋友的哭诉打扰。” “跳跳果们说得对,我不应该和他们吐苦水的,我以前从来没说过这些,我发誓我不是一个吐酸水被说说人坏话的长舌妇,只有今天……” 法兰西斯说着说着,眼中流露出忏悔和痛苦,眼泪顺着脸庞滑落,一滴一滴滴在托尼的手背上。 “不是这样的。”托尼勉强柔声反驳,但下一秒就立刻破功:“让那些情绪价值都去死吧,正常人生活没有这样计算的!” “什么正向反馈和负向反馈?什么情绪价值或者情感价值,一切都是狗屎!情绪价值就是个伪命题,它最多最多只能出现在互相逢迎的利益场合里,而绝不该也绝不可能被纳入情感维度!” “我告诉你什么是情感!”情绪激动,托尼几乎是吼出来,在女孩瑟缩了下肩膀之后,他心里有微弱的东西刺痛皮肉,声音再一次强行被按压到柔和范围。 “我来告诉你什么是情感,亲爱的,这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不需要你照顾我的情绪或是符合我的话,只要你在这里,我们彼此注视,这就是真实的情感。” “我和你相处,我能从中间感受到你的存在,你也同样能感受到我在这里,这才是最重要的。无论相处是否和谐——我们甚至可以大吵一架或者大打出手,你感到委屈,我也感到头疼,但这才是真实的接触。” 法兰西斯皱眉,她明白对方说的意思,但这些话实在太过难以接受:“但这并不愉快,我们会受伤,你会因此怨恨我的。” “不,”托尼直接制止:“绝不会,我保证,这是作为父母的职责——即便我们有再大的分歧,我们可以吵架、可以大打出手——就像蝙蝠家那些崽子一样,我可能会生气,会感到委屈,会担心你因此离家出走,但我绝不会因此怨恨你。” “我保证,而我确信,佩珀会比我做得更好。” 法兰西斯干巴地张嘴,“那是你不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 “那就让我看到你是什么样的人。” “你会失望的。” “绝不。” “……” “你太武断了,你该对你的话更谨慎些的。” “我确信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未来有太多变数,你会想不明白过去自己做的决定。” “你该给我一个机会证明我自己。” “……” “你没必要如此示弱,好像是你亏欠我的一样。” “我只是迫切希望进入你的世界。” 法兰西斯被一连串不假思索的话逼回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内心有沉闷的悸动和欣喜,同时也有因为这份悸动而产生的恐慌。 她不知道说什么,而托尼等待片刻,没等到回答,就自觉这个话题已经达成共识,继续之前的讨论。 “无论是什么关系,亲爱的,任何友情、亲情、爱情的亲密关系里,真实都是最基本的需求,我们当然会吵架会生彼此的气,但在真实的相处过程中,才会有生命力的碰撞。” “碰撞磨合是生活必须学会的事情,不断起步再出发也是我们对这个世界的态度。” 托尼回想着灰雾四起前发生的事情,他能了解到的非常有限,但结合森林世界的故事,也大概有一些猜想。 “没有绝对的情绪稳定,亲爱的,如果一个人无论任何场合,情绪都始终波动缓慢,那他这个人活在世界上就和植物人没有区别了。” “再成熟的人,即便是佩珀或者美国队长,甚至哥谭那个黑漆漆,他们也都没办法做到时刻情绪无波动,但这并不是什么糟糕要改掉的问题。” “情绪稳定最重要的点不是控制和压抑情绪,而是在陷入低落时能够自我调节,用不伤害这个世界的方式进行适当发泄。让情绪可以像心电图一样剧烈波动之后很快回到正轨,而不是压抑不让情绪发生。” 法兰西斯定定看着托尼,忽然低头把脑袋埋进对方颈窝里。 “我不该有那么大反应的,我是说,这个世界之外,佩珀只是在发泄情绪,没有伤害任何人,我不该那么恐惧的……” 进入这个世界之后,法兰西斯始终表现的不认识托尼,现在忽然恢复记忆,给托尼一种弥留之际回光返照的感觉。 在诸多文艺作品和生活经验中,无论是东方《红楼梦》中男主角从睡梦中醒来,还是《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爱丽丝面对红皇后的卡牌士兵时,当她们意识到梦境是虚幻的同时,她们也已经出于梦境和现实的游离态了。 托尼恍惚间想起一个自己从未意识到的问题,他具体是什么时候进入这个世界的呢? 过去的记忆里,他在战甲里探查着,意识恍惚一阵,就忽然降落到这个世界。 但现在,在梦境和现实的边界被模糊和打破的一瞬间,他忽然想到很多细节。 当战甲穿过丛林,探寻到女孩坠落砸下来的坑时,他拨开被砸落的树枝和树叶,把战甲解体且陷入昏迷的女孩抱起来时,一个灰色的蜥蜴正落在女孩脑袋边。 托尼去的时候,蜥蜴趴在法兰西斯脑袋一侧,细长的舌头伸向女孩耳朵里。 托尼过去一把掀开,抱起女孩时暴怒着一脚踩向蜥蜴,他成功踩断了蜥蜴的尾巴,但还是被对方逃走了。 也就在蜥蜴消失在树丛深处的一瞬间,面前升腾起的灰雾凝聚成一道门,那是一扇厚重的实木制成的古朴大门,足有半个巴掌那么厚,门用古技法颜料漆成低调的哑光黑色,把手是能进博物馆的金属圆形门环,正面一排排门钉钉得整整齐齐,两扇门中间,是三个齐齐整整的木插销式门栓。 托尼明白这是针对自己的战局,将法兰西斯交给后面来的队友之后,就毅然决然上前拉开门栓。 脑海里只有打开第一道门栓的记忆,在那之后,他就已经变成豆豆人,赤脚走在森林里了。 结合那群洋葱头说的“断尾恶龙”,其实一切“标准”的制定者,一切焦虑的来源,让女孩恐惧又痛不欲生的存在只是一个蜥蜴? 这多荒谬? 但法兰西斯那些所有的剧烈情绪又都是真实的。 托尼眉头紧皱着,在几秒之内迅速接收了所有记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参与进法兰西斯过去的方式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但现在显然不是说这个的时间。 他在几秒的愣神之后,思绪果断回收,看着面前逐渐长大的女孩,看对方一点点从豆豆人变成日漫大头人,又变成厚涂和油画风格,进而变成更精细的3D风格,最终成了一个确切真实的人。 短短几秒,明明是从二维到三维的转变,托尼却恍惚觉得看到了缺席过法兰西斯十几年的成长。 这变化看的他内心暖暖的烘烘的,被什么温暖的情绪塞满了,眼睛都舍不得眨,生怕错过女孩的每一个成长状态,直到眼睛干涩,直到地面开始摇晃抖动,世界开始分崩离析,他也依旧满怀柔情的看着面前的女孩。 “不是那样,”他拥抱着白发的女孩,声音低而坚定:“佩珀想要用不伤害别人的方式发泄情绪是正常的,你对暴怒的人们感到恐惧也是正常的。” “还记得我说什么吗?不要压抑情绪。” “首先要认可自己的所有情绪,你有感到恐惧的权力,有暴怒的权力,喜怒哀乐都是正常的,这是真实的你,而真实的你并不可怕。” “之后再找机会排解释放情绪就好,想想心电图,情绪波动起伏代表生命力,而作为想和你建立深度亲密关系的人,我希望我们的相处能通过真实碰撞出生命力。” “父母永远不会因为分歧而仇视你,这是绝不对改变的你的底牌,亲爱的,我们想成为你的后盾,而不是你要提供什么狗屎情绪价值维护的对象。” 地面已经开裂,脚下的土地崩开,横向纵向的抖动着。 人站在地面上,却像是站在风浪中的小船上,身体不受控制的摇摆偏移,稍有不慎就会落进海里。 她们两个运气很好,脚下地面并没把他们吞进去,但另一边的跳跳果就没这么好了,它们原本就圆滚滚的,又挤挤挨挨站在一堆,非常情绪化容易激动,一激动又会大哭刺激影响身边的人。 当地震开始时,小洋葱人是第一个遭殃的,他们东倒西歪的到处滚动,看起来完全像是一只轻盈的没有自我的皮球了。 “至于其他人,如果他们自称是朋友,却排斥真实的你而要求你提供情绪价值,亲爱的法兰西斯,不要犹豫和试图自证,他们就是在试图通过贬低而控制你,对这样的人,你完全可以给他来一下,就像这样——” 托尼说着,挥手给旁边滚来滚去飘到半空的一只小洋葱球来了一下,硬生生改变那只球的运动方向,把它扇飞到另外一边的树上。 深沉的情绪和亲密关系话题忽然变得暴力,努力维持温柔父亲形象的托尼也没忍住,扇那个球的一瞬间表情堪称凶狠,语气也顿时恶狠狠起来。 法兰西斯“扑哧”一声笑出来,学着他的样子伸手,在另一只洋葱球路过时狠狠拍上去。 她的发力点有点歪,抡了一圈积蓄的力气并没有完全发出去,半边手掌挨球,并没把洋葱球原路打回去,而只是打偏了他的运动轨迹。 “感觉怎么样?”托尼已经打飞出去第二只了。 法兰西斯撅起嘴,不满道:“就那样吧。” “也许你该加强锻炼了。”托尼以为是小姑娘力气不够的原因。 法兰西斯立刻制止,反驳道:“是该去学学怎么打排球。” 她再次挥掌,这次更加专注,狠狠打在洋葱球的中心部位,除了打到手指部分有些难以发力之外,击打效果已经能算及格了。 见女孩依旧不够满意,托尼哈哈大笑:“怎么样?我是说你的感受!” 白发女孩没动几下,额头上就已经冒出细汗,她浑身肌肉都伸展开,传来酣畅淋漓的感觉。 她也咧开嘴大笑:“爽死了!” “这就是人生的生命力来源!你觉得这怎么样?” “爽死啦!” 狂风骤雨打击着世界,地面晃动,天空倾颓,巨大的灰色断尾龙从山后面飞出来,被巨大的闪电劈中脊背又落了下来,又带起一阵猛烈到推翻两人的劲风。 在这样的世界末日场景里,有同样棕色眼睛的两个人却躺在地上相视一眼,然后齐齐爆发出剧烈笑声。 “所以——” 在天空撕裂前最后的几秒里,托尼大声喊道:“你当时喊的称呼,是我想的那个吗?” 女孩的大笑声僵在喉咙里,她剧烈的咳嗽着,引来男人不满的嘟囔。 “我就这么上不得台面吗?你之前明明叫过那个称呼了。” “一码归一码,”女孩大笑:“我认可你和我叫你爸爸不相关,这个得看我心情吧,你让我叫我当然叫不出来啊!” “不过我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英雄,祝你早日得到佩珀的心。” “谢谢!”托尼大笑,声音里满是得逞意味:“我之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现在确定了,你当时叫的就是爸爸。” 世界崩坏破碎的最后一秒,天地同悲的泣吟中传出女孩中气十足的不满: “嘿!你竟然套路我!” —— 戴安娜没想到道恩会率先情绪失守,和所有认为自家小孩一等好的家长一样,虽然没有恶意和偏见,但她内心总觉得道恩是所有小孩里最贴心的一个。 灰雾升起的那一刻,她正在后山和伙伴们训练,忽然内心涌现出无限不安,像是什么亲子间的心灵感应,她不顾一切跑回去。 她回去时正撞上来找自己的希波吕忒,两人多年的默契让她们没说一句废话,希波吕忒带着道恩找地方休息,而戴安娜则走向那扇忽然出现的暖粉色儿童房门。 那是非常普通的大门,油漆干净温馨,边边角角做了防撞和防夹手等设施,看得出主人对房间内的孩子非常在乎,哪怕是很小的生活细节也都能照顾到。 和蝙蝠侠发的开会概要一样,这扇门上有三个门锁,是用稚嫩的彩笔画上去的锁。 图形中间的锁孔处有褪色和磨损,戴安娜几乎能想到,家长蹲下来配合孩子的要求,用手指或者其他什么充当钥匙,要怼进女孩画到门上的假锁,同时结合女孩搭配的“咔哒”锁眼转动音效,获得女孩的确认之后才推门进入…… 这幅场景实在太过温馨,戴安娜反倒产生了疑虑。 如果自己即将前去的是道恩的心结,是根据她过去而产生的创伤,那这样一个温馨到完美的家庭,到底会给道恩留下什么伤疤? 这样的家庭养出来的孩子合该是充满活力甚至锋芒四射的,道恩过分的谨慎细心、甚至牺牲欲到底是从何而来? 她本以为当经历过一切之后,自己就会明白,但事实恰好相反。 当戴安娜从道恩的心结中出来之后,她强迫自己出门社交接触真实的人,和道恩彻夜长谈,才把自己从那个拥有完全权力的中世纪君王角色中拉出来。 等着时候她猜测道恩的心结,却越发迷惑。 一个健康家庭长出来的孩子,为什么会对妈妈有这么强的风险欲甚至牺牲欲呢? 尊重孩子到甚至尊重画在门上的小锁,这样的家庭会培育出生活完全以另一个人为重心的孩子吗? 戴安娜没想到结果,而就在这时,她收到了一份来自陌生号码的信息。 来信人是路易斯莱恩,她希望来天堂岛度过篝火节。 戴安娜抬头看到道恩好奇的目光,把手机递过去,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把目光投向一边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女孩。 柯拉正尽力把自己包裹的更加密不透风,察觉到两人的目光,小动作忽然僵住不敢动弹,良久,才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怎、怎么了吗?” 第49章 “这不是你的错。” 柯拉最终还是参加了篝火节, 依旧是捂得严严实实,这装扮在一众衣着简单清爽的亚马逊战士中非常突兀,反倒为她引来了更多关注。 她时时刻刻保持着恐惧, 如果不是道恩略带强硬的牵着她的手,同时友善和那些人打招呼吸引走注意力, 柯拉恐怕会更加窒息。 因为她本身的富江特质,即便她穿得严严实实,即便那些人正在和道恩交谈,但她们的目光依旧难以从柯拉身上移开,让人感到如芒刺背。 “别担心,”道恩安慰她,“她们看起来保有理智, 至少现在她们并没有冲上来的打算。” 柯拉下意识想象了下亚马逊战士冲上来的场景, 更加恐惧了。 但她相信道恩,还没有跑开。 “即便她们冲上来,你也有超级力量和超级速度可以把她们制服不是吗?最不济,你也可以在一秒内逃离这里。” “别说了, ”柯拉虚弱道:“我不想和她们打起来。” 虽然恐惧,但柯拉知道那些人并没有恶意。 过去那些对她投来色眯眯目光的人也并非出自本心, 在他们清醒过来之后,他们往往痛哭流涕, 对自己做过什么完全没有印象。 克里斯汀不相信这套说辞,柯拉身为受害者, 却总是向那些加害者说话, 请求克里斯汀放过他们。 她不是圣母玛利亚, 也并非将自己遭受的痛苦置之度外,但她明白让那些人投来咸猪手的人是自己。 她就像是道路中间的一块金条, 甚至比那更糟,是从生理上控制其他人思想的宝物,她的存在本身就在吸引那些人投来罪恶之手,如果她遭受了什么伤害,那是她自己的过错。 亚马逊人的表现和外面世界那些人并不一样,柯拉猜测这是因为她们都是女性,对同性产生性//欲的人毕竟是少数。 ——她原本这么以为,直到她看到和道恩交流的两个战士挽着彼此手臂,熟稔地给了彼此一个吻。 那一瞬间,柯拉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恐惧得想要逃离。 但道恩按住了她的手臂。 “我在这里。”她轻声安抚:“我在这里,柯拉,我和你在一起。” —— 路易斯看着远处人群里裹的严严实实的女孩,抿着唇眼中满是怜惜,但她并没有贸然出现,和旁边的希波吕忒聊着关于那女孩的消息,眼神专注而严谨。 为避免在确定好见面之前被发现,她并没提起对方的名字。 “说实话,我对她的了解并不多,她几乎没出现在其他人面前过,只从其他女孩口中得到过一些消息。” 希波吕忒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用那么紧张:“这是一个好孩子。” “她无论是什么样,都是一个好孩子。”路易斯强调,对她有些过分紧张的态度,希波吕忒反倒有些没想到。 “我记得你已经养育过自己的孩子了?还迎接了一个半路出来的孩子作为家人,应该对这种事情比较有经验了?” 路易斯笑着叹气:“男孩子们总是精力旺盛,他们头脑简单,但女孩不一样,应该更用心一些……女孩们总是心思细腻……” “不是这样的,”希波吕忒打断她,“按你这么说,天堂岛该非常难相处了,非得每个人温柔礼貌以对,不然就会在无意间影响某个人的自尊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代换到天堂岛,看着远处那些衣着简单身材健壮,聚在一起大口喝酒,互相比较彼此的肌肉和力气的女性,怎么都觉得自己先前的话荒谬。 “抱歉,”路易斯歉笑了下,组织了下语言,才平和解释:“我之前的态度大概比较狭隘,但并没有恶意。只是之前说这孩子恐惧自己的能力,又太过温柔,我以为她比较内向,需要更耐心沟通。” “你愿意听听我的建议吗?”希波吕忒笑道:“她是个很坚强的女孩,虽然恐惧,但和同龄人生活这么久,对自己的能力和世界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她见过许多我们永远不希望孩子看到的恶意,尽管再怎么不情愿,但我们无法像对普通孩子那样,帮她屏蔽所有苦难。” “我会尽我所能去给她关爱,但,那和我们聊的又有什么关系?” “‘除掉稗草最好的方法不是一点不停的拔出,而是在田里撒下麦种。’我的建议是,对这样一个历经风雨的小孩,相比小心翼翼的对待,直接的浓烈的关爱会更能让她感到安全。” “这当然是最好的做法,”路易斯脸上露出忧愁和疲态,“也许你有所耳闻,超人和超人家族总是最擅长表达好感的超级英雄,但那女孩有正好能让人爱怜的能力,过分的热情恐怕让她将之归于过去龌龊者的恶行……我担心会适得其反。” 希波吕忒却并没就此继续讨论,明白对方有考虑过这点就够了,她们都是成年人,互相提醒避免疏漏就足够了,其余的对方会自己想清楚。 她注意到路易斯话中另一点:“‘那些龌龊者的恶行’,你不觉得她遭受的那些源于自己的能力?” “当然不!”谈到这点,路易斯格外义愤填膺,甚至有些咬牙切齿,一改忧愁目光炯炯话语凿凿,展现出普利策奖得主的雷厉风行:“我当记者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案件不计其数,在警察之外,我是见证那些民事或刑事案件最多的人,超能力犯罪事件也跟进过十几件,对哪个人是被控制失去意识犯罪、哪个人是推脱责任栽赃陷害心知肚明。” “百分之八十的罪犯都是男性,而其中至少有一半——无论民事还是刑事——至少有一半人被抓之后都声称自己喝了酒,并将自己犯罪的原因推到酒精、冲动和无犯罪意识上面。” 路易斯说着说着就要冷笑,整个人像一支出鞘的利剑,凛冽果决充满锋芒“但我们都知道酒精是什么东西,那充其量只起催化剂的作用,既不能让人性//欲旺盛,也没能让人暴揍自己的老板,酒精没能让人挥刀向更强者,却能让他们对弱者产生羞辱和摧毁的欲望,这是什么?哈,靶向药吗?” 希波吕忒的眼神充满赞许:“看来你从自己专业的领域做了许多准备?” 路易斯并没否认:“我去调查并采访了那孩子惊恐时打伤的几个人,他们最近被网上的舆论勾起情绪,想要曝光自己见过新氪星人的事情。” “解决了?”该谈的都谈完了,两人漫步着往篝火边的人群走去。 “只是暂时的,”路易斯表情凝重:“那几个人拿了封口费又受了威胁,如果没人引导,他们不敢再说什么。” 她们刚走到篝火旁边,就见几个亚马逊战士喝了酒脸发红精神激动,互相猜拳打架搞得满身是土,忽然有一个站起来朝柯拉这边走过来,脚步砸在地上声声作响。 有人去组织,但那人眼里俨然没了其他人,目光直愣愣走到角落,站在遮得严严实实,一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的女孩面前,在对方惊恐到不敢呼吸时,疑惑地歪了歪头。 女孩身体后仰,而那个喝多了酒的战士却丝毫没察觉排斥,在其他人的惊呼声中依旧我行我素,看着女孩的目光有浓浓的渴望。 路易斯当即坐不住了,她飞冲上前,但她的距离实在太远。 黛安娜目光游移,但还坐得住。 那战士伸手,似乎要和柯拉握手,却在女孩颤巍巍伸手后向前探身,要去抓女孩遮住头脸的头巾。 “干嘛裹这么严实?都不热的吗?” 柯拉彻底跳起来了,却不小心踩到罩袍的衣摆,“次拉”一声,长袍的衣摆就被撕开一大块,整条大腿都暴露在空气中。尽管下面还穿着短裙,但女孩还是惊恐到小声尖叫,惊慌的手忙脚乱,忙用罩袍往下遮住腿,却让戴着口罩的脸暴露在其他人眼前。 篝火前的女人们发出小声惊呼,面前的战士也迟钝的看着柯拉,半晌没说话。 这下黛安娜和希波吕忒也坐不住了,她们预想到事情的失控,忙上前要阻止那些人,却见那战士伸手捏住柯拉的手腕,晃了晃,目光清澈迷茫:“你好漂亮,亲爱的,我能把你带回家吗?你得多吃点。” 事情走向和她以为的一点都不一样,柯拉本来已经续好力下一秒就要飞出去,却被忽如其来的表白打乱阵脚。对方的喜爱直白却干净,似乎没那么可怕? 内心有声音让柯拉短暂迟疑了下,她只来得及抽出手腕,还站在原地。 对面的战士眼睛依旧钉在柯拉脸上,被黛安娜拉了一把才回神,想起自己的目的,转而重新面对女孩:“别想用你的美貌打动我,我不会动摇的!” “听说你是氪星人?”那战士撸起袖子:“来和我打一架吧!我倒要看看氪星人打起来是什么手感!” 听这么说,篝火边又有几个人站了起来,有的喝酒喝到摇摇晃晃,却依旧打着摆子走过来:“对!外面那些人都说氪星人是世界上最强的,好不容易有机会见到一个女的氪星人,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打一架!看看实力!” “不要当孬种!” “别让我们看不起!” “看她瘦的,这怎么打得起来?” 不知道是周围起哄的挑衅话语,还是那些战士们明显被惊艳到、却没有丝毫恶意的眼神,柯拉的精神很快放松下来。 战士们被希波吕忒赶下去,篝火节晚会继续进行着,每到一个环节都有人向柯拉表白,有的想带柯拉回家养胖一点,有些直白表达对她外貌的赞扬,有的喝多了歪着过来要亲亲抱抱贴贴举高高,而有的——更多的,则是对柯拉武力值的好奇。 也许有人趁不注意悄悄给小孩尝了点酒,总之,庆祝到后期,人群沸腾着到处拥抱打架泼酒转圈跳舞的时候,柯拉也脸色红红的一起跟着笑。 她护着道恩到离开战场,到达一个不被波及的高台上,却因为自己的外貌轻而易举的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不仅没能悄悄离开,反倒被拉去打了好几场比试。 没有色眯眯的眼神,没有恶意,即便有人上来拦着腰倾诉爱意,也会被同伴一拳砸到地里:“那可是未成年!是个小孩!你他* 爸的是不是疯了!” 等柯拉被拉着比试一圈回来,她用来遮住全身的罩衫已经消失,不远处一个跳舞的女人捡了去,当成纱丽挥舞摇晃着翩翩起舞。 柯拉有些不适应,但更多的是惊讶,惊讶自己如此快适应抛头露面的状态,惊讶这份不适应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她转而去找道恩,在人群外的一个草丘上看到了对方。 道恩正仰着头和一个穿着衬衫的女人说话,两人同时注意到柯拉的注视,齐齐转头看向她。 柯拉当然认识这是谁,她下意识后退一步,不知所措的看向道恩。 女孩笑着向她招了招手,但等柯拉过去要站在道恩身后,粉发女孩却操控轮椅转变方向,避开她的手,安抚拍拍她胳膊,就笑着驱动轮椅离开这边。 柯拉并没跟着离开,她口腔内不停地分泌唾液,故而需要一直活动喉咙吞咽口水。 “你好柯拉,我是路易斯。” 路易斯半跪着和柯拉平视,温柔的目光中似乎带着无尽爱意。 和亚马逊战士们的又不一样。 柯拉嗫嚅着嘴唇,低头挪动脚,手握成拳又松开,垂着的眼睛发胀发热,鼻腔酸酸的,却什么都没说,也没回握对方的手。 路易斯依旧温柔,试探着摸了摸女孩的发顶,语气充斥着自豪:“我很高兴今天在这里,如果我明明有机会,却没能见证你的成长,我会为此谴责我自己的。” 柯拉鼻子也酸了,她抬头想说点什么,喉头却哽着什么都没说出。 “这是我想告诉你的第二件事,第一件是,我和所有家人都如此恳切的爱你,并希望能和你见面,并能同你一起生活。” “第二件事则关于你的能力。” 女孩目光中浮现紧张和惊恐,路易斯看在眼里,轻轻拥抱了下对方,又很快松开,确保对方始终能和自己对视。 “今晚的情况你也已经看到了,你的能力只能吸引别人的注意力,让人们在你身上看到她们喜欢的渴望的样子,但产生什么样的情感,是对你产生占有欲和恶念,还是向战士们一样是纯粹的欣赏,那是她们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希望你不要因此谴责你的外表,那是你的天赋,是值得骄傲的能力。” “她们都是女人,”柯拉终于出声,对这件事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如果可以,我想永远生活在天堂岛,这样才不会伤害其他人。” “但受到伤害的明明是你,亲爱的。” 路易斯又亲了亲女孩的额头:“如果你留在天堂岛是因为喜欢,那没有人会有异议,我会尊重,并常常来看你。” “但不应该是因为恐惧,不该为了别人的恶欲、贪念和过错束缚自己。” “布鲁斯韦恩也见过你,小乔和达米安也见过你,他们都被你的外貌吸引,但却没有做什么恶事,不是吗?” 柯拉愣住,而路易斯还在继续举例: “小乔和我说起你,他说你很漂亮,很瘦,知道你和克拉克的关系之后,还要玛莎——克拉克的妈妈——多做点苹果派,说想给你准备着,让你多吃点好好长身体。” “布鲁斯韦恩,那个花花公子,他见到你之后也没对你发…产生什么不好的念头,相反,他对追逐你的那些人无比鄙视,公开说他们是个恋//童//罪//犯。” “你记得企鹅人吗?他也见过你,当时你就站在他身边。就连这么一个罪犯,见到你的时候都没有轻举妄动,即便眼神色眯眯也没冲上来动手动脚,这足以说明你的吸引力并不是那些人行恶的原因。” “他们做坏事是因为他们自己想做,是因为他们内心赃物不堪,这和你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什么时候出门,走在什么样的路上没有关系。” “这不是你的错,亲爱的姑娘。” 路易斯再一次把对方按进自己怀里,她感受自己脖颈被什么东西濡湿,感受衣角被攥紧,感受女孩的身体在微微发颤。 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更加用力的抱紧这个女孩。 即便她眼前出现报告里熟悉的灰色雾气,她也始终拥抱着柯拉,目光坚定的看向那扇门。 为了女孩,她无所畏惧。 第50章 “太阳已经升起。” 在进入以前, 路易斯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因此当她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她不紧不紧张, 反倒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这是一种考试压对题的感觉,路易斯松了一口气, 心里有声音轻松平和:“要对我做什么都来吧。” 但那股让她意识模糊的力量却忽然停顿了下,随即,模糊的记忆和自我意识像是被按了“ctrl+z”,她对自己的了解重新又清晰起来。 “我不明白,妈妈。”眼前的白色虚空中出现那个女孩,她比路易斯见到的那个更年长些,那些让人生理性难以移开眼的吸引力也似乎消除, 看上去, 这是个十分普通的忧愁女孩。 柯拉犹豫着过来拉路易斯的手,试探着叫了“妈妈”,见路易斯没有反对,眼底的担忧也淡了很多。 她走到路易斯身边, 身高约有一米六多,脸上带着浅浅的雀斑, 看上去像是十六七岁的青春期女孩,但当路易斯与她对视时, 看到那女孩的眼睛,却发现那其中忐忑不安的灵魂依旧是十一岁的小孩。 这有些割裂, 路易斯见过太多人的故事, 一时间想起许多被“催熟”的小孩、成年人壳子里的小孩灵魂、记忆回到小时候的大人…以及, 更多更普遍而未被注意到的,幼时缺乏关爱而内心停止生长的大人。【1】 ——那都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故事。 路易斯迫使自己移开注意力, 去关注此时此刻,面前的女孩在说什么。 那女孩眼含热泪,明明只比路易斯低一点点,却下意识驼背低着头,偶尔抬头自上而下仰视着看一眼路易斯的表情,然后又迅速缩回去。 这太像一个小孩了。 像犯了错的小孩,隐约知道自己该接受惩罚,同时又委屈地双眼含泪,不明白到底犯了什么错。 路易斯心脏胀胀的,很用力却过于柔软,稍微挨上碰上都会发疼,粘下柔软的表皮黏膜。 不管这孩子做错了什么,她都会原谅她的。 路易斯如是想,这不是许诺,而是对这自己的了解。 不管发生了什么,在她看到对方的眼睛之后,她一定会原谅对方,并发自真心的爱护对方。 “我不明白,妈妈。”柯拉在路易斯握住她的手拿一瞬间汲取到勇气,她重复着,声音彻底难以抑制的带上了哭腔,抬头渴求路易斯的认可,眼泪却在那一瞬间落下,一大滴又一大滴,像夏天骤然袭击的大雨,几秒钟时间就洇湿了大片的地面。 “我不明白我该怎么做。”女孩抽噎着拉紧路易斯,而后者蹲下来,比女孩第一个头,仰视着捧住对方的脸,一点点擦拭面庞,让对方整个人靠在自己身上。 “你教教我。” 随着女孩的抽噎,路易斯眼前一花,意识出现在一片人头高的玉米地间。 这里的空气中都弥漫着黄土,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像是夹杂着灰尘,空气十分干燥,路边的玉米杆高高的举着发黄的玉米穗,一边又耷拉着干枯发黄的叶片。 肯特家在堪萨斯有一大片玉米地,一年两种,农忙的时候克拉克就是干活的主力军,路易斯当然能认出这是什么季节,也能通过叶片的外表和手感判断玉米的质量。 目之所及的玉米杆上,左边的挂着玉米,右边却没有,再往右许多玉米杆都被砍断围着绑在一起,只露出土地里高矮不齐的干硬玉米茬。 还挂着的玉米虽然没剥开外皮,但也能看出来干瘦,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没多少玉米粒,这是既干旱缺水,又缺乏肥料的表现。 路易斯猜测柯拉不明白的事情是什么,一边漫无目的向前想恰恰掐掐玉米粒,更具体判断玉米的成熟度和时间。 但视角并没继续向前转移,路易斯又向前走了几步,眼前的世界却依旧没有改变。 这像是在看全息电影,她可以环顾周围看到完全真实的体验,却不能脱离观众席去舞台上看看。 路易斯低头看了看跳过脚边的蚂蚱,又看了看斜前方有下落趋势的太阳,猜测现在大概是下午六七点的时间。 远处忽然响起一阵铃声,那是几个骑着自行车背着脏旧书包的小孩,她们每个都被晒的皮肤发黑发红,脸上带着尘土和污渍,笑着大声说话,骑行过面前疙疙瘩瘩的泥土路。 对,这是路。 路易斯低头,这才看到脚下的土地上有一道一米多宽的硬土,雨天被车辙压出深深浅浅的印子,天气晴朗之后晒干,骑车在上面磕磕绊绊的,连带着那几个说话的小孩声音都一颤一颤的,时不时在某个土坑前发出惊呼。 “所以柯拉到底怎么回家?” 她们提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于是路易斯停下对这个地方贫困程度的猜测,专心致志听她们说话。 “担心她干嘛?”坐在她自行车后座的女生回答,“柯拉妈妈让史密斯叔叔带她回家。” “那可是个烂人。”另一个女生回答:“我妈妈不让我和他说话,我小时候晚上在家门口撒尿,我妈妈还骂了我一顿,让我小心那个史密斯。” “得了吧。”一个男孩翻白眼,骑自行车去瞄准前面女孩的车后轮,吓得前车和车后座的女孩都惊慌乱叫,车头两边摆着几乎要掉出路上。 “你们就是矫情,我白天也在家门口撒尿呢,怎么没人说我什么?” “你去死!” 被撞到的女孩怒骂,女孩们乱糟糟去撞那男孩的车,那男孩见自己受到攻击,索性扩大攻击,在车队中乱扭起来。 一行人骂骂咧咧的,都咒骂那个男孩,自然也忘记了原本的话题。 只有路易斯满脸悲怆和愤恨,已经预示到之后即将发生的事情。 是的,愤恨,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母亲会这么不用心,将女儿交给一个声名狼藉、很可能有前科的恋//童男人。 玉米地里又安静了一会儿,没过多久,路尽头又出现一个自行车。 车辆上的身影明显大了一圈,显然是个成年人。 没等路易斯看清那人长相,车就忽然停下,在距离路易斯几十米远的草垛旁边,男人拉着后座的女孩下车,甚至没有一分钟,两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玉米杆草垛后面。 路易斯没听到那个女孩哭喊,隔得太远,路易斯只能看清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难以确定那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人,而她本人被控制在原地,除了踮脚张望这样毫无意义的动作,除了把地面砸出一个个拳印,处了咬着嘴唇迫使自己记录下一切罪证,除了看着,她什么都没法做。 这一切像是一个象征,两人身影刚进去就重新出现,随即自行车“吱嘎”叫着扭扭歪歪的向前,很快路过路易斯身边。 那男人不断转头看向身后的女孩,声音尖刻地说着些威胁的话,无外乎“不要把这些事告诉其他人”,“要是让其他人知道,看我怎么打你。” 路易斯拳头发硬,冲上去挥拳砸向那个男人,却冲不出“观众席”,只能停留在原地。 后座的女孩捏着后座的铁撑,只坐在后座的边角,尽量远离那个男人,淳朴的土蓝色裙摆上沾着泥土和乳黄色液体,坠着疤痕的腿上有土块和玉米茬戳出来的血印子,她的书包上沾着泥土,拉链大开着,有纸页在颠簸中从里面撒出来,却没人在意这点。 路易斯看着脚下那张纸,看着上面的一百分,心痛愤怒到难以呼吸。 她明白自己做什么都无济于事,这些都是发生过的事情。 颠簸中的车铃声渐渐远去,等单车消失在路那头的时候,太阳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落下,月亮上来,蛐蛐的叫声和它们跳在地面和草叶上的声音愈发响亮,远处的村镇中灯火熄灭,世界逐渐安静下来。 路易斯听到脚步声,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看不见任何东西,直到那脚步声近了,一道带着怒气和发泄的粗重呼吸出现,另一道刻意压低声音放低存在感的呼吸声几乎听不见。 直到脚步声很近了,才响起“咔吧”一声,一束昏暗的手电光亮起,探向地面,随即又晃着移到半空。 路易斯看到柯拉的脸,比下午时候多了红肿的巴掌印,嘴角肿着,衣领下有深深浅浅的掐痕和伤痕。 “去找你的作业!”拿着手电筒的人隐没在阴影里,只听得见尖利不耐烦的咒骂声: “一天天的自己的东西都管不好,作业还能掉在地里!我告诉你,手电筒充电可以要费钱的,今晚你休想打着手电写作业,我才不惯着你的臭毛病!白天游游窜窜晚上借麻纺线,整天作业都不好好写…我才不管你明天怎么给老师交作业,别想打扰我睡觉!” 那女孩背上被打了一巴掌,向前趔趄了下,抽抽嗒嗒的往手电筒光照的方向走,却被女人嫌弃身影挡住了光怎么找东西,又骂蠢笨说了一通。 女孩低头乱找,明明知道东西不在那边,但也不敢让女人把手电筒移开,更不敢让自己拿着手电筒,只好低头抹眼泪,寻找着绝不可能存在的东西。 女人很快不耐烦了,上来踹了几脚,才知道还有几个地方没找。 “那还不赶快去?你是故意浪费我时间是不是?” 女孩这次彻底不动了,被女人打了好几下也只是蜷缩着身体,也不说话,怎么也不往前。女人打了好半天,忽然想起什么停了下来,好半晌才开口,声音被吹散在夜风里:“奥,就是你说被日了的地方?” 女孩大约从中听出些不存在的温柔,顿时喉头一梗,大声哭出来,还没嚎两声,又被女人狠狠抽在脸上。 “你他//妈有什么病?大喊大叫什么?想把所有人都引过来吗?我摸黑和你出来就是不想让人发现你知不知道?这种丑事你还想要所有人都知道?想让那些人都来戳你脊梁骨?” 哭声又消失了下去,所有眼泪都被咽回肚子里,女孩不再发出任何声音,依旧低头寻找着不可能的试卷。 女人反倒絮絮叨叨起来,讲自己的婆媳关系,在这个村子里生活多不容易,养育女孩这么大费了多少力气,自己怎么从重男轻女的老人手里把女孩救下来……讲着讲着,矛头逐渐指向了女孩。 “要不是你天天矫情的个狐媚样,上个学都要穿个裙子,人家怎么会找上你?还不把裙子给我脱了!” 她一边指责,一边打骂,说着自己内心又充满愤恨和酸丑,恶毒的要求女孩现在现场就脱掉裙子,在女孩死扒着女孩不放后甚至冲上来自己上手撕扯,声称晚上没人看见;声称女孩不检点,要让她记记教训;声称这都是为了女孩好…… 手电筒灯光乱晃,照在路易斯脚下的试卷上。 蛐蛐儿跳上去,跳在那个红色的一百分上,跳在按图说故事中女孩的裙子上。 “这件事不要和其他人说,知道不?我这是为你好……你老是到处那这个事造谣,小时候还说你表哥压着你流黄水水,当时我娘家人都在,我的脸都丢尽了……” 这场单方面的咒骂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母女两人离开,太阳重新升起,那张一百分的试卷依旧在路易斯脚下。 路那头重新出现车铃声,成群结队的学生背着书包重新出现,说说笑笑的,有的嘴里还有没咽完的食物。 她们身后,昨夜的母女两人也重新出现,母亲拉着裹的严严实实的女儿叫停几个学生,腆笑着摆脱一个男生带她女儿上下学。 “我才不带她。”那男生一扭头,很决绝的样子,女人脸上挂不住,随即埋怨那男生没教养、顺手帮个忙都不愿意。 “呀,她的脸怎么了?” 同伴中一个女生指着女孩的脸,后者把头埋的更低了。 母亲腆笑了下,一推女儿:“你自己说!” “不小心撞到了……”女孩儿脸上的巴掌印消下去不少,但依旧满青满紫的很大一片,怎么撞能撞到整张脸? 那女生露出同情的表情,身后几个女生也都皱着眉窃窃私语。 这妈妈是村里出了名事多又爱仗着大人身份打骂小孩的,她们都不待见她,也都不愿听她说话,因此即便同情女孩,也没人愿意冒着被她妈妈沾上的风险帮她。 几人正僵持着,远处又传来铃声,前天出现的中年男人再次出现,他看着这一大群人,笑容有些挂不住,但还是亲切的打招呼。 几个小孩脸上都是不高兴,有些敷衍的叫了声叔,更多的则是直接转头,说自己着急上学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孩们走远之后,女孩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她扒着母亲的袖子露出祈求的表情,眼睛里几乎含着热泪。 她母亲表情不自然,但依旧和男人寒暄了两句,随后把女孩推出去:“怎么不叫人?” 路易斯站在母女二人对面,把女孩从祈求到无助到绝望甚至愤恨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这一瞬间似乎变得很长,两位大人都看出彼此的态度,也都放松下来。 唯一紧绷的只有一个女孩。 路易斯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世界确实静止了,两个大人面对面站着半晌都没有动作,只有女孩肩膀颤抖着无声哭了一场。 她忽然上前,走到路易斯面前,弯腰捡起脚下那张成绩单。 泪水滴在上面,模糊掉上面水笔写的“1”,只剩下两个零。 似乎一切都不存在了,所有一切化为乌有,整个世界都成了空白卷。 “我该怎么做?妈妈?” 路易斯一把搂住那个女孩,她切切实实搂住那个女孩,泪水从自己眼眶中滑落。 她用自己所有的力气,几乎想把女孩揉进自己的骨肉里,让对方进入完全温暖安全的子宫,又想让对方感受到自己心痛又怜惜的,和对方心脏以同样频率跳动着的、完全温暖充满爱意的心。 “这不是你的错,亲爱的。” “你很坚强。”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未来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你看见了吗?” “我永远爱你。” “我永远爱你。” 50-60 第51章 “为了家人。” 大都会某处的角落, 达米安背着梦娜,面对着墓碑跟前的卡珊德拉和周赞茜,本来在说着什么, 某个瞬间忽然转身,朝身后的树叶间扔出去一个飞镖。 一个身影看似狼狈的闪出来, 却把那个飞镖稳稳地捏在指缝间,红色的流苏随着惯性甩动,在白皙的手指上抽了一下。 乔纳森夸张的小声呼痛,被达米安一副“给我个解释”的眼神看着,有点心虚地飞过来,把飞镖还给周赞茜,悄悄向卡珊德拉使眼色求救。 周赞茜拿着飞镖,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武器被达米安无知无绝的抽走了。 “你要通过眨眼频率避开我传递什么信息?”达米安眯起眼睛, 观察了两秒,冷静指出:“不是摩斯电码也不是电报码,你们背着我建立了一套新的传信密码?父亲要你们跟踪传递我们的行踪?” 没等乔纳森目瞪口呆地否认,他自己就先否定自己的猜想:“不对, 你没有那个脑子记住新的密码,我花费了整整一周都没让你记住我的达米安密码, 父亲或许可以利用你们的身体,却没办法让氪星人的愚蠢大脑记住新的知识。” 乔纳森皱起脸, 不满地“嘿”了一声,“你不能这么说我!我在班级里都排前三的, 每门考试都是A+, 才不是你说的笨蛋, 你这个矮冬瓜!” “我说的是事实。”达米安冷酷无情,甚至转头不再理会搭档, 这让后者更为冒火。 小乔跳起来狠狠肘击达米安的头,被恶魔崽子轻而易举地躲开,转而借力把袭击者拉着按在身下,双臂从背后反剪着遏制住对方的脖颈。 小氪星人也不是好惹的,他涨红脸,一用力挣脱开达米安的控制,身体忽然违反重力的飘起来,带着身上的达米安也失去借力点飘在空中。 达米安一个轻盈的鱼跃,后空翻潇洒落地,看得卡珊德拉一阵心惊,时刻伸手准备接着达米安——身后背着的梦娜。 小乔纳森一身红蓝配色的牛仔夹克,脚尖点地飘在空中,皱着眉面容沉凝,有一瞬间和超人的身影重叠。 但下一瞬间,小男孩就瞬间破功,涨红脸指着达米安怒斥:“我要把你的话告诉韦恩先生和我爸爸,达米安是个乱说脏话的矮冬瓜!” “随便你怎么说,爱找大人告状的小乔宝宝。” 达米安转身,没有丝毫在意的样子,无所谓的傲慢样子看得人牙痒痒。 “对了,我说氪星人脑袋空空,指的可不只是你,就算超人站在这里,我也会质疑他是不是记住了蝙蝠侠的所有计划。” “你!”乔纳森抱着脑袋无能狂怒,想冲上去用超级速度给达米安来一下,又顾及着他背后背着的女孩,终究还是每动手。 “我会把这些话都告诉阿尔弗雷德先生的,他一定会扣光你的小甜饼。” 达米安的背影僵了一下,随即他头都不回的摆手:“随便你,我又不在乎。” “他还会给你特别特别特别苦的蔬菜汁!” “你或许忘了我是个素食者?” “那我就偷偷给你的饭里加猪油!” “你尽可试试,看我会不会打爆你的榆木脑袋。” “达米安你就是个混蛋!!!” “你连脏话都这么匮乏吗?乔宝宝。”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着,似乎有什么东西横亘在他们和其他人之间,让他们之外的人既觉得自己多余,又插不进他们的互动里。 墓碑前的卡珊德拉两人已经躺平看戏,墓碑后面的克劳利两人还在啧啧称奇。 “这小子真的不是恶魔转世吗?他往联合国随便哪个会议里一站,就能挑起第三次世界大战。” “我更在意超人的孩子,天堂曾经规劝超人皈依上帝做个传教士,却被他拒绝了,你觉得他的孩子会不会有可能……?” “得了吧,大天使先生,那小孩一看就很有当基佬的天赋,想让他当传教士,你们天堂得先立法承认lgbt群体的权益。” “……” “这倒也是——我说这个决不是支持一个恶魔的观点,这只是…呃,我们……” “我们想到一处儿去了,天使。”克劳利一把揽住天使的肩膀,亲亲热热地把头靠过去,墨镜下移,金黄的蛇瞳亮澄澄地对上天使的眼睛。 “承认吧,亲爱的,我们心有灵犀。” “你们!才是!死基佬!” 前面两个小孩的吵架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恶魔崽子骤然发出一声爆喝,随即,和他吵得难解难分的氪星人也骤然消失,等克劳利两人注意到这点的时候,他们身后忽然响起一声音爆声,乔纳森挥拳出现在他们面前,如果这一击落在实处,恶魔和天使的这副外表都得回炉重造。 见风使舵欺软怕硬的恶魔当即服输,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我的错,小基佬们,对老年人多一些宽容吧,我们常常忘记自己说了什么。” 乔纳森一拳骤然停在空中,就在距离克劳利墨镜一厘米的地方,拳风骤然吹在恶魔脸上,把对方的脸皮吹出迎风跳降落伞的形状。 就在乔纳森犹豫的这一瞬间,亚茨拉斐尔忽然抬手,食指轻轻点在乔纳森手腕上,小男孩下意识看过去,和天使的眼睛对视,那一瞬间,他耳边几乎听见的天堂的靡靡圣音。 乔纳森看见自己的双手不受控制的举起,做出投降的姿势,他被控制着转身看向达米安,脸皮被拉扯,朝对方做出一个大大的鬼脸。 千万要相信我,达米安,这不是我有意做的! 乔纳森内心在疯狂求饶,同时,他又有种隐秘的快感。 他想当面挑衅达米安很久了。 对,就是这样,朝他竖中指,冲他做出挥拳的姿势,做鬼脸,骂他一辈子都是矮冬瓜——嗯? 在听到自己声音的那一刻,乔纳森忽然发现自己能动了。 与此同时,达米安狠狠瞪了他一眼,这让乔纳森脊背发凉。 完了,他不该招惹小恶魔的。 “这可不是我做的。” 克劳利摊了摊手,“你该问问这位搭档为什么锲而不舍的诅咒你长不高。” 达米安又瞪了乔纳森一眼,却并没说什么,转而看向卡珊德拉二人:“去灵界找梦娜的灵魂,为什么要带上这两个家伙,他们的属性和那里并不相称吧。” 周赞茜上前一步,和卡珊德拉并肩:“他们是我的另一个委托者,我们正好顺路,就一起下去。” 达米安额角狠狠一跳:“他们出多少钱,我出十倍,把他们踢出去。” “不是钱的问题。”周赞茜小小咽了下口水,从没想到有朝一日这句话能从自己嘴里出来。 听起来真像什么狗血古早小说,女主角把豪门妈妈甩在脸上的支票一张张捡起来放好,抬头眼中三分倔强三分委屈三分隐忍和一分的楚楚可怜:“这不是钱的问题。” …… 咳。 眼前的豪门贵太太(bushi)、豪门小少爷正抱着臂等她的回答,周赞茜真的非常好奇,对方是怎么背后背着一个人还能做这样的动作的。 刚才又是后空翻又是打来打去,他背后那个昏迷的女孩为什么没掉?这不科学。 在达米安逐渐不耐烦之前,周赞茜总算回神,严肃又客观道:“他们的报酬是魔法材料和天堂地狱的合作,之后有什么那边解决不了的问题找我们地府准没错。” 周赞茜上前一步,和卡珊德拉并肩:“他们是我的另一个委托者,我们正好顺路,就一起下去。” 达米安额角狠狠一跳:“他们出多少钱,我出十倍,把他们踢出去。” 达米安额角青筋又一跳,但他并没再多说什么,隐忍着吩咐快点准备进入灵界。 “梦娜越来越虚弱了,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彻底失去意识,你说进去灵界能解决她的问题,别让我发现你是乱说的。” 达米安习惯性的威胁,被乔纳森冲过来从背后捂住嘴。 “达米安的意思是,我们可以随时开始了。”乔纳森一脸虚弱。 周赞茜嘴角抽搐,到底没说什么,掏出符纸虚空点燃,在空中画了一个圈,低垂着眉眼虔诚念了几句什么,在场其他人都觉得那声音明明就在耳边,却给人一种回荡在幽深历史长河中的寂寥感。 “先祖之魂,无论老少; 听汝之悲,尊汝之痛; 听吾号令,魂归故里。” 随着周赞茜的念白,黑色的尸气从眼前的墓碑中冒出来,伴随着幽幽发绿的磷火光芒,这尸气中隐约传来许多声或老或少的叹息,逐渐凝聚成一个巨大的圆形传送阵,又扭曲成及其富有重视特色的圆拱门。 拱门那头是同样幽深发绿的一条河流,上面除了枯槁浮木制成的狭窄台阶,什么都没有。 稍有不慎,就会落入到旁边让人一眼生畏的湍急河流中。 “请吧,各位。”周赞茜率先踏上那摇摇欲坠的浮木台阶,脚下的河流因此飞溅起一些,洇湿了木板边缘,却没让浮木产生任何变化。 腐蚀、燃烧、或点破……什么都没有。 看起来就是没有任何作用的普通河水,却更加让人警惕。 卡珊德拉随即也迈了上去,她和周赞茜靠的很近,在小声说着什么,明明距离达米安只有几步之遥,声音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达米安皱眉,转头想嘱咐乔纳森留下传递消息,后者却像是看出他的想法,率先跳上浮木,转身朝达米安做了个鬼脸。 随即上去的是天使和恶魔两人,他们嘟囔着这里的空气好潮湿,一边步履如常的往前。 一切都很正常。 达米安压下心底的不安,跟着迈步走了上去。 哪怕知道这条道路不会平静,他也必须要前去闯一闯。 为了家人。 —— 另一边,哥谭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康斯坦丁坐在咖啡店半个多小时,约的人没等到,反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化名“火柴马龙”的男人单枪直入,直接揭开了一份文件夹,其中是一黑一白两个人坐在湖边喂天鹅。 康斯坦丁弹了弹烟,锐评:“嚯!这天鹅胖的。” 火柴马龙不为所动,手指点了点纸页。 康斯坦丁于是耸耸肩:“哥们儿你真无聊。” “他们在找一位恶魔之子,而你诱导他们来找达米安。” “那什么…你家里人不也叫他恶魔崽子吗?” 火柴马龙就那么静静看着他,脸上边缘皲裂的伤疤看着十分渗人。 康斯坦丁翻了个白眼,撑起身体和对方介绍这两位顾客。 “周赞茜?那是差评威胁的力量,她网店诈骗,说是卖魔法道具,到手只有一堆黄纸……” 得到足够信息的火柴马龙心满意足,一转头又拿出一个文件夹,打开,里面是个绿头发小姑娘的照片。 “说说她。” 康斯坦丁盯着照片,深深吸了一口烟,良久才突出烟圈。 “这不是你女儿吗?我该知道什么?” 对面的混蛋一如既往沉默,康斯坦丁这次不再屈服,一拍桌子站起来,声音响到全店都能听见:“fu**!说句话会死吗?我忍你很久了!” 火柴马龙依旧沉默,翻开文件夹下一页,出现一张由韦恩集团署名的战损账单。 日期是康斯坦丁在哥谭召唤出的恶魔闹事那天。 康斯坦丁又坐下了,* 接过文件夹表情严肃。 “关于你女儿……你知道她能接触灵魂吗?” “看来你知道了,那你知道她的魔法是另一个世界的至尊法师教的吗?” “fu**也知道了…那,你知道你女儿灵魂是残缺的吗?” “看来不知道。” 康斯坦丁停止抖腿,合上文件夹露出自信的笑容。 “那来说说她记忆的问题吧。” “这个问题值多少钱?” 第52章 “我该保护你才是” 达米安的预感是对的。 他们并没直接到灵界, 要到达那里,首先要通过面前的阴绿河流。 “这是冥河,”周赞茜解释, 她又向前踏上一片浮木,那木头实在太薄弱, 但却正正好拖住她的身体,既不会让她沉下去,但她站在水面也站不稳。 达米安观察这跳条河流和每个人的情况,两个非人生物脚下的木板晃荡了两下,似乎是要把人甩下去,在没有成功之后,也变成稳当的木板状态。 卡珊德拉走上去木板有些晃荡, 但相比周赞茜要好很多, 相比那种要沉不沉的状态,更像是水面上的一片竹筏。 达米安自己走上去要更好一点,像是走在一条汽轮上,脚感当然比不上地面, 但是可以自如行走的,达米安只要稍稍调整重心和平衡, 就能轻松走在上面。 而乔纳森,他脚下的木板是所有人中最结实的, 超级小子甚至还兴冲冲地时不时蹦跳几步,但脚下的木板不仅没有摇摆晃动, 甚至木板下面都没出现振动的水波纹。 达米安沉思, 叫乔纳森试试能不能飞起来。 是氪星人的重力和普通人不一样吗? 乔纳森向上猛跳一步, 身体在升空几米之后短暂滞空,随即很快自由落体, 脚下的木板稳稳地接住他。 “我飞不起来了!” 达米安早有预料,但这时候还是发出一声“TT”。 “早就说过,不要轻易靠近魔法侧。” 但看同伴过分紧张,甚至有些焦虑的时候,他还是过去,两人一前一后跟着简单进行了力量和速度测试等,综合测试下来,发现乔纳森的能力被严重压制,力量大约只能使用三分之一左右。 “小孩子还是躲在我们身后吧,”克劳利丝毫不觉得嘲笑小孩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打打杀杀的事情都交给大人好了。” 话音未落,他眼前忽然一暗,一瞬间世界都变成黑白亮色。 克劳利有些茫然,把眼镜摘下来,但眼前的世界并恢复成彩色的。 “这是什…”他正要转头问周赞茜,却见面前的天使和两个小孩一脸惊恐看着他,顿时心里一咯噔,打了个响指聚起一团火烧向自己面庞。 这是地狱的火焰,专制灵体,对天使尤其有效,而恶魔却能自如出入其中。 亚茨拉斐尔顿时猛猛后退好几步,差点撞上后面的乔纳森,关键时刻被达米安拉住,才没从浮木上掉下去。 克劳利说了声抱歉,随即,地狱之火消失,眼前的世界也重新恢复色彩。 除了视线中央那团黑白色的瘦长身影。 那看起来像是个长颈鹿,有长长的脖子和扭曲的四肢,脚下有四条像是来自大象的腿,但身体确实人的身体。 那怪物呈现灰暗的半透明状,像是个灰黑色的玻璃,克劳利能透过它看到对面的亚茨拉斐尔等人,但从那而过的世界里,一切都是灰白色的。 那东西正漫无目的的漂流,刚刚从克劳利身体里穿过去,正朝他对面的牙呲拉斐尔等人过去。 克劳利下意识再次变出火焰去烧那鬼影,亚茨拉斐尔身上也爆发出一阵圣光,乔纳森下意识站在达米安前面,被达米安一把推到身后。 “我该保护你才是,乔宝宝。” 达米安掏出了武士刀,那上面被刺客联盟附过魔,对灵能体也能产生一些作用。 “不用理他,”周赞茜扬声,而她说的有些晚了,达米安的刀已经挥了出去,却直直穿透那怪物的身体又穿出来。 那怪物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木楞楞的掠过他们向钱游荡着,穿过亚茨拉斐尔的身体,又飘荡着飞向远处。 达米安见攻击无效,大跳几步带着乔纳森躲开鬼影,即便周赞茜再三表示那鬼影没有攻击性,他也始终不置可否的样子。 “那是什么?” “死魂而已,他们只会出现在灵界外围,在冥河水里游荡,没有任何攻击型,也做不出任何反应,没有神智和思维,一点点消散淡化直到彻底消失。” 周赞茜对那东西并不十分在意,只关注另外一件事。 “你们还能用得出法术?” 克劳利面色一变,再次打了个响指,看着自己手上包住整张手掌的火焰,有些不信邪的又打了一次,见火焰并没怎么变化,才表情游移不定起来。 亚茨拉斐尔站出来解释:“能用,但能力同样被大幅压制,具体压制多少……”他沉吟着感受了下身体里的力量,身上发出淡淡的金色圣光,烫的可靠里呲牙咧嘴往另一边躲了躲。“大约也是三分之一。” “你们呢?”视线转向达米安和卡珊德拉,他们在进入这里的第一时间就对自己身体做了简单测试,此刻摇摇头:“没什么变化,力量压制大概是针对超能力者的。” “只是不清楚,到了灵界后会压制更多,还是维持现状。” 亚茨拉斐尔提出疑虑,而达米安皱着眉对灵界里的情况并不看好。 他们正说着,不远处的水面上忽然出现一道厚重的黑铁大门,上面有着巨大的牌匾,左右两侧各有用歪歪扭扭的繁体中文字写的什么东西,大门紧闭着,无数圆形的凸起在门上拍成行列,里面传出些许呼喊和叫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繁华的市集。 乔纳森侧耳细听,证实了达米安的猜测,他点点头,转身正要问周赞茜,就见对方也一脸茫然。 “怎么会?灵界的大门怎么会被关上?” 卡珊德拉点点头,肯定她的想法:“我上次来的时候,这大门也是打开的。” 达米安在蝙蝠电脑的备案里看到卡珊德拉来过,此刻并不惊讶,指指另一边的一个翡翠的绿色小门:“要从那里进去吗?” “不行,那里进去是翡翠宫的地盘。”周赞茜一口拒绝,她依旧对灵界大门关着这件事感到不可置信:“灵界大门关了,那那些从外界来的灵魂要怎么进来?每个人都要路过翡翠宫吗?她们对统治灵界已经不满足了,要彻底给每一个进入灵魂身上打上烙印吗?” 达米安眼神一动,他前面的克劳利两人在听到某个词时忽然对视了一眼,亚茨拉斐尔随即注意到达米安的视线,像是为了躲避什么一样刻意移开,而克劳利也下意识望天。 这太可疑了,联系他们一定要一起进入灵界的事情,这对天使和恶魔的组合一定有什么共同的阴谋。 但还没等达米安再盘问什么,乔纳森猛地叫一声“小心”,一把拎起达米安几个大跳跳到身后的木板上。 一道蓝色的剑气呼啸而来,落到达米安刚刚站立的地方,顷刻间就把木板击得粉碎,连飞溅的木屑上都瞬时带上了雪花和冰屑,而流动的河水只是短暂有几片冰皮,没几秒就继续缓缓流淌了出去,甚至没被激起任何水花。 一个一身白色道袍的女人出现,宽大的衣摆勾勒着紫色线条,手臂上带着白玉手镯和一连串叮当作响的银手串,脚踝上带着银铃,一步步走过来时环佩叮当作响。 她背后手里拎着一并细长的莹润如玉的长剑,身子看起来和长剑一样修长苍白,长发披散在身后却乖顺的贴在后背,双眸紧闭,整个人看上去像她的长剑一样凛冽锐意。 “你不该带活人进来的,”那人轻声叹气,长者一副瘦长的东方骨架,一开口却是英文。 她抬眼,严重迸射出无数道金光,再抬手,几人几乎没看清她怎么动作,眨眼间她就踏着水面而来,长剑直逼周赞茜脖颈而去。 “霜降刃,”卡珊德拉认出眼前的人,她迅速加入战局,和周赞茜一起对抗霜降刃的攻击。 霜降刃的长剑凛冽快速,每一出手都迅捷如风,克劳利两人几乎只能看见飞剑的残影,但卡珊德拉却稳稳地插入战局,一次又一次接下剑刃,又拔出一只匕首和对方有来有回的对打起来。 “你的匕首——”霜降刃在两次攻击都被接住后猛地抬头,第一次正视面前的亚裔女生,而后忽然反应过来:“你是之前阿婆跟前——” 回应她的是更迅猛的攻击,卡珊德拉再一次欺身上前,匕首上闪过绿色的幽光,直逼对方的命门而去。 在过近的短距离对战中,长剑完全就成了鸡肋,霜降刃干脆一把将长剑收束到后背,手掌上凝上一层冰霜护甲,开始和卡珊德拉拳拳到肉的打起来。 周赞茜因此有机会暂时脱离战局松一口气,她立刻扬手,食指和中指中间夹着一张符咒,喃喃自语几声,猛地讲自燃的符纸扔出去,被她用长剑划伤手臂染血加进去划成一个圈,顷刻间那圆圈就像是有生命一样流动起来,其中流淌着荡漾开许多水波纹。 圆圈几乎立刻就让达米安想起了至尊法师的传送阵,等到水波纹渐渐平息,那边隐约可见的场景也证实了这一点。 于是在周赞茜一声令下让跳的时候,达米安没有丝毫犹豫,率先踏入了里面。 如果只有他自己,他当然更想加入到战局里,但现在情况不明朗,他对这里的一切了解都不够,在信息不足的情况下,贸然想上去帮忙不如听从安排。 更何况他背上还背着梦娜,即便自己习惯了冒险,也不能带着妹妹一起。 只是…… 穿过传送阵的下一瞬间,达米安整个人就出现在陌生城市的上空,风呼啸着向上,他和梦娜处于急速下坠的状态。 而这并不是最糟糕的。 第53章 “那孩子本就灵魂残缺” 达米安抬头, 送他过来的传送阵却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中间劈开,整个传送阵兹拉一阵涌出巨大的浪花之后,就忽然消失在空中。 而他的同伴们没有任何人跟着下来。 这依旧不适最糟糕的。 达米安保持冷静, 他立刻观察下面的地形,记住城市的大致格局和较高建筑, 转换姿势在空中变换下落方向,扔出钩索很快抓到一个高耸入云的高塔上,勉强抵消了一些下坠的冲击力。 他此时才有时间向下看,这一看却让他眼神一凛,后背冒了许多鸡皮疙瘩。 几千米之下的城市里,街道上闲散行走的黑点人影忽然静止不动,等达米安向下看去, 才发现那些人都仰头看着上方, 达米安视线每扫过一个人,就能与他们的目光对视,每一双眼睛都漆黑如墨,目光中流淌着浓稠的贪婪和渴望。 达米安几乎立刻意识到不妙, 下一瞬,那些人的身体立刻畸化, 像是在冥河里看到的死魂一样,长出明显不属于人的四肢, 有人长者鳄鱼的嘴怒吼着爆发出音波功击,有人的脖子长长伸出来, 尖利的口器朝大张着超达米安攻来, 有人头上长出巨大的羊角, 冲着怼向厚重的高塔。 达米安距离他们还有相当高一段距离,高塔也明显地基稳固不可能被一个人撼动, 但那些人却像是看不到这些差距一样,目光里只有欲望和贪婪,除了面前的食物没有其他,依旧狂热的做着无谓的攻击。 达米安的身体还在下坠,高塔帮他卸下了许多冲击力,此刻速度已经慢了很多,周围逐渐有建筑出现,他也有了借力改变方向的机会。 他正想着如何避开或打退这些人,面然的一个现代化高楼里忽然探出一根拐杖,杖头有碧绿的翡翠做成的龙头,勾着达米安的衣领就把两人拉了进去。 随即,窗户被“啪”地一关,又被迅捷贴上许多封条,那人才长舒一口气,微笑着看着达米安。 “你是赞茜的朋友吧,”那是个身材矮小的奶奶,有些发福的脸上堆满褶子,完全像是漫画里刻板印象的好女巫形象。 达米安依旧保持着警惕的随时进攻的姿势,看着对方不发一言。 阿婆对这样的一言不发十分熟悉,当初卡珊德拉出现的时候也是这样,沉默着警惕周围的一切。 不过那时候的情况还没现在这么差,有人选择忘记,但有人还倔强的坚持记住什么,这栋楼里还有许多人住着。 “我猜你要问的问题有很多,”阿婆温和的看着达米安,然后转身走出这个房间。 外面的房间和达米安进来的地方一样,墙上到处都是裂缝,被用符纸贴着,有些地方被**糊住,有的裂缝上除了岌岌可危的符纸什么也没有,从里面能看到室外的场景,街道上人生鼎沸,有人穿着旗袍和朋友闲聊逛街,有人在酒楼前听二楼台上说书人讲故事……一切井井有条,古朴但热闹,和刚刚达米安进来时那些扭曲的场景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达米安皱眉,上前去扒开墙缝里用来糊墙的纸张,想更仔细看看外面的景象。 但他的注意力却被手里的糊墙纸吸引。 “这是真钱?” 即便有钱如韦恩家,能在直升机上撒着钱玩,也没有人想过用钱来糊墙。 更遑论看起来古朴破败如此。 “钱是灵界最无用的东西。”阿婆从身后的门边探头,怀里抱着一身衣服,随手拿起一个人头大的金元宝抛给达米安:“你要吗?这里多的是。” “所有人都想为自己亲人多送点钱,所有人都喜欢烧钱,所以货币贬值再贬值,现在,它什么都不是了。” 这很好理解。 达米安接住金元宝,上下翻动着看了看,甚至能在最下面发现一个生产日期和编号,那串编号意味着这是个纸制品,但现在在达米安手里的,显然是真金无疑。 他上下抛了抛,想起周赞茜能把黄纸造物变成真实事物的能力,对这里的家具来源有了一定了解。 “现在是什么时候?”他问,又补了一句:“我来是为了找我妹妹的灵魂,她的灵魂上周来到这里,但我猜这里的时间流苏和外界不一样?” 这里的时间流速和外界大概是一比十 ,这点达米安已经在卡珊德拉的任务总结里看到过,但此刻依旧摆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询问阿婆。 阿婆没发现他的小心思,说了现在的时间,又主动提起梦娜:“我见过你妹妹,在沈公子那里,没有人会伤害她,但她的危险不在于此。” “你知道她的灵魂不全吗?” 见达米安不说话,她叹了口气,继续:“你知道她的记忆力很差吗?” 这点达米安知道,梦娜的记忆力差是所有人都公认的,达米安有时候骂她金鱼脑袋,她也不会生气,过后转头还会忘记这件事。 梦娜吃完早饭出去散步,转头就忘了自己吃了什么,走在韦恩家花园里都能迷路,只走了两个拐弯口就忘记自己从哪里来的。 刚来的时候她一连好几天忘记自己的房间在哪里,不愿意打扰阿福,人又有一种莫名的魔力,可以让人下意识忽视她……等到阿福转身发现的时候,梦娜很可能已经蹲在一边看着阿福工作了很久,两人目光对上,她才缓缓站起来,一站起来眼前一黑就要跌倒,被阿福担心的扶住,慢吞吞的道谢又道歉之后,才说出自己的来意——请求阿福带她去自己的房间。 这大概是她心态很好的原因,也是她难得能和达米安玩在一起的原因。 韦恩庄园往往发生这一幕:达米安被梦娜的健忘和犯蠢难受到,皱着眉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然后等晚上夜间活动结束后,他总能得到兄弟们的针对和老爹不赞同的目光,当第二天早上他和梦娜两人坐在餐桌上,他被阿福盯着要道歉或示好,却发现梦娜自己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不仅没有因此受伤或记仇,还眨着眼睛追问达米安在说什么事,甚至在达米安恼羞成怒的时候,不明所以地为自己不记得的冒犯道歉。 他们两个被迫一起相处的时候,达米安总是皱着脸不高兴,而梦娜木着脸眼神茫然,不敢冒头也不敢发声,木楞楞的发呆神游天外,然后在达米安说话的时候紧紧盯着对方的脸,时不时问一句:“你很讨厌我吗?”“你在生气吗?”“我又做了什么蠢事了吗?” 回家找提姆查信息的杰森怼了怼兄弟的胳膊:“嘿,活的没头脑和不高兴。” 提姆则淡定地喝一口咖啡:“我已经截取监控片段发给迪克了,他一定很喜欢这个。”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看懂他们的意思:“鸟妈妈~” 达米安听见对话会抽出武士刀,而梦娜只会茫然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在韦恩家兄弟兄友弟恭结束之后,蹲在提姆的“尸体”旁边戳戳他的胳膊。 “抱歉,打扰你休息了,我想问问,鸟妈妈是谁?我该怎么称呼它?” 于是躺在地板上用身体钳制达米安、扭着他的脖子做鬼脸的大小红两人会静默一瞬,骤然爆发响亮的令人不明所以的大笑:“你叫他妈妈就好了,他爱听这个!” 达米安的思绪回收,脸色有些臭,但心里却莫名放松了些。 “你是说,她的健忘和灵魂缺陷有关?” 阿婆点点头:“我们称之为坏死症,得了这种病证的灵魂会逐渐健忘,从忘记生活的小事开始,然后忘记朋友、亲人、爱人,直到最后,连自己是谁都忘记。” 阿婆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示意达米安看外面的世界,那里人群熙熙攘攘,彼此言探坐行,和普通人一样。 ——除了某些奇异的身体部位。 达米安盯着那些人身上长出来的尾巴、耳朵、长肢、鳞片等,皱眉看向阿婆,无声询问这些和他们正在说的有什么关系。 “灵界的灵魂也患上了坏死病,他们逐渐忘记所有前尘,如果任由坏死病扩散加重,就会逐渐凋亡死去,没有思维和自我地四处游荡,身体变得透明记忆变得模糊,所有人忘记他们是谁,他们也不被人看见,灵魂死去,于是成了死魂。” “你来的时候应该看到了,那些被驱逐在灵界之外的鬼影,他们飘荡在那儿不知道多少年,无声无息变得愈发透明,最终消散在空气里,没人知道他们来过,彻底没人记得他们。” “而有些人不愿意失去自我,他们发现了一种途径,只要吸取其他人的记忆和灵魂,将之反哺自己,就能维持自己的灵魂稳定。于是,一场自相残杀的斗争开始,灵魂们互相蚕食,从彼此岌岌可危的灵魂里获取能量,弱者成了死魂,而胜者,就是下面那些人。” 达米安对这种自相残杀获取力量的方式并不在意,在他看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是很正常的事情,而这些人为了生存,残害同类也无可厚非。 但—— “看起来这种方法有些副作用。” “是的,”阿婆叹气:“不知道谁第一个长出尾巴,那些混合的记忆搅弄得他们灵魂变得畸形,一个灵魂站在面前,却糅杂着许多份记忆,于是人们开始发疯,开始失去自我,人性淡化而兽性涌现……他们变成了怪物,而我们称之为异化。” “不异化,就死亡。” “所以那些怪物才会向我攻击,因为我是拥有完整自我的生魂,我的记忆完整纯粹,对他们来说是上好的补品。” 达米安沉吟,逐渐捋清了事情的起因。 “但梦娜是怎么回事?” 阿婆沉默一瞬,浑浊的眼睛充满愁绪:“我不明白那孩子明明是生魂,却为什么会患上坏死症。” “思来想去,唯一的猜测就是,那孩子的灵魂本就残缺。” 第54章 “抑或成为死魂” “灵魂就像是氢气气球, 有人的充气口散开,因为漏气而不断下降,为了保持空中的位置, 他们不得不吸取其他气球里的气,来使自己完整。” “而你妹妹, 她似乎本身就没被充满气。” “或者,她本身就是个有破口的气球,只是她内部大部分都是氮气,飘不高但也同样不会下落太多,除了气球瘪一点,似乎和其他气球一样。” “直到有人往里面充氢气。” 阿婆并没说完,但达米安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直到有人往气球里面充氢气, 内外压差变化, 于是产生气流流动,原本勉强升起来的气球会下落,甚至因为气体排出的冲力,她可能下落到比之前还要低的位置。 “所以她落得太低, 灵魂落到了灵界?” 阿婆点头:“其中大概还有她能通灵的原因。” 她抿起因年老而充满褶皱的唇,看着达米安背后妥善背着的女孩, 眼角微微眯起。 只是看梦娜身体的样貌,对方显然是一个西方灵魂, 怎么会来到板块这边中国灵魂构建的灵界来? “她的灵魂在人类中显得单薄,但在灵界中却算得上丰富, 自然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哦, 但别担心, 沈公子帮她脱离了危险,她身边也有可靠的人照看。” “唯一的问题在于, 她逐渐消退的记忆、残缺灵魂的坏死症该怎么解决?” “你选择让她异化,抑或是成为死魂?” —— 周赞茜那边的形式并不容乐观,就在他们打算陆续进入传送阵的时候,侧方忽然飞来一个飞镖,那东西和周赞茜自己的飞镖类似,尾部带着红色的穗子,细长尖头,看起来非常锋锐。 那飞镖在飞行过程中微微旋转,边缘的轮廓带着幽蓝色的光,靠近时不断放大,气势逼起一阵水花,乔纳森和天使恶魔几人之前被千叮咛万嘱咐不能碰到河水,这时候不得不往后退,距离传送阵又远了许多。 而就在他们摆出防御架势,随时打算迎上飞来的武器时,那飞镖却忽然在空中无受力情况下转弯,急急俯冲而来,变成人头大的飞镖旋转着刺向传送阵,硬生生从中间隔开那一片水盘。 传送阵在闪烁几次后,不情不愿的消散,而余下几人也都警惕的看着角落,那扇属于翡翠宫的绿玉大门里,缓缓走出一个头戴巨大黑红斗笠、垂穗挡住整个人身形的黑影。 “暮眼客。”周赞茜面色凝重,而对面新出现的黑影里发出一声嘶哑的闷笑,旋即摘下斗笠扔出来,斗笠边细碎的流苏四散开,每一个都化成飞镖,一时间天上地下成了一片飞镖雨。 周赞茜掏出一片黄纸吹气,很快吹出一个巨大的金色钟鼎悬浮在几人头上,替他们抵挡对面人来势汹汹的飞镖雨攻击,卡珊德拉也被迫退至身后,躲在金钟罩下面凝神思考着对策,时刻警惕忽然出现的冰属性剑客。 “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卡珊德拉询问,周赞茜蹲在中间,拿着一张黄纸念念有词,只勉强给出一个手势。 卡珊德拉看懂了,而其他人却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克劳利目光依旧放在飞镖雨外面的两个模糊人影上,舌尖舔了舔尖利的犬齿,咧嘴露出一个轻松的表情:“那边的两个老兄——翡翠宫的那两个家伙,他们没有趁机进攻,只是站着,我以为还有谈判的机会?” 卡珊德拉皱眉,并没多想:“和他们没有谈判的可能。” 她皱眉设想怎么给这几个人解释灵界的情况。 “翡翠宫是灵界的统治者,他们垄断了所有灵魂的能量补给,导致灵界底层社会自相残杀,现在关上人间到灵界的大门,而只打开翡翠宫的小门,让所有人在死亡之后,必须先经受一边翡翠宫的压榨,才能进入城内……他们是压迫者,和他们没什么可聊的。” 卡珊德拉从小生活在香港,虽然在杀手手下长大,没过过什么正常小孩的生活,但在此之外,她的许多习惯还是带上了中国思维。 比如此刻,统治者是压迫者,那她要做对的事,就要站在被压迫者一边,像是……站在农民一边反抗地主阶级。 但其他人没有这方面的觉悟,乔纳森当然选择正义一边,天使也乐意如此,而克劳利,来自地狱的恶魔,他就没有这样理所应当的站位,只是舔舔犬齿,看了看身边的同行者和天使,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于是他们一边警惕看着飞镖雨后面的两个人,一边等待着周瓒茜的行动。 她在画一个新的传送阵。 外面两个翡翠宫的人此刻也并不沉默,他们确实如克劳利所言,想要和周赞茜进行交流,在等飞镖雨停下的时间,两人站在一起,霜降刃的负手而立,看着一团黑影没有躯体和面孔的同事,问道:“你现在回来,是那个病原体找到了吗?” “抓到了尾巴,”暮眼客正如他的名字,除了团团浓稠的黑色雾气,只有一双眼睛亮着红光,空洞洞的望不见底。 “只是那只狐狸挡在病原体前面,不让人靠近。” 霜降刃拧眉:“赤胭星能忍这个?” “她不想忍也得忍,我又打不过那只狐狸,要打他,翡翠宫一半人都得上去。” 暮眼客的声音嘶哑,语气粗重,带着浓稠的欲望:“谁知道生魂献祭的能量强成这样,早知道我也……” “闭嘴!”霜降刃拔剑斩去,被对方躲开。 “那些可都是我们治下的百姓!” 暮眼客冷笑:“难道你我生存的能量,不是从我们之下的百姓得的?” “你可真是廉洁啊,霜降刃大人,但怎么也没见你少吃一口?” “你!”霜降刃气急,又一剑斩下去,整个人骤然凌空,一剑似是要从昏堂的无尽天空斩破九霄。 暮眼客不笑了,他一伸手捞回自己的斗笠,斗笠迅疾旋转着形成一面屏障,挡住对方自天而下的攻势。 “你真是疯了!” “你真不知耻!” 对方回敬,这一句,却让暮眼客浑身汗毛筋骨一立,怒气涌向大脑,血气上涌,气急攻心,甩出斗笠就要展开杀戒。 忽然,两人身形都忽地一滞,像是被什么无形的手压制着,齐齐向下落了一截。 有声音在她们耳边响起,轻柔和缓甚至尾音缠绵暧昧,却让人顿时心生胆寒。 “你们在打什么?小黄帽呢?地狱来的贵客呢?” 两人倏然一静,齐齐扭头,果然,那边的金钟罩下哪还有几人的身影? —— “这里是什么鬼地方?”克劳利这次一进入,就感受到了身体的异样。 他的魔力被束缚压制,至多只有四分之一能够调用。 转头看亚茨拉斐尔,对方的表情同样不好看,转向克劳利点点头,证实了他的感受。 乔纳森试图跳了跳,这次只跳了三四米,就再也跳不起来了,用手砸了砸墙,虽然没用全力,但砸穿一面墙时也感受到了阻力。 ——过去砸墙都像打棉花一样的! “别砸!”周赞茜忙上去阻止,但她的动作晚了一步,墙上已经出现了一个窟窿,而就在这一瞬间,墙外路过的行人倏然停下,目光直直看过来,还没等乔纳森反应什么,那人脑袋忽然升空,从脖颈处生出来无数细碎的藤蔓,线条几乎崩成直线,直直朝乔纳森的面门而来。 乔纳森迅速躲开,但随即旁边同行者也扭曲,从墙洞里弹出一条黑亮的鳌爪,在洞口张开,一股毒液似的粘稠细舌从中骤然喷射而出。 “什么?” 乔纳森慌忙下躲避,用上所有的超级速度,才堪堪擦着手臂躲开那东西,仅仅被那东西粘到衣服,乔纳森就有一瞬间的思维迟滞,随即,被碰到的手臂整条发冷发僵起来。 “退后!”周赞茜一马当先,上前掏出符纸盖上去,右手食指和中指合拢画了个什么图形,随即黄纸燃烧起来,那鳌爪上想起东西被腐蚀的“嗤嗤”声,随即上面冒出一股青烟,整条鳌爪都蔓延着往后爆裂开来。 周赞茜又掏出一张符纸,终于把那东西逼到了墙后,但同时,墙面上其他部位也传来撞击声,只是那些东西力量虽大,把墙上撞出裂缝,却始终难以突破这堵墙。 周赞茜眼疾手快,掏出另几张符纸贴上去,横七竖八勉强糊住了那个洞口,又跑到其他地方用符纸到处贴贴,这才让墙面不再抖动,外面那些东西没多久,也慢慢消散开来。 乔纳森这才上前,从那些震碎的砖石瓦砾当中,看到一些黄色发皱的符纸。 看来刚刚真正抵挡那些怪物的就是它们。 “活人是外面那些东西最好的养料,它们只要闻到一点东气味,就会不顾一切的冲进来咬你一口。” 周赞茜垂眸,看到个子矮矮的乔纳森,忽然做了个鬼脸,“这些人是真的会吃小孩的。” 乔纳森:…… 乔纳森和达米安一起活动久了,当然见多识广,不至于背着一点东西吓到。 于是周赞茜翻了个白眼,“吓不到的小孩真没意思。” 她转身从一边翻出几件衣服,看着都非常陈旧,递给几人换上,又给几人递了几个叠成三角形的黄色符纸。 “这些能掩盖你们身上的活人气息,要在这里生存下去,一定要警惕,不要让符纸破裂。” “外面那些人是怎么回事?”乔纳森询问,“他们看起来,已经没有神智了。” “他们不是人死后的灵魂吗?” 周赞茜抿了抿唇,对上同样面露疑惑的两人,干脆找桌子坐下:“这里没有茶水——对了,灵界里的食物也最好都不要碰——坐下吧,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们想从那里开始听起?” 在周赞茜的叙述中,灵界的起源故事逐渐展开。 第55章 “都叫她阿婆” 起* 因还要从战争时期无数华人出国侨居开始, 他们离开故土身处海外,但骨子里的落叶归根情怀却让他们忘不了故乡,有能力的人将自己的骨灰带回国内, 但更多的人,他们死去之后, 灵魂却停留在了异国他乡的土地上。 那些灵魂既到不了天堂或地狱,也不愿进入冥府或世界树,长久以来,长着同样骨架的庞大民族游荡在这片土地上,他们的怨气和祈求凝聚在一起,建筑除了一座巨大的鬼镇,每一个经过鬼镇的中国面孔都会被缠上, 他们频繁噩梦产生幻觉, 情况严重还会失去身体的控制权,被另一个灵魂占据躯壳。 这现象引来了许多人注意,诸多占星师和魔法师都将之当成一次挑战,乐此不疲地进来探测、调查、除厄, 问灵,却大多一无所获。 直到一个东方面孔出现, 她从中感受到同类的气息,听到同伴们的怨愤之后感同身受, 决定帮他们解决这个问题。 她修行了古籍中的秘法,将自己的生命献祭出来, 用自身作为锚点在异国大陆开辟了一片新天地, 用以承载灵魂留存转世, 而她本人,也成了那片地界的牵渡者。 “在东方神话里, 灵魂投胎转世之前,会喝一碗让她忘记前尘往事的药水,以全新的灵体重新进入世界,而那个分发药水的人,就是孟婆。” “你是说,那个献祭灵魂开辟灵界的人,就是孟婆?” “不,”周赞茜叹息,眼神怀念而安静,像是说起一个熟悉的具体的人,而不是神话中的神祗:“她成了孟婆——如果这是一个职业的话——也让我们这么称呼她,但那不是她的本名——从没有人知道她叫什么,于是所有人无论老幼,都叫她‘阿婆’。” —— “嘿,死小孩,刚刚那个人没付钱,去找他要钱。” 玻璃和发黄热熔胶搭成的简陋柜台后面,一个身材消瘦的女人手里抱着一个巨大的鸡腿,咬一口呸一口:“这里的东西真难吃!” 她狠狠把一大块色泽诱人的鸡腿丢出去:“狗屎养的灵界,这些人的吃的简直比抹布还难吃,一点味道都没有,口味和口感完全是屎!吃到嘴里跟橡皮一样……呕!恶心死我了!” 她一转头,看向门口站着的黑发女孩,不耐烦的瞪过去:“看我干嘛?去找他啊!不是都说了他没付钱?” 女孩迟疑着,一只脚迈出门槛,犹豫了下还是回头,打算解释一下:“我以为你说那些是想有人听着。” 这倒没错,但女人绝不愿意承认。 “我是想让人听到,但你是人吗?” 女孩低头,看了看自己隐约透光的躯体,歪着脑袋思考了几秒,也想起自己不是人的事实了。 “哦,对,我现在是鬼魂,抱歉。” 她还是犹豫:“我以为你刚刚说那些话,是想有人或鬼魂听着。” 女人翻了个白眼:“去死吧,傻子,还不去追那个人,要被他跑了!” 女孩愣了下,反应两秒,猛地转身往外跑去。 她的反应速度很慢,但身体素质却还不错,很快就赶上那个逃单的人。 “你好,你还没给钱。” 她在对方面前站定,“能把买烟的钱给我吗?” 对面是个身高体阔的壮汉,见出来的只是个小姑娘,于是咧嘴一笑,表情恶劣:“我就是不给钱又怎么样?” 女孩——也就是梦娜,她又愣了几秒,这几秒被壮汉以为是被吓住了,于是他略过梦娜往前走去。 但很快,女孩就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站在他前面挡住去路。 “我不知道你不给钱要怎么办,但您能和我回去一下吗?我会询问我们店长该怎么做。” “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梦娜抿嘴,想起看到过别的店员说的那样,乖巧地补充道。 壮汉以为对方在找茬,或者拿自己开玩笑,但看了看女孩认真到严肃的表情,又觉得不像是有意。 “滚蛋!老子没时间和你在这里瞎掰扯,快点让开,不然老子要你好看!” 他说着,张嘴怒吼的一瞬间,嘴里内壁翻出来,喉咙深处无数细小游虫一样的线虫蠕动伸展着,朝女孩面门而来。 女孩没有后退,她面朝前方一动不动,像是完全被吓傻了。 于是嘴又翻回来,露出壮汉满脸横肉的样子:“知道怕就好,知道怕了还不快给我让开?” 女孩依旧木楞楞的站在接到中央,那壮汉表情不耐,正想把对方推开,却忽然注意到对面女孩过分阴郁的周身气息下,有一张相当不错的欧洲人面庞。 壮汉眯着眼睛,顿时露出垂涎的表情:“你是新来的?刚死没多久?怪不得不知道我是谁,灵界好些年没看到新人了,我都忘记还有新人这一说……想要老子付钱?那你跟老哥来一趟……” 周围人本来各忙各的,各自组成闹市背景的一部分,听到这句话,也纷纷投来目光,看向女孩的表情十分垂涎。 站在暗处的消瘦女人眯了眯眼睛,猛地丢掉手里的大鸡腿,拢了拢袖子就要上去和对方较量。 ——拢袖子的动作是在来灵界之后养成的,她之前也没这么好吃,来灵界出差之前,她没想过自己会变成这个样子。 ——穿裤衩拖鞋和敞开的花衬衫,小圆墨镜戴着走在路上总有人给她让路。 在来灵界之前,她是一名光荣的地狱恶魔巴力,跟在色//欲恶魔手下工作,高跟鞋、紧身大深V制服和豹纹斜框眼睛一直是她的标配,她从来不屑于做那种把情//爱写在脸上、头发丝都充满挑//逗和勾//引的恶魔,而要做看起来正式严肃,实则引//诱人于无形的高级恶魔。 而现在,她在这个全都是东方皮相的世界里,却逐渐被同化成了一个行事邋遢口//欲极重的、她从来最看不上的肮脏恶魔。 每当她偶然想起自己过去的样子时,她都会为自己的改变而感到震惊,但更多时候,她根本想不起来之前的事情。 这里的食物实在充满魔力,竟然有人能把食材做的这么难吃,这让巴力完全没法容忍。 没有一点味道,嚼起来像鞋底或者抹布,口感粉硬,但看起来却那么色泽明亮诱人,简直像是这个灰暗世界里唯一明亮而让人感到充实的东西。 她一边唾弃一边又对这里的食物上瘾,为了满足自己的口//欲,她抢了一个杂货店挣钱,用来买更多食物,梦娜就是她不知什么时候捡的店员。 这小孩忘性大,反应迟钝,大多时候像是个推一下走一步的傻子——或者机器人——唯一的有点就是听话、跑得快,以及不需要吃饭。 既然是巴力养的小孩,别管她自己怎么使唤对方,她绝不能让这孩子在外面受别人的气。 更何况是让这孩子无知无觉的站在那些恶心的目光注视里。 巴力几乎要冲上去了——几乎。 她停了下来,和周围所有人一起,看着那边黏在女孩身上的壮汉。 是的,黏在。 那壮汉要带梦娜回家,几乎一瞬间,就引起了周围人的不满,有人推搡着说让大家都分一杯羹,有的小声议论着好久没见过新人了,一群人跃跃欲试中,壮汉率先抬手,想把女孩揽过来宣示主权。 但就在他的手掌接触到梦娜脖颈的一瞬间,他骤然爆发出一阵哀嚎声,随即,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空气的气球,四肢面条一样软下来,身体顿时贴在地上,除了手还被迫挨着梦娜脖颈以外,其余部位都迅速干瘪下去,无力的倒在地上。 巴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意识到无论怎么样,都不应该放任这件事发展下去,这座城市有自己的守卫,她们不能把那些家伙招过来。 她上前,一手捏着梦娜肩膀,一手拽着壮汉胳膊往下扯,用蛮力扯开两人的一瞬间,她能感受到有什么流通的回路被打断,她几乎能听到回路断裂时牵连的骤然加强的吸力,和不舍分开时的“啵”声。 这种感觉在自己的手离开梦娜身上时同样存在,只是相比壮汉和梦娜,她们之间的牵引力要弱很多。 巴力内心一阵惊骇,但地面上干瘪的壮汉并没恢复,他的肌肉和纤维似乎被吸走,整个人成了一幅皮包骨样的样子,这时候两手撑在身后连连后退,看着梦娜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怪物,张着大嘴想要哀嚎,却只能发出费力的“赫赫”气音。 他不断后退,某个瞬间双手触碰到一个人的脚,顿时大喜,迅速转身,抱住那只脚就要啃下去。 但他现在的身体太过虚弱,即便用上了最快的速度,还是被那人察觉。那个人猛地出脚,把干瘪的皮包骨踢出去,这一下竟然把一个灵魂踢飞到空中,远远的又砸上另一边抱臂嘲笑的老人。 那老人明显没想到自己会遭遇横祸,没来得及反应,被那皮包骨抓住狠狠咬了脖颈,顿时愤怒的尖叫着把人撕下来推出去。 他脖颈上有被咬开的牙印,从里面流出嘶嘶的半透明黑气,周围人的目光一瞬间被他吸引,那些或看热闹或调笑或嘲讽的眼睛骤然一变,都纷纷化成带着浓稠贪欲的兽曈,鼻子也一努一努,十分用力的吸吮空气中存在的黑气味道。 有些人的身体已经缓缓异化,尖角、鳞片、尾巴和利爪缓缓爬出来,围观的人群逐渐变成半人半兽的怪物群,一时间没人说话,只能听见细细簌簌鳞片生长和尖牙利齿碰撞声。 那老人显然没想到受伤的是壮汉,最终遭遇不测的确实他自己,他看明白周围人的眼神,顿时惊慌地连连后退,指着一边瘦弱的像干柴一样的壮汉:“他现在更虚弱,你们对他做什么、哪怕把他剥皮抽筋活吃下去,他也做不了什么的!去吃他!去吃他!不要吃我!” 但周围人已经完全没有了人性,这里只有一群动物在围堵着,那些身体异化的怪物们只是上前,然后在那人的尖叫声和嘶吼声中一点点拆解剖开吞吃入腹,没多久,老人嘶哑的,让所有人都永世不得超生的诅咒就逐渐消失,转而出现的,是一群擦着嘴角一脸餍足的、重新恢复人形的怪物。 第56章 “我难道在害你吗?” “翡翠宫来人了!”有人偶然望天, 顿时发出惊呼,其他人看去,只见一道明亮的金色流光直直朝这个方向飞来, 所有人顿时惊慌失措,身体再次撑破衣服化形, 用不同动物的能力协助自己快速逃离。 但比他们动作更快的,是一只投掷而来的金色长矛。 那长矛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飞过来时几乎像是从每个人头皮上擦过,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劲风的狠厉,身体稍微差一点的,几乎被那股劲风吹倒在地。 那金色长矛从人们头顶略过,直直冲刺着冲到前面, 在众人眼前穿透最前面那人的脑袋, 在迸射的脑浆中,把那人的头颅直接钉在青石地面上。 地面骤然炸开无数裂缝,长矛直指的地上,更是出现了一个半米宽的深坑, 矛头直指的砖石直接崩裂开化为齑粉。 所有人都一动不敢动,眼睁睁看着那个金色的身影下落, 又砸的地面一阵碎裂凹陷。 来人一身散发着明亮金光的金色铠甲,头顶长长的红缨子随风而动, 一手提着纯金长矛,一手猛敲了自己胸甲正当中, 顿时从中震出剧烈的声波攻击, 让周围站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晕眩和战栗。 一时之间, 街道上竟然没人还能站得住脚,街道外勉强站着的人, 也都扶着膝盖一阵眼花脚酸。 “谁在闹事?”那人开口,金甲里面的,竟然是一具骷髅,除了眼洞处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之外,这人没有任何富有生气的地方。 比起灵界的守护者、翡翠宫的掌权者之一,他更像是古老西方童话中的幽灵骑士。 没人不认识这人,他是翡翠宫的枯金将,是性格最暴躁,也是杀人手最狠的一个。 “大人……” 有人颤巍巍的想要解释,下一秒,矛头旋转一圈,直接划破了那人的脖颈。 那人痛苦的捂住脖颈,依旧能感受到脖颈嘶嘶向外漏气,他能闻到自己的灵魂有多香甜,自然也明白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目光是为了什么。 “就是你打头挑起事端?”枯金将冷声,随即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长矛甩下去几次,就把这人身上开了几个口子。 “说了多少遍不能随便杀人?现在新魂越来越少了你们自己不知道?天天杀这个杀那个吃这个吃那个,小心老子把你们的嘴缝上!” 枯金将说着,也不管事情到底是什么样,威胁恐吓一通,又挑了几个人打骂出气,很快就遣散了这里的事端,让所有人该去哪里去哪里。 “但那个能吸走灵魂的女孩……”有人犹豫着,还是觉得应该把这件事报告给翡翠宫,却被同伴拉着胳膊拽走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同伴说:“反正你知道那个女孩长什么样,保全你自己就够了,这世道太乱,什么都想帮都只会自食恶果。” “但…,我也是为了我自己的安危,”她依旧有顾虑,“万一这女孩之后会惹出什么更大的事端,也影响了我的生存环境呢?” “那就以后再说吧,别想那么多,”同伴强硬的把他拉走了,“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呢,再怎么说,翡翠宫那些人肯定死在我们前面。” “……”这人依旧十分不赞同,但离开了那条让人恐惧的街道,她也不打算再回去了。 “也许这是天意。”她喃喃。 而在两人身后,枯金将把长矛插回自己后背,拳头敲了敲自己的黄金头盔,不满的对头脑中的声音抱怨:“为什么不让我把那个病原体抓回来?她今天又吸死了一个人。” “那人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们彼此都清楚。” 头脑里柔腻的声音如此说,语气是和音色截然不同的冰冷。 “如果不是自己主动招惹,也不会出这种事。” “但他抓那女孩也只是为了吃饱饭,新魂的能量有多丰富我们都知道。” “是吗?”脑海中的声音冷笑,即便并没爆发出明显的充满攻击性的怒气,枯金将的背后还是一凉。 那女人声音漫不经心,像是和情郎间的调笑,但枯金将却知道,这女人现在心情非常不愉快。 “到底只是为了抓回去吃,还是有其他想法,你身为男人,应该比我更清楚。” “什么?我听不懂。”枯金将试图装糊涂。 “你知道你听不听得懂。”那边声音听着并不生气,却依旧让枯金将胆战心惊。 “我是说,我不是男人。”他决定夹起尾巴做人:“我只是个骷髅而已。” 脑海里的声音哼笑一声,终于没了其他动静。 男骷髅长长呼出一口气。 —— 克里斯汀忽然来找杰森,还是请他帮忙,这让杰森有些惊讶,甚至还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毕竟大多数时候这孩子都过分独立,什么事情——即便是杰森自己的事情,她都能帮忙完成,杰森常常觉得这孩子对身边人有种莫名的责任感,可能觉得和她住在一起的人都应该被她保护?即便这个人是个大她十几岁一百八十磅的壮汉? 对此,杰森曾经非常羞耻的、隐晦的、状似不经意的和朋友聊过这个问题,而他的好友——法外组成员之一的罗伊动作浮夸地捧腹大笑,指着杰森半天说不出话,就在杰森耐心告罄的时候,他才结结巴巴,从笑声里吐出一句:“鸟妈妈和鸟宝宝哈哈哈哈!小翅膀宝宝!” 杰森当时就给对方一闷盖,并且一周都没回法外者基地。 总之,克里斯汀找杰森帮忙,这让他非常惊喜。 这似乎是一种改变,意味着自己在这女孩眼中成为可信而可靠的? 他并不确定,于是选择安静温和的看着对方,等待对方解开自己的求助羞耻,说出自己的来意。 “你能不能和红罗宾聊聊,让他不要牵涉进这件案子里。” 那孩子虽然在请杰森帮忙,但话里却依旧带着孤狼一般的冷酷和决绝,目的也是为了保持自己的独立和不受干扰。 对此,杰森既无奈,又觉得这非常合理。 他只是无奈的笑,尽可能温和:“能告诉我,这件案子是有关什么的吗?” “以我对红罗宾的了解,如果他在明知你已经参与进来之后,依旧想要牵涉其中,大概这件事有什么疑点和困难,并不那么容易解决。” 杰森从没觉得自己这么友好过,他甚至觉得,现在状态的自己对上恶魔崽子,也能忍住不在第一时间把对方的头按进地里。 但女孩却并不领情,她眯着眼睛,盯着杰森的眼神充满审视:“你正常一点,我鸡皮疙瘩出来了。” …… 得! 杰森的温和好人皮在两分钟内迅速破裂,他翻了个白眼,坐在沙发上继续给木仓拆装零件并上油调试。 “我从小红那里听说你最近在做的事情了,克里,这件事太危险了,你不能一个人去。” “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克里斯汀眯起眼睛,磨了磨牙:“哈!我就知道会发生这个!只要有了一点点的关系,就会被你们罩在羽翼之下,做什么都要管控束缚……哈!还不如我一个人生活!” 那几句话让人过分熟悉,至少杰森在自己十几岁之前,不止一次说过这样的话。 他坚信蝙蝠家的每一个人都说过类似的话。 杰森几乎要瞪大眼睛了,他又想起罗伊嘲笑的那句“鸟妈妈和小翅膀宝宝”,一时间惊诧又觉得后槽牙发痒。 不是,姐们儿?谁把谁罩在羽翼之下?谁又束缚你的人身自由了?每天早出晚归在外面做自己不着家的人难道是我吗? 这放在老蝙蝠手下,那老东西已经尖叫一百次了。 他第一时间感到的甚至不是生气,而是荒谬。 “我控制你?小姐,约法三章让对方不能受伤的人可不是我!” “我不让你受伤难道是害你吗?”这小孩总有一种双重标准的天赋,偏偏杰森占满道理,面对对方却总是哑火。 他瞪着对方好半天,那女孩儿也毫不退让的瞪着他,目光里带着不满、愤怒和一些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 “总之,我不会让你独自行动的。” 杰森转过头,让自己的视线转移到其他地方,只有这样,他才能狠下心说出剩下的话。 “恕我直言,你的反侦察意识可不怎么样,跟着你牵涉进那起连环杀人案的可不止小红。” “什么?”克里斯汀震惊,一件事情的失败让她心里一沉,反倒冷静下来,一点点回忆着这几天行动时的小细节,以及看到红罗宾时对方的一举一动。 “你是那个肯德基店员。” 她很快锁定了一个人选,那是某次行动后多送她一份冰激淋的人,而她当时只觉得这人是想泡小孩子,转身就在墙上的意见簿把对方工作时候的不卫生行为举报了。 现在想起来,那个店员出现的频次太高了,做炸鸡时候不戴手套也可能是匆忙接班的原因,自己的许多装备箱都有炸薯条的味道,红罗宾的皮下身份也不止一次光顾那家店。 并且,最主要的一点—— 克里斯汀目光忽然沉凝下来,眼神冷冷的看着杰森,声音缓缓吐字清晰,一字一顿道:“所以,那几天书房的炸鸡味道并不是错觉。” 杰森眼睛瞬间瞪大,反应过来之前两人针对空气气味的约法三章。 克里斯汀对气味非常敏感,她难以忍受书房、卧室和工作间出现任何除列定几项空气清新剂、咖啡和茶味之外的味道,她需要在工作时候保持在一个完全专注的环境里。 而杰森,他自觉自己非常爱干净了,在几个兄弟之间——尤其在参观过迪克和罗伊的出租屋之后更加坚定这个认知——他生活非常干净,房间定时清理,爱做饭享受生活,甚至会细心照顾盆栽和定期买花插花。 ——但他依旧做不到在工作间和卧室完全不吃东西。 在床上边吃东西边看书实在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尤其在做了一顿热腾腾的饭之后,抱着碗用勺子挖一大口咖喱拌饭,边咀嚼边翻过一页书…… 或者在工作间里,他举着辣热狗一口吃一大块,甜辣酱和火腿和其他随便什么店家独有的配菜混在一起,每一口都变得浓稠馥郁……这时候他或许在心情愉快地擦拭木仓,给她们换上新组件,换一换在展柜里的位置。 一边咀嚼着辣热狗,觉得每一粒麦子都死得其所的同时,也会觉得自己昼伏夜出的生活充满了意义…… 再比如,当他在书房里时,一边在监控里看着他的兄弟姐妹们上蹿下跳惩恶扬善,在寒风里穿着短裤和披风还要装作一点都不冷,而自己套在暖融融的睡衣里面,一边嚼着热气腾腾的炸鸡和甘梅粉非常足的鸡排,一边漫不经心地观察监控,给夜晚回不了家的义警安排加班工作…… 不让在书房里吃东西简直是暴政!杰森在约法三章时根本没意识到这有多重要,而他也远远低估了女孩对嗅觉的敏锐度。 那天他在书房里吃完炸鸡,已经提前一个小时开窗通风,甚至还开了应对恐惧毒气的超强换风系统,声音大到隔壁邻居以为他家空调要爆炸了。 就这样,当克里斯汀抱着电脑进入书房的时候,依旧皱起眉:“你吃油炸食品了?” “怎么会?”杰森当时冷汗都下来了,但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我煮了奶油蘑菇浓汤,还买了楼下面包店的坚果面包做晚饭,多加了葡萄干。” 他不愿意在女孩面前说谎,顾左右而言他已经是极限了。 “我今天大扫除的时候开窗通风了,也许是隔壁那个老头吃炸鸡,味道传过来了?” 他为隔壁那个牙都不剩几个的老头在心里道歉,坚强的在女孩半信半疑的目光中冷静回望回去。 “但,这是不一样的。”女孩又努了努鼻子,这让她的五官有几个瞬间皱起来,看起来非常、非常、非常!可爱! ——如果不说话的话。 “路上飘来的味道和房间里残余的味道不一样,前者是虚浮不定的,是流动的味道,后者是粘稠油腻、漂浮依附在桌面、空气甚至墙面上的。” 克里斯汀眯起眼睛,细细的眉毛皱着,并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和不耐烦:“就像是油烟机或者游过前调料盒上面的油渍,尽管看不见,但你知道有一层厚厚的凝固油膜裹在上面,每一次触碰都能把那些东西粘在手上,浸入指缝阻隔触觉。” 杰森冷汗是真的下来了,他前面还在为自己擦了桌子而庆幸,后面就开始焦虑自己没有把墙也刷一遍。 不是!问题不是这个! 不是姐们儿?我要叫你姐了!你是警犬吗?嗅觉这么灵,ace都没你鼻子好。 蝙蝠狗最多就是能闻到味道并循迹找到位置,却做不到克里斯汀这样,还能分辨不同时间的气味有什么不同的。 这真的很像找茬!尤其超绝嗅觉只在对方找地方工作或睡觉的时候触发,就更像是在故意没事找事了。 对此,杰森非常怀疑,但他早早就和女孩签下了约法三章和互不侵犯协议,只能认栽掩盖自己的罪行:“好吧我吃了炸鸡,炸鸡袋子丢在客厅垃圾桶了,我猜是这个原因。” 女孩果然大怒:“说好了一起健康饮食,你竟然偷吃炸鸡!” 当时的杰森觉得这件事就这样被掩盖过去了,从没想过还有被揭开的一天,甚至这个主动挑事的人还是自己。想起之前勉强掩盖的问题,顿时悔不当初。 但事情也已经做了,当时约法三章相信彼此的人品,也并没列上什么惩罚措施,女孩再怎么生气,也做不了什么。 杰森如此想着,索性放宽心摆烂,看着女孩盛满愤怒的眼睛,梗着脖子发出长长的超低气泡音:“呃……我吃了?” 女孩瞪大眼睛:“你还狡辩!” “什么?当然没有,我承认了啊!” “那你当时撒谎骗我!” “我当时可什么都没说……我确实把炸鸡袋子扔到客厅了……” “你——” “扣扣”窗边传来声音,两人顿时收声,脑袋齐刷刷看过去,相似的蓝眼睛里是如出一辙的警惕和冷酷。 窗户外面的红罗宾咂舌,看着这两张重合度超高且神态相同的脸,恨不能当场拍下来。 “方便放我进来吗?”他摸了摸制服包裹下的手臂:“外面还挺冷的。” 于是一场吵架被迫中断,杰森四平八稳的去开窗,背对克里斯汀的脸上却写满了“感谢兄弟救我狗命”的庆幸。 而红罗宾只是微笑,看着那个明显怒意未消的女孩,再看看杰森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吵架可没那么容易就结束,这只是中场休息,杰森他还是太年轻,放松太早了。 一般来说,比赛的下半场才是重头戏。 第57章 “把孩子送到不良父母身边。” “所以, 我们需要聊聊。” 成熟的红罗宾选择了和兄弟截然不同的方法,他坦率地坐在女孩面前,开诚布公地发出一场商议邀请。 这让克里斯汀非常受用。 “我不白你们为什么把这些案件当成分散的连锁作案, 这是十分明显的连环杀人案不是吗?” 她点开战术平板,把自己调查到的资料点开, 翻转方向递给红罗宾。 ——这当然是故意的,她明明可以用更快捷的方式,把资料发给每个人,但那样红罗宾就有机会把资料发给杰森或者带回蝙蝠洞。 这是一点针对杰森的小小报复。 “不敢苟同,”红罗宾迅速看完了资料,圈了其中十几个人出来:“这些死者大多都是自然死亡,病死、老死、心脏病发作、药物过量等, 你不能因为他们都是亚洲人, 就认为他们的死有共同的原因。” “而且,这些人遍布不同地区不同国家甚至不同州,除了肤色之外,我看不出她们有什么共同点。” 这话实在不留情面, 如果拿出这些资料的人不是克里斯汀而是杰森,红罗宾说的话可能更加刻薄。 这时候他们一般会以互相扔飞镖结束, 兴致好的话,也可能进行一场拳拳到肉的友好交流。 杰森以为克里斯汀会生气, 但女孩却对这样的质疑非常习惯,她甚至有些享受这样公事公办和推翻讨论的状态。 “共同点在这里, ”克里斯汀点了点每个人物资料里的一段标蓝的字体, 那标示着他们分别在不同时间去过同一个地方。 “但那是个旅游景点, 而且也是打着华人主办的旗号,他们去那里在正常不过了。”红罗宾皱眉, “而且时间跨度过大,最早的追溯到十五年前,最近的,也就是我们目前接触的这起案件,是上周发生的事情。” “这期间去过这个地方的人成千上万,哪怕同样是华人也至少有几十万个,这么庞大的人数里,有十几个人因为各种正常死因去世也非常合理。” 即便多疑如蝙蝠家成员,也不会对这种联系多加关注,这几乎像是某种迫害妄想或者强迫症,当出现一个想法的时候,就查证各种相关不相关的证据强行作证这一点。 红罗宾犹豫了下,还是冷静的提出观点:“你大概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杰森几乎要跳起来踹他兄弟的屁股了,而克里斯汀的反应反而比他更冷静。 尽管这个几乎被说无理取闹的人是她自己。 “如果你有再多了解一点,或者点开我给的下一个调查资料,你不会这么武断,红罗宾先生。” 克里斯汀翻了个白眼:“我的时间非常宝贵,不会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于是红罗宾打开了新的文件,这份文件成功让他皱起了眉。 诚如克里斯汀所说,这份文件里展示的是他们的更多共同点,也是克里斯汀坚信这是连环杀人案的原因。 女孩列出来的死者,所有人在死前都或多或少有一些异样表现,比如有些人开始频繁求仙问道,戴各种护身符在身上,神思恍惚,对风水、玄学和魔法有前所未有的虔诚……甚至焦虑。 而他们在死前最后一段时间,都想要回到故土,但所有这些人中,没有一个人成功。 ——即便是在交通发展如此便捷的今天。 这些都因为对中国人迷信的刻板印象被掩盖,尤其最后一条,落叶归根的想法根植于几乎所有人心中,为了回国回家闹出荒唐事的人也不少,哪怕是不信什么宗教、坚称自己是唯物主义者的人,也可能有上面这些状况,或者某个阶段突发性的对宗教有莫大虔诚。 这也是这些异常并没被人注意到的原因,这些人最终的死亡报告上,往往都是“自然死亡”或“疾病致死”。 但当红罗宾仔细审视这些情况,尤其资料上面的介绍非常细致,他出于侦探的敏锐嗅觉,很快注意到问题。 这些人死前神思恍惚疑似精神力量不稳,过分焦虑信奉宗教可能是为了躲避什么东西,过分追崇回到故土也非常蹊跷,随着现代思潮越来越普及,坚持要死在故乡的人也没那么多了,红罗宾正在看的这个人就早早立了遗嘱,要求男友将她的骨灰撒进海里。 所以,显然,克里斯汀是对的。 红罗宾抬头,看向对面一大一小相似的两张脸。 “我要加入。” —— “她们太需要一点希望了。”伊蒂斯和史蒂夫两人对坐,彼此都能看出对方脸上的严肃。 她* 们讨论的是帮派中女孩们的安置情况,她们大多——甚至已经生了小孩的——都没成年,许多是忍受不了家暴和糟糕的底层环境逃出来的,企图从爱情和帮派中获得一份支持和归属感。 “三皇后”是她们中年纪最小的,两个十四岁一个十六岁,最大的“红皇后”克拉拉也将将和伊蒂斯一样大。 克拉拉发现“蓝皇后”茉莉受到父亲的侵//犯,带懵懂的女孩逃了出来,而后者拉着同样经受家庭暴力的小姐妹一起,三人进入黑披风帮,组成伊蒂斯见到的“三皇后”三人组。 而现在她们面临的问题是,要如何帮助那些女孩儿们解决家庭问题。 伊蒂斯再次开口:“她们需要一场奇迹来勾起信心,只要拥有斗志,就能克服所有问题,只要有勇气,有和那些人渣父亲决断的信心,就能靠自己闯出一片天。” “这太片面了。”史蒂夫眉头皱着,不过此时两人都是一副苦大仇深如临大敌的样子,没谁觉得对方太过严肃或过于滑稽。 “你不能用自己的标准要求她们,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个体,这对他们来说太困难了。” “我这是为她们好!”伊蒂斯率先拍案而起,不过这时候他们对坐在小板凳上,膝盖对着膝盖,她拍的是自己的大腿,方向一错,却也拍在史蒂夫腿上。 “抱歉,”小姑娘的士气顿时弱了几分,声音小小的蚊子一样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史蒂夫忽然严肃不下去,脸上差点露出一点笑意,又很快收了回去。 “你说什么,伊兹?”四倍听力的美国队长忽然耳背:“你是说‘你真讨厌’吗?” 伊蒂斯又说了一遍,这次声音更小了,史蒂夫当然更听不见,只说女孩再说不喜欢自己。 “我说抱歉啊!老年人!”伊蒂斯气急败坏,抬头看到史蒂夫面上带着揶揄的表情,顿时明白对方在玩自己,用十成十的力道狠狠在史蒂夫脚上来了一下,看到对方夸张的抱脚呼痛,才扬眉吐气的呼了一口气。 “这就是玩弄我的下场。” “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红发蓝眼的克拉拉旁观了很久,时刻都担心这父女两个打起来,又担心伊蒂斯会因为说脏话被美国队长抓起来教育……好在队长并没爱国教育片里那么古板。 她一开口,同为三皇后的其他两个女孩也站起来,惴惴不安的看着这两人。 伊蒂斯的火气于是倏然熄灭,她能和史蒂夫发火甚至大打出手,却没办法将盛怒的自己正面看向那些姑娘们。 她们已经是自己家庭的受害者了,不该在自己这里依旧小心谨慎看脸色行事……那样的话,她和那些用暴力解决问题的父母有什么区别? “你怎么看?”伊蒂斯语气不自在,她还没习惯向别人寻求帮助,尤其这人还是一个被她划归在庇护羽翼之下的弱者。 克拉拉恍若没察觉伊蒂斯的情绪,态度冷静道:“我能理解你的用意,但伊蒂斯你的高度太高了,我们如果按照你的训练做事,会很难受。” “锻炼确实会让我们更加坚强,但如果这成为一种强制,那也太苦了。” 克拉拉蓝眼睛直直看向伊蒂斯,忽然扁嘴,声音也渲染欲泣:“我一定吃不了那么多苦,那会让我疯掉的。” 原本表情不耐烦的伊蒂斯猛地抿嘴,上齿咬着下唇,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那女孩带着泪光的蓝眼睛。 “得了,娇气鬼们,你们不愿意,难道我还能压着你们去暴打渣爹吗?” …… 一场需要争执一天加冷战一天加调解一天才能达成共识的问题,在克拉拉的蓝眼睛中烟消云散。 史蒂夫叹为观止,他沉默着跟在几个女孩后面,替她们付了甜筒的钱,和几个女孩隔开一点,坐在最边边,直到甜筒化开在手上,他才猛地回神,风卷残云的吃完了一整个超大号冰激淋。 他凑近克拉拉,表情严肃的询问:“你考虑过去电影学院上大学吗?我可以资助你——有其他想去的大学也可以。” “心理咨询师、调解员、公关或者律师?你绝对有这个天赋。” 克拉拉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一口应下,直截了当报了一个大学名称,还说了自己休学之前的学分和成绩。 “谢谢啦,队长。”她笑眯眯的,两指并着放在额前“respect!” 史蒂夫愣了一下,回神,失笑。 很有计划的很聪明的女孩,能抓住一切机遇也是一种能力。 他回去后找当地的学校,咨询了孩子们复学的事情,表示所有的花费他都愿意出。 但校长却苦笑着给了另一个回答。 “不是钱的问题,队长。”电话里的中年女人声音疲惫:“是生活环境的问题。” “那些孩子的家庭、周身环境、一起玩的伙伴和上面哥哥姐姐都在影响她们,一遍又一遍告诉她们读书就是在浪费青春。” “老师们已经失去希望了,坚持教学不过是麻木度日而已。” “你教好一个孩子,却把她送回不良父母身边去。”【1】 第58章 人怎么能成为太阳呢? 在见过美国队长的新鲜劲过了之后, 茉莉和贝拉就有点害怕了。 除了害怕,还有迷茫。 她们两个都是十四岁,正常该上中学了, 但因为考试里一直拿到F,加上她们总是朝女老师吐口水, 甚至装病让年轻女老师来家里家访…… 她们对爸爸只穿个四角裤衩晃来晃去并不在乎,因而对女老师的紧张也感到厌烦——茉莉原本很喜欢那个香香的漂亮老师的,她是唯一不会对穿着纸尿裤不愿意去厕所的茉莉尖叫的人,反而买了很多新的纸尿裤,让茉莉有机会更换。 也是因此,茉莉才坚持让那个老师来家访,如果女老师能成为她的妈妈, 她会很高兴的。 ——她原本很喜欢那个老师的, 但对方尖叫着举着辣椒水喷雾喷茉莉,看她的眼神也让女孩感到委屈——她只是想要一个妈妈而已。 任何一个人听到她没有妈妈,都会愿意给她一个热狗的。 茉莉也不喜欢学校,那些人总是嘲笑她, 同班女生都不喜欢和她一起玩,其他人也都说她身上有一股尿骚味。 在女老师给她足够的尿不湿更换之后, 她成功获得了一个外班的朋友,虽然对方是个死结巴, 但茉莉不嫌弃他,带他逃课去玩了她最喜欢的跷跷板——这是少有的需要两个人才能玩的玩具, 茉莉在跷跷板队伍里排了一个学期, 从来没真的玩到过。 她们相处的很好, 在知道茉莉从没有午饭的时候,死结巴甚至把他妈妈让出来, 给茉莉带了他妈妈做的午饭。 他一定是个傻子。 茉莉如是想,非常感动,并向对方展露了全部的自己。 她在下一次带对方逃课的时候跑到储物柜前,用自己偷到的钥匙打开,给里面每一个人的杯子里吐口水。 “你是男人,你可以把你的屌//塞//进去尿在里面,给那些人一点颜色尝尝!” 死结巴却面色煞白,惊恐的看着她,结结巴巴说这是不对的。 他不仅懦弱的不愿意帮忙,甚至还要阻止茉莉往那些人储物柜里抹卫生巾,被茉莉推倒打了一巴掌之后,甚至哭着跑去向老师告密。 这个该死的叛徒! 茉莉一直到现在都不明白,那个死结巴为什么要那么做,如果不是为了给死结巴报仇,她犯不着偷偷摸摸一个多星期蹲点,去偷那几个校霸的储物柜钥匙。 之后加上年轻女老师的事情,她直接被小学退学,如果不是爸爸喝了酒躺在未成年受教育协会门口,编造女老师的黄色玩笑威胁,茉莉恐怕不会有上学的机会。 ——尽管她并不愿意去学校,但爸爸用一个巴掌提醒了她。 “如果你不去,那那些狗屁协会就要来找老子的事了,你想整老子吗?” 爸爸看到她的眼泪有些心软,捧起她的脸亲了一口,从前面挠了挠四角裤衩,又蹲下亲了茉莉一口:“你总不想那些碧池过来,把你从爸爸身边夺走的,对吧?” 之后波波折折进了布鲁克林区的新学校,还没上几天学,茉莉就重新爱上了学校。 这里比她原本的学校好太多了,同学的衣服都是脏兮兮的,有人用桌兜养老鼠,有人喜欢躲在厕所隔间里吃午饭,有人喜欢掏高年级男生的**…… 好几个女生比她还小两岁,却穿着露胸吊带裙学抽烟——茉莉的爸爸就喜欢抽烟,茉莉当然也很快学会了,这让她十分自豪,自己现在和爸爸又多了一个相同点,这样就不会有人说她不像爸爸了。 不过新同学不太友好,她们虽然不学习,却和之前学校那些肥皂婊——这是茉莉给那些全身干净的女孩起的外号——一样,都喜欢抱团,都十分排外,都对茉莉露出鄙夷的表情,都不愿意和茉莉一起玩。 但茉莉还是找到了一个朋友,贝拉是唯一一个不嫌弃她的人,她也很酷,不仅会抽烟,还总是嚼槟榔,说她的爸爸妈妈偷偷稀释贩卖“兴奋剂”,这可太酷了,茉莉的爸爸也很高兴,把她举过头顶连连说她是个福星。 于是当贝拉被爸爸摸腿,要跟着克拉拉离开家庭的时候,茉莉虽然不情不愿,觉得摸大腿的人是爸爸又不是别人,费不着这么紧张,但她只有这一个朋友,还是跟着好朋友一起出来了。 前期的生活当然十分精彩,茉莉只有偶尔晚上睡着之前,才会想到爸爸。 她们进入黑披风帮,自称“三皇后”,茉莉几乎不用做什么,只要在晚上穿上漂亮裙子,和帮派指定的“肥羊”说几句话,把对方引到没有监控的地方,就能得到帮派里成年男人的夸赞。 她原本担心有人会摸她的大腿,但并没有,克拉拉虽然也是个肥皂表,也总是对茉莉的生活方式指手画脚,但她会在成年男人坐在茉莉身边时喊黑披风帮老大,也会给茉莉买很多便宜尿不湿替换。 黑披风帮老大是个满身黑色纹身的高壮男人,四十多岁,克拉拉说他把自己女儿送到纽约去读书,因此把茉莉当成亲生女儿对待,每次有人想摸茉莉大腿,都是他去惩罚那些人的。 茉莉于是穿上了浅色裙子,为了得到宠爱和特权,也学会了收敛自己的问题——她终于知道那些做法大概可能是部队的,但她从来耻于自己的错误。 她和贝拉为了克拉拉许诺的甜甜圈,学会了早睡早起和每天刷牙,和其他妇女住在庇护所里,除了牙齿发黄头发干枯,她看起来竟然和那些肥皂表一样了。 足足一个多月里,她只有很少时候才会想起爸爸,那时候,她总忍不住揪自己的耳朵,纠结着并不愿意离开现在的生活,却又唾弃自己这是对爸爸的背叛。 但又很快忘记这些,兴奋于第二天发生的所有激烈战斗。 伊蒂斯的出现几乎瞬间点燃了她们的热情,她们从没想过十六岁可以这么强大,轻轻松松打败黑披风帮老大,还一挑多打趴了所有挑事的人。 最重要的是,伊蒂斯也是从贫民窟出去的,有这里的人拥有的所有特性,满口脏话,事事以拳头为先,把道义和贫民窟同伴的眼光看得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尽管她已经获得了许多贫民窟之外的成就,却依旧回到这里,重新规划解放帮派和贫民窟。 这意味着什么呢? 十六岁可能成为更强的人、女孩也可以打败男人、成为那些肥皂表也要仰视的人不难,同时,最重要的—— 贫民窟的人永远团结和忠诚,任何人,无论达到了什么样的成就,没人能离开他们共同永久的团体;任何人,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也都要回到这个地方。 这是道义,这是规则。 这是约定。 永不可改。 ——茉莉原本是那么以为的,但后来的事情发展给了她一个重重的巴掌。 在亲眼见到美国队长的兴奋劲过后,她忽然意识到两个问题。 一、她不是一个好人,只要有人站出来揭开她过去做的那些事,她现在看起来干净漂亮的肥皂表身份就要被揭开,像剥香蕉皮一样简单,她会被扒光衣服被所有人看到。 她清楚贫民窟是什么样,那时候,就连最下贱最贫穷的流浪汉,也都能往她身上吐一口唾沫,说一句“这样的给我钱我都不上。” 二、她以为伊蒂斯是贫民窟出身,以她的跟班身份沾沾自喜,觉得这是贫民窟的人回到贫民窟,觉得这是一个有力的证据,给那些满脸鄙夷的肥皂表一个巴掌,让她们看看贫民窟出身又算得上什么。 但实际不是这样的,太阳并不是从贫苦中挣扎闯出一片天的榜样,不是播撒光芒照亮前路的奉献者,不是三脚乌鸦或者贫民窟女孩燃烧化成的。 太阳就是太阳,是天体,是光明中心,太阳小时候就是太阳,长大当然还是太阳,她没有痛苦地燃烧自己,光芒只是她成长裂变时丢弃的能量。 人怎么能成为太阳呢? 阳光照在不义的人身上,也照在义人身上。 照在贫民窟的女孩身上,也照在贫民窟外的女孩身上。 “不,”茉莉低声喃喃,握紧了身边贝拉的手,用力到好友手指发青连声呼痛,也似乎没有察觉。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精神像疯长的藤蔓缠绕又在龙卷风中厮打盘旋,远远看去,说不上是哭号还是哀求。 总不会是跳舞。 “反了。”她从里向外,给棺材上钉上最后一枚长钉。 阳光照在义人身上,也照在不义的人身上。 照在肥皂表女孩身上,也照在肥皂表之外的女孩身上。 贝拉尖叫着,却没获得伙伴的任何回应,看到对方表情愈发冷静,莫名感到一阵恐惧。 她跳起来,猛地把手从茉莉手中夺出来,尖叫着跑出去时,偶然转头,却觉得好友的面容明明熟悉,却又像是被蒙上一层灰色雾气,变得艰涩苦痛。 她有一瞬间觉得茉莉在哭号求救,有一瞬间,她看到茉莉没有左耳。 —— 哥谭下东城,白天,街道上熙熙攘攘,卖小丑面具和特制除草剂的比比皆是,一个身材矮小的斗篷怪人出现在人群中间也没人注意。 那人步伐很快,显然精壮年轻,不是可以随便拿捏的老人,或许可能是小孩,但贫民窟这种穷孩子身上能有几个子儿? 路边几个混混不无可惜的收回眼,继续靠墙抽烟打量路过的行人。 那个矮子从不落单,即便绕远路,也始终走在人群密集的地方。 路边摆的都是生活用品或者蔬菜瓜果,没有太多贵重物品,但矮子还是津津乐道,路过每一个摊位都要张望几眼,陆陆续续买了手工手链、拥有纳米技术的搓澡巾、毒藤女越狱时催熟的西瓜,和清仓大甩卖的全新衣架。 尽管她非常刻意压低声音,但其他人依旧知道她的性别年龄。 十几岁的小女孩儿,手里有很多钱,没有目的很容易被销售说辞打动的蠢蛋。 原本靠在墙上的几人彼此对了对眼神,慢悠悠晃了出来。 毒藤女催熟的西瓜太大太重,看起来足有几十斤,那女孩显然拿不起来,抱着非常吃力。 她赶路的速度慢了下来,几乎没走几步就要歇一歇,甚至要拖着西瓜往前磨蹭,刚买的衣架和搓澡巾也沉重的乱晃。 但她走在人群熙熙攘攘的主路上,要没有阻碍地顺利带走她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 跟在身后的人彼此商量着对策,还没达成统一,就见到那个女孩忽然站在一个摊位前,脸直直朝地摊上看去,即便看不清脸,也能清晰感受到她的兴奋。 那是个非常草率的摊位,后面的黑哥赤//裸着上身,穿的短袖铺在地上,上面零散摆着几个款式样貌各不相同的包包。 明亮的、锁扣闪着光的带吊牌的全新包包。 奥德莉登时眼睛就瞪大了,她一改之前的躲躲藏藏,猛地掀开面前的伪装,兴奋地指着摆了一地的几个包包:“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都给我装起来!” 黑哥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插兜站着并没动作,怀疑这个小孩到底有没有购买能力。 奥德莉对此的回应是,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沓钞票,里掏出一沓边角锋利的厚实的钱,拿在手里开始数钱数,才想起问价格。 这种零元购来的东西都很便宜,奥德莉自己也大概清楚,手里已经数了几张,犹豫了下,指头又捻过一张。 这下总够了。 但对面的黑哥却报了一个高到离谱的价格,奥德莉常年观察奢侈品,知道那是包包专柜里的原价。 “你怎么——”她震惊抬头,正看到黑哥盯着自己手的贪婪目光。 奥德莉悚然一惊,刚刚的得意和拣便宜的兴奋荡然无存,她恐惧的后退一步,手臂挎着的超大包包掉在地上,拎着的西瓜在地上砸出闷响,滚动着撞到不远处人的脚,方才停了下来。 第59章 “不该把他牵扯进来的。” 奥德莉环视一圈, 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围了一堆面色不善的人,他们和黑哥是同样的炽热眼神,慢慢围了上来。 她试图向他们身后的路人呼救, 但没有人愿意对上她的眼神,即便偶然看过来, 也在看清形势时迅速躲开低头匆匆走过。 “三,二,一。” 眼见周围的人完全包围了她,并且正慢慢靠拢,奥德莉深吸一口气,喃喃倒数,等说到“一”的时候, 她猛地把西瓜抡出去, 一把将遮挡头脸的罩衫甩在几个人脸上,直直冲着黑哥的方向冲过去。 黑哥显然没想到她不向后逃跑,而是反其道而行,没反应过来, 慌忙间竟然被奥德莉逃走了。 一群人像是看到食物的苍蝇一样,一窝蜂冲了上来, 有人打开奥德莉扔下的包,却只发现一些干巴面包、衣架、小夜灯等小东西, 顿时吐一口痰怒骂一声,撸着袖子就追了上来。 奥德莉体力并不好, 她很讨厌身上出现明显的肌肉线条, 平时最多做一点瑜伽, 稍微夺走点路,都必须要用筋膜刀狠狠刮她的小腿, 完全不能忍受自己小腿出现一个肌肉疙瘩的可能。 这时候她没跑多久就累了,能撑着跑五分钟以上已经是面对危险情况时的极限了,步伐越来越沉,呼吸道也开始出现血腥气,奥德莉几乎要绝望了。 身后的人很快追了上来,他们还当精神小伙的时候就天天徒步几十公里,现在更是天天在哥谭到处跑,这一点距离还难不倒他们。 他们在身后叫嚣着,声音越来越近,奥德莉听着紧张,扯着衬衫蝴蝶结犹豫要不要转换形态。 绝望上头,她再一次被激发了极限,在背后的手差点抓住她头发的时候骤然加速,又往前冲了一段。 她只能听见自己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因而很久之后,她才意识到,后面那些人的声音好像越来越远了。 甩开了? 奥德莉有点不敢置信。 她又加速了一段,转头看后面,却看到几个混混犹豫地站在街道拐角处,愤愤不安又不敢上前。 不对。 奥德莉刚反应过来,她就猛地撞上一个身体,撞倒头昏脑胀,身体都被弹出去摔在地上。 她面前是一辆金绿色的劳斯莱斯闪灵,车身光滑洁净,在一种保镖的保护下出现,即便伸出哥谭下东城,车身却依旧洁净如新,没有任何地方沾上泥水或是风霜。 奥德莉哆嗦着退后了一步,保镖却比她反应更快,钳制着她的手臂把她举起来,整个人怼到劳斯莱斯闪灵后座的车窗前。 车窗缓缓下落,最先露出里面手工镶嵌的宝石星空顶,熠熠生辉一篇璀璨中,一张漆黑如墨的面具出现在奥德莉面前,和她脸贴脸只有几厘米距离。 奥德莉一瞬间背后炸满鸡皮疙瘩,她浑身汗毛直竖,对上面具后那双黑洞洞的眼睛,几乎感觉压不住身体里的血脉力量。 真血脉力量。 面具被移开,露出一张面相凶恶的中年人面庞,在哥谭,要想好好活下去,没人不认识这张脸。 罗曼西恩尼斯看到女孩脸上的惊恐表情,满意的哼笑一声,捏着对方的下巴:“你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什么吧?” “什么?” 奥德莉想起自己在黑面具帮派的巨额贷款,但巨额只是相对自己来说,就算自己欠了钱打算跑路,也绝不值得罗曼本人来抓她。 “看来我们的小小猫忘记自己欠的钱了。”罗曼哼笑,拿起旁边的高利贷合约,笑眯眯的摔在奥德莉脸上。 “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罗曼期待在对方脸上看到惊恐,越恐惧越好,但在合同砸在女孩脸上的一刻,对方却忽然冷静了下来,嘴唇不再颤抖,反而直视罗曼。 “您怎么知道我还不起这些钱呢?西恩尼斯先生,”她声音恢复冷静,“贷款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拿出足够的经济担保,您的手下也不会借我那么多钱——那些钱可比器官和人力贵重多了。” 如果西恩尼斯是为了钱来,那反倒是好事。 罗曼哼笑一声,说出的话让奥德莉最后一丝希望沉入谷底。 “我亲自来抓你,难道是为了那一点钱?” 他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狠狠捏住奥德莉的脸,几乎透过她的脸颊肉扣到了里面的骨头。 “我抓你,是为了猫女那个婊//子的,猜猜怎么着?我每天举着捕猫网蹲守,终于抓到那只小猫的尾巴了。” “顺着尾巴,揪出那只小猫并不难。” “我想您消息有误,”奥德莉咽了口口水,试图狡辩:“我不认识猫女。” “哈哈哈哈哈……”罗曼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猛地撒开奥德利的脸,又忽然笑声停下来,掐住奥德莉的脖子凑上来,面色阴沉不比黑色面具好多少。 “真令人惊叹,你明明不是那个表//子的姊妹,却有和她们一样的硬嘴。” 奥德莉瞳孔骤然放大,盯着罗曼嘴唇犹疑不定。 她在赛琳娜的家里确实发现过一些照片,那是打扫时偶然发现的,随即就被赛琳娜抢走。 她很少看到赛琳娜那个样子,黑色的瞳孔竖着,像是进入应激状态,夺过去一言不发,也并不敢看那照片上的人。 “我的错。”赛琳娜的声音依旧飘忽,像之前任何时候一样,却没有过往的满不在乎和轻缓,反倒显得苍白。 这让奥德莉感到非常稀奇,在她眼里,无论发生什么,猫女似乎都应该是高高在上漫不经心的,随意一个举动就能吸引所有人注意,随便怎么就能撩拨人的心弦,永远占据主导地位,永远蔑视,永远遥不可及。 但这这时候的赛琳娜只显得苍白,对此,奥德莉惊讶的发现,她自己并不为之而感到破灭,相对的,她察觉到自己的片面和傲慢,并未自己不明白赛琳娜为何如此悲伤而感到无措。 而现在,她知道原因了。 “你可以参考那个表//子的死法——除了脑袋以下的骨头全被打断,活生生的清醒着感受身体瘫痪,然后呢?我把他丈夫一块一块喂给她,那女人一开始还是哭着吃的,后面就开始笑了,笑着哭吃吃完了所有,现在还在阿卡姆躺着呢。” “这全都是猫女那个表//子的错,她竟敢偷西恩尼斯家的货物!” 说到最后,罗曼的脸色已经完全阴沉,他捏着奥德莉的脑袋摔向车窗一边,又揪着领子把她拉了过来。 “当然,我们之间并没有恩怨,和猫女的恩怨不该延续。” “只要你还了我的钱,我可以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或者,你用你最后的价值来抵债——那个表//子很信任你吧?” 奥德莉身上还有许多名贵珠宝,临时甩卖虽然价格稍微低一点,但怎么也能捞回来一点,拼拼补补也能凑齐。 女孩刚刚松了一口气,随即就听罗曼说了一个数字。 那是她欠款的五倍多。 “你的选择?” 罗曼又把面具戴在脸上,凑近,奥德莉几乎能闻到木制面具上的腐朽气味。 据说罗曼的面具是从他父亲的棺材上扣下来的。 “我……”奥德莉舌头都在打劫,强行逼自己冷静下来,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把赛琳娜牵扯进来,这是一场针对猫女的陷阱。 “我会还钱的!”她咬牙,几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爸爸很有钱,他会帮我还钱的!” 黑面具再一次凑近,即便看不清罗曼的脸色,奥德莉也能感受到对方骤然的低气压。 但鼎鼎大名的黑面具并不愿针对一个小孩——至少表面上不愿意,他凑近盯了十几秒,忽然冷笑,歪歪头让保镖给奥德莉一个电话。 “现在就打电话,我给你两个小时。” 奥德莉哆哆嗦嗦,想直接变身,但腿脚发软使不上力,身体不听使唤,明明恐惧排斥,却有另一个声音让她打完电话再说。 他会当作诈骗挂掉,即便知道是自己,也会觉得奥德莉是个捞金女,不愿意和她有什么关联。 这正和奥德莉的意,不用见面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退一万步讲,即便他愿意帮忙,一个普通研究员也没那么多钱。 万无一失的被讨厌方法。 奥德莉深吸一口气,手指发颤,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按响那串数字。 里面很快响起一个成熟的男声。 “你好?” 明明已经做好最坏的想法,给自己的结局下了最终论断,但奥德莉的呼吸还是颤抖起来,喉头发梗说不出任何话。 那边传来仪表的滴滴答答声,那人说了句“稍等”就去滴滴答答操作了一通,十几秒后回来,奥德莉依旧说不出任何话。 “你好,还在吗?” 依旧没有回答。 男声又问了几句,没得到回答,忽然福至心灵:“奥德莉?是你吗?” 奥德莉想说话,声音却被梗住,一点说不出话,只发出一声短促的泣音。 于是那边的男声慌张起来:“怎么了?遇到了什么事吗?需要我做什么?” 一只手忽然抢过电话,奥德莉慌忙想去抢,却被几个保镖撕开。 罗曼举着电话:“喂,你女儿在我手里,欠了我五千万,要想她没事,两个小时内把钱打到这个账户,不然,就别想她全手全脚回去了。” 奥德莉猛地挥手,竟然挥开了几个强壮的保镖,她冲上去抢电话,却只听到电话挂断的“嘟”“嘟”声。 她前所未有的后悔起来,眼前的世界都在发黑。 那是个好人,和奥德莉不一样,那是个好人。 她不该把他牵扯进来的。 第60章 “拒绝当爹” “我有些不明白。” 视频里只有一片漆黑, 伊蒂斯的额头抵在手机屏幕上方——也就是摄像头上,把所有一切都遮了个严实。 道恩只好根据对方的声音判断她的状态。 “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了吗?” 她问,尽量放柔声音宽慰对方:“也许你可以询问我、法兰西斯或者任何人, 向外求助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镜头里的脑袋依旧没有移开。 道恩能感受到对方的低落,移开数位板, 把电脑上的画作保存并开启睡眠模式,然后把手机放在正前方端正摆好,做好了和对方长时间交流心事的打算。 “你愿意告诉我吗?” 视频那头的女孩依旧不说话,道恩有些棘手,她只能温和的表示自己永远站在对方这里,又安抚她有很多关心和爱她的人,几遍做了什么错事, 也并不比太过担心。 “你最近在熬夜吗?拿着一定是一件非常令人苦恼的问题, 但我想,无论发生了什么,你拥有都拥有我们的爱,不是吗?” 依旧没有回应。 “是和罗杰斯先生有关吗?你们现在住在一起, 你所焦虑的事情,他知道吗?” “不, ”伊蒂斯终于抬头,视频里的房间光线暗淡, 窗户被厚厚的窗帘挡着,即便是在明媚的下午, 也没有一丝阳光透进来。 伊蒂斯的脸出现在这样的昏暗环境中, 背对着桌面上唯一的光源, 五官藏在深深地阴影中,看不清任何表情。 道恩仔细分辨了很久, 借助她画手的色彩敏感,勉强看清对方眼下发青的颜色,和对方充满红血丝的眼睛。 她被吓了一大跳。 “发生什么了?”她问。 即便对伊蒂斯有十足的耐心和爱意,但当意识到一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伊蒂斯又犯了什么错。 她脑海中已经飞快略过所有话语,要怎么安慰对方,怎么帮她分析利弊,当最坏的事情发生后,她要怎么安抚伊蒂斯和其他人的情绪。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伊蒂斯深深叹一口气,把脸埋进手心里。 “史蒂夫希望我去上学,但因为梦娜那件事……你知道,那么多媒体和新闻,那些肮脏的描述……他正尝试克服这个问题。” “神盾局也有事,他时不时要出外勤……我还没告诉他。” “你觉得他会为此生气吗?” 道恩试探开口,她并不觉得史蒂夫是一个不能允许错误存在的人,也许她可以劝伊蒂斯和对方多进行沟通。 “什么?怎么会?”伊蒂斯露出了她视频电话以来第一个疲惫之外的表情。 道恩觉得自己似乎理解错了什么,她也许错怪伊蒂斯了。 即便她本身并没有埋怨或不满的情绪,但她下意识觉得伊蒂斯会搞砸一些事情。 但伊蒂斯向来迟钝,对女孩们从来不设防,此刻心情疲惫,更没发现道恩的表情变化。 “我觉得……这也许是我自己要面临的一个考验,我得克服这个* ……史蒂夫也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其他人非常排斥他。” 道恩确定自己错怪伊蒂斯了,她有些不安,但伊蒂斯并没发现,她犹豫了下,也不打算把这件事说出来。 “那,这件事可以和我说吗?” 道恩温声询问,而对面的女孩犹豫了下,还是低着头说了声“抱歉”。 “我答应过她们,不把这件事说给其他人。” “至少现在不会。” “那这件事会对你造成伤害吗?” “不会……也许?”伊蒂斯也不是很确定,她猜测自己会受到一些困扰,但她并不相信那是那些女孩子的本意。 也许对很多东西,她们比伊蒂斯还不明白。 面对道恩,她并不愿意说谎或敷衍,只好抬头,用她微微红肿的眼睛郑重表示:“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 “那么,你依旧对求助这件事感到困扰吗?” “当然不!”伊蒂斯这次回答的很快,当她理所应当说出这句话,甚至觉得羞愧寻求帮助是一件很没有道理的事情。 在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伊蒂斯才有点恍惚。 之前的自己大概很难想象到,她竟然虚弱到需要别人的帮助,甚至在事情没有被逼到绝路的时候,主动寻求别人的帮助。 但这已经不再是困扰了。 伊蒂斯抿抿嘴,明白道恩在担心什么,抬头,蓝色的眼睛坚定地看向镜头:“如果遇到任何困难,我一定会向你们寻求帮助的。” “你们是我的后盾,我明白这个。” “那么”道恩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浅粉色的头发随着脑袋的摆动而微微晃动:“那么,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们都和你站在一起。” “如果你现在不愿意把这件事说出来,那我会为你保守秘密。但我同时也会做好泄密的准备,一旦我发现你陷入了什么危险当中,我会毫不犹豫的把我知道的一切告诉其他人,同时要求法兰西斯黑进你的手机,找到你的定位并查看你最近的行动,到时候你将没有任何隐私可言,你能明白这点吗?” 粉发女孩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还是弯弯的,卧蚕饱满漂亮,眼尾下拉,唇角勾起,像是在说什么关怀备至的贴心话,而不是扬言要侵犯另一个人的隐私。 伊蒂斯瞪大眼睛,不满的发出一声“嘿!”,但翻了个白眼之后,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她有些愤愤道:“为了我的聊天记录,我也会保护好自己的。” “说到做到,”道恩眯着眼睛笑得很甜,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承诺,就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 她表情轻松:“你最近有看见法兰西斯吗?” “偶尔碰见过几次,”在说完那些其实并不能说出口的话之后,伊蒂斯显然轻松了许多。 她撇撇嘴:“她总是神出鬼没,每次去找她都在实验室,和她吃一顿饭比登天还难,吃饭的时候还老是抱着手机发消息,不知道哪里那么多话要说。” 道恩微笑,她不久前联系法兰西斯的时候,对方也是这么说伊蒂斯的。 “见首不见尾”“不知道在忙什么”“一起吃一顿饭比登天还难”“抱着手机有说不完的话”。 说着说着,伊蒂斯逐渐在抱怨中爆发出活力,她的蓝眼睛爆发出亮光,表情也生动起来:“你知道吗?托尼斯塔克甚至以为她早恋了,来我这里打探消息,老天啊难道是我和法兰西斯住在一起吗?” “哇……”道恩张大嘴,“这猜测确实好夸张。” “你也觉得吧,我跟你说……” 伊蒂斯逮到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拉着就说个不停,这同时,道恩放在一边的平板不断弹出消息,一次又一次发出亮光。道恩本想把平板消息盖上,但那消息是自己正在紧密关注的一件事,一时间多看了两眼,也引起了伊蒂斯的不满。 “你在看什么?” 伊蒂斯一脸狐疑:“你也网恋了?” “什么?当然不,”道恩一脸无奈,犹豫着还是挑起了这个话题。 “我大概能猜到法兰西斯在忙什么,奥德莉也在忙这个……” “你们在孤立我?”伊蒂斯大惊失色,没听完就跳起来,虎视眈眈地等着道恩给一个说法。 “我们事先并不知道彼此都在忙这个,除了奥德莉…她来找我约稿,知道法兰西斯是因为她在论坛里非常有名……我不确定她是不是知道我是谁……” 道恩声音吞吞吐吐,犹豫着要不要暴露。 她很少有让自己觉得不好意思的事情,网络上的兼职算是其中一个。 她曾在和网友的聊天中发誓,说绝不让这个账号被三次元的亲友知道。 奥德莉来找自己约稿也只是知道她会画画,而对互联网上她的另一层身份并不清楚。 法兰西斯的互联网技术防不胜防,她只能祈祷对方不要对自己上网干什么产生好奇。 至于伊蒂斯…… 道恩的眼神有些慌乱,但很快的,她意识到告诉伊蒂斯这件事,和自己的秘密身份没有切实关系。 甚至她还能帮神奇女侠拉到一枚选票。 她重新变得坦然,在伊蒂斯好奇的目光中微笑:“你觉得神奇女侠怎么样?” “这什么…当然很好啊。” “那么……你听说过人气超英榜吗?” —— 被手下压着的女孩深深低着头,她此刻忽然失去了所有力气,身体软条条垂在两个保镖的手臂上,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其中一个保镖好奇去看,才发现地上多了几团水渍。 这小孩哭了? 保镖揉了揉被那小孩撞到的肋骨,那里现在还有些疼。 但看看那个小孩柔柔弱弱瘫着的样子,他又开始怀疑自己。 也许是自己记错了?这是昨晚火//拼时被打到的地方?或者自己太紧张了,太在乎这点小伤,以至于以为这是多大的问题。 他揉了揉肋骨,还是很疼。 看来是昨天晚上火拼留//下的伤口,总不能是被儿子班主任叫去谈话气的吧? 那女孩抽噎着,不顾自己的手可能被夹住,猛的挣脱开保镖控制伸手抓上正在上合的车窗。 “等等。”她抽噎着,眼神坚定了起来。 “他没那么多钱,他说那些都是骗你的。” “别给他发卡号。” 黑面具手指都放在发送键上,堪堪停住,若有所思的看着这女孩。 他本以为以自己对着女孩的了解,对方只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小孩,面对一个可能会帮她摆平债务的人,会乐不可支的迎上去,恨不得把所有钱都从对方裤兜里掏出来。 但对方竟然拒绝了? “就算没钱,发个卡号过去也不吃什么亏。”他挑眉,面容隐在面具下看不清。 “万一他能帮你付清债务,你就赚大了。” “不会有万一。” 奥德莉语气坚定,“我选另一个选项,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哪怕是帮你吸引猫女。” 黑面具更疑惑了,对方之前还是一副不管发生什么绝不可能背叛的样子。 但抓住猫女的选项十分具有诱惑性,所以他只是沉吟着,手指点了点面具边边。 “原因。” “因为他想当我爹,而我拒绝。” “呃。”罗曼发出短促的单音节,想到被自己烧死的父母,嫌恶地皱眉,所有追根究底的兴致荡然无存。 “真是恶心的称谓,把她带走吧。” 他挥挥手示意保镖把奥德莉打晕,后者带着奥德莉上了身后的一辆车,两辆车前后排着驶离下东区的小巷,往城郊而去。 那里是为猫女准备的陷阱,不管奥德莉怎么选择,她都只有被带来这里的份。 她始终没有选择,毕竟罗曼希恩尼斯不是个普通的高利贷头子,更多人认识到他的,是那个哥谭超级反派和黑//帮老大。 若非一时兴起,他不会和奥德莉说这么多话。 但他没注意到,在后面的车里,女孩的手指小小蜷缩了下,随即很快没有了动作。 —— 猫女当然不会忘记她和黑面具的过节,她的表姐还在精神病院里,摸着肚子说爱人和她永远在一起。 她不会忘记和黑面具的仇恨,同时不会忘记的,还有她偷了黑面具的货物,还差点杀了黑面具的事实。 黑面具不会放过她的,只要他稍稍注意,很有可能在奥德莉去贷款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 即便赶走奥德莉,让对方和危险的她分开,她也始终关注着对方的动向,直到今天上午,确保奥德莉一直躲躲藏藏都没出事,踏上去火车站的路,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离开哥谭之后,黑面具要再动什么手脚就比较难了。 但事实证明,她还是放松太早了。 死孩子就是一点都不省心。 等她换下制服,带着一束花匆匆前往火车站,打算和小孩好好道个别,并对上次并不愉快的聊天做解释的时候,她在火车站等了半个小时,直到原定的火车开走了,也没等到奥德莉的身影。 也就在这时,她的手机上收到一则短信。 【西郊发电厂,小猫,你要找的人在这里。】 落款是面具emoji表情包。 猫女手指不自主开始律动,眼睛盯着前方,一点点转化成竖瞳,手里的花被指甲戳断花茎,“啪嗒”一声从中折了下去。 她转手把这则消息转发给了一个纯黑头像的人,对方的备注是个蝙蝠emoji表情包。 专业的事情还得专业的人来做。 —— 布鲁斯班纳一边尝试回拨刚刚的手机号,一边手指噼里啪啦在电脑上敲着代码,试图通过刚刚的电话破译出对方的位置。 但回拨过去的电话始终是空号,而电脑上的定位运算也骤然卡住,界面上只显示出“哥谭市”,就没有了下文。 对方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现在,如果对方不主动发消息,他难以通过已有线索探测到对方的位置。 但班纳并不非常焦虑,那些人绑架奥德莉是要赎金,他们声称奥德莉欠了五千多万的债务,自己表示愿意承担后果,只要那些绑匪有脑子,就不会拒绝捞钱的。 只要他们按自己说的,把银行卡号发过来,他就能通过信息继续分析定位,挖出他们的位置,甚至还可以通过银行卡信息和取款信息,探查到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份。 ——一切的预设都基于一点,即那些绑匪有脑子,会把卡号发过来让他打钱。 布鲁斯为此等了宝贵的三分钟,期间他跑下楼闯进机电实验室拜托托尼用战甲带他出击诈骗犯,又让贾维斯一会儿帮他一起定位,来回跑了两趟之后,他重新回到手机旁边,终于承认自己没诈骗犯有耐心。 主动提问又怎么样? 他咬牙切齿,甚至做好准备先第一时间打钱过去,安抚诈骗犯的情绪,再冲过去把那帮人一网打尽。 但所有行动断在了第一步。 他发出去询问卡号的消息前出现一个圆形加载图标,转了两圈之后的第三秒,加载图标变成了一个鲜红色的感叹号。 布鲁斯:? 不是?你们不是要钱吗?我给你还不要吗? 他破放的发了好几个消息过去,甚至截图了自己的资产,每一个消息后面都如愿出现感叹号,就在他焦虑到脸色隐隐变绿的时候,办公室门被敲响。 “博士?”钢铁侠全副武装站在门口,指了指手机。 “哥谭那个蝙蝠发了一个地址,他说这是你正在找的。” 班纳深吸一口气,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把已经变绿的手臂抑制回去。 “不过,那毕竟是蝙蝠,他有一点条件。” “你不能变绿,”钢铁侠阐述蝙蝠侠的要求:“他会帮忙一起解决这件事,但哥谭经受不起浩克的又一次无差别攻击。” 钢铁侠带着班纳博士飞在哥谭空中时,高速下的强气流把布鲁斯的脸刮散到没法说话,风像刀子一样火辣辣的割在布鲁斯脸上,加上内心并不稳定的情绪,让布鲁斯一次又一次脸色变绿,看得钢铁侠一阵心惊胆战,时刻准备着担心浩克忽然出现把他甩出去。 但他托着的人一只都是布鲁斯,这点让托尼非常惊讶,大多数时候,班纳博士虽然尽量控制,他也不是一个性格暴躁的人,但一旦浩克想要出现,人为的压制几乎起不了多少作用。 虽然班纳博士学会瑜伽、呼吸法、禅修等种种控制情绪,但效果也是微乎其微。 这次经历了这么多跌宕起伏的事,布鲁斯明显情绪波动很大,但浩克竟然真的按照期望的那样乖乖呆在身体里,这实在没法不让人吃惊。 这算什么?爱的力量吗? 托尼被自己的设想算到呲牙咧嘴,牙疼表情在战甲内无人察觉,战甲外他还是那个碎碎念安抚班纳博士的好同事。 钢铁侠时刻观察布鲁斯班纳的情绪,一旦看到对方有变绿的趋势,就尽量安抚,于是一路的风里都留着托尼的声音,到后面实在没什么说的了,就成了简单直接的。 “博士你脖子绿了。” “博士你忍一忍。” “那姑娘聪明着呢,又有蝙蝠侠在那边,事情不要紧的。” “区区一个黑面具而已,罗宾路过都能踹他两脚,不用在意。” “哥谭建筑经受不起浩克摧残。” “如果哥谭出现绿色大块头,尼克弗瑞会爆炸的,他已经秃顶了,为了他的发量着想,千万不要变绿。” 托尼说着,一边盯着地面标识准备降落,一边安抚布鲁斯,忽然一瞬间,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哇哦。” 他盯着不远处工厂群中举起塔吊机折成两半就开始砸的绿色块头,干巴巴的发出一声惊叹,看了看同样愣住的布鲁斯班纳,喃喃: “我说什么来着?那女孩强壮着呢,不用为她担心。” “还是担心担心尼克弗瑞的发量吧,他已经秃顶了,一根都不剩了。” 地面上出现的显然就是奥德莉,托尼在把班纳博士送到之后并没离开,他一边联系蝙蝠侠一边若有所思的看着那边的绿色大块头。 对方不知是在和谁战斗,举起一个压土机朝地上砸下去,托尼只能听到一声墙体断裂的轰隆声,随即迎面袭来一阵巨大的烟尘。 绿色大块头时刻低头看着脚下,在蝙蝠侠荡着钩索出现的第一时间有一点瑟缩,之后随便挥舞了两下武器,显然没了一开始的魄力,等到蝙蝠侠用强光照饿她的时候,她更是直接连连后退,一把扔了手上的武器,转头就想跑开。 这在浩克身上几乎不可能看到。 托尼咂舌,又把“几乎”去掉了。 他意识到了那份不一样是什么。 眼前的绿巨人和浩克的区别并不是一个头发长一个头发短的区别,而是有没有神志和意识的区别。 见过班纳博士和浩克的人都知道,他们虽然共用同一个身体,却是完完全全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没人能把分给浩克的花生酱递给班纳博士,也没人能把班纳博士要签署的文件交给浩克。 ——话说,会有人愿意给和浩克分吃的吗? 正常人的食物远不够浩克塞牙缝。 托尼设想了下那个画面,顿时咧了咧牙说不出话。 他重新看向那边,那个大块头虽然也是绿巨人,但同时也是奥德莉本人,她似乎把自己的意识和大块头融合在一起了,这样就能自如操纵是否要变身。 托尼想到法兰西斯领先于自己时代的战甲,眯了眯眼睛,陷入思索。 他忽然想起蝙蝠侠之前关于平行世界的猜想,女孩们显然率先出现在那个世界,之后才从那个平行世界——姑且称之为二号世界——被传送过来,蝙蝠侠暗示他要研究那个世界或许可以找到送“家长”离开的方法,也或许能从中找到女孩们起源的更多信息。 但他们世界的时空机研究还处于初期,也有穿越时空的能力,但需要依靠超人、闪电侠或其他人的速度超过光速,或者依靠宇宙魔方等魔法侧力量,这些在托尼看来都不够稳定,另一个世界却能精准探测出这个地球,并把那些女孩们送过来。 加上法兰西斯的战甲、奥德莉自身和绿巨人的融合,不难看出,那个世界的发展先他们一步。 女孩们对那个世界的介绍总是讳莫如深,只说她们到达的时候那个宇宙正在经历摧毁,但依照托尼对另一个自己的了解,他绝不会白白让这些女孩去另一个世界,而不做任何补救措施,或者哪怕向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传一句消息。 托尼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有些惊讶自己竟然没在女孩们出现的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些问题,这种近乎被影响思想的感受让他一瞬间后背发凉,有点明白佩珀曾说过的激素影响。 佩珀最新一次产检的时候托尼跟着,对方前所未有的对腹中还没成型的孩子感到焦虑,一会儿后悔自己怀孕一开始没有早做检查,一会儿担心自己前两天吃的印度菜会不会有负面影响,一会儿又担心孩子是不是健康,进ct室前那几分钟,她的焦虑几乎到达了顶峰,整个人反倒看起来安静了一会儿。 “如果这个孩子不健康,托尼,”佩珀那时候拉着托尼的领带,用力到托尼不得不弯身凑到她脑袋旁边,无比严肃正式的听她的叮嘱。 “如果这个孩子不健康,有不适合出生的疾病,答应我,你一定要帮我打掉它,我要对孩子的一生负责,如果他以残缺出生,我担心他会恨我……” 托尼点点头,同时反过来安慰佩珀,轻轻在对方额头印上一个吻:“你一直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亲爱的,我相信用不上我,你比我考虑的更多,想得更清楚。” “我只希望你更多为自己考虑,小辣椒,你知道我爱你。” “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提前做好所有准备支持你。” 但佩珀依旧焦虑,她咬着嘴唇摇头,“不,这不一样,激素对人的影响非常大……你知道超雄吗?据说当超雄孩子出现在母亲体内的时候,婴儿会刺激母亲分泌更多雌激素,以驱使母亲爱上并保护这个胎儿,以避免胎儿被打掉。” “我不确定我的态度是否出于佩珀本人的思考,你能明白吗?三十岁之前我的人生计划里只有工作,但某段时间作息混乱体内激素紊乱,我忽然开始对同事的孩子十分感兴趣,我会觉得那个皱巴巴的陌生婴儿很可爱……你能明白吗?”【1】 当时的托尼只是担忧的看着她,不断亲吻和安抚对方,让对方尽量宽心,讲笑话和带着对方一起深呼吸,企图调整佩珀的情绪。 直到现在,当托尼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大脑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忠诚时,他只觉得后背发凉。 —— 绿巨人没出现,但出现了一个小绿巨人。 蝙蝠侠远远看到这一幕,几乎感到有些麻木。 好在黑面具为了保证针对猫女的计划万无一失,把地点放在东郊的发电厂,这里虽然有一个工厂群,但这里的发电厂是托马斯韦恩时代的产物,现在逐渐被韦恩集团的更新型发电方式取代,向哥谭市电量供应有限。 而这里虽然有一个工厂群,但同样都是托马斯时代的产物,大多数的工厂都已经倒闭了,唯一还在运作的几个,距离事发地都比较远。 黑面具期望隐蔽,倒是免了蝙蝠侠许多不必要的疏散和保护工作。 至于那些被砸了的废弃工厂,不过时赔点钱了事而已,韦恩集团正好有意开展外星陨石辐射的研究,把这里拆了重建也方便。后续计划通顺的话,还能把班纳博士挖过来做研究。 虽然不在一个联盟里面,但蝙蝠侠对班纳博士的研究方向可是眼馋很久了,一个研究辐射的天才,和越来越多种类频繁的氪石,怎么看怎么搭。 这么想着,蝙蝠侠看小绿巨人的拆家时,表情就平和了许多。 他甚至还站在一边等了一会儿,看她把脚下的几个厂拆的差不多了,才从黑暗中走出来制止对方。 果然不出他所料,对方保有女孩的全部思考能力,很快撤退就想离开,却被蝙蝠侠一句话拦住。 “你不能走,奥德莉,这件事还没结束。” 女孩转身离开的动作一僵,但随即动作更快的向远处离开,步伐比一开始几乎要快一倍。 “你砸了韦恩一共八座工厂。” 蝙蝠的声音像是催命符,那女孩停下好几秒,好半天没有反应,等蝙蝠侠几乎放松警惕的时候,她的腿弯忽然半蹲,做出一个十分明显的跃起动作。 以浩克的弹跳能力,让她跳走下一步会出现在多少千米以外还说不清。 蝙蝠一边扶着耳麦手指点点点,用摩斯电码催促老管家尽快把这一片工厂买下来,做实他刚刚的威胁,一边继续沉着冷静的说出下一句: “你离开之后,我会找布鲁斯班纳索赔。” 依靠双腿刚刚从外面跑过来的班纳博士:? 自己一出现就要负债,这合理吗? 好在这句话说完,那女孩果然没有继续逃走了,她背对着身体猛地缩小,很快出现在布鲁斯班纳不远处的,就是穿着连体紧身衣的奥德莉本人了。 班纳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他来的路上被托尼一路碎碎念,结合那些信息思考了很久,又看到蝙蝠侠威胁那孩子让她留下的全过程,也明白了这女孩的许多态度。 比如对方并不希望要一个爸爸。 比如女孩即便一个人住,也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比如对方直到被黑面具抓住,宁愿自己以身涉险,也不想欠自己人情或是背叛猫女,坚持自己解决这件事。 事情也确实,即便他和蝙蝠侠没来,那女孩也能解决黑面具手下的人。 只是在给他打电话之前,那女孩并不愿意用这种方式,而他的回答让对方下定了决心。 他说了什么呢? 布鲁斯班纳陷入回忆,没找出自己有哪里展现出负面情绪。 大概那孩子只是单纯的讨厌他,因此不愿意欠他的人情吧。 布鲁斯班纳叹了口气,即为对方的独立感到欣慰和自得,又有点失落和难过。 60-70 第61章 “永远不会生气” 奥德莉同样有顾虑, 她从布鲁斯班纳站在身边时就感到不自在。 他绝对生气了。 奥德莉如是想。 没人愿意自己忽然莫名其妙多出一笔债务,即便她自己是家长,也没办法接受这个。 奥德莉推己及人的想了下, 觉得自己更可能举着扫把发疯,然后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孩打出去。 那没事了。 对方现在的态度还算冷静, 至少没上手揍人。 或者是对方有其他方法把自己甩开?毕竟他和蝙蝠侠才更熟一点。 “你没必要为我承担债务,”她有些不自在,抿了抿嘴唇,抱着手臂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我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在这次事情之前,我也能自己赚到钱……我现在还有一家科技公司的股份呢,虽然现在手上能拿出来的现金不多, 但给我时间, 我可以靠自己还完这些钱。” “你不想我插手你的生活?” 奥德莉有点莫名其妙,这是她愿不愿意的问题吗? 这难道不是帮对方规避一个非必要灾难的问题吗?哪怕她自己也没办法为自己的行为做出什么解释。 她只是点点头盯着自己脚尖:“嗯。” 又是一阵沉默,蝙蝠侠贴心的表示具体的事项之后再聊,就把空间交给了两人, 自己去处理黑面具的那些手下了。 但余下的两人都觉得自己会被讨厌,沉默着散漫向工厂门口走去, 布鲁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犹豫还要不要向女孩发出邀请, 而奥德莉,她只觉得这沉默让她呼吸不畅, 头脑乱转, 迫不得已想要逃离。 天上忽然飘起小雨, 夜色变得更加浓稠墨黑,奥德莉脚下被湿滑的泥土滑了一下, 险些摔倒,布鲁斯才恍然回神,迅速抓住对方的手臂扶稳。 他这才注意到对方的穿着,因为变身绿巨人的原因,奥德莉本来的衣服都被撑破,现在穿着的是一套类似瑜伽服的超强弹力连体衣。 但这衣服也太薄了,布鲁斯扶住对方的时候,几乎能感到对方手臂上发冷而凸起的鸡皮疙瘩。 布鲁斯为自己竟然没注意到这点而感到懊恼,匆忙脱下他的大衣——他是匆忙从实验室出来的,外面只有一套非常薄的白大褂,即便脱下来裹在女孩儿身上,也起不了多少作用。 他没有丝毫犹豫,又脱下了自己身上那件线孔很粗的针织背心,从奥德莉头上套下去穿在身上。 里面白大褂外面老毛衣,看着多少有些不伦不类了,但布鲁斯又摸了摸女孩小臂,感受了下温度,才稍稍满意一点。 “衣服有点丑,但还算干净,现在为了保暖先将就下,之后再给你买新衣服。” 他想到其他女孩透露出的奥德莉,还有对方因为买骨折价名牌包包暴露的事情,猜到对方大概也不会喜欢穿潮牌之外的衣服,有点为自己的钱包担心,但想想奥德莉在遇见自己之前就已经在过这样的生活了,总不能遇见他之后,生活质量要变得更差吧? 女孩扯了扯实验服下摆,把袖子从针织背心里掏出来,低头系纽扣,没扣好几个就被布鲁斯打断:“扣错啦,” 对方耐心的把第二颗扣子从第三个孔里掏出来,规规矩矩的扣回原本该在的地方。 布鲁斯自以为这一幕十分温馨,但一抬头,却对上奥德莉复杂的眼神。 “怎么?” 被他感动到了? “这是一种穿搭方式,”奥德莉又拆开扣子,空着第二个扣眼,第二颗扣子扣在第三个,斜着扣了几个,最后一个扣子又从针织背心外面掏回来,扣在第二颗扣子上。 她扯扯落在外面的实验服下摆,手指灵巧绕几下,那片再正常不过的白布就成了一朵落拓的垂花形状。 砖红色的老针织背心上格纹摆动,正好和垂花的纹路呼应,女孩又往左胸佩戴了一个明黄色的宝石胸针,衬的原本老气的针织背心充满复古的老钱气息。 布鲁斯有点难以置信,如果没有旁观者一场变化,他不会觉得女孩身上十分有设计感的衣服是自己的实验服和老背心。 说是什么秀场新品他也信。 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穿搭,对奥德莉的时尚潮人身份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是另一个领域的绝对天才。 等女孩收拾好之后,他半蹲在女孩面前,把对方背起来,摸到对方发冷的脚,又扯着身上穿的衬衫帮对方擦干脚上的泥土。 “这很脏。” 女孩躲避。 “没关系,我不在意这个。” 他不想让女孩为此感到压力,因为他确确实实并不以为意:“我常常意识不到自己在穿什么,经常来来回回开了一天会,才意识到自己穿的不是同一双袜子……” “这不算什么,”奥德莉感受到对方的善意,努力把喉咙里那些刻薄话咽回去,干巴巴的安慰:“搭配得当的话,也是另一种艺术表现。” “哈哈哈。”布鲁斯意识到这个话题双方都有得聊,乘胜追击的继续:“大多数时候我都买搭配好的成衣,那穿起来不会出问题,非常方便。” “不错的选择。” “有段时间、可能有一年多,我买了好几套一模一样的衣服,袜子鞋子都是同一款,这样就避免了每天穿什么的选择,也永远不会搭配错。” “其他人大概会觉得我从没换过衣服,当我告诉他们真相的时候,他们的表情和你现在一样……哈哈哈” 奥德莉:。 奥德莉笑不出来。 能克制下那些无语的刻薄话,她已经尽力了。 怎么能!!! 怎么有人能!一年多!只穿!同一套!衣服!!! 但直到被布鲁斯指出,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脸上肌肉非常放松,嘴角甚至带着一点笑。 老天! 她内心一惊。 她为什么会为这种没品的行为发笑,不会被伊蒂斯那缺脑筋的家伙传染了吧? 她有些懊恼,拍拍脸,但下一秒还是忍不住微笑。 背着她的人不算强壮,肌肉块不够漂亮,也不是女孩们通常会喜欢的超级英雄,但后背却很温暖。 “我能叫你奥黛吗?” “不行。” “……好吧,奥德莉,这个名字很好听,叫奥黛也很好听。” “嗯哼,当然,这是我给自己取的名字,意思是身份显赫的人,怎么样?” “非常符合你的志向,也很好听。” “我以为你会说肤浅或者爱慕虚荣之类。” 布鲁斯闷闷哼笑,嘴角弯起:“想有钱想变优秀又没什么不好。” “你最好是这么想的。”奥德莉抓了抓布鲁斯的头发:“如果你刚刚真的那么说了,我就从你背上跳下去。” “那我真是好运。” “嗯哼。” 两人笑着,奥德莉不知什么时候抱住了布鲁斯的脖子,下巴贴着脑袋,亲昵的挨在一起。 “要说说你的过去吗?我对你的珠宝事业真的非常感兴趣。” “才不要。” 两人小小声笑着,没人生气或紧张,眼睛和呼吸都湿润的舒张开。 她们又陷入了安静,但这次没人为此感到焦躁。 很久,奥德莉才轻轻揪了下布鲁斯的头发——当然没用力,刚刚好吸引对方的注意。 “你不生气吗?” “什么?” “我贷款那么多,买奢侈品,欠债,差点把债务扔到你头上。” “当然,我说了我有钱承担债务,会把那些钱还完,绝不会让我的失误影响到别人。” “你都这么说了,奥黛,我有什么资格生气呢?我又没替你背负债务。” “……” “你还是生气了。” “不是生气,只是有点…难过,我原本以为你讨厌我。” “什么?怎么会?绝不!* …你为什么这么以为?明明我才是那个惹祸精。” “只是一点失误…我没接触过投资,但我见过的投资失败倾家荡产的人不少……她们当然是反面例子,但,你瞧,你愿意直面自己的债务,坚信自己有能力还完,并为此努力。” “那可是五千万美元!那可是八座工厂!” “但你没因此受伤,不是吗?” “……你真令人费解!” “嗯哼。” 布鲁斯学着奥德莉的样子用鼻音发声。 …… 又是沉默。 依旧是奥德莉打破寂静。 “所以,你不变绿吗?” 布鲁斯再次闷笑一声,他实在觉得这女孩有种劲劲的可爱,但真的笑出来,对方肯定会炸毛生气。 他在说出奥德莉没受伤就是最大的万幸之前,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竟然真的能把搞垮几个工厂、负债几千万这种事情轻轻接过。 但,瞧吧,那女孩已经足够愧疚了,她反思了自己的问题,记住错误,致力于弥补并且明确自己要什么,这还缺什么呢? 原本的一点难过和忧虑像一颗棉花糖,看着大大圆圆一团,实际上雨水落下来就能点落一个坑,没几滴雨下去,就收缩成竹签那么大。 布鲁斯温声:“暂时不会,或者,你想见浩克吗?” “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当然,亲爱的奥黛,我永远不会生气,我永远爱你。” “咦~~~” 奥德莉搓搓手臂,抖落一地鸡皮疙瘩,猛地在布鲁斯背上挣扎,想要跳下去。 “你真肉麻。” 布鲁斯咧开嘴无声的笑。 奥黛这个称呼还是被他叫上了。 第62章 自戕 温馨的双人气氛并没持续多久, 他们很快走到工厂门口。 托尼正等在那里,他身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杂物堆,其中有两个熟悉的袋子。 灯光昏暗, 两人并没看清那一堆东西里有什么,布鲁斯也没看清奥德莉倏然苍白下来的脸色。 托尼百无聊赖的打电话, 向电话那头说了什么,露出个得意的笑容来。 “当然,我可不是那种不靠谱的家长,不会和某个黑漆漆一样雇佣童工……那些公务当然是我处理的,不然呢?你不相信我?…哈,斯塔克无所不能!” 见到他们过来,托尼又说了几句, 哼哼笑着挂了电话。 “嗨!布鲁斯!”他扬手:“还有奥德莉, 很高兴见到你。” 他抱了抱布鲁斯,蹲下来和小女士握手,见到对方过分苍白的脸色,“嚯”了一声:“哥谭气候真冷啊, 是吧?” 奥德莉低低嗯了一声,脑海里许多事情交织着, 站的和地上那堆杂物远远的,却依旧觉得抬不起头。 她闷闷垂着脑袋, 看不清面容,只忽然牵起布鲁斯衣角, 希望这样就能把对方拉走, 离开这里。 布鲁斯只觉得惊讶, 他以为立志要成为“身份显赫的人”、又懂得很多时尚潮流的奥德莉,会和托尼有很多共同话题——大概因为托尼许多时候的打扮都不慎符合常理, 而他称之为时尚和艺术? 他感受到女孩牵住她的衣角,惊讶奥德莉竟然排斥社交,心里又感到欣慰。 看吧,他也能成为奥德莉想逃避某种东西时的避风港了,这是对新手爸爸莫大的鼓励! 他美滋滋的,打算和托尼随意寒暄几句就离开,或许他可以和奥德莉坐火车慢悠悠回纽约,他们可以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随时停在哪一站就跳下去玩。 布鲁斯面上和托尼符合着天气、雨水、黑漆漆和阔佬发小,一边在脑海里计算他多久没放假了。 复仇者联盟难以有固定的假期,他也没有其他亲人,一直都住在基地里随时待命,这么多年各种假期算下来,他估计攒了小一年的假? 虽然,还是那句话,复仇者联盟不可能有太多时间休假,但也足够他们一起出去痛痛快快旅个游了。 身前的衬衫传来拉力,他回神,意识到奥德莉还等着他,于是笑笑打算结束对话。 “我和奥德莉会自己回去,来的时候谢谢你了,托尼。”布鲁斯真心实意:“之后如果我没能及时到,就和尼克福瑞说我要休假,我攒了不少呢。” 身后的拉力消失了,但衬衫一角还被女孩攥着。 终于要离开了。 奥德莉心还揪着,先松了半口气。 她又看了旁边那些东西一眼,里面她路上兴致昂扬冲进打折店铺买的衣架正大喇喇放在最上面,湿湿的滴着雨水,送的搓澡巾趴在两大包临期燕麦片上面,上面沾着泥土,泥水透进搓澡巾里面,又顺着淌到燕麦片包装上,给塑料袋上那个笑容土气又鲜艳的不知名玩偶笑脸上画上几行眼泪。 伊蒂丝曾经嘲讽奥德莉,说她见到“打折”这两个字就像是见到骨头的狗,奥德莉当然不服,用更尖酸的话反击了回去。 但当奥德莉回到自己房间,发现打开每一个抽屉,都有无数可能永远也用不上或用不完的小东西,那些打折纸巾在打开柜门的第一时间奔涌出来,淹没她正如其他“清仓保温杯”“按斤称笔记本”和“端箱手链配饰”…… 还有很多,比如像设计假发又要大额优惠而买的三大箱毛坯假发,看不惯伊蒂丝而短暂运动热血上头买的成套健身器材,想做手链而买了“工厂直发最全款式超低价”手链配饰……和其他人合住还没有两个月,她就已经把她的房间、储物间、厨房和卫生间的各种柜子里塞满了,如果她们没因为位置暴露而离开,她很可能在自己的房间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她买的东西都不贵,一共花不了多少钱,付钱的时候她总保持些微躁狂的兴奋,脑海里兴奋跃动着“打折”“优惠”“省钱”和得意,除此外别无他物。 但偶尔,偶尔的时候,比如别人要进去她的房间;比如伊蒂丝嘲讽她像条狗一样; 比如此刻,当托尼斯塔克刚刚打电话说“公司”“度假”“别墅”时,当一个温和又不注重外物的好人刚刚夸赞过她的时尚才能时,当她自以为自己没做做什么错事、在对方面前清清白白骄矜又天真时,当她声称自己的名字是“身份显赫的人”时…… 她会无法接受那些廉价的打折产品,明晃晃的碍眼,像猛地给了她一巴掌,高高在上无声蔑视她所有自鸣得意的包装。 ——像燕麦塑料外包装上鲜艳的傻笑动漫小人,张着的大嘴塞满燕麦,大笑着淌下两行泥泪来。 “哼哼,我就知道。”托尼大笑着摆摆手:“我不仅被使唤做司机,还是能随随便便被打发的那种,好好好以前嘲笑他们正义联盟滴滴打超,现在我们也有滴滴打铁了?” “托尼……” “得了,你们先走吧,我和黑漆漆还有话要说,再等等他。” 布鲁斯笑着应了声,奥德莉的手转身就走。 “等等,” 托尼叫住两人,他看着奥德莉赤足踩在地上,皱眉说让他们等等。 “你难不成还随身带一双鞋吗?” 布鲁斯调侃。 “我是没带,但这里有。”他指了指旁边的一堆杂物,朝奥德莉眨了眨眼,得意地努了努下巴:“我调查了下午发生的事情——嚯,为此还撅了红罗宾一个钓鱼网站,那小子电脑功夫是不错,但和我比起来还差得远呢!” “老蝙蝠和他儿子不相上下,要不是我不对他设防,又在好多信息库给他留了后门,他以为我的那些丑照都是怎么来的?靠他努力吗?” 托尼得意的哼了声,没注意到被他蛐蛐的对象就在他身后不远处。 蝙蝠羽翼划破黑夜,隐没在漆黑和潮湿的微雨中,阴霾的铁锈味和泥土气息反上来,混合着工业工厂的机油味、化工厂的化学制品味,共同组合成了哥谭市的经典原始皮肤。 蝙蝠侠蹲到工厂楼顶,俯视远处的三个人,忽然打了个喷嚏。 “看来今天某个义警先生没穿秋衣?”耳麦里传来老管家的声音,随即是瓷制品摩擦的声音。 “或许您愿意帮大人解决一点小甜饼,提姆少爷?我猜蝙蝠侠穿太少感冒了,他得吃两天清淡饮食——蔬菜沙拉怎么样?” 蝙蝠侠不愿低头,但那边已经传来嚼饼干的咔嚓声了,他不得已清了清嗓,眼神乱飘思索自己的说辞。 忽然,他眼神一凝,迅速取消红外模式,目镜拉近看去,那三人身边悄然出现了一扇门。 几块木板歪斜拼凑出来的门。 —— 那边,夜色太黑,两个大人完全没有察觉。 托尼得意拍胸:“总之——我拿到了下午的监控,那几个黑面具的手下已经被黑漆漆处理了,但我还发现了这几个试图抢劫奥德莉的混混,正好无聊,过去把他们揪出来揍了一顿,把奥德莉买的东西都带回来了。” “——除了那个西瓜,那些人已经把瓜吃掉了,他们中的韩国人把西瓜皮都拌成菜吃了。” 他低头看了眼,有些尴尬:“呃,被雨打湿了,但里面东西都完好无损。” “你带出来的东西还蛮多的,各种东西都有,要不是很多都是新的,我还以为你在搬家……对了,你们在皇后区住宅里的东西都还在,这次和布鲁斯回去可以顺便搬个家。” 他两指捏起一个袋子,塑料袋挤压碰撞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响,他甩甩手上的雨水,翻过来看看透明塑料面,发出欢快的一声“哈!” “我果然没记错,这里面有一双拖鞋,正好现在可以用。” 他抬头一瞬间,眼前缺彻底黑下去,之前能大概看见人影,现在则一点轮廓也看不见了。 托尼沉默,对哥谭雾霾有了新的理解。 随即,他就意识到这事情不大对。 所有光芒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工厂高塔顶端的应急探照灯也没了光亮,夜晚并不是黑色,而是浓稠厚重的灰。 不好! 他猛地意识到问题所在,看着自己手中的拖鞋袋子陷入思索。 所以,发生了什么? —— 布鲁斯班纳比托尼更快意识到什么,尽管他从未因家庭经济状况而感受到压力,也从小就情绪淡淡对外界反应迟钝,但他经历过还算普通的青春期,对于那时候的一些酸涩情绪还有记忆。 没有足够爱意填充的心灵会皱瘪瘪的,稚嫩敏感没有活力,外界的任何反应都可能中伤它。 自尊是那时候年轻人最看重的东西,当气球充气不足而飘的很低时,它们的目标很高,重心相比目标更低,于是任何飘在它上方的都像在踩它一脚。 但气球知道上方的那些只是更有力,它们依靠他们自己的填充物而越飘越高,不存在陷害也没有阴谋,于是理智将愤懑不平的刺折回来,朝向他们自己。 于是被踩的是它们自己,踩在它们上方的,也是它们自己。 这是自戕。 第63章 爱也是控制和攻击的工具 快乐王子并不是他的名字, 只是因为他总是笑着,全新爱着他的子民,所以子民也笑着, 全心爱着他,给他快乐王子的称号。 他的国家繁荣昌盛, 人人安居乐业,他的家庭和睦,收到人民爱戴。 在他死后,无数百姓都想念他的面容,在全国各地的城市为他建造雕像,用金箔塑性,放在城市最中间的花坛, 每天都有小孩围着他跳舞, 有流浪歌手用里拉琴演奏怀念快乐王子的歌,吟游诗人吟唱快乐王子的事迹,松鼠也把坚果藏在他的衣摆下面。 任何人说起快乐王子,总是捧住手指尖放在胸口, 用甜蜜又惋惜的语气感叹:“在快乐王子的时代里……” 快乐王子于是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他从人们的怀念和爱中获取力量, 重新铸成一颗永远不会腐败的永恒的心,自此他能永远笑着看护着他的子民, 但他却不再快乐了。 “怪人,”落在他脚下的燕子说:“贪得无厌。” “如果我拥有了无尽的生命, 我会高兴到用一整年的时间跳舞;如果我有三千个雕像, 我就让人把河滩上扔石头的小男孩抓住;如果我有纯金羽毛的身体、镶嵌着红宝石的剑和蓝宝石的眼睛, 我会让阳光落到我每一寸躯体上,用华贵的宝石闪瞎每个人的眼睛……如果我是你, 我会快乐到疯掉!” 但快乐王子只是落下眼泪,他没法垂着眼皮,眼泪只是静静地淌下来,从白色玉石雕铸的脸上淌下来,滴答一声,落在燕子的羽毛上。 “不能闪到人们眼睛,他们要工作、出行,要对着爱侣的眼睛说情话,要看着太阳唱赞美诗……不能闪到他们眼睛,他们的眼睛远比蓝宝石更宝贵。” 燕子不说话了,它拍拍翅膀抖落身体上的水滴,泄愤地啄了啄快乐王子的脚,竟然轻易啄下来一片金羽毛。 它趁快乐王子不注意,悄悄把羽毛插在自己身上,用其他黑色的长羽挡住。 做完这一切,它才不屑道:“怪人,他们又和你没有关系。” “怎么没关系呢?”快乐王子的眼泪还在一滴滴落下:“他们是我的子民啊。” 燕子在连绵的雨幕中入睡,被一阵冷风睡醒,快乐王子的泪水洇湿了它的翅膀尖,当秋天的冷风吹过时,像是穿透了它的骨头。 燕子看到翅膀尖那条金灿灿的羽毛,忙跳起来叼出,又塞在另一只翅膀里。 “你还在哭?” 它问快乐王子。 “你没走吗?” 快乐王子同样问,“我看见一行燕子去南方了,想叫醒你,但你睡得很熟。” 燕子不说话,它只是紧张地啄自己的右边翅膀,那里有一根金色羽毛。 “我才不去南方,”它嘟囔,“至少今晚不去。” “燕子,燕子,小燕子,既然你今晚不去南方,那请做我的信使吧,请帮我取下我剑柄上的红宝石,去送给两条街之外阁楼上的那个小孩吧,他明天要去上学,但没有一套像样的衣服。” 燕子瞪大眼睛,跳起来围着快乐王子高高低低地飞:“那可是世界上最大的红宝石,它出现在你的剑柄上,而不是其他雕像上面,这才让你能被那些吟游诗人赞叹,如果没有那颗红宝石,吟游诗人将不会在你脚下停留,他们会称颂那些愚蠢的勇士、爱情、冒险和月亮!” “那就让他们称颂勇士、爱情、冒险和月亮吧。” 快乐王子不为所动:“燕子,燕子,小燕子,请帮我把宝石送给他吧,吟游诗人需要勇士、爱情、冒险和月亮,明天上学的小女孩也需要一身合适的新衣裳。” 燕子跳起来啄快乐王子的脚,它啄下来一片金羽毛,于是说道:“我绝不会拔下那颗漂亮的红宝石,但,瞧,我会在你脚下取下一片金羽毛,有其他羽毛遮挡,没人会发现的。” 于是它衔着金羽毛飞往两条街的后面,它看到那扇破败的窗户,钻进去,看到衣衫褴褛无声哭泣的女孩,和同样衣衫褴褛、却捧着一匹名贵锦缎的妇人。 “我猜她是为王后缝制衣服的纺织工。”燕子想,它正要放下金羽毛,却见那妇人抚摸着锦缎,然后小心翼翼打开身旁的箱子,把那匹流光溢彩的锦缎放进去。 “这是镇上最漂亮的锦缎,绝不能轻易做一件衣裳,我要请城市里最好的设计师画图纸,镶嵌最好的珠宝,要用金丝做线缝制,做成世界上最漂亮的衣服,让你在成人礼那天成为全世界最漂亮的姑娘!” 燕子透过打开的箱子,看到下面厚厚一沓漂亮的衣服,却总觉得那是偷来的。 那样漂亮的布匹和漏风的稻草屋丝毫不匹配,和女孩身上的补丁短衣也完全不同。 秋天到了,但那女孩身上的衣服却磨得很薄,抬手就露出胳膊肘。 “但是妈妈,我明天要上学了。”她声音带着哭腔:“我不要最美的裙子,不要金线也不要宝石,我只要一件普通制服,让我不要被同学嘲笑。” “虚荣!”母亲发起怒来,“我为了你成人礼的裙子付出了多少力气!我做三份工作,我不吃早饭,我舍不得点油灯熬瞎了眼睛,我这都是为了谁?……我小时候做梦都想要这样一条裙子!” 燕子听得有些生气,它飞过去用翅膀拍妇人的脸,不愿意放下嘴里的金羽毛,翅膀里的那只却掉了下去。 女人欣喜若狂的捧着金羽毛,喃喃着忘记了之前的事,凑近眼前看了又看,才珍而重之的放在另一个放珠宝的箱子里。 燕子怕另一根金羽毛也被抢走,仓皇又愤愤地飞走,临走前回头又看了眼屋内。 阁楼顶上的棚顶漏水,墙壁已经被霉斑糊住,空间逼仄,堆着大大小小的箱子,没有桌子和床,必要的家具都是一个个箱子摞起来的。 灯烛昏暗,女孩儿抱着干瘦的手臂坐在最里面的箱子上,那里面的东西足够给她买一个房间的面包、足够买一年穿的新衣服、足够油灯一刻不停地燃一年…… 但灯烛依旧昏暗,女人伏着身体几乎趴在桌子上,眼睛和针头贴在一起,一点点缝制着王后的华服。 “你会是全城最美的新娘,所有男人都会以和你跳舞为荣。” 她如是说。 而她的女儿瘦零零地坐着,想着学校要求的统一制服,想着老师疑惑不耐的表情,想着那些围成一团的男女同学的议论……为什么要上学呢? 燕子飞回快乐王子身边,它原本想嘲笑那年轻人的无知,但当飞到快乐王子身边时,那张白玉做的面庞上却有泪痕。 燕子蜷缩在他脚边,用脑袋拱了拱他的长靴,感受夜风和水滴落下,慢慢就要合上眼睛。 “燕子,燕子,小燕子。” 快乐王子又开口:“请再做我的信使吧,钟塔后面的小楼里,一个孩子没钱缴纳午餐费,请拔下我的金色羽毛送给她吧。” 燕子不高兴,它警告快乐王子:“没有羽毛,松鼠们会从你身上离开的,它们不再会把见过藏在你地斗篷下,你会变得孤独,只能和月亮作伴。” “但我还有你呀,”快乐王子笑起来:“你是我的朋友,我可以和你说话,当你明年从南方回来,越过塔尖,我就能看到你。” 燕子不说话了,它啄下一块大羽毛插进翅膀,把小的那片衔在嘴里,飞向塔楼后面的房间。 那扇窗户泛着暖黄的灯光,带着白色小花的墙纸显得温馨,窗户很硬很干净,燕子以为那里什么都没有,一头装在上面,发出“砰”的响声。 房间内的对话安静一瞬,有踢踢踏踏的拖鞋声,随即是更轻的脚步声。 “我去看,爸爸。” 玻璃后随即冒出一个绑着漂亮发髻的女孩,她脸盘圆满皮肤白皙,除了有些苍白,看不出是交不起午餐费的人。 “什么?” “只是一只鸟。” “肯定是那些扔石头的坏孩子,他们把死鸟乱扔到人家窗台……” “它还活着,爸爸。” “什么?” “那只鸟,他还活着。”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男人语速快了很多,有些不耐烦:“那又有什么关系……我和你说的是什么,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 “你之前那个所谓的朋友,一身好衣服都穿不起,哪会是什么正经人?别让我发现你还在和她玩。” “嗯。” “还有那个天天讲什么航海经历泡妞的那小子,你不许和他说话,不然我扒了你的皮!” “但他是地理老师,爸爸。” “我管他是天理还是地理,我就问你,你都不懂得自爱以后谁还要你?……要是不听我的话,也别想从我这里拿午餐费了,你到学校就饿着吧!” “……知道了爸爸。” “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我会照做的。” “这样还差不多,喏,来拿你的午餐费……怎么老子给你钱你还不高兴了?巴个脸给谁看呢?” “对不起,爸爸。” “这样才对,知道该怎么做吗?” “我会好好学习,不会忘记您送我上学的栽培的,以后挣了钱,我一定加倍还给您。” “怎么?说到底还是把我当外人呢?你要这样就别拿我的钱,老子养你这么多钱借出去利息都够本了!” 燕子等男人回了房间,女孩儿走进厨房准备做饭,才飞到厨房窗户用头敲了敲玻璃。 “燕子!” 女孩惊喜地把燕子捧在手心里,用小脸蹭蹭燕子的羽毛。 燕子把金色羽毛放在对方手掌里,歪了歪脑袋,又叼起来,把翅膀里的纯金羽毛抖落出去。 它面向着快乐王子的方向吱吱叫,于是女孩也含泪看着那边:“等我长大赚了钱,我会还给快乐王子的。” 燕子没拒绝,它把余下的那根小羽毛藏进翅膀里,晃了晃,扑棱棱飞走了。 “她说会还钱给你的。”燕子向快乐王子报告。 “你该拒绝她的。” “才不是,”燕子叽叽喳喳,又啄了一片金羽毛藏进翅膀。 “她怕那个,恩情、亏欠、付出、索取……比起不确切和被当成控制借口的爱,也许明确清晰的欠债更令她放松。” 快乐王子非常疑惑又非常难过:“但那不是爱吗?” “爱也是控制和攻击的工具,傻子。” 燕子飞起来,落在快乐王子头顶,它的翅膀拍打着,像是在拍快乐王子的头来安慰。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那样?” 燕子走的地方更多,见过的世界比快乐王子见得更广:“那是他们共同构成的结果,女孩习惯了获得得有付出的逻辑,不觉得为了午餐费扮成一个乖顺女儿有什么问题,而她的父亲……嗤,他不是乐见于此?” “还有谁需要帮助?”燕子又偷偷从快乐王子头顶拔了一根羽毛,悄悄插进自己的尾羽里。 这里太高了,没人会发现少了一根金羽毛。 快乐王子还沉浸在难过里,但他明白哭泣是没有用的。 他得做更多的事情。 “燕子,燕子,小燕子,我请你做我的信使。” 他恳求:“城市东边的公爵府邸里,有一个即将病死的女仆,请摘下我的羽毛送给她,好让她能买药致病,尽快好起来吧!” 这次燕子没说什么,它衔了一根羽毛就走,但当它飞到河堤附近时,月亮落下去,太阳出来了。 有小孩捏着石块砸燕子,却被什么亮晶晶的东西闪了眼睛。 “妈妈!妈妈!”小孩捂着眼睛大叫:“燕子叼着金子,燕子偷了金子!” 于是城内所有人都出来了,他们看着燕子吊着的羽毛,纷纷揪着孩子们的耳朵拎回去,质问他们为什么把家里的金羽毛乱扔。 “这才不是你们家的!”燕子气愤大叫:“这是快乐王子的!” 但没人能听懂燕子的话,除了一个魔术师,其他人都举起弹弓,想要把燕子射下来,其他人则指责自家小孩为什么偷走家里的金羽毛。 “这是快乐王子的金羽毛!”魔术师大叫,而这次所有人都听懂了。 没人再说那片羽毛是自己的,他们彼此面面相觑,说起快乐王子,语气温柔而哀切。 “快乐王子!” “羽毛都被燕子啄走了,真让人心疼。” “我们就该颁布法令,禁止鸟雀在雕像身上停留!” “说羽毛是我的也没错,我当年为这栋雕像也捐了款呢!” 第64章 “她习惯被当成工具。” 人们纷纷议论着, 说起当年快乐王子的事迹。 快乐王子什么东西都能做成,他想做个话剧演员,出演的话剧就能获得所有王侯将相的追捧, 无数大臣在夜晚排队等在皇宫门口,就为了等太阳升起时听快乐王子开嗓练声的声音。 “那是绝美的声音, 能让人心灵涤荡,比得上世界上任何百灵鸟的声音都要悠扬!” 快乐王子想写一篇长篇史诗,全世界的经书典籍他都能烂熟于心,所有人无不为他的才华倾倒,其他国家将之的重要性列在《圣经》之上。所有人都说,即便荷马在世,也要为快乐王子的才华甘拜下风。 “每一个单词都无可挑剔, 没有任何字眼能被其他词句代替!” 快乐王子想学会酿酒, 他仅用七天就能酿出香浓醇厚的美酒,最好的葡萄和最好的酒窖也成了陪衬,酒液经过快乐王子的手,就立刻成了精酿, 色泽纯正颜色透亮毫无杂质,最资深的酿酒专家都要为他折服, 酒量最高的人喝一口,也能立刻酣然入睡。 “那是绝对的传世宝物, 只要喝一滴,就能让人一觉好梦睡整整三年!” …… “但, 也不是全都能做成。” 有人笑声补充, 于是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是那个魔术师。 “快乐王子曾想要学会魔术, 但他手太慢,魔术总变不精巧。”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就是教他魔术的老师。” 人们仔细打量他, 随即有人认出他:“我想起来了,你确实教过快乐王子,你是那个蠢材老师,怎么都教不会。等换了一个新的老师,快乐王子立刻就能做出精妙的魔术了!所有大臣都被蒙在鼓里,国王和王后也被吓了一大跳!” “这我就不知道了,”魔术师沮丧地说,“我只见过他学不会魔术的样子。” “也许是我教导方法的问题,毕竟他是世界上弹琴最快的人,也应该能很快学会魔术。” 于是所有人又开始讨论快乐王子的琴音,街边的吟游诗人用里拉琴弹起一段,人们纷纷跟着唱歌,大家欢笑着围在一起,绕着快乐王子的雕像转圈起舞。 燕子也在枝头起舞,它看到不远处的红玫瑰,于是立刻爱上了它,冲上去向它展示爱意,翩翩起舞着展示自己的绚丽羽毛。 “我才不会和一只燕子在一起。”玫瑰晃了晃:“不过,金羽毛不错。” “那我该怎么样,才能获得和您跳舞的机会呢?” 燕子深深爱着玫瑰光亮的外表,爱那嫣红明亮的颜色,那是它所缺少的。 “我喜欢杜鹃或者百灵鸟,夜莺也可以,它们的歌喉很棒,给我唱一整晚的情歌,我也愿意和他们跳舞。” “至于你,燕子,我不喜欢你暗淡的羽毛,为什么不去染个色呢?如果你金灿灿的很漂亮,我会愿意和你一天一夜都在一起。” 燕子于是重整旗鼓,它看着翅膀的两根金色羽毛,咬咬牙又把要送去女仆的那根也别在身上了。 “也许女仆根本用不上金羽毛呢?”它对自己说,“就像那个没有新衣服的小孩,她家里可一点都不穷。” 它斗志昂扬的飞往公爵府,落在女仆的窗台上,对着一盆蔫哒哒的花看了半天,才转头看里面的女人。 那女人病到形销骨立,面色苍白,颊上却带着红血丝组成的红晕,嘴唇干裂发白,勉强半躺在床上,还在缝制一件小孩儿的衣服。 木门忽然推开,进来的人挥挥手咳嗽了几声,烟尘漂浮在空气中被照得微微发光。 “我儿子的衣服怎么样了?” 女仆捂着嘴忽然咳了几声,尽管尽力歪头躲避,公爵夫人还是嫌恶地后退了几步。 “你的口水都洒在我儿子衣服上了!天呐天呐!这样的衣服这么恶心,我怎么给我儿子穿?” “我不是故意的,夫人,”女仆哀戚叫道:“请收下这份衣服吧,我做这件衣服做了整整三天,夫人您可怜可怜我吧!我一整天没吃饭了!” 公爵夫人捂着鼻子,挑着两根指头把小衣服接过来,翻转着打量了几下,才捂着鼻子扔给随身侍女。 “看在她生了我儿子的份上,就给她点好处吧。” “你想要什么?” 女仆咬咬牙止住眼泪,掀开被子下床跪在地上:“我想侍奉在夫人身边,能继续为夫人效力是我的荣耀,夫人待我恩重如山,只要给我一口吃的,我就可以为夫人做任何事!” “任何事?”公爵夫人捂住嘴:“再替我生一个孩子也愿意吗?” 女仆刚忍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死死咬住嘴唇,身体已经不受控的剧烈颤抖起来,但却依旧拜了下去:“我愿意,我会为夫人做任何事。” 公爵夫人于是摆摆手,自己率先走了出去,留下两个贴身侍女安排这女仆之后的事情。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一个侍女出来,和同伴叹气:“如果我是她,被夫人送到公爵床上的时候,就该缠一缠被公爵看见,她虽然没多好看,但以公爵那个性情,也至少会养在外面妥善对待的。” “怎么也比现在成了个代//孕//子//宫好得多。” “可不是嘛,至少怀孕的时候,也该趁机多要点好处,农场、金币、权力之类的,夫人想要小孩,即便再怎么也不会伤害她的,怎么能就一点自己的未来都不顾,只按夫人安排的做的……” “是啊,那么苦的游医药方,那么些奇怪的东西,她看都没看直接吃进去了……对自己真狠啊,反正那么大个活蟾蜍就算再养胎,夫人再怎么逼我,我也不会吃的。” “狠人啊……偏偏对自己又那么差,夫人不给保养身体她也不去争抢,没有名分也不强求,夫人就是瞅准她能忍才又打又骂的,谁料她竟然真就一声不吭……” “现在还要再替夫人生一个孩子……” “她那个身子骨,再生孩子很难活下来吧?” “就算再底层的洒扫女仆,也没有她那么卑微的……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侍女站在门口,说完这些话才慢慢往外走,似乎想让谁听见似的。 燕子歪着脑袋,蹦跳着落在门里面,看着趴在门上满面泪痕的女人,歪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女仆自己也没什么反应,她从议论中感受到痛苦,却并不觉得那些人议论她有什么问题。 两个侍女并未走远,声音依旧遥遥传进来。 “在夫人眼里,她可能只是一个子//宫吧,真* 可悲。” “话说,你觉得在她心里,她自己是什么?” “唔……我不清楚,她对自己挺狠的,感觉没把自己当一个人看待。” “我觉得,她自己大概也不清楚,夫人把她当子//宫用,她也就觉得自己有子//宫的功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子//宫才是最大功能了吧。” 燕子犹豫着,从翅膀上掠下来一片金羽毛,取下来放在那女人面前。 谁料就是这个举动,却让那女人暴怒起来,她站起来时身体摇摇晃晃,却依旧一把推倒桌上的茶壶,任由茶水汀里汤琅撒了满地:“你也要嘲笑我?你一个燕子!一个蠢燕子!也要来嘲笑我吗?” 燕子仓皇飞走,飞的时候,两只翅膀的金羽毛也被扇落,它本来想去捡,但看看凄冷的房间和女人泛着红血丝的两颊,最终还是没有回头。 就当施舍她了。 燕子如是想。 燕子回去的时候又绕去玫瑰哪里,它看到玫瑰娇艳的开着,和一只蝴蝶翩翩起舞,月光皎洁照上去,玫瑰上的露珠鲜亮,看得燕子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等它回到快乐王子身边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它要把路上所见所闻都告诉快乐王子,但对方却说一切都知道。 “那个女人根本不需要你的金羽毛去救!”燕子不高兴,“她习惯了被当成一个工具使用,习惯了被使用完即刻丢弃的命运,只有被妥善使用才能让她心安,即便你可怜她给她金羽毛,也不会改变她的生活。” “这样啊。”快乐王子不说话了,他这次并没流出眼泪,但燕子却依旧觉得揪心。 它宁愿快乐王子提出一些很难完成的任务,这样它就可以反驳拌嘴、据理力争、坚信自己是对的。 它扭捏了两下,又从快乐王子长靴上着了几下,隐约看到里面黑色的雕像本体,有点心虚,又换了个地方啄。 燕子记得玫瑰的约定,偷偷藏了四根羽毛在自己身上,然后才叼起一根金羽毛飞起来,盘旋在快乐王子身边。 “王子,王子,快乐王子,我可以做你的信使,请问你需要我帮你把金羽毛送给谁吗?” 王子破涕为笑,这是第一次,燕子在快乐王子脸上看到真心实意的笑。 “燕子,燕子,小燕子,请你做我的信使吧,帮我把金羽毛送去教堂隔壁的裁缝铺吧,裁缝的女儿要和男爵家的小姐做朋友,但她没有一样合适的礼物。” 这次总算简单了,没有什么病痛也没有糟糕的父母,是两个年轻人之间的可爱友谊。 燕子愉快地接了这单,转身飞向那扇窗户,夜风中它飞得并不快,金羽毛让它动作迟滞了许多。 有些时候,当它挥动翅膀,金羽毛会刺痛它的皮肉,但它一想到这是为了绚丽,为了美妙的爱情,就觉得这点牺牲也没什么。 它这次直奔教堂的十字架而去,很快找到了目的地,这是一个可爱的姑娘,捧着礼盒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我该送什么好呢?我之前送给玛丽安娜姐姐一双皮鞋,因为她正好缺一双皮鞋,但弗洛拉呢?她是男爵小姐,什么都不缺,我又该送什么?我又能送什么呢?” 她焦虑地扯着礼盒丝带:“如果我知道她给我的礼物是什么样,那就好了,我就能知道她送的是什么价格,然后我送一个同等价格的东西,这样及不会显得我落魄寒酸,也不会多花钱出去。” 她看到燕子,眼睛忽然一亮,拘起手朝燕子祈求:“燕子燕子,请你替我去看看弗洛拉送的什么礼物吧,这样我也好送她同等的礼物。” 燕子并不情愿,金羽毛割的它皮肉有点疼,但那女孩实在恳求,还说会给它报酬。 燕子灵机一动,把金羽毛插在自己身上,决定将原本要给女孩的金羽毛当作报酬。 它飞去男爵家里,差点被守卫发现,好不容易找到男爵小姐的房间,转了一大圈都没找到类似的礼盒。 它翻了很久,才在枕头边找到一个贴着“给我最好的朋友”纸条的项链,于是它衔着宝石项链,费劲的飞回裁缝家中,给那女孩看一眼。 裁缝女孩顿时躺倒在床上,大声哭出来:“她要送我一条宝石项链!天啊!她要送我一条宝石项链,我要用什么还给她呢?我所有的钱都不够买上面一个吊坠的……但我难道是个贪财的人吗?我难道要成为拜金的撒旦的信徒吗?我想和她平等相处的!但我怎能多拿她的钱?” 燕子叼着项链放回男爵小姐房间里,转回来时裁缝女孩依旧捂着枕头痛哭:“如果她邀请我骑马,如果她请我吃牡蛎,如果她带我穿漂亮裙子踏青……那些对她都是普通的东西,但我真的能接受这些吗?……我为什么要和她做朋友呢?她的奢靡让我痛苦!她的富贵让我无地自容!” “如果我和她吵架,如果她要求我付摔碎的茶杯钱……即便她现在不在意,等有一天我们吵架了,她一定会这么要求的,那时候我从哪里给她找一个中国的瓷器?我会被起诉,我会被她的律师告上法庭!我会失去我的一切!我的父母会责备我为什么和男爵小姐吵架……” “——我决不能惹她生气!!!我要奉承她、讨好她、不让她生气、在她换衣服时说最好看、在她不高兴时耐心疏导……” “上帝啊!我为什么要和她做朋友呢!不如趁她还没报复我,趁她还没邀请我,趁她还没送我宝石手链,我先和她断绝和她来往,即便我们谈论起荷马、王尔德和仙女星座时是这么合拍!即便我们仅靠对视就能明白对方说什么……但” 女孩儿忽然愁苦的大叫一声,引来楼下的狗一阵狂吠。 “如果我能不在意这些就好了,如果我能忽视这些,我就能和她放开玩耍,我们聊哲学、天文和文学,聊爱情、诗歌、冒险和英俊的王子,我们可以在纺织机旁唱歌,也能躺在她的纱帐床上模拟露营……如果我能不在乎就好了,快乐王子啊,请给我忽视所有的勇气和快乐……但我怎么能不在乎呢?” 燕子过去只觉得这些年轻小人儿单薄又轻软,心思细又轻,像羽毛一样虚浮。 即便此刻,它依旧那么觉得,但它同样也看到了,这些在它看来是羽毛一样轻浮的东西,落在这个年轻的女孩身上,却向大山一样能将人压垮。 它心里莫名产生出柔情,想起娇嫩的玫瑰,想起月色,想起快乐王子白玉一般的面庞。 它啄了啄翅膀,把所有纯金羽毛都抖落在桌上,如果那女孩做好最终的决定,她可以凭借这些羽毛买一个合适的礼物。 完全等价做不到,但合适的礼物却足够了。 它再飞出去的时候,只觉得身体和大脑都一阵轻松,它没注意到,自己飞回快乐王子身边时,翅膀有多轻盈。 第65章 “太阳出来了” 快乐王子这次并没说出自己的新任务, 他反倒安慰燕子,催促燕子去休息。 “我才不用。”燕子并不领情,它帮快乐王子送信还可以自己偷偷藏点羽毛在身上, 如果今天能送十份羽毛,它就能偷偷攒下至少二十根, 到时候去玫瑰面前,也许对方能愿意让他吻一吻叶片。 它又拔了几根金羽毛插在身上,因为耗费的羽毛太多,它很快看到了金羽毛下面发黑的雕像。 燕子从其他地方啄了羽毛过来,但这只是拆东墙补西墙,那边也露出一片黑色本体。 脚上的金羽毛竟然被它揭掉了一小半。 燕子飞上去,仿佛自己不是拿走金羽毛的小偷一样, 它挥着翅膀飞在快乐王子身边, 羽毛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发光。 “我真不明白你,这些纯金羽毛是你的财富,是你名望和众人敬仰的来源,没有吟游诗人会为了一个漆黑的雕像唱歌的, 也没有松鼠愿意在光秃秃的披风下筑巢。” “当你的羽毛都不再存在之后,你也绝不被允许站在市中心, 你会被几匹马拉着,绳子拴在你的脚上, 顺着拽断你的身体,然后你被拖着, 倒入石匠铺后面的垃圾山里。” “那时候没人会记得你是快乐王子, 也没人称颂你的名字, 你会被所有人遗忘,身体经受锤子和锉刀的攻击, 你会被敲碎,变成一个凳子、砖头、石墩甚至门槛,无数人都要踩在你的身上经过,那时候,你要怎么站在市中心的花坛中间,这样逍遥地看着日出呢?” “嘘。” 快乐王子轻声:“太阳出来了。” 于是燕子忘记其他,飞过去站在快乐王子肩头,看着一点点从山峦上浮现的太阳。 那是巨大的橘红色的一轮,光芒起初具有浓烈的色彩,映射的天地草木山峦河流……所有一切的一切,都染上橘的红光黄的色彩。 燕子那一刻觉得,此时的自己大概和快乐王子一样,都染上了橘的红的黄的色彩,看起来是顶顶漂亮的鸟了。 那片燕子被扔石头的河堤上坐着几个流浪诗人,他们捧着里拉琴歌唱,声音悠长清冽,回荡在飘渺着橘红光箔的河面上,似乎能顺着河流飘扬到很远处,飘扬到埃及、东方或者世界那头去。 日轮越来越向上,明明光芒更胜,但炫目的颜色却一点点褪色减淡,像是激情消退,光芒从红色变成平和的黄,变成明亮的金,最终,当太阳升空时,光芒中只余下无色的明亮光面,落在地上和人们的眼睛里。 街道上开始出现人声,报童一边跑一边勾鞋,抱着一大堆报纸仍在每家每户门口,声音急急地说抱歉抱歉,一阵风吹过,把他帽子吹得老远,于是他又叫着折返回去和风抢帽子。 报童把城市喊醒了。 没多久,城外的老农也到了集市,把家里种的胡萝卜、茄子、番茄或其他蔬菜摆在地上,和身边同村的伙伴猜测今天的收益,偶然见到一个人,便齐齐停下,扬声吆喝着。 小孩被父母赶着出门,捧着面包却不好好吃,蜜蜂一样快速流连于各家大门,邦邦敲着互相说着嘲笑和自得的粗话。 …… 燕子看这一幕看得入了神,它看了很久,才勉强反应过来,看向面前在阳光下金光灿灿的快乐王子。 “如果我也有金羽毛,我就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它又说:“你听到了吗?流浪诗人的歌里有快乐王子,报童道歉时说‘看在快乐王子的份上’,女主人祈祷舞会遇见快乐王子一般的舞伴……她们都在称颂你,而如果你成为一个黑色的普通雕塑,那没人会这么赞扬你。” “不,燕子,小燕子。”快乐王子低声感叹:“她们称颂的不是我。” “流浪诗人用歌声祈求牧羊女的垂怜,报童只在乎订报的人是不是发火,女主人祈祷一场浪漫的爱情和和谐的婚姻……她们称颂的不是我,是快乐王子时代的繁荣和浪漫。” “这有什么关系?她们提到你了啊!” 燕子不能理解:“她们提到的是你的名字而不是别人的,你的名字本就和赞颂、荣誉、高位和夸耀绑在一起。” “但赞颂、荣誉、高位、夸耀于我又有什么益处呢?” 燕子惊愕地张大嘴巴,它只觉得荒谬,脱口而出:“怎么会没有益处?” 但对上快乐王子蓝宝石的眼睛,它又说不出来那些。 “你瞧,燕子,我的金羽毛可以帮女孩买午饭、新裙子和礼物,可以帮病人买药、帮无家可归者住进旅店,我剑柄上的红宝石能买下城郊庄园里所有滞销的农产品,我眼睛的蓝宝石镶嵌在戒指上,能见证一段爱情从萌芽到成熟……” “所有的一切,这些利益和价值,放到人身上,才能发挥出具体的价值和功效,那才是它们原始的意义。至于成为装饰品、为我取得荣誉、夸耀和赞叹,那又有什么益处呢?” “但,”燕子要说什么,但并没说出口。 但世界不是这样的,当人们获取利益之后,它们要更加努力地攥取财富,当财富积累达到一定程度,那些就成为数字,成为分派阶级的工具。 于是利益追求转变为荣誉追求,价值感和高位感成为欲望所向。 商品交易成为主导,人用交易商品的方式处理关系,也就迫使自己和关系成为商品,代替人的关系。 这是社会发展,是现实大势,是世界所趋。 “脱离具体的人,财富将毫无意义。就像金羽毛在我身上只是夸耀的装饰品,在你身上,却能让你变得闪耀漂亮,让你获得爱情的垂怜。” 燕子猛地飞起来,翅膀扑棱棱闪闪发光,洒落了一片金光。 “你怎么…你都知道!” 尽管快乐王子再三保证自己并没有恶意,并且很高兴燕子能用到金羽毛,但燕子依旧十分紧张,快乐王子不得不和它约定好,燕子帮快乐王子送一封羽毛信,就可以获得一根金羽毛作为报酬。 “那么,给我我的下一个工作任务吧。”燕子低身叼着刚刚掉在地上的羽毛插回翅膀,一转头,和花坛边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对上目光。 对方的手死死攥着,脏兮兮的指缝里露出金羽毛的边边,他警惕的盯着燕子,似乎担心它下一秒把羽毛抢走。 只是一根羽毛而已。 燕子犹豫了下,并没去管那小孩手里一根。 它还有好多羽毛呢,如果合作顺利,快乐王子身上的一**毛都是它的。 燕子没有在意那个小孩,嘴里衔着一根金羽毛离开了。 这次它要去的地方是城里最大餐厅的后街,那里有一个吃不饱饭的孩子等着他帮助。 这次它绝对不做多余的事情,放下金羽毛就走,这样多跑几趟,它就能赚到更多的金羽毛了。 在燕子到达之前,它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瘦骨伶仃的小孩,可能衣衫褴褛,肚子饿得咕咕叫。 但实际上,除了肚子咕咕叫这一条之外,其他所有情况都和燕子想的截然不同。 躺在餐厅后门门口的是个胖到涨包的女人,她守在后厨门口蹲守着,里面随时有人端着剩菜出来,她就抓起来满口塞进自己喉咙里,几乎没怎么咀嚼几下,就生生咽了下去。 燕子飞去的时候,正好撞见有人提着一桶剩菜出来,那里面混杂着咖喱汤汁、奶油浓汤的味道,上面却漂浮着西兰花、手工糕点,混杂在一起,什么剩菜都有。 胖女人一把冲过去,接过来说句谢谢,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燕子瞠目结舌,而门内有老女人的声音,她呵斥那个提桶出来的男声:“我不是说过,剩菜都分门别类装好给她送去吗?再犯懒也端着剩菜盘子给她,混在一起这算什么?有你这么作践人的吗?” 那男生一边哂笑着道歉一边接过剩菜桶,嘟嘟囔囔和老人犟嘴:“反正她也不在意,给什么都吃的下去,分不分类都没什么影响啦。” “胡扯!”老女人说着,关上了后厨大门,声音从里面闷闷传出来。 燕子站在门上一个玻璃碎的缺口处,能听到里面的议论声:“这人怎么是这样,长那么胖还一直吃,我都怕她的胃撑爆炸了。” “哎……她也是个可怜人……她心里难受。” “难受和吃东西有什么关系?” “心里难受,心里填不满,就要靠外物来填满了。你之前给请女孩跳舞的时候,不也送了甜品过去?当时是怎么说的?‘心情低落的时候,吃点甜食会好很多。’” “但…那怎么能一样,压力、焦虑、低落和难过都是要排解的啊,只靠吃东西获得满足又有什么用?总归是假的啊,还对身体有害。” “……未经他人苦,别随便议论别人。” “……行吧……我还是觉得她该运动,精神好了也就想得开了。” 燕子盘旋着,把金羽毛放在胖女人头顶,看对方戳着手背上的肉坑,闷闷地无声哭着。 燕子不明白女人在哭什么,也不明白对方为什么难过,但它犹豫着盘旋,还是落在对方头上,用翅膀拍拍对方油腻腻的头发。 燕子离开后,又远远去看了看那株玫瑰,那玫瑰在阳光下依旧鲜亮夺目,燕子还是很喜欢。 它想上前,它有很多话和玫瑰说,但远远看着,它闻到羽毛沾染的胖女人的油味,看到自己翅膀里夹着的仅仅一根金羽毛,它感受着翅膀根部金羽毛扎得皮肉生疼,忽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它想拥有玫瑰吗?还是仅仅与她共舞?它爱玫瑰吗?想和它共度余生,还是只想要一个吻? 它想要玫瑰填满它吗? 它有点不明白了。 燕子慢慢飞走了,它低低的漫无目地盘旋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快乐王子身边。 这里比他离开时候喧闹许多,人们把快乐王子的雕像围成一团,指指点点着发出惊呼。 “谁偷走了快乐王子的金羽毛!” “天呐!我第一次看到,快乐王子雕像里面竟然是黑色的!” 第66章 “但人才是主体。” 人群熙熙攘攘, 手臂挨着手臂,肩膀擦着肩膀,挤挨挨黏在一起, 像鸟类翅膀上的羽毛那样,紧紧挨着组成团结又能扇动山风的力量。 一个个指尖指向快乐王子, 蓝色绿色棕色黑色的眼睛看着,盯着那片掉金羽毛的漆黑雕像底座,声音或惊诧或紧张或疑惑或焦急,说着重修、抓小偷、问询和解释的言语,眼光却不由自主地一次又一次聚集在那边上。 黑色的雕像本体几乎不像他们见过的任何石料,大概是某种矿石,能坦然吸收所有光线, 再耀眼的日光找在上面, 都是毫无形况和光影的浓黑。因而,黑色边缘那些明亮的、在愈发高升的太阳下几乎泛着白光的、闪亮亮的金色羽毛就被衬得更加显眼。 没人能从上面移开。 议论着,议论着,人群中声音逐渐小了, 一个小孩的声音在其中也格外突出。 “就是它。”他在人群最中间,坐在一个男人肩膀上, 比所有人都高出一截,手里还捏着那根金色羽毛, 逆着所有目光和手指,比整齐军阵中的彩虹小马还要显眼, 几乎立刻, 人群都被淹没下去, 他和他手指的燕子成了唯一的中心。 “燕子叼走了很多羽毛,我就是在它那里拿到的这跟。” 议论声又重新响起来, 有大人弯腰,从花坛里捡了一个石头砸过来,常年在河边打水漂的男孩们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什么大人能做他们明令禁止的事情。 “看什么?没打过鸟吗?快把它打下来,万一它身上有更多金羽毛呢?” 于是更多石块朝燕子砸来,燕子不得不迅速向上空飞去,东躲西藏,但还是被一个石块砸偏了翅膀。 它比地上的人们更快,很快穿行着从书上绕出去,在众人搜寻未果之后,悄悄潜入到快乐王子的斗篷下面。 “都怪你。”燕子小声抱怨,“如果那些金羽毛还在,就不会有这些多余的事情,那些人不管是夸耀你还是夸耀其他什么,对你都只要好处,我也不会因此被砸翅膀。” 它有满腹牢骚要讲,所有事情在它看来都不正常。 快乐王子想帮助的那些人根本并不贫穷,他们都有手有脚、都吃得起饭,没有谁真的迫切到用那根金羽毛救命,那些人里面,也并不是每个人都对这份帮助感到感恩,无论从现实利益还是情感回馈方面,这都没有任何收获,去做这些事情的意义是什么呢? 燕子还想说什么,却忽然听外面的声音安静了下来。 外面有人叫市长,随即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围着快乐王子的雕像看了又看,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燕子却总觉得这声音中充满贪婪。 “城市就该立下新的法令。”他扬声道:“我们应该禁止鸟类靠近所有雕像,不然谁直到那些带翅膀的小东西会不会偷走雕像上的什么东西。 他话音拉长,燕子躲在阴影里往外看,看到几个人若有所思地点头。 也有人乐呵呵接上市长的话:“市长英明!鸟儿有时候会停在雕像身上,甚至还有的会随意拉屎,这对雕像可是一大损伤。” 市长满意点头,在一群称赞的声音中再次开口:“在那之前,我会安排人对快乐王子的雕像进行修缮,我们敬爱的快乐王子绝不能用这样残破的外表示人。” “今晚,我会派守卫在这里站岗,严禁任何人靠近。” “阻止鸟类继续毁坏快乐王子雕像。” 有人低伏着上半身凑近,眯笑着补充。 “严禁任何鸟类靠近!” 市长补充,他大手一挥,留下一个守卫,就遣散其他人扬长而去。 人们一步一回头,不断回望着离开,直到走在了很远,彼此凑近的耳朵里还传着快乐王子的称号。 “都是你的错!”燕子终于跳出来,叽叽喳喳抱怨着: “如果不做那些多余的事情,就不会有现在的情况,你知道你会经受什么吗?你知道那个市长要对你做什么吗?你身怀财富,身上带着金羽毛、红宝石和蓝宝石,却站在整个城市中央,那些人称颂你夸耀你的时候,谁不想从你身上得到点什么?以前是你的名誉和财富都让人难以下手,现在你自己开了这个头,所有人都会想来抠走你的所有珍宝的!” 燕子愤愤不平,比自己的钱被给觊觎还难受。 但快乐王子只是安静的,安静地倾听燕子的呼吸和心跳:“你刚刚受伤了?” 所有抱怨顿时被卡到喉咙眼里,燕子愣了两秒,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等它反应过来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快乐王子已经连连问了一串话。 “如果我能帮你挡下那些就好了,”快乐王子第一次表露出懊恼情绪:“看到你受伤,这让我非常难过。”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燕子几乎因为过分烫人的话语而结巴了,但它很快就重新找到了切入点。 “现在你还能看见,等到明天太阳升起,等到市长的人把你团团围住,等到他们要重新‘休整’你的时候,你的蓝宝石眼睛就不见得还在了,那时候你能不能看见,全凭那些人的心了,也许他们愿意帮你做一只新眼睛?也许不呢?” 像是在印证燕子的话,没过多久,太阳只是有稍稍西斜的打算,市长留下的守卫在左瞧右看之后,很快走到花坛内侧,背对着快乐王子,从他脚上取下一片金羽毛。 “非常对不起,快乐王子殿下。” 那人的嘴唇哆嗦着,显然对偷盗非常不熟练,看向世界的目光里充满恐惧,拿到那片羽毛后整条手臂都在抖,手掌却依旧死死的握着,任由手掌被金羽毛边缘划破,血液缓缓浸透整个手心,被恐惧中无疑是抹到了雕像上。 “我的儿子得了病,他需要这笔钱…那些药品太贵了,我工作一辈子也买不来……对不起王子殿下,但你从小住在王宫里,你什么都不缺,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生活是什么样呢?” “只要一点点,反正你多的是金子,市长还要重新修缮,你不缺这一点,给我又怎么了?” 他哆嗦着,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颤,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但说到最后,却十分委屈的哭出来,像是面前有个不存在的债主一样,低声咆哮着咒骂和泄愤。 “我离婚很多年了,我只有儿子了,我知道我不好好经营生活才会现在没钱治病,但我一定会改的,凭什么不给我一次机会……只要给我一次机会……” 燕子有些听不下去,它飞扑出去啄那人的脸,不明白为什么口口声声说自己知道错了,转头来还是要埋怨别人。 但它并没真的下重手,毕竟即便那个人多不成熟,但他的孩子确实需要这笔钱。 那人做亏心事本就心虚,被燕子用翅膀扇了几下也不敢反抗,只惊慌环顾周围,担心忽然冒出来的路人发现自己在做什么,一只手慌忙摆手想赶走燕子,踉跄着跑下花坛,重新站到自己的岗位上。 燕子被他匆忙中打中了几下,回到快乐王子的肩头时,白天翅膀被石块砸中的地方隐隐作痛。 “看吧,已经有人来偷你的财富了。” 它不无得意的向快乐王子展示,以印证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我只是个雕像。”快乐王子说,他声音很难过。 “如果我能动……” “那你就能自己赶跑他?” “那我就能自己摘下羽毛送给他。” “什么?”燕子确认自己所听到的是什么,惊讶地飞起来。 但其实不奇怪,毕竟这个人是快乐王子。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奉献欲。”燕子飞下来,落到快乐王子的眼睛同等高度,和他对视。 它过去的声音总是尖细的,充满情绪,偶尔抱怨,具有明确的指向性——这常常让人感到吵,尽管快乐王子正喜欢这样的吵闹,他孤单太久了,太久没人和他说话。 但此刻,燕子的声音却过分平静。 “我不明白,”它真切的困惑着,“金钱、财富、荣誉、名望……所有人都为之趋之若鹜,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仰慕你,你不知道你拥有多少人做梦都得不到的东西——” 燕子声音顿了顿,这句话让她感到熟悉,她因此有一瞬的不适,但更多的是惊讶,惊讶这句话竟然会从自己嘴里出来。 “这些是多少人做梦都得不到的东西,你全都轻易拥有,但你却不在乎。” 说着,平静逐渐被打破,似乎有许多情绪蕴藏在其中,愤怒吗?怎么还有委屈? “有人从贫困和艰难中爬出来,用尽所有手段获得,而你生而拥有,却丝毫不在乎。” “你不只是不在乎,你要把那些东西分发出去,给那些没有付出努力的人。” “你知道这层高塔有多难爬吗?有多少人为了爬上来费尽心力,他们经受教育出卖自我,不把自己当人看,才能获得高塔上的地位,而你,你却将高塔视为无物,随意将高塔顶端的一切撒出去,任由那些金闪闪的星星落到没付出努力的穷人里去。” 语速越来越快,说得越来越多,燕子自己才慢慢明白自己要说什么。 它因自己的猜测感到恐惧:“你在打破这座塔的秩序。” “我要打破这座塔的秩序。”快乐王子的声音非常平稳,甚至显得有些冷酷。 他们说这些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但并未完全天黑,夜色还算稀薄,广场上有黑影晃过来,然后是另一个。 那些黑影接近快乐王子的雕像,面目变得清晰起来,是附近一家糖果铺的老板。 守卫忙上去拦住他们,却被糖果铺老板一把推开:“我可看见你下午做什么了。” 那女人挺胸威胁,于是她走了进去,到了快乐王子雕像跟前。 她拿走了一根金羽毛,在她要拿第二根的时候,燕子冲下来啄伤了她的手。 另一个身影紧跟其后,对守卫哀求:“我的孩子也病了,你记得我吗?我女儿和你儿子,他们在同一间病房。” 于是她也进去了,拿了一根羽毛,要拿第二根的时候,糖果铺老板打了下他的手。 他们要离开的时候,雕像后面又有一个人闪出来,他手里的小刀抵着自己的脖子,老脸上满是泪痕:“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不能没有一个像样的墓地,那是我死后灵魂的居所,我已经苦了一辈子了,我不能死后依旧受苦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没人敢拦他,于是他也获得了一枚羽毛。 老人的哭喊的声音大了点,像是夜间的灯光,迅速照亮了隐藏在黑暗中的其他人。 似乎是一瞬间,十几个人从黑暗的浓雾中涌了出来,他们有的哀求,有的威胁,有的干脆直接冲开守卫的阻拦,上来抢了一根或一把金羽毛。 无数人称颂的过去,快乐王子始终孤单,而在他身上羽毛被一片片拔除的时候,花坛里却热闹了起来。 “那些人……”燕子冲下去想扇打所有人——至少扇走那个吝啬还爱骂人的肉铺老板。 但它并没成功,这里人太多了,他们人太多了,也不担心被发现,手臂挥舞着,轻易就把燕子打飞。 燕子只叼回一只羽毛,就踉跄着爬上快乐王子的肩头:“那些人根本不配拿到金子,他们贪婪无知,不是每个人都需要帮助,也不是每个人都值得帮助。” “没有值不值得,”快乐王子的声音很平静。“没有配不配。” “我要打破这座塔的秩序,燕子,这座塔由某些人建立,他们因此走到了他的上层,落后的人想爬上来,因而走上台阶,比那些塔下面的人高一点。” “但他们建立这座塔有时征得了谁的同意呢?他们建立这套塔的秩序时,塔下面走在地面的人又做错了什么呢?他们就一定要依照这座塔的秩序而活吗?” “没有值不值得,燕子,” 他叹气:“他们只是他们,人只是人,我站在我的祖辈建立的高塔上面,鞋底都比他们所有人都高,但那又怎么了?” “他们并不亏欠我什么,我也并没对他们做出什么益事,我不能用我的标准评判他们值不值得,并有选择地给予施舍。” “如果是这样,”燕子说:“那你该什么都不做,而不是散布你的钱财。” “他们活在城墙里,经受庇佑,获得恩惠,这就是你和你的祖辈的价值,也是那座塔存在的意义。” “而他们却恨这塔上的人,而你,你身为这座塔的缔造者后代,却要打破这座塔。” “因为这样的秩序让他们疼了,”快乐王子说:“庇护是初衷,但这座塔已经建* 的太高了。” “如果只是出于庇护,用不了这么高的。” “塔顶的人脱离地面太久了,他们想要的从生存变成了商品,再从商品变成了财富,财富后又是名望,名望后还有权力,而权力永远没有尽头……” “他们建的塔永无止境,而这让塔下的人无法生存。” “那些人——那些更大群体的人,那些沉默着忘记怎么发声的人,他们只想生存……风来了活着,雨来了也活着,这就足够了。” “没有值不值得,没有配不配,他们只想活着,其他的任何问题,都之后再说。” 快乐王子说这些的时候,花坛周围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比白天更多的人把快乐王子包围起来,无数双手朝这边伸过来,无数个人想拥挤着靠近,却被身边人的躯体挡住。 花坛台阶之后两层,但已经有大把的人想靠近而不得,花坛最中间的人并不愿意下去,有人爬到快乐王子雕像身上,他的腿脚被下面的人拉扯着,手臂被金羽毛和石雕像划伤,他手上握着足够多的金羽毛,领口、衣袖、鞋边也插着,但他却始终不愿意下去。 ——或许也想逃离,但外面人太多了人,身体贴着身体骨头碰着骨头,所有人拥挤着向前,即便有想要逃离退后的,也没人敢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哪怕是为了让里面的人出去。 燕子被赶着飞到了快乐王子的头顶,它看着下方这一切乱象,人群中隐约露出的缝隙里,快乐王子腰带以下的金羽毛已经被拔干净了。 “但塔成为了一种秩序,一条产业链,无数人因此获得生存,塔中间还站着许许多多的人。当你要为了一些人打破这座塔的时候,另一些人会因此摔下去……他们也只是为了生存。” “但他们的生存阻碍了别人的生存,他们从塔下往上爬,踩下去的土夯实了下面的台阶——他们因为爬塔而脱离生存之苦,为了稳固自己的现状或是为了到达更高层,他们也一遍又一遍建构着塔的规则和架构。” “即便他们自己也从塔下面出来,他们自己明白塔下面的生活有多痛。” “他们把自己融进了规则,他们的渴望、生活、信仰都由高塔构筑,于是他们也觉得他们是一部分高塔,而忘记了他们自己是谁,他们自己要什么。” 快乐王子如是说,他的没法扭头,熠熠生辉的蓝眼睛在夜晚也能被所有人看见,是浓厚夜色中唯一明亮的存在。 他当然没法看到头顶的燕子,但燕子却觉得这句话是在说她。 但为什么呢?她只是一只燕子,怎么会觉得自己经历过贫穷、苦难和徒手爬上高塔的困苦,而因此觉得委屈和被点破的不堪。 花坛里面,随着两个人打起来,有人站出来拉架,糖果店老板擦亮火柴,所有吵闹和一轮都随着光亮的出现消减下去。 爬在雕像上的年轻人终于能下去了。他还没松一口气,身上插着的羽毛就被人群一哄而散,随即在糖果店老板的要求下,羽毛被一根根分出去,于是最里层的人都只有一根羽毛,也都有了一根羽毛。 开始有人拿着一根羽毛往后退,于是后面的人也能进来了,那些人看见了前面发生的所有事,都簇拥在糖果店老板的周围领羽毛,等羽毛快拿完的时候,人群又陷入一阵骚乱,于是能爬上雕像的年轻人被派出来,在所有人目光计数中,一根根拔下快乐王子的羽毛扔下去。 余下的人都簇拥在糖果店老板的身边。 “但总是要有秩序的,”燕子说,“你打破了这个高塔,还会有下一座高塔。人总不能依靠情感进行交易和生活,秩序的存在必不可少,既然有秩序,就必定有规则和评判,必然有高低,必然有压迫。” “总有人希望更好的生活,而他们也愿意为此付出更多。” “规则和秩序的诞生、乃至由秩序产生的压迫和被压迫,也都是历史发展的规律,你无法改变。” 年轻人爬上快乐王子的腰,用下面人递上来的撬棍,撬掉了剑柄上那颗世界上最大的红宝石。 下面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燕子看着下半身光秃秃的快乐王子,看着他逐渐露出漆黑的本色,却只能一动不动看向远方。 “你也改变不了。” “这就是我唯一能做的了,把他们自己的东西归还给他们。” 快乐王子叹气,听到燕子的惊呼,又不由笑出声:“很惊讶吗?但那些人建造第一层台阶时,依靠自己的财富或许足够,但更高层那些富丽堂皇的建筑,那些无论用作庇护或是居高俯视的建筑,那些东西仅靠他们自己,怎么可能造的出来?” “我和你说过我的过去吗?” 年轻人受到鼓舞,再接再厉爬上来,避开那些金羽毛,将撬棍伸向了快乐王子的蓝宝石眼睛。 燕子迅速从快乐王子头上俯冲下去,啄向对方的鼻子,那年轻人痛呼一声,从雕像上跌落下去,被下面的人接住。 “不要这样。”快乐王子的蓝眼睛熠熠生辉。 “这些是他们本就应该得到的,而不是他们需要爬上高塔变卖自己才能获得的东西,更不是我施舍他们的。” 他再次叹气:“我是王子,要著书,就有王宫笼络垄断的诸多书籍典藏供我翻阅,有世界上最好的老师为我教习,有全世界各地的吟游诗人帮我绘制地图,有无数文学专家帮我整理案几……这些是我本身就该获得的吗?” “我的仆人从来没说过任何忤逆我的话,我从没看过他的眼睛,每当我问他是谁,他总说自己是我最忠心的利器。” “我在全国每一个城镇都有雕像,我的父皇母后为我建造了最大最漂亮的,于是朝臣也建造、官员也建造、商人也建造、贵族也建造……他们是真的崇敬我吗?是我的魔术、绘画、书籍和样貌真的这么好吗?他们压迫从税收中拿出来建造雕像的钱,难道是我应得的吗?” “如果,如果为了获得生存,把自己当成生育工具情有可原,那为了工作,把自己当成武器是否正确?那以财富和阶级代替关系,用宝石和铁胸针的撞击压抑两颗心的碰撞又是为了什么?以财富和外物累积填补情感空缺是否合理?” “那么,那些迫使想要生存者丢弃自我,宣扬‘不把自己当人,才能成为人上人’的那些人,他们希望自己治下都是奴隶,视所有下属为阶级下的商品、拥有某项职能的工具、没有任何人格的‘利他者’,而不是彼此合作互利共赢的伙伴——那些人,他们获得财富和阶级,是应该的吗?” 年轻人再次爬了上来,这次他抱着快乐王子的脖子稳住核心,另一只手用撬棍一用力,就轻易把那蓝宝石卸了下去。 “但生活就是这样。”燕子原本看到金羽毛被拔掉十分焦急痛惜,此刻内心却格外平静。 它站在快乐王子头顶,明明对宝石十分垂涎,却能平淡看着那两颗宝石落在花坛中的泥里。 似乎有某种东西将它和喧闹的人群隔开,让她知道那些东西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所有金子、红宝石和蓝宝石,都没有此刻的对话重要。 “工作就是把自己的能力当作工具换钱,社会运转并不需要知道你是谁,只需要这份能力和工具就够了。” “用你的才能价值换钱,用你的情绪价值换朋友,用你拥有的换取你所需要的,劳动异化,自我异化,想摆脱困境就要展现自己的使用价值,获取更多以提升自己的价值,人与人的关系被物和物的关系替代,这是商品,也是社会。”【1】 年轻人轻易撬掉了快乐王子的另一只蓝眼睛,那颗蓝宝石没有落到花丛间,而是被人稳稳地接住。 在人们的欢呼声中,年轻人彻底攀爬到最高处,站在快乐王子肩膀欢呼一声,轻松扯下金羽毛往下扔。 人们的目光和欢呼声随着羽毛的洒落而移动,金色的光雨成为黑暗中唯一的亮色。 “但那是不对的。”快乐王子叹息,他的声音逐渐变得微弱。 “商品是使用价值和价值的统一体,人也是,在使用价值之外,我们的本质,我们最真实完全的价值是我们自己。”【2】 “人的关系怎么能被事物代替呢?人的关系绝不能被物的关系所掩盖,这是我所坚定的,也是我所致力的。” 快乐王子头顶的金羽毛也被拔下,面部的白玉也被敲碎扔下去,人们哄抢着接着落下的宝石,欢呼着仿佛手里捧着的是糖果、健康、富有或充实。 快乐王子的声音愈发虚弱,但那声音中的兴奋却丝毫不比簇拥着他的人们少。 “让宝石脱离虚无缥缈的阶级和名望,让金子进入人们生活中去,让财富成为生活的助力而非主体。” “让人们拆散我掠夺我,让金子为他们换来食物、药品和衣服,让宝石成为他们示爱时的见证,而非黏在我身上,获得虚无缥缈的歌颂和赞扬。” 这边的哄闹终于引来了城市巡查官的注意,远处市长的别墅灯火大亮,马蹄声和灯火点亮了一条又一条街道,那些街道像是水渠或火线一样,蔓延着朝雕像而来。 雕像下的人群发现这点,外围的人已经开始四处逃离,而中间的人群也开始溃散,只有糖果店老板依旧站着维持秩序,她费力的举起手,接应那个雕像上的年轻人。 快乐王子的雕像已经完全光秃秃了,他再也没有一点亮色,漆黑的外表几乎能吸收所有光线,在漆黑的夜色中连轮廓也看不见。 “社会有其功能性,财富和资产是衡量一切的标准,但人才是主体,人的感受、情绪、尊严、身体和自我,一切的一切,都不该被任何东西压制。” “人不该为了任何事物成为奴隶,人永远不该被物化,人永远该被记住名字、被知道自己是谁。” 火把在颠簸的马背上闯进来,照在花坛和快乐王子的雕像上,他的阴影掩盖了最后两个人逃离的踪迹。 过来的人看到快乐王子的样貌,顿时松了一口气,火把掉在地上,光亮剧烈的腾起闪烁,照在王子脚边的那只燕子身上。 它一只翅膀断了,羽毛凌乱散落在周围,身体被仓皇的人群踩了一脚,身体扁扁的溢出鲜血。 红色的血混在黑和白的羽毛中,比那跟穿在翅膀上的金羽毛还显眼。 它躺在快乐王子斗篷下面,好久,才喘出一口气。 “你不愿意被当成名贵的雕像、不愿意成为某个时代的代名词或是被展示的城市象征……你想当人,对吗?” “那么,你该告诉我你的名字的。” 她蹭了蹭快乐王子的斗篷,然后跌在王子的脚下,死了。 第二天大清早,整座城市都对着快乐王子的雕像面面相觑。 “他剑柄上的红宝石掉了,眼睛也没有了,他不再是黄金的了,”市长眼神警惕的看着四周,似乎周围每个人都有可能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他语气生硬,似乎四下寻找可以供发泄情绪的人:“讲句老实话,他比讨饭的好不了多少!” “比一个讨饭的好不了多少,”其他人同样愤愤,他们什么都没拿到。 “他脚下还有一只死鸟!”市长又说,“我们应该颁布一条法令,禁止鸟死在花坛和雕像旁边。” 他们把快乐王子的雕像拆下来,大学美术教授说:“他既然不再是美丽的,那么,他不再是有用的了。”【3】 第67章 【前情提要在作话】 乔纳森总觉得克劳利心神不宁, 也许是对天使和恶魔的刻板印象,他总觉得这个恶魔没安好心。 他发现这件事之后,就找机会和卡珊德拉聊了聊, 后者迟钝的想了想,干脆把周赞茜一起拉上了。 “他们啊, 应该没事。”周赞茜有些迟疑,但还是给出了正面回复。 “康斯坦丁据说从至尊法师那里问过,说不用担心他们。” 她说着,对上一大一小两双疑惑的眼睛,自己也迟疑了,“至尊法师的原话是‘顺其自然,不用排斥’, 我自己分析了下, 是这个意思吧?” 卡珊德拉和乔纳森品了品,觉得确实如周瓒西所说。 “不过,至尊法师为什么会为这件事做预言,他是事先知道什么嘛?” 乔纳森敏锐抓住盲点, 卡珊德拉也点点头,补充:“也许有些我们还没遇到的危险?” “这个嘛……” 周赞茜显然提前没想过这种问题, 她挠挠后脑勺迟疑半晌,最终抬头, 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我还没想过这点。” 几人商议了一番,于是决定由乔纳森靠近天使和恶魔, 时刻关注他们的动向, 一旦有不对的地方就立刻报告。 周赞茜觉得这个计划没问题, 但卡珊德拉却有些迟疑。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超人家的行事风格好像不太适合潜伏任务? 事实正如卡珊德拉所预料的, 乔纳森的卧底任务可谓是错漏百出,即便卡珊德拉同样不习惯从事这样的潜伏任务,但生活在蝙蝠家有超强敏锐观察力,很容易就找到乔纳森的许多破绽。 她猜克劳利应该也发现了,毕竟这几天看他使唤小孩跑腿干活非常熟练,时不时搞怪吓乔纳森,偶尔透露出点虚虚实实的假消息勾的乔纳森望眼欲穿,转头又哈哈大笑着说你真好骗。 卡珊德拉一脸黑线:这人性格真恶劣。 但她并没把潜伏被发现的事情告知乔纳森,也并没贸然插进这两人的相处,作为双方情况都看到的人,她守在暗处,是最后一道防线。 她反其道而行之,把突破口放在了时刻和恶魔粘在一起的亚茨拉斐尔身上。 果然,观察亚茨拉斐尔比观察克劳利容易多了,她也很快发现一些端倪。 周赞茜这几天带着她们一直转移阵地,她将找到梦娜和康斯坦丁所说的任务都寄托在阿婆身上,即便她们几个在灵界里十分扎眼,出门容易遇到很多事端,也可能引来翡翠宫的注意,她们还是不停的转换阵地,朝阿婆居处的方位而去。 而克劳利对频繁更换住所这件事颇有微词,他话语中展现的态度,似乎并不担心被翡翠宫抓回去榨成营养液被其他灵魂吃掉,反而十分笃信自己不会受到伤害。 他时不时提起那天对战霜降刃时的场景,强调战斗到最后,那两人站着其实有谈判的意味云云,常常劝她们要不和翡翠宫坐下来好好聊聊,转头就被周赞茜毫无保留的否决。 “你没在这里生活,你不知道翡翠宫是什么样的,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样的人,现在才会这么天真。” 周赞茜觉得克劳利的话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没切实体验过这里的生活,对这里的一切都抱有天真的幻想。 而克劳利则对周赞茜的决绝嗤之以鼻:“真是年轻人,觉得反对就是要绝不往来,有一点联系都是亵渎,真正的成年人都是结合一切能够结合的力量,而不是义气用事。” “你说什么?” 周赞茜一拍桌子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恶魔,表情出现明显的怒容。 “我只是怀疑你那些判断的准确性,小孩,”克劳利一点不虚,他依旧笑吟吟的。 “如果我没记错,你可是个活人,是怎么死人的地界,还觉得自己是在灵界长大的呢?” 周赞茜怒容一滞,一时间张张嘴说不出话。 这是个秘密,她只是瞪着克劳利,丢了一句“关你什么事!”,就转身气鼓鼓的走了。 卡珊德拉更加确认这人有什么倚仗,克劳利并不是一个刻薄的人,故意和周赞茜对着说话,很有故意惹怒对方的嫌疑。 她并没让对方如愿,安抚过周赞茜的情绪之后,装作没发现什么,继续维持表面状况。 她暗地里发现了克劳利在之前居处留下的线索,那是张看不出任何痕迹的白纸,卡珊德拉猜测那上面有什么魔法印记,但具体的关键信息也看不到,犹豫后并不打草惊蛇,只是把纸条收集者藏起来。 没得到应该得到的回复,克劳利果然坐不住了。 某天卡珊德拉到前面去探路回来,回来的时候却并没在临时居所发现同伴们,来回转了一圈,在角落发现了乔纳森留下的信息,根据指示,她很快来到了不远处一个街道。 周赞茜和克劳利三人站在当中,对面站着一个浑身耀目金甲的骷髅将军,在灵界多呆了几天,卡珊德拉对翡翠宫八大将也都有一定了解,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是谁。 翡翠宫八大首领之一,手段最残暴嗜杀的枯金将,据说喜好滥杀无辜,不久前街道上出现暴乱,他出现后也不问三七二十一,直接上去揍了几个人发泄,问题一点没解决,他拍拍屁股就走了。 这人拦住他们,不管到底是不是和克劳利事先有联系,必定要先打一场再说。 卡珊德拉如此想着,那边情况果然,任由克劳利想要解释什么,枯金将一概不听,举起金灿灿的砍刀就冲了过来。 周赞茜闪身躲开,枯金将一时间没收住力道,手里的大刀硬生生砸在地上,地面轰然出现巨大裂缝,连着周围的古建筑也震了一震。 他反应很快,一翻手腕反握住长刀,转身抽刀,并借这力道带刀砍向亚茨拉斐尔。 天使嘴唇蠕动,脚下忽然出现法阵,整个人倏然消失在原地,而原本在他身后的恶魔紧随其后,掌心带着一团幽幽蓝焰就就拍了下去。 那火焰在挨上枯金将的一瞬间迅速扩大,没几秒就缠上他的身体,裹挟着他难以向前,火焰灼热烫人,但对一个已经死去短的骷髅来说,却没什么太大的攻击性。 “就这?小小恶魔,这就是你们地狱的把戏吗?用一点火焰来熏你爷爷的眼睛?” 枯金将站在火种,用无动于衷来嘲笑对方。 “可惜了,你爷爷我是个骷髅,只有眼窝没有眼睛,不然还能装作被你的计谋算计到。” “想靠这个算计我?想得美!” 骷髅大踏步从火焰中走出来,抖一抖身体,用拳头锤击另一只胳膊,拍打上面的火苗,那些火焰却像是缠绕着死死不放的活物一样,紧紧裹在他身上,有些火苗甚至畏畏缩缩顺着缝隙钻进去,进入刀盔甲内侧,爆裂烧灼着枯金将的骨头。 那边的恶魔却闲散的抱臂看着,脸上戴着墨镜看不清表情,但语气却非常恶劣而不耐烦。 “快点!你们这些磨磨唧唧的傻*,连烧一副骨头都烧不干净,还有什么作用?就这还是地狱之火呢?别给地狱之火的名头丢脸,撒旦听说你们的行为,都要因此不敢出门见人……” 他语速很快,语气恶劣单词黏连,枯金将也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又耗费了更长时间意识到,哦,那些带着英式幽默的诅咒和辱骂是针对他身上的这团火的。 不是?你有什么大病? 枯金将又想起那个鼻孔长在脑袋上的女恶魔了,他当时和其他同事讨论,说对方贸然来到别人的领地,不仅找死的想勾引赤胭星,甚至还想用自己的魅惑法术迷惑晓公子和霜降刃,想利用她们为自己做事…… 枯金将当时一边怨恨那表子为什么看不上自己,一边迫切想拉其他人一起咒骂对方,嘲笑对方不知是长了熊心豹子胆,还是得了什么精神疾病,竟然如此神智错乱。 但现在,看看不远处带着墨镜激情辱骂一团火的瘦高个,枯金将觉得那个魅魔还是太正常了,她虽然非常普信,但至少没有真的精神错乱,意图训教让一团火听话。 但他还没开始说话,下一秒,就在那恶魔开始辱骂的下一秒,身上的火焰猛地暴涨一寸,原本畏缩的火焰像是受到鼓舞,猛地窜起来,每一个火苗都费尽心思钻到他的盔甲下面,烈焰熊熊燃烧着灼烧他的骨头。 虽然他没有身体了,但只是骨头被这样烧也是会疼的,这么一直烧下去,恐怕他要被直接火化。 枯金将几乎能听到自己骨头里传来的“咔吧”爆裂响声,这怎么听都觉得是骨头烧炸的声音。 这时候哪里还管得了任务什么,他一抖手立刻卸下金甲,趁火焰没有从金甲蔓延到他的身体上之前,迅速让火焰离了体。 这一下果然松快了很多,骨头距离火焰远了点,也能舒舒服服舒展开了。 他一手要去提长刀,下一秒一个身影却迅疾闪上来,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几张符咒贴在他胸膛的肋骨上。 他脱下战甲,反应速度比平时已经快了很多,但还是没有忽然出现的黑衣女子快,只来得及和对方快速过了几招,就被打到连连后退。 脱下战甲他是拜托了地狱火焰和沉重束缚,但同时也失去了一定的力气和负重,现在他的重量只是一副骨架的重量,即便再怎么有力,骨架宽大魁梧,但还是轻了不少,力气也小,拎着大刀也吃力了许多。 随即,胸前的符咒忽然动起来,三个叠成三角形的符咒在胸膛上组成三角形,三角忽然牵引着左胸、右肋和左胯,符咒忽然发光,缓慢转动起来,他感受到那三处骨头也在转移和错位。 这几乎是支撑人上半部分的重要节点,这里的扭转一时间让枯金将痛苦到大喝一声单膝跪地,骨骼扭曲下整个身体都开始变形剧烈颤抖着。 他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刚他站在火中嘲讽的时候,那些人却并不上前攻击,显然就是为了等这一幕,等自己主动脱下盔甲,这样少了保护,她们的攻击才会更加奏效。 “狗贼!”他大喝一声,扶着长刀想站起来,空洞的骷髅眼窝里涌现的金光变成剧烈的火焰,跃跃跳动着带着浓烈的仇恨。 天使又喃喃自语着什么,一抬手,一个明亮的圆形法阵飞过去,压在枯金将身上又化成光雨而下,形成一片星光雨,将对方牢牢困缚在其中。 “不过如此。”克劳利率先吹起口哨,墨镜下的蛇曈带着蔑视和嘲讽,“我以为多强呢,上来就那么狂,其实不过是个脑子里面丈积木的傻子,用不上什么手段就能轻轻松松制服。” “翡翠宫的每一个人都像你这么傻吗?那地狱选择和你们合作可真是亏大发了。” “合作?”周赞茜迅速抓到关键词,眯着眼睛打量克劳利,“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总该说明你们跟来灵界的目的了吧?” 到了这个时候,继续隐藏也没什么意义了,克劳利拍拍手,打算尽快解决需要解释、道歉、悔悟和发誓绝不再犯的过程,速通整个过程,和周赞茜达成并不可靠也不诚信的同盟关系。 毕竟现在看起来,翡翠宫不仅没有表达出友善的合作态度,甚至也表现得如此无能,这让警惕带着天使一起来的克劳利看起来非常可笑。 相比起来,还是蝙蝠家族和这个东方法师看起来胜算更大一点。 “我的目的很简单啊,地狱和灵界有个合作,一个恶魔套着人皮到了人间,我们要把那个恶魔揪出来就行了。” 周赞茜这几天看多了克劳利怎么骗小孩,对方在自己这里的可信度几乎为零,她转而看向了一边的亚茨拉斐尔,用眼神向他求证事情的真实性。 “克劳利说的都是真的。”亚茨拉斐尔予以肯定,随即迅速甩脱关系:“那是她们地狱的合作,和天堂没有关系,我跟上来……是为了阻止恶魔的邪恶计划。” “没错,就是这样!” 除了恶魔,其他人一言难尽。 你确定你在阻止他的计划,而不是给恶魔做帮手吗? 克劳利一点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他亲亲热热要去揽住亚茨拉斐尔,被对方一把推开也不生气,笑眯眯的道:“看什么?恶魔做坏事,天使补救,地狱和灵界合作,天堂阻止合作,双方都有事情干,都有业绩回去交差,这样不可以吗?” 公正友善的乔纳森叹为观止。 而周赞茜虽然知道不对,但还是不合时宜的想起网上谣传的哥谭警局离谱笑话,当警察和帮派分子混在一起之后,双方会商量好该找谁,然后混混警察把一个混混帮派的人带回去关着交差丰富业绩,而混混蹲局子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值班”。 ……怎么不算业绩呢? 周赞茜看着一黑一白两个人,大脑飞速运转,忽然在某一个瞬间顿悟:原来工作挣钱就要花钱,越花钱钱越少,而越工作钱越多,钱越多越花钱,越花钱钱越少…… ——越工作,越花钱,钱越少。 那不如不工作,不挣钱就不会花钱,两相中和,就等于无事发生。 天才! 周赞茜眼露亮光,觉得自己发现了这个世界的bug,咂舌道:“非常合理。” 卡珊德拉奇怪地看了一眼周赞茜,不明白对方想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她收回视线看向克劳利,示意对方不要岔开话题,把合作细节说清楚。 在克劳利的叙述中,她们才知道康斯坦丁隐藏的另一个委托是什么。 在天堂和地狱一直以来的神话中,一个女巫的预言一直占据主导地位,她曾预言:恶魔之子将会在人世间长大,ta的出现会毁灭一个旧世界,而开启一个新世界。 为了这个语言,地狱这么多年一直在等待,时刻准备着撒旦之子的诞生,并为此安排了克劳利作为恶魔之子的家庭教师。 但直到预言的时间一点点来临,地狱却没有任何消息,撒旦依旧在沉睡,没人愿意做吵醒恶魔之手的那一个人,并且,事情似乎很明显,撒旦作为一个男性恶魔,这么久以来,始终没有怀孕的征兆。 所以他们到底从哪里给他找一个预言里的恶魔之子啊! 但女巫的预言从来没失效过,她的书中甚至连苹果公司什么时候建立什么时候大卖都写了,几百年来从未失手,如果恶魔们没完成语言里的事情,只能说明是地狱恶魔自己的问题。 于是这件事从一开始的等待预言应征,变成了地狱恶魔们开始想方设法要做什么,才能主动契合预言书上的未来。 毕竟谁也不直到做出和预言相悖的未来,结果会是什么样的。另一方面,地狱依旧对统治世界拥有绝对的信心,他们对恶魔之子毁灭世界建立新世界的预言念念不忘,做梦都想着让地狱统治世界。 于是经过各方商讨研究,他们决定派出曾经谄媚跪伏在撒旦脚边,自称女儿以取悦撒旦的恶魔巴力出马,让她前往东方一个叫灵界的地方封印记忆和能力,重新投胎转世成小孩,以在预言时间内构建出预言上的未来。 和灵界的合作就此展开,而灵界需要的,就是在地狱统治世界的时候,将灵界从那个狭窄逼仄的空间拓展出来,让他们能稳定的生活在太阳下面。 “等等,你们能见太阳吗?”亚茨拉斐尔提问,然后迅速补充示意:“没有恶意,只是……有些灵性生物是不能碰到太阳的,像吸血鬼什么的。” 这一句把卡珊德拉干沉默了,她印象里面的中国鬼魂,好像也都是在夜间出行。 她把视线投向了周赞茜,后者也是沉思的表情,不过在几个西方人面前,还是点点头维持住面子:“是可以的,在中国有一些术法,可以通过土壤、灵草和矿石一起构造出新的身体,将灵魂导入其中,就可以让灵魂自如的生活在阳光之下。” 亚茨拉斐尔看了眼克劳利,对方果然也在看他。 这点和天堂还挺像的。 他心有余悸地拍拍衣服——不止白色西装,他的这副躯体也只是灵魂的承载物之一。 乔纳森听到了许多之前完全没接触过的灵性生物,还看到了《圣经》里的天使和恶魔,甚至确认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上帝存在,一时间听的两眼亮晶晶,小脸红扑扑的。 卡珊德拉继续提问:“那你来灵界是为了把恶魔巴力带回去吗?” 克劳利摇摇头:“问题就在这里了,地狱那帮人每天说什么统治世界就是闲的慌,但凡上过几天班也不至于蠢成这样。” 他上下嘴唇翻开,做出非常夸张的嫌弃表情,丝毫不给自己的地狱同事一点面子,也并不觉得揭开地狱的丑事让他自己脸上也不好看等等。 他刻薄地奚落:“那些人就这么把一个大活人派了出去,既不提前沟通好投胎之后是谁,也不确定好要让她投胎到哪里,只躺在地狱的臭水漕里做梦呢!让我去找恶魔之子进行教导,却一点预留信息也没有,就这样还想统治世界,我看他们真是……” 恶魔性格太差,一张口就是奚落,到最后输出的喷出口水的纯脏话。 介于这里还有一个小孩在场,亚茨拉斐尔关键时刻捂住他的嘴,接替对方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只能大概调查类似的人选,重点排查那些家世显赫、性格恶劣且富有魔力天赋的小孩,推测出恶魔之子的可能人选,然后将ta带回到灵界来揭开灵魂封印,这样恶魔之子就会变成恶魔巴力,不用杀死任何人,预言就能不攻自破。” “你们不担心达不到预言的未来,世界会出什么问题?” 克劳利对此嗤之以鼻,下唇一翻,一开口就是刻薄的嘲讽:“预言没说准,那不是预言者的问题吗?说明那个女巫老眼昏花技术不精,她自己不反思,还想pua我?怎么想的这么好呢?我做梦都没她厚脸* 皮。” “但……等等,”乔纳森忽然出声,抓住了其中的盲点:“那你们一开始找达米安,是为了什么?” “这……”亚茨拉斐尔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听到康斯坦丁叫他恶魔崽子,以为他知道什么,但不愿意和我们分享情报,于是顺着找了过来。” 克劳利就明显松弛了很多,他在墨镜下翻了个白眼,并不以为意。 抓错了就抓错了,怎么样?还能打死他吗? 而且——“那个小破孩看起来就很有当恶魔的潜质啊,说不定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恶魔之子呢?” 他咂咂嘴:“他妹妹说不定也是,我当时在楼下可听见了,教室里有人说她是小丑和撒旦的孩子……见鬼,这cp真够邪门的” “但——” “我们或许可以换一个地方交谈?” 乔纳森还要再说什么,身后忽然出现一个声音,那声音阴柔低沉粘稠,听起来阴森森的让人感到不适。 他猛地回头看,却一转头和右肩上一个硕大的蛇头对视。 那蛇头有黄澄澄的眼睛和油黑泛青光的厚重鳞片,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长长的蛇信子吐出来,冲着乔纳森眼睛射过来。 乔纳森反手就是一拳,直接把那蛇头打飞出去,蛇头围绕着身后一个东西旋转一周,猛地从乔纳森左边又甩回来甩过来。 转了一圈,足见乔纳森受惊之下使用的力气有多大。 而从另一边转回来,同时也说明,蛇头旋转的中心点,也即身体所在的位置正在乔纳森身后。 他下意识转身给背后的人来一拳,手腕却被一双手握住,一时间竟然不能动弹。 身体左侧的蛇头还有些晕乎乎的,甩甩脑袋反应过来,乔纳森右脖颈忽然一凉,滑腻腻的冰凉触感浮现在右侧,让他一时间打了个寒颤。 大脑已经事先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咽了咽口水,看了眼左侧还在甩脑袋的蛇头,又转头看向右侧。 一个一模一样的硕大蛇头从他脖颈上爬出来,借着他的右肩直立起来,蛇头整整对着他的眼睛,一吐芯子,细长分叉且发黑的巨大蛇芯几乎要碰到乔纳森的眼球。 几乎,乔纳森敢用自己氪星人的超级视力发誓,最多只有几毫米的距离,蛇信子就能触碰到自己眼球。 他看自己睫毛都没那么近过! 乔纳森浑身汗毛直竖,魂飞天外,只留下本能反应,右拳握紧向上,又对着这个蛇头来了一记猛烈的上勾拳。 蛇头这次有所准备,很快躲开了。 见吓到乔纳森之后,两个舌头细细簌簌回收到身后,其中一个闷闷发出一声笑,低沉的阴凉声音带着笑意:“小孩还怪有劲的。” 见其他人都一脸警惕的看着自己,他微微一笑,率先向克劳利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古代官员礼节,才做作的站起身,抬手做出握手的动作。 “来自地狱的使者,幸会幸会,翡翠宫等你们的到来已经很久了。” 身穿蓝色补服,领口处却探出两个硕大黑色蛇头的双头蛇一边微笑,一边掏出两个两边垂出长条的古代官帽,分别戴在两个蛇头上,两个蛇头齐齐微笑,露出两口森森獠牙,看起来明明凶恶又诡异,却硬是装成文质彬彬的样子。 “我是翡翠宫宫主之一的钴侍郎,是翡翠宫派来接应地狱来使的人员,匆匆来迟,还请见谅。” 一直蛇头看向另一边地上的枯金将,张开嘴露出富有攻击性的样子,獠牙完全露出来,看起来又像是嘲讽。 “如果我的同事做了什么事让诸位不喜,还请千万见谅,他只是个骷髅而已,没能长出小脑,也不是他的错。” 在其他人还在警惕和犹豫的时候,克劳利率先握住了对方伸来的手。 无声而互相对峙警惕的确认人选之后,钴侍郎转身,看着如临大敌却没直接攻击的周赞茜,两只蛇头收回来彼此盘旋着顶在他脖颈上,两头并排齐齐摆在一起,至少从外轮廓看起来,并没刚刚那么诡异了。 “啊,这不是小黄帽嘛!”钴侍郎语气轻快,像是没发现周瓒西的排斥,欢欢喜喜的凑上前,又想上手摸她衣服又比划了下她的身高,半晌,才齐齐发出两声满足的喟叹。 “许多年不见,你已经长这么高啦!” 什么情况? 克劳利几人纷纷把目光投向卡珊德拉。 不是说周赞茜和翡翠宫不共戴天吗? 这像是不共戴天的样子?感觉下一秒钴侍郎就要把周赞茜叫回家吃完饭了。 卡珊德拉也茫然的摇摇头,她时刻警惕着,做好了攻击的准备,如果对方有任何想要袭击的想法,她能在第一时间把周赞茜拉到身后,然后用特质蝙蝠镖和阿婆特供匕首给对方来一下子。 但钴侍郎并没有攻击性动作,周赞茜身体僵硬表情排斥,躲开了对方挽拉的手,却依旧站在原地。 “别用这样的眼神打量我,小黄帽。”钴侍郎的声音一瞬间变得阴沉起来,两个蛇头蠢蠢欲死抬起来,下一刻又被按回去,服服帖帖安在盘旋而成的“人头”上。 “你该爱我、感谢我——即便做不到,也该和小时候一样,单纯的恐惧就够了,我明白你没有能力爱我。” 两只蛇头目光阴狠,几乎咬牙切齿说出后面的话,两侧长而亮的蛇牙发出凶光:“但唯独,唯独不能用这样的眼神看我,这种仇恨的、恐惧的、怨愤的——好像我是你的仇人一样。” “你难道不是我的仇人?”周赞茜猛地后退一步,拉开和对方的距离,打个响指手中就出现了她的标志性重剑。 她两手握着重剑,眼圈发红,但眼睛却坚定有力。 “你当然想把我推出去,让我被那些人撕碎,你要审判我,要杀死我,要把我隔断所有筋脉,放在那个针眼里为你们的邪恶法典献祭——如果不是阿婆,我怎么可能还站在这里!” “你怎么不是我的仇人?” “你不明白当年发生了什么!蠢货!”钴侍郎的两个蛇头直直立起来,他们下半部分因为之前的盘旋而扭曲着,僵直站起来时下面纠缠积压在一起,像是两个橡皮泥被旋转着混合,然后拉长,两个蛇身彼此挤压扭曲,几乎能听见骨头压缩的咔吧声。 但钴侍郎却像是脖子被扭曲的人不是他一样,两个蛇头拉直腾空很高,居高临下的俯视周赞茜,瞳孔压扁成几乎一根悬竖的针,情绪激动又疯癫。 “你以为那个老婆子做的就是正义了?她只是个敢杀人的懦夫!到死都坚持她一厢情愿的希望,希望这一切都没发生希望世界会自己变好……哈!如果祈祷有用的话那还要我们干什么?” “翡翠宫才是灵界选出来的主导,我们才是完全出于灵界完全忠于灵界的灵界人!我们并不愧于蒙上业力,我们不怕接触杀戮,我们愿意为了灵界沾染杀戮和造业,只要能谋求一条生路、只要能劈开一条生路!” 他居高临下,细如针的蛇曈冷冷俯视着周赞茜,一字一顿道: “你难道以为龟缩和懦弱才是正义吗?” 第68章 “法术是思想的具象化” 达米安在在这个地方呆了一周了, 他在第一天就把这个世界进行了充分的了解,还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把阿婆住的这栋楼探查干净,他甚至一个人出去过好几次——佩戴阿婆给的符咒和新换的衣服, 加上刺客的隐蔽能力和他的警觉,探查情况十分顺利。 他也大概了解了这里的一切。 阿婆住的这栋楼被称为幸福小区, 这里原本应该住着许多人,至少一个月之前——也就是梦娜来灵界之前,这里还住着许多人,但现在,那些人不知所踪,而阿婆常常会看着外面的那些怪物出神。 达米安仔细思考过梦娜对这个世界可能带来的影响,实在很难相信阿婆会真心实意的帮助他, 因而后来, 阿婆不断推拒,并不愿意带着达米安去找所谓的沈先生,从他那里获得梦娜情报的时候,他也不是很很惊讶。 他一个人出去探查信息, 打了几架并确定了沈公子的位置之后,收拾行囊就要自己过去找妹妹, 阿婆想要阻止,但没什么立场, 只能从其他角度劝他。 “你一个人出去非常危险。”阿婆叹气:“我每天给你一个符咒并不是想用它困住你,而是, 这符咒有时间限制, 上面的法阵只能维持一天, 第二天就会失去效力。” 换言之,当达米安离开她, 不出一天,保护他免受那些怪物侵扰的符咒就会失效,他不得不回到阿婆跟前。 “我知道,”达米安面色没有丝毫变化,没有怨怼、警惕、惊讶或者失望,充满自信,似乎这这些也在他的预估之内。 “我拆开过你的符咒,在它失去效力变成黄纸之前,记下了那上面的走势。” 这也是他出去和外面那些怪物打架的原因,当时他拆开了符咒却没能第一时间搞明白怎么修复,气息散发出去被那些怪物围攻,不得已才打了一架。 “那没有用的,”阿婆摇头,“这不是画画,孩子,画符需要灵力、天赋和多年的功力。我们帮派在教学生画符之前,会训练他们砍柴作为训练,当一个人随手就能把木头砍成能投光的木条而不断,他才有资格拿起画符的笔……” 也许是老年人的通病,当说起年轻时候的事时,阿婆仰头,满脸都是怀念,不知不觉就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达米安低头绑着手腕上的运动绷带,弯腰把小腿也缠好,神色平静的捞起武士刀朝一边的梁柱挥下去,倏然间只能听到一声什么炸裂的声音,惊得阿婆惊疑不定地看过来,迈着小碎步围着柱子转几圈,絮絮叨叨地埋怨怎么能破坏房子,但转来转去却没看到柱子上的缺口。 但方才的声音明明是木头断裂的声音。 她不信邪,还要再找,就见达米安拎着武士刀抬起来,面无表情的捻下一条薄如蝉翼的木片。 那木头像是丝绸一样映着日光,在达米安手指间柔软的垂下来,随着微风晃动而摇摆。 他在柱子上指了一个地方,示意是从那里砍下来的,但他的刀太锋利,速度太快,砍下去的力道太稳,阿婆即便掰着老花镜仔细看,也看不出任何断开过的迹象。 “这这这……”她这了半天,才勉强重新坐下来,看着达米安的目光十分复杂:“即便你能砍好柴,却不见得能握好笔,孩子,画画和动武不是一回事。” “我是一名插画师,”达米安冷静道,“人气超英论坛蝙蝠侠的同人图一半都是我画的。” 达米安曾经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的那些兄弟尤其不能知道。 但说给这个老太婆又没有关系,对方并不会离开灵界,也绝不会知道人气超英论坛是什么东西。 果然,说出来之后,那老人表情空白了几秒,随即大概猜到是什么意思,于是再次改口:“画画和画符也不一样,用的工具不一样,要求也不一样,画符要求全神贯注、灵力灌到笔尖,意念和神灵合一,用他的手带动你的手,要确保灵力时刻都是稳定的,哪里的转弯要收锋、哪里的转折若即若离,哪里要神念稀薄、哪里要灵力厚重……画符的每一个变化都是有讲究的,你如果想学,这几天我也可以教你……” 达米安面无表情的听着,默默记住了对方说的几个要点,一边弯腰把一边的梦娜身体扶起来背在背上,用特制的绑带把对方绑在自己身上,调整了各个地方的卡扣和结点,确保身体稳定在背上绝不可能掉下去,才抬头,从蝙蝠腰带的包里掏出一沓符咒。 看起来和阿婆给的很像,但仔细看过去,纸张并不是画符专用的黄符纸,没有浸泡过草药灰也没有用紫檀香熏烤过,就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张黄色宣纸,上面的红色朱砂也不是画符专用的汝南朱砂,而是不知道哪里小店里买的下等货。 但就是这样看起来非常草率的一张符纸,阿婆却从上面切实感受到了灵力波动。 她几乎瞬间跳了起来,走路都颤巍巍的两条细而短的老腿晃着,两三下就到了达米安面前,一把将几张符纸抢过去,来回打量着,眼睛越睁越大,即便这样也依旧不敢置信,翻来覆去之后甚至想放嘴里咬几下看看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达米安把几张复制捞过来,慢条斯理的叠着放在口袋里,明明比老人还低一点,气势却沉稳到似乎他才是这里更成熟的那个。 “和你的不太一样,能起作用但效果没有你的符咒好,如果能看你画一遍,估计就能做出一摸一样的了。” 他并不以为意,毕竟在蝙蝠家里,伪造一个人的签名或者画出一摸一样的画并不是一件难事,对他这个外行而言,符咒也不过是带有法力的绘画而已。 他不清楚其中的关窍,不明白符修这个专业有多难毕业,自然也不知道多少人在每一个关节被拦住,废稿摞起来能塞几个房间,学到大三专业课才能勉强学习符咒入门,大三能画出一个牵引灵气的最简单符咒都要谢天谢地感恩戴德,毕业要求的聚灵咒更是卡得无数人求爷爷告奶奶。 达米安不明白有多少人为画一个符咒挠秃了脑袋,自然也不清楚自己的天赋有多惊人——当然,即便知道了实情,他也不见得会在乎,大多还是会冷嗤一声,认定那些人是废物草包。 他不明白这一切,自然也不清楚阿婆现在的惊讶已经有多收敛,他只觉得阿婆一个之前走路都颤巍巍的人现在忽然能跑能跳,背后一定有什么阴谋。 以及,真的很吵。 阿婆还拿着他的符咒翻来覆去地看,反反复复说着“不可能”,不知道是说给达米安还是为了劝服自己。 “你怎么可能有灵力?你明明是个普通人,完全没有灵能基础……” “法术都是有共同性的,我以为你知道这点。” “但你怎么能画出符咒?”阿婆想起自己过去那么多年在符咒课上下的力,只觉得荒谬。 她的家庭是传承百年的道学世家,从她能握笔时候就在训练她画符,但即便这样,她也勉强在自己十五岁生日那天借助一个老道的聚灵阵,窥得祖上一位圣人的背影,才勉强画出最简单的聚灵符。 她当然知道有天才的存在,但那是在自己的国家,地大物博什么样的奇人都有,千年蛇妖当灵能局局长,变种人当老师……但达米安怎么能? “你甚至都不信仰这个神!”阿婆只觉得荒谬,甚至有种被背叛的委屈和匪夷所思。 “你知道地府是什么吗?知道厚土是什么?你的魔法和我们的法力分别是什么?你怎么能获得厚土的垂青?” “你甚至都不是华夏人。” “但画符并不需要那些,” 达米安皱着眉反驳:“你说的太复杂了,那些笔锋、转角、灵力浓淡……那些东西都是次要的,画符只是你向你需要祈祷的神明写一个条子,声明你需要什么力量,那就够了。” “我看了你这里画的所有符咒,墙壁上贴的那些保护符,外墙上的驱逐符合隐匿符,物品上的保鲜符……根据他们每个的异同点,推断出那写的什么并不困难。” “这只是一种语言,你把他想的太复杂了。” 阿婆皱着眉,胸膛依旧因为恼怒和剧烈起伏,但她明白相比愤怒,沟通和交流才能解决问题。 她努力去听,只是达米安说的太匪夷所思,她难以接受。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如果这样,那那么多人多年以来费劲心力,一个又一个复刻出和前辈完全相同的符咒,这难道都是无用功吗?” 阿婆嘲笑,表情却忽然有一瞬间空白,这些话,这些嘲讽和维护,她似乎在什么时候也说过。 达米安并不维护什么,也不信仰什么,因此他只是平静,始终都很平静。 “没有你说的那么复杂。” “符咒只是原来沟通和交换的媒介而已,和二进制语言或任何通信密码一样,只是沟通和转化的工具,只要理解其中逻辑,利用它很容易……再不济,依照逻辑做一个有同样功能的符咒并不难。” “护身符的语言是‘以大地的名义,敕令周身的风停止’,以此来阻止周身的气息传递出去,理解之后并不困难。” 阿婆脑袋嗡嗡的,她忽然想起来很多片段,有些片段里的她很年轻,有的则垂垂老矣。 年轻的她面前有另一个年长的女人,对方负剑而立,皱着眉看她,像是在看什么冥顽不灵的石头。 “符咒和咒语一样,想想西方那些魔法师,她们施法之前说的那些大长串的空话,也不过是互换神灵的名字,引起对方的注意,然后夸赞或是用什么东西作为交换,要求神明为她们做一些事情。” “符咒也是这样,不必完全按着我的来画,你大可去找你你自己的道……” “……我祈祷的神灵?问出这种话,看来你还是没明白……总的说起来是没有神明的,不过就是‘灵’和‘运’……算了,说这些为时尚早,你先去练基本功吧。” 年轻的她很生气,挥舞着手臂说了什么话,阿婆听不见,但能看到那个年长的女人瞪大眼睛,像是听到什么耸人听闻的鬼话。 对方大怒,一甩手把她甩到地上,怒喝一声:“口口!你滚回去禁足,今晚不许吃饭!” 阿婆知道对方说的“口口”是自己的名字,但不管怎么,自己却始终听不到那到底是什么字,慢慢的,那个年轻女人的脸也从她脑海中消失。 她张口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眼前画面一转,场景变化,眼前出现几个熟悉的人影。 那是现在人们说的翡翠宫八宫主,但在当时,翡翠宫还没建立,她们几个人虽然形态诡异,但能看得出稚嫩和年轻。 她们都是阿婆带大的,每个人的脾性阿婆也都知道。 但她却几乎完全想不起来,现在这一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她继续看下去,那个穿红色绣金凤凰旗袍的女生站出来,拧着眉语气不满:“法术是思想的具象化体现,它不是亘古不变的!” “想要拯救灵界,改变这里,用过去那一套老方法是行不通的,我们需要寻找新出路!” “法术本身具有改变和进化的天性,只因为你一成不变,才会让你的法术浸满恐惧,变得墨守成规和虚弱无力!”【1】 阿婆惊叹的发现,自己记忆中竟然完全没有这一段的印象。 但她敏锐的预感到发展并不会十分顺利,拳头攥紧,指甲掐进手心里。 脑海里,比现在年轻一些的苍老手掌伸出去,动作不快,却并没有人躲开。 对面的姑娘只是愣愣地看着,只是不敢置信,却没做好躲开或反击的准备。 于是她怔愣着直视阿婆,生生挨了这一巴掌。 第69章 照照 阿婆没说什么, 她像是想起什么极其难以忍受的事情一样,偏过头拄着拐杖走了。 达米安并不把她的反应当回事,他对周赞茜有了解, 也信任卡珊德拉的判断,加之自己这几天的观察, 他知道阿婆并不是一个坏人,对他们也都是想要帮助的好心。 但这并不意味着阿婆做的事都是对的,也不意味着他就要无条件遵从对方的做法。 和一个人分道扬镳只关乎志向和选择,这和她们彼此是不是好人,有没有仇怨没有必然关系。 他背着梦娜离开了,依靠自己这两天打听的灵界消息,他以为自己很容易就可以找到沈先生。 但实际上, 当他到达人们诉说中的公园时, 却看不见任何和帐篷有关的东西。 沈先生不在这里。 达米安沉思,对上那些人调笑怜悯的表情,明白自己大概忽视了一些什么东西。 于是他转头回了幸福小区,那里是和灵界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现代建筑, 许多人家都有防盗门,每家每户都有足够的生活痕迹, 除了没有人,和现实世界没有什么区别。 这和灵界其他地方的建筑不一样。 在其他地方, 鬼魂们并没有任何在这里生活的态度,她们虽然也会休息, 但这相比起需要, 更像是一种习惯, 而许多人已经逐渐消解掉这样的习惯。 在灵界,她们吃东西只是为了汲取能量, 那些食物即便看起来再油亮鲜美,吃到嘴里也都没有任何口感和味道。吃东西像是吸du或打什么营养针,达米安亲眼看到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在吃了一整只烤鸡后,变得神清气爽油光满面,蛇身的她脑袋上又长出两条长长的螳螂触须。 这些食物都是翡翠宫发下来的救济粮,食物原本的样子像是压缩饼干,吃一块就能饱腹一整天,但灵界生活的灵魂却有自己的生活品质要求,有人把压缩饼干化成糊糊,再重新加工雕琢,使之成了记忆中自然食物应有的样子。 不过,达米安在调查的时候,遇见一个在翡翠宫呆了很久,记忆力越来越差,被其他人声称很快就要死亡的灵魂,对方的反应非常迟钝,面貌和神情都十分暗淡,不去理得时候,她可以一个人蹲在广场上一整天不动,让人以为她是什么漂亮的雕塑摆件。 那人在达米安路过的时候抓住了他的衣服,这让达米安瞬间警觉起来,担心对方发现了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但那人只是努着鼻子盯着达米安两人,在周围其他人好奇惊异的目光中,看着达米安背后的梦娜开口:“你好香。” 达米安脸色瞬间黑了下去,他几乎揪着对方领子就要给他来几拳,但那人并没有恶意,一边躲着达米安的拳头,一边说自己许多年没闻到这种味道了。 “以前你闻到过?”达米安敏锐抓到这个词。 在梦娜之前,还有其他和她有共同点的人出现过吗? 又或者,她曾经见过梦娜的灵魂吗? 那个人很快又陷入沉思,只有看到梦娜的时候,才缓缓眨眨眼,回答达米安的问题。 根据那个人话里的意思,他在这个世界呆了很长时间,比这里大部分的人呆的都要久。在过去,那时候翡翠宫不用发食物,每家每户自己会有自己的吃食,哪些食物来自人世间供奉她们排位的家人,而哪些食物中蕴含的能量可比现在食物多得多,吃一顿足有一两年都不会感到饿。 而当达米安问起关于梦娜的问题时,对方却含糊其辞起来,表情一点点变得茫然,在重新变成一尊没有情绪的雕像之前,她除了喃喃几句“十几年了”,就什么也没说了。 除了吃食,灵界中灵魂们的住所也和幸福小区中住户不一样,城市里虽然也有许多住房,但那里住的人并不固定。达米安曾进入一个充满童真的粉色房间,却看到一个男性灵魂躺在粉色蕾丝大床上呼呼大睡。 达米安当时以为是入室抢劫或是侵占私宅,但那男人却一脸茫然,顺从举着双手爬起来,说自己暂时住在这里。 “如果你也喜欢这个房间的话,可以去隔壁房间,那里原本是天蓝色蕾丝风格,我把他拆开改掉了,现在也是粉色和蓝色相结合的斑纹图案。” 那男人看着达米安的表情里满是诚恳,让以为对方故意挑衅的达米安也噎了一下。 “不过……”他眉头一皱,指着房门边的柜子说:“我晚上会用这个挡住门,你休想偷偷潜入我的房间。” 谁想潜入一个干巴矮秃头的房间啊。 达米安翻了个白眼。 “这是你租的房?” “什么?”那男人看起来比达米安还费解:“你连这个都忘记了吗?” 他的表情变得紧张起来,后退好几步躲在粉色窗帘后面:“我喜欢这个房间,这里没人,我住进来,有什么问题吗?” “那这房间的主人呢?” 男人从没想过会被问这样的问题,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我怎么会知道?谁在乎这个?” 达米安默了默。 根据他对东方文化的了解,以及来这里看的书和观察到的情况,这里的一切都是现实生活的纸燃烧转化的,包括房子和价值几万亿的美元、以及所有家电、衣柜和衣服…… 相比起衣服和衣柜,用纸做一房子显然简单很多,他在幸福小区的调查里,就发现许多人名下有不止一套房子,那些房子中豪宅别墅居多,偶尔有送办公楼或者现代楼房的,其他时候,还是古色古香带着上翘檐角的东方古建筑占据主流。 这也是灵界以东方古建筑为主体的原因。 虽然不是很明白东方人对房子的执念,但这里的每个人至少有一套别墅,如果这个男人住在别人的房间里,那他自己的房子在哪里? “我不清楚,”男人依旧十分迷茫,仿佛不理解这问题在问什么:“我有房子吗?怎么来的?” “你的家人没给你烧?” 达米安问,他敏锐注意到,在说到“家人”这个词时,对方脸上闪过的惊慌和迷茫。 “对啊,我的房子在哪里呢?” 那人陷入沉思,喃喃着垂下眼脸,视线向下,眼珠子却无意识的来回滚动,和整个人萧条迷茫的样子完全不搭,看起来像是眼睛有了自己的生命一样,看起来分外诡异。 “我的家人没给我烧吗?” 那人缓缓蹲下,蜷缩着身体,喉咙处发出铮铮的声音,尾椎处却缓缓扬起什么东西。 他重复了几遍那句话,忽然莫名的暴怒起来,手掌重重拍在地面上,把石头地面拍出巨大的裂缝来。 他怒吼着,撕着嗓子大喊着,起身来来回回的转,朝每一个方向问去,却像是困兽一样被房间四壁团团围住,持续着碰壁——转身——摇头晃脑四下呐喊向前走——再碰壁的过程。 “我的家人为什么不给我烧呢?” “我的家人在哪里?” “我的家人是谁?” 达米安注意到对方的瞳孔已经完全进化成了竖瞳,身体上逐渐生出鳞片,背后也蠢蠢欲动,有什么蜷曲着的东西在肩胛处缓缓展开,发秃的头顶闪着亮光,蹦出两条长长的触须出来。 对方已经完全异化了,来回徘徊碰壁的过程中,墙壁也被撞击出裂缝。 趁对方还没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达米安托了托后背上的梦娜,一闪身就跑了出去。 思绪回转。 达米安回到幸福小区,爬上楼的过程中看着楼梯两侧住户门内的陈设,敏锐注意到不一样。 幸福小区的房间有家电、居住痕迹,有住户的照片、翻开着没做完的作业本,乃至房间角落陈设的香坛……不仅和现实生活中没有差别,也没有任何抓痕或是暴力破坏的痕迹。 这里没有异化者,这就已经是奇迹了。 达米安一边上楼,一边猜测那些异化者变成非人的原因。 食物一定有某种作用。 达米安越看越觉得翡翠宫发的压缩饼干食物很有问题,也许有什么病毒在里面,通过食物传播给每个人,或者带有成瘾性药物。吃一顿只能顶一天饿,也许也是通过这个控制病毒的慢慢渗透和传播。 他又想起那个宣称问过梦娜味道的灵魂,对方说上次闻到那味道是十几年前,虽然没有具体时间,但显然不会是梦娜。 他回忆着来灵界看到的时间,敲门的手忽然放下,转身去了阿婆家隔壁的房。 那里住着一个老教授和一个八九岁的女孩,达米安第一次去的时候,以为她们书桌上的笔记本会有什么线索,小心翼翼翻开,才发现这只是一个作业本,上面无论写数字、汉字还是字母都歪歪扭扭,两位数加减法算得惨不忍睹,歪歪扭扭的写下正确答案的解析式。 与小孩歪歪扭扭的字体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每次作业最前面都有整整齐齐的记录好日期时间,作业被不同颜色的笔作出审阅和批注,写的是方方正正的汉字,横竖撇捺都发颤,但字体间距结构非常标准,看起来耐心又赏心悦目。 整个房子里面都很简洁,厨房里只有最简单的家电,生产日期在两年之前,其他地方只有必要的家具,老人房间更是除了一张床和床头柜外什么都没有。 女孩的房间相对多了一些手工玩具和衣柜,但依旧很干净,整个住房内最拥挤最充满生活气息的地方反倒是书房,那里有好几个衣柜改装的巨大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其他书柜里面有手写白纸底的三好学生奖、故事达人奖和劳动光荣奖等,另一个书柜看起来朴素很多,里面整整齐齐摞了许多沓本子,全都是女孩的作业。 桌面上本子上标的时间是半个月前,也就是梦娜到这个世界的时间,标号是三千四百七十七,往前翻数字会减少,应该是写过的作业数。 达米安翻开一摞本子,看到上面的数字是两千九百三十二,转头从另一头去翻,很快翻到编号是一的本子。 编号是第一天的部分写着女孩的名字,叫“照照”,那天的作业一整页全都是女孩歪歪扭扭描画自己名字的痕迹,末尾被用红笔描描补补画了一个大红花。 那天只写了月份和日期,并没写时间,达米安翻了大半本,才看到具体年份。 那距离现在有十五年了。 达米安皱眉,总觉得这个数字十分熟悉,他一定在哪里听过。 但短时间内还想不到。 他的视线在摞作业的柜子里来回逡巡,随便捞起几个作业本寻找信息* 。 女孩并不是每天都要写作业,周六周日放假、中国的节假日和寒暑假时间,作业都是空着的。即便周内,也时不时有不写作业的时间,一开始作业本上还会留出一段空白,估计是方便后面补上,但很快写日期的人就对女孩补作业不抱什么期望了。 前两千多本作业都是铅笔写字红笔批注,作业也写的很宽松,女孩握笔不稳,即便写了十几年字,依旧写的歪歪扭扭没什么长进,字总是写的很大,写作业要用很多纸张。 但在两千八百四十那本作业后,作业纸的质量明显变了,不再是同样材质的统一作业本,而是多了许多不同样式的笔记本。字体也被挤压小了一些,批注也在某几篇作业之后,变成了黑笔,最后变成了粗糙的炭笔。 这里的时间大概在两年前,当时发生了什么,让他们写作业的条件变得拮据了起来。 达米安想着这个时间,眼前一闪,忽然发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统一制式作业本转化为各种各样笔记本的第一个本子,是个棕色的十分板正的厚牛皮笔记本,纸业很厚写字很流畅,侧面摞起来看过去,前半部分纸页侧的颜色深很多,显然经常被翻开。 达米安把那本笔记本抽出来,翻了翻,果然发现了关键。 这个本子是老人略微颤抖的端正字体,书写痕迹看起来像是用的钢笔,前半部分随机记着些时间结点、随笔和日记,估计是后面小孩写作业本子不够了,这个笔记本后半部分就被用来写作业。 达米安仔细查看前面的笔记,探究这位老人的身份。 这是个华人物理学教授,来外国参加学术报告时不慎卷入一场街头械斗,尸骨被担心事发的混混分尸扔掉,灵魂也滞留在了异国他乡,进入了这里的灵界。 物理学教授笔下的灵界和达米安现在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异变和死魂都是令人惊慌的小概率事件,翡翠宫刚刚建立,大部分人充满希望地活着,等待轮回转世的机会。 华人教授一开始并不甘愿呆在这里,即便这里的灵魂都是东方面孔,建筑也都充满华国元素,但除了阿婆,其他人说中文总是有太多奇怪口音,甚至有些人在异国他乡长大,并不会说中文,为了交流方便,他们彼此之间也都是用英语沟通。 教授敏锐猜到阿婆身份不简单,千方百计搬到阿婆隔壁,一定要阿婆帮他传递消息,指引他的子女找到他的尸骨,带他回到国内的故土。 这之后笔记就断了很长时间,等再记录的时候,教授已经完全放下了前面心心念念的回国计划,却也不和其他人一样期望转世投胎,相比起投胎到异国他乡,他更宁愿住在全是华人的灵界里。 他偶然遇见了天生痴傻的照照,把她接回家和他一起住,把对方当自己孙女养,尽心尽力教导对方。 到最后,他的笔记已经平和了很多,偶尔的记录也会写照照的日常,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达米安翻到某一页,眼神忽然顿住—— 那一页上有歪歪扭扭的红色小花,外圈被教授用颤巍巍的笔迹描画着围了起来,也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花。 那朵花旁边,日期是七月十五号,教授依旧用那支钢笔,颤巍巍划掉另一个笔迹画的哭脸,像是十分无奈:“照照没有同龄人玩伴,阿婆收养的茜茜比照照还小几岁呢,喜欢拿着桃木剑学法术,也总是拒绝和照照一起扮家家酒,照照很伤心,玩具都不喜欢了。” “……我是不是该送照照去转世投胎,如果她投了个好胎,即便灵魂残缺,也能快快乐乐长大……” 第70章 “这不是你们的错。” 周赞茜! 达米安意识到这个人的关键。 如果一切都有明确的节点的话, 那当然是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灵界的人还能每年吃到祭献的食物,那时候异化事件也并没有现在这么频繁, 翡翠宫刚建立了不就,一切都似乎正处于那个转折点。 而这一切或许都和周赞茜有关。 周赞茜是个活人, 这显而易见,但她却进入了只有灵魂能进入的灵界,并且在这里生活到长大。 她身上有什么秘密。 达米安确信自己抓到了问题的关键,他转身离开了教授和照照的家,去了隔壁阿婆的房子。 阿婆对他的回归并不十分惊讶,显然明白沈公子并不是那么好找到的。 但她并没有把这个信息告诉达米安,她任由男孩背着自己的妹妹去碰壁。 达米安撇下了嘴角, 表情愈发黑沉。 无论对方到底是不是和他们是一伙的, 仅仅凭借对方谜语人的态度,他很难对对方产生正面观感。 对方当时正在做什么吃的,用的同样也是翡翠宫发的食物,达米安曾产生过告诉对方这其中危险的想法, 但对方这么吃已经两年多了,即便有什么危险, 也不差这一顿。 于是阿婆一边吃着外表酥脆掉渣的葱油大饼,一边坐在沙发上听完达米安的质问。 “只有一个问题。”阿婆拍掉手上的食物残渣, 看着达米安的目光里充满赞赏。 “除了一个缺点,其他的部分, 你都猜的很对。” 她不禁赞叹:“难怪赞茜说你们都是侦探。” “什么问题。”达米安对对方忽然转变态度的温和并不领情, 他还记着阿婆之前被激怒的样子, 也记得对方曾隐瞒灵界事情。 “食物。” “那个快要死亡的可怜人记忆有限,他确实记错了时间。” “食物和物资的贫乏并不从十五年前开始, 他们的问题来自两年前。” “什么原因?”达米安问:“异化的频繁出现也是那个时间,所有地方的家具、食物、日需供应品甚至是房子,它们身上的生产编号来看,最晚的都是两年前。” “这两年间,灵界内没有接受过任何外界的东西,换一种说法,也就是外面还活着的人从两年前,再也没按照按照惯例,祭献她们已经死去的先祖。” “如果我没记错,死魂和异化也是从那时候彻底扩散变得普遍的。” “这是没办法的事。”阿婆先回答了他最后一个问题,目光投向到一边,神思抽离陷入过去的回忆中,整个人似乎都黯淡了下来。 等回过神的时候,她率先赞叹达米安的敏锐和推理能力:“你的猜测一点没错,老天,现在的年轻人已经成长的不成样子了。” 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 达米安翻了个白眼,并不感谢或感到愉悦。 他的优秀显而易见,得到其他人的夸赞也司空见惯。 “两年前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灵界里的人不得而知,我们知道的仅仅是,我们被遗忘了。” “两年前的事情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些,但如果你愿意听,我可以讲讲十五年前的事。” 达米安不信任对方大转变的态度,眯着眼睛不说话,只是盯着对方。 阿婆苦笑,为自己做解释:“也许我确实老的太过了,接受不了年轻人的新思潮……当然,我现在也不认可你的说法,但我们现在正是需要集合力量的时候,你有很好的灵能天赋,我不能辜负这个。” “如果你愿意拜我为师,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你,也把我的所有能力都传授给你。” “会发生什么?”毕竟集合力量这种说法,往往发生在战斗时期。 “我怎么会知道呢?”阿婆眼神飘向窗外,老旧的绿棱玻璃窗外,翡翠宫绿的耀眼纯粹,闪闪发光。 “我只是做一切我能做的准备,至于会发生什么,要看那些孩子们要做什么了。” “你已经知道灵界是怎么来的了,那我就从翡翠宫的建立开始讲起吧。” “灵界建立之后,解决了许多人无法回到故土转世轮回的问题,他们呆在这里,像我们在地府做的一样,为下一次投胎做准备。” “灵界是他们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的临时居所,像是一处客栈,我不断遇到一个人,又送他离开,没有任何人记得我,这世界也没有长久存在的人。” “所以,在第一个孩子说想要定居下来的时候,我并没把这话当回事。” “有谁会不想活着呢?”阿婆看着达米安,似乎想从他这里获得一点认同。 但这显然是一个妄想,但凡她多和达米安相处时间久一点,也不会产生这种错觉。 于是阿婆又把头转回去了,她背对着窗户,身影在光中被拉出长长的影子,面部皮肤上的皱痕和纹理同样拉出长长的沟壑,看起来更加苍老,也更加孤独。 “那些年轻的孩子呆在这里,宣称自己受够了人间的一切,他们对那个世界没有牵挂,甚至说出‘相比那个残酷的活人世界,他们更想生活在灵界’这样的话……总之,他们就这么生活了下来,一开始只有一个人,后来有人和她生活在一起,再后来,这里有了一个小小的部落,几个人生活在一起,在灵界里做事获得一些食物,竟然就这么过了许多年。” “没有人给他们祭品?”达米安问。 他并不赞成那些人的想法,世界上有无数人费尽心思想活着都做不到,他们却轻易放弃生的机会。 但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达米安不会对他们的选择发出什么评价,但他觉得那些人是过于年轻因而做事决绝,下意识总觉得会有成熟的长辈担心挂念,但听阿婆这么说,竟然没有人怀念他们? “我也非常惊讶,但确实没有。” “后来,也许因为他们无人牵挂,他们自己的意志也归属灵界,那些年轻人竟然在灵界里慢慢长大,这完全不可思议,但事实就这么发生了。” “他们人类形态的灵魂按照人类生长规律一点点长大,就像是他们的灵魂也一点点长大一样。正如他们所说的,她们确实生活在这片没有生机的土地上。” “就像是有人开垦了贫瘠的土地,告诉人们这里也能进行种植,于是更多对人世间充满偏见的人也将目光聚集于此,更多人住了下来,他们成长声息,像外界一样。” “就像周赞茜?”达米安询问,忽然想起来,周赞茜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的家人。 她只把灵界和阿婆看做家和亲人。 “赞茜不一样,她是活人,也还和活人世界有牵挂,但这些人不一样,除了活人世界的记忆之外,他们完全归属灵界。” “他们奇迹般剩下的孩子也完全归属灵界。” 阿婆看向达米安,在对方皱眉的神态中叹气:“也许你猜到了,那些灵魂一共生下八个孩子,就是现在翡翠宫八位宫主。” “或许不能叫生。”阿婆的眼神恍惚一瞬,思绪似乎也跟着回到了那个时间。 当时的她终于能认识一些长久陪伴的朋友,这让她对住在这里的人欣喜也心存感激,对那些出生于这里、完全归属于灵界的孩子也怀有莫大的保护欲和热忱。 直到那些孩子出生的时候,她抛下准备投胎排队的灵魂,第一次矿了工,欣喜匆忙的赶去为她的朋友们接生。 她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很多,和医生灵魂学了很多急救措施,学了怎么扭正胎儿的胎位,怎么给孕妇提供能量,孩子出生之后遇到各种意外情况要怎么做…… 但她完全没预料到这个。 所有孕妇像是受到了什么号召,在这天晚上同时生产,婴儿的父亲也受到牵引,来到产妇跟前给予帮助和支持。 阿婆到的时候,婴儿出生已经有一会儿了。 那些婴儿和医生说的完全不一样,他们不用拍打出羊水,也没有皱巴巴的丑丑的橘红色皮肤,他们的头发虽然稀疏甚至残留着血液,但都已经长出了整齐的短小绒毛;他们每一个,一出生就拥有了尖利牙齿和明亮的眼睛,好让他们找到并啃食自己的父母。 那些白白胖胖的婴儿用四肢攀爬者,趴在母亲僵硬冰凉的怀中抱着父亲的脸啃食,远远看去仿佛是在亲吻,但环抱着他的两个人早早就失去了呼吸。 阿婆上前尝试把他们分开,死去的父母却抱着婴儿躲开,婴儿抬头,父母也跟着看过来,仿佛那两人不是什么独立的个体,而是供婴儿驱使的躯体的一部分。 “阿婆?”婴儿出生,声音既有父亲的低沉也有母亲的柔和,神态和两位长辈一般无二。 “看看我的孩子!看它多漂亮。”婴儿转头吃了母亲的右边额头,似乎察觉到阿婆想要阻拦的动作,它吞食的动作更加急切,一口下去能吃女人小半张脸。 “看看我的孩子。”父亲跟着附和,而婴儿也转头咬掉了父亲的脖子。 “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夫妻两人齐声欢呼。 “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三人齐声欢呼。 “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吞食中逐渐长大的怪物欢呼。 阿婆看着八个形态各异的怪物,看着纯白的骷髅、双头蛇、手握寒冰剑的女人和身上长着枝条的女孩,他们看着自己的目光十分眷恋,带着她老朋友的熟稔,但同时,看向世界的目光又充满天真和茫然,走到阿婆跟前牵着她的衣角,无限依赖着这个第一眼看到的女人。 “这不是你们的错,”阿婆抚摸着一个男人的脑袋,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一边舔舐上面的血迹一边啪嗒啪嗒落泪。 “我会教育好你们的。”阿婆目光逐渐坚定。 “我会管好你们的。” 70-80 第71章 翡翠宫建立的原因 “这时候的翡翠宫还没建立。” 达米安梳理着思绪, “这时候也没出现异化现象,改变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这是后面的故事了,”阿婆拄着拐杖站起来, 她的身影趔趄了下,脚步虚浮, 声音沉沉的。 达米安把面前的杯子推过去,对方笑着拒绝了。 上次的交谈让这位老人心绪不稳,甚至影响到了身体状况,她现在十分虚弱,因而即便说出些拖延的话,达米安也并没生气。 “我会慢慢告诉你的,不过不是现在, 现在嘛……等我去吃个午饭好了。” 她的眼睛十分浑浊, 差点被脚下的一个板凳绊倒,达米安不得不在对方即将跌倒时扶住她:“我建议你不要吃那些食物。” 他观察着对方的表情,阿婆站定了,却没抬头看达米安, 或是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 她果然知道内情,但—— “不吃怎么办呢?灵魂是需要能量的, 不吃东西就会饿死啊。” “但你不要吃,这是为你好。”阿婆拍着达米安的手背嘱咐。 “我当然知道。” “那就好。”阿婆走出去, 却在门口停住,转身看向达米安。 “如果你想知道所有情报, 如果你愿意获得能力, 我可以教你画符咒和施行法术, 只要你拜我为师。” “为了必然迎来的最后一战,这对我们都好。” 她表情真挚, 眉目舒展,眼珠前所未有的清明,配合她松垮的东方传统服饰和青龙手杖,纯白干净的发丝无风自动,一眼看过去竟然让人注意不到老年斑和褶皱,只觉得仙风道骨和蔼可靠。 但达米安不为所动,他反倒眯起眼:“如果我没记错,东方人的师傅并不是老师的意思,他们把师傅当成一生的长辈和父亲,甚至不能拜第二个人为师,否则就是背叛。” 阿婆的笑容一滞:“你学了我们的法术,还要拜别人为师?” 达米安冷笑一声,长刀出鞘,武士刀的雪亮刀背映着他冷酷的眉眼:“你或许不知道当我老师的后果是什么,我之前的家庭教师都没离开过我家的大门,刺客联盟雇佣老师从来都是一次性合同……你是想试试吗?” 阿婆:…… 阿婆缓缓后退一步,思维前所未有的灵活:“但你现在在蝙蝠侠手下工作,卡珊德拉说过,蝙蝠侠不杀人。” “是啊,”达米安冷笑:“你真好运。” 看着对面杀气腾腾的小刺客,阿婆吞了口唾沫,默默后退几步。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眼前这个小孩到底是英雄吗?或者其实是伪装成英雄的反派? 是不是搞错了? 但前几天和达米安的相处还是打消了她的疑虑,吃完饭之后,阿婆再也没提拜师的事情,只是一点点把自己会的符咒教给达米安,同时制作最后一战需要的黄纸武器,一边慢悠悠说完了剩下的故事。 “至于翡翠宫的建立……”阿婆看了眼达米安,对方这时候正在认真擦拭着自己的武士刀,并不抬头,但却能在阿婆看过去的一瞬间抬头,用没有任何表情的面色询问阿婆。 阿婆噎了下:“你的符篆画完了吗?这些可是极其关键的武器。” 达米安垂头示意一边的一沓黄纸,最上面一张的符篆干净漂亮,还多了些阿婆并没教授的转折和纹。阿婆面色不大高兴,拿起来试了试,却意外画出一道安宁如镜的湖泊,看不见任何涟漪,即便阿婆把手杖伸过去一头,也没在水面上产生任何涟漪。 前所未有的稳定。 阿婆没话说,但出于某种上世纪人的心态,她依旧对达米安傲慢的态度感到愤愤不平。 即便做的再好——她想起自己因违背礼法被赶出宗门的大师兄——即便再怎么优秀,也不能失去谦逊的态度。 她身处上位者被捧着太久了,此刻即便没有恶意,也下意识想要挫一挫这个年轻人的锐气。 “我刚刚教导的新符篆呢?你这么清闲,是都画完了吗?” 她示范者画完一个符篆也不过几分钟,这段时间里达米安始终在擦拭他的长刀,显然不可能有时间完成。 但还是那句话,她身处高位久了,有时候会忘记一件事。 不是每个人都需要她的教导,也不是每个人都耐烦她拐弯抹角的指摘。 达米安的回答是银光锃亮的刀背,横陈在两人中间,并没完全拔出刀鞘,但仅仅是抽刀,抬眸,冷沉的绿色眼睛看向阿婆,意思就足够明确。 阿婆缓缓坐了回去,僵着脸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我刚刚说到哪里了?翡翠宫的建立,那就继续从这里开始……” “一边将其他的故事一边写给土地和苍天的祈祷文,难怪你的符篆成形率这么低。” 达米安并没打算让这件事轻轻揭过,即便他并不在意这个,但他也不会允许有人追究在他头上。 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踪迹不明的沈先生,以及至今没有消息的梦娜灵魂,他才不会任由这个老顽固不断说些试探他底线的尖酸话。 达米安明白对方虽然毛病一堆,但做事还算磊落,因而捏着鼻子愿意忍受这个老谜语人。而阿婆也正如他所预料的,即便因为达米安的不近人情而脸色铁青,但深吸一口气,却并没因此改变自己要做的事。 她语气冷硬,但还是讲完了翡翠宫建立的根本。 “我猜你已经猜到一些了,我对你在照照家的调查有些了解。” “我和那八个孩子的分歧爆发,结点在于翡翠宫的建立,那之前虽然已经有死魂,但少得可怜,大多都长着人形,对普通灵魂来说,那些瘦长死魂只是一些灵异世界的灵异传说。” “变化因为赞茜的到来而产生。” 达米安继续安静擦拭着刀身,并不意外,在查到十五年前变化和周赞茜有关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这些。 但这其中依旧有许多问题,周赞茜一个活人是怎么住在灵界的?她的到来怎么影响了这个世界的发展。 “赞茜是意外来到这里的,意外落进没盖好井盖的下水道,本该死去,灵魂已经来到了灵界,但她的护身符却吊着她的命,导致她成为灵界里的唯一生魂。” “那八个孩子率先发现赞茜,他们从没见过正常长大的小孩,因而把赞茜当成玩具,想要留下她住在这里,而赞茜正和家里人吵了架,对离家出走也充满向往,也愿意留下来。但这怎么能行呢?他们都还是孩子,孩子怎么能照顾孩子呢?” 阿婆回忆过去时眼珠偏左,现在说到这些,眼珠转移到正中看向达米安,企图获得达米安的认可,同时也是对自己想法的深信不疑。 她是真觉得事情是这样的。 大概翡翠宫其他人对此产生过质疑和反抗,因此又觉得自己委屈,想说出来获得外人的认同,希望一个听她叙事的旁观者能作出她想要的评价和回答——站在她这一边,指责她口口声声视作孩子的翡翠宫八宫主。 达米安只接受信息,大脑中整合分解捋清逻辑,分析形成自己的判断,却不对阿婆所说的报任何评价。 企图从达米安这里获得认可,就像是给一个石头讲故事。 阿婆悻悻收回目光,鼻孔发出响亮的喷气声,但依旧没人搭理她。 “出现变故是某次赞茜受了伤,她在寻找钴侍郎的路上划伤了手,而这其中蕴含的能量吸引了无数灵魂,即便身处几条街之外,也依旧有大把灵魂被吸引化为恶兽,为了得到赞茜的血液失去理智。” “这太突然了,所有人都没预料到,即便钴侍郎立刻赶到,却依旧被一个人得了手。”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那个本身忽明忽灭逐渐幻灭的灵魂骤然暴涨,尖啸着长出绒毛和利爪,耳朵游离向脑袋上,尾椎部分长出九条尾巴,他惊慌之下一把将赶到的钴侍郎掀翻在地,他无法控制骤然暴涨的力量,那天几乎摧毁了大半个灵界。” “——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吃过活人血液的灵魂,也是第一个从其他灵体身上撕咬下能量稳定自身的灵魂,在他之后,所有灵魂都明白该怎么获得力量,即便那些没有幻灭危机的灵魂,有的也试图撕扯其他人的魂体获得力量。” “场面一度失控,灵界的异化全面展开,恶欲和贪婪在灵魂间逐渐扩散,想要保持本心的灵魂也要警惕恶人,平和的表象被打破——翡翠宫就是这时候建立起来的,他们对灵界进行统治和管理,以强大无可撼动的力量压制一切恶欲。” “而针对引起这一切的根源,翡翠宫想要通过对赞茜的审判来平息灵界的躁动,我不愿意看着我养大的孩子伤害无辜者,于是我站出来,和他们决裂,救下赞茜,对她进行管教、约束和规范。” “这就是翡翠宫建立的故事。” 达米安依旧沉默,没对翡翠宫诸人的做法作出任何评价,即便他能分辨出阿婆并没说谎,事实也似乎正倾轧着归于翡翠宫恶的一面。 在这种时刻,他总是过分不近人情。 “第一个异化的灵魂呢?”他沉吟着,将阿婆的几个形容词在唇舌间咀嚼,结合灵界中的几方势力,他没等阿婆回答,就自己找到了答案。 “他是那个沈先生。” “从活人获得的力量和从死人中获得的力量并不同,这力量更强大,或许还能使吸取者获得某种特殊的力量。” “而你,”达米安缓缓站起身,森寒的带着冷兵器的铁锈味和杀意的气势倾泻而出。 “而你,把我妹妹的灵魂交给这么一个前科犯,还向我保证她一切都安全?” 第72章 “这是我们调查的关键。” “确定就是这里了吗?”杰森还是觉得有些疯狂, 即便是克里斯汀最后拿出来的证据,也不能完全确定这些案件就一定和灵异事件有关。 “那些人死亡的原因,只是因为十五年前来过这里?” 提姆翻了个白眼, 他此刻穿着红色棒球服和棒球帽,除了始终抱着电脑, 看起来和任何普通大学生没有区别。 他距离大学生也就一年时间,最近已经开始准备大学的准备材料,这些对红罗宾当然不是难事,其他人也能轻易获得这些信息,但向来充满监控和互相刺探信息的蝙蝠家却没人去问。 在提姆自己主动说出来之前,他们不会贸然询问对方想去哪里上大学。 这个问题同样关乎提姆义警事业的发展,而所有人都知道, 如果不是杰森离开的时间里蝙蝠侠状态不稳定, 提姆不会主动站出来当罗宾。 即便提姆始终会是家人,他也不可能完全回到过去普通人的生活,但他具体要怎么选择,其他人不得而知, 也不打算干涉。 他们三人此刻都是普通人打扮,杰森本来要穿自己半永久的皮衣, 被克里斯汀一票否决,此刻穿着和提姆同款的红卫衣。在提姆身上是闲适慵懒风的衣服, 在他身上完全被撑起来,看着特别大一只。 作为代价, 克里斯汀自己也被要求换下她的半永久灰色风衣, 捏着鼻子穿了同样的红卫衣。杰森少见这孩子穿颜色鲜亮的衣服, 看着总觉得喜庆欢快好多,像是个可爱的西红柿。 他不由自主想起那条粉色纱裙, 想象这女孩穿裙子会是什么样,对克里斯汀的极力反对感到有些可惜。 “你在想什么奇怪的事。”克里斯汀抬头,眯着眼睛打量杰森,语气不善。 “我在确认地点。”杰森察觉到自己在笑,却没什么不好意思,反倒咧嘴笑得更大,朝克里斯汀递过去一个挑衅的眼神,主打一个“你知道我想的不是这个,但那又能怎么样?” “这里和我想的灵异地点一点都不一样,我以为那会是什么坟塚异世界,最起码也是一个鬼屋,人迹罕至,除了那些年轻愚蠢来探险的高中大学生,没人会愿意过来。” 但现实的景象完全不同。 这里像是什么老城区拍摄现场,村镇和墙壁充满年代感,隐约似乎能感受到写魔法波动,但缠绕在上面的彩色丝带和气球完全把那一点异样感盖了下去, 建筑之外的道路两边,随处可见节日庆典的小摊贩和餐车,车上卖的冰激凌球大多由灰色、棕色和黑色组成,甜筒上画着黑色的幽灵、骷髅头或者蝙蝠,买棉花糖的摊贩上还挂着一个制作粗糙的女巫模型,有孩子伸手放到对方眼前时,女巫的红眼睛就会闪光,随即骷髅骨架模型就会咔咔叫着扭动。 来来往往的人熙攘笑闹着,小孩们一个个都在脸上画着暗黑系列的装扮,有的带着女巫或吸血鬼的面具,他们旁边一个小胖子嘴里带着吸血鬼假牙,正张开大嘴吸在气球上,企图用自己的儿童假牙戳爆气球。 克里斯汀观察的目光从对方身上扫过,那小胖子的脸顿时红起来,磨磨蹭蹭蹭过来,把气球仍在克里斯汀身上然后捂着脸转身就跑。 “呦!”杰森扶着提姆的肩膀大笑,“送你气球为什么不要?” “拿远点,”克里斯汀不满的努鼻子:“上面全都是口水。” 杰森又打趣几句,并没真把这个小孩放在心上,还是提姆拿着气球挂在一边分院帽样式的垃圾桶尖上,叹叹气跟上前面父女的脚步。 这里真是什么都有,吸血鬼、巫师魔法、南瓜头、断头骑士……他甚至还看到一个小孩顶着猫耳,自称自己是蝙蝠侠。 杰森啧啧称奇:“现在不才九月多,怎么这里已经开始准备万圣节了?” “这是《巫师之战》第四季的新泽西州分战场,” 提姆和克里斯汀做足了准备,刚要回答,杰森就被旁边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撞了一下,对方牵着个十分熟悉的胖男孩,朝杰森眨眨眼睛:“老兄,你一看就是不追《巫师之战》的路人,来这里需要讲解吗?我们可以一起走。” “我确实不了解,”杰森眨眨眼睛,和对方攀谈起来:“《巫师之战》是什么?” 克里斯汀不满的拉了拉他的衣角,杰森回头,摸了摸女孩的发顶对胖男人微笑:“这是我女儿克拉拉,我从大都会来这边旅游,路过这里看着很热闹,就想进来玩一玩。” “嗨呀!怎么能说玩呢?这可太不好了!”男人的胖脸皱起来,不满的指责:“《巫师之战》是非常神圣的节目,它让观众看到另一个被政\\府掩盖的世界,这些消息过去可是被那些富豪垄断在手里的,他们拿异能力和法术赚钱,我们还觉得是他们能力强大。” “听起来像是和变种人有关?” 脸蛋圆圆的小男孩已经嘿嘿笑着要凑到克里斯汀身边,被杰森一把按住脑袋推了回去,他本人还在看着胖男人交谈,后者也没发现下方发生的事情。 杰森捻了捻手指,上面全是那小胖男孩的头油,他正觉得难受,手心里就被塞了一块湿巾。 克里斯汀没看这边,落后几步和提姆说着什么。 胖男人介绍的和他们事先调查的没什么差别,抛却大多个人情绪和节目组渲染的噱头,余下的信息少得可怜。 他们确实没找错地方,和十五年前一样,那时候这里因为聚集了许多鬼魂组成灵异小镇,引发全世界的法师前来挑战消除,十五年后,这里再次产生异动,引发灵异工作者和灵异节目组来组织活动。 至于有什么灵异事件,节目组也不清楚,杰森他们来此就是为了调查这个的。 也许是看见杰森对自己说的不感兴趣,胖男人抓耳挠腮,纠结半天拉着杰森往前几步,让自己儿子和提姆两人都留在原地。 “老兄,我也是见你有缘才和你说的,如果不是我儿子一眼看上了你女儿,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和外人说的。” “看上”这个词怎么都让人舒服不起来,尤其是放在两个小孩之间就更奇怪了。 杰森漫不经心的步伐一顿,他回望向男人,目光几乎能看透对方的想法,这让胖男人禁不住后退一步,有些后悔过来找杰森攀谈了。 但* 那可是自己儿子,家里最干净的人,他虽然在小事上看起来愚钝,但真到对外的大事上可从没出过错。 白人胖子擦擦额头的汗,继续把杰森拉到更偏僻的地方,看了看四下无人,才长舒一口气。 “兄弟,我知道你可能会不理解,但我能保证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这是为你好,亨利他不可能出错。” 亨利就是胖男人的儿子。 “你女儿是我们教派的圣女,这是亚克力西教派百年来等待的引渡者,只有通过你女儿,我们才能获得走上极乐和天国的机会。” 男人说着,露出陶醉的神情:“老天,一说起克拉拉这个名字,我就觉得通体生香……” 杰森看白人胖子的眼神几乎像是在看死人,他后槽牙磨了磨,看对方这幅猥琐的样子怎么都不爽,觉得他脸上缺一个拳头印。 “那你说的‘看上’?” 男人又挺起胸膛:“那是因为我儿子是亚克力西教派的圣子,圣女虽然百年一遇,但圣子更是千载难逢,知道为什么过去一千年这个世界没有被神圣亚克力西洗涤吗?那都是因为千年里出现的圣女都没得到圣子的肯定,圣子宁愿终身守贞也不愿意和圣女交//合……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当代的圣子选定了他钟意的圣女,只要让你女儿嫁给我儿子,这世界就能被拯救!” 杰森表情阴沉,后槽牙磨得咔咔作响:“你认真的?” 尽管知道这是个疯子或者狂信徒,但他还是为对方的态度捏紧了拳头,随时都能把对方砸进墙里。 “当然!我怎么会在圣亚克力西的事情上欺骗你……”胖子的脸已经完全发红了,他此刻表现得比杰森还要愤懑。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好吧,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来证明我儿子的圣子身份。” “你知道魏尔德克利夫兰、艾薇爱莲娜和约瑟夫阿克力吗?” 杰森眉头一跳,他眯起眼睛重新打量对面的男人。 这些人是他们调查中,和此地牵涉在一起的死者。 对面的胖男人只以为他不知道,洋洋得意打开手机,翻了几下找到这几个报道的截图:“这几个人都死了,而在他们死之前,我的儿子都做出了精确的预言,这也让他在亚克力西教派中奠定了圣子的身份。” “实话说吧,我们来看《巫师之战》,我儿子就是出战巫师之一,他将会代表亚克力西教派战胜并收拢其他巫师教派,首先统一巫师和异能力者,之后再逐步推进,直至通知并洗涤整个世界。” 他又翻出了几张照片,里面有好几个熟面孔,杰森认识一部分,认出他们好些都是今天来参加《巫师之战》的参赛者,此刻却都眼神空茫跪在地上,给那个小胖墩俯首称臣。 这个亚克力西教派并不是什么吸引中年妄想症的二流邪//教,他们一定和那几起谋杀案有关,并且至少有洗脑的能力。 杰森在狠狠揍对方一顿和继续调查下去游移,眼神依旧不善,看的胖男人下意识瑟瑟发抖。 “答应他,”他的耳麦中响起克里斯汀的声音,那声音虽然稚嫩但无比沉稳,没有情绪起伏,比杰森自己更冷漠,仿佛被言语骚//扰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这会是我们调查的关键,头罩。” 第73章 头朝东 杰森往往被看做家中最急躁的一个——尽管他自己更愿意把这个称号抛给达米安, 因而这时候即便他直接上去给那胖男人两拳,提姆也并不稀奇。 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影响,他们已经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从这里潜入调查就可以了。 只是会麻烦一点,如果杰森更像给那男的来两拳, 也完全可以理解。 但克里斯汀并不认同这点。 “他会忍耐下来的。”她说,而提姆只觉得杰森在对方面前掩饰的太好,他的真实性格可不是这样。 但结果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杰森确实没说什么,反而重新露出一个笑容。 “我的了解不比你深。”碍于周围来往的人和小胖墩,女孩并没掏出掌上电脑,只是抱着手机不断敲敲点点, 戴着耳机低头看起来就像任何一个不愿意接触真实世界的网瘾少女。 “只是……我的冷漠寒了他的心, 这让他冷静下来。” “也许不是,”提姆也想到这点,但他和女孩的角度不同。 “也许只是有些难过,或者自责?毕竟他才是成年的、本应更顾全大局的那个人。” 克里斯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并没说什么,继续不断翻转网页敲出程序。 两人陷入安静, 一边的小胖墩又开始蠢蠢欲动,不断想绕到克里斯汀面前试图获得她的关注。 虽然很讨厌这个小胖子, 在听说过什么生紫烟轮候更加讨厌,但为了获取更多信息, 克里斯汀还是捏着鼻子和对方社交。 “你帽子上的翅膀好漂亮, 那是天使吗?你们也信耶稣基督吗?” 那胖墩果然开心, 脸蛋红红的有些害羞,却并没有普通小孩子低头或转开脸的动作, 而是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克里斯汀。 “才不是!那些宗教都是骗人的,说什么让人升天堂其实什么也不是,主教叔叔说他们用一张纸骗人说能清洗灵魂,把那张纸拿出去卖很多钱。” 赎罪券。 克里斯汀翻了个白眼,这倒确实是真的。 她继续捏着嗓子,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快尖细,单词和单词之间停顿拉长,尾音黏连带着些鼻音,听起来迟钝又稚嫩。 “但主教是耶稣基督的人,我爸爸说只有基督教才有主教,你的主教是假的。” 这次小胖墩没有任何迟疑,脸色骤然变化,像是训练过无数遍一样形成肌肉记忆,一把推开克里斯汀,声音尖利的像是炉子上烧开的沸水壶:“你竟然敢说圣亚克力西是假的,你这个伪信徒!你以为你质疑的是谁的话,是一个圣子的话!只要一声令下,你立刻就会被天火烧死!我现在就用圣子的预言诅咒你,你这个胆敢质疑我的人三天之内一定会死!” 他的声音太过尖利,吸引了周围无数人的注意,杰森和胖男人过来的时候也注意到这个。 胖男人一把把杰森甩开,冲过去跪在自己儿子面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把儿子从头到脚观察了个遍,确定没有伤处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他并不在意周围围观的人,站在自己儿子一边看向克里斯汀,缓缓地沉着开口,却是要克里斯汀道歉。 “听着,克拉拉,不管你做了什么引发我们圣子不快,我劝你最好立刻和圣子道歉,这是为你好,你也不想圣子的话成为诅咒,让你年轻的生命就此消失吧?” 杰森的拳头又硬了,但克里斯汀冲上去拉住他的手,装作害怕的样子躲在家长身后,低声啜泣着恐惧的看向周围一圈人,弟弟说着什么我知道错了,但始终没有道歉。 这里本来就是灵异节目的比赛现场,这里的人要么是不同体系来参加比赛的魔法师,要么是对灵异故事有兴趣的普通人,对所谓的“圣子”和“诅咒”之说也并不排斥,纷纷上前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并询问胖男人和他儿子的身份。 胖男人被那些吹捧吹得轻飘飘的,显然对自己的宗教很认同,不断和别人说自己儿子是圣子可以普度众生,还奉劝其他人都跪拜朝谢他儿子,但当问到他们宗教到底是什么时,男人又像是被打了一闷棍,猛地从洋洋得意的状态中出来,眼神下意识四下观察,看到或没看到什么才松了一口气,推开人群带着自己儿子离开,摆出傲慢的架势谢绝一切“采访”。 “你怎么会和他认错?”杰森怒气冲冲的,比被骂又被推了一把的克里斯汀还生气。 而当事人本人只是低头看着手机,那上面正显示着父子两人的行动轨迹。 “那只是一个小孩,杰森,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更何况,只是认错而已。” “凭什么要向这种人认错?”杰森气结,他又想起克里斯汀在家里和他针锋相对的样子。过去的他总觉得这女孩儿太过强硬和刚烈,很多时候又双标的不行,控制欲强又不愿意认错,某种程度上像极了某只大蝙蝠。 杰森总是希望对方稍稍退让一点,软化态度或是降低标准,很多事情没必要那么非黑即白——尽管往往退步的都是他自己。 但实际上,当真的看到这女孩为了什么而认错道歉的时候,杰森自己心里却完全无法接受。 她是强硬、冷漠、控制欲强的,只要她自己也乐意如此,那任何人都不该影响她。 边线流畅意味着棱角被磨掉,意味着受伤和被迫改变。 “安啦,”女孩头都没抬,非常敷衍,一点没察觉杰森内心的纠结和惆怅:“我故意没和那个小胖子道歉,就是为了看看他说的诅咒是怎么样应验的,你觉得,我是会忽然失眠睡不醒、不知不觉开始喜欢过去从来不吃的食物、还是会在某一瞬间失去理智,坚持要把自己从五十层的楼顶扔下去?” “说不定会有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然后你们都以为我死了,直到某天打架的时候意外打落对方的面罩,发现那下面竟然是我的脸。” 克里斯汀并不是一个有艺术细胞的人,但在畅想自己死法这件事上竟然意外的很有创造性。 杰森脸都青了,第一次这么直观的感受到,其他人听自己讲地狱笑话时的心情。 提姆忙上来打圆场:“这只是一种意外,也许这是一个机会,让我们可以直接找出那些人的死因。” “嗯哼。”克里斯汀依旧没发现杰森的臭脸色,她依旧盯着手机上的定位,一边不断搜索放大具体的路线,在手机上那个小红点不动之后没多久,她就笑容灿烂地跳起来:“找到了!” 父子二人并不住在小镇上的旅馆里,他们住在镇上一个中年女人的家中,女人的儿子两年前去了大学,整栋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住着。 克里斯汀黑掉了女人的社交软件,果然发现一个顶着奇怪图标自称教主的人的账号,对方一个月前才和女人取得联系,为的显然就是这两天能借宿。 从他们的聊天记录中,克里斯汀很容易就发现了这个邪//教的很多事宜。 所谓的亚克力西教派确实是个二流邪教无异,他们混了十五年还是个小教派,教派也穷的叮当响,无论去哪里都是蹭世界各地**的车和住所,除了所谓圣子的预言能力,似乎看不出和诈骗团伙不同的地方。 而那预言能力到底是什么样还未可知,先说谁会死再去杀了他也是一种方法,只是那些死者的死亡原因太过细致不引人注意,仅仅凭借目前教派中这些二流**,不可能把这些事做得如此细致。 加上他们之前的猜测,这些人死亡的原因和亚克力西教派有关,但真正动手的人恐怕还是某种灵异力量。 会是他们信仰的那个什么圣亚克力西吗? 几人熟练地开始分工调查,很快,提姆就得到了新想法。 “这家的女主人,她住在这个镇上,十五年前这里的驱鬼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她很可能也去过那个鬼镇……她是亚洲人吗?” “她的奶奶是亚洲人,她妈妈不怎么会说中文,到她这里除了发色瞳色都是深色,已经完全看不出亚洲人的痕迹了。” 克里斯汀负责从女主人和教主的社交软件中获取信息,她很快就惊呼出声:“她找上亚克力西教派的原因,是因为她一年前在网络上发了一个帖子,说自己每天睡醒头都朝着东边,引起了这个教主的关注,而教主精确说出了她的许多症状之后,给了女人几个药丸,确实缓解了她的症状,因此她才愿意呆在这个宗教里。” 女主人的聊天记录里,她和朋友吐槽这个教派的许多野蛮做法,嘲讽教主明明没什么钱也没什么事情可做,还偏要装腔作势的到处跑,社交软件发的全是机票和世界各地的景点照片…… 她自自己对这个教派也没有多少感情,但为了自己身上的灵异事件,不得不加入并依靠这个教派。 那些不知道是什么也听不懂在说什么的声音让她痛苦不堪,即便语言不通,她还是意识到那些东西是什么意思。 他们在说:你是我们的姊妹,却背叛了我们,作为惩罚,你将成为养分,和我们永远在一起。 之后发生在女主人身上的事情越来越诡异,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那力量也在不断壮大,作用在她身上的不再是失眠和脱发,她开始暴躁易怒、喜欢上令自己过敏的食物,睡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家门口、头脑中总是有各种各样嗡嗡的声音。 这些声音让她精神衰弱,让她恐惧每天的入睡时间,而亚克力西教派的教主却说,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你没发现吗?】聊天记录中教主这么说,【你不会没事的时候就莫名其妙的想买跨国机票,睡醒的时候脑袋也不总是朝着东边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第74章 原来我如此爱他们。 自从找到亚克力西教, 事情似乎就没那么困难了,他们顺藤摸瓜,很快找到了很多信息。 比如教主虽然很穷, 却总是坚持去世界各地传教,每次传教效果不显, 但在传教期间,一定会死一两个人。 那些人都是老死或者病死,没有任何外伤或被谋杀的征兆,因此也几乎没引起过任何人的关注。 几乎。 克里斯汀盯着电脑上调查出的报道,上面一个女人冲到镜头面前捧着镜头,目光直接又愤怒的看过来,怒斥医院和警局的不公, 宣称自己女儿的身体器官被有钱人看上了, 对方收买了警局和医院,伪造死亡证明欺骗她。 这话术确实引起了许多媒体的关注,但只要稍稍调查,就能发现这女人是在胡诌, 根本没有什么急需器官的富人,医院和警局也接受了上级的督查, 最终警局请了精神鉴定医生去见了那女人,确诊她在高压和失去孩子的悲痛中换上了精神疾病。 那女人人到中年家庭和睦, 却因为自己孩子的逝世吵架离婚变卖家产,坚持自己调查报仇, 用保姆和家庭教师的身份潜入富人小区, 最危险的一次, 她被发现牵着主人家小姐的手站在湖边。 没有人愿意从警局接走她,父母早逝后她在世界上无牵无挂, 前夫也视她为人生污点,最终多方拉扯周旋之下,她像皮球一样被踢到了前夫家里,又被踢到了精神病院。 这女人是闹得最大的一个,是情况最突出的一个,但放在a4大小的电子书版面上,也占不到四分之一。 克里斯汀看着这女人的事迹,思绪不可控制地四处发散:如果她倏然猝死,她也会这么极力寻找她吗? 不过,她是谁? 脑海中像是倏然刮起了一阵清凉油飓风,吹得克里斯汀清醒又脑干生疼,捂着头不断按揉太阳穴,一边眨眨眼,不清楚自己从电脑上看到了什么竟然这么大情绪变化。 啊,对,她在看那个中年丧子的女人的故事。 费劲所有力气跋涉万里,却练女儿真实死因的一点边界都没碰到。 克里斯汀握了握拳,眼中的神色慢慢坚定:她一定要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送恶者受惩处,给死者以慰藉。 “他们杀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提姆整理着几人查询到的信息关键,一点点敲在电脑上,最后,沉思着敲上这么一句。 “看起来似乎没有人从中获利。” 杰森刚出去买了吃的,三人挤在双床房里一边看各种文件,一边啃三明治和辣热狗。 “就连那个教主本人也没从中获得任何利益,”杰森分析着和他聊天激情介绍亚克力西教派的白人胖男形象,把辣热狗里的火腿叼出来先吃掉,然后慢慢啃余下的面包。“而且我觉得,那个胖子虽然是教主,但不见得知道自己教派背地里都在做什么。” “他太蠢了。” “如果从现实世界的角度来说确实是这样,但这是一起灵异案件。” 克里斯汀捧着三明治没有动作,目光愣愣地盯着前方,明显是在出神,三明治的包装袋还亮晶晶的没被拆开。 “如果目的在死人身上呢?他们能对死人世界带来什么影响?” —————— 周赞茜很少想起过去的事情了,阿婆说她差点被杀掉收到的惊吓太大,精神不稳定失去了很多记忆。 无论是她到达灵魂世界之前的生活,还是和翡翠宫众人相处的日子,她都记不清了,她的记忆从阿婆出现之后才开始明晰起来,她的世界里唯一清晰的也只有阿婆。 当钴侍郎提起她的过去,并且表现得和她很熟悉时,周赞茜心里既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又被莫名的亲切扰的掀起惊涛骇浪。 这一定是某种阴谋。 即便不得不和对方对坐下来,周赞茜从没放松警惕,时刻在脑海中回忆阿婆所说和所教育的一切,脑海中默默背诵着清心诀,即便大脑因此已经有些胀痛,她也丝毫不敢松懈。 她曾听阿婆说过,翡翠宫八宫主并不是普通人,没有经历过异变,生长过程中自然而然就成了这副奇异长相。 当时阿婆握着她的手教她写汉字和背道经,见她并不上心,于是握着她的手在地上画出几个简笔小人。 “我刚刚讲的是什么?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数数看这是几个字?那座宫殿里有几个人?” “对,八个人,八个字,你猜猜他们都是谁?” 周赞茜猛地睁大眼睛,为自己的熟悉感和亲近感找到了理由,内心的不安和隐约的委屈也消散,看着对方的目光只有坚定。 钴侍郎是“悌”,是兄友弟恭,也许因为对方的这重身份,或许对方有什么隐藏能力,这才让她感到这么熟悉。 对面的双头蛇虽然和克劳利交谈着地府和灵界的合作,但始终有一只头注视着周赞茜,见对方表情忽然变化,虽然不明白对方想到了什么,但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钴侍郎冷嗤一声,长舌嘶嘶地探出来飘在周赞茜身边,大嘴咧开微张,似乎要将女生吞进肚子里。 “之前和您同事的交流太过仓促,实在是……没人知道那位恶魔竟然一上来就要…引诱赤胭星,我们在灵界里呆了太久时间,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间被吓到了,因而动作粗鲁了点……那位恶魔现在没有踪迹,也许您的到来可以展示翡翠宫求和的态度,好让那位恶魔出现?” 克劳利想了想色//欲恶魔巴力的一贯作风,觉得这些事情套在对方身上也一点不违和,这时候除了扶额苦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不被人看到的墨镜下面翻个白眼。 讲真的,他真的受够地府这帮管理制度烂成屎的二流货色了,人怎么能捅出这么大的烂摊子?就这还每天喊着统治世界毁灭世界?他们敢说自己都不敢听。 “您来是为了继续合作吗?换您来印证预言?”钴侍郎微笑着露出一口獠牙,故作彬彬有礼但怎么都让人看着不舒服。 “不,当然不,”克劳利矢口否认,他可不打算为了什么毁灭世界的计划献祭自己,这种事情怎么看都吃力不讨好,失去记忆和能力,谁知道地狱那些家伙能不能找到他。 但他当然不能在合作伙伴面前这么说:“我并不是恶魔之子,并不符合预言的要求,还是找到我的同事为先,我想,也许翡翠宫可以给我们一点帮助?” 眼看两人相谈甚欢,即将站起来握手宣布合作愉快,周赞茜还是没忍住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看着钴侍郎。 “地狱合作是为了毁灭世界,翡翠宫参与进来又是为了什么?这可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西门有什么意图?” “意图?”钴侍郎的两只头都转向周赞茜,裂开嘴露出森森白牙:“我们也想要毁灭世界啊,难道看不出来吗?” “什么?”周赞茜几乎没有任何思考,下意识出口一句:“不可能!” “是么?我以为在伟大、光正的周赞茜小姐眼里,我们这帮奇形怪状的家伙当然是反派呢,不然为什么一见面就开战,招招式式都死穴打。” 这话实在阴阳怪气,但事情确实是这样,周赞茜一直以来也是这么告诉卡珊德拉的。但此刻卡珊德拉和乔纳森两双眼睛疑惑地看着她时,她却莫名开始心虚产生无力感。 她又一次想起了对方怒火腾起时的描述,钴侍郎宣称自己才是行走在正义道路上的人,指责阿婆懦弱和退缩,指责周赞茜错信他人,甚至指责周赞茜背叛了朋友和……亲人? 但这怎么可能?翡翠宫的人封堵了灵界的大门,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施行暴政,任何不顺翡翠宫意愿的灵魂都会毫不讲理地被杀死,所有人提起翡翠宫时都充满恐惧,而灵界的环境也在他们的治理下愈发混乱阴沉,人越来越不像人,攻击和杀戮充斥着这个世界。 她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见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 对面的双头蛇血口合了起来,本就不好看清表情的脸上更看不出任何情绪,看起来似乎没有刚刚凶残,但周赞茜却能体会到对方的心情。 他现在心情很差,没有刚刚暴怒时候那么爆裂不可收拾,却是另一种阴水浸满心脏的痛感。 “原来……原来阿婆是这么说我们的。” 它抬头,一只头向后折去看不清表情,另一只头则定定和周赞茜对视,她确信从那其中看到了痛苦。 “你觉得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那些管束、封闭、暴政?” “那些异化、消亡、阴沉?” “你以为这是我的手笔,以为这是我授意的?” “这糟糕的沉闷的永远没有风的阴沉世界,你认为是我愿意看到的?” “最糟糕的情况……最差的情况……我以为否认和背叛已经糟糕到顶。” 他没想到这个,当然也没为此预备愤怒,此刻胸膛里除了茫然的空落落的透风的墙洞,什么都没留下。 他以为的最差结果,是理念不合但殊途同归,是我明白你们在为之努力,也知道世界上至少有你明白我在做什么。 “但原来,你们是这么看我们的。” 他的声音低低的,和往常的阴柔声音没有丝毫相似……周赞茜之前和乔纳森吐槽那声音听着像太监,还和小孩具体介绍了太监是什么,但现在,当双头蛇声音落低,似乎失去对身体的控制,连喉管都只能沉沉低低地勉强震动。 当这时候,周赞茜的心脏堵在嗓子眼里,被迫发现一个事实:即便什么都不记得,她真的非常在乎双头蛇。 她的情感跨越遗忘和充斥记忆的偏见,重新落在她的眼睫上,于是她后知后觉意识到:原来我如此在乎他们。 原来我如此爱他们,比亲人和陪伴更甚。 第75章 “人比老鼠耐活多了” 钴侍郎像是难以忍受什么, 很快就离开了,而就在几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 面前的地面寒光一闪,又出现了第二个人。 这是那天和他们对打的两个人之一, 身穿素白长衫手持寒冰剑的霜降刃,这人和钴钴侍郎的作风完全不同,没有任何煽情或叙旧的想法,只是公事公办,表情还不大高兴,似乎非常讨厌这种需要社交的活动。 她带着几人进了翡翠宫,里面四处角落到处堆叠着宝箱, 明媚的珠宝首饰盒金银玉器随意陈列在某个地方, 正中间有八张环绕而坐的椅子,被珠宝环绕着,显然就是翡翠宫八位宫主的位子。 乔纳森很少见这么明明白白的宝贝,大多数时候见到这些都是在博物馆的陈列架里, 没有这些种类繁复也没这么豪气十足,顿时小小的惊叹一声“哇”。 “都是假的。”霜降刃随意一剑砍过去, 把整整齐齐装着金元宝的箱子劈成粉碎,旁边的珍珠串子淅淅沥沥炸开四散溅开, 人头那么大的夜明珠直接被从中间分成两半,切面整齐光滑。 看得几人都瞪大了眼睛, 克劳利更是露出肉疼的表情。 “灵界的钱财都是上界的黄纸烧来的, 这些金银财富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如果不是有人喜欢屯起来闪闪发亮的样子,这些其实和石头草木没什么区别。” 她说起“有人”的时候眼神不屑, 宫殿内某处倏然爆发出一阵剑气,她抬手轻松格挡化解,并不把有人的破防当回事,带着几个人继续往宫殿深处走。 “也有人给你们烧纸钱吗?”乔纳森探出一个头,意识到自己话中的歧义,顿时涨红脸补充:“我没有偏见什么的,没有恶意,只是好奇,你们的家人会是什么样的?” “翡翠宫的人都生于灵界,以后也会死于灵界。”霜降刃说这句话时,随手抬剑挽了两个剑花,抬头挺胸精神昂扬,显然非常为自己所说的话而自得。 “我们没有家人,这些之前是灵界那些普通人的,反正也没什么用,有人喜欢就去收回来。” “收回来?”周赞茜抓住这个词,似乎找到了某种底气。 “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叫抢。”霜降刃并不把周赞茜的想法放在眼里,她声音自始至终都很冷,眼神些些瞥了周赞茜一眼,丝毫不在意她的态度和反应。 “我们治理灵界,为了这里殚精竭虑,控制坏死病维护灵界和平,寻找能量来源供给那些灵魂生活,现在还要为灵界未来长远的发展捏着鼻子和外面合作……我们做了这么多,拿一点没用的石头又怎么了?” “坏死病就是你们说的异化和幻灭,不管变成死魂还是变成动物,总归不会是人了。” 她显然知道周赞茜和钴侍郎之前的交谈,这时候说着眼神一瞥周赞茜,傲慢和嘲讽从眼尾余光透出来。 “你不会以为坏死病是我们指使散播出去的吧?” 周赞茜并不说话,当时说出的那些话许多都是气话,有些自己都觉得荒谬,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霜降刃用自己的话攻击自己,她也没办法反驳什么。 但霜降刃显然不是个好心肠的人,她很少说话,过去遇上之后打斗过程中大都安静,但现在一旦开口,话却多的不行,一句一句往周赞茜心脏上扎。 “阿婆真是心宽,说撒手离开就真的什么都不管了,你们以为灵界现在那些恶心吃的都是我们的授意吗?觉得是我们封闭了新亡者进入灵界的机会,你们知不知道灵界有多久接收不到外界消息了?死者进不来,供奉下不下来,投胎转世的人排了多少队伍,两年以来有人能顺利出去吗?” “灵界被封闭了,成了一个被困住的小空间,世界是要我们自生自灭,就像堵着老鼠洞的洞口想让老鼠活活饿死。” “但我们可不是老鼠,”霜降刃顺脚勾出一抹冷厉的弧线,她的眼神中有近乎疯狂的凶狠。 “人可比老鼠耐活多了,人会吃人,会杀人,会想办法从地底下钻出一个洞,爬到地面上去啃食撕咬世界的脚踝。” “想让我们乖乖等死?休想!” —————— 梦娜身体太过瘦弱,巴力总担心她某个时间跌倒了栽下去就爬不起来,因而总是想方设法让梦娜吃点东西。 但梦娜虽然不怎么说话,让吃东西也乖乖吃掉一声不吭,但巴力还是能看出她并不喜欢,之后就迟疑着并没主动劝食了。 这里的食物很难吃,但莫名很有饱腹感,吃了之后很长时间都不会饿,加上或许是某种魔法食物,有种让人上瘾的吸引力,让巴力更难忍受下一次的饥饿。 她意识到这大概不会是什么无害的东西,但并不在意,自己已经是恶魔了,他们的身体和地狱都是污浊和不堪的混合体,再多一点成瘾性又如何? 巴力没意识到自己想法的变化,过去的她自持和撒旦说过话,又不愿意做低级的魅//魔一般的色//欲恶魔,无论在哪里都要把自己打扮地精致漂亮,勾引人犯罪也不愿意用最简单的脱衣服勾引,而是习惯用高端的方法吸引猎物主动靠近。 她虽然是个恶魔,但有自己的追求,专业方面又自律的可怕,一直以来都是地狱的异类,怎么都不会产生现在的这种近乎摆烂的想法。 但巴力已经很少回忆起自己的过去了,很多时候她都忘了自己还是个恶魔,觉得带梦娜一起生活在灵界也挺好,开个小杂货铺卖点东西获取食物,吃完然后睡一觉昏昏沉沉的梦,醒来就又是新的一天。 巴力慢慢融入了这里的社会,梦娜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自从那天和高壮男人的冲突过后,巴力就时刻紧张不让梦娜碰到其他人,自己日常相处中也时刻担心梦娜碰到自己,因而梦娜的许多工作被取消,每天开始有大段的空闲时间。那时候,女孩就抱着膝盖坐在东方建筑凸起的门槛上,看着门前那棵茂盛的不知什么品种的树,望着沙沙作响的树叶发呆。 这里没有风,当然也没有能量让树生活,这棵树只是黄纸画出来的假树,在灵界里化成了正常大树的大小,却没有生机也不会凋亡。 梦娜总是望着大树发呆,有路人进来买东西路过,会问她在看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看。” “没看是在看什么?”路人不信邪,好奇,“睁* 着眼睛不可能什么都不看吧,总有点什么,或者你在想什么?” 梦娜只是抿嘴沉默,希望这个人自己丧失耐心离开,但偶尔偶尔,有时候人就是这么无聊,灵魂也是,就这么站着呆着,和梦娜一起抬头往树上瞧,企图瞧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来。 “你在看那个树叶吗?灵界里能自己动的东西可不多,那可都是带机关的高级货,你旁边那家人就有一个,据说是现代的机械人……” 但其实不是,杂货店旁边是一家面馆,接一些订单把客人带来的翡翠宫食物打碎重组,揉捏成面条的样子,再撒点树叶之类的东西充当香菜葱花,让它看上去像是现实世界的一碗面。 店长没有机器人,慢慢的能吃饱饭的人越来越少,也几乎没人愿意把难得的食物拿出一点付报酬,店长只好放弃自己的本职工作,出去和其他人一样游游荡荡四处为家。 “你再看那个鸟窝吗?那确实有些奇特,不知道有些人有钱没处花把一棵树做这么精致干什么?” 梦娜再次摇摇头。 那不是鸟窝,只是之前有人躲避厮杀互相蚕食爬上去,之后蜷缩着身体就挂在那里,即便身体一天天瘦弱下去,也再也没有下来过。 “那你在看什么?” 那人一连猜了很多,得到的只有摇头,一时间自己也烦躁起来:“别跟我说什么都没看,没看你睁着眼睛干嘛?” 梦娜的心脏像是忽然被一张大手攥紧,她闷闷的说不出话,皮肤上泛起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呼吸也悄然加重,但张张嘴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 巴力此刻犹如天神下凡一般,她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同时砸过来的还有一个潦草的拖鞋,直接砸到那个人后脑勺。 “问问问这么多话呢?多长的舌头管多宽什么都要问!都和你有关系吗?吃屎啊问东问西!知道又能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利索点滚出去,别逼我在我店里扇你!” 那人的注意力顿时被巴力吸引,他被激怒了,转身同样破口大骂,和巴力对骂几句不堪入耳的脏话之后见自己吵不过,顿时更加愤懑,仗着自己体型大一圈,嘴里咒骂着“臭娘们”“贱//表//子”就要朝巴力冲上去。 而巴力也不是好惹的,她冷冷站在原地朝男人挑衅的扬了扬下巴,嘴里持续输出些骂的人怒血攻心的脏话,在拳头砸上自己脸之前利落下达命令:“梦娜,抓他!” 梦娜于是快步上去抓住男人胳膊,对方就像是之前抢东西的壮汉一样,尖叫哀嚎着像是漏气的皮球一样迅速瘪下去,整个人无力的坍缩,直到梦娜接受到巴力的指示松开手,才面前恢复气力,但再抬头却已经是垂垂老矣的苍老面孔,看向两人的目光充满死亡将至的恐惧。 “下次再来啊。”巴力朝门口招手,笑容友善,吩咐梦娜也想她这样照做。 “做生意要有礼貌,要热情,这样才会有回头客,懂吗?” 梦娜歪头,不是很懂。 她觉得那男人不会再来第二次了。 第76章 “总裁都容易得胃病。” 类似的事情发生过不止一次。 巴力知道梦娜的特殊能力之后, 并不对她的能力有过多询问,似乎完全不好奇也不问什么,这让梦娜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担心了很久, 不清楚要怎么和对方解释,撒谎显然是不对的, 她不喜欢也做不好,但如果说真话,说自己也不清楚这是为什么,那更显得敷衍,比假话还让人觉得是在撒谎。 好在巴力什么都没问。 梦娜很喜欢这种充当打手的体验,什么都不用想或者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按照对方的吩咐做事就好。 唯一不那么舒服的地方只是, 巴力并不是一个脾气非常好的人, 当有些东西她讲过要求过而梦娜又没听懂的时候,她往往会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这是梦娜最难以忍受的情况。 好在巴力很明白她不擅长什么,发出的指令往往简短且明白, 不用绞尽脑汁思考就能第一时间意识到,让她们的合作变得顺畅了很多。 “不过……”巴力躺在杂货铺的柜台后面, 一边举着一个做成压缩饼干样式的食物啃着,一边含混不清的问梦娜:“你最近好像聪明了很多?” “有吗?”梦娜眨眨眼, 她只发现自己最近力气大了很多,身体看起来也健康了很多, 并没觉得自己变聪明多少, 甚至还觉得精神状态不大好, 开始失眠和莫名其妙的心悸。 “怎么没有?”巴力从躺椅上坐起来,随手用右手手背擦擦嘴, 大着舌头侃侃而谈:“如果我之前问你,你不会第一时间问‘有吗’,你肯定难以理解我在说什么,歪头看着我然后加载好几秒,才慢慢点点头。” 梦娜歪头,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巴力眼睛一亮,指着梦娜大笑:“对,就是这样,很茫然很胆小,绝对不会先反驳我,除非你多方面考虑都觉得我说的不对,才会慢吞吞拉着我的衣角说好像不是这样。” 梦娜更懵了,迟疑着慢慢眨了眨眼睛:“这是坏事吗?我要改掉吗?” “不,不用改,”巴力制止,随即仰天大笑:“这怎么可能是坏事呢?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多少人想变聪明还做不到了,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老天,我都不敢想象你去考试有多爽,如果一个学生忽然发现自己IQ提高,他会高兴到大笑三天三夜的……” 巴力的笑声忽然顿住,她结结实实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这并不说变聪明是一件什么坏事,而是她用来解释的例子有问题。 她是怎么会想到考试和学生的?明明这东西又不那么重要。 她提起学生的时候脑海里下意识展现的是成绩单,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让人目光涣散,但怎么会? 她常年在美国生活,对那里的许多学生来说成绩并不是学校的全部,成绩也没那么重要,以及,他们往往是用字母来评判成绩等级。 她怎么会觉得成绩和学生才是智商提高的关键? 这还是自己的记忆吗? 巴力手里的食物砸在地上,她却没有半分眼神看过去,她的整个大脑和思绪都处于前所未有的混乱中,整个人陷入了我是不是我的哲学思考,看着这个熟悉的、一度让她安心到想一辈子住在这里也没关系的地方,眼神却惊恐的紧缩,觉得陌生到极致。 她试图回想过去当恶魔时候的经历,却只能得出模糊的景象,似乎那已经过去了十几年,而不是两个月。 巴力看着自己穿着的拖鞋和花布大裤衩,看着从手掌上一直流到小臂上的食物残渣和油迹,扯着自己蓬乱的头发看分叉干枯的发尾,那头秀丽的红色长发前几天被自己剪断,用来和一个白血病死亡的灵魂换取食物。 而她的头发过去谁想碰都不能碰,她从前最讨厌那些低贱的自甘堕落的恶魔,觉得他们的脏污随意败坏了恶魔整体的形象,让外人觉得恶魔都该是这么不修边幅的样子……而她自己现在也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巴力几乎表情空白,她回想着自己这段时间的习惯,自己会大声吆喝着咒骂路过的顾客,会在领取食物的时候自然而然用小动作多拿点吃的,会在小孩受伤时精确知道怎么使用东方草药治疗,会说出自己都不甚明白意思的脏话,甚至无师自通能使用一些俚语和歇后语笑话,而这些事自己绝对不可能知道的东西。 她似乎已经不是完全的自己了,这点发现让她感到恐慌。 似乎身体里有另一个人……或者另几个人…… 她身体里有许多个灵魂,残缺的灵魂碎片。 她忽然想到自己吃的食物,忽然感到一阵反胃,扶着柜台边沿吐了起来。 再看向梦娜,想起对方逐渐开朗和聪明的变化,顿时更加胆寒。 “不能继续这样!”她骤然大喝一声,声音充满了恐惧:“我要逃走!我要离这里!” —————— 克里斯汀几人住进女教员家附近的旅馆,杰森坚持要和克里斯汀住在一起,担心恶魔或者杀手来攻击克里斯汀,三人被迫挤在一间房,两张单人床被杰森拉去客厅,他和提姆一个睡沙发一个睡床,克里斯汀单独住在卧室内。 尽管克里斯汀再三催促,但提姆还是习惯性地熬了夜,连带着杰森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也有黑眼圈。 第二天早上,提姆睡得迷迷糊糊,把杰森梦游打在自己脸上的手挥开,拉拉毯子挡住脑袋,试图催眠自己多睡一会儿。 这个小镇十分偏僻,旅馆后面是一片小树林,一大早就有小鸟飞到窗台上,叽叽喳喳着,甚至时不时用尖喙啄啄墙壁和窗棱。 提姆痛苦地捂住脑袋,试图把自己的头塞进沙发垫之前的缝隙里。 就不能让人好好睡一觉吗? 似乎是听到他的心声,窗台上鸟的动静顿了顿,就在他迷迷糊糊就要重新睡着的时候,又传来“笃笃笃”的啄窗户声。 为了住的离那几个亚克力西教派成员近一点,他们选的旅馆算不上顶尖,墙壁隔音并不好,窗户玻璃也有些松垮。鸟在啄玻璃的时候,整扇窗户都在跟着抖动,带着玻璃和木质框架发出细微撞击声,连成一片嗡鸣刺耳的尖啸。 提姆几乎要崩溃了,他随手抓了个什么东西砸了过去,发出一声金属和墙壁的撞击声之后,那边鸟的动静终于消停了。 拿东西手感很沉,冰冰凉凉的金属质感,圆圆的,似乎是杰森的头罩。 提姆嘟囔着说了句“抱歉”,一转头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很快再一次眼球上翻,逐渐划向深度睡眠。 “滚你的小红!”杰森被声音惊醒,同样小声嘟囔着骂了一句,但尾音黏连,很快也没了声音。 室内再一次陷入安静。 梦境已经在向提姆招手,因为几次惊醒,他现在的睡眠算不上昏沉,隐约还能听到外面的动静。 那只死鸟又来了……老天,别想这个了,快睡觉吧! 跳来跳去……下面有人在吆喝着赶鸟……这破旅馆的隔音做的也太差了,睡醒了一定要投诉他们…… 鸟又开始蹦来蹦去,死鸟能不能快走开啊……不行别生气,安静,睡觉提摩西,除了睡眠,外面的一切都不重要……想想你梦境里的东西,假期、度假、把工作都抛给达米安,长到一米九伸手抵着达米安的额头让他近不了身…… 这方法非常有效,提姆几乎已经看到达米安张牙舞爪却碰不到自己的情形,梦境里的自己一手抵着达米安额头一手叉腰仰天长啸,美好的一天从假期和欺负达米安开始…… 外面骤然爆发出一阵巨响,随即是玻璃被什么东西击中,整个窗户抖动着碎裂的声音。 梦里假期的好阳光和玻璃碎片一起砸在自己身上,随便一个都有尖锐锋利的边缘。 提姆几乎立刻反应过来,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一闪身躲开玻璃的同时还带走了茶几上的电脑,刚签完的文件被踩到也不在意,他一手抓起杰森的木仓,一边和同样惊醒的杰森背靠背警惕地环顾四周。 但他只看到了一个拎着热气腾腾早餐袋的克里斯汀,对方一手拎着杰森的头罩,动作有些拘束,似乎蹑手蹑脚的要从他们身边路过。 “我去买了早餐,”对面的女孩扬起手里的塑料袋,那其中正散发着不知名调料的香气:“来吃点吗?” 提姆迟疑着看了眼楼下,旅店老板正拧着小孩的耳朵怒骂:“让你把鸟赶走,你用弹弓赶?” ……虚惊一场。 三人把关键信息首饰好之后,就打开门放收拾房间的老板和老板儿子进来,那小男孩眼圈红红带着泪痕,显然已经被教育过哭了一顿,这时候乖乖低头认错。 杰森三人走到卧室内吃早饭,一边互相对着今天的计划,确定一切都安排无误之后,才又讨论起早上的遭遇。 “你喜欢中餐?” 杰森木着脸把最后一口豆浆喝完,艰难咽下去。 他对大多数中餐都接受良好,但豆浆里豆子的腥味实在太重了,口感还不如牛奶,他宁可喝热牛奶也不愿意喝这个。 克里斯汀看出他不喜欢,随口道:“下次给你带别的,我只是觉得,早上吃点热的对身体好。” “有这种说法吗?”提姆好奇。 “早上喝热饮不觉得整个身体都暖了起来吗?”克里斯汀打量着提姆无精打采的样子,严肃着脸嘱咐:“你更要注意身体,提姆,一大早喝冰的对肠胃不好。” “怎么不嘱咐我?”杰森把脑袋凑过来。 “因为他是总裁,”克里斯汀一本正经:“总裁都容易得胃病。” 第77章 “小控制狂” “所以今天的比赛有谁去?” 克里斯汀在计划本上写写画画, 头都不抬,询问对面两人。 “按照这个亚克力西帮派过去的行动方案来看,这位**女士很可能是他们下一次攻击的对象, 不能确定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出手,我们必须有人留下来保护这位女士。” “所以, 谁留下?” 提姆在埋头看电脑,闻言头也不抬的抬手:“我留下,我在他们家里安了监控,系统会时刻监视那位女士的人身安全。” 克里斯汀点点头,这和她预想的人员安排不谋而合。 圣子亨利和他的教主父亲见过克里斯汀和杰森,对他们也有非常深的印象,他们去比赛现场和对方回合显然更适合。 于是他们兵分两路, 克里斯汀很快到了比赛现场。 比赛早上十点开始, 以直播和比分形式进行,裁判和嘉宾坐在观察室里观察并给每个人评分。 克里斯汀两人去的时候八点多,他们打算提前在比赛现场准备监控点,也打算在那些不知是真是假的灵媒大师进去之前提前探查小镇情况。 但另他们十分意外的是, 这里八点多已经有许多人在场,人们熙熙攘攘的叫卖着什么, 路边随处可见穿着奇异服装的人盘坐着,或者做着什么奇怪的仪式, 用以提前准备。 他们进去的时候在路边摊买了一个巫师斗篷,杰森还买了一个恶魔尖角发夹, 试图给克里斯汀带着, 但女孩非常果决迅速地躲了过去, 拒绝这种无用的东西。 “买斗篷是为了在必要时候隐藏我们用的,恶魔尖角反而会暴露我们。”克里斯汀抱臂, 露出不赞同的目光。 杰森有一瞬间觉得,这孩子天杀的和蝙蝠侠尤其相似。 他磨了磨后槽牙:“但它很可爱啊。” 克里斯汀皱眉,眼里全是疑惑和匪夷所思:“这是理由?” 杰森又磨了磨牙:“我买两个,我们一起戴。” “我知道你想看这个。” 克里斯汀本想反驳,自己怎么就喜欢这个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好嘛,发现自己的一个新的兴趣。 于是两个人都愉快的待了恶魔尖角发箍,且都对对方的打扮十分满意。 杰森/克里斯汀这样果然很可爱。 杰森偷偷藏了小心思,他给克里斯汀买的那个是小夜灯款,为了效果明显,他买的是最贵的触控版,只要摸到旁边的开关,发箍就会感应到,随即发光并发出声音。 克里斯汀并没察觉,她只看着杰森头顶着小恶魔尖角的样子,第一次发现杰森其实非常英俊。 也许我该给他买不同的衣服,痞里痞气肌肉壮汉穿毛绒睡衣应该会很让人意外,非常有反差萌。 两人各怀鬼胎,分别前去灵异小镇里调查并装好了各种监控。 这个小镇最近几年并没有闹鬼的传说,灵异世界上次出现还是他们调查中的二十年前,当时有许多灵魂聚集在这里成了个巨大的能量体,无差别影响着路过每一个人,引来无数法师和灵媒上前查看,只为解决同行无法处理的事情展现自己的能力。 结果当时解决问题的是一个亚洲名不见经传的小法师,她决绝的通过献祭灵魂的方式应对这一切,因而法师界无数人一度都觉得东方法师就是利用人的灵魂做法,认定东方法师都是恶灵法师,并对这个女人的解决方法也并不认可。 后来过了几年,也就是距今十五年的时候,当地又一次爆发了能量异动,当时镇上有一些人出现失眠等情况,再一次引起了讨论,这时候一个据说能沟通天地的魔法师宣称自己看到未来,东方法师的方法只能暂时封印者里的灵魂,十几年后这里将再一次陷入危险。 十几年后的现在,没人发现任何异常,但这里又确实是过去困扰无数灵媒的鬼镇,既拥有足够的噱头,目前看起来又没有足够的危险,这也是这期《巫师之战》选址在这里的原因。 如果能招到有能力的人,那算是意外之喜,是另外的节目效果,即便没有,他们还准备了许多关卡和剧本,足够他们拍完整期节目。 目前举办的是新泽西州的决赛,能入围这里的除了节目组的内应,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能力或者讨论度,当主持人在台上介绍他们,并让他们以任意展示自己的方式上场之后,台下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尖叫。 亚克力西教派的圣子亨利上台并没引起其他人更多的关注,其他人或是宣称自己能控制时间,或者宣扬自己和自己的宗教一直以来守护着世界,或者干脆上台之后就脱衣服露出自己健身得当的漂亮肌肉……这么一个说话磕巴的小孩放在一群人当中,真的丝毫不起眼。 但这显然让自视甚高的亚克力西教派的教主,圣子亨利的父亲十分生气,杰森通过他身上的监听器,能清晰听到对方对亨利的嘱咐。 “这些人太无理了,是时候给他们一点教训了。” 小孩的眼神有些慌乱,他看着自己父亲,咽了咽唾沫:“还不是时候。” 克里斯汀眯着眼打量他:“他在隐瞒什么,他知道他父亲都不知道的情况。” “也许是超级杀手没告诉他今晚死亡者的名字,他没办法在所有人面前展示?”杰森晃着脑袋,躲在舞台后台观察者节目组的一切安排,通过通讯器和克里斯汀闲扯。 “你那里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他转头看了眼不远处忙碌的同事,导演的监控器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屏幕,上面的景象都是不远处一个鬼屋里的样子。 二十年前闹鬼之后,这里什么都没留下,鬼屋是之后有人住在这里建造的,十五年前精神出现问题的也是这家人,之后这里就闲置了下来。 “一切正常,工作人员在确保每一个灵异道具是不是能起作用……嘿,那个会喷火的佩剑真够帅的,也许我也可以给自己做一把。” “等等,”他忽然眼神一凝,迅速看向旁边另一个监控画面。 连着追了好几个屏幕,他才重新看到那个黑色不起眼的成身影。 “这里也许有一些情况,我去看看,你注意观察前面的情况。” “等等!”克里斯汀黑脸,她甚至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杰森什么也没说,这真让人十足不安。 “如果那对父子一会儿问起你,我该怎么说?” 回应她的是摩托车打响的声音,杰森估计并没听到她的问题,通讯那边也没有回应。 克里斯汀皱眉,随便应付几句圣子亨利的埋怨,目光放在前面的舞台上,大脑却持续告诉思索着可能的情况。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让杰森忽然离开。 身边忽然传出一阵阵惊叹,旁边小胖子的冰激凌“啪嗒”一声砸在鞋上,把擦得油光发亮的亮面小皮鞋全部裹住。 克里斯汀嫌恶地往旁边移了两步,和那个不讲卫生的小胖子隔远一点,才抬头看向人们惊呼的方向。 那是几个穿着灰绿色宽松长袍的东方人,一男两女,男人留着长头发和长胡子,女人虽然也穿着宽松长袍,但头发团起来盘在头顶,看起来十分干练,并不像那个男人那么吸引人注意。 那三个人站在台上,克里斯汀一开始没意识到周围人在惊讶什么,直到其中站在前面的女人并起中指和食指放在胸前,念念有词着掐了一个决,随即,舞台上忽然狂风大作,飘在空中的剑凭空挥舞着,在空中斩出利落的剑花,所过之处留下金色流光,等一阵绚丽的炫技过后,空气中留下一个巨大的金色符篆,随着女人最后一剑落下,符篆骤然放大升空从上而下印在地上,化为星星点点金色光点散步到每个人身体中。 “只是一点平安符,祈福用的。”那女人微微一笑,安抚众人道:“不知道异国他乡有没有针对御剑飞行的法律条文约束,我们来晚了,不得不以这样的方式献身。” 克里斯汀恍然大悟,原来周围人一开始惊呼,是看到这三个人从天上落下来。 之前出现的各种灵媒也有展示飞行的,但他们最多只能升空一两米,有的还要借助超大翅膀法器,没有人能像这些东方人一样把魔法飞行当成交通工具使用。 这些人可能是真的法师,有真才实学的那种。 “这样的强者在前几季只有最后决赛才会出现,没想到在我们州的分场赛事就能看到他们,老天啊我真是幸运!” “我邻居也是华国人,她钱包里就放着这么一个黄色的符咒,原来她也是法师吗?我还见过她在院子里打太极,她一定是个世外高人!” “听说东方人都会武功,他们上学都是骑着凤凰,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有一个龙做守护神,每个人还都有一个大熊猫宠物……上帝啊我一定要去东方旅游一次!” 克里斯汀听着周围越来越离谱的发言,不禁感到嘴角抽抽。 就说人均一个熊猫,这也太离谱了吧? 身边的小胖子忽然冷哼一声:“东方邪//教而已,看我一会儿打爆他们。” 克里斯汀翻了个白眼,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和这个蠢材呆在一起,即便是为了任务,和对方相处的时候也让她感到自己的智商收到影响。 她正要默默后退一步和小胖子保持距离,就见正在从台上往下走的东方法师三人组忽然脚步一顿,齐齐转头看向这边,站在最前面那个女人更是直直看向她,然后缓缓眯起眼睛,像是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 克里斯汀再次退后一步,和小胖子保持距离,却发现那个女人的视线随着自己的动作而转移,显然是把小胖子说的那句话算在自己头上了。 不是啊!关我什么事? 她在内心哀嚎,面上却没有任何惊慌情绪,冷静地抬头和那女人对视几秒,等待对方收回视线,才重新低头,在手机上敲敲打打回复提姆的消息。 【R】:那个女人今早在父子两人的房间里翻找,应该是发现了什么线索,现在正在对着空气大吼大叫,但却跑不出去自己的房子。 【R】:我现在过去查看情况,通讯器我会带上,每十分钟给你发一次消息,如果十分钟到了没有我的信息,就是遇到了麻烦。 克里斯汀言简意赅回复好的,一边头脑风暴一边忍不住把提姆和杰森对比。 和会报备行动的搭档一起行动就是很舒服,各种动向都掌握在手里,果然让人非常舒服。 她唇角挑起,打字:“五分钟。” 【R】:…… 【R】:好的,我早该想到的,你也是个小控制狂。 克里斯汀微笑打字:“过誉了。” 第78章 如果他多关心弟兄姊妹。 杰森一路向前, 很快抵达了鬼屋。 那里已经被节目组装饰好了,外面到处挂着南瓜灯和小蝙蝠挂件,门框上装饰着一个女巫骷髅, 一靠近过去就忽然咔咔转动脖子和手臂,发出童话故事里女巫的粗粝声音。 这能下的到谁?这不是一个灵异节目吗?怎么搞的和万圣节一样? 杰森心里默默吐槽, 一脚跨上三四级台阶很快进了鬼屋里,转念又一想,恍然大悟。 最起码能吓到那个小胖子,说不定他真信这些呢。 杰森敲敲耳机,和那边的克里斯汀报备:“我已经到达鬼屋了。” 那边没有回应,杰森疑惑地摘下耳机看了看,上面一闪一闪的微弱灯光显示通讯一切正常。 可能是在看表演吧, 虽然上台的那些人一大半都是骗子, 还有拥有特殊能力的变种人伪装……但只从表演角度来说,也许也很有意思呢? 杰森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开始联系提姆。 他事先让坐镇后勤的提姆帮忙观察监控,但后者刚刚说他那边有新发现要离开, 只说那个黑影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地下室门口。 杰森拉了拉帽檐,降低存在感就要消失, 却发现身后产生一阵骚乱。 他漫不经心看过去,发现一个身穿紫色卫衣的亚裔女孩不知怎么进入了这里, 被工作人员发现,正拉着她询问家人在哪里。 “我妈妈在屋子里面, 她去找我姐姐了。”女孩指着鬼屋的方向, 声音清脆, 看起来就像是任何一个涉世未深的普通小孩。 临近节目开始,其他工作人员看没什么问题, 都纷纷离开,只留下一个人拉着她就要出去。 杰森也转回头不再看那边,他咂了下舌:那个卫衣不错,颜色不会太鲜亮突出又很有活力,回去后给克里斯汀也买一件。 他并不在意,趁其他人不注意转身进了地下室。 这里阴暗潮湿,顶上滴滴答答往下滴着水,墙面还有泼上血液的痕迹,传来霉菌和铁锈味。 杰森闻了闻,是猪血。 他放轻脚步谨慎观察这里,发现了节目组刻意做出的铁链、囚室和一个人的生活痕迹,却没看到那个黑影的踪迹。 去哪儿了?难不成逃出去了。 他走到唯一的光源处,那是靠近地面的一扇窄小的顶窗,最多只能容纳一个七八岁的小孩通过,窗户对面是鬼屋侧面的排水管,杰森用灯光去照观察窗棱和锁,没发现有人攀爬的痕迹。 他正要收回视线,下一秒眼睛忽然眯起。 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一个工作人员打扮的人正半跪着伸手,看上去是和一个小孩在说什么,但她面前却空无一物。 小孩消失了,而那工作人员维持着伸出手的姿势一动不动,像个雕塑一样失去了行动能力。 是那个紫色卫衣的小孩。 杰森又四下看了看,没在外面发现那个小孩的踪迹,耳朵忽然察觉到地下室楼梯口处传来声音,他立刻隐匿在黑暗当中。 在这个昏暗的地下室里,想要隐藏自己的行踪十分简单。 脚步声轻快,这个人显然体重很轻,加上落脚时又短暂的垫脚声音,初步判断是个女人,可能学过舞蹈。下台阶时的步频很慢,一顿一顿的,下有的台阶还需要两脚合并再往下落,对方很可能是个腿短的小孩或是腿脚不方便的老人。 杰森很快联想到一个身影,等那人的身影出现在地下室内时,果然是哪个紫色卫衣的小孩。 那女孩显然被地下室的情景吓了一跳,来回摸了摸自己手腕上带的红绳护身符,小心翼翼垫脚跨过地上一滩血水沟,还是被一些污水溅湿了白色长筒袜。 女孩惊呼了一声,迅速弯腰扯着卫衣袖子要去擦袜子上的血水,边擦还边小声嘟囔:“妈妈会生气的。” 杰森警惕地观察对方的动向,一边心里默默吐槽:用袖子擦妈妈才会更生气吧,之前只是袜子脏,现在衣服也脏了。 随着她弯腰,女孩领口的挂饰也落了下来,足有三四个,一个是个金锁样式,一个挂着一个香包类型的东西,还有一个用红绳挂着串长条形状的珠子,看起来和女孩手上的手链十分相似。 杰森总觉得他在那里见过这东西,但细想起来又怎么也想不到。 他敲敲用力,朝天花板扔出一个飞镖,砸下来一小片墙灰,正好擦着女孩面前落下。 同时,另一个飞镖悄无声息的出去,滑开对方垂下来的红绳,随着“啪嗒”一声,那红绳连着坠子就掉到了地上的污水里。 “谁?”那女孩被吓了一跳,反手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沓黄纸,警惕地环视周围,厉声呵斥,声音却带着颤抖。 当然没有人回答,只有天花板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似乎昭示着一切都只是偶然。 女孩声音更抖了:“妈妈,是你吗?你在这里吗?” 依旧没有回音,女孩惊慌地看了看四周,警惕地后退几步,踩到水也不在乎了。 她探手像是要从水里捞出红绳,但闻着周围的血腥气,最终还是把手收回去了。 “姐姐你等等我,”她对着红绳发出泣音:“我找妈妈来一起带你走。” 她说着,天花板上又“啪嗒”落下一滴水,正好落在她的头顶,一时间凉意和湿意浸没头发,直砸到头皮蔓延开阴冷,惊得女孩尖叫一声,转身慌张拉开地下室一边的地面,闷头朝里面冲了进去。 她显然之前来过,已经踩好点了。 杰森沉吟着,并没立刻出去。 他在思考这两个人出现在鬼屋的目的,他们显然不是普通的小偷之流,有那种能力却不参加前面的比赛,通过正经的方式进来,而是要提前进入,说明节目组的那些人可能会影响到她们的计划,或者说,节目组里有人能发现她们的行动。 节目很早之前就筹备着办起来,定点装饰也有的是时间,偏偏要趁现在人最多最容易被察觉的方式,赶在节目开始之前这么紧急的时间里……或许可以肯定了,她们并不担心节目组发现,但今天临时来了什么人,这个人是让* 她们感到警惕的。 杰森把自己的猜想发出去,让克里斯汀注意前面舞台有没有新来的什么人,一边又呆了一段时间,确保被女孩尖叫声吸引的工作人员离开,这才到女孩离开的地方试图掀开下去。 但能被女孩轻松掀开的地板,在杰森的全力下竟然纹丝不动,旁边的水也像是凝滞了一样,流淌在那片地板上却丝毫染不到人的衣服。 有魔法。 杰森换了只手,这次把从女孩颈间偷下来的红绳握在手里,下面的地板果然产生了松动,只是不像女孩那样轻松,似乎这块地板有自己的检测原理,并不十分认可杰森,但还是在杰森的暴力破门下打开了。 杰森悄然潜入进去,没发出一点声响,也没让那边正在吵架的母女两人察觉到任何动静。 女儿显然就是紫色卫衣的女孩,母亲的身影和他看到的黑影也能对上。 “妈妈,姐姐已经走了,你就不能让她安安静静离开吗?” 女孩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泪意,“姐姐一直都想离开这个家,现在不管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她都如愿以偿了,你干什么还要干涉她的生活?” “滚开!”那女人一手甩开自己女儿,自顾自拿着圆形的金属物件上前,在周围四处探查,观察上面的变化。 这里连通着这个小镇的地下河,小镇十分落后,地下河建立也非常简陋,那个女人和杰森在这里都只能略微弯着腰。 这里没有任何光源,杰森眯了眯眼睛才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唯一的亮光是那女人手里的油灯,油灯闪着绿色的光,即便顶上有水滴低落上去,也没有任何熄灭的迹象。 女人注意到火焰的变化,揪着女孩的衣领把对方拖过来,一甩手女孩就摔倒在了地上,把女孩的脸颊按着抵在淌着污水的石头上: “周倩我不管其他人是怎么和你说的,也不管你到底隐瞒我了什么消息,但你最好也别影响我的行动,更别想装瞎装看不见这个锁魂灯!静静明明就还活着,你们都狠心!都狠心!一个个都视而不见……那是我的女儿!你们不管,我也必须要把我女儿带回来!” 说着,又有一滴水落到了长明灯上面,灯火晃了晃,再亮起来的时候甚至比一开始还要明亮。 这显然激起了女人的希望,她把自己小女儿抛在身后,重新举起罗盘来来回回走起来,喃喃自语着念叨着什么。 随着她的走动,昏暗的洞穴里传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杰森这才发现那些角落里还牵着许多根红绳,上面系着铜币或是铃铛,如果杰森刚刚贸然出去,很快就会闹出动静,因那边的两人发现。 女孩低声哭泣了一会儿,却没得到母亲的安慰,气氛一时间凝滞下来,杰森也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带他进来的红绳仔细端详。 这看起来是个护身符,却是黄纸做成的,黄纸捏成的几个小珠子被精巧的编排在一起,中间挂着护身符本体,黄纸捏成后刷上了金漆,如果刚刚没有掉到水里的话,看起来应该会很像真的金饰。 上面画着什么图案,但光线太昏暗,黄纸又被泡过,杰森什么都没看出来。 他总觉得见过这东西,但又实在想不出来,只能一边观察着那边母亲的动向,一边在脑海中回忆着有谁能处理这些魔法事件。 扎塔娜在世界其他地方巡演,康斯坦丁不用想都不行,泰坦里渡鸦或许可以帮点忙?或者复仇者联盟那边,奇异博士应该也知道一些…… 杰森想了许多,总觉得应该有个更合适的人选,但他一直以来都游离于蝙蝠家之外,对收录进蝙蝠电脑上的信息并不十分明确,上次窃取上面的情报还是两个月前,他查找克里斯汀信息的那次。 如果杰森多关心一下弟兄姊妹,了解达米安和卡珊德拉的行动是干什么,他就能精确找到这个人是谁。 来源于东方的法术,和灵界有关,疑似死过,也姓周,一切的线索都指向那个目前在灵界的东方法师——周赞茜。 第79章 “不要给小孩吸二手烟。” 巴力忽然夺门而出之后, 梦娜在门口呆站了很久,才恍惚着猜想到一个可能。 恶魔应该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她为自己的发现感到吃惊,忽然直观的意识到自己的情商增长情况。 很快, 她的思考能力也告诉了她答案:这或许并不是属于她的能力。 这两个问题耗费了她一整个下午,等到巴力筋疲力竭回来的时候, 她才刚刚意识到这个问题,抿着唇不安的看向巴力:“我们要做什么?” 她心里其实并不想解决什么,有一股声音告诉她这样也没什么,只要有能力,去抢、打翻别人的饭碗又有什么错。 但另一股声音,那股模糊的、动物性本能一样的声音让她为这样的想法感到恐惧。 有些人……一定不会希望自己变成这样的。 他们不愿意看到自己变成这样,那这就是不对的。 巴力并没有回答, 她出去后除了发泄情绪, 随便揪着谁的衣领告诉她们自己是恶魔,随意踹路人一脚然后和他大打出手,并没有其他的办法。 她想过联系翡翠宫,但脑海中的记忆并不完全, 她能想起来的翡翠宫只有攻击和恐惧,她这段时间吃的东西也太多了……如果真的和自己联想的一样, 那些食物很可能是某些人的灵魂,那些人的经历和记忆也在影响自己, 那些人对翡翠宫的恐惧趋势巴力一想起向翡翠宫寻找帮助,就感到生理性的恶心和反胃。 她沉默地顿住脚, 面庞罩在阴影中看不清情绪, 这让梦娜更加紧张。 “努力找回自己的记忆, 回想自己的过去,回想一切, 记忆越清晰越好。” 这只是权宜之计,巴力一时间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如果对面的人再问一句,她压抑的恐惧和愤怒就会像气球被戳破一样爆裂开来,所有情绪无差别宣泄出去。 但对面的女孩总是安静听话的,思考缓慢但执行力强,从不会反驳或质疑什么,只是讷讷点头然后躲在柜台后面陷入思考。 巴力深深吸一口气,她宁愿梦娜和自己吵一架,希望对方指责自己为什么要吃那些东西,希望她们大吵一架甚至大打出手,这样她对那个女孩那些该死的责任感和愧疚心就能减弱一点,自己也可以在撒泼之后甩开对方。 她是恶魔,当然可以没有道德。 巴力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看到里面熟悉的装潢和洒满食物碎屑的脏乱床铺却只觉得反胃,一阵干呕之后,她重新出来,干脆出门爬上外面的树上望天。 灵界并没有太阳和月亮,星辰之类更不可能有,白天和黑夜的区分也是人们俗成的习惯,并没有具体的时间参照物。 她这时候想抬头看看月亮,却只能看到一片浓郁的永远化不开的虚空。 第二天梦娜醒的时候,巴力已经冷静了许多,她和梦娜做好了分工,梦娜在家看店不要和任何人接触,而巴力出门去和其他灵魂交谈,获取一些可能有办法的情况。 她直到办完才回来,依旧一无所获,却眼睛发红,整个人狂躁又痛苦,嘴唇被咬破出血。 梦娜看到的第一时间就迎了上去,好在巴力估计是快到家门口才咬出伤口,周围聚集的灵魂并不多,他们大多都是周围的住户,知道梦娜的能力并不敢轻易冒进,就眼睁睁看着梦娜和巴力一起回了杂货铺,只能用力嗅着空气中的血腥气徒自感叹好甜的灵魂。 这天晚上,巴力被前所未有的饥饿感包围,她回到房间后几乎第一时间扑上床铺,用力捡起之前吃东西漏出来的食物残渣圈进嘴里,狼吞虎咽的吃相几乎不像个人,等她几乎把整张床舔了一遍之后,巴力的红色眼睛中露出精光,看着周围一切都蠢蠢欲动,看梦娜的眼神也让人恐惧。 但动物性的本能告诉她梦娜是她招惹不起的大家伙,她只能可惜的收回视线,咂咂舌嗅着空气中的血腥气,不知道多久过去,她被一阵刺痛惊醒,这才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在啃食自己的嘴唇。 这晚,巴力一整晚都没睡,她第一次发现,原来灵魂其实并不需要睡觉,而一个夜晚然这么漫长。 第三天,巴力早早就出了门,回来的时候眼睛不再是红色的,但面色却前所未有的差。 也许因为梦娜在灵界吃东西不多的原因,她收到食物影响很弱,感到的饥饿感比巴力少很多,并没有她那样强烈的戒断反应。 她们一个面色阴沉一个胆怯的不敢说话,坐在桌子前沉默不语,良久,巴力才长长嘘一口气。 “你不要吃东西了,也不要对吃的有任何渴望,这样你只会饿一点,却并不会丧命或者变成怪物。” “灵界东边的幸福小区就是这样,那里的人完全反对翡翠宫,所以翡翠宫出的所有事物都没吃,一直坚持到一个月前都没有事情,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里的异化现象扩散,他们被其他异化者盯上,最终吃了食物,现在都离开了幸福小区,都游荡在城市里成了那些怪物的一员。” 梦娜顺从的点点头,在之后的沉默中才缓缓反应出一个问题,抬头看向巴力,木着脸没什么表情,但巴力知道对方这是在担心她。 “你……” “我已经吃了,戒断反应太强烈甚至可能让我发疯,现在放弃吃东西反倒会影响计划……时间紧急,没时间帮我戒瘾。” “我就这样吧,烂命一条,但你不一样。” 巴力露出了回来后第一个微笑,但梦娜却感到难受,她宁愿对方不要笑。 那笑容怎么看都充满攻击性,不是针对梦娜的攻击性。 “我会努力寻找出去的方法,但现在城门已经被封锁了,希望渺茫……如果一切都没办法,我会去找翡翠宫,也许她们会记得我过去的事情,并知道怎样对待地狱的恶魔……嘿,我听说她们最近正抓紧寻找我,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会被她们发现,但到时候你得和我分开,懂吗?” 她并没说明原因,对面的女孩也并不需要这个,梦娜只会遵从命令,如果她是什么杀手或者雇佣兵,一定会是雇主最喜欢的哪一种。 她今天出去寻找情况,不仅看到了翡翠宫在寻找恶魔的消息,也听说他们在寻找前两天街头闹事的女孩。 对并不属于同一阵营的恶魔他们尚且能直接大打出手,对一个明显维康他们规定的、一个身怀异常的女孩,他们更不可能展现出立刻绝杀之外的态度。 巴力并不想看到这个。 “在这期间,”她深吸一口气,“我们要去找沈先生,我对他有印象,过去已经模糊的记忆告诉我他能帮助我们,只要我们找到他,那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恶魔摸了摸梦娜的头:“我不会抛下你的。” 至少现在不会。她在心里想。 巴力以为这会非常艰难,她在寻找沈公子的信息时,意外知道还有其他人也在寻找沈公子,不过那些人言语含糊,一会儿说寻找的人是个个子矮矮的瘦小老头,一会儿说是个黄黑皮的小男孩,一会儿又说是老奶奶带着孙子的组合…… 尽管具体的描述并不相同,但有一点是一样的,那些人花了很多天来寻找传说中的沈公子,却始终没找到任何消息,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在灵界里打转。 巴力的运气一直都不怎么好,她不觉得这次会是例外。 知道她们踩上了柔软的毛毯,她依旧怀疑眼前事情的真实性。 她们正处于一个看起来花里胡哨的帐篷里,那帐篷看起来像是马戏团各地巡演时的驻扎地,一掀起门帘,她还没看到里面的情形,就率先闻到一股清新的香味。 那闻起来像是什么植物,像是太阳下面暖融融的草木味,巴力怎么都想不起那是什么名字,身体却率先一步因为闻到这样的味道而舒展开来。 “欢迎光临。”帐篷很小,进去之后却别有洞天。 迎面的是一张巨大的床榻,上面铺着流滑着水光一般的红色丝绸锦缎,四周摆着好几个香炉,其中的烟雾并不是袅袅升起的,而是像蒸馒头时揭开的锅盖一样,冒着浓厚的干冰一样的大片白烟。 白烟从四面八方而起,萦绕在整个帐篷上方,几乎像是凭空制造了一片云一样。巴力只要轻轻一跳,就能把手掌伸到那片白烟里去,带下来更加浓厚的香气。 巴力站在原地,整个心神都随着这白烟的味道沉醉,整个人几乎融化在这片味道中。 直到沈公子再次出声提醒:“欢迎光临,贵客需要什么?” 对面是一个白发的东方男人,斜倚在柔软的靠枕上,一手拿着一只巨大的长烟斗,每松开嘴都吐出一大口烟圈。 他的眼神迷醉,声音轻柔喑哑,即便只是听着声音,都觉得自己被莫名其妙猥//亵了一把。 巴力捂着衣服默默后退两步,一只手拉住梦娜的手确保女孩在身边,目光在对方身后的八九条巨大且毛茸茸的狐狸尾巴上停顿几秒,才收回视线,目光坚定道:“我需要我的记忆。” “这可不是一个容易的要求,亲爱的,”沈公子又凸出一大口烟圈,缓缓坐起身:“你能付出什么?” “我能付出的比你想象的更多,”巴力处在这一片烟雾中,神思前所未有的清明,她心里打鼓,却还是强撑着信任心里的那股感受出口:“而且,你已经取过我的代价了,不是吗?” 她手腕上莫名出现了一个细小的伤口,因为太小,她差点完全注意不到这点伤痕。 沈公子缓缓露出一个笑,他的嘴几乎咧到整张脸上,露出一口尖利的獠牙,虽然是在笑,但看起来无比凶恶。 “哈哈,被你猜中了,亲爱的,你的血液我很喜欢。” “至于你,”狐狸又突出一个烟圈,忽然一闪身就出现在两人面前,弯着身子低头看向梦娜,一口烟圈就要吹在女孩脸上,被巴力一掌推得后退几步。 “不要给小孩吸二手烟。”巴力面色不善,看着护理的表情中是浓烈且毫不畏惧的攻击性。 狐狸笑容一顿,随即手腕一翻把烟杆收起来,重新弯身向下,脸几乎和梦娜的脸贴在一起:“至于你,小公主,你准备用什么来换?” “你的血液足够香甜,但要解决你带来的这一切烂摊子,要付出的代价可不小。” “你的选择呢?” 巴力再一次想把狐狸推开,但这一次对方一动不动,像是一尊刻在这里的雕塑一样没有被推出去分毫,反倒是巴力自己被后震得退出一步。 “你有病吧!什么叫梦娜惹得烂摊子?她什么都没做!她一个小孩可能会被你唬住,但我可知道她什么都没做,这几天她都在我身边做什么我能不知道?” 狐狸脸上的笑容一滞,看向巴力的表情变得阴狠,巴力几乎觉得自己有一瞬间看到了杀意,那张人类面庞似乎有一瞬间变得毛茸茸:“我在问我的小公主!” 沈公子阴狠盯着巴力,随即转头,重新变得笑眯眯:“我的小公主自然知道我在说什么。” 于是两双眼睛都投向了梦娜,巴力希望梦娜说出什么“不知道”“不清楚”或露出排斥的表情,却见梦娜的表情变得迟疑——即便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但巴力就是能看出这点,梦娜正在努力思索什么,似乎这一切正如沈公子所说。 他们有什么不为巴力所知的东西,而梦娜要为这个负责。 “不,”梦娜缓缓开口,声音很细,仅仅只有一个字,却让巴力大大松一口气,而沈公子也一瞬间改变了脸色。 “我不是小公主,”她迟钝抬头,看着两张凝固的疑惑表情:“我不是公主,也不是你的。” “也许你找错人了,”梦娜礼貌道,思索了半天只得出这个想法:“我是梦娜。” 第80章 “去看看这个世界。” “你之前来过我这里, ”沈公子终于回想起他们上次见面时得经历了,他放弃和梦娜继续绕弯子,利索转身回到自己的床榻上坐下, 施施然转身重新躺回去,结结实实吸了一大口烟才重新面对两人, 伸手一指相,纤长的手指和长指甲摇摇点两人。 “坐吧。” 帐篷里除了床榻就没有其他家具了,巴力环绕四周看了看,然后翻了个白眼继续斜站着,一个没留神身边就一空。 梦娜迷迷糊糊的,同样没看到家具,犹豫着还是按照要求坐在了地上。 他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我不记得见过您, 先生, ”梦娜迟疑地开口,随即为自己找补:“我记忆一直很差,记不清是我的问题。” “哦,我知道这回事。”沈公子接话, 随即就被巴力瞪了一眼。 谁知道对方是真的之前帮过梦娜,还是想借梦娜记忆不好的情况施行诈骗。 沈公子面色不变, 轻描淡写看了眼巴力,眼神依旧柔和, 睫毛尖尖上挑着,即便放在魅魔的勾引技能当中, 这一个简单的眼神也依旧算得上风情。 但巴力却只觉得后背发凉, 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也对这只狐狸有所求。 有所求,态度就不能那么强硬, 似乎就像社会公认的,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巴力咽了咽口水,又上前一步,重新站到梦娜身边。 “你该给这孩子讲清楚,你们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帮的忙?需要的报酬具体是什么?” 梦娜不明所以,她当然理解不了恶魔这时候的心情,也读不懂两个大人之间的气氛。 她甚至都不够高,够不到两人视线交锋的高度。 但梦娜还是犹犹豫豫松开巴力拉她的手,略略上前一步,好让自己站到巴力前面。 尽管就连自己也不知道这动作是为了什么,只是本能这么说,她就这么做了。 狐狸翻了个白眼,耸耸肩吐出一口白色烟圈,卸掉了无机质的天然性的妩媚,笃然多了些活人气息:“好吧好吧,我是说,你记忆差的事情我也知道,上次你被阿婆带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当时我承诺过阿婆会帮你,现在,是你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梦娜当然没听明白,按照沈公子一开始的意愿,他会给梦娜两个选项,让对方做出选择,自己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当然,对方是不是明白自己所选的是什么,对合作和约定有多少了解,之后会不会怨恨自己现在的选择和行为,那些都不是沈公子需要考虑的。 他完成他的工作,这就够了。 但现在事情不一样了,梦娜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边跟了一个婆婆妈妈的母鸡,像是带小孩来做近视手术的家长一样,除非把所有的情况考虑到,把全部流程和细节都清清楚楚,确保每一个后遗症都能接受,才会期期艾艾的允许医生进行之后的流程。 孩子倒是不熊,但是家长事很多也很烦人。 沈公子几次都想把巴力直接打出去,但意识探出去,忽然察觉到一个熟悉的气息,整个人的烦躁顿时收敛下来,具象化展现,就是他的毛发都整片整片蔫哒哒耷拉了下来。 巴力很快察觉到这点。 一直和她扯皮说些有的没的的狐狸忽然温顺下来,不再像之前那么神气洋洋,懒散说着什么拐着弯刺人一下的小话,虽然没什么精神,但开始一句一句好好回答问题了。 她没放过这点,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问题都倒了出来。 可怜她之前也不过是地狱的一个普通恶魔,从来没和小孩子接触过,除了勾引人的本职工作,其他东西向来得过且过,即便绞尽脑汁设想一些可能出现安全隐患的点,自己也都觉得不够全面。 但她的社会经验总比梦娜的多一些。 “记忆差的原因就是,”沈公子无精打采的,烟斗也不抽了,说话慢吞吞,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 “她的灵魂本身并不完整啊,本来就是残缺的,当然记忆功能差啦。” “为什么不完整?原因呢?” 巴力气得牙痒痒,对方好好回答问题确实是好事,但却总是问一句出一句,和挤牙膏一样总要人三催四请地追问才行。 “原因我之前和阿婆已经说过一次了,还要和你再说,真是烦人……”狐狸一翻身趴在床上,两只耳朵从白色的长发上蹦出来,和尾巴一样,也是无精打采地随意甩甩。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让她灵魂残缺的原因也不在这个世界,这种症状放到灵界里面,和坏死病是一样的。” “不间断的失去记忆,永不停歇的忘记,并且持续被人遗忘,直到她彻底透明消失。” “所以她才能在来灵界第一天就引起坏死病扩散恶化,这也是翡翠宫要抓她的原因。” “他们认为这个来灵界才两个月的女孩是坏死病的源头?”巴力翻个白眼:“怎么不说我是凯撒大帝呢?” “不一定,看他们怎么想吧,”狐狸缩回去,耳朵下意识蹭了蹭放在一边的长长烟斗:“谁知道翡翠宫那些怪物想干什么?我才不想和他们碰在一起,他们打人可疼了……” “那你说……你和那个什么阿婆的合作……承诺,是帮梦娜做什么?你要收取什么代价?” “合作当然是有利于她的,阿婆为了她,竟然用了十五年前的人情,对这小孩真是十分看重啊,搞的我也想找一点她的血液尝尝了,不知道会是什么味道?看她的穿着、还有外面那个自称是她哥哥的人……记忆应该会很甜吧?” “只要一滴血就好。” 巴力将信将疑,根据自己之前被狐狸偷走血液的经历,她不觉得失去一滴血有什么危险的,换句话说,地狱里那些人随随便便打一架,流的血都不知几千滴。 但这毕竟是陌生世界,拥有陌生属性的魔法。 “只需要一滴血,我就可以帮她解决灵魂漏气的问题,你不心动吗?”狐狸说着说着,自己也慢慢拾起了兴趣,歪着头忽然一闪身绕到了巴力的跟前,声音湿哒哒的黏在恶魔耳边,带着古往今来无数话本和意识赋予狐狸精的妖媚,只要一句话就能勾走一个人的心神。 ——对梦娜没作用,他之前试过了,当时他对对方的评价是:这小孩根本没有心。 “她缺失记忆的背后还有另一重记忆,那是她痛苦的根源,也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一角,那片灵魂让她痛苦又不知原因,茫茫然在原地打转,却永远追不上自己的尾巴……” “只要给我一滴血,我连这个也能解决,怎么样?” 这本来就在他和阿婆的合作范畴,要解决梦娜的灵魂问题,揪出过往的记忆也是关键,而并不是现在所说的什么附加服务。 但谁在意呢?反正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巴力犹豫着,最终还是在给梦娜详细解释完情况之后,把选择权交给了小孩。 梦娜混沌的心脏中忽然出现强烈的恐惧感,这感受远远快于大脑,几乎让她整个人都发起抖来,嘴唇无意识被咬紧,牙齿根部传来长久用力咬合的酸疼感。 但她记得自己叫梦娜,也有人叫她韦恩,她有家人,即便记忆模糊,她也明确意识到这点。 为了家人。 她模模糊糊地想,然后点了点头。 沈公子急不可待凑上来,先划开梦娜的手腕,努着鼻子嗅空气中血液的芬芳,这才餍足地吐出一口气。 他并没急着去舔舐那滴血液,而是十分遵守诚信,先给梦娜解决问题。 他捧着梦娜的脸,额头贴着额头眼睛对着眼睛,一时间瞳孔扩散套圈似乎成了无数个,第一时间就吸走了梦娜的意识。 梦娜感到心慌,有一瞬间似乎感受到什么莫大的恐惧,完全喘不上气,心跳声成了唯一能接触到的声音。 她似乎失去了感官,像是被困在一个永无边境的巨大黑色空间里,什么也感受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摸不到。 心跳声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带有节奏感,“咚咚”、“咚咚”,越来越近,越来越响,逐渐成了打雷的声音,重锤敲击的声音,拳头砸上**的声音,沉闷的从遥远地方传来的吼声,一墙之隔的呼唤声:“***,***!” 那些感受只有一瞬间,梦娜却觉得至少过了一个小时那么长,等她意识回归的时候,恍惚着对着眼帘里漏出的光发呆,感到眼角被什么东西触碰,下意识瑟缩了下,才后知后觉感受到面庞上的湿意。 面前的世界前所未有的清晰,远处的东西不会忽然飞过来飘到眼前,小东西也不会像照哈哈镜一样忽然扭曲变大,每一张人脸都是清晰且具体的,色彩也规规矩矩的呆在他们自己的格线里。 这清晰的不像话,像是八百度近视加强烈散光的人忽然戴上了合适的眼镜,整个世界都真切而鲜活。 梦娜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白发男人靠近,眼神柔和,带着十分强烈的蛊惑和安抚意味:“别哭,你的血液都变苦了。” 纤长手指轻巧点在梦娜额头,一时间似乎有一股流光被带着进入梦娜的身体,带着迅捷的冷静、思考和安宁,让梦娜一瞬间感到神思清明起来。 “我帮你把那些记忆挖出来了,为了你的精神考虑,给上了一层我的封印,只要感受到你什么时候做好了决定,封印就会自己打开。” “现在,去看看这个世界吧。” 狐狸向旁边站开一步,笑眯眯的看着女孩,对方被自己声音影响到的样子让他十分满意。 这才是有心的人该有的反应。 80-90 第81章 偷听被发现了 所以当年的事情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 周赞茜当然不会因为钴侍郎的一段话就放弃自己过去一直所坚信的, 她有所犹豫,这份犹豫是针对阿婆的,其余的, 她明确知道自己以前在做什么,坚信自己做的是正确的事情。 即便翡翠宫真的在做正义的拯救世界的事情, 但他们对灵界灵魂的剥削依然存在,周赞茜从小在普通人当中长大,她所在的幸福小区住的全是和翡翠宫想法背道而驰的人,因而更能冷静的察觉到翡翠宫这么些年所做的事情,到底是不是如他们所说完全正义。 或许初衷是好的,但周赞茜从翡翠宫暴政手下保护的灵魂也丝毫不少,这总不会是他们爱护百姓的表现。 但她依旧被钴侍郎的话引出疑虑, 开始怀疑自己过去对翡翠宫的刻板印象到底有多少属实, 而自己对阿婆的信任又是不是合理。 阿婆很少说翡翠宫的坏话,这点毋庸置疑,她哀愁的叹气、欲言又止又愁容满面的样子让周赞茜自然而然觉得,翡翠宫让她伤透了心, 而为了照顾阿婆的情绪,她也不怎么会强行追问那些住在绿房子里的统治者。 翡翠宫和灵界大多数人面对消亡的做法都是接受异化, 他们愿意通过互相蚕食的方式吸取力量壮大自身,以维持自己的存活和稳定, 他们接受自己的身体变成动物的一部分,接受脖子被拉长、身上长出犄角或鳞片, 并在获得的强大力量当中沾沾自喜, 自觉拥有了获取更多资产的能力。 幸福小区的住户显然是个异类, 他们并不愿丢弃自己人类的身份,按照隔壁照照爷爷的说法, 他们不愿意放弃人伦,不愿意自相残杀,就算饿死,也绝不吃人血馒头。 他们这些人自从两年前供养断了之后,就再也没吃过东西。一开始还有些残留的香火可以啃啃,那时候他们互相聚在一起互相帮助,灵魂虽越发孱弱,但目光却始终明亮。 饥饿的感觉从来不好受,幸福小区的人越来越少,但留下的人却也发现了生机。 作为没吃过同类也没吃过翡翠宫供应的幸福小区人,他们忍受饥饿的时间和过去一样长,吃一顿饱饭能安稳度过一年,余下的时间里虽然会因为没进食而萎靡,却并不和外界天天吃饭的那些灵魂一样,产生难以控制的成瘾性一般的饥饿感。 周赞茜是在这之前离开灵界,去人类世界生活的,她中间会灵界探亲过几次,却也在不久前才发现没有食物供给的情况,最新一次回到人类世界的时候,她给地下烧了香火,正要去找那些灵魂现存于世的亲人调查情况,就被圈进梦娜和克劳利的事情里。 不知道幸福小区的情况现在怎么样? 周赞茜叹一口气,她这段时间没出翡翠宫大门,也不好像翡翠宫诸人询问阿婆的情况。 这些人和阿婆不一样。 阿婆说起翡翠宫的时候,常常带着愁云满面和欲言又止,想说说起心爱的孩子做坏事一样,摆出一种“知道他们是错的,但我依旧不愿意恶语相向”的样子,让人总是下意识去安慰她照顾她,而放弃去追问具体的事情,对话里那个让长辈不省心的坏孩子也下意识带上了恶感。 她不止一次听见邻居们背着阿婆围在一起咒骂翡翠宫,说那些人实在没心没肺,竟然背叛这么一位全心全意为他们着想的长辈。 周赞茜并不是完全意识不到这点,她在阿婆手底下长大,许多时候比阿婆想让她知道的还了解阿婆,她知道那个老人爱她、爱幸福小区的每一个人、爱灵界的每一寸土地,甚至也像她表现的那样,爱翡翠宫的每一个残暴领主。 她的“为你好”是真的,表露出的爱是真的,照顾和挂念是真的,但那并不是全部,真心也不影响她的* 方式让人难以接受。 尤其在进入翡翠宫,看到墙壁上隐约可见的涂鸦、后院歪歪扭扭缠绕在房梁上的秋千和种在土里被妥善对待的小伞花,并从中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之后,周赞茜对这些人的说法就更相信了。 也许她消失的八岁之前的记忆里确实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而这部分阿婆隐瞒了她,而翡翠宫能给她答案。 她有许多问题想从翡翠宫这里得到解答,因而在答案出现之前,她并不想被翡翠宫众人赶出去,因而也并不在他们面前提起阿婆。 住在翡翠宫的几天里,她早出晚归,时不时去各个地方溜达,试图查探到一些消息,比如为什么翡翠宫要和地狱合作,比如翡翠宫坚持认为自己行事正义,他们到底做了那些事情? 但翡翠宫众人,除了钴侍郎之外,其他人对她的态度总是不冷不淡,甚至有些人看到她会轻轻冷哼一声装作没看见,显然对周赞茜还有许多怨言。 周赞茜心里怅然,但这些在自己要调查的真相面前并不重要。 几天下来她也只面前查到了一些皮毛,卡珊德拉几人也没怎么照顾,却没想到能从他们这里得到更多信息。 更没想到提供信息的关键人竟然是那个她没怎么注意到的小孩。 乔纳森眨巴眨巴眼睛,他自从进入灵界起,为了隐蔽自己的活人气息,就换下了自己的超级小子制服,转而穿上了某个不知名住户的衣服,此刻除了没戴眼镜之外,和乔纳森肯特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他在多次说漏嘴自己的名字之后,也破罐破摔,同意让其他人叫自己乔纳森。 他的超能力被压制,又穿着普通小孩的衣服,因而周赞茜和克劳利几人常常忘记,他其实是拥有超人同款钞能力的超级小子。 身穿衬衫外套的小孩笑容乖巧,蓝眼睛亮亮的脑袋扬起,黑色额发翘起一个小小的尖角,看起来乖巧又可爱。 他指指自己的耳朵,语气轻快得意,但让人丝毫都讨厌不起来。 “我的耳朵,女士,”乔纳森很高兴自己终于发挥了作用,不禁展示起来:“我能听到很远处传来的声音,具体的距离达米安给我测量过,可能有大半个美国那么远,进入灵界之后我的能力收到限制,但还是能听到宫殿里其他人的声音。” “当然,我并不是有意冒犯他们的隐私,”小男孩忽然谨慎的意识到这点,抿起嘴唇嘴唇再三保证,“是克劳利叔叔让我注意的,他说这对我们很重要……” “翡翠宫要和克劳利他们合作,是为了能获得地狱的帮助,打破灵界外面的屏障,让里面的灵魂不要被困死在其中。” 蓝眼睛忧愁的低垂着,下意识看了两眼周赞茜,似乎是在评估对方的心理状态足不足够听完剩下的噩耗。 卡珊德拉出现在乔纳森背后,默默他的头示意小男孩继续说,随即自然走到周赞茜身边,揽着她的肩膀并排坐下来。 “灵界从两年前就被封闭了,八个宫主也不知道为什么,所有死去的灵魂都被切断了和活人世界的联系,这件事是逐步进行的,因而许多人都没有察觉,只觉得是活着的亲人忘记祭奠他们。” “恶魔的计划会毁灭整个世界,也会统治整个世界,翡翠宫和他们达成合作,却并没具体要求他们什么,只说这份合作能帮忙解决灵界的困境。” “具体的……”小男孩作出凝神的动作,眼睛下意识向外斜看去,似乎在听着远处的什么动静。 “宫主们每天早出晚归,其实是值班去灵界外面尝试突破结界……我听到他们刚刚说‘外面’,可能他们和外面的世界还有接触?他们不是不能出去吗?” 小男孩真情实感的疑惑,卡珊德拉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一边不紧不慢随遇而安的克劳利:“他们是怎么联系上地狱的。” 克劳利漫不经心吐出一口瓜子皮,这还是亚茨拉斐尔从外面带进来的,感谢天使爱吃零食的习惯,让他们即便身处险境也有机会磕点东西。 “是地狱主动找到他们的,具体怎么找的不清楚,不过老实说,在地狱真的和灵界合作之前,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 于是他们又把目光投向乔纳森,把希望寄托在超级小子的超级听力上。 “他们在外面的化身能获取食物,这些食物被以他们为媒介传递进来,成为翡翠宫每天发放食物的来源。” “食物竟然不是什么三流加工制品,”克劳利又磕了一个瓜子,声音含混不清:“毕竟能让人上瘾,来路不明,吃起来总让人产生饥饿感,怎么看都不是什么正常食物。” 其他人虽然没说,但看表情想的也差不多。 周赞茜心中却还有疑虑。 “哦,他们说到恶魔了!恶魔巴力,是之前来的那个恶魔姐姐吗?” 乔纳森小声惊呼:“还有梦娜!她们说得肯定是梦娜!” 乔纳森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其他人的目光也都放在了小男孩身上,但几乎就在几人的注视里,乔纳森脸色忽然煞白,忽然痛呼一声蹲下,整个脑袋都埋在膝盖里,发出短促而疼痛的呻///吟来。 几乎同一时间,周赞茜站起来挡在所有人面前,而他们前方出现了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身影。 “偷听还叽叽喳喳说话不停,生怕不被发现吗?” 第82章 “我认得出她。” 来人显然是赤胭星, 她虽然刺伤了乔纳森的耳朵,已出现也是质问,但话说出口却并没有多少恼怒的情绪。 想法, 她的声音依旧像是适宜的温水一样,一进入人的耳膜, 就让人感到熨帖、温柔又缠绵。 注意到周赞茜几人警惕的目光,她眼神轻飘飘地扫过乔纳森,并没带有什么恶意,依旧是笑眯眯的:“只是一点不痛不痒的小惩罚而已,我们这里不需要顺风耳,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是?” 周赞茜并不理会她的话, 她已经走到了乔纳森跟前, 仔细掰开小孩的手查看耳朵,又解下手腕上的一条珠串,把上面最大的那颗珍珠解下来放在乔纳森耳边,不久, 她起身,给卡珊德拉比了一个动作, 示意乔纳森并没什么大碍。 那边赤胭星并没因为冷落就停下自己的言语,她依旧声音细柔富有耐心。 “其他的, 即便你们不偷听,我们一会儿也回来告诉你们, 关于那个恶魔和女孩……” 察觉到其他人目光重新回到自己身上, 她微笑, 眼下甚至有两个漂亮的卧蚕,让她看起来亲和许多。 “首先我应该道歉, 之前该隐小姐来向我寻求帮助,我大概表述让该隐小姐不明确,以致觉得我不会提供帮助之类,但翡翠宫一直以来都是为了保护灵界和提供帮助而生的,我当然不会拒绝一个合理的需求。” 她表情依旧是笑眯眯的,但眼睛却若有似无的扫过周赞茜,后者心里悚然,下意识抓住了卡珊德拉的手。 她这段时间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调查翡翠宫上面,和卡珊德拉几人的交流减少,也忽视了卡珊德拉寻找妹妹的初衷,这时候听到卡珊德拉向赤胭星求助,第一时间有些被背叛的恼火,但在赤胭星含笑的目光下,她很快意识到对方正是有意而为之。 卡珊德拉也会握住她的手,两个女孩能感受到彼此身体的温暖,彼此并不柔软的带有薄茧的手掌下,真心、温暖和关切真实的传达出来。 “这段时间,我们在每天发放食物补给的地方公布了消息,利用食物作为奖励在民众中广泛收集情报,果然有了您妹妹和巴力小姐的消息。” 赤胭星的目光扫过两人,周赞茜不清楚对方是不是看到了她们紧握的手,不确定自己猜测的挑拨离间是不是对方有意为之,也不明白赤胭星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好消息是,她们不知怎么碰到了一起,许多人提供信息,说看到她们两个人在某处开了一个小杂货店,年长的女性把女孩儿当做劳工压榨,但外表看不出什么伤害,除了不给女孩饭吃,似乎没什么具体的伤害情况,实属万幸。” 卡珊德拉几人的目光直直刺向克劳利,而后者耸耸肩,墨镜依旧戴在鼻梁上,一副高高挂起不关自己事的样子。 恶魔同事压榨小孩,和我克劳利有什么关系? “那坏消息呢?” 乔纳森这时候已经缓过来许多,他耐不住女人卖的关子,好奇询问。 梦娜已经被压榨当劳力了,这还不算坏消息吗? “坏消息就没有具体的事件了,只是有人说她们惹出了许多事端,在街上和别人打架斗殴,打伤好几个人甚至引发踩踏和混乱……我不清楚每个人在其中发挥着什么样的作用,只能期待那女孩没事,希望我们能今早找到她们。” “听起来你对巴力有许多偏见?” 卡珊德拉一直没出声,此刻却忽然开口问。 其他人都好奇看她,赤胭星也目光沉沉的看过来:“你觉得不应该?” 卡珊德拉没再说话。 “其他的,关于灵界现状的消息,你们听到了许多,但更具体的,你可以去找钴侍郎聊聊。” 她耸耸肩:“你知道他很在乎你吧。” 周赞茜本来想反驳,听到最后一句还是咽了回去,犹豫着点点头。 她没法放下那双充满情绪的眼睛。 虽然现在依旧没有任何记忆,但身体比记忆更早意识到,她过去很爱翡翠宫的这些人,尤其爱那个蛇头人身的钴侍郎。 她现在能比较理性的面对这一切,去分析利弊判断事情背后的真相,某种意义上,也是通过做正事去逃避情绪纠结,但找回记忆在她的计划之内,她不能永远逃避,也没办法忽视自己的感情。 在周赞茜点头同意之后,赤胭星就微笑点点头,下一秒就消失在众人眼前,和她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又迅捷。 “这是怎么做到的?”乔纳森好奇的冲上去查看,卡珊德拉跟在他后面,私下搜寻之后,从门上面的门框上取下一个小小的红玉雕成的小人。 那小人此刻已经碎裂,内里从心**发出龟裂的细纹,整个看起来也没有任何玉石的莹润感,而显得灰败空洞,甚至比普通石头还没有存在感。 周家冲点点头,证实了卡珊德拉的猜想。 后面几人分成几组,卡珊德拉和乔纳森一组去找达米安,克劳利和亚茨拉斐尔去找恶魔巴力和梦娜,周赞茜留在翡翠宫,一边帮助翡翠宫尝试打破灵界的结界。 这期间,周赞茜对翡翠宫的感官愈发柔和,原本冷静的自信的表情也逐渐淡了下去。 她和翡翠宫其他人慢慢打成了一片,和钴侍郎也冰释前嫌,卡珊德拉每每看到周赞茜和翡翠宫的人相处,总能看到她脸上掩盖不住的笑容。 但当回到房间里,一个人独处的时候,那笑容又会隐没在黑暗里,变得落寞和疲惫。 “你在怀疑自己吗?” 卡珊德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阴影里,把陷入沉思的周赞茜吓得一个哆嗦。 她看过去,如果不是卡珊德拉刚刚发出声音,她即便扫视过去,也绝对发现不了那里竟然还藏了一个人。 “你吓死我了!”周赞茜抱怨,下意识撑起一个笑容:“我怎么会怀疑我自己?这么多年以来我做的一直都是对的事,至少,我一直都在尝试帮助别人,我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虽然……发现阿婆可能和我以为的不一样,但那和我无关。” “但你在迟疑。”卡珊德拉依旧盯着周赞茜的眼睛,她某种时候有种动物一般的直觉。 “我只是……”周赞茜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落了下去,她沉思着眼眸低垂:“我只是在想,如果没被阿婆带走,那我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 “你觉得赤胭星她们做的是正确的事?” “总比阿婆永远躲在小区里,什么都不做好一点。” “我以前从不知道她们做了这么多事,我只觉得他们是独裁者,却忘了统治者同时也肩负着引领和寻找出路的责任。” 周赞茜轻轻吸气,“我青春期的时候不明白阿婆为什么龟缩在幸福小区,觉得既然翡翠宫做的是错事就要站出来反抗暴政,后来慢慢理解了阿婆,但也不接受,否则我也不会离开灵界生活。” “你想做一些实事。”卡珊德拉尝试理解总结。 “我本可以做更多,”周赞茜叹气:“如果一切证明他们做的是保护灵界的事情,那我早早帮助他们,可能现在很多困难都不会产生……我是个活人,我能离开这里,我能接触到他们接触不了的外面……我本能做更多的事情。” 卡珊德拉这次沉默了很久,以至于周赞茜从深思中回神,也没等到她的回答。 “怎么了?” “你觉得……”同样的两双黑色眼睛对视,其中一个冷静而沉着,不认识的人可能会觉得这眼睛冷漠,但实际上,她生活在一个很好的家庭里,接受到来自爷爷、长辈和兄弟姐妹的很多爱护——即便她是武力值最强的几个之一。 她经历过很多爱,因而并不会被一些忽如其来的温情打动,反倒会格外冷静的审慎——即便卡珊德拉并不擅长分析,但她动物一般的敏锐嗅觉还是对翡翠宫表达的一切感到不适。 “你已经觉得,他们做的就是正确的了吗?” 另一双眼睛也怔忪了下:“我不清楚,但似乎没有其他答案了。” “也许只是,他们没给你其他的答案。” 卡珊德拉冷酷指出:“你和他们走的太近了,只能看到他们和他们想给你看到的。” “但我能确认,钴侍郎他没有说谎。” 周赞茜下意识否认。 “这么说,你也意识到了,其他人说了许多谎话。” 卡珊德拉若有所思,沉吟着并没看周赞茜,一句话却让周赞茜彻底哽住了。 “你有其他观察吗?”周赞茜抿唇,深呼吸几口气,表情也重新变得严肃起来。 她没忘记自己最初的初衷,即便这几天被令人怀念的亲切感所包裹。 “有一些,”卡珊德拉的表情有些复杂:“我去了你给我的地址,幸福小区一栋。” 她声音顿了顿,并没说下去。 周赞茜下意识坐直追问:“对,那是阿婆的地址,我传送阵的落点设置在那里,怎么了?他不在那里吗?” 卡珊德拉缓慢地摇摇头,每一个表情变化都深深落在周赞茜眼底:“达米安不在,但我找到了他的记号,他说他和阿婆一起去找一个叫沈公子的人,对方知道梦娜在哪里。” “听起来这是好事?” “我去了幸福小区,赞茜,”卡珊德拉声音很轻:“没有人住在那里,楼里一个人都没有。” 周赞茜一时间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还愣愣地看着卡珊德拉。 后者还在继续说话。 “我在楼下见到了照照,我之前跟你来灵界见过她,我认得出……” “即便她变成蝴蝶,身上沾满磷粉……我认得出她。” 第83章 “之前一直都好好的。” 提姆是许久之后才回到频道里的, 他第一时间汇报了自己这边的情况,并和克里斯汀取得了联系。 “我这边发现了亚克力西教的罪证,”提姆看着一边被自己五花大绑堵着嘴, 却依旧挣扎着想冲上来反咬一口的女人,叹了一口气:“他们确实利用某种手段杀人, 已达成自己预言的能力,这位房东女士也发现了端倪。” “她从电脑上没退出的社交媒体聊天界面上发现亚克力西教派对自己死亡的预言,意识到自己将遭遇不测,在我进去之后就尝试离开并自救,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她被自己困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有什么法术控制她自杀?”克里斯汀眉毛扬起,询问的时候不经意抬头, 却和不远处身穿东方宽袍的法师对上了视线, 一瞬间有被看穿的错觉。 她略略退后几步,把小胖墩推到前面挡住视线,自己一矮腰转了一圈,远远躲到镇上一个空置的房屋后面, 距离舞台和那些法师又一百多米,远远地连喧嚣声都模糊, 像是隔了一个世界。 她这才放松地仔细询问。 “你怎么解决的?需要我来支援吗?” “不用,”提姆声音轻松, 带着笑意。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只是暂时控制住了她。” “房东玛丽女士目前只是稍微被控制, 但显然还保留了一定的个人意识, 目前没有严重的求死迹象。” 提姆这么说着, 一抬头,却忽然看到被自己绑着的女人眼中闪过红光, 这个人还是原本的模样,眼眸中却流转起水光一般的波纹。 他暗道不好,一翻手捞起自己的长棍作出防守动作,还要时刻观察那边的情况,警惕玛丽忽然自杀。 “不管你是谁,你意图打乱我们的计划,都该死。” 玛丽身体里的人如此说,声音压得低而哑,带有成熟女性的风韵,同时又柔和缠绵像温水一样。 说出的话却和温柔完全搭不上边。 “你是亚克力西教派背后的人?是什么邪神?” 提姆尝试套话,他紧紧盯着对面女人的每一个表情变化,尽管对方只是在勾唇冷笑,他依旧在心里得出了某些结论。 通讯并没挂断,克里斯汀的声音传出来:“她的计划是什么?是靠吸取人命滋养自身的吗?” 提姆还没说话,但对面的女人却像是获得了超出常人的听力,从带有蝙蝠标志的防漏音通讯设备中听到了克里斯汀的声音,但似乎没听清,看着提姆眉毛一挑,露出诧异的表情,很快莞尔一笑:“没想到你还有同伙,看起来似乎只是解决你,并不能成功灭口?” “当然,”提姆警惕道:“你和亚克力西教派的行动,我和我背后的团体已经调查清楚,无论你今天做什么,我们都不会停下脚步。” “哈哈哈哈哈!”对面的女人目光闪过一丝阴狠,随即仰头大笑出生,提姆看得出她并不习惯这样的大笑,笑容中表演展示的成分多于情感流露。 “如果在之前,我或许会担心被发现,但现在,一切都已经水到渠成,只差最后一个人,我们的计划就能够达成。” “而你,根本阻止不了我。” 她笑着,明明用的是女房东未施粉黛的脸,却硬生生让人看出妖异的红唇浓妆模样。 即便身体被束缚着,却依旧非常得意。 提姆意识到她说的最后一个声明意味着什么,猛地甩出几个飞镖刺向女人的身侧封锁动作,抄起长棍闪身袭上来,谁料那女人并不在意罗宾镖的攻击,一抬手特制的套索就被火焰缠绕,隐约有凤凰的光影闪过,下一秒,女人身上插着几个飞镖,闪身到了窗口。 她径直翻身而下,之前无数个意外死亡的死亡证明出现在提姆面前,因为提姆的阻碍,房东身体里的恶灵并没机会制造一场更完整全面的意外死亡证明,而采用了这么直白而血腥的方法。 提姆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冲到窗边要去抓那女人,但手指却只穿过飘扬的发丝。 他看得到女人骤然惊恐的表情,显然现在经历死亡的,已经是对一切毫无准备、不久之前还哭着用目光向自己求救的普通房东。 提姆没有丝毫犹豫,反手向窗户**去勾爪抢,在绳索那头传来稳固而结实的力道之前,他已经落下去抓住了房东的衣摆。 两人的身体在空中顿住,提姆大大松了一口气,扯动唇角朝房东露出安抚的微笑,一边和通讯器那头的克里斯汀汇报情况:“有惊无险,没有人伤亡。” 通讯频道那头一时间并没传出声音,提姆没注意,拉着房东顺着套索爬回窗户,两人安全落地之后,他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克里?你那边什么情况?” “一切都好,”通讯频道那头传来女孩的声音,却和之前完全不同。 先前女孩为了显得沉稳一些,说话时总是刻意压低声音,咬字四平八稳,杰森吐槽过同声传译者做梦都想要每个顾客都是这么说话的。 但现在,那声音同样是略略压低,却带上了甜腻的柔和色泽,显得温吞柔软,字尾有无意识的吞音,显然和之前是完全相反的说话习惯。 “你——” 提姆的心脏骤然被揪到嗓子眼,他意识到那个恶灵不知怎么,已经到了克里斯汀的身体里。 手指一刻不停地开始联系杰森,他努力保持声音平稳:“你最好不要对那女孩做什么,我猜你也不会那么做,你们每次行动的目标都是十五年前经过小镇的那些人,且每个人都有华裔血统,而眼前的女孩显然不符合你们的要求,对她动什么手脚得不偿失。” “你怎么知道她没用?”恶灵咯咯笑起来:“她好得很呢!比一百个灵魂加起来都有力量!” “如果我能早日遇见她们,遇见她们任何人中的一个,我也不至于委曲求全去勾引那个恶魔,和什么劳什子地狱合作……”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能问到她们身上的香味,这些灵魂经历了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沉淀,死过无数次又无数次活着……她们两个足以填补整条冥河河道,有了她们,灵界面世指日可待!” 相比起之前在房东身体里,现在那女人虽然没有大笑,但话语一刻不停,显然情绪亢奋到极点。 提姆把这些话都记在了心里,听到对方说“她们两个”时,心里忽然“咯噔”一声产生不好的联想。 所有预感都在恶灵说出“灵界”和“冥河”时得到了验证,提姆心里猛地一紧,意识到这个亚克力西教派的恶灵恐怕出自达米安前去调查的那个地方。 达米安和梦娜她们的情况恐怕不大好。 —— 达米安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隐约觉得是谁在背后议论他。 一定是德雷克,那个蠢鸭子一定在背后骂他。 他磨了磨后槽牙,一拍掌就站了起来,也不管一边还在啃饼子的阿婆,转身就要朝街道另一边走出。 “你做什么去?” 阿婆用力把一口饼子咽下去,那东西几乎不用嚼,吃进嘴里立刻就能变成粉笔灰一样的干粉。 阿婆每吃一口,都要担心这东西是不是糊住了自己的肠管。 “你在这里等我。” 达米安冷着脸进了路边的随便什么房子,他这两天已经完全适应了灵界里流动的社会规范,随意闯入别人家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楼下比较方便,一般随便什么人进去住的概率很大,二楼相比起来就冷清的多了,达米安翻翻找找,勉强找到一件宽大的成年人卫衣给梦娜的身体换上,然后重新把女孩背到了自己的背上。 就在这两天,翡翠宫每天发放食物的地方忽然开始悬赏人,其中一个的样貌描述就和梦娜一模一样,达米安背着梦娜的身体,好几次都被当成了准备去翡翠宫领奖赏的人,仅仅今天上午,就被拦路打劫了两次。 他当然不怕那些人的挑衅,但挡住脸避免争端,确实让他现在的行动方便很多。 他们本来要去沈公子那里找梦娜,但奈何阿婆带着他在灵界中央绕了好几圈,硬是一点没找到那个帐篷。 而悬赏的消息也是这时候放出来的,达米安顺着人们的讨论和风声得到了不少消息,当即觉得阿婆完全靠不住,决定用自己的方法寻找梦娜。 他一头扎进所有人的讨论中,很快有了更多的收获,这些消息却让他脸色变得越来越黑。 阿婆跟不上年前人的步伐,并没和达米安一起行动,只是碍于他们目前还勉强处于合作关系,达米安每天晚上都来和阿婆会和,彼此互通一些信息,阿婆也再多教导一些符篆和法术知识。 今天达米安画符的动作格外粗鲁。 “怎么了?”阿婆索性撂开笔,心疼的从达米安手里抢过那个符篆。 达米安用力太大,朱砂几乎把整片纸张都浸透,照着光看有几个地方都是漏气的。 她试着注入灵力,符篆表面迅速闪过一片亮光,没等自燃,整个骤然萎缩成一团,显示出莹润的珠子质感。 再注入灵力,那珠子莹莹闪了闪光,当灵力消失时,又平展的铺开,成了一张除了纸质光滑筋亮,看不出任何特殊之处的黄纸。 这和一开始给达米安的普通黄纸完全不同。 “这是什么?”她询问。 达米安瞥了一眼那符篆,回想着自己刚刚画上去的痕迹,将之和自己理解翻译的沟通天地语言体系中,勉强猜测出一个意思。 大概是加固或修补一类的作用,但达米安现在心情恶劣,很可能一开口就喷射出无差别攻击的毒液,因而并不回答阿婆的问题,看了对方一眼,就自顾自的扔下笔转身出门。 人群中关于梦娜的讨论越来越多,从一开始的行踪讨论,慢慢变成了关于梦娜身份和行为的各种议论,许多人都声称看到过梦娜吸别人的灵魂作为养料,还有人说站在那女孩身边就会脑袋发蒙记忆变差。 随着翡翠宫提供更多关于梦娜的消息,整个灵界都知道了梦娜出现的时间,议论声越来越响亮,人们的态度也从漠不关心或好奇,转变成了警惕、恐惧、偏见甚至仇恨。 “那个女孩一个月前出现的?这不巧了?我也是一个月前长出第三个头的,之前四五年了吃再多都没用,上个月忽然犯饿多吃了几口,鸟头自己就长出来了。” “我好像……我是说好像,一个月前特别特别饿。” “谁不是呢?你旁边那个,扎着双马尾话都说不利索那小孩,她是住在幸福小区的怪人,两年没吃香火了,一个月前忽然犯饿,到处咬人要吃东西……不是因为这个,那里面的那些家伙还能饿着再呆一年多。” “一直都好好的……怎么就那个通缉犯一来,就都变了?” 第84章 伯德小姐 杰森的通讯器里很久都没传出声音了, 他拿出身上的电子设备尝试重新检索,果然没有任何信号。 他又调出一个新页面,上面圆盘状的卫星不断旋转检索, 搜索着周围的高频信号波,却依旧没查找到提姆或是克里斯汀的定位。 也许这是另一个世界。 他想到进入时那个诡异的地下井盖, 以及不戴护身符就不能进入的限制条件,对这里的情况有了隐约的猜想。 他缓慢朝门边靠近,思考着是要出去和那对母女正面对上,正面寻找信息,还是继续按兵不动。 但那边的母女显然比自己更急,更准确的说,那个母亲显然更急。 地上摆着的长明灯持续微弱地亮着, 但即便母亲在周围用红线和同比摆出了大阵, 又一次又一次用糯米、黄符甚至自己的血液在地上画阵,依旧没有任何非自然现象产生。 洞穴里阴冷潮湿,仅有的风也只是女人挥袖动作间所产生的。 而女孩则是抱着膝盖蹲在一边,眼含热泪看着这一切。 某一次失败过后, 女人忽然陷入了安静当中,杰森也下定了决心, 他已经完成了在洞口布点的工作,确保即便后面的动作失败, 自己也能第一时间靠钩锁抢离开。 “为什么?为什么不回应我?”女人忽然陷入暴怒,一甩手把长明灯砸着扔出去, 女孩尖叫一声上去捡。 “我是你妈妈!我是生你养你的人!你为什么不回应我?!!” 那灯的光芒微弱, 却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依旧亮着。 女人忽然意识到身边女孩的存在, 揪住对方的头发把女孩拖起来,划开对方的手腕, 在女孩哭泣和挣扎的动作中依旧岿然不动,强硬的拉着对方环着大阵绕了一圈,用小女儿的血液画了一个阵法。 “你不是声称自己懂她知道她要什么吗?你不是说你要是她也不会回来吗?既然你这么懂她,那你最好祈祷你的血能找到她!” 虽然这么说,但杰森觉得,如果最终用小女儿的血液召唤出那个人,母亲可能会更加生气。 他有些不耐烦了,想打破这一切出去,却因为女人的这次试验而迟疑。 现在的情况似乎是,这母女两个确实有什么特殊能力,但她们显然和这些连环杀人案没关系,和外面那些亚克力西教派也无关,她们只是在同一个影视基地开演的另一个家庭伦理剧组,跟她们继续耗下去显然不会有任何收货。 但杰森还是站在原地,等待看女人的最后一次尝试。 阵法冒出隐约的光芒,似乎这次有所不同,但还没等女人拿着自己的法器上前,那光芒又一次熄灭了下去。 洞穴里恢复黑暗和安静,一切都没发生。 杰森缓缓掏出双//枪——当然是橡胶子单——打算打破现在的状况,并把女孩从发疯母亲的手下解救出来。 等出去之后,他绝对会打给为儿童保护协会的,他保证。 法阵的光芒消失,整片洞穴只剩下女孩手里的长明灯还在发着光,那光芒微弱,中心的烛火轻微跃动着,照亮女孩的面庞和怀中。 “周赞茜。”女孩忽然出声,喊出的名字却和女人之前狂热呼唤的名字完全不同。 她声音很轻,带着哭泣中的颤音,被女人愤怒的制止吓得一哆嗦,但开口呼唤出的还是那个名字。 “赞茜姐姐,伯德小姐,我是周倩倩。”【1】 杰森忽然将一切熟悉感串联在了一起,他想起自己手里那个红绳串起的护身符在哪里看到了。 蝙蝠电脑的档案里有周赞茜的档案,她手上就戴着这么一条手串。 杰森刚意识到这个,召唤阵里就恍惚出现一* 个身影,那和蝙蝠电脑里的形象完全对上了,只不过没抗那只大剑,也换了身衣服。 她似乎正在和什么人打架,身影还没完全出现的时候,手里的飞镖已经甩了出去,而等她完全落地看清周围的情况,直接下意识吐出一句what the f**k。 “这是在搞什么?”她一招手手里出现标志性的宽剑,双手举起警惕地看着周围:“不管你们是谁,我劝你尽快放我回去!我有关乎世界毁灭的大事要做!” 世界又要毁灭了。 杰森缓缓磨牙,猜测对方和卡珊德拉正在和什么人搏斗。 “静静!我是妈妈啊!”女人付出许多,终于见到了女儿,第一时间冲上去给了对方一个拥抱。 但她直接穿过了她女儿的身体,撞倒了她的小女儿。 周赞茜似乎愣住了,她身上莹莹带着火光,和刚从长明灯的光芒一样,因而杰森能看清她的表情,其他人当然也能。 那表情全无和亲人重逢的喜悦,反倒带着迷茫和隐约的排斥,在女人穿过她的身体是,更是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女士,”周赞茜的声音发沉,她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管我们之前有什么,我和我的伙伴现在有大麻烦了,我希望您能先把我送回去,有什么时候之后再聊——这是可能影响世界存亡的大事。” 但女人完全听不进去:“你怎么敢和你母亲这么说话!”她瞪大双眼后退几步,显得很受伤。“我是生你养你的人,自从你八岁被拐走,十五年来我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你知道这么多年我都是怎么过来的吗?” 周赞茜张了张嘴,看着窃窃的抱着灯的小姑娘和崩溃大哭的女人,心里涌现起一股无力感,但同时也意识到,对方很可能就是自己的母亲。 “我没在八岁之前的记忆,抱歉……但现在事情真的很紧急,我朋友有危险,我必须回去帮她!” “带你做危险的事能是什么好朋友?”女人擦擦眼泪,一改之前哭哭啼啼的样子,叉着腰站着。 身后的小女儿迅速后退一步,窃窃的看着这样的母亲。 “静静,咱不和那样的朋友玩了好不好?世界毁灭也和我们没有关系,天塌下来总有高个子顶着的……” “妈妈刚刚才找到你,你忍心让妈妈再次失去你吗?” 她笑着上前几步,正要靠近周赞茜,身后却忽然响起枪响声。 一个盯着红色金属脑袋的人从黑暗里走出,刚刚擦过女人脑袋过去的子弹正是出自他手。 “没听到吗?女士,她说有事关世界毁灭的大事。” 他抬头看向几人中唯一的灵魂,简明扼要:“周赞茜?要怎么送你回去?” 周赞茜显然也认出了红头罩,她仅仅犹豫了短暂一秒,就决定相信这个胸口上有红蝙蝠的疑似黑//帮分子。 她绕着法阵看了一圈,努力从记忆库中找寻这阵法的记忆:“我现在算是被召唤了,按照一般的流程,只要施法者给我标注给我的供奉,然后诚心送我回去,我就能离开。” “我不会同意的,静静,”女人从子弹擦过头皮的恐惧中走出来,面色也阴沉下来,看着人群中的虚影,手上飞速翻转结印,用自己的血液凭空画出一个令咒压到周赞茜身上。 灵魂猛地抽动一下,显出收到重压的姿态。 “我已经失去过一次你,不会再失去第二次了。” 母亲微笑着,给女儿灵体上印上一张黄符,这次黄符成功停止在空中,并没穿透空气。 她抬手,默默周赞茜的头发,嗔怪着埋怨道:“一个女孩怎么留这种头发,一点女孩子气都没有,回去妈妈给你找个理发店,再买几身裙子,一定给你打扮的漂漂亮亮。” “外面那些朋友都不靠谱,真的好朋友不会让你身处险境的,乖,不和他们来往了,你好不容易回家,就乖乖在家里陪陪妈妈……” 女人还要继续说什么,忽然腰腹被猛地撞击,穿着紫色卫衣的小女儿跳出来撞开母亲,眼疾手快地撕下了姐姐身上的符咒。 周赞茜得以重新出声,她高声询问:“有什么能做祭品的东西吗?有黄纸就行,写上我的名字然后叠元宝,你可以吗?能帮我吗?” 最后两句她问的是面前的小妹妹,和自己长相相似的女孩眼含热泪点点头,翻找起身上的黄纸。 “用符咒也可以!”周赞茜去捞地上的符纸,身体却再次从黄纸上穿了过去,几乎下一秒,她身后的女孩就出现在身后,捞起黄纸就开始写字,找不到画笔,她干脆用自己手腕上流出的血液写字。 母亲正在和红头罩交手,却在这时冒着露出破绽的风险,冲上来扔了什么东西在黄符纸上,一时间所有的黄纸自燃起来,即便妹妹用身体拍打抢救,却只救下几个碎片。 “妈妈绝不可能看着你再次犯险!妈妈已经失去过一次你,绝不会再眼睁睁看着我的静静离开!静静!妈妈爱你啊,妈妈都是为你好!” 杰森趁这个空隙抓住女人,用身上的套索绑住对方,同时抛出去一个泡涨的手环,是长得和周赞茜手腕上护身符一摸一样的黄纸手环。 “这个可以用做供奉吗?” “可以!”回答他的是周倩倩,紫色卫衣的女孩没接住手环,连跑带爬的冲上去抓起它,笑着和姐姐展示:“这是我专门为纪念你做的,虽然没写名字,但一定能做你的供奉。” “好姑娘,”周赞茜抿唇,探出手想抚摸妹妹的发顶,最终却在即将触到之前收回了手。 “是不是还要这女人认可才能送你回去?”杰森在那头喊,他还没堵住那女人的嘴。 “这……” “不用!” 后者是周倩倩:“我才是召唤人!对不起,姐姐,我不该召唤你的。” 她把手环送到了周赞茜面前,眼中还有泪水,目光却格外坚定:“我一直很想你,姐姐,但我明白你为什么离开家,也永远支持你的选择。” “我祝愿你永远不要再回来。” 那边的母亲眦欲裂,尖声叫着期望阻止:“周静静你不能走!如果没有我你哪里来的生命!如果不是我给你的护身符,如果不是护身符上的风火家人卦,你以为你这么多年为什么能不人不鬼的活着?你的两次生命都是我给的!我不许你走你就绝不能走!” 所有人都显然听见了这话,但只有红头罩给了她反应。 ——他用随便抓到的什么堵住了对方的嘴。 而同时,周赞茜从她妹妹的手上接过了护身符的复制品,在召唤人的诚心祝愿之下,身影逐渐有了消散的预兆。 她终于舍得转身,给自己母亲声嘶力竭的呼喊给予一点回应:“我当然可以走。” 她轻轻抖了抖手腕,身周迅速闪过一层红色碎光,随即星星点点的落在地上,即便杰森是个半局外人,也能看懂她恐怕解开了什么束缚。 他很快联想到了女人之前甩出去压在周赞茜身上的令咒,看女人的表情也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你当然困不住我,女士,针对周静静的令咒困不住我。” “我是周赞茜。” 第85章 心甘情愿接受审判 “那边最近怎么了?”克劳利抬头, 问刚从外面回来的卡珊德拉。 他杨下巴的方向正是翡翠宫,今天之内,翡翠宫所有人都肉眼可见的紧张, 来回行事匆匆,时不时就出一趟小门。 小门那边是灵界外面, 据说是冥河的地方。 翡翠宫显然是想要拉拢他们几个联合在一起,自从上次赤胭星站出来把偷听挑明之后,他们做什么就再也不隐瞒他们几个了,克劳利和卡珊德拉一行人也零零散散,跟着周赞茜一起去过小门后面几次,看他们是怎么为了打破灵界壁垒而努力。 结果嘛……要克劳利说,只是白费力气。 他最近感受到灵界里气氛不对, 已经许多次想要提前离开了。 可惜恶魔巴力还没找到, 并且,说句不好听的,天塌下来有这帮把世界安慰放在心里的高个子顶着,他只要认怂不往是非争端前面跑, 一般不会有什么危险。 毕竟在古往今来无数话剧中,邪恶永远战胜不了正义, 尤其像卡珊德拉这样的超级英雄,一看就是主角团一员。 跟着主角团准没错。 这么想着, 克劳利的心情又好了点,他闲散的抛接着瓜子壳玩。 外面带进来的食物就只有那点瓜子, 其余的早就吃完了, 他们又被提醒灵界的食物不正常, 自然没人敢吃,现在只能饿着肚子, 用随便什么打发时间。 周赞茜转身关门,目光落到不远处的中式廊桥上,上面一个穿紫衣服的男人和钴侍郎两个并排走着,边走边说着什么,情绪很激动,脚步也匆忙。 周赞茜知道他们是在为什么事情而焦急。 “赤胭星昏迷了,”她转身和其他人介绍目前的情况,克劳利不记得翡翠宫里那八个形貌各异的黄种人都是谁,绞尽脑汁将名字和人联系在一起,恍然大悟: “七色花中的红色?” 亚茨拉斐尔拉了下他的衣袖,自己坐正对着其他几个人面带笑容,努力证明自己的无害和没有恶意。 没人能在天使友好而略带无措的表情中不露出笑脸。 “是的,”周赞茜点头,手指不自主敲着桌面,回想着自己看到的场景。 翡翠宫宫殿里每个人都人心惶惶,来回步伐匆忙,互相讨论着“庆典”、“计划”、“食物”和“外界”,周赞茜问起的时候,他们只是含糊其辞,说明天会有一场面向民众的演讲,翡翠宫会表明这么多年来他们的良苦用心,把灵界面临的困境公之于众,并希望所有灵魂都团结起来共渡难关。 这和周赞茜前几天给灵界的建议,以及她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担当翡翠宫真的准备把所有实情昭告公众,她又觉得不真实。 即便想要集合民意,也不该在现在公布,目前事情没找到解决方法,灵界上下各处又因为外界人入侵而人心惶惶,现在公布这个消息,除了降低翡翠宫的公信力之外,周赞茜想不到任何正面的作用。 回答他的是钴侍郎,对方的两个头都埋在面前的文件里,只要因为周赞茜的问句而停顿的手上动作,昭示着他把周赞茜的话听进去了。 “这件事,翡翠宫会准备好的,我们明白我们在做什么。” “至于你……你要是没什么事,不如离开灵界去外面找找办法呢?还能告诉我们赤胭星在哪里。” “赤胭星果然是去外面了,”周赞茜语气平静,从对方那张蛇脸上看出惊讶情绪时,她一点都不吃惊。 她自己早有预料,又被卡珊德拉提醒过,现在对翡翠宫的人又架起了十成十的警惕。 但钴侍郎显然没想到这个,以周赞茜表露出来的样子来看,他和赤胭星等人几日以来的拉拢和展现显然卓有成效。 他除了自己不小心说漏嘴翡翠宫机密的紧张之外,并没多想其他什么。 “对……瞒着你也没什么意思,赤胭星她一直尝试将灵识投射到外界,企图获得打通灵界围墙的方法,但就在前天,她的灵魂离体之后再也没回来,我们都十分担心她。” 周赞茜把一切放在心里,决定一会儿和伙伴们讨论下情况,同时提起自己听到的另一个关键词:“那食物是怎么回事?” 钴侍郎原本打哈哈的样子忽然改变,像是周赞茜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词一样,他两只头都抬起来,一前一后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看着他们,才压低声音惊恐地看着周赞茜,努力维持镇定,但眼瞳还是竖着的。 “你怎么……这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该问这个。” 即便没有过去的记忆,周赞茜也能确定钴侍郎是和她关系最亲近的一个,因而从他这里套话效果最佳,周赞茜心里还有些隐约的愧疚。 但这次,无论周赞茜怎么小声祈求保证撒娇,对方也再也没抬过一次头。 “你不会知道的,”对方只这么说,随即头低下去挥手——手背向外前后摆动,直白的劝退意思。 “你或许该离开灵界看看,最近这里不太平,呆在灵界不好。” 他压低声音,似是警告又饱含担心:“不用提前来告别,不用告诉任何人。” 周赞茜记下了对方的态度,转回来关上门和其他人讨论。 “也许他们最近有什么大动作,那他们明天的演讲也说得过去了。” 亚茨拉斐尔右手握拳在左手手心轻轻砸了一下,不疼,低头看是恶魔的手盖在自己的掌心里。 他脸不易察觉的红了,顿了下接上自己之前的猜测:“也许那不是什么告诉民众真相的演讲,而是什么战争之前的动员大会,这种风雨将会到来的氛围,我和克劳利十分熟悉。” “那他是在担心你吗?怕你被卷进来?”乔纳森捧着脸,一脸天真的疑惑。 坐在一边的卡珊德拉揉了揉他的脑袋:“也可能是提前支走你,怕你影响他们的计划。” “关于食物,还记得我之前的那个猜想吗?”克劳利出声,揉了揉自己手背,那上面有个浅浅的红色印子。 他面带微笑,说出的话却让其他人怎么也笑不出来。 “如果灵界的食物是某些人的灵魂制作,那七色花最近两天没回来,灵界就断了两天粮就能对上了。” “翡翠宫的供应粮断了?”周赞茜惊讶,她这两天没怎么出去查看情况。 “是啊,我猜那些供应粮里有什么成瘾性食物,那些靠救济粮阶级的灵魂第一天没饭吃的时候,就已经趴在翡翠宫门口哀嚎了。” “城里的伤亡事件更多了,到处都是自相残杀,灵魂们彻底脱离人类的外表,顶着触手和犄角出门,随时准备着给同伴来一下……枯金将今天一天已经出去三四次了,每次都满身血腥回来。” 卡珊德拉冷静说完,但她心里并不平静,反而充斥着担忧。 因为忽然爆发的暴乱,她这几天被迫不能出去寻找梦娜和达米安,非常担心两人的安危。 达米安稍微好一点,她之前发现了达米安留下来的痕迹,顺藤摸瓜找过去,虽然没找到达米安的位置,却也秘密和对方连上了线。 唯一不知处境的就是梦娜了。 卡珊德拉有些不好的预感。 周赞茜的脸色依旧很难看,她始终接受不了翡翠宫用人类灵魂的力量洗绞出来,做成供应粮送给灵界的其他灵魂吃。 ——即便他们本就热衷自相残杀,随时随地都准备着从同伴身上撕扯下一块作为食物。 室内再次沉默下来,克劳利打了个哈欠,回归最初的话题:“别想那么多,他们既然把灵界被封锁的实情说给所有人,说明他们至少应该有了应对的方法,不然没人会傻到让那些失去食物而陷入暴怒的怪物冲上演讲台撕碎自己。” “也许吧,”周赞茜有气无力,沉默半晌忽然出声:“我该把这件事告诉普通人吗?” “我的建议是不要,”克劳利的声音慢慢变得含糊,似乎下一秒就要入睡:“那么些人中间不会连一个聪明人都没有,那些人天天吃东西,不会没人发现食物的弊端和危害……但发现又能怎么样呢?人总是要吃饭,知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不重要,总不能饿着肚子。” 周赞茜显然不认可这个回复,但她只是沉默着,什么都没反驳。 室内再次陷入安静。 乔纳森枕在亚茨拉斐尔的大腿上睡着了,克劳利和天使肩靠着肩眯着眼睛,天使本人则抿着嘴有些焦虑地环顾四周,在对上周赞茜目光时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卡珊德拉盘腿坐在一边的阴影里沉思。 同样的没有日月的晚上,恶魔巴力无力的躺在珠宝堆里,面色苍白嘴唇皲裂,时不时攒够一点力气,就抓起一把珍珠项链或者金条砸出去,伴随着珠宝叮铃落地的声音,发出有气无力的咒骂声。 在她另一边,梦娜抱着膝盖坐在一个宝箱上,下巴抵在膝盖上陷入沉思,面庞上再也没有之前的迷茫和木然,虽然没有情绪,但看得出十分清醒,甚至有种让人不愿意打扰的沉静气质。 巴力骂了一会儿又累到歇菜,她好半天又攒起一点力气,正要再继续骂,忽然想起室内另一个人,转头看向那个变得聪明而陌生的女孩,想说什么又有点迟疑。 “您想说什么?”那女孩实在过分敏锐,即便两人都在暗处,她却依旧察觉到巴力的情绪变化,抬头露出礼貌又不含任何情绪的微笑。 标准的像是航空公司广告里微笑的空乘人员。 巴力一点都看不得这个,她扭过头,变差的心情却无法弥补,她干脆转回头和对方四目相对,语气干脆的愤恨的下一秒就会爆炸开来:“你不会真的相信那些傻逼说的话吧?什么现在的局面和你有关,那些人变成怪物都是你的错之类……那太可笑了!他们怎么会觉得那种说法有人会信?” 她发出嘲讽的笑,说到最后真切觉得抓自己进来的翡翠宫人脑子有病。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那么一通甩锅原因,是想让她们心甘情愿听从审判吗? 她笑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室内只有自己的声音。 对面角落里始终安静,女孩没有任何附和,只是垂下眼睫隔断了和巴力的对视。 巴力深吸一口气:“你不会——?” 第86章 “让她为自己的行为赎罪!” 卡珊德拉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演讲开始都没消退。 这场演讲对灵界的人显然非常重要,但其他人却并没周赞茜那么强的参与感。 只是钴侍郎过来说恶魔巴力找到了,克劳利他们放下心来, 打算不等事件结束直接离开。 而那什么合作,双方都有点兴致缺缺, 克劳利想尽快出去找到真正的恶魔之子,而翡翠宫也再也没有提起这次合作。 卡珊德拉把乔纳森托付给了亚茨拉斐尔,希望对方离开时候带小孩出去,后者原本不情愿,被克劳利以“现在还是上学期间,无故缺课好几天可不是一件好解释的事情”说服了。 虽然乔纳森的母亲和父亲都有十足的翘班和人间蒸发的经验,但两位大人并没打算把这种习惯遗传给小孩, 平时也向来都已乔纳森普通学生生活为主, 义警生活为辅。 缺课实在是一件非常难缠的事情,这不仅意味着时候要花费大量的课后时间补上课程进度,同时乔纳森还要补上这几天的作业,他这周末的作业还没写呢。 卡珊德拉想联系达米安把他也送出去, 但想想对方的性格,又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捂住嘴直接用武力扔出去也行, 但达米安之后一定会报复她的,蝙蝠家向来在家庭内部事务上保持睚眦必报的态度。 其他人也只会看乐子——或许芭芭拉会好心帮忙? 于是去看演讲的只有卡珊德拉和周赞茜, 克劳利和亚茨拉斐尔已经去找恶魔巴力,准备在翡翠宫其他人的引领下直接离开了。 但卡珊德拉直觉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事件的关键一定在眼前的演讲上。 她一直在尝试联系达米安, 对方从她留下的消息中知道了翡翠宫的计划, 昨天留下的消息说今天一定来演讲现场,但直到现在, 卡珊德拉都没看到达米安的身影。 演讲已经开始了,她第一次见到翡翠宫这么多人——除了意识消失在灵界外面的赤胭星,以及一个送克劳利他们离开的人,其他人都到场了,每个人都神色凝重,介绍他们的身份,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之前的做法道歉,并开始讲述灵界的产生原因和发展历程。 卡珊德拉并不在意对方所说的,但她有一瞬间却依旧被那声音感染,和旁边不认识的灵界居民小声议论翡翠宫说的苦衷是不是真的。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卡珊德拉几乎想找什么东西封闭自己的脑子。 这演讲的感染力已经不是正常辞令和表演能达到得了,结合台上钴侍郎冷汗涔涔的脸,她合理怀疑对方有什么能通过预言影响其他人态度的能力。 她把自己的发现告诉周赞茜,后者抹了一把眼泪,同样意识并肯定了这点,之后看向钴侍郎的目光变得十分复杂,一个深呼吸后,她的目光重新坚定起来。 诚如克劳利昨晚所说,灵界并不是没有聪明人,随着翡翠宫的演讲引发更多人情绪昂扬,有人也站出来提出了质疑,对食物,对封闭原因,对遗忘的症状。 最后一个人话只说了一半,后半部分还要再说,但喉咙已经梗住,眼圈发红,似乎有莹润的水光在其中,却并没有泪水流下来。 大喜大悲都是灵魂力量强健的证明,灵界里能哭出来的人已经不多了。 出乎两个女孩预料,翡翠宫的人沉默半晌,却并没会比这个问题,钴侍郎表情肃穆而哀伤的道歉,表示这些食物确实由灵魂力量所组成,但绝对不是灵界内任何一个人的灵魂。 “灵界是我们的来源,是我们的全部,我们绝不会伤害利用灵界中任何一个人。”说这话的钴侍郎两条蛇头都哽咽住,他是少数能哭出来的强者之一。 强者忽视弱者是很自然不过的事情,比如他也忘记了被枯金将斩于刀下的无辜人,也不记得发放食物时翡翠宫高高在上的施舍态度。 卡珊德拉还是很惊讶,她以为起码那些收到强权伤害的普通人改记得的。 但显然灵界中灵魂的记忆力不止是普通的差,没人站出来提出这一点。 民意前所未有的高涨。 “至于遗忘、异化的原因,那只有一个,我的朋友们!”讲话的是一个穿着紫色衣服的男人,他之前总是轻佻的未语先笑,卡珊德拉听周赞茜说过,翡翠宫内部也并不完全和睦,最起码枯金将就始终坚定的、不管当场或背地里都称呼对方为娘娘腔。 但他此时却没有一点阴柔样子,声音朗阔激昂,像任何一个值得信赖的年轻领导人一样。 “我们经受这些所有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被抛弃了!我们被外面那个制造死亡和接纳生命的世界抛弃了!那个世界不再欢迎我们,所以我们依靠他们而生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但为了生存下去不至于变成死魂,我们要改变,长出我们灵界自己的血肉!” 卡珊德拉抿唇,询问周赞茜:“他说的是异化吗?” 周赞茜点头。 “他说的是事实吗?” 周赞茜看过来,目光中充满哀伤,但还是摇了摇头:“关于灵界存亡和异化产生的原因,我并不清楚。” “是真的,”旁边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她面上明显枯瘦凹陷,这是和周围其他人如出一辙的样貌,和卡珊德拉几人完全不同。 这是常年吃灵界供应食物,最近两天缺食饥饿而导致的。 是阿婆。 卡珊德拉并没在对方身后看到达米安。 周赞茜想详细询问阿婆为什么这么说,但对方只是讳莫如深的点点头,露出一个哀伤的表情,同时,乔纳森以远超常人的速度跑到几人跟前,惊呼:“不好了!我们出不去了!” “为什么出不去?” 卡珊德拉虽然有所预料,但还是询问原因。 “不知道,我们跟着那个人准备离开,但他们沟通灵界和外面冥河的小门忽然打不开了,那个拿剑的女生说可能是灵界封闭更加严重了,或者外面有人刻意封闭了里面的空间。” “现在想出去只能依靠他们的方法。” 卡珊德拉看向台上,那里除了赤胭星外最后一个人也走到了同伴们身边,她向来冷脸冷性,此刻发现灵界完全被封闭起来,面上看不出惊慌或其他情绪,让人说不准是早有预料,还是仅仅因为心态良好。 “克劳利呢?” “他和亚茨拉斐尔先生带着巴力在后面,我先过来报信了。” 台上,翡翠宫不知道名姓的紫衣人还在继续:“除了闯出一条生路,我们别无选择!” “在所有人共生息的存亡时刻,每个人都息息相关,我们都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要生一起生,要亡共同亡!” 台下响起欢呼,卡珊德拉几人的表情却并不明朗:“我们和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要离开只能和他们一起。” 周赞茜面色苍白:“抱歉,我不应该带你们进来的……我原本以为他们总会担心我们和翡翠宫作对,会在她们做什么之前放我们出去。” “我们要找梦娜,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卡珊德拉安慰道,同时意识到问题:来到灵界的人似乎都集合在一起了,所有故事线都相遇整合,这个世界的来往都逐渐清晰,而梦娜却依旧没能出现。 她期望这只因为对方没被找到,而和其他阴谋无关。 卡珊德拉又想起那几天,人们流言中对梦娜的恶意揣测。 不一会儿,亚茨拉斐尔也过来了。 “达米安他们去找梦娜了,巴力说自己和梦娜被一起抓住的,被关在一起。她被带着和克劳利会和的时候,你妹妹还在里面。” 卡珊德拉心里忧虑,再次抬头看向台上,上面又换了一个人说话,枯金将保有自己一直以来的暴躁态度,几乎上去一瞬间就让无数灵魂倒吸一口冷气。 他用激昂的、带着愤怒的雄浑声音大声抱怨,把遇到的所有问题都归罪于外面世界。 “外面世界抛弃我们,让我们被束缚于这里,而他们却能顺利往来,不仅不顾我们的死活,甚至还把可恶的病毒带给我们,他们都是该死的臭虫!” 枯金将说这些的时候,一行人都以为他要把矛头指向他们,所有人都神经紧绷,互相背靠背着拿起了武器,警惕看向周围所有人。 台上的人开始用具体的事例举例子,说起十五年前异化最先开始的原因,讲那时候有外面的人进入灵界,把遗忘的病毒带了进来,两年前,又有人再次进入,病毒再次爆发,两个月前,事情同样如此。 周赞茜面色更加苍白了,她看向阿婆,而后者点点头,转身看向身后的白发男人:“沈公子就是证据,他会把你之前的记忆还给你。” “他也是十五年前第一个吸取外界灵魂力量,而转化成的异化者。” 长者狐狸耳朵的青年面色不变,在周赞茜额前一点,后者瞬间陷入失语。 灵界的人都健忘,他们连自己的住所都记不住,更遑论十五年前的事情了。 两年前的事情对他们来说也都是空气,即便这些事件曾经危及他们身边,甚至伤害到他们自己,也没几个人能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两个月前的事情,他们却不见得会忘记,尤其这几天翡翠宫的悬赏令挂了好几天,就在每天发放食物的地方宣告,赏金丰厚,这几天始终被人反复提起,没人会不记得这件事。 人群中议论纷纷,对那个据说叫“梦娜”的女孩都充满了敌意。 台上似乎出现了什么状况,短暂了陷入无人发言的空白间断,于是下方人群中的讨论更加响亮,辐射开来,波浪一样一点点推动更多的人。 情绪逐渐躁动起来,人群逐渐混乱,拉长的蛇一样的脖子上的脑袋发出嘶嘶地吼声,声音惊动了一边眼睛血红凸出占据大半张脸的毛茸茸怪物,腿长超过两米的骷髅愤懑跺腿时踩到另一个人的脑袋,他们都没发现彼此在哪里,四下望望之后都发出震慑的吼声…… 维持场面的翡翠宫宫主并没出现,那七个人并排站着看着台下的混乱场面,没有任何人说话,直到有人被打破了皮肤流出浓浓的灰黑色灵魂雾气,引起了场上几乎所有人的垂涎,枯金将也一个大跳落到附近,用刀震慑住了场子。 “我明白大家族都非常气愤,对造成我们封闭被困的始作俑者,决不能轻易放过!我们要打开外面世界的束缚,砸开墙壁离开这里,就先拿着第一个人祭刀!” “她的灵魂能带来混乱,但同时也能带来力量,吃掉她!让她为自己的行为赎罪!” 有人被从台后推了上来,枯金将在那人身上划了一刀,即便只有隐约的血气流淌出去,化在空气中根本看不到任何具象化力量,台下的人群却都在那一瞬间陷入寂静,有好几秒种没人说话,只鼻子用力吸着空气中的血气。 随即,伴随着不知哪里传来的一声吼,人群彻底沸腾陷入狂欢。 第87章 “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情况很明晰, 翡翠宫声明灵界的供应粮是由灵魂力量凝练而成的,而他们演讲又坚称自己没有因此伤害过灵界的人,那食物来源哪里, 就很清楚了。 “灵界里的能量不多,灵魂力量是最强大而有效的一种, ”白发的沈公子幽幽叹气,“而活人的灵魂更加坚固稳定,其中蕴含的能量比灵界里死人的能量不知道多多少倍。” “而你妹妹的能量比活人又强大了不知道多少倍,非常奇怪,如果普通人的灵魂是一张布,能兜住所有组成一个人该有的东西,那她的灵魂就是无数张渔网叠在一起, 生命历程很长, 渔网叠在一起很厚,但却依旧残破漏水,兜不住她自己。” “但翡翠宫才不在乎这个,他们要用布堵窟窿, 不在乎粗布还是细布,也不在乎是不是柔顺能挡得住风, 她只要有足够的布料就够,你妹妹正好是最厚的、一张能顶好几张普通布料的粗布。” “她有名字。”达* 米安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 他声音阴恻恻的,面色阴沉, 似乎下一刻就要拔刀砍出去。 他背后还背着梦娜, 但那具身体面色苍白, 发青的肤色加上蜥蜴绿的头发,一眼看去就让人觉得阴沉, 似乎连呼吸也感受不到了。 他自己也没多高,背着只比自己小一点的女孩,这么久以来没露出任何疲态,也没有什么关切的照顾。 明明和另一个留着同样血液的人背靠背,他却依旧锋利孤傲的像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这显得非常不近人情,但也有十足的安全感。 他直接冲开前面的人群,疾跑过程中匕首刮开好几个人的身体,身后带起一阵又一阵代表灵魂力量的灰色雾气,引来其他人不可控垂涎的同时也吸引开了注意力。 他直直冲上前,高高跃起,几个翻身就到了演讲台上面,手里的武士刀出鞘,朝上面道貌岸然激情演讲的人劈下去。 不出所料的被接住了,枯金将是最暴躁的一个,抄起长刀也砍了回来,达米安轻巧借力,一个前滚翻朝对方面门袭去,身体却忽然向右侧歪下去,腰线在空中划出的弧度险险擦过一柄带着冰刃的长刀。 台上打了起来,达米安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很快被一条柳枝甩了出来。 他在空中扭转腰腹翻了个身,避免让自己背后背着的梦娜身体挨到地面,却正正好和赶来援助的乔纳森面对面撞了个满怀。 “我们一起!” 他说着,放下达米安也冲了上去,其他几个高矮不一的身影也跟在后面。 “我真讨厌你弟弟!”周赞茜和卡珊德拉吐槽:“他就不能招呼一声再开打?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我也讨厌他。” 被迫和达米安接触过的沈公子附和,他身后九条大尾巴蓬松炸开,把形态各异陷入狂化的普通人隔开。 混战于是打响。 达米安背着梦娜到底不方便,他接着被打出来停下,观察四周看哪里可以安置梦娜。 他的目光停在了阿婆身上,对方却扬起青龙手杖遥遥指指另一边,那里是演讲戏台的另一边,梦娜和双头蛇正在那里。 即便队友正激烈战斗,钴侍郎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梦娜身边,他一颗头紧紧监管者梦娜,另一颗头注视着地上的什么东西,达米安定睛看去,发现他是在画一个法阵。 法阵部分达米安并没学习,但他秉承着魔法只是另一种语言体系的想法,现在用自己学习符篆时候的知识去观察,也能大概读出这法阵是什么作用。 这上面的图形和聚灵符图案十分相同,显然是一个聚灵阵,但其中又加了许多其他的图案,达米安并没见过这些,却交给从中感受到贪婪的血腥气息。 这是一个吸取力量的法阵,那个双头蛇要从梦娜的灵魂中榨取力量。 达米安几乎就要冲上去,但却被拐杖勾住了卫衣帽子。 “法阵和符篆不一样,仅仅能看懂和能写画是不够的,这是数学题,需要考虑建筑结构和相生相克。” 这些即便达米安再天才,也不能在短短几周内学会。 “这需要找到阵眼和法阵脉络,我和你一起过去。” 两人一起上前,达米安负责拉开钴侍郎,他对身体的操控更加熟练精确,和一个人过上几招,就能大概预测对方的打斗习惯和路数,并因此事先预判,但钴侍郎和过往的对手并不相同。 他的两个头给达米安带来了很大困扰,而后者时而过两招时而又挥出魔法攻击,招式少见又刁钻,一时之间达米安竟然从打斗中分不出其他心神。 翡翠宫其他人注意到这边问题,打着也靠过来,每个人都试图影响这边的占据,阿婆也不得不一边随即防备回击,一边观察揣度地上的法阵。 法阵已经绘制完成,那女孩站在法阵中央,安静的望着外面,身周卷起一阵又一阵灰黑色的气流,很快,那气流当中就出现阴沉的触目惊心的红色。 阿婆有一瞬间想起很久以前的画面,穿着红色旗袍的女孩面容稚嫩,手下的符篆一气呵成灵力流畅,抬头安静的看着自己,她却觉得那目光中有得意和轻蔑,在说“你学习坚守一辈子的东西就是这?”。 她猛地甩甩脑袋,把不合时宜的想法都甩出去,咬咬牙给自己念了一个汇清咒,能够短时间内大幅提升一个人的灵识感知,却会消耗慧根和命数。 很快,她就发现了阵眼所在,那其实非常明显,就在大阵最中间女孩的身边。 找到阵眼,她内心却依旧在突突跳着,胸腔内不安又挤压,都在昭示着还有什么被自己忽略了。 阿婆把这个发现告诉给了达米安,后者尝试进去法阵当中,但灵界中灵力稀薄几乎没有,他们符篆聚集到的力量和灵魂压榨的浓厚力量相比,实在太过微弱。 他们完全进不去法阵里面。 达米安不甘的望向法阵里面,正好和安静站在中央的梦娜对视上,对方的瞳孔已经变成了浑浊的绿色,和达米安的绿色眼睛对视,两人明明十分熟悉,达米安此刻却只觉得陌生。 那眼睛太干净了,似乎天真到什么都意识不到,也似乎空茫茫的什么都装不下。 达米安短时间内想不出哪里感觉不对,他只是一边躲避双头蛇的攻击,一边匆忙把自己的匕首扔进法阵当中。 那是在刺客联盟附过魔法的武器,在阿婆手下又接受了东方法术的加持,现在是他手上最有力的武器。 因为法阵的重重阻力,匕首落在了梦娜身外一米左右的地上,达米安眼睛一眯,躲开钴侍郎的又一次攻击,思索着怎么能再扔进去一个武器。 阿婆的法杖似乎不错。 里面的女孩看了看萦绕在身周的灰红色雾气,法阵中图案升起,层层叠叠挤压着她的生存空间,每向外走一步,就像是走近一面电网,她几乎能闻到灵魂被烧焦的味道,小腿周围也已经没了直觉。 包裹着她的灰色雾气骤然“彭”一声四散崩开,大股浓烈的红色从灰色中间蘑菇云一样的喷射出来,又被灰色雾气席卷着包了进去,等到气旋转动几个来回,雾气重新变成更加浓郁厚重的灰红色。 梦娜向前走出一步,下一秒就因为失去下半身感知而跌坐在地,她手指向前,指甲一瞬间像是触电一样,甲床内变成腐肉一般的肿胀白肉。 但她牢牢抓住了达米安的匕首。 达米安松了一口气,大声喊着教里面的女孩该怎么做,下一秒却瞳孔紧缩,被钴侍郎的咒法打飞出去也难以回过神。 阵法中央的女孩握着匕首,却并不刺进图案中央的阵眼,细白发青的手指一根根收拢,指尖不受控制的发颤,掌心附上了匕首银亮的刀柄。 血液顷刻浸满了整个手心,很快又“滴答滴答”落下去,在浓厚的灰红色雾气中炸开小小的蘑菇云,升腾着被灰色吞噬掉,地面上一滴血液都看不见。 她握着刀身,仰头,忽然朝达米安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达米安终于意识到违和感出现在哪里。 梦娜的眼神太清醒了,她瞳孔中流转着浓稠的绿色,但目光却前所未有的清晰坚定,看每一个东西都很快,目光迅速环视一圈,能精准锁定在落地的匕首上。 没有游移和不敢确定,她即便忽然跌倒,目光也紧紧落在匕首上,抓握时手指发颤拿不稳,却并没有抓空或者试探的动作。 她以前像是隔着一层雾气生活,下楼梯都慢吞吞难以确定台阶高度,常常觉得远处的东西就在身边而扑了个空,或者觉得看到的东西十分遥远,直到视线受阻才慢吞吞意识到已经到了跟前。 梦娜第一次见迪克的时候,后者先遥遥站在二楼和餐桌前的梦娜打招呼,在女孩还在大脑中努力检索这是谁的时候,飞翔的格雷森就跳上扶手,顺着螺旋状的楼梯滑下来,借着惯性冲到女孩面前站定,随即九十度弯腰做了个滑稽的谢幕礼。 后者脑袋反应太慢,身体反应更慢,双手正要抬起来打招呼,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 迪克以为对方要抱抱,爽快的架起梦娜腋下拖着她在空中旋转了几圈,像抛起一个玩偶一样轻巧的把女孩抛到空中,然后稳稳接住给了对方一个巨大的温暖的拥抱。 在梦娜迷迷糊糊被放回椅子上坐好后十分钟,达米安才看到对方抬头,视线终于在频繁调整焦距后重新聚焦,脸上露出傻乎乎的微笑,终于抬头回应迪克十分钟前的问候:“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而此刻,法阵中间的女孩目光始终清晰,她的微笑也没有往日达米安嘲讽的“蠢兮兮”,而是清明的,明确望着自己的,带着点哀愁、不舍和平静的。 “他们说得对,大米、抱歉,达米安韦恩先生。” 即便正在和敌人战斗,达米安也一瞬间被这个称呼点燃,他简直要气炸了。 那边的女孩还在继续,清明、干净、客气而疏离,“你知道我有另一套人生,来这个世界也是偶然,承蒙你们照顾良多,我非常感激。” “我拿到了本不属于我的圣诞礼物,这已经是错误,而如果我能用我微不足道的生命做出点价值,也算是给这份礼物的回报。” “非常抱歉,但他们说的对,我为这个世界带来了灾难,给许多人带来了无妄之灾,如果我的灵魂能够对此作出补偿,那我非常高兴能这么做。”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钴侍郎的攻击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但达米安根本顾不得其他,他气急败坏,只想把那女孩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 阿婆也在这时候上来劝解:“不要做傻事啊!孩子,那可是你的生命!” “但我的生命不值一提,”梦娜安静回望,保持着跌坐在地的姿势。 “生命和灵魂是由记忆组成的,遗忘和被遗忘会导致生命彻底消失。我宁可不要过去的那些记忆,不希望也不觉得有人会记得我,我的生命本就轻浮没有根据,能为这个世界做一点贡献,也算我有些价值。” 梦娜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平静,沈公子定睛去看,发现自己给对方列下的记忆封印果然消失了。 她在说被刻意尘封的那些久远的、不断重复的,死去又重新活过来的往事。 但达米安却不这么想,他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这时候干脆抢过阿婆的拐杖捏着一沓符纸强行挤进法阵当中。 在卷起的灰红色雾气当中,在女孩疑惑的注视中,他割开梦娜身体的手掌,又从自己的伤口处摸了一把血,定定看着梦娜的眼睛,分别捻着两种血液在一张黄符上比划,然后定定看着梦娜的眼睛,把冒红光的符纸团吧团吧塞进嘴里,喉结一滚就咽了下去。 “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他并不安抚对方的情绪,不解释自己的想法,不打算揭开疗愈伤口,也不分析配得感应该来源于什么。 没有丝毫温柔,也和体贴擦不上边。 他强硬的,用身体挤开门缝,用血淋淋的不可改变的独裁态度,展现独属于达米安的爱护和忠诚。 无论你做什么,无论你是什么样,都不会改变我的态度。 “我不会忘记你,永远不会。” 第88章 “地母娘娘!” 另一边, 卡珊德拉几人正艰难战斗,忽然听到乔纳森一声惊呼,抬抬头环视一圈, 并没看到什么异状。 和周赞茜对上的霜降刃一手提着剑,也回望过来, 卡珊德拉硬是从对方没有表情的脸上,看出了一点迷茫。 “什么?” 她战斗间隙询问乔纳森,后者把面前的攻击打退,飘到空中做简单休息,才喘口气说明情况:“周姐姐忽然消失了!” 卡珊德拉去没有回头去看霜降刃,对方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她显然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不是翡翠宫的阴谋? 但卡珊德拉并没有思索很久, 形势并不容许她出神。 周赞茜忽然消失, 霜降刃干脆提剑朝卡珊德拉看来,后者只因为一个对视就给自己多了个敌人,也没时间考虑其他问题。 梦娜那边,在被达米安用行动证明态度之后, 那女孩明显懵了,自伤的动作停住, 她不知所措的偏头,正好和战斗当中的卡珊德拉对视。 那只是很短的一瞬间, 卡珊德拉下一秒就一个后空翻飞出去,对视时间太短, 以致梦娜怀疑自己最多只看到了对方的脸。 但卡珊德拉跃动在空中, 身体曲成一道弓又在空中把自己射出去, 势大力沉的砸向对面,激起一阵烟尘, 身影骁勇富有攻击性,让梦娜有一阵失神。 一瞬间她看到了生命力。 她呆呆地维持着看过去的姿势,却不想卡珊德拉忽然回头,虽然不明情况,但还是朝她露出一个微笑。 梦娜一瞬间被那个微笑砸晕,她忽然漫无边际的产生一个想法:我也能成为那样的人吗? 梦娜现在恢复了记忆,头脑也清醒,她并不是没有看出翡翠宫说明情况时的歪曲隐藏和道德绑架,先前的她并不觉得自己的生命有价值,没有追求和希望,也不认为自己有必要被人记住。 她什么都不在乎,所以即便原因有所隐瞒,目的也并不忠诚,在她这里只要能给这世界一点帮助,这点帮助就足以压过抵消她生命的意义。 她脑海中骤然迸发的所有粘稠记忆中,过去的女孩想过离开世界、变透明、不被所有人记住,却没想过自杀。 长久以来的教育计算并宣判着她背负的债务:母亲生育照养她费劲心力,国家提供庇护,社会像对待幼苗一样加注的教育、她穿的衣服、吃的食物、她晚上安眠的床,行走时别人投注的目光,夸赞“好学生”的言语……每一样加在身上都是束缚。 自杀是自私者的选择,死掉太轻松死了,轻易离开就像是无力偿还债务而以死逃避的赌徒,是应受唾弃的。 记忆中黑发黑眼的女孩只是浑噩度日,按照所有人的吩咐生活,梦想着去做一份能够光荣牺牲的工作,冲在前线,有价值的死去。 翡翠宫给出的解释并不能自圆其说,但那女孩生活的和平社会里,国家的保护太过周密,牺牲的机会可遇不可求,而条件又尤其苛刻……她像是被一团团棉花裹在其中,呼吸不畅、身体无法着力,又过于安全。 这当然不是安全社会环境的错。 她期待气球爆炸,棉花坠落,却没想到先有人伸手到棉花里,然后扒开面前的阻碍,让她看见了外面的世界。 这世界和棉花围拢的窒息梦中完全不同,走出雨伞才发现地面只有浅浅的积水,而雨丝细而柔的打在身上很舒服,不是悬吊的刀剑,下落的只是水。 梦娜拾起匕首,重新站了起来,法阵像是能感受到她的态度转变一样,法阵图形投射出的光芒更胜,身上的皮肉更加苍白发疼,她几乎能看到身体上流淌炸开的电流,但梦娜并不觉得难以忍受。 她站起来,把匕首插入了达米安指出的阵眼中,眼睛弯起,眸中晶亮,希冀着走出棉花包围圈,踏在坚硬土壤上的感觉。 但法阵并没什么变化,灰红色的雾气扭曲着盘旋向上,彻底裹住了她全身。 “梦娜!”达米安大吼出声,爆发出巨大力量把钴侍郎打飞出去,闪身揪着阿婆的衣领:“这是怎么回事?那不是阵眼吗?” “法阵已经成形,阵眼闭合,没有办法破局了。” 阿婆声音忧虑,那边钴侍郎重新爬起来之后,也并没冲过来继续没结束的战局,而是遥遥站着,怜悯而哀伤的看着达米安。 “太晚了。” “我不信。”达米安咬牙,几乎能从口腔内感受到血腥气。 他掏出一厚沓符纸,有普通黄纸写的,有的用上好朱砂画在玉简上的,有的是阿婆指导着画出来的,而有的,即便是阿婆也没见过。 她想上前劝慰,却被一把推开,钴侍郎在后面接住了她跌出去的身体,后者脑袋两只蛇脑袋垂在阿婆脑袋两侧,很自然的耷拉上去。 阿婆和他一时间都愣住,这是二十年前,他们还没决裂时,这个长着两颗蛇头的小孩趴在阿婆背上时,最喜欢的姿势。 钴侍郎扭过头去,扶着阿婆站稳,就迅速后退拉开距离。 已经没多少人在继续打了,法阵已成,再打下去并没什么意义。 达米安注视着阵法中灰色雾气中涌出的一股又一股血气,咬牙凝神,一挥手割开自己手腕,拿出几个颜色暗沉的符篆,摆弄几下不知怎么排列,忽然玉简在空中无风而动,旋转着形成奇怪的图形,随即永远没有天气变化的灵界中忽然席卷来一片浅淡的乌云,没等其他人惊讶,那乌云就倏然劈下来一道雷电。 阿婆连连后退几步,又被人扶住,两人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诧。 灵界灵力稀薄,什么符篆竟然能产生这么大的能量? 阿婆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把空中的符篆和记忆中某个东西对应起来。 其中一个是引雷符,那不过是诸多符篆中最普通的一个,符篆入门两年内就会学习,简单直白,功力深厚也能造出劈山天雷。 但引雷符需要沟通天地灵气,灵界内感知不到雷公电母,没有天气变化,甚至没有“天”的存在,阿婆自从创建灵界二十余年,从来没用过这招。 另一个则出自达米安之手,他之前曾经自创过一个符篆,使一张使用过的破损黄符纸重新变得平展干净,甚至纸张的韧性、厚度和灵力感知程度都有微不可查的提升,阿婆曾经猜测那符篆的作用是修复和保护,此刻和引雷符结合在一起……这是什么意思? 但天空中的雷电还是落了下来,在大阵上方打出一个浅浅的焦痕,大阵中的灰红色雾气似乎有所感应,停滞了一瞬间,随即开始更加快速而猛烈的席卷起来。 达米安又试了几次,依旧除了激怒大阵外没有别的作用。 “我需要更多力量。” 达米安咬牙,阴沉的目光扫试过翡翠宫所有人。 既然他们可以用梦娜的灵魂汲取力量炸开灵界大门,他为什么不能用这些罪犯的力量…… 短时间内控制所有人是个问题,他们并没有完全的胜算。 正在所有人都绞尽脑汁集思广益的时候,阵法上方忽然毫无预兆出现一个幽绿色的火圈,周赞茜踏出一只脚,喊着“卡珊我来帮你!”,面上带着愤懑和畅快,气势如虹战意盎然,结果刚迈出一只脚,却迟迟没有踩在地面上。 她谨慎的停在门边,环视一周,注意到战斗已经停下,不管哪一方,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 “什么?”她迟疑着并没完全跨出来,身体阻挡着火圈关闭。 “这是祭祀亲人用造成的传送圈,除了我没人能用得了。” “也足够了。”阿婆忽然抚掌大笑,身体却佝偻着缩了回去,声音干涩哑然,听起来反倒像是在哭。 达米安眼疾手快,趁着通道打开短暂时间,重新绘制符篆组建阵法,周赞茜传送阵那天传出轰隆隆的闷雷声,响亮的仿佛声音就在耳边。 三人合抱粗细的巨大雷电从传送阵那头袭来,周赞茜眼疾手快躲开,雷电在传送阵消失的前一秒穿进来,猛烈刺到大阵上方。 周赞茜刚从传送阵出来,还没站稳,身后就席卷起一股巨大冲击波,直接把她掀飞了出去。 其他人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脚下的戏台直接分崩离析,完整石块堆就的台子中间露出巨大的深坑,飘起的烟尘中除了灰红色雾气,还有纷纷扬扬遮天蔽日的青石齑粉。 所有人目光都落向阵法中央,有人期待那股强大的能量能撕开这封闭空间的一道口子,也有人期待烟尘中站起一道熟悉的身影。 空中并没什么黑洞或者时空裂隙,戏台后面的城墙依旧屹立着,除了上面的些许裂纹,没有其他变化。 烟尘中也没站起什么熟悉的灵体,达米安心里一凉,就感受到身后背着的躯体传来起伏,没多久,就传来明晰的呼吸声和强有力的心跳声。 “达米安?” 声音迷茫,似乎隔着一层玻璃罩子说话。 两人都没有说话,安静的几秒中,只能听到不远处其他人呼喊共力攻击裂缝的声音。 好久,才传来咬字清晰、声音干净澄澈的一句:“谢谢你。” 玻璃罩子被打破了。 另一边,所有人齐齐攻击着那道裂缝,无论翡翠宫成员、普通灵魂、活人、天使或者恶魔,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生存,加入到推倒城墙的工作中。 每每有一块碎石砸到地上,都有人小声欢呼。 达米安很快也加入进去,他把余下的所有符篆都贴在墙上,退开几步引爆,碗口粗的天雷随着稀薄的乌云落下,震得城墙又开始摇晃。 所有人都退后几步,休息蓄力,等待雷电结束下一波攻击。 “我并不觉得是灵界被外面世界抛弃了。”达米安冷不丁忽然开口,并没多少人听见,但翡翠宫众人和阿婆都看了过来。 达米安冷着脸注视前面城墙变化,心里复盘着自己的观察和猜测:“灵界没有天空、空气、动物、生命和太阳,但它和外面世界还有一个共同点,它有大地。”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理解他在说什么。 达米安额角青筋一跳,转而看向阿婆:“如果这里完全和外界隔绝,符篆为什么能够使用?灵界里只是灵气稀薄,却并不是没有。” 阿婆隐约意识到什么,眼眶一瞬间湿润,老人浑浊的眼中充满悲伤和悔恨,张着嘴除了“啊啊”的声音,什么都说不出来。 为了保护庇佑那些死于异乡的黄皮肤灵魂,她用自己的灵魂做祭品创建了这个世界,她并不是天才,禁书也使用的一般,造出来的灵界狭小逼仄,灵力稀薄,没多久就与外界隔绝。 她心里认可翡翠宫的说法,觉得灵界是被所有人抛弃而封闭的,外面的人遗忘了死去的人,没人怀念也没人在意,因而灵魂中有死魂出现,为了避免灵魂彻底死去,抛却人伦互相蚕食的异化也顺理成章应运而生。 她过去痛恨抛却人类身份和记忆的人,后来痛恨抛弃死者的生人,再后来明白灵界被隔绝,又痛恨抛弃这世界的一切。 上到诸天神佛国运和世界意识,下到任何一个死者的亲人,她没有一个不恨,没有一个不怨。 她对翡翠宫的做法有所猜测,却并没出面阻止,因为她们胸中燃着同样的怒火,认为是每一个长者同样皮肤却不愿出手帮助、甚至还要忘记她们背叛她们的错,她没翡翠宫那么偏激,但也不会出手阻止什么。 但如果这并不是真的,如果世界一直在等待她的回归? 世界一直在注视她吗? 达米安有些不耐烦,但还是为其他人解答了疑惑:“符篆上的图形、阵法和任何魔法吟诵都是一种语言,是向超出人类之外的存在交谈,有时候祈求他们施舍力量,有时候试图通过交换获得想要的东西,有时候则是那些存在给予恩赐和关注……” “就比如你手上的护身符,”达米安指指周赞茜手上始终不落的红绳,那上面串着几个金珠,中间簇拥着一个小小的、刻着反复图样的金条。 “我对东方的法术了解不多,只能看出那上面的‘敕令’,那不就是借助自己信仰的神明,获取威能狐假虎威下达命令吗?” 此刻意识到达米安说出什么虎狼之词的两个人都陷入思索,没人在意他冒犯的“狐假虎威”之说。 周赞茜看向手腕上的护身符,敕令下面外卦为巽,内卦为离,属风火家人卦。 她之前只觉得这是为家人保平安的护身符,但经历过被亲生妹妹召唤回去的情况,她也从那个她应该称为母亲的女人那里得知,正是这串护身符保佑她经历死亡而不得死,以现在这样一个活死人的状态存活。 她似乎应该感谢那女人,应该“伤于外必返于家”,但她却对家产生了畏惧,对本应成为后盾的地方无比排斥。 甚至宁愿生活在死人的地界,也不愿意活着。 她一个晃神,思绪抽离的时候,正听达米安说到关键点: “符篆既然能使用,就说明有这样一个存在给予回应,而灵界当中始终存在且能沟通天地的,就是大地了。” “换句话来说,大地始终承托并回应着你们的一切诉求。” “地母娘娘!” 话音刚落,阿婆就轰然扑倒在地,泪流满面以头抢地,额头长久贴在大地上,大地也始终给予沉稳不变的回应。 有如这么多年,始终如此回应着符篆、法术甚至异化。 周赞茜内心悸动,正要上前扶起阿婆,就听身边的卡珊德拉发出一声“咦?” “城墙晃动的幅度是不是太大了?” 卡珊德拉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后得出结论:“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了。” 所有人神情警戒,随着卡珊德拉爆喝一声“躲开!”,所有人都猛地向后跑去。 他们迅速后退,却并没和城墙拉开多少距离。 大块浑然天成的石块铸就的城墙翻倒砸落,在地面激起一阵巨大的烟尘,沙石、瓦砾和石块碎片劈头盖脸下雨一样砸向所有人,三个穿着青灰色道袍的身影出现在烟尘后,逆着外界世界刺过来的明媚日光,长袖飘飘随风,衣摆猎猎作响。 “找到了!”三人中年轻的女性挽了一个剑花收剑入鞘,轻巧躲开碎石瓦砾跳下来,一把把阿婆拥入怀中。 “陈秋,你怎么老成这样了!” 世界做出了回应。 第89章 似乎忘记了什么。 “所以那些人是做什么的?”乔纳森趁其他人都在聊天, 又站到达米安跟前和他说小话。 他匆忙过去,到跟前才发现达米安这边的气氛不大好。 达米安正对梦娜说着什么,眉头皱起满脸不高兴, 浑身上下都写着低气压和不赞同。 乔纳森一凑到达米安跟前,就被殃及池鱼的同样瞪了一眼。 “你也站着, 我这个愚蠢的氪星人,我给你列的暗号你竟然一点都没记住?超级大脑是干什么用的?我在街头留了那么多线索,最后找到我的竟然还是黑蝙蝠!” 乔纳森有些明白自己爸爸阻止犯罪之后,因为战损接受蝙蝠侠训话的感觉了,但和超人不同,他清楚知道自己同伴的秉性。 小男孩吐吐舌头并不以为然:“你搞得那么多东西谁记得住?这比从零开始学习一门语言还要难。” 他又得到达米安的怒视,乔纳森索性转头去看其他地方, 却正好和梦娜对上目光。 女孩面上没什么表情, 但眼睛中却是明明白白的惊叹,两只混杂着绿意的眼睛里写着“你竟敢和达米安顶嘴”,还没等乔纳森反应,就忽然偏过头端端正正低头站好。 梦娜刚站好, 达米安就警觉地转身,眯起眼睛看了女孩一眼, 又看了眼眉飞色舞明显有什么小动作的同伴,磨了磨牙, 还是瞪了一眼乔纳森,没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缠。 “你刚刚问什么?”他当然记得乔纳森之前的问题, 不过根据灵界事件做的反思小会已经基本开完了, 就算是看在乖乖站着听训, 而不是和几个兄弟一样闹哄哄吵成一团的份上,他也乐意帮她们结束这个话题。 梦娜肩膀一塌, 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这件事还没完,”达米安又想磨牙了,他有些明白父亲平时面对其他人时候的感受了。 他语气中还带着压抑的怒火,用目光给梦娜刮了一遍痧,才好心提醒:“回去还要和其他人汇报情况,你最好在那之前做好任务记录和反思报告。” 于是女孩的肩膀又缩了一圈,看着有点可怜兮兮的感觉。 他有意为对方求情,但想想自己也有至少三千字的报告要准备,就同样一阵头疼,露出梦娜同款的痛苦面具表情。 “你刚刚问什么?”达米安第二次重复,他抱着手臂站着,个子不高,却极其有压迫感。 乔纳森思绪有一瞬间卡顿,低声嘟囔了一句“我好像忘了什么”,但抬头看到达米安阴沉的脸色,又打一个激灵迅速接上话题:“那些人是哪里来的?” 他指的是最后攻击城墙时出现的灰色长袍人。 “如果你对状况有一点了解,你就会记得她刚刚出示了自己的执法证件,还有海关的通过意见和国土战略防御与后勤保障局的批示文件。” 乔纳森确实没注意这个,他有点尴尬:“她又没有给我们看,一直在和赞茜姐姐和亚茨拉斐尔先生他们说话。” “你的超级视力是摆设吗?” 乔纳森于是翻了个白眼不再辩解。 “所以他们是东方来的官方法师?是知道灵界的情况专门过来处理的吗?” “很遗憾不是,”达米安很没有礼貌的并不看着乔纳森,而是在手机上敲敲打打的间隙漫不经心的回话:“她们是追查周赞茜的母亲而来的,那个女人为了寻找周赞茜,偷用了国内很重要的宝物。” “翡翠宫的赤胭星利用能力,在现实世界引诱蠢货建立了邪//教//帮//派,并通过诅咒杀害那些十五年前经过附近的人,也杀害那些灵界里灵魂的亲人。” “等等,”乔纳森打断,蓝眼睛瞪得大大的,在室外温暖的日光下格外明亮干净,在达米安眼中,则展现出一片虚无到愚蠢的空白。 “我们不都刚刚才从里面出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因为我擅* 长使用现代通讯设备。”达米安磨牙:“别说我没提醒过你,外面的世界已经过去了六天,你自己想想怎么和你爸妈解释,除此之外还有补课和作业,你不会都忘了吧?” “嗷!”乔纳森发出一声哀嚎,五官再次皱成一团,这件事的所有情况都不再有吸引力,学校、家长和作业像大山一样阻挡住未来,巨大的阴影把小学生的身影压得喘不过气。 “别提这个。”他虚弱道。 “我说不说都不影响你命中注定的结局。”达米安没有丝毫人情味,翻了个白眼不再管浑身散发丧气的同伴,低头继续在手机上回复消息。 界面顶端的备注是“父亲”。 父亲:【你不该一个人私自参与这起事情。】 达米安:【并不是私自参与,你和其他人都知道我在哪儿。】 父亲:【但你此刻应该在庄园里禁足。】 达米安:【但你说过我需要陪梦娜一起出门。】 父亲:【你在混淆视听,达米安,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至少该在离开前留下一条信息,阿福很担心你们。】 达米安:【我让ace转告你们了。】 父亲:【……】 【取消一个月夜巡,放学后训练加倍。】 达米安低头的时候,正好看到这条消息,他磨了磨后槽牙,发了个“TT”,就把对方拉黑,手机揣进兜里什么也不管了。 他迟早要取代父亲继承这座城市,到时候他要让父亲每天都去韦恩集团工作,然后让梦娜当自己的罗宾。 对方的体能太差了,要花费更多时间进行基础训练。 在梦娜还在担心任务反思报告的时候,达米安已经安排好了她的体能训练计划,并且打算抓紧自己被禁足的这段时间,回去就给梦娜安排训练。 他不能参与夜巡,有大把的时间和梦娜耗着,即便对方之前跑八百米都费劲,他也有信心用一个月让梦娜轻松跑完马拉松。 乔纳森电话刚打通没多久,达米安就在人群中发现了星球日报记者克拉克肯特的身影。 嘁,氪星人。 他转头去了卡珊德拉那里。 卡珊德拉和周赞茜等人还在地下室,准确来说,是地下室的地下室,那里已经被挂上了紧急用灯,像网络一样严密缠绕在岩壁的红线、金色的铃铛、铜钱、黄纸和勾勒出来让人看一眼就内心发冷的阵法都被公之于众,围在附近的有不少人。 东方法师中领队的那个和周赞茜、卡珊等站在一起,商讨着这件事的经过和后续处理,德雷克、陶德和克里斯汀也在其中。 另一边,法师中落后的那两位连通《巫师之战》节目组的负责人、神盾局官员和当地警察站在一起。 达米安过去的时候,领队的那个正和周赞茜解释她的护身符,据说这块金子是从什么生出灵智的金佛身上扣下来的,上面的符咒是周赞茜母亲用什么秘术刻的,刻的是守护家庭的卦象,但却冥冥中预言了他们家庭的情况。 “风火家人卦在明夷卦后面,寓意伤于外必返于家,家本该为安宁疗伤之处。但火由风起,由内之外,事必出于内。若不能齐家则灾祸生,要行必有物,所行必有规,切忌以情胜理,以恩夺理……外卦为巽,内卦为离,长女风,中女火……风山渐,利女贞……” 达米安从阿婆那里学过一些阵法符篆知识,这时候边猜边想也能听的个七七八八。 他正尝试理解深奥的东方玄学知识,一瞬间忽然背后发凉,迅速向后抬腿踹过去,把杰森伸过来的腿踹开。 刚踹过去,另一边忽然又一凉,提姆也暗戳戳伸过来一只脚。 达米安:…… 此刻其他几个人正讨论阵法、玄学和魔法,达米安不可能也不愿意忽然暴起给兄弟们两脚,他迅速收腿,却没想到杰森腿脚一翻腿压住他的脚,而深处另一只脚去挡德雷克显然不明智。 于是达米安脸色因为愤怒而涨红,脚下功夫变化,就把杰森整个人朝这边扯了过来。 杰森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对上其他人装作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目光,裂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微笑道:“没事,我在听着,刚刚说到那什么,异化和遗忘现象的产生原因了。” “哦?那你说说是什么原因。”提姆在对付达米安的时候和杰森站在一起,此刻杰森出丑,他又站出来看兄弟的笑话。 杰森当然知道,但跟着提姆说下去显然很没面子。 “他们开始失忆和被遗忘确实因为两个世界的隔离,但我猜并不是那个阿婆之前说的世界被抛弃。” 接话的是克里斯汀,她在杰森身后探出一只手,隔着柔软的卫衣给对方腰上来了一捶。 杰森依旧在笑,甚至笑容更大了,看得提姆和达米安直翻白眼。 “是,”其他几人不管看没看出来兄弟几人的小动作,都当做没看到,继续之前的话题: “不是灵界被世界抛弃,而是灵界里有人居住,甚至产生了灵界本土的新生命,这是一个世界独立的标志,作为一个独立世界,它当然要保护自己的主体性,和其他世界保持距离,也要切断灵界内部和外面世界的联系。” “但灵界并不具备成为独立世界的条件,存在最初的目的就是作为外面世界灵魂轮回的附属,其中生命也完全是意外而来,它没有能量来源,独立也终将危及自身。” “你们要怎么处理?”周赞茜问。 “带回去,按照每个人的行为举止列簿入册,把这里的灵魂都带回到地府里。” “在国家之前建交的时候,地府也都和异国他乡建交成功,除了这批太早之前死去又被封闭住的灵魂,其他本土灵魂都根据各自意愿获得安宁了。” “至于陈秋、也就是你们说的阿婆,她为灵界的诞生献祭了生命,现在灵界破碎,她也免不了和那几个生于灵界的生命一起,消散在这天地间了。” 达米安还要继续听,但几个兄弟之前幼稚的争斗实在有些让人窝火,他干脆和他们两个先后离开,打算出去找个地方干脆打一架。 他们之前的兄弟战争并没持续多久,很快注意到围墙那头不声不响注视这边的梦娜,两个稍大一点的不好意思在新妹妹面前显得太幼稚,拍拍灰装作若无其事站起来,招呼梦娜过去:“吃炸鸡吗?达米安请客。” “滚!”达米安没那些无聊的顾忌,冷着脸转头就走。 杰森贱兮兮凑上来想搭达米安的肩膀,意料之中的搭不上,又接了达米安一个肘击。 “小d长大了啊,”他故作深沉,擦掉不存在的眼泪:“已经是能毁灭一个世界的恶魔之子了,老天,阿福偶尔还是要去教堂过节日的,真希望他不介意家里有一个撒旦之子。” 达米安迟疑了一秒,才意识到这是在说什么。 “你想死了就直说!陶德!”达米安愤而拔刀:“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去地狱!” “你要送他去见你的堕天使爸爸吗?”提姆继续嘴贱,险之又险的躲过达米安的长刀。 “闭嘴!死鸭子!” 第90章 管控和注视是在意的证明 当灵界的所有信息传回蝙蝠洞的时候,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要准备改变,做好了重新应对对方的打算。 他们都以为自己会不适应,但事实却完全不同。 梦娜的社交状态并没因为她变聪明而改变。 先前即便梦娜什么都听不明白, 大多时候也不会对家庭会议发表什么意见,但没有一个人会在会议时忘记叫她, 一开始还故意提出一些简单的和梦娜息息相关的问题,询问梦娜的意见,但在意识到这样反倒会让女孩紧张之后,他们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一开始,迫于家庭内一个不注意就打起来的状况,梦娜坐在布鲁斯旁边,避免被兄弟姐妹的抱枕打中。 她一般会和布鲁斯玩填字游戏, 而后者有足够精力一边听其他人吵架, 一边在低头间隙给梦娜暗示答案。 布鲁斯一开始选择的是计算游戏,但这孩子对数字总很敏感,和她用笔在纸张上交流,但交流很快就被“有限元方法”和“矩阵特征值”等替代, 会议报告背面也不再够用。 这时候,梦娜的精神总是格外亢奋, 手下的数字和字母卷在一起,思路步骤也十分跳脱, 布鲁斯往往要花点时间推导,而这时候一个不查, 就差点被谁扔出去的叉子飞镖打中。 数学问题总是容易聊得太深入, 不适合会议时候打发时间, 同时为了训练梦娜的逻辑推理能力和语言表述能力,布鲁斯果断给对方换了填字游戏和选词填空。 绝对不是蝙蝠老爹怕跟不上女儿的思路, 怕看到女儿露出失落的眼神。 填字游戏对布鲁斯没什么阻碍,他只要时不时低头给梦娜一点提示,或者拖着额头,把对方因为太专注而几乎要埋到桌面的脑袋抬起来。 梦娜对此没有任何自觉,总是被抬起脑袋没几分钟,脊背又弯了下去,布鲁斯不得不把手搭在对方肩上,随时感受到女孩肩膀耷拉下去,就捏捏对方后颈。 女孩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她乖顺的服从所有命令,被揉脑袋也不在意。 其他人并没注意,直到某次史蒂芬妮发现给梦娜编的辫子乱成一团,怒而质问蝙蝠老大,甚至不惜找提姆调监控,才发现布鲁斯一直在揉梦娜脑袋的事实。 “她的头发……”提姆两眼放空,四肢僵硬的举起咖啡喝了一口,语气平淡,表情安详,眼神无光,然后缓缓喟叹一声:“如果她以后脱发秃头,布鲁斯该负全责。” “现在买生发药剂还来得及吗?” “可以试试黑芝麻。” “也许没这么严重呢?想开点大家,布鲁斯每天熬夜,一天二十五个小时都在焦虑,恨不能把自己那个不透气的头套罩在自己脑袋上,现在不也没脱发,或许他没有脱发基因?” “那是你没见过他的浴室,你太久不回家了迪克,你不知道他卫生间有多少不同国家的瓶瓶罐罐,之前去雨林出任务,他还专门找了几株植物带回来,找人研究怎么入药养护头皮。” “等等!”所有人齐齐大惊,看向抱臂站着,显得胸有成竹的史蒂芬妮:“你干什么会进去他的卫生间?” “我是正大光明进去的,”史蒂芬妮看到半边身子站在黑暗里,在后辈争论中岿然不动的黑漆漆,不仅不担心被发现,反而可以扬声:“我是在阿福叫老蝙蝠起床的时候进去的,他那时候忙着在被子里装毛毛虫,我就是在他床上办乐队也吵不醒他。” “没人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杰森开口就是阴阳怪气,同样刻意扬高声音,若有若无的瞥了眼角落。 有什么东西不被察觉的蠕动了下,阴影外面只剩下四分之一身体,隐约能看得出是个人形。 “我可以作证,”提姆举手:“韦恩集团旗下有专门的洗漱用品公司,甚至还有个专门的实验室,每月五号各大实验室递交进度的时候,布鲁斯总会难得出现在公司,并且作为公司实际持有者,‘帮我’批改文件。” 其他人纷纷惊叹,芭芭拉同样举手:“布鲁斯还格外关注化妆品项目,韦恩集团的遮瑕是公认最好用的。” 角落里再次蠕动,阴影里多了一团黑漆漆,韦恩老爷就像惧怕阳光的吸血鬼一样,全身上下没有任何一片露出来。 气氛本来是很松弛的,直到他们看到了监控里,布鲁斯的一个小动作。 最先发现这点的是女孩们,她们脸上的笑意逐渐淡下来,这样的紧张情绪也很快感染了其他人。 布鲁斯手掌搭在梦娜肩膀上,揉着对方头发,一个偶然,完全无意的开始用手指挂梦娜的下颌线。 像是在安抚一只小狗。 梦娜愣了一下,这一瞬间让布鲁斯意识到他在做什么,迅速收回手坐正,而被当成小狗的女孩却没什么反应,就像不明白但安分被撸时一样,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布鲁斯忽然停下了动作,但依旧乖乖低头,继续研究填字游戏。 但其他人都很生气,她们和布鲁斯进行了一场严肃谈话后,下次家庭会议,梦娜就坐到了女孩堆里。 芭芭拉帮梦娜编头发,史蒂芬妮拿起一个个可爱小发卡在梦娜头上比划,卡珊德拉则在所有人陷入激烈争吵的时候保持冷静,给梦娜提供保护。 总的来说,过去虽然没有人忘记梦娜,做什么都带有她一份,但梦娜不发表意见,不在乎被怎么对待,甚至也很少说话,几乎没什么存在感,也不对其他家庭成员固有的相处模式产生影响。 而现在,即便她目光明亮清澈,不再因为短时间内视线教具变化而晕眩,也不用扶着栏杆一级一级摸索着下楼梯,但她的思维方式,固有习惯和社交态度却没有任何变化。 她依旧安静、没有存在感、不发表任何看法、不拒绝任何安排。 甚至蝙蝠侠以“之前学校发生的事情让梦娜受到公众不必要的注意”为由,为保护梦娜而在短时间内不让她出庄园,梦娜也只是点点头同意,除了偶尔对上她清醒的眸子,他们几乎会忘记这女孩经历了一场进化式的成长。 这女孩依旧迟疑着不确定听到冷笑话时该不该笑,被杰森的地狱笑话搞的手足无措,皱着眉研究别人随口而出的双关语笑话是什么意思。 某种程度上,她似乎什么都没变。 即便根据周赞茜所说,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记忆被解封,却并不是一股脑完全涌上来,而是会以片段的形式一点点展现,可能会在某天梦醒后记起一点,或是听到什么关键词或者看到什么情形又记起来一点。 在梦娜从灵界回来的第一天,蝙蝠侠立刻按着对方做了一套全身检查,上次全套仪器一起使用的检查对象还是重伤归来的超人。 梦娜只是乖乖接受检查,唯一的担心就是觉得这些仪器有些大材小用,而蝙蝠侠有些……太认真了。 “控制狂总是这么大惊小怪。”杰森翻了个白眼,转头就看见克里斯汀划拉着密密麻麻的表格,想在梦娜的检查报告上在多加几项研究。 克里斯汀闻言就抬头看过来,只是轻飘飘一眼,杰森却觉得后背发凉。 “我是说老蝙蝠。”他立刻补充。 梦娜迟疑着犹豫了很久,还是在杰森即将离开前小声开口:“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他有点太过用心了。” “不用这么在意。” 克里斯汀并没说什么,只是又加了几项检查。 监察室里一时间没人说话,似乎没人听到这句话,也没人在意。 但这天晚上,提前结束夜巡的布鲁斯却站在梦娜房门口,迟疑着要不要敲门。 门没锁,只要轻轻用力就能推开,这是非常不注重安全的生活习惯。 布鲁斯表情不善,盯着被收在卡扣内的门锁,像是在盯着什么心腹大患。 刚要曲手敲门,就听屋内传来脚步声,然后和要下楼喝水的梦娜面面相觑。 梦娜和之前过去没什么不同,依旧安静看着布鲁斯,等待对方说出自己到来的原因。 “明天晚上是这个月的家庭会议时间,你可以准备一下,有什么需求、想法和建议,都可以在家庭会议上探讨。” 梦娜先肌肉记忆点点头,之后才明白布鲁斯所说的话,但先后并没什么影响,不管布鲁斯说什么,她总会答应下来。 按照布鲁斯对她的了解,女孩虽然点头答应,大概率也不会提出任何建议。 说不上来是听话还是敷衍。 但这不重要,这件事也不是他过来的主要原因。 他转头看向另一边,楼道那头的窗口闪过去几只小鸟的身影。 布鲁斯深吸一口气,微笑:“我们能进去说吗?” 梦娜依旧下意识点点头,顿了一秒才转身让开门口,眼神难得有些迷惑。 “我能坐这里吗?”布鲁斯把书桌前的椅子拉过来,克制着没去看女孩摆在桌面上的杂志。 梦娜依旧先点头,表情却更迷惑了。 “听着,女孩,”布鲁斯在心里把要说的话反复斟酌,这期间梦娜就安静的等着,低头看着自己脚尖,不催促也丝毫不生气。 只是有些许疑惑。 那些迪克推荐的谈心语录还是没用上,他深吸一口气,选择不再为难自己。 “明天下午家庭会议前要拍全家福,芭芭拉她们都在,还有几个之前你没见过的家庭成员,你可以提前选好要穿的裙子。” 他抿嘴,谨慎补充:“或者裤子。” 梦娜依旧点头,眼神却依旧迷茫。 布鲁斯差点以为自己被看穿了,毕竟眼前的女孩不再懵懂迟钝,即便依旧不擅长社交,却也可能看穿他的犹豫。 毕竟他在梦娜面前并没刻意隐藏。 “怎么了?”他谨慎问。 而梦娜则十分迟钝:“什么?” “你看起来有些困惑,还有什么不明白吗?”布鲁斯没意识到自己语气有多生硬。 梦娜犹豫了下,还是坦诚回答:“你为什么要问我的意见?” “什么?” 梦娜耐心解释:“房间门没关,你直接进来就好了,我不会使用这个锁的,这点我可以保证。” “???” 这下困惑的是布鲁斯了,他表情迟疑,几乎不明白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很像什么侵犯个人隐私的控制狂吗?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难道是会随意出入女儿房间的变态吗? 难以想象梦娜心里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梦娜的迷茫还没说完:“这是你的房子,我的房间也在其中,你当然可以坐在任何地方,你要看我的房间,看日记或者检查什么,都可以直接去做,为什么要问我呢?” “等等、”布鲁斯尽量让自己显得更温和,但有些紧绷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那样做?” “什么样?” 女孩歪头,十分不解,随即恍然,迟疑着看布鲁斯的脸色:“因为,我以为你在乎我?管控和注视都是在意的证明。” 她注意到布鲁斯的情绪变化,缩着脑袋悄悄观察布鲁斯的表情:“不是这样吗?” 90-100 第91章 宝宝你是一款芒果小蛋糕! 布鲁斯难得开始反思, 孩子们总是指责他是个控制狂,同事们——外太空办公室的那些——也总说他神经太紧张或者侵犯隐私。 这些指控并不会让布鲁斯扭转态度,他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做的当然不合法, 同时也让其他人感到冒犯,但只要这样的行为有用, 偷窃来的信息能在关键时刻提供完备的蝙蝠方案,或者保证每个人都身处安全可控的范围内,他就不会停下这样的行为。 他的孩子和后辈们一开始发怒、咒骂、排斥甚至大打出手,这些都在蝙蝠侠的预期之内,因此他能相对平和的接受,并在心里认同孩子们的情绪。 他做的当然不对,但只要这些准备能起作用, 那他就不会停下。 他因为迪克想要离开哥谭而大吵一架, 用监控把哥谭建设成蝙蝠城市,即便是他的战友戈登,偶尔也会对他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他知道那目光是什么意思,蝙蝠巨龙把哥谭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任何人进来都会得到一句“滚出我的哥谭”——尽管他并没真的那么说过。 巨龙只是稍稍打了个盹,他守护的孩子就流落到外, 被荆棘划得遍体鳞伤,于是巨龙发怒, 瞪大干涩的眼睛时刻关注着一切,确保城市中每一只猫的栖息之地都在自己的监控之下。 这个世界越来越危险了, 他这样做当然有意义。 他的孩子们愤怒、委屈、大打出手, 坚称百分之百的控制是妄想和监控, 学会了拆除少数外在的窃听,却习惯了保留着身体里的电子玩意儿。 他们反抗布鲁斯的控制, 但自己也接受了一定程度的控制和监听是保护,丢窃听器代表着信任,黑进电脑里留言是关切。 而那些孩子们,他们自己也熟练掌握丢窃听器的能力,坚持表示百分之五十的控制正处在恰当边界。 孩子们总是在布鲁斯的耳濡目染之下,沾染上一些他们自己并不认可的生活习惯,于是控制成了家庭中的一种生活情调。 而布鲁斯的同事们,他们并未习得这项技能,却通过一次又一次预备方案确定蝙蝠侠的能力,习惯了“蝙蝠侠总是对的”的说法,也渐渐在了解人类之身的蝙蝠侠后,对他的所有行动都抱有宽容。 这对蝙蝠侠的行为有帮助,他即便不情愿自己恐怖而冷硬的面具被摘下,却依旧在无数关切下软化了棱角。 于是最可能反抗蝙蝠暴龙统治的同龄同事们叛变了,超级英雄们本就有各种手段和能力,对唯一人类同伴身上那些“毛茸茸的小癖好”都见怪不怪,就连绿灯侠从自己身上发现定位器,也只是咒骂几句“f**k Batman”。 更多时候,他们苦笑着互相对视:“蝙蝠总是这样。” “他总是对的。” 蝙蝠侠因此失去了太多的反思机会,这些理解和接纳是柔软的糖浆,把蝙蝠尖锐的棱角包裹进去,让那些凸出的尖刺看起来像是糖浆变硬时的拉丝。 这些糖浆让布鲁斯不至于真的伤害到其他人,但偶尔,当布鲁斯想触摸自己尖刺前段,感受他有多锋利的时候,那些糖浆也会减缓他的动作,在他耳边温柔安抚:“没有人被刺伤,我们明白这些刺对防御很重要,我们明白你,布鲁斯,如果不是必要,没人想长出尖刺。” 于是布鲁斯守在自己的位子上,明白自己不可能改变,也习惯了这样的行为。 直到某一天,他遇见一个柔软的、果冻一样的人,她的外壳比皮革更加柔韧,内里却比水流更加柔软。 布鲁斯的尖刺不会刺伤她,反倒是她流淌着避开尖刺丛林靠近布鲁斯时,他自己会感受到紧张和无措。 布鲁斯以为他们可以永远保持这样贴近的距离,即便那团柔软的东西并不懂得保护,也不明白险境和野兽是什么——这些布鲁斯都乐意也习惯代劳,他最大的期望就是对方平稳呆在尖刺丛林下,被布鲁斯带着找到安全的地方。 布鲁斯一直这么以为,梦娜是个没有主见又对危险感知迟钝的人,她并不介意且需要被永远保护,而布鲁斯也乐意做这个。 直到某天,他偶然和对方分开,却看到许许多多被刺穿的孔洞。 对方依旧柔软的像是水流,温柔淌过来反过来安抚他:“我明白这是你对我的爱,你瞧,这些洞口沾染着糖浆,这尝起来是甜的。” “你是我的父亲,你有权力对我做任何事。” 梦娜并没开口,声音从流淌着糖浆的伤口里流出来,血液有时候是粉色的,温柔安抚他说“别在意,我乐意被这样对待”,有时候又是绿色的,伴随着珍珠落地的持续敲击声,传出尖利的永不停息的大笑:“承认吧,蝙蝠,你和我如此相似,我们才是同类!” 笑声越来越响亮,靠的越来越近,布鲁斯几乎已经听到了对方的脚步声,他挣扎着想给对方来一拳,身体却被粘稠金黄的糖浆包裹,肢体无比吃力,甚至到了移动手指都困难的程度。 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几乎让他听不清脚步声。 三个人还是四个人?距离自己还有八米、六米、四米……脚步声轻重不一,三个人脚步粗重,另一个垫着脚尖体重较轻,听起来像是个女性,这四个人都有明显的训练痕迹…… 蝙蝠侠计算着如何用自己身边有的工具打倒这些人。 他枕头下面有几个飞镖,床头柜上的花瓶摔开是个烟雾弹,那里面的刺激性气体能暂时制住那边几个人,趁着这时间他要跳起来扯落窗帘遮掩他们的视线,再对他们逐步击破,并用台灯上伪装成装饰藤蔓的特制套索控制住他们。 蝙蝠侠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计算他们靠近的脚步,距离右侧胳膊不足三十厘米的地方忽然传来刻意压低的声音,那仅仅是一段短促的气流声,比脚步和心跳声小太多,但蝙蝠侠还是第一时间听到这声音,顿时头皮发麻,下意识屏住呼吸: 闯进来的还有第五个人! 而屏住呼吸的一瞬间,他就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愚蠢的反应。 来不及想别的,布鲁斯迅速跳起来把被子甩向那三个男性,借着他们被被子蒙住脸的时机翻滚出去撞倒两个又踹翻一个,正要继续动作,忽听房间门口传来一声带着怒气的、略显尖利的小孩子声音:“你们要对父亲做什么!” “父亲”这个词让布鲁斯理智回笼,他迅速调整呼吸,收回紧握着蓄力随时打断对方一根骨头的拳头,低头看到被自己扑倒的二儿子,缓缓地,嘴角挑起一个轻佻散漫的弧度。 对方正龇牙咧嘴揉着脑袋,咒骂着“狗屎的达米安!你能不能稍稍控制下你的厄勒克特拉情结!计划原本万无一失,都被你搞砸了!” 杰森又骂了两句被掀翻就咸鱼躺平的提姆,一回头看到布鲁斯还在自己身上,还是那种风月场上勾引女人的表情,顿时一阵恶汗,一用力,竟然真的把对方踹了下去。 “狗屎的老蝙蝠你能不能正常点,恶心死了!” 布鲁斯回神,反倒露出了更柔和暧昧的笑容,刻意内收下巴,用因为略仰视而变得圆钝的蓝眼睛注视着杰森,轻柔的扇动睫毛,勾唇浅笑,给了对方一个明亮的、属于哥谭王子布鲁斯韦恩的甜蜜wink。 杰森显然没预料到这个,他正拍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正看到这一幕,一时间目瞪口呆,像是忽然和美杜莎对视,僵硬着重新跌坐回地上,随即顾不上尾椎骨传来的痛感,表情惊恐又屈辱,脸色涨红,像个被同性调情的绝望直男一样破口大骂:“你他*的有什么病!他*的恶心死了!老子——” “杰森少爷,”房门口忽然传出一句平稳和蔼的声音,一时间却压过了所有躁动。 就连杰森也下意识收声,恼怒的红色一直蔓延到衣领里面,脖颈上青筋都蹦起来了,却只能憋屈的忍者不要发出声音。 阿弗端着银盘静立在门口,平静却掌控全局的眼神扫视过整个房间,微不可查地在恢复冷脸的布鲁斯身上停顿片刻,又轻柔飘过,落在杰森身上。 “听亚茨拉斐尔先生说不同的语言会导致花卉生长状态不同,我不希望任何一朵花因为诅咒和威胁而凋谢,您能明白一个孤单生活在偌大庄园中,不得不通过养育花卉丰富生活的老年人的苦心吗?” 杰森四肢僵硬着点了点头,脖颈还红着,却一偏头避免看向布鲁斯的方向,梗着脖子从窗户上跳下去。 寻找落点时还没忘记避开阳台下的天竺葵。 在阿弗的威慑下,这些原本打算趁着布鲁斯睡眠时间,潜入他卧室做点以下犯上事情的孩子们陆续借口离开,不管是布鲁斯还是阿弗,都没继续说什么呵斥的话。 “所以史蒂芬妮上次是怎么进来的?” 迪克惊叹:“你甚至能进入布鲁斯的浴室而不被他发现!” 另一边,提姆懒散的落在达米安后面,两人互相用勉强被阿弗接受的双关语讽刺互相攻击,而卡珊德拉则和刚刚赶到庄园的芭芭拉和杜克解释情况。 “布鲁斯很早之前就醒了,他的呼吸平稳的不正常,可能很早就发现了我们,准备着等迪克在靠近几步,就给他来一个过肩摔。” “所以我们错怪达米安了?” “如果没有哨子精,布鲁斯至少发现不了卡珊,阿弗也不会被吸引过来,我们五个打一个,还有可乘之机。” 提姆撇嘴,下一秒就被忽然窜起来的达米安踹向上半身,他险之又险的弯身从楼梯扶手上翻过去,几个借力平稳把自己扔到楼下沙发上,然后身体瘫在沙发靠背上,对着无能狂怒只会背后耍阴招的哨子精比了个中指。 “就我来看,布鲁斯醒来时候的惊吓不像是装的,他没必要这么做。”卡珊德拉提出自己的观点,下一秒就被提姆用去当做攻击达米安的手段: “可能他被亲生儿子的尖叫吓到了呢?布鲁斯肯定也没想到,自己儿子的声音竟然可以比女孩还尖细。” “德雷克你想死!” 达米安怒而爆发,跳起来就要拔出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武士刀,被迪克压着肩膀拦下来后依旧持续挣扎,在提姆持续的语言攻击debuff下逐渐失去理智。 芭芭拉在卡珊德拉的介绍下,大概明白了早上发生的乌龙事件,她乐不可支,朝提姆招手:“侦探,我知道你肯定录像了,发我一份,我保证任何时候都会有蝙蝠侠没找到的备份文件。” 提姆欣然接受,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文件发出去,随后所有人的手机都微不可查的震动一下,任何人,无论谁的第一反应,都是摸手机把视频先保存到不同的备份文件里。 史蒂芬妮在保护好备份之后,则直接点开了视频,躲开达米安暴怒debuff下的无差别攻击,和其他人一起讨论韦恩王子的甜蜜wink。 ——以及绝望的直男杰森。 视频上方忽然弹出消息提醒,那上面是杰森的头像,对方先发了一个问号,随即就开起了长篇大论的脏话攻击。 史蒂芬妮划走对方的消息,那些却锲而不舍的弹出来,挡住哥谭王子散发柔弱渴求保护的魅力蓝眼睛。 “芭芭拉,”她扬声召* 唤:“释放阿弗病毒,我真的受不了大红了,他火气好大,让他自己冷静冷静。” “我并不讨厌这个,”芭芭拉回答:“杰森的破防在某种程度上,拉高了这件事的笑料程度。” 轮椅上沉稳的红发女孩叹气,怜悯道:“冷静下来的杰森一定会为自己现在的表现而后悔的,我猜他会愿意去外太空待一段时间。” 沉稳的芭芭拉说着,把杰森提出了秘密群聊,随即释放“阿弗病毒”,把杰森的程序攻击始终阻挡在外。 “我赌两个月。”史蒂芬妮自信举手,“也许搅局者可以接管哥谭黑//帮,大红的势力范围都有哪些?” “我赌三个月。”杜克提醒:“杰森的最高记录是半年没回地球,猜猜这次他能不能打破这个记录。” “赌注呢?朋友们?”迪克自信举手:“我赌五个月,压上我银行卡里的一般余额。” “没人在乎你那三瓜俩枣的钢镚,迪克,”提姆嘲笑,然后谨慎道:“这是一个陷阱,杰森现在可不是孤家寡人了,他有一个女儿,我猜他会呆在家里的女儿早早回家。” “一个月,”他自信看着其他人惊恐的目光,压上自己的筹码:“用一个月假期做赌注。” “说的像你有那种东西一样,”芭芭拉微笑插刀。 她把所有人纷乱挣扎的赌注和改变记录好,避免有人左右摇摆反复改变,然后自信扫视所有人:“我赌半年。” “你们大概没和克里斯汀相处过,也不清楚那女孩的秉性。克里斯汀可不是一个能安分接受保护的人,恰恰相反,她才是具有强烈保护欲和控制欲的那个,哪怕仅仅两周,她也不会愿意杰森离开自己独自涉险。” “但你选的是半年,比我们所有人都长!” “当然,亲爱的,”芭芭拉像是已经预见了自己的胜利,所以对其他人的质疑格外宽容。 “我说过,克里斯汀可不是个安分的女孩,她毫无疑问具有冒险精神,我猜她会和杰森一起离开地球,父女两个人进行互相接纳的‘蜜月’旅行,谁知道她们愿意什么时候回来?” 其他人显然没想到这个点,提姆挫败的向后倒去,整个人陷入柔软的抱枕堆里,似乎已经遇见了自己失去所有假期的未来。 不过说回来,那种东西他本来就没有,筹码只是泡沫经济,兑换不来任何实际东西。 反正总不可能比现在更忙了。 这么想着,提姆把自己的脸埋在抱枕当中,发出绝望的小声呜咽。 克里斯汀会愿意接管韦恩集团吗? 几人说说笑笑着下楼,甚至还按住暴怒的达米安,让对方接受了赌盘。 他们已经聚在沙发边,史蒂芬妮才注意到少了一个人。 “卡珊,你赌多久?” 卡珊德拉将视线从二楼方向收回,迟钝地意识到问题,慢吞吞迟疑着说出她的想法: “我猜大红不会离开,”卡珊心中有一些不太妙的预感,她说不上来这是因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她最近睡眠增加的原因?她今早起床时头有些胀痛,总觉得在梦中经历了很多非常糟糕的事情,但当醒来之后,大脑中只剩下朦胧的印象,潜意识也十分抗拒回想起那些。 她下意识看了眼二楼的方向,放下这些说不清楚的纠结思绪,继续回答其他人的询问。 “我猜克里斯汀不能离开,她从没和其他女孩分开过这么远的距离。” “你绝对猜错了,卡珊,”立刻有人自信反驳:“你把友情看得太重了,克里斯汀并不见得也这么想。” “克里斯汀性格过分独立甚至冷漠,除非有关键的事情要沟通,她从未主动联系过任何一个同伴,其他人发的消息她即便看见,有时候觉得没必要,也干脆会直接不理会。” “不是不理会,”芭芭拉解释,“她会在确保你睡着之后的时间里回复,这样就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寒暄。” 史蒂芬妮则是捧着脸星星眼看着卡珊德拉:“亲爱的卡斯宝宝~你也太太太太太可爱了吧!卡珊你是一款非常重感情的芒果小蛋糕!” 第92章 “这也是你的家庭。” 布鲁斯并没对阿弗说出实情, 那个奇怪的梦没有任何根据,甚至能睁开眼看到孩子们的一瞬间,他就把梦中的情况都忘了七七八八。 这并没有什么要紧的。 但布鲁斯还是想要和梦娜谈谈。 孩子们可以习惯他的控制欲, 他也知道这点他绝不会改变,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做法就是正确的和正常的。 正常人不会给孩子身体里注射定位器的。 但今天要拍全家福, 孩子们从全世界赶回来,此刻笑闹着聚在一团商量着各种情况,他们不约而同的把任务放在一边,只聊着发型、足球、圣诞节和家人。 这样的情形下,即便冷硬不近人情如蝙蝠侠,也并不愿意打破温馨的气氛。 阿弗也绝对不会允许这个的。 梦娜和克里斯汀毫无疑问得到了许多关注,早在她们刚刚出现的时候, 带有蝙蝠图标的各个或大或小的群里都传播开她们的信息。 史蒂芬妮主动请缨, 想要担任介绍梦娜和克里斯汀的任务,但两个小孩都不是热爱社交的人,对此都婉言拒绝。 克里斯汀甚至想要逃离这样的环境,这里的家人太多了, 每个人又都抱有绝对的好心,让她进退不能, 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还不是全部,”杰森瘫在沙发上, 乐意看到克里斯汀难得吃瘪的样子:“好多人都还没回来,就我知道的, 好多人在自己的城市里被绊住脚, 有的人甚至还在外太空。” “我以为今天拍的是全家福?不是蝙蝠群英会的集体会议?”克里斯汀坐在杰森身边, 身体惯性翘起二郎腿,忽然对上阿弗温和的视线, 心里一紧,把翘起的腿放了下去,端端正正坐好。 “阿弗可不管这个,”杰森好笑的看了克里斯汀一眼,把旁边做成红头罩样式的红色爆米花桶塞进对方怀里,“虽然他确实比较希望孩子们能拥有优雅的礼节习惯,但阿弗可不是老古板,并不会管那么细,更何况今天是家庭聚会,阿弗会为了这个容忍所有不良生活习惯的。” “至于蝙蝠群英会?他们当然也是家人,如果正好有空,来拍全家福是最好的,没空来,后期也可以p上去,这是伟大的科技力量。” 说着,杰森移开视线,忽然和厨房门口的哈珀罗对上视线,对方咧嘴一笑,忽然抬起手机,指指上面正在播放的视频。 即便杰森距离很远,他也清晰看到了上面的图形,两个壮汉身处屏幕两边,一站一坐互相对视,背景是无比熟悉的窗帘和雕花木窗。 杰森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他脸色变换莫测,表情扭曲,但到底还是忍住了,没在克里斯汀面前打架。 他女儿目前还不清楚这件事,他希望对方永远不会看到这个视频。 “哇哦,我没想到,你们家庭这么庞大……每个人都算家人——” 克里斯汀语气有些恍惚,她在没人察觉时迅速收回思绪停下话语,注意到杰森频频看向厨房的视线,挑眉,理解地拒绝了杰森一直以来的陪伴:“如果你打算进厨房参与晚饭制作,那为什么不去呢?” 杰森跳起来,笑着和克里斯汀击了一个掌。 因为早上发生的乌龙,今天整个韦恩庄园里的话题中心都会是杰森,他又不能在阿弗眼皮子底下和他们所有人打一架,又阻止不了他们异样的眼光和调侃,坐在沙发上陪克里斯汀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实则心思总在某个时间猜测兄弟们如何把他的照片做成表情包。 如果不是克里斯汀,他早就躲到厨房和阿弗一起了,他并不经常回韦恩庄园,每次回来都想和这位长辈多呆一会儿。 “谢了,克里,”他趁克里斯汀没注意,揉了一把对方的发顶: “还有,蝙蝠家族十分庞大,这现在也是你的家庭了。” —— 全家福拍的非常顺利,即便没有史蒂芬妮介绍和主动破冰,梦娜和克里斯汀也迅速和其他人熟悉起来。 晚餐过后,许多时间并不充裕的朋友就要离开,余下的几个人商量着今晚夜巡时一起出去,顺便背着蝙蝠老爹再进行一些年轻人自己的庆祝活动。 布鲁斯临时收到超人那边的什么消息,今晚夜巡不会回来,这就给后辈们更多的自由消遣。 “梦娜呢?她怎么办?” 克里斯汀即便不愿意称自己为义警,也已经习惯了超级英雄的行动和作息,又具有相当敏捷的身手,一直都是和杰森合作夜巡的。 梦娜则不同,好在卡珊德拉很快举手,声称自己可以带上对方一起。 “还有小D,总不能把他和布鲁斯留在庄园。”芭芭拉十分细心,她并不想让这场聚会变成孤立。 即便达米安绝不会因此而表现出受伤。 “管他干嘛?”提姆撇嘴,但还是说:“迪克绝对不会丢下任何一个兄弟的,如果他不来,那是他孤立了我们,而不是我们孤立了他。” 顾虑被打消,大家又兴高采烈地计划起夜巡之后的活动。 “先夜巡吧,小杰鸟、克里斯汀一组,史蒂芬妮和提姆一组,卡珊德拉一组,我和小D一组,青鸟,你和蝠翼一组,梦娜和芭芭拉坐镇后方,大家每人一条路线,巡视完两遍就收工回家!” 迪克分配任务,欢快昂扬的宣布完,然后一挥蝙蝠披风去找达米安了。 女孩们稍晚一步,她们出门的时候还在叽叽喳喳,询问梦娜需不需要制服或者代号,分发用来沟通的耳麦。 “制服就不要了,”芭芭拉皱眉:“梦娜还不确定会不会做这份工作,她今天只是暂时体验。” 说这,她转身弯腰,食指放在唇前,做了个小声说什么密辛的动作:“如果你在犹豫要不要入这行,行内人只有一句建议:快逃!” 女孩们又笑作一团。 笑了一阵,史蒂芬妮才抹掉眼泪,“制服就算了,不过你可以想一个代号,这样可以不用暴露真实姓名。” 她们此时已经离开了,分别在夜色中踏上了他们自己的路,两人一组或一人独往,只有频道中玩笑声后面疾呼啸的风声见证者他们的动作。 提姆刚刚打倒几个拦住加班女性的醉鬼,声音背景里还有两个混混的痛呼声。 “蝙蝠的‘真名保密原则’?” 频道里时不时消失一段声音,又忽然毫无预兆的加入进来,话题并不因个人的离开而暂停,梦娜这边听到的始终热火朝天。 每个人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有说蓝鹊的,有说蝙蝠小学生的,有积极推销罗宾女孩代号的,也有的怂恿梦娜顶替掉达米安直接自称罗宾的。 芭芭拉拒绝了兄弟姊妹们的建议,提出一个切实的问题:“不要夹带私货,姐妹们,为什么代号不是蝙蝠就是鸟呢?” 所有人顿住,然后听见芭芭拉的声音:“神谕、圣言这种名字也很不错啊。” 通讯频道里又吵起来。 今天的哥谭非常和平,虽然他们一共处理了十四起个人犯罪,两场团伙走私,一起帮派之前的火//拼和泥脸越狱后的闹事行动…… 但相对来说,今天的哥谭称得上和平。 夜巡完成一半的时候,又有人重新提出了这个话题。 “好了姐妹们,让我们听听梦娜自己的意见吧。” 于是频道中绅士的留出一段空白,响起女孩慢吞吞迟疑的声音。 梦娜再三确保了可以代号得完全由自己构想,被其他人拒绝提供帮助之后,又询问是否可以从已有的文学创作中获取灵感,包括《圣经》,才试探着开口:“也许,我该叫…癞病人?”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这下连背景音里的风声也没有了。 癞病人这个身份在《圣经》中出现过多次,那其中记载的古时候,癞病人因为身患传染性疾病,被人群排斥在外离群索居,当他们为了生活被迫进入社会环境时,他们被要求拿着铃铛或任何能发出响声的物件,边敲边大喊着“癞病,癞病!”,以确保其他人能提前避让开。 《圣经》里一个著名的神迹讲,一个癞病人因为信德,被神子耶稣救治,而梦娜又在等待谁的垂怜呢? 芭芭拉确信有好几个人关掉麦克风后,一定发出了一些阿弗不允许的咒骂声,她简单回复了卡珊德拉关于“发生了什么”的问题,平复好心情在频道里发言:“我觉得代号没必要花里胡哨,M就挺好,简洁明了,等你之后想不开要进入这个行业,再想代号什么的也不迟。” 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个建议,包括梦娜自己。 女孩下意识点头接受,后面的几秒内才听到芭芭拉的提议,她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困惑为什么自己的方案被否决,下一秒就把一切都抛却掉欣然接受。 但后续的聚会并没有顺利展开,他们刚刚到达杰森的一个安全屋,超人就带着蝙蝠侠飘在了窗户外面。 “M出来,和我们走一趟。” 所有人都露出牙酸的表情,这话太像警察打算叫人去喝茶会说的话。 “发生了什么?”史蒂芬妮站在梦娜面前,勇敢面对蝙蝠老大。 蝙蝠侠试图让自己不赞同的视线透过白色护目镜发射出去,但面前站着的是史蒂芬妮,对方完全不吃这一套,大有一副“不说清楚就休想做任何事”的架势。 蝙蝠侠过了一遍要做的准备,觉得告诉他们也无妨,于是开口: “露易丝莱恩带着代号K坐车到堪萨斯,即将和超人见面,基于K的能力,我们必须要做好各种超人被脑控的准备,避免发出不可避免的灾祸。” “M的记忆可能会提供一些帮助。” “如果你老到忘记梦娜的名字,我可以提醒你。”史蒂芬妮吐槽。 超人看起来显然很紧张,但还是附和着其他人不满的声音补充:“他们说的对,B,我不喜欢你叫柯拉代号K。” 第93章 “我也想像你一样,妈妈。” “宝贝, 有什么心事吗?” 飞机上,露易丝坐在一边,正拉开小桌板在上面办公。 她在整理最新的稿件, 为了能和柯拉互相适应相处,她去天堂岛呆了近一个星期, 征得亚马逊人同意之后做了访谈和调研,计划写出一篇介绍天堂岛立场和态度的文章,避免有些听说天堂岛是全女性岛屿,臆想男人稀少会更加尊贵的男性贸然偷渡,这非常影响天堂岛和平的外交政策。 但在露易丝身边,柯拉却十分不安,她两只手紧紧捏着裙边, 在露易丝视线落到她身上的第一时间双手抱臂, 做出一个十足没有安全感的拥抱自己的动作。 露易丝叹了一口气,她的稿件也整理的基本结束,只差一点收尾,晚上临时赶一下就能结束。 她干脆把电脑合起来, 作出抛下一切认真参与进交谈的样子,让柯拉又一阵紧张。 “是紧张吗?你不喜欢克拉克吗?”露易丝故意这么说, 果然看到女孩用力摇头,脸颊都因此泛出些粉色。 露易丝叹一口气, 探过身捏捏对方的脸颊,陶醉地喟叹:“上帝啊, 你怎么这么漂亮!” 女孩有明显的向后躲开的动作, 被露易丝捏上脸蛋的时候下意识闭上眼睛, 却没等到意料之中的疼痛,而只是女人纤细带着薄茧的指腹按压在皮肤上, 软捏着带来些微痒意的拉扯感。 并不让人反感。 柯拉刚刚适应这样的接触,下一秒露易丝的脸就忽然凑近,轻轻地,夹杂着甜味和薄荷味的香风扑在柯拉脸上,随即她脸颊一凉。 露易丝在她酒窝处落下了一个浅淡的吻。 柯拉的眼睛彻底睁大了,圆圆的又黑又亮,带着受惊的无措,愣愣的看着露易丝。 她确信自己看到了某种猫科动物,她年轻时候养过一只波斯猫,性格不太好,相处起来着实磨合了很久。当熟悉起来之后,那只猫依旧对人爱答不理的,但当露易丝把脸凑过去埋在对方肚皮上,或是主动用脸蹭蹭猫猫的胡须,它的猫会整一个炸开,像是某种棉花团子,眼睛就像现在的柯拉,圆圆的又黑又亮,瞳孔外延颜色略深,看起来无措又莫名让人感到期待。 等等。 露易丝的思维有一瞬间抽离,她的猫不是蓝眼睛吗? 柯拉也是蓝眼睛,为什么她刚刚会用“又黑又亮”形容。 露易丝敏锐意识到不对,但下一秒,当柯拉开口说话的时候,这股莫名的思绪又忽然消失,她有些忘记一秒前自己想的是什么,但见多了各种大场面的露易丝并不认为自己的直觉是对的,她把这个疑点藏在心里,面上依旧是笑着和柯拉交流。 “家里的每个人都很好,我敢说,肯特家人是我见过最淳朴正直的人了,即便我在全世界见过那么多人,我也可以坚定确信这一点。” “她们都很期待你的到来,我敢确信,玛莎现在已经在做苹果派了,她不确定你喜欢吃什么,一定会拿出自己最拿手的东西招待你。” 柯拉还是很紧张,于是露易丝一个一个介绍每一个家人。 “这是卡拉,她是克拉克的堂姐,老天她那头金发真是漂亮,像是黄水晶一样闪闪发光,她很早之前就想去见你了,但听说你的情况并不确定你会不会喜欢贸然见面,就在家里等着。” “这是玛莎,她是一位极其富有智慧的女性,会用热情和爱关照每一位家庭成员,你知道吗?康纳最开始出现的时候,克拉克自己一时间钻了牛角尖,是玛莎拍板做主,把康纳拉进了家门。” 柯拉翻看着几张照片,眼睛发亮,显然对未来的生活充满期待。 她没在继续蹂躏她可怜的裙角了。 露易丝松了一口气,声音更加柔和欢快,翻出了小男孩的照片:“这是乔纳森,你们见过的。” 柯拉下意识向后缩了缩,她没控制好自己的力气,直接把固定好卡位的座椅向后掀翻过去,所有人都听到了卡扣滑丝的声音。 后面坐着的是两个学生模样的男生,原本在自己的小桌板上看电影,前排座椅被掀翻,他们摆在桌上的爆米花桶、可乐和平板都被掀落在地,他们自己也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蹭”地站起来,还没来得及理论什么,就被露易丝冷静的语气控住,很快被安抚住情绪。 露易丝承诺会给予赔偿,但两个男生并不领情,他们互相叽叽咕咕说什么,试探着要了一个更高的价格。 这点钱并不是很多,即便靠露易丝的奖金也能轻松支付,但她还是皱起眉,不赞同的看着这两位年轻人。 “我承诺支付的赔偿里,计算了平板电脑的维修费、衣物的洗护费、花费时间折算的费用和爆米花的费用,余下的部分就算成你们两位受惊的精神损失费,这已经仁至义尽了。仅仅那一下平板电脑不见得受损,选择酒店的公共洗衣机而不是洗衣店也能省很多钱,加上航空公司给的补偿,如果妥善处理,这些钱足够支付你们旅游的很大一笔支出了,再贪婪的话,我确保你们什么都拿不到。” 两个男生本来并不确定敲竹竿能成功,对两个学生来说,原本的赔偿方案已经非常丰足了,提出更高金额也只是试探。但当真的被露易丝不留情面的戳开意图,并且态度强硬的拒绝,他们青春期的自尊心受挫,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热血上涌,就要推翻棋局论个高下。 他们再次解开安全带就要站起来,忽然下陷的座位后探出一只手,那只手洁白像棉花一样,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两人只觉得那手比他们见过的橡胶娃娃还精致,律动和摇摆就像是精灵一样,一个常年迷恋日本动漫的更是觉得,这只手就是动漫萝莉走到现实世界应该有的样子。 两人的眼睛完全黏在那只手上,但下一秒,他们飘荡在玩偶店、日漫和大尺度片子的大脑就骤然回神,两人同时后仰,瞳孔紧缩震荡,再也没有了任何的旖旎心思。 他们眼睁睁看着那只手探到身后,扶着倒下去的靠背一点点掰正,这次的动作缓慢了许多,他们因而能听到靠背一点点破开节档卡槽,“咔哒咔哒”着强行逆行复原的声音,对方显然没有辅助前面的调节器一起调节,两名男生几乎能看到座椅被强行掰到弯折的样子,那只手离开的时候,他们甚至能看到座椅上留下的浅淡手印。 “你们——”两名男生脸色煞白,眼看下一秒就要尖叫了,露易丝才幽幽出声,用平淡但略含威胁的语气询问:“我们怎样?你们看见什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一个大声反驳,声音引来飞机里其他人的注意,另一个匆忙捂住他的嘴,面对着露易丝咽了一口唾沫:“没有任何问题,女士,这只是一场意外,我们不要任何赔偿,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露易丝挑眉,还是要求对方两人离开飞机后留下来,把一开始说好的赔偿给他们,不过这话听起来怎么都有种“一会儿给我等着”的威胁意味,两个男生心里不知道多警惕,但面上还是瑟瑟发抖的点点头接受安排。 露易丝转头回去,胜券在握的表情消失,面对有些无措的柯拉,从冷静果决大记者的身份回到了尝试带领自闭女儿和其他家人建交的焦虑母亲。 她犹豫着,说起刚刚发生的事情:“注意到了吗?他们本来被你的身体吸引,脑子里绝对在想什么龌龊的事情,但当你出手展示出足够压倒他们的力量时,即便再心怀不轨的人也要首先为自己的小命着想,他们绝不会对你有任何冒犯的举动,相反,你的实力可以让他们对你产生敬畏。” 柯拉看着她,犹豫着不确定该说什么,她在希波吕忒的教导下明白了展现攻击性并不是过错,露易丝又教她拥有这样的能力并不是罪过,柯拉慢慢开始接受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糟糕经历和那些异样的眼光,逐渐找到方法努力自洽。 但她始终不知道该怎么适应自己的能力,唯一的方法就是躲藏,但现在,露易丝给了她另一条路,另一条显然不够道德和正义的路。 她确信露易丝不会这样教导乔纳森,她对这样显而易见的差异感到不安。 女孩眨眼的动作非常缓慢,她犹豫道:“我不确定……这会带来很多问题,独裁、暴政、自我中心,也许相比我的心理问题,提出这个更极端的方法并不对……” “你会成为独裁者吗?”露易丝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温和而坚定。 于是柯拉目光对到那双眼睛中,下意识跟这开口:“当然不,我绝不会那样做。” 即便是为您,妈妈,我也不会那么做。 露易丝缓慢的笑起来,眼下的卧蚕团成柔和而圆润的弧度:“我也这么确信。” “而在我这里,你的情绪问题和世界和平一样重要。” 柯拉当然知道这是夸张,但她还是被这句话震慑到了。 露易丝看着女孩微张的嘴唇,笑容更加扩散,又凑上前捏捏对方的脸颊。 “我好想没和你讨论过这个问题,但事实上,许多知道我的伴侣是……的人,都问过我类似的问题,包括哥谭那位。” “他们询问我作为一个普通人,是否对和一个…特殊志愿者组成家庭做好了准备,毕竟他是被所有人警惕的存在,一个不留神就可能搞出很大的动静。” “任何和他一起相处的人都得做好他失控的准备,克拉克最喜欢的那位朋友更是做了无数种预案,而我作为一个完全没有能力的普通人,和他生活在一起是很危险的。” 在露易丝的循循善诱下,柯拉很快也沉浸入了这个问题,她沉思片刻,不自主咬起嘴唇,显然想到了自己也是可能带来危险的特殊志愿者之一。 柯拉的目光带着茫然、无措和求知欲,映入了露易丝的目光里,让这位见过太多丑恶和阴谋的大记者再次发笑,又凑过来毫无预兆地亲了亲柯拉的脸。 “你真可爱,宝贝。” “原因很简单,亲爱的,我是个普通人,首先体能就比世界上频繁出现的太多超能力者、变种人和机械爱好者不能比较,而在普通人的群体中,我还是一个女人,体能天生比男性弱,在这个充满不安的世界上,单论力量和体能,普通女性属于最底层。” “这样的情况下,任何一个超能力者都可能危害我的人身安全,任何一个普通男人都有可能伤害到我。” 露易丝喝了一口水,把自己精通枪//械和坚持健身学习格斗的事情咽回肚子里,而让这个例子更绝对而具有说服性。 “作为一个没有超能力的女人,和一个普通男人相处并不见得更安全,和超…级志愿者与和普通人相处都有危险,那在这个层面上对我而言,他们之间没有区别。” 这个说法显然让柯拉感到惊讶,没人觉得超人和一个普通男人有同等分量的威胁,其中一个能动动手指就能轻易拧断另一个的脖子,任何人甫一听说这个论点,都只会觉得说这话的人疯了。 但柯拉除了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外,很快就将自己代入到路易斯所说的情况中,惊讶的发现事情竟然确实如此。 她茫然看着露易丝,面上带着脆弱的不安,带着期待和祈求地等待露易丝给出应对方法和回答。 她完全代入到露易丝讲述的情况中,而忘记自己是个具有超人血脉的超能力者,论武力值在这个世界是顶级存在。 她似乎经常忘记这一点,无论是应对自己能吸引别人注意的能力,还是对待其他人异样的目光,她都下意识以弱者的姿态应对,以至于露易丝一开始接触对方的时候,常常会忘记她有超人血脉。 “你瞧,”露易丝摊手:“我就是这么一个普通女人,当我潜入到东南亚国家调查人口买卖案件时,即便没有特殊吸引力,对那些男人而言也和你此刻差不了多少——他们可是能对着羊和公鸡发…生冲动的人。” “而这种时候,要保证我的安全就得靠枪//支和武力,只有让他们恐惧并敬畏我,他们才能抛开情//欲的目光。这点放在工作和生活中也适应,只有用实力击倒他们,爬到他们头上,他们才会正视你的能力,而不把你当成一个花瓶。” “这对女性来说确实是偏见和压迫,但我目前想到的解决办法也只有这个,展示力量,打碎他们的偏见,才能抛开性别偏见,和那些人正常相处。” 露易丝的表情十分自信,柯拉这一瞬间,终于意识到那源于什么,那自信来源于力量和成就,露易丝莱恩过往的成就、奖项、选择和坚持共同铸就了她的自信,这份自信又反哺她,让她坚不可摧。 柯拉愣愣看着露易丝,良久,她合起因为惊讶而微张的嘴唇,重新抬眼时目光变得坚定:“我想像你一样,妈妈,我想做你的女儿。” “您能继续为我介绍我的家人吗?我会和她们好好相处的。” 第94章 “她认为自己是妻子而非母亲。” 柯拉心里被点燃了努力变强的火种, 内心久违燃起要克服一切困难成为强者,让其他人只能仰视她正视她的能力,而不是被她的外貌所吸引。 她听露易丝介绍的格外认真, 但直到空乘人员出来提醒距离下飞机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即将和陌生人见面的恐惧感重新回来, 压得柯拉喘不过气,勇气像水流一样从漏洞的容器里流出去,柯拉对此无能为力,甚至痛恨起自己先前强烈的想要自我实现的欲望来。 如果她之前并没想要变得无坚不摧,她就不会为自己现在的软弱而自责焦虑。 她又一次捏紧了自己的裙子,看着身上穿着的带着小粉蝴蝶结的裙子,焦虑同时带来汹涌的自我厌弃, 这身裙子似乎有生命一样一点点收紧, 压迫她的肋骨、胸腔、腰腹,箍住她的肌肉和关节,让她一口气都喘不上来,血液聚积到面部, 她的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怎么有正经的、一个心思单纯的、干净正直的小孩穿这样的衣服呢? 别人能穿不代表她也能穿,她本身就拥有不可阻挡的性吸引力, 不把自己包起来阻隔外界,还要穿这样暴露的衣服, 她的内心深处到底是什么居心呢?她难道虽然排斥,但内心深处依旧在渴望那些男人的关注吗? 柯拉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几乎立刻蹿起来, 有好几秒种脚尖离地, 但好在她和露易丝坐在一排,其他人没发现这点小动作。 “要去卫生间吗?”露易丝微笑:“空乘人员说飞机还有四十分钟降落, 你还有十分钟的调整时间,然后我们就得乖乖坐回座位等待降落。” 柯拉紧张的拽了拽衣摆,点点头就要从露易丝膝盖前面挤出去,她本想背对露易丝,但想到要让对方看见短到膝盖上方的百褶裙,以及要把屁股对准对方,她就膝盖发软。 柯拉正面对着露易丝,从对方膝盖间溜出去,蓝色的眼睛始终盯着露易丝的表情,经过对方面前时,下意识扯了扯裙摆,试图让裙摆看起来没那么短。 “很漂亮,”露易丝正在把电脑和其他文件装进电脑包里,偶然回头看到女孩的表情,微笑着鼓励:“所有人都会喜欢你的。” 她说完就意识到这对眼前* 的女孩并不是意见好事,急忙补救两句,柯拉却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话里的这点,情绪并没更加慌张。 也许这孩子已经突破这些情绪了。 露易丝叹了一口气,收拾完东西等待柯拉回来。 女孩在卫生间里呆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直到空乘人员开始催促回到座位,露易丝不断回头张望,她都没有踪影。 不会担心和其他人相处,临阵脱逃冲出飞机飞出去了吧? 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的大记者很快打消了这种想法,飞机始终平稳驾驶,没有外壳被打破时气压灌出的情迹象。 就在露易丝即将到卫生间门外催促时,柯拉终于回来了,此时所有人都坐在座位上,空乘人员询问了好几次女孩的踪迹,所有人都收拾好东西做好降落的准备,柯拉一出来,就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人群中齐刷刷爆发出一阵吸气声,有的男性下意识就像站起来,被安全带拉了回去,但炙热的目光还是投射到女孩身上,具有实体一样舔舐过女孩裸露在外的皮肤。 柯拉明显瑟缩了一下,迅速矮身弯腰躲回座位,好在她们的座位就在卫生间外面第二排,不需要经过许多许多人就能回来,前排坐在靠走廊处是两个女性,一个老妇人拉着柯拉的手反复摩挲说着“真漂亮啊”,另一个中年女性则扯着柯拉的裙摆,摸着裙子上的漂亮格纹,但她的动作却让柯拉的裙摆外延被抬起来。 后面已经有男人弯腰,试图从下面看柯拉了。 “女士——” “你有病啊,拉人家裙子做什么!”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前面的声音微小而局促,柯拉讷讷的拉着自己的裙摆,企图摆脱中年女人的动作。 后面的声音清脆响亮,完全压过了柯拉的声音,来自中年女性旁边的年轻女孩,和这声贯彻飞机上空的怒喝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清脆的拍响。 女孩说着,直接一手把中年女人的手重重拍了下去,清脆响亮的声音像是一个巴掌,打在飞机里每一个愣神的乘客脸上。 空乘猛地清醒过来,大声呵斥着让站起来的人坐下,心里焦虑自己控场失败的情况有没有被监控后的检查组看到,自己的绩效还能剩多少。 其他人还有的恋恋不舍,但被广播里的声音催促、被空乘制止并被飞机内其他女性报以鄙夷的目光,也纷纷收敛起来,不管内心怎么想的,明面上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柯拉因此脱离人群的注视,松了一口气冲到自己的座位,弯腰把脸埋在膝盖里长久不愿意起身,直到露易丝安抚的拍拍她,提醒她系上安全带,她才恍然回神,匆忙坐正准备好。 扯她裙子的中年女性那边声音依旧持续,即便空乘人员一起提醒了好多次,那两人的争吵还是持续喋喋不休。 那是一对要大都会旅游的母女,但此刻她们还没到目的地,气氛已经焦灼到容不下任何一个人。 女儿刚刚那一下不仅打醒了机舱里的其他人,更是一巴掌打在母亲的脸上,让母亲觉得颜面无光,为了家长的尊严想要数落女儿,但刚刚那一下确实是自己不对,只好从其他地方一遍遍挑刺。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带你出来玩还带错了?你就是这个态度?” 女孩抱臂看着窗外,第其实这时候空乘人员已经要求拉上遮光帘了,外面什么都看不到。 她只是用这样的沉默表达自己的不满。 柯拉为对方感到窒息,她想做点什么,但站在人前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她明白实力可以压倒那些非议,但目前除了展现氪星血统,她想不到其他任何方法。 柯拉什么都没做。 于是那位母亲在一次又一次在空乘人员劝阻的空隙里,数落自己的女儿逃课、鬼混、乱交男女朋友、把钉子钉到脸上、即便母亲忙得要死也丝毫不帮忙做家务……说到最后,母亲已经数落起女孩的自私、浪荡、甚至下贱。 “女士!”空乘忍无可忍,看表情几乎要脱下高跟鞋砸在母亲脸上,但碍于自己的奖金和工作,她顿了好几秒,还是把刻薄话咽了回去,为监控器可能存在的检察人员低头:“请您保持安静,飞机即将降落,您的行为会违反航空公司的规定,如果您执意不改,那后续可能产生的一切危险状况都将由您承担。” 这是一句威胁,但显然并没有具体的威慑力,女人只是第一时间短暂被唬住,随即就意识到自己说话不会让飞机坠落。 “我是一名记者,”露易丝忽然扬声,举起的手上带着亮出自己记者证,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相机,镜头对准两人争吵的方向。 她的目光看向空乘人员:“女士,这边遇到了什么问题?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镜头转过飞机后排座位,转了一圈,又落回两人身上。 这显然比几万分之一的意外状况更有威胁。 中年女人下意识想冲上来对露易丝说什么,但对上露易丝不带感情的目光,一瞬间后脑布满冷汗,跌坐回自己座位。 后面再也没发生什么意外状况,有露易丝和背后媒体的威慑力在,没人敢对柯拉有什么动作,虽然如此,女孩依旧在下飞机之前给自己套上了厚重的外套。 露易丝去机场旁边的车站买去堪萨斯的票,柯拉一个人找个角落躲起来不让人发现。 她们目前降落在大都会机场,不远处还有莱克斯卢瑟拍摄的旅游广告,那上面的卢瑟是个光头,而广告公司则带有恶搞性质的给上面的卢瑟带上了一顶假发。 于是卢瑟微笑着站在巨大广告牌上俯视众生,而他头顶的红色假发迎风飞扬。 “真不可思议,”柯拉背后想起声音,是那个帮她说话的女孩,对方此刻正双手插兜背着巨大的旅行背包,嚼着口香糖站在柯拉身后,“我想不通卢瑟是怎么允许这种东西存在的。” 柯拉局促的回头看了看,没看到其他人。 “是在和你说话,小妞,”那女孩走上来,伸手想和柯拉握手,手腕从袖子里露出来时,却显露出些许红肿因子,有的还很新鲜,显然刚印上去不久。 女孩迅速若无其事的收回手,但柯拉追上去开启超级视力,还是看到了对方想要隐藏的东西。 她呼吸一滞。 女孩整条手臂外侧都有深深浅浅的掐痕,同样有这样伤痕的还有腰部和大腿。 女孩当然不知道自己想要隐藏的秘密已经被柯拉看到了,她嚼着口香糖作出散漫的样子:“我是来向你道歉的,小妞,那个女人干的真不是人事。” 柯拉脑海里全是对方身上的伤痕,下意识安抚对方:“那没什么。” “当然有什么!”女孩忽然有些生气,“你他爸的不知道那女人有多恶心,她当时一定想趁你不注意掀开你的裙子。” 她声音忽然一停,忽然注意到柯拉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的手腕上。 两人间忽然弥漫起一阵令双方都感到局促和难过的静谧。 女孩深呼吸了两口,差点把口香糖吸到喉管里,关键时刻被柯拉迅速拍了拍背,咳嗽着吐了出来。 身体剧烈动作,手腕上的掐痕重新暴露出来,她索性直接掀开衣袖,摆烂似的给柯拉展示。 “看吧,如果当时我不阻止,她很可能给你腿上也来一下,不为什么,那女人纯属脑子有病,看谁都像是抢她老公的狐狸精。” 柯拉忽然想起飞机上女人咒骂女儿的那些话,大多数人很难想象一个母亲竟然会骂自己的女儿下//贱、放//荡,但柯拉就这么轻易接受了一切,并且完全能对女孩儿感同身受。 她深吸一口气,为自己脑海中骤然降临的巨大阴影,这像是某种巨浪到达之前的巨大地震,让她有些站不稳。 女孩却以为这是因为对方被自己的描述所惊吓到。 “这有什么,小妞,即便你再不愿意相信,你也得承认,世界上就是有母亲会嫉妒女儿,甚至嫉妒到在生活上每一处都打压控制对方的地步。” “她认为自己在家庭中的定位是妻子,而不是母亲。” 第95章 “我惯常添油加醋搬弄是非。” 那女孩的母亲也去买车票了, 她们因此得到了一段短暂的时间。 她本来是想安慰柯拉并道歉的,但到最后她自己却成了那个倾吐苦水的人。 “你绝对想不到我妈干了什么!” 她在冷静的时候称呼自己的母亲为“那个女人”,却在情绪上头时叫对方“妈妈”。 柯拉慢半拍看过去, 对方坐在台阶上,把脸埋在膝盖里。 “我真的怀疑她是不是有病, 她会跪下给她老公洗脚祈求对方别离婚,老天我真是……” 女孩张牙舞爪地挥舞四肢,似乎在殴打空气中一个不存在的人,最终却泄气地收敛情绪,又变成蔫蔫的样子。 “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但,老天啊!我朋友为给我过生日买了蛋糕到家里来找我, 甚至承诺只要我站在门口吹个蜡烛就好, 她却吼我打我把我锁在房间里,不让我出去……她向我的每一个朋友说我的缺点,说我有偷钱的习惯,如果谁的东西忽然失踪, 不用想都是我干的……” “……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但我没有其他朋友了, 我以前是有朋友的,但我们已经两年没见过面了……我妈妈烧了我朋友借我的书,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还有一个朋友,但她讨厌我聊起家庭, 我疯疯癫癫的样子会吓到她……” 她絮絮叨叨说着, 手指纠缠起头发, 用力到头皮都绷紧,然后无意识用吐出来的口香糖把头发缠在一起。 手上却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她愣住,紧接着感受到手里的头发被拿走。 柯拉靠近,耐心的一点点口香糖剥离下来,扶住她头发上沿避免动作拉扯到头皮,用了很久才勉强把口香糖大口撕下来。 头发上还有口香糖参与的胶,柯拉找了一圈没找到湿巾,只翻出一瓶矿泉水,倒在手上一点点抚顺头发。 这期间两人都没说话,那女孩只是愣愣的看着柯拉,神情惊愕又迷惑,胸腔里有什么东西温热的鼓胀着,跳动时每一下都能顶到心脏。 柯拉终于勉强擦干净了头发上的残余胶,她的脸后退,从远处打量那一片头发,这终于让那女孩儿回神,对方下意识想推开柯拉的手,却在最后只是从手背后虚虚握住。 “你干嘛做这些?”她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强硬,慌忙找补:“我不是——你没必要为我做这些,那都是我自己找罪受——那上面是我的口水,很脏的。” 柯拉前所未有地平和,在陌生人面前她不再充满伤痕,而可以作为一个抚慰者,前所未有的充满母性。 老天,放在之前,所有人都会觉得这样的说法可笑。 “没关系。”她内心平静地像是平波无浪的水面,静静地能映照出任何事物的影子:“没关系。” 我喜欢为你做这些。 “如果你不介意,我能做你的朋友吗?”柯拉退后一点,和对方维持在比社交距离略近的位置,伸出手。 那女孩嗫嚅着却并没答应,反倒扭过脸,声音轻得几乎发颤:“不,我是因为你是陌生人才说这么多的,如果你成为我的朋友,你会受不了我的,我性格非常非常糟糕。” 柯拉还想说什么,那女孩站起身,抿着唇低头,收拾起自己的行李准备离开。 “你最好别对我抱有什么期待,那女人说的也不全是错的,我就是一个爱吐苦水苦大仇深的人,可能还会偷走你的钱包。” 她站起身,似乎卸下了什么,又似乎把糟糕的东西扛在了肩上,那东西压得她直不起腰来。 “我说话总会添油加醋搬弄是非,我妈也没那么糟糕,她会带我逛街,试穿裙子笑着问我怎么样,然后撒娇让我帮她买……她会晚上和我谈心,说她怎么把我拉扯大,把她和她老公的感情生活都讲给我听;她会寻求我的安慰,哭着说她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了……她其实也很可怜,我不该那么说她的。” 女孩的声音从脑袋下面传来,闷闷的,后半段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柯拉身为氪星人,当然能听到对方说的一切。 “她年轻时候也很有才华的,人也很要强,如果不是结婚,如果不是生下我,她大概能过得更好……她只是担心我离开……她嫉妒她老公给我买裙子,嫉妒我有给我过生日的朋友,嫉妒我可以上学,嫉妒我从小就不用挨饿,嫉妒我不用和她一样,被迫做家庭主妇…她嫉妒我年轻,未来可以有任何想要的样子……” “但她同时又担心我离开,担心我抛下她,担心我走得太远而让她控制不住……” “她要旅游也只能找我陪她,也很可怜的。” “人怎么能活着这样……好可怜。” 女孩低头嘟囔着走远了,她的脊背被沉重的背包压弯,眼睛始终盯着脚下的地面,没有焦距,也没有落泪。 背上的背包太大太沉重,装着为离开家门的母亲提供安全感的所有行李,她走着走着不得已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减缓背包的巨大压力。 她走得很缓慢,走得很累,走向自己母亲的方向。 柯拉本应去反驳的,她应该站在对方面前说这不是你的错,但实际上,她只是愣愣的站着,连对方名字都不清楚。 露易丝很快回来,她拿着两张车票招呼柯拉坐车,后者浑浑噩噩地上了车,脑袋抵在车玻璃上,被摇晃跳动的车窗撞到摇晃,好半天才回过神。 她感受到大腿一侧和其他人贴着的触感,几乎下意识打了个寒颤,看露易丝的眼神也迷蒙冷的要碎裂开。 但这是露易丝。 柯拉恍惚着看清了露易丝的脸,好半天,在对方疑惑又耐心的目光中安定下来,踟躇着询问:“你会和女儿谈心吗,妈妈?” “你想和我谈心吗?”露易丝整理坐姿,让自己显得更认真一点,作出耐心的倾听模样。 “不!”柯拉打了个哆嗦,头发似乎都竖了起来:“我只是,只是想问,你和女儿谈心的时候会聊什么?” 露易丝只觉得这女孩儿迷茫的蓝眼睛看得人心脏软趴趴的,似乎盛满慢慢的温热的水,稍微摇摆就能晃出来。 在柯拉之前,她没养过女孩儿,谈心也只有之前和柯拉的经历,但对方这么问着,却像是觉得她有好几个女儿。 而柯拉自己和露易丝无关一样。 但露易丝不忍心让这双蓝眼睛得到预期之外的回答,于是她思考着,预想自己以后会和柯拉进行的睡前谈心。 “如果你愿意,我想和你聊很多话题,我对你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都感兴趣,宝贝,我喜欢听你说起学校里讨厌的老师、招摇的同班同学、怎么都都得不到准确数值的化学实验、争抢着想要拿到第一的大胃王比赛……” “我愿意看你新做的树叶书签、听你如何一点点只开硬币大小的小口,就掏空了这个橘子,我想听你聊起让你心脏怦怦跳的男同学,和你一起讨论要不要打耳环,以及班里有几个人涂了漂亮的指甲油……” 露易丝一口气罗列了许多场景,这些每一个都让她发自内心的感到充实,她的脸上带上了怅然的微笑,想象着柯拉穿上白大褂、实验服、朋克乐队服、橄榄球制服或完全不修边幅,每一个设想都如此可爱,她敢确信,即便穿着加油站的紧身短袖,柯拉也一定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加油员,让每一个人看到她都能发自内心的一起微笑。 她对柯拉未来可能从事什么行业并不确定,但却从不怀疑最后一点。 柯拉的笑容具有所有的感染力。 “但,妈妈,”女孩的声音把她从畅享中拉回来,露易丝看着自己面前穿着粉色短裙的女生,露出同样温柔的、爱怜的、内心满足的笑容。 这笑容让柯拉有些慌张:“你不和我说什么吗?” “说什么?” “谈心的时候,你不和我说什么吗?” 柯拉从露易丝的诸多列举里获得勇气,得以更仔细的问出这个问题:“你不说说你和爸爸的吵架吗?我绝对会站在你这边的!我也可以听你倾诉生活里的糟糕事情,我可以帮你排解忧虑和担心。” “不,”露易丝的笑容收拢,成为温柔但有力量的浅浅弧度:“如果你愿意听,我也乐意和你分享,但这些事是我该和克拉克说的,如果他让我不高兴,我就去和他好好聊聊,这是我们大人的事情,不该被牵扯到你的梦里,相信我,我们会处理好这一切的。” “以及,” 露易丝忽然收声,表情稍微严肃了些:“我是不是没有和你说过这点?” “我不喜欢‘更爱爸爸还是妈妈’这样的选择,不管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都不会让孩子回答‘帮妈妈还是帮爸爸’,大人之前的争论应该由我们自己解决。” “所以,”露易丝捧住柯拉的脸,用鼻尖蹭蹭对方的鼻尖,额头抵着额头微笑:“你不用永远站在我这边,无论你支持什么,站在哪里,我都会一直爱你。” 第96章 “我保证。” 堪萨斯斯默维尔深处, 远离城镇的农场中间,暖黄的灯光在蓝色雾气的傍晚照出一轮亮光,像是梵高《星空》里的场景。 堪萨斯冬季寒冷潮湿, 具有足够的低温和水汽降雪。 现在是十一月末,前不久刚刚下过一场小雪, 土地还是湿润的深褐色,就被早晚的低温冻住,大地的颜色于是被保存在冰层中。 青绿的麦苗硬茬茬地戳在地里,每棵小麦上都至少长出了四到五片叶片,贴近地面的地方也早早长出了分枝,长势很好,不亏克拉克专门请假回家种地, 还从布鲁斯那里要到了促进植物生长的化肥。 斯默维尔处于堪萨斯北部, 早晚温差能达到十三度,昨晚的最低温度是负七度,现在即便还没到达最冷的时间段,麦苗上还是落下了薄薄的霜, 手电筒用特定的角度照过去,还能看到星星点点的反光。 手电筒光束原本无意义地扫射, 照到麦田中某团阴影时忽然停住,随即光圈扩大, 随着视线越来越清晰,布鲁斯走到了克拉克身边。 而正义联盟主席此刻正盘腿坐在地上, 一根根揪着面前的植物。 “你这是在毁坏作物, ”手电筒光照到克拉克身后, 麦苗间的垄道上有一排麦苗被连根拔起来,根茎处还带着泥土。 “那是稗子, 布鲁斯。”克拉克依旧盘腿坐在地上,声音闷闷的:“我很好,感谢你的关心。” 他又拔出一株小麦,给布鲁斯比较两者根茎的不同,然后又妥善把小麦塞回原本的土坑里,才拍拍衣服站起来。 布鲁斯哽了一下,和对方并肩朝房屋的方向走去。 他短暂思索自己要不要和克拉克直接说明,但在这之前,克拉克自己率先问了出来。 “说说吧,布鲁斯,你都布置了什么?” 克拉克依旧有些蔫头耷脑的,快到家门口时揉了揉脸,打起一阵精神。 他当然有能力自己看见,但平时生活中他并不愿意侵犯他人的隐私,尽管今天无数次想要看露易丝和柯拉的情况,为他们今天的见面做一些准备,但他还是制止了自己的行为。 露易丝并不介意他随时投去目光,但他还没得到柯拉那孩子的允许,对方的特殊情况、对视线的应激态度也不允许他那么做。 布鲁斯报出了几个地点,分别位于克拉克家里、麦田中的几个位置、农场的谷仓、稻草堆和地下室等多个地方。 “那里都有我的部署,”布鲁斯坦言道:“还有,迪克他们今晚的聚会也转移到你家里了。” 克拉克没想到,堪萨斯农场的普通家里竟然容纳得下这么多人。 如果放在往常,他会很高兴朋友们来家里做客,但现在,想到他们来的目的,他的肩膀就又塌了下去。 “戴安娜也来了,我看到了。”他垂头丧气,如果有耳朵,此刻已经耷拉了下去。 他语气有些低落,夸赞朋友的小孩:“我看到梦娜了,她和道恩在楼上陪小乔聊天,她气色好了很多,还跟着道恩一起叫玛莎奶奶。” 朋友们当然是为他可能的失去理智做准备的,一想到自己可能在女儿面前露出某种……令人难以接受的表现,他就想用脑袋去撞墙。 一直以来,克拉克都对自己的魔抗有清晰的了解,尽管勇敢无畏,但大多数时候,没有蝙蝠侠的授意,他并不会贸然接近魔法侧敌人,任何可能干扰他大脑、让超人可能叛变的人都是红色警戒对象,他始终坚定这一点。 但他不能永远不和柯拉见面——仅仅是短暂设想这样的情况,他都觉得难以接受。 他无法做到把一个孩子搁在家庭之外,即便那孩子再怎么具有危险隐患,也总该有具体的应对方法。 康那就是最好的例子,而那孩子现在非常适应自己的家庭。 柯拉也将适应这一切。 克拉克深吸了一口气,小熊气球重新被充满气体,鼓囊囊的漂浮起来。 “我准备好了,也许,即便遇到最坏的情况,我的背后还有你们兜底不是吗?我相信你不会放任我失去控制的,这是什么——” 布鲁斯不可置否地点点头,把手里的正在燃烧的雪茄塞到克拉克手里:“康斯坦丁的魔术礼装,其中燃烧的烟雾能让人获得一定程度的魔法抗性,能阻隔简单的诅咒、法术影响和心理暗示,还能为使用者提供一些正面情绪。” “我不抽烟的,”克拉克疑惑,内心为有这样的队友而感动得一塌糊涂。 “拿着就行,”布鲁斯看了看腕表:“这只雪茄燃烧完全的时候,露易丝和柯拉也差不多该到了,到时候家里的所有闲杂人等会被清出去,留在明面上的只有女孩们。” “扎塔娜在东边的密苏里州有魔术表演,结束之后才能过来,她没来过你家,没有确切的目标地印象,传送无法建立,我让乔纳森去接她了。” 布鲁斯把一切都安排的非常细致,克拉克完全没有插手的机会,他感动得蓝眼睛波光粼粼泪眼汪汪,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和布鲁斯当场结拜为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太感谢你了,布鲁斯,有你在这里真好!” 而布鲁斯的回答是轻哼一声,转身走进黑暗里。 除了告诉超人的那些部署以外,他还准备了些其他的,比如火星少女梅根……如果克拉克知道他时刻准备着监听柯拉的心声,他就不会是现在的态度了。 布鲁斯设想了下最坏的情况,遗憾的发现,以超人的道德高度,即便再不爽他,除了把他赶出去也不会做什么了。 一切都准备得井然有序,使用了无畏雪茄的超人也充满了信心,他重新变得皮毛鲜亮笑容阳光,除了戴着眼镜,他看起来和超人没什么区别了。 布鲁斯带来了一套顶级裁缝精良剪裁的纯手工西装,能完美勾勒超人健壮的肌肉和身材,那是所有人都无法拒绝的,甚至有受害者获救后还惊呼着把手搭在超人的胸前。 但克拉克始终犹豫,然后在玛莎的建议下换上了父亲乔纳森的西装,那西装款式老旧,虽然很干净,但依旧因为年久氧化而看起来灰扑扑的,尺码也比克拉克身材小了一圈,他挤进那件衣服的时候不得不缩起肩膀,这看起来和超人就有了一定差距,而无限接近于小记者克拉克肯特了。 在克拉克换好衣服后,他很快听到了麦田那头传来的车辆引擎声,他率先走出家门,迎接家人归来的喜悦冲上大脑,和着无畏雪茄带来的勇气和魔法加护,他脚步轻快,迎着汽车,朝麦田那头跑去。 车上的人显然也看到了他,露易丝隔着车窗和克拉克招手,开车的卡拉同样露出微笑,一阵风驰电掣——分不清是开车还是她带着车辆飞过来——几乎是其他人刚刚在自己的岗位上准备好的时间,汽车就到了克拉克跟前。 首先下车的卡拉,她对克拉克比了一个大拇指,就快速飞回到家里,远远观望后面的亲子互动。 露易丝随后下车,她表情温和,和克拉克交换了一个拥抱,双方互相说了几句“想念”和“爱”,给车里的女孩做足心理建设的时间。 玛莎在克拉克出门时,在他怀里塞了两件厚羽绒服,此刻就起到了作用,一件卡其色的披在了露易丝肩上,后者回给克拉克一个脸颊吻作为谢礼。 另一件粉色的还在克拉克臂弯里搭着,他有用生物立场维持衣服的温度,简单把羽绒服卷起来,到时候一打开披在女孩儿身上,衣服里面的温暖和熏香就会笼罩住对方全身。 车里的女孩一直没有动静,如果不是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克拉克几乎要以为里面没有人。 没有人催促,所有人都做好了各种准备。 堪萨斯是温带大陆性气候,斯莫维尔又处于堪萨斯的北部,这里白天和晚上的温差更大,冬天的风更冷冽,刮在外露的皮肤上也更疼。 但车里是温暖的,尽管有挥之不去的皮革味,混杂着薰衣草香薰的香精味,沉闷地凝聚着人们呼吸代谢的味道—— 但车里的温暖的。 柯拉搓了搓手掌,她年纪太小,皮肤太细也太软,有些地方因为伤疤脱落,还显露出格外脆弱的粉色。 这样的她离开车厢的庇护,一定会被冷风刮伤的。 她现在要从车辆孤岛到那边的岛屿去,中间是悬崖,如果那边的地域并不适宜她生活,如果那片土地上连年冰霜,或者更直接一些,如果那片土地排斥甚至对她产生恶意,她要怎么经过悬崖回到汽车孤岛呢? 柯拉深吸了一口气,她能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等待着的两个成年人。 他们穿着很厚实,露易丝身上被套了一件蓬松的羽绒服,她似乎并不担心严寒,微笑着和克拉克说着什么。 而柯拉知道,他们虽然在聊天,但只要自己有下车的意向,那些视线都会归到自己身上的。 希望超人的魔法抗性没那么低。 她暗暗祈祷,忽然听到露易丝打了个喷嚏,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搭在门把手上,而车门已经打开一条缝了。 有冷风灌了进来,柯拉似乎失去了所有氪星血脉,被冷风激地一个哆嗦。 她想起更多实际的事情,想起飞机上那对母女,想起更早之前遇到的恶欲目光,想起即便遮挡严严实实,也会被死死盯上的日子,想起即便自己什么都没做,也依旧会被予以“狐狸精”、“荡//妇”等称呼。 但露易丝的目光透过车窗看过来,又让她想起了另一些谈话。 那是天堂岛时候人们告诉她的,恶欲和她无关,不是她的错,就像酒精和冲动不能成为犯罪的借口,她的吸引力也无法为那些淫//秽的态度脱罪。 乔纳森和达米安就曾经见过她,他们甚至和她距离相当近,但那两个男生就没受到柯拉的影响。 天堂岛的战士中即便有和同性组建家庭的人,她们也被柯拉的面貌吸引,但所有人的情绪都是正面的赞美和夸扬。 飞机上的男生明显被她的手吸引,但因为她展现出的力量,理智和控制力就忽然回归,也能控制住言行和动作,甚至躲她还来不及。 柯拉想到了很多,这些中的每一个都让她充满勇气,她又看了眼车前窗,透过那扇最大的玻璃,她能看到不远处屋檐下站着的道恩和梦娜,那两人都微笑着看着她的方向,她们是即便最黑暗的设想应验,柯拉依旧有勇气生活的底线。 柯拉打开了门,外面的风果然很冷,晚上的空气有些干燥,非常刺骨。 在镇上的汽车站时,柯拉本来想把新买的粉色短裙换下去,她对打扮自己有莫大的羞耻,尤其这样的装扮要展现给其他人,就更让柯拉感到羞耻和难以接受。 但露易丝和卡拉一边站一个,以略微强硬的态度阻止了她,按她们的说法,美貌是一种常常被扭曲的特性,是一个人生活充实自信的展现,是引导其他人对你看法的重要因素,这并不是一种服务于他人的能力,而是自身的一种特性,甚至是能够使用的一种工具。 ——总之,柯拉依旧穿着那身粉色的短裙,她因而感受到更刺骨的寒冷。 但在她打喷嚏之前,一件暖烘烘的衣服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那衣服干燥的阳光带给她,因为略有些长,能把她的手腕脚踝全部包裹住。 当克拉克半蹲下来,帮她把拉链拉到最上面的时候,那股浓郁的、和着甜玉米、苹果、阳光、肥皂和任何美好事物的味道一股脑顺着身体,从上而下,扑了柯拉满头满脸都是,整个人从头到脚都被包裹在太阳的温暖里。 随即,在周围无数道视线的注视中,在夜风、星河和小麦摇摆的簌簌声中,在紧张或警惕地目光中,在女孩屏息的等待中,克拉克肯特目光清正温和,带着温和的关切和怜爱,轻轻靠过去,把女孩带进了自己的拥抱。 柯拉靠近了真实的太阳,她被烤的太热,几乎想落下泪来。 克拉克感受到抽噎声,更加用力的完全把柯拉纳入了自己的拥抱中,大手温柔地轻抚女孩后背,顺着对方脊骨一点点向下。 “别哭,女孩。” 他顿了顿,又开口:“痛痛快快哭一场也好,以后不会再有那些糟糕事了,我保证。* ” —— 布鲁斯和几个人一起站在不远处的谷仓里,他们大张旗鼓的准备丝毫没有用上,但没人为此感到烦躁或产生被忽视的情绪,所有人都如释重负,带着轻松的微笑,聚在一起计划一会儿要不要聚会。 扎塔娜来的时候,布鲁斯正好掏出黑卡,宣布一切消费韦恩买单。 热切地讨论声中,她再三确认了超人那边的情况,才靠近过去,站在布鲁斯身边笑眯眯地:“看来没我什么事了?” “万幸。”布鲁斯同样微笑:“这是最好的情况,多亏了康斯坦丁的魔术礼装。” “康斯坦丁也来了?”扎塔娜环顾四周,没看到对方。 “我花十万买了他一支香烟,他本人并不适合也没有兴趣到场。” 布鲁斯微笑着解释,虽然他知道康斯坦丁一定狮子大开口了,但看在那支香烟非常有效的份上,他并不在意那些无足轻重的花销,后续也会在康斯坦丁那里继续回购。 “你给超人用了?”扎塔娜却显得有些惊讶,她又看向远处田埂上的三人,这次注视花的时间更长了些。 布鲁斯不由得也紧张起来,周围其他人也都受到影响安静下来。 扎塔娜匪夷所思:“超人身上并没看出多少魔法残余,有倒是有一点,但那太微弱了,对一只动物或许有效,但对智慧生命则不会有任何魔力上的加持。” “什么意思?”布鲁斯递过来一个塑封袋,里面是他用做检查而搓下来的烟草。 扎塔娜把那些倒在手心里,仔细搓了搓又嗅了嗅,才郑重地向布鲁斯说明情况。 “我恐怕你被骗了,布鲁斯,烟草里确实含有一些魔力残留,但并不是康斯坦丁平时使用的雪茄——这更像是把什么熬煮过魔药的废渣加在了普通雪茄里面。” “这点魔力含量可以忽略不计,对人几乎产生不了影响,至于超人……他为什么能从中获得力量,我猜起作用的应该是尼//古//丁?” 第97章 “超人有自己的办法。” 这次聚会来了比预想中更多的人, 如果有超级反派往这里扔一个导弹,超级英雄团体势必将损失惨重。 除了原本就准备在这里的后备计划成员,后面还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 布鲁斯家里刚刚拍完全家福, 聚集的许多蝙蝠群英会成员就在附近,加上他们本就打算夜巡结束后聚会, 于是顺势把聚会地点改到了堪萨斯。 绿灯侠最近回到地球,闪电侠正好在和他找地方共进晚餐,听到这边有许多同事,两人于是直接过来参加现成的派对。 介于闪电侠的食物摄取量,以及克拉克家确实也容纳不了这么多人,于是一行人带上玛莎的苹果派和小熊饼干,转战大都会韦恩旗下的快餐店, 留下克拉克一家人享受团聚晚餐。 最近和平了很长时间, 大多数人都不介意和兼职同事们聚餐,已经在场的几个人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演变成了正义联盟和少年泰坦的聚会,已经来的人为了避免孤立情况, 索性都在大群里发了聚会邀请。 好在餐厅足够大,也已经提前清场了, 除了工作人员,没有普通人围观, 也没有超级反派围攻。 绿灯侠哈尔穿着经典棕色皮夹克,一边把卖相好看的人食物塞到巴里的盘子里, 一边打着哈欠和旁边的人聊天。 “好久没有反派闹事了, 是吧?地球的空气里都充满着让人骨头发软的懒惰气体, 一回来就想好好睡一觉。” 钢骨在脑海中统计了最近发生的反派闹事,颇为惊讶的发现确实是这样:“确实和平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已经打破之前的记录了,那些罪犯近来都没有什么新招数,除了造成一些恐慌之外,几乎没产生什么伤亡……战损都少了一大截。” “就连国家之前的战争也安宁了许多,”戴安娜喟叹:“世界比我想象当中都要好,有时候连着好几周没换上铠甲战斗,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好像世界都慢了下来,”闪电侠擦擦嘴,暂时结束一轮进食,他把面前挡住他整个人的盘子送回后厨,返回来自然丝滑的接上上一句话:“警局里的糟糕案件也少了很多,局里很多警察都养成了睡午觉的习惯,这在之前可想都不敢想。” 布鲁斯敏锐地注意到这些变化,他不动声色的思索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把这项列入备忘清单,打算之后统计下发生变化的具体时间。 他并不打算现在直接提出来,这毫无疑问会打消同事们聚会的兴致,要做后备计划也不差这一会儿。 “也许是冬天到了,”一边一个绿色的人开口,他正站在餐桌边的香槟塔跟前:“也许很多人身体里都有一部分动物性,他们冬天需要冬眠,所以睡眠会格外多。” “也许吧,”布鲁斯不可置否,却在那个人正打算转身离开时出声,布鲁斯韦恩面庞下发出的是蝙蝠侠的喉癌音,听得周围许多人都打了一个哆嗦,绿色的人也差点把手里的酒瓶子摔出去。 “未成年不能饮酒,野兽小子。” 周围齐齐安静了一瞬,然后不远处少年泰坦的年轻人中爆发出一阵脏话和爆笑,显然所有人都被蝙蝠侠阴影吓得不轻。 “真是恶趣味,”戴安娜是少有几个并没受到惊吓的人,她轻轻抿了一口香槟,翻了个白眼:“男孩。” 布鲁斯韦恩像是没听见,但在香槟酒的掩盖下,他的唇角微不可查的勾起,显得有些得意。 道恩和梦娜坐在年轻义警的圈子里,两人都不完全能融入那些玩闹中,好在这这时候朋友们都在身边,也没人多关照她们,于是她们肩贴着肩坐在一起,梦娜时不时拿点食物,吃的时候表情格外专注、眼神都落在食物上,仔细且近乎虔诚地咀嚼着,吃得非常忘我。 而道恩则完全相反,她捧着一杯橙汁,好半天都没喝下去一口,在身边年轻人爆发出哄笑的时候,她的视线总不由自主瞥向那边的戴安娜。 她太过心不在焉,以至于连梦娜都发现了一点端倪,她犹豫着,试探伸出食指戳了戳对方:“你吃蛋挞吗?不太甜。” 她犹豫着,担心对方理解错意思,又解释道:“很好吃。” “不吃,”道恩预期有些生硬,她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在状态,再开口时声音重新温和下来:“谢谢你,梦娜,但我没什么胃口。” 梦娜低低“哦”了一声,不清楚自己追问对方心情会不会太惹人烦,犹豫了下始终不能确定自己的观察结果,于是低头继续虔诚地啃了一口蛋挞皮。 反倒是道恩率先忍不住,她习惯交心、倾诉和聆听别人的倾诉,这时候也迫切想要在朋友这里获得建议:“我有些不明白该怎么和妈妈相处,” 梦娜嘴里的食物还没咽下去,还是乖顺地抬头,咀嚼的动作停下,等待对方后面的解释。 她实在很适合做一个聆听者。 “我知道妈妈喜欢什么样的小孩,我只要成为她想要的样子就够了,这并不是什么难事,我也不觉得我在其中收到了伤害……但妈妈并不愿意我这样,她说更想看到真实的我。” 道恩托着腮帮子:“但想让妈妈开心,就是我真实的愿望啊。” 梦娜显然没办法回答这么深奥的问题,她捧着蛋挞凝神,目光逐渐变得呆滞,被道恩推了推才回神,却连道恩为什么而焦虑都没完全理解。 道恩并没强求梦娜作出回答,她又叹了口气:“妈妈说想要真实的我,但真实的我就是不想让喜欢的人看到糟糕的一面,而且妈妈那么好,她就应该得到最好的小孩。” 梦娜尝试理解,她最近看了几本沟通技巧的书,绞尽脑汁想半天,觉得自己此刻应该表现出感同身受和理解,但实际上她什么也想不起来。 脑海中被唤醒的那部分记忆像是潮水一样汹涌,拍打着岸边的礁石,但扑上岸的都是些零碎的泡沫,还不能梦娜主动捕捉,就消失在了太阳光下。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还是道恩再次开启了话题:“你那边怎么样?” 梦娜点头,表示自己一切都好,道恩却叹气:“不是家里,我是说,之前小丑直播,加上你去学校被记者拍照,还有学校里引起的骚乱……那些事情,后面怎么处理的?” 这触及到梦娜的盲区了,这种东西除非其他人主动告诉她,否则她很难想到主动去问。 道恩再次叹了一口气,正要说什么,手机上忽然弹出一个消息:“我也许知道。” 发信人是克里斯汀。 道恩和梦娜都不在意定位和监听的问题,她们直接询问情况,而克里斯汀虽然不喜欢聚会不在现场,也不喜欢寒暄和回消息,但总能在她们需要的时候出现。 “柯拉的存在很早就被神盾局发现了,消息散发出去之后,被认为是莱克斯卢瑟的人造人,莱克斯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也承认了这一点,总之,柯拉已经暴露在公众视野下了。” “梦娜同样,法兰西斯那边,钢铁侠根本没打算隐瞒,她们甚至一起出席了一些科技场所,没人发现不了她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奥德莉之前现身哥谭废弃发电厂,也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只是消息流通并不多。” 随着消息一起发过来的,还有几个以每个女孩名字命名的文件夹,里面都是关于她们的新闻报道。 “综上,天眼会和神盾局要求针对我们的情况作出解释,具体到个人,每个人的处理方法不一样,比如安东尼斯塔克直接怼记者解释,布鲁斯韦恩打算自己亲身出面解释和韦恩集团公关部共同澄清,布鲁斯班纳不喜欢媒体的过度关注,而超人似乎是打算和柯拉一起在发布会上解释。” “在媒体面前吗?” 道恩有些忧心忡忡,柯拉的情况实在不适合被太多人看见。 “不用太担心,超人有自己的办法。” 克里斯汀如此回答,梦娜依旧维持着沉思的表情,而道恩却像是想通了什么。 轮椅忽然被轻柔的晃了晃,道恩回头,果然看到柯拉站在身后。 对方穿着露易丝安排的粉色短裙,但外面也套上了棉质紧腿裤和浅粉色羽绒服,毛茸茸的围巾、帽子、耳套、手套一样不落,比之前见面圆了一圈。 明明她才是几人里面唯一不怕冷的人。 但引起女孩们注意的并不是她的穿着,而是占据她大半张脸的一个硕大的黑框眼镜。 在柯拉的背后,克拉克肯特、康纳肯特、乔纳森肯特纷纷出现在聚会现场,和其他人打着招呼,除了康纳,每个人毫无疑问都带着同款的黑框眼镜。 相比起来,悄然出现在女孩身边的柯拉并没引起多余的注意。 注意到其他人的视线,柯拉有些害羞地往道恩轮椅后面躲了躲,下意识扶了扶眼镜边:“我觉得很好看,妈妈特意让爸爸把眼镜边框做圆,她说还有其他颜色的镜框,但黑色就很好,我很喜欢。” 第98章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队长?” 娜塔莎坐在史蒂夫身边, 递给对方一杯咖啡。 史蒂夫之前并不喜欢咖啡,对托尼等人埋头实验室就昼夜不分,需要靠咖啡而不是健康作息维持清醒的做法也不赞同。 更何况, 他自己是注射了血清的超级士兵,很少有需要咖啡提神的情况。但现在, 至少最近一段时间,他已经习惯了咖啡的味道。 他们昨天刚刚结束了一起案件,那据传是和九头蛇有关,于是复仇者联盟所有人全副武装前去,却发现只是个小角色的虚张声势。 任务结束的非常轻松,除了依旧神经紧张,觉得这是九头蛇阴谋的尼克福瑞, 没人把这起案件放在心上, 但史蒂夫罗杰斯作为队长,今天还是不得不来神盾局做任务汇报。 昨天结束的很早,按理来说每个人都该休息充足,但实际上, 无论是史蒂夫还是娜塔莎,每个人眼下都挂着浅浅的黑眼圈。 史蒂夫接过咖啡, 叉掉阅读器上的文献,把那收进包里, 才和娜塔莎寒暄:“昨晚没休息好?” “也许吧,”娜塔莎揉了揉眉心, “睡眠时间很长, 但睡眠质量很差, 一直在做梦,大概率还是噩梦……最近睡眠都不太安稳。” “布鲁斯也有类似的症状, 他说过自己最近有些嗜睡,也经常做噩梦,也许这和什么魔法或诅咒有关,需要请斯特兰奇博士来做个检查。” 史蒂夫给出中肯的建议,娜塔莎却摇摇头。 “和那没关系,队长,说说你吧,你最近在忙什么?” 这个问题让史蒂夫表情奇怪起来,他垂下眼睫把咖啡一饮而尽:“没什么,还是之前那些事,你知道的…亲子时光。” 娜塔莎当然看出对方并不想说,她没挑明这点,而是压低声音像是话里有话:“不管你在做什么,队长,我都劝你最好停一停,这可和复仇者联盟或是超级英雄不一样,你的做法引起了很多人的忌惮。” 史蒂夫原本并不想说这件事,但娜塔莎的建议让他非常不舒服,尽管明白这是好心的建议,但也足够让史蒂夫恼火。 尤其联想起这两天调查的资料,想起他和伊蒂斯前往贫民窟看到的情况,他针对上面那些无形的人的怒火就燃烧的愈发爆裂。 “引起了谁的忌惮?我明白我在做什么,如果有人感到不舒服,那只能说明他们之前的触手伸得太远了,这些服务于人民的东西被他们中饱私囊,那些人——” “队长!” 身后办公室的门忽然打开,玛利亚希尔抱着文件站着,一身黑西装,五官冷峭,像是一柄出鞘的剑,又像是惊醒的钟,霎时让史蒂夫收了声。 “福瑞局长已经准备好了,轮到您进去汇报任务了。” 史蒂夫张了张嘴,把余下的话咽回喉咙里,转身跟着进来办公室。 尼克福瑞和先前无数次一样,端坐在背靠落地窗的大办公桌后面,双手交叉着放在办公桌上面,独眼沉沉地注视着史蒂夫,带着威慑,一个眼神就能让胆小的人畏惧和信服。 史蒂夫当然不吃这一套:“昨天任务的情况已经发到你邮箱了,没察觉到任何九头蛇的踪迹,复仇者联盟……” “等等,队长,”尼克打断他:“你知道我叫你来不是为了昨天那件事。” “那还能是为了什么?”史蒂夫装作听不懂,压下自己心里憋闷的怒意,继续自说自话:“昨天任务的现场照片发现……” “队长!”尼克福瑞站起身,在办公桌上投下一片阴影。 “你现在在做的事情很危险,我需要你尽快停止你所做的事。” 空气陷入安静,史蒂夫也站起来,和尼克福瑞双目对视,谁也不让一步。 “我不会停下的,福瑞,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也知道什么是对的。” “这不是对不对的问题,”尼克福瑞感到头疼,他后退一步,把自己扔到办公椅上。 “这和你之前的行动不一样,队长,没有具体的敌人,没有正义方和反派,没有人有恶意,但攻击从不因为恶意和伤害而停下。” “这是政治,队长,你正在介入一个危险的领域,而政治没有对错。” “当然有,”史蒂夫反驳:“这决不是什么政治,而是法律的正义性,既然法律被制定,那就应该公平的约束所有人,并给予所有人机会。服从法律是正义,违抗法律则是错误。” 尼克福瑞并不说话,即便史蒂夫站着他坐着,自己处于下位状态,而对方激烈的言辞驳倒了自己,他却没有任何处于弱势的感觉,而是眯着眼睛依旧和史蒂夫对视,目光锋锐甚至带着点过来人的怜悯理解。 “你之前并不纠结这些,队长,是什么导致你改变了态度?” 他并不反驳对方的观点,双方都明白法律和正义只是表层,都明白史蒂夫即将面临的是什么。 “你明白政治是什么,你清楚那有多危险,黑暗中有多少双眼睛正在盯着你。政治是大树盘根错节的根系,任何一个变化都牵连颇深,除非你像破坏蛛网一样把它全盘撕碎,那就不可能只针对一个枝杈作出改变。” 说完这些,他不再看史蒂夫,而是翻出了几个文件夹扔在桌上。 其中一个文件夹因为惯性翻开一页,里面赫然是一则新闻报道,上面讲述了教育部长的儿子被指责挪用公款,被号角日报揭发并罗列罪证当众质问。 后面的文件夹并没打开,但他们都明白那里有什么。 议员、劳工部长的外甥、共//和//党公开发言人之一…… 这都是史蒂夫和伊蒂斯黑眼圈的来源。 史蒂夫罗杰斯是最知道政//治危险性的,自从重新在这个世界醒来,经历过外星人入侵和那颗导弹,史蒂夫对美国政//客的期待值一降再降,九头蛇卧底神盾局的事情也让他更加寒心,他的心越来越远离这个国家的核心,而那些政客却因此而沾沾自喜,觉得一个没有过多使命感的美国队长更好控制。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那些,就像他容忍神盾局的特工住在自己隔壁,政客和那些作死的官员本和他没有关系,但他高估了自己。 美国队长可以成为征兵的噱头、成为国庆明星人物和国家凝聚力具象化,但史蒂夫罗杰斯并不能做到割裂。 当他看到有瘦弱的孩子被打倒在垃圾桶边,他可以使用力量阻止这场霸凌,当他看到有政客把国家补贴中饱私囊,看到不合理制度下拼尽全力却依旧游离在底层边缘的人,看到有孩子接受不合格父母的负面教育,他的力量很难起到关键性作用。 好在伊蒂斯带他看见更多,好在她们还有更多时间,好在她们都充满愤怒并矢志不移。 史蒂夫最终并没听完尼克的劝阻,他明白对方是为自己好,但他也有一定要做的事情。 他将义无反顾,走在这条路上。 “你打算做孤胆英雄?”托尼的声音忽然从史蒂夫没来得及摘掉的作战耳机里响起,他的声音依旧玩世不恭,和尼克带着深沉担忧的郑重其事截然相反。 史蒂夫脚步微顿,他隐约觉得,托尼会给出完全不同的意见。 果然,对方的声音在键盘敲击的背景音中响起,依旧懒散,却十分具有信服力。 “哈!伟大的美国队长先生,您是怎么看待‘队友’这个词的呢?” 另一边,伊蒂斯也接到了法兰西斯的电话,对方声音十分不耐烦,听起来像是在做什么其他事的间隙说话。 “听说你们要针对政//客搞事?这可不是什么好捏的柿子,拿起来也只会糊你一手泥。” 伊蒂斯额角一跳,多日以来缺乏睡眠和长时间钻研文本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心神,此刻随便什么人来都能和她吵一架,更别说这种带刺的语气。 “你什么意思——” “打住!”法兰西斯那边鼠标一直点个不停,时不时敲敲键盘,噼里啪啦打出去一长段字,和伊蒂斯说话也非常没有耐心。 “要搞这种黏糊的鲶鱼,就该比他们更加狡猾,至少,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这点能明白吗?” “我是来帮你们的,针对那些贫富差距问题,我们可以联合更多经济学家、社会学家和法学家一起分析宏观上的问题,社会福利、生存条件和法律规定都可以尝试解决,具体反腐调查方面星期五可以帮忙,斯塔克企业的慈善基金会也可以帮助许多人,这势必能帮你们解决许多问题。” “而余下的,那些具体的人和具体的事情,就照你们的计划来。刨除了其他阻碍,你们专心去安抚布鲁克林贫民窟的事情也应该轻松很多。” 伊蒂斯被这一长串打懵了,她反应了很久,才想通法兰西斯的说法,一时间为现状改变而兴奋,另一方面又有点划归自己羽翼下的事情需要别人帮助的恼火,但她明白这不不对。 她努力思考了很久,这期间法兰西斯那边就一直传出激烈的键盘声,时不时传来一声没有指向性的咒骂,很久,对方才注意到这通电话。 “你怎么不挂?” 伊蒂斯抿嘴,性格使然,说不出感谢帮助的话,只能别扭地提问:“你需要什么报酬?” 以前法兰西斯每次帮忙,要么是恶趣味想看她出丑,要么就是需要在其他地方使唤她,总之,没这么好说话的。 法兰西斯本来瘫在电竞椅上,听完后眼珠一转,忽然弹跳起来,即便隔着电话对方看不见,她还是言笑晏晏目光炯炯:“这么说起来,刚好有一件事需要你做。” 她看着电脑屏幕上“人气超英排行榜”的界面,自己叫“钢铁侠第一直播女装”的ID被另一个叫“给神奇女侠投票带截图送五美元”的ID挤了下去,恨得牙痒痒,声音也带上了些许愤恨。 “你去说服美国队长,让他给钢铁侠拉票。” 第99章 贫民窟怎么能有正常人? 在伊蒂斯意识到这个“人气超英排行榜”是什么之后, 她就冒着违背承诺的指责,毅然拒绝了法兰西斯的提议。 两人就这一点来回拉扯,最终争论结果是:伊蒂斯说服史蒂夫, 用美国队长大号帮钢铁侠投票。 这势必会帮钢铁侠带来大量流量,但坏消息是, 伊蒂斯也决心加入榜单竞争,决心把美国队长人气搞上去。 “不可能的,小妞,”法兰西斯翻白眼,看着视频那边脸蛋涨红的金发女孩,没有任何被竞争的焦虑,反而带着些怜爱。 “你不知道榜单前面那些人事先预谋了很久, 论坛里那个神奇女侠激推四五个月前就开始买票了, 蝙蝠侠的票也很高,ip哥谭的一个个都是疯子,听说那些超级反派还预谋攻占哥谭电视台拉票,讲真这到底是吸粉还是吸黑?” 伊蒂斯的肩膀瞬间塌下去, 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些。 法兰西斯继续若无其事的介绍战况:“道恩也很早就加入战况了,神奇女侠论坛的那个画手大触就是她, 她昼夜不分发粮,一天好几幅作品, 和那个女侠激推两个人组成了论坛的半壁江山,一个写文一个画画, 神奇女侠的周边是所有超英里最多的。” 伊蒂斯的背也弯了, 她既没有法兰西斯的脑子, 没有神奇女侠激推的财力,也没有道恩的创作能力, 想推美国队长上榜实在有些难为她。 “超人的票数一直蛮高,估计等超人和柯拉一起出镜后,他的票数会迎来一个飞跃式增长。” 伊蒂斯向后坐会椅子上了,站着怪累的。 “还有,你不是还打算深入调查贫民窟情况,哪有时间参与论坛管理和运营?做事要专精,乖,别想了。” 伊蒂斯揉了揉脸,闷闷“嗯”了一声彻底放弃。 而在视频挂掉的一瞬间,法兰西斯长长呼了一口气。 美国队长对美国人民的意念加成还是很深的,如果美国队长真的参战,这个目前还算比较小众的粉丝圈自发打榜就要上升成全民人气超英排名了,这势必会冲垮目前暂且形成的几家票数稳态。 让美国队长大号给钢铁侠投票也是一场豪赌,她确信只要伊蒂斯并不热衷打榜,被美国队长账号吸引来的大部分票数都会被转化在钢铁侠旗下——全美都知道,美国队长本人当然不热衷这些,投给美国队长也没用。 法兰西斯预估了所有情况,再三确认之后,呼了一口气,在实验室门打开之前叉掉了电脑界面,装作从未分心地专注敲程序。 —— 弗兰肯小学迎来了一位新的体育老师,这人一来就立志整顿原本懒散的橄榄球队,不仅失心疯地让女学生加入橄榄球队,更是不厌其烦的一家一家敲开学生大门,要求家长把适龄儿童送到学校来。 “老天,谁知道那些女学生会在更衣室里干出什么事!” 原本的体育老师此刻成了副手,虽然工资没变,工作还更清闲了,但他依旧满腹牢骚,愤懑地在校长办公室里大声指责。 “想想吧!那些把橄榄球当做出头机会的男生该怎么看这件事?他们常年和女生一起训练,比赛的时候怎么能打得过那些纯男生团队的对手?他们的未来怎么办?” “安静点,奥利弗,孩子们在休息。” 校长坐在办公桌后面,椅子靠背挨着后面拥挤的书柜,以至于她起身的动作会被卡住,坐在偶尔离开座椅只能从椅子边挤出去。 这是一件相当逼仄的办公室,所有家具都是旧的,每个柜子都满当当装着档案、资料、作业或者孩子们的手写信,桌面也不例外,体育老师奥利弗怒气冲冲锤桌子的时候,上面的纸页沙沙作响,扑簌簌落下几张A4纸来。 椅子和桌子之间的狭窄距离限制了她的动作,因而她只是心平气和的坐着,安抚着奥利弗的情绪:“让女孩们接受训练也好,之前带孩子们参加比赛的时候,很多老师都说他们也有女子橄榄球队,如果女孩们受到训练,她们也可以获得去一个好学校的机会。” “但那是在剥夺原本橄榄球队员的机会!”体育老师显然十分不忿:“校长,您想想科里亚纳,那孩子智商低下,家里又没有人管,如果失去橄榄球这个机会,他还会有逃离那个家暴父亲的机会吗?” “还有杰勒米和曼德尔,他们报警的时候是你去和警察交涉的,你最应该知道他们的情况,如果他们不能在明年三月的比赛中取得成绩,他们要怎么相信自己还有未来?” “奥利弗,安静!”校长终于按捺不住站起身,双手撑在桌上微微俯视矮胖的体育老师,“你说的那些机会女孩们一直都没有,现在她们不过是享有和男孩一样的机会而已,橄榄球队一直都是男女混招的,如果不是史蒂夫老师来,我很好奇要多久才能看到一个女孩通过橄榄球队获得机会!” 这简直荒谬! 奥利弗张了张嘴,有太多话想说,他想起那些惶惶不安看着他的男孩们,大多数人甚至连吃饱饭都是问题,他们大多都有营养不良的问题,把打橄榄球当成脱离贫民窟的唯一机会,那么卖力的打球,却依旧不得不因为要帮父母维系家用或混迹帮派寻求自保而耗费大量时间和力气。 他接受弗兰肯小学的橄榄球队长达十一年,对这里的孩子来说,依靠学习成长几乎是个无稽之谈,他们出生的羊水里几乎多多少少都带点大//麻,一些孩子尽管本心不坏,却依旧被迫染上毒//瘾,他们相信自己智力低下,大多也身体瘦弱充满风险疾病进入体育行业、街头说唱和互联网几乎是他们少有几个算得上体面的成长空间了。 奥利弗带着这一级的男孩们连着训练好几个月了,他们每个人聊起明年三月的比赛都眼含憧憬,奥利弗常常背过身去不愿面对那些期待和笑脸。 即便再怎么努力,橄榄球员加上替补一共五十个人,能被中学球队选走的也不过五人,十一年来,比赛当天因为各种原因被阻挠没法到场的有几个人,赛前体检又会刷下去一大批人,即便是被中学选走的四五个人,也时刻面临着被挤掉名额和临时劝退的风险。 奥利弗没有孩子,因而他把这些男孩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 他完全想不到,这些孩子已经这么艰难了,为什么还有人想要剥夺挤压他们最后的生存空间。 “女孩们需要什么机会?她们不用努力也能滋滋润润的活,把这些机会留给男孩们不好吗?” 他几乎脱口而出,话音刚落的下一秒,他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并本能地产生恐惧和后悔。 ——对面的校长显然也是个“不需要成长就能过得很滋润”的女性。 “奥利弗!”校长果然出离愤怒,她同样出身贫民窟,知道这里的孩子成长空间如何逼仄,更知道这里的女孩成长道路如何荆棘遍布。 “你最好清醒知道你在说什么!” 奥利弗表情有些瑟缩,看着比自己更高的上司,在职业危机的影响下,他当然意识到自己的说法有多不对。 至少不该在女领导面前说出来。 “叩叩”门口传来敲门声,奥利弗原本还不确定自己是否应改为了饭碗道歉,此刻如蒙大赦,转头和门口的人寒暄。 下一秒,他的表情就僵在了脸上。 门口出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一来就抢走他饭碗的新体育老师史蒂夫。 对方身材高大肌肉紧实,即便那张脸看起来平庸,但几近完美的身材怎么看都不会缺少工作,而来到这么一个小学校和自己抢饭碗。 他对这人最原始的恶意也来源于此,贫民窟里怎么能有这样光明磊落的“正常人”? “奥利弗,”明明校长也已经压下愤怒坐下了,这人却丝毫没有袖手旁观放任自流的成年人社交辞令,反倒用蓝眼睛定定看着他,语气郑重仿佛在说什么天大的事:“你不该那么说女孩们,她们正因为你这样的观念,才更缺乏机会。任何人,无论男女,都需要成长和进步,都需要机会!” “说得好听!”奥利弗几乎立刻就被引爆了,他反唇相讥:“如果有那么多机会,我当然会平等分给每一个人,但问题是有吗?锅就这么大肉就这么多,男孩们连点汤都喝不上,给那帮女的吃完,她们擦擦嘴拍拍* 屁股给人去当情妇,其他人还怎么活?” “这完全是你的偏见!” “住嘴!奥利弗!” “呦,看看是谁急了?” 前两个声音来自校长女士和史蒂夫老师,而在他们之后,还有一个声音同样慢悠悠响起,那人站在史蒂夫身后,下巴尖瘦,嘴上涂着黑中泛紫的口黑,耳朵和脸上穿着许多个金属环,下眼脸扫着浓厚的黑色阴影,看上去像是下一秒就要饿到昏厥。 对方抱着文件夹从史蒂夫身侧挤进来,装作不经意在胸肌上撑了一下,才施施然进来站到校长办公桌面前,把自己的文件递过去。动作同时笑着看向奥利弗调笑:“戳到你痛处了吧,奥利,你觉得你女朋友不肯为你生孩子,最后宁愿当别人情妇也不愿意接受你的求婚,不是因为你家暴、酗酒、利用学生谋利赚钱,而是因为她天性放//荡?” 那人笑着抚掌:“真是‘伟大’的见解!‘名垂史册’!‘千古流芳’!” 第100章 “按这个时代的方式做事。” 史蒂夫为女人让路的同时, 显露出门外猫着腰听八卦的老师,这里的建筑隔音非常差。 那女人这么一说,门外偷听的人群中也爆发出一阵嗡嗡的笑, 奥利弗犹如北一巴掌打在脸上,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丢下一句并没什么作用的狠话,转身离开人群匆匆逃离。 校长哑然失笑,把门口的老师们都遣散走,才给办公室里两个人做介绍。 “这是吉蒂马歇尔,四五六年级的历史老师,她说话就是这样,人其实不坏, 但这么说话总会得罪人, 据我所知,已经被班里的孩子和家长套麻袋揍过三次了。” 史蒂夫前面还在微笑,听到套麻袋顿时脸沉了起来:“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以后不会有了,”吉蒂懒洋洋道:“我跟我老娘学了点道上功夫, 现在那些人不敢随便找我麻烦,相反, 我偶尔还送一些人美妞儿回家,报酬是一个香吻, 真不赖!” 这人说话每个正形,笑嘻嘻的给校长一个飞吻, 看起来既像是调情又像是熟人之间的玩闹, 史蒂夫惊疑不定, 决定忽略对方性取向这种私人问题。 吉蒂进来之后,校长明显放松了很多, 她笑着和对方打趣,约好了一起吃午饭,临走的时候还叮嘱她不要化浓妆:“学生们背后议论你的话不太好听,家长们也投诉过很多次了,不是针对你,但他们把孩子交到一个浓妆艳抹的老师手上难免不放心。” “得了吧!”吉蒂翻了个白眼并不以为然:“我不化妆风评就能好吗?凯基黛米玛丽哈勒贝拉,她们哪个不是家里着火都要笑对学生,抽屉里不是润喉糖就是降压药,但瞧瞧吧?不管学生还是家长,哪个就少说两句了?” “家长再来,就说我是跨性别者、素食主义者和环保卫士,他们要投诉我做好我妥善使用互联网的准备!” “家长压力也很大……”校长还在尝试劝说,但显然已经失去了劝人最重要的信念感。 毕竟她自己的抽屉里也全是降压药。 校长话音未落,吉蒂的身影就已经离开了。 女校长叹了一口气,对史蒂夫笑笑,示意对方坐在面前的办公桌前的椅子上。 史蒂夫帮校长把办公桌往外拉了拉,好让对方能舒舒服服活动四肢,坐下,这才注意到校长身后有一个美国队长的盾牌。 美国队长本人就在面前,那面盾牌显然是仿制,但令人惊讶的是,那并不是塑料玩具,而是个结结实实的铁家伙。 “这个啊,”校长注意到史蒂夫的目光,无声笑笑,拿起来挡在头前面给史蒂夫展示了下:“为了避免有些家长情绪过激准备的,吉蒂还建议我备一根棒球棍,但我脾气不好,真担心什么时候没忍住把那东西扔出去,还是作罢。” 史蒂夫完全没看出校长有哪里脾气不好,但他并没反驳什么。 于是校长也直奔主题:“史蒂夫哈罗德先生,我不得不警告你一些事情,尽管您可能是带着好心来,但这些事情毫无疑问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她显然犹豫了很久才决定要提出这场谈话,反复在脑海中推敲过要怎么说才能不伤害史蒂夫的好心,这时候分点剖析,说得流畅又诚恳。 “尽管您带来了斯塔克企业的资助,打算为孩子们做一些事,这当然是好事,但您的动作可能有些太大了…我是说,你把那么多孩子一个个从家里叫出来,甚至不惜惊动社区管理员、教育部管理员以及儿童和家庭服务办公室,这么大的排场,是否考虑过您的资金问题,斯塔克企业也不可能赞助所有人,其余的那些孩子总是要回归家庭的,而您又不会永远在这里……” 校长这话说的非常友好和隐晦了,实则她几度怀疑过对方只是个依靠慈善事业赚取流量和摆拍的网红,惊动那么多部门的工作人员时几乎就要下定论了,她认定这人在这里呆不长时间,也不让并没因为史蒂夫来就裁掉原本的体育老师奥利弗。 “不用为资金担心,女士,”史蒂夫第无数次感谢托尼的参与,并再三认识到团队能发挥出的力量有多大。 “我和斯塔克企业的高层有联系,他们的能力足够资助所有学生,他还计划开设一场专门的慈善晚宴,资金不是问题,唯一的担忧是这些补助金被不良父母拿走,或者被没有规划能力的孩子快速花掉。” “而我,”史蒂夫露出灿烂的笑,即便他此刻戴着仿真面具,也能让人感受到由内而外的温暖和踏实感。 “我虽然因为另一个职业的原因,无法一直担任体育老师,但我绝不会离开这个地方,我许诺,也坚信,我会看着一些孩子长大成人,尽所有可能帮助他们。” 其实在史蒂夫说自己资金充裕的时候,校长就松了一口气,史蒂夫说完后面的担忧,反倒让校长对他感到安心。 至少这人是有仔细规划过对孩子们的帮助的。 “既然如此,史蒂夫,”一个心事落下,校长也松了一口气:“既然你真心希望孩子们好,那我也有这么多年作为校长的一切经验和建议,关于学校的建设,关于那些孩子的学习,我想……” 校长说了很久,史蒂夫也仔细倾听这些最贴近孩子的声音,从怀里掏出一个非常老式的本子做记录,全程专注严肃,连校长关于暴躁家长和她自己家里的反对声音也认真听完。 直到某个时刻,校长桌上的闹钟忽然响起,那声音意味着就快放学了,两人于是分开,史蒂夫准备去操场监督橄榄球队的训练,而校长则要尽快处理因为聊天积攒的文件和公务。 “放心,史蒂夫老师,我会把你所做的一切上报给教育部,会尽力给你换回一些名誉和奖项,这点我还是能做的。” 校长甚至开了些玩笑:“如果你之后能够进入教育部,可不要忘了弗兰肯小学这帮孩子。” “大概率不会,”史蒂夫含糊道:“比起那些,还是留在学校里,做一些能看得见的事情更适合我。” 毕竟史蒂夫哈罗德只是个假身份,他自己本人即没办法在任务之外当一名体育老师,也无意进入教育部参与到政//治中去。 现在是十一月多,天气很冷,太阳落山也很快,窗户外面的天色已经沉闷发黑了。 史蒂夫不得不快步离开,心里记挂着昨天晚上和伊蒂斯一起在操场上安装的高瓦数大灯,不确定临时做的灯泡能不能起到效果。 但出门没多久,他的神经就立刻警觉起来,脚步一顿,看向不远处楼梯口的方向。 那里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一身黑,下巴尖翘脸颊干瘦,涂着浓黑的口黑和黑色眼睛,看起来既像是下一秒就要饿晕,又像是从刻板印象童话故事里出来的女巫。 正是吉蒂马歇尔,对方依旧勾着懒散的笑,眼睛弯着,目光却充满审视。 “久仰大名,哈罗德先生,”她率先开口:“我听说你对玛丽安夸了海口,说自己可以给每个孩子一个机会?” 玛丽安就是校长女士的名字。 史蒂夫没想到刚在办公室里和校长说的话,现在就被另一个人说出来了,他没料到这里的墙壁隔音竟然差成这样,一时间哑然。 而对方却把这短暂的沉默当成了某种警惕,结合史蒂夫刚刚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她的位置,吉蒂觉得这非常正常。 她对史蒂夫的身份有了诸多猜测,但并不打算在这上面深究,她是个比校长更加彻底的现实主义者,只在乎史蒂夫能做什么在做什么,而对他到底是为了成名还是其他毫无兴趣。 “当然当然,我对你的钱并没什么兴趣,也相信你确实想要帮助贫民窟的这些小老鼠们,”吉蒂后退一步,倒退着看着史蒂夫,摊开手示意无害,和对方一前一后走着。 “奥利弗说他‘如果有足够的机会当然会平等分给每一个人’,我是不相信的,但你不一样,史蒂夫,看到你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你是个该死的、无可救药的好人,而正巧,我虽然不认为自己品德高尚,却也觉得我能为你准备做的事给予一些小小的帮助。” “我打算做的事?” 史蒂夫好奇,他刚来这个学校不久,满打满算不过两天半,即便他自己也不完全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却被眼前的年轻老师破解了? “一点来自女性的直觉。”吉蒂自谦。 “听说你在询问那些孩子们家里贫困的原因,甚至愿意听玛丽安说她下班后的牢骚,我猜测,你并不只打算带来一大笔资助这么简单?” 史蒂夫没有回复的回答被她当做默认,于是她继续:“而根据我的猜测,你的计划是个绝不可能实现的天书奇谈,更别说处在我们的国家……上升的机会是一件奢侈品,在哪里都是,丹麦贫穷线以下却没有任何上升途径的小孩有百分之二十五,英国有百分之三十,而美国,美国这个经济极度发达的霸权国家,世界霸主!一生无法脱离贫困的概率却高达百分之四十二!”【1】 吉蒂说着,情绪明显激动起来,尽管对方用夸张的捧读和大笑掩饰,但史蒂夫依旧能看得出她的愤怒。 对方显然为不止眼前这些孩子,而是更多孩子考虑过很多,她大概尝试用自己的知识和能力去理解,想要帮助却无能为力。 “机会是个奢侈品!先生,我并不认为你做好了足够的准备,也不觉得你有足够的资本——即便托尼斯塔克本人来,也不见得能作出为此奋斗的巨大决心!” 史蒂夫不觉得托尼会因此退缩,但他并没直接反驳对方的说法。 他需要更贴切这里生活的原住民的声音,对方保持倾诉欲对他有很大的帮助和启发。 他们一点点靠近操场的方向,日光也越来越昏暗,隔了老远,史蒂夫看到了明亮的白色简易路灯,也远远能听见孩子们的吵嚷和欢呼声。 他在不远处站了一会儿,想听见更多声音,而对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直接咳嗽出声。 “我最开始猜你是没经历过疾苦的上层人,但又不像,你对霸凌、欺压和贫苦都很熟悉,甚至能猜得出那些帮派分子的某些黑化,能轻易知道教室里那些人看起来坏,其实只是长相凶巴巴,而哪些人看起来成熟稳重,背地里却参与帮派斗争。” : 史蒂夫汗颜,实际上自己虽然小时候也在布鲁克林生活,也经历过霸凌也见到过贫民窟的黑暗,但那已经快一个世纪过去了,那些黑话和组织形式早就时过境迁,他能分辨得出班级里的不安分子,全靠伊蒂斯和她手下的几个小姑娘。 吉蒂稍稍停顿了下,并没对此继续做出什么评价:“但您显然不熟悉现在的环境,哈罗德先生,您显然和潮流脱节太久,实际年龄也和外表不符,我没看过哪个年轻人不会使用智能手机的,随身带钢笔和笔记本的习惯也非常老派,老实说,我只在我奶奶身上看到过。” 史蒂夫没忍住咳嗽出声,而吉蒂微笑,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想:“我猜测你对这里的所有经验都来自于老一辈的口口相传,你的长辈早些年生活在贫民窟,而你继承了他们的意志。” “但他们的方法已经过时了,先生,这和二战期间不一样了,那时候只要努力就能实现阶级跨越,中产阶级能轻松维持他们中产阶级的生活水平,而如果你有更高的志向,附注行动,一切都会得到。”【2】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已经成为泡影了,先生,你要为这里做出改变,就不能沉浸在那段时间里了,想要改变现在的世界,最好先仔细看看这个世界,按这个时代的方式做事。” “听说过斯芬克斯之谜吗?先生,那才是我们时代的样子。”【3】 100-110 第101章 他有信心能掌控自己的未来。 踏进操场之前, 史蒂夫始终没有回过神,他始终有些呆滞,因为那个陌生的历史老师居然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 认出了他身上上个世纪的时代气息,也因为对方语言下所暗示的那些态度。 尽管对方的言行不羁, 言论又太过冷静犀利,但吉蒂所表述的观点却似乎和大多数人一样,具有消极意义的,把贫困问题归于能让人实现阶级跃迁的时代已经过去,而忽略了人在其中本身的主观能动性。 对方所列出的许多数据确实让史蒂夫吃惊,但同时,他本身又并不愿意接受这部分观点——一旦涉及到政治、权力和阶级, 总有太多包裹在洁白餐巾下的食物碎屑, 而腐败似乎又是个无法避免的问题,任何政权下都存在腐败,而政客们对此的观点向来是:能力比清正更重要,贪污的能臣比无能的清官要好太多。 这相当有道理, 但和普通人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相差太多。 并且,他几乎开始怀疑, 放在世界舞台上,美国真的这么糟糕吗? 身为二战老兵, 一觉睡醒就是二十一世纪,史蒂夫并没有许多人对美国的“世界霸主”印象, 在他的印象中, 自己的国家还保持着一个相当明艳又质朴的形象, 为了反抗侵略者而战斗,一切出于保卫和正义, 无论是美国队长还是好莱坞影星,都可以为了售卖国债而登台表演,甚至售卖亲吻。 自己国家现在的繁荣和领先是他期望却没完全预料到的,而这个国家脱离群众的现状也让他吃惊。 史蒂夫的思维很混乱,他即惊讶又茫然,关于对方为什么贸贸然找他说这些话,他全无头绪,甚至开始怀疑吉蒂是否有某种另一重身份。 比如神盾局的卧底——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史蒂夫脑袋里面一团乱麻,他站定,把“斯芬克斯之谜”和“世界不平等排名”这两个词记在随身的本子上,把巴掌大的牛皮小本子塞回口袋的时候,想起那位吉蒂关于他老派习惯的猜测,不禁苦笑。 好在和孩子们相处不用警惕身份被发现。 史蒂夫刚刚放松神经,就听见那边操场传来伊蒂斯的咒骂,学生们声音吵吵嚷嚷,一个女孩尖细的声音格外突出。 史蒂夫面色一沉,严肃的表情让他的**看起来更加阴森,而他本人对此丝毫没有察觉,大胯步着朝操场那边走去。 和伊蒂斯争吵开的是贝拉,那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和十一岁的茉莉、十四岁的克拉拉一起,曾经在伊蒂斯掌管下的黑鞋子帮生活,三人合称“三皇后”,始终和伊蒂斯有相当不错的交情。 史蒂夫和克拉拉更熟悉,和对方沟通也更多。 这女孩虽然比伊蒂斯还小,但她的沟通能力、对许多事情的态度却比太多成年人更成熟。 在最早的时候,史蒂夫问路时和克拉拉见了第一次面,因而成功找到了伊蒂斯;而后来,在他还并未打算具体介入贫民窟这些孩子的生活、而只打算资助克拉拉上学时,这女孩却和伊蒂斯一起给他一条更深入的道路。 “三皇后”当中,克拉拉看起来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却承担了统管和保护的责任,茉莉和贝拉身为两个更小而没有足够社会认知的小孩子,在帮派中能不被咸猪手和霸凌,都要多亏了克拉拉。 不仅伊蒂斯常常会和克拉拉讨论问题,当史蒂夫想要更深入了解这个时代的底层生活,也总要去询问克拉拉的意见。 弗兰肯小学就是克拉拉的建议。 史蒂夫赶到的时候,首先镇住了争吵的两人,简单安抚双方情绪之后,就把视线投向了克拉拉。 “竟然有人缺席训练!”伊蒂斯率先没忍住抱怨,史蒂夫当然明白伊蒂斯的迷茫和委屈,他们为了这些女孩儿能一起接受训练做了许多方面的运筹妥协,而竟然有女孩儿不领情,这确实十分让人难过。 他下意识要过去安慰对方,但此刻他身为老师,要安抚双方情绪,对这件事情作出判断,怎么好表现出对某一方的偏爱和格外在意? 于是史蒂夫只是站着,他以为自己已经做了妥协,在伊蒂斯和其他人中间保持了中立,但在其他孩子眼中,事情完全不是这样。 伊蒂斯作为转校生,本身应该是担心被霸凌的那类人,却在转校的第一时间直接撂倒原本的校霸头子,强势入侵这个学校,并且本身还带着三个跟班,又在各种传言中和这个带给学校变化的体育老师关系匪浅。 在这种情况下,伊蒂斯委屈的抱怨就成了带着怒火的质问,那些不满变成“不识好歹”被放大,而这个年纪的学生最受不了被放在下位训斥,更何况身为法官的体育老师还默认了对方的话,这对年轻人来说,算得上是一种“宣判”了。 于是克拉拉还没说话,那些年轻的,皮肤黝黑或苍白,头发成绺,指甲缝里深藏着泥垢的孩子们就跳起来,把遥远没有根据的未来和资助抛在脑后,指着伊蒂斯的鼻子骂着底层带有羞耻意味的黑话。 所有人都在宣泄情绪,史蒂夫不得不使用威胁——用橄榄球在泥土草坪上砸出一个凹坑——才控制住了局面。 他明明最讨厌动用武力解决问题。 史蒂夫叹了一口气,转而询问克拉拉,这其实好不了多少,在其他人看来依旧是在帮腔歪屁股,但显然比向争论双方的伊蒂斯询问情况好多了。 克拉拉背负着许多人的目光,斟酌着开口:“茉莉带着几个女孩缺席训练了,没有请假,准确来说,她们今天最后一节课就离开了,陆陆续续装作上厕所或者要去医务室,但弗兰肯小学没有医务室。” “什么!”伊蒂斯反应依旧很大,她骤然回头,怒视着克拉拉,目光扫过其他人,蓝眼睛中燃烧着被背叛的愤怒。 “你看到了!”她看向克拉拉,而后愤怒的目光挂过每一个人:“而你们都知道没有医务室,却没有一个人告诉我!” “我们为什么要告诉你?”有人不满伊蒂斯的态度,故意挑衅,差点被伊蒂斯的拳头砸在脸上。 史蒂夫这段时间有了一些经验,虽然紧张,但并没拦着伊蒂斯,果然看到女孩的拳头停在了那个男生面庞前面。 说话男生脚上的球鞋已经脱线,在十一月份,身上的棉服却紧巴巴的,里面的运动服上下颜色和尺码明显不配套,颜色也花里胡哨的,史蒂夫听说这是他姐姐从商场里面偷出来的,而这已经是面前几个人里比较体面的一个了。 那男孩大概是几人里的头头,这时候站出来提出观点,而他身后的其他男孩默认了男孩的态度: “女人就是这种较弱又事儿唧唧的家伙,他们根本打不了橄榄球,你们有时间把她们赶到操场上,不如再叫几个男生一起训练,明年三月比赛的时候能多几个替补,或者万一有俱乐部看到我们,更多男人能赚到钱,也能养更多女人生活。” 史蒂夫皱着眉,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些孩子也有这么严重的性别偏见,而更让他感到难过的是,周围留下的少数几个女孩儿们虽然不高兴,但都没说什么。 眼见着伊蒂斯又要撸袖子上去“解决”问题,史蒂夫把目光投向了另一个女生。 “三皇后”之一,除茉莉和克拉拉之外的贝拉,才是和伊蒂斯产生争吵的另一方。 “为什么吵架呢?” “因为你们在逼我们做我们并不想做的事。”贝拉做了个往地上吐口水的动作,但她什么都没吐出来,她为此有点感到难堪。 “打橄榄球吗?我以为你们还都挺感兴趣的?” 史蒂夫耐心询问,他当然不是贸然抓了一些女孩儿们进橄榄球队,只是带男生们训练的时候,注意到女孩儿们亮晶晶的期待目光,才刻意在体育课上征询问题和选拔。 他以为女孩们想要打橄榄球。 “当然不!”贝拉扬起脑袋,“我们只是想当拉拉队员,那种漂亮的,穿着比基尼或者紧身三角裤在舞台中间跳舞的啦啦队,而不是在泥里翻跟头。” “你们都这么认为吗?”史蒂夫的目光扫过了余下的人,他能看出有几个态度有些迟疑,但在他目光扫去的时候,她们无一不低下了头。 连贝拉所说的拉拉队员,她们也不觉得自己能做到。 “不想赢比赛吗?” “那是男人该做的事。” 又有几个女孩低下了头,并不是所有人认可贝拉的话,但并没有人站出来提出反对意见。 史蒂夫身后,伊蒂斯几乎要冲上去了,她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心甘情愿让渡她们争夺来的权力,宁愿做吉祥物也不愿意亲自取得胜利。 克拉拉拦下了她。 在史蒂夫沉默的时间里,克拉拉作为还算客观的中立人,接着问了一个问题。 “那怎么才能成为一个啦啦队员呢?” 她耸肩,说了几个NBA著名啦啦队员名字,大多都出现在她们夜间互相传阅的三流杂志上,而许多女孩对拉拉队员们的风流韵事了如指掌。 这些梦想成为啦啦队员的女孩们,却甚至不知道或不在乎那是橄榄球队还是篮球队。 这个问题依旧石沉大海,史蒂夫面色不可避免地沉了下来,套在外面的硅胶皮套因此显得阴沉,早早褪色的黑夜和聒噪的白炽灯在他脸上打出深黑色的沟壑。 女孩们都被这表情吓到了,她们无意识贴在一起,为首的贝拉咽了咽口水,腿脚发软,需要和后面女孩十指交叉撑住身体,才不至于让自己摔倒在地。 “谁在乎那个?”她扬声反驳:“反正没人能真的成为啦啦队员。” “就算有,那也和我们没有关系。” “谁都知道贫民窟的人和那些并不想干,那些光鲜亮丽的人生和我们没有关系。”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伊蒂斯也冷静下来,她冷着脸说出好几个人名,有全世界闻名的rapper、三流篮球运动员、黑人女明星、慈善家和棒球帽商人,时间跨度从上世纪到现在,人数林林总总不可谓不多。 这里的孩子认识每一个名字,这些人无一不是出身贫民窟,是太多小孩床头贴着的海报,太多人以他们为目标,想要挣钱或出名。 但此刻伊蒂斯每说出一个名字,却让贝拉后退一步。 孩子们——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每个都露出憧憬和熟悉的眼神,却也每个都缄默着不敢开口。 “我是想成为那样的人,”穿着偷来的花哨运动服的男孩开口,相比起来,外面世界的孩子比贫民窟的孩子自信许多,而相同处境的男孩比女孩更直率而富有勇气。 这显然不是先天原因,史蒂夫悲哀地意识到这点,他有些明白了吉蒂所说的话,也意识到了男孩要说什么。 “但那些人只是少数,我们不可能真的做到。” “那太夸张了,脱离我们真实的生活,几百万的人中才能出现一个——那不是真的。” 史蒂夫想起吉蒂所说的“机会”,在美国贫困线以下,即便用尽所有手段努力一辈子,也有百分之四十二的孩子无法脱离贫困。 而贫民窟每个人收入显然都远远低于贫困线,他们的生活大头都依靠救济金,成年人对生活失去希望,而孩子们也同样不再憧憬未来。 未来是个很渺茫的东西,努力并不意味着回报。 相比普通孩子,他们缺失了对命运的追求、对自己人生的憧憬和把控,也许有人赞赏这是现实主义,但对孩子们来说,这是绝对的消极。 史蒂夫想起自己的童年,年轻瘦弱的史蒂夫罗杰斯同样出身贫民窟,却因为站在时代和国家发展的浪头,即便作为体检报告为“4F”的白斩鸡,也依旧对生活有诸多期待。 他的朋友们盛赞他有一颗温暖的心和坚强的意志,而和这些孩子比较,那应该更具象化为:他有信心能掌控自己的未来。 第102章 “体育精神比结果更重要” 这天的训练还是坚持练完了, 即便学生们的意愿都不高,所有人情绪不佳,且即便是还留下的女生们都态度低迷, 但在史蒂夫;列出啦啦队员需要接受的训练之后,女孩们也顺从的参与了训练。 她们体力不佳, 肌肉量不比最瘦弱的男生好多少,但她们却出乎意料的坚持了很久的训练。 甚至当史蒂夫尝试阻止简单的比赛时,女孩们虽然体力和准头差很多,对规则也不够熟悉,但还是表现出了相当的凝聚力。 伊蒂斯也完全投身进去,尽管因为凝聚中心不是她自己而有些恼火,但在一个团体中, 她总是更热衷归于集体的那个。 相比起来, 真正训练中男孩们的问题更多。 史蒂夫皱着眉,把两个互相用肢体冲撞,眼看就要演变成斗殴的男生分开,面色严厉地询问是什么原因。 “他拉人!” 一个男生已经朝对方挥了两拳, 被史蒂夫拉开的时候还时刻准备着把拳头砸回对方脸上。 “即便是这样,也不能打架。”史蒂夫先安抚两人斗殴的问题, 然后才回想着刚刚比赛场上的情况,把记忆中的场景和男生所说的问题对照起来。 其他人已经围了上来, 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史蒂夫,有人把同伴往后拉, 担心这个大个子体育老师把怒火发泄到其他人身上, 也有人愤愤不平, 撸着袖子随时打算作出反抗的样子。 他首先对打人的男生出示了黄牌,对对方的斗殴行为作出警告, 并语言警示说如果是正规比赛,这种扰乱赛场违反体育赛事精神的行为很可能被直接红牌罚下。 而挨揍的男生确实也有明确的拉人动作,史蒂夫确信自己还看到了故意挑衅的下流手势,并且虽然没有直接动手,这男生也持续输出着底层黑化和侮辱性质的辱骂,史蒂夫转身,给对方亮了两次黄牌。 “比赛中除了合规擒抱之外,不允许用手拉扯球员身体或者衣服,杰弗斯有拉人动作,犯规。” 他往后指了十码的距离,要求对方退后:“比赛将从十码后的距离继续进行。” 人群中产生了一阵骚动,有男生表现出义愤的质疑,但被另一个更年长的男孩拉了回去。 杰弗斯也被另一个更高大的男生拉住胳膊,前者转头看向兄弟,愤懑又委屈地小声抱怨:“我不是生气我被罚了,只是,哈罗德绝对在偏袒对面,他在拉偏架乱判!拉人而已怎么可能判这么多,一个黄牌撑死了,他还要我们这边都退后!” “规则就是这样,”年长的男生小声安抚,他凑到对方耳边用气音提醒:“那里的比赛不正常,你要是想进俱乐部或者中学橄榄球队,就要适应这样的正确规则。” 他们的声音很小,但当然瞒不住一个有四倍听力的人,史蒂夫皱了皱眉,只觉得是之前的体育老师奥利弗并不负责导致。 他忽略了其他人的质疑,继续宣读下一个判决。 杰弗斯因为恶意挑衅和辱骂对手,被判了一个黄牌和一个罚球,给了对面队伍一个自由踢。 杰弗斯队伍当即炸开锅,无数只胳膊伸出来想要反驳什么,群情激奋,就连最开始拉着杰弗斯的高大男孩也诧异地看着史蒂夫。 “就为了这点小事?” 他质疑,“只不过说了几句脏话拉了他一下,你就要罚这么重?你这是直接带有偏向的恶意判决,你就是不想让我们赢!” “行行好,各位,这是规定,”史蒂夫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不满,这时候和他们讨论体育正义是无用功,而武力威胁还不清楚能不能有效作用第二次。 只有伊蒂斯愤怒反驳,和男孩们吵在一起,那些先前就接受训练的孩子们满心不满,自觉所有行动都受到这些“新来的”的欺压,因而无论之前彼此都有什么不满,此刻都自然而然聚集在一起,心里把彼此划归到他们的同盟当中。 这又是史蒂夫等人到来之后,他们经历的第一场比赛,因而对比赛的结果和公正性格外关注,不少人以小见大,从这一场比赛中推测出了他们“旧派球员”受到偏见的未来。 史蒂夫被一群年轻人围在中间,有人躲在人群后面试图推搡他,却发现怎么都无法撼动对方,拉扯那头传来的手感好像他在拉扯什么被水泥浇筑固定在地上的人。 史蒂夫像是车玻璃上的污迹,即便外面的世界再怎* 么迅速变化,即便有多少声音呐喊,他也始终站在原地,不发火也没有任何暴力的迹象,即便有人的推搡已经带上了脾气,他也依旧温和的陷入自己的思索当中。 克拉拉被这一幕吓到了,她连连后退几步,即便再怎么知道伊蒂斯两人能轻易制服这一切,也依旧因为大声吼叫和拳头恐惧到生理性不适,她还要继续往后退,手腕却被一个女生拉住了。 “小心。” 对方指了指克拉拉身后,那里有一个拔过一团巨大草根的土坑。 那人是刚刚贝拉身后的女孩之一,在克拉拉心中,对方和贝拉一起,作为反抗“新派”的“旧党”,本该因为这些反抗而热血沸腾,但对方却安静的站在远处,对不远处的争吵敬而远之。 克拉拉环视一周,发现许多女孩们都有同样的表情,她们无法适应伊蒂斯加入带来的变化,并不意味着她们就被“旧党”排斥女性的橄榄球队员男性同盟体所接纳,更不代表着每个人都能接受用吼叫和暴力解决问题。 克拉拉有些恍惚,忽然想起来女孩们的处境。 她和贝拉、包括逃离训练的茉莉,她们三个人之所以组成“三皇后”,初衷是因为她们都希望可以通过凝聚起女孩们自己的力量,去逃离她们过去无法逃离的事情。 家庭和家庭之外带来的血液、淤青、辱骂,理所应当的歧视、否定和不在意都在其中。 克拉拉总站在人群之外,思索怎么带“她们”走出困境,但其实,她自己也在其中,是“带我们做出改变”。 那边,史蒂夫在短暂思索后,很快问出一个让男孩们骤然陷入安静的问题:“奥利弗带你们参加的比赛不是春季橄榄球赛,你们对松散的规则太过熟练,而对正式比赛的正确规定嗤之以鼻……” 他抬头,目光透过黑色美瞳片和明显是领头人的高大男孩对视,锐利的目光几乎让对方感受到被劈开看清楚肠道和血液。 “你们参加的是什么比赛?” 领头男生的冷汗倏然从额角流下。 —— 训练结束之后,天色已经很晚了,伊蒂斯带队把女孩们一个个送回家,而史蒂夫带着男孩们回家的同时,还有去家访的工作。 领头男生无数次设想自己被史蒂夫叫住的情况,在对方看护男孩们回家的时候,多次试图通过从队尾掉队逃离对方的视线,但即便他们走过摩肩接踵的闹市,史蒂夫也能在他尝试远离的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然后投过来一个目光,其中意思很明确:我能看到你的所有行为,我不建议你那么做。 他以为自己会被叫住谈话,那个高大的面容严肃的男人或许会用手段逼问他,试图从他这里得到奥利弗的所有黑料,然后把这一切检举给校长,以获得自己的成功上位。 在一个又一个男生被安稳送进家门时,他又产生了另一种猜测,这解释了史蒂夫沉默至今的所有问题,也让领头男生长长松了一口气。 如果这个新来的史蒂夫哈罗德试图通过向家长告黑状惩罚自己,那他就大错特错了,除了他自己,他们家里从来不会有处于清醒状态的人,爸爸很少回家,偶尔回来也只会醉醺醺的躺在地上,任由儿子拖着他的腿把他拉到沙发上躺好。 如果哈罗德试图和他爸爸进行沟通,恐怕只能在帮派聚会的现场找人了。 他几乎已经做好了看史蒂夫被现状震惊,长着嘴站在家门口半天说不出话的样子了,他把自己的设想悄悄说给其他人,落在后面的几个男孩于是一起哈哈大笑,目光故作不在意瞥过新来的大个子,约到领头男生的家门口,他们眼神来往就越发频繁。 而在所有人的期待和注视下,史蒂夫叫了最高的那个孩子出列,双手搭在对方肩上,比青春期的小男生还高一个头,这动作让对方感到不安和不适应,却依旧裂开嘴笑着等待史蒂夫出丑。 史蒂夫并没敲那扇门,而是扶着他的肩膀和他对视,目光平和甚至称得上温柔:“到你家了,孩子,” 他轻轻推了一把愣住的男生,看着对方在惯性下踉跄着向前,对方一只手下意识扶在门把手上,却转头堪称茫然地看着史蒂夫。 还是个孩子呢。 史蒂夫无声叹气。 “回家去吧,孩子。” —— 奥利弗的眼皮一直跳,考虑到他目前正在做的事情,这很难不被和一些糟糕结局联想在一起。 他面前正放着一个罩着黑布的塑料筐,里面的东西在每一次搬运中晃动碰撞,产生金属和硬塑料碰撞的声音。 现在不过七点多,外面的天却已经完全黑透了,不远处高楼林立的商业中心此刻当然灯火通明,但只要往外走两条街,就能从一个城市的地标建筑到达它最不愿意被看到的脏污处。 奥利弗此刻正处于这两处中间,他处于城市黑与白的十八度灰中,道路并不平整,路两边也丝毫不见接地玻璃装饰的明亮店铺和名贵咖啡店,人气最旺的地方是不远处的超市,道路两边其他店铺早早关了门,街道两边斜下去流淌着看不清颜色的积水,下水道传来臭味,而站在远一些的地方则什么都闻不到。 不远处一个烫着细小爆炸头卷发的中年女性从超市里出来,粗跟鞋上沾了许多泥水,里面的丝袜上勾出一个破洞,鞋跟越过一滩污水却没越过第二滩,溅起的积水打湿了她的小腿肚和米白色的裙摆。 她正抱着鼓囊囊的袋子从超市往外走,两只手都占着,于是见到奥利弗只是扬扬下巴作为打招呼。 “又来找杰奎琳吗?” 奥利弗紧张地往前挪动两步,企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地上的大框子,他扯起唇角试图微笑,但脸色很僵硬,好在天色很深,大概也看不见。 “啊…是,最近快要比赛了,学生家长们都问我有什么推荐的护具,我来杰奎琳的店里看看,也许还可以帮她拉几单生意。” “是这样吗?”中年女性走在马路那头,路过这排路灯时却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像是随口一句问候,没期待回答也没记住任何细节,简单道别后就敲着劣质皮鞋的低跟匆匆离开。 那句“是这样吗”显然是无意的随口一句,却让奥利弗后背发凉,觉得那是一剂强而有力的巴掌,带有明确目标和浓烈嘲讽地扇在了自己脸上。 奥利弗下意识后退,却被身后的塑料筐子绊倒,身体向后倾斜,差点整个人就要砸进框子里,好在关键时刻他扶住了后面的门,短暂维持住了平衡。 他还没松口气,后面的门忽然向内打开,失去借力的奥利弗仓皇之下和那人撞在一起,两人都反射性弹开,把彼此狼狈地推倒在地上。 两声咒骂之后,那人也看清了奥利弗的脸,对方显然是杰奎琳,惊魂未定地又骂了几句,身体却蹲下去,掀开框子上盖着的布。 里面是一堆印着“送给弗兰肯小学的孩子们”字样的钉鞋,杰奎琳撸起袖子往下翻了翻,又在钉鞋下面翻出一堆护肩,同样印着“TO”和“FROM”。 杰奎琳拿了一个钉鞋和一个护肩,走进去在灯下仔细观察,而奥利弗生怕有人看到自己,匆忙搬着大框子进了室内。 室内面积本来就小,还被各种货架摆的满满当当,更觉得拥挤和逼仄。 货架之间距离很近,每一个格子都摆的挤挤囊囊,货架两边还用铁钩挂着许多商品,杰奎琳要走到柜台里面,不得不把阻挡的悬挂商品往旁边推一推。 而货台后面,杰奎琳的身后依旧是一个摆的密密麻麻的柜子,上面陈列着许多金灿灿的奖杯,篮球形状的奖杯、踢足球小人的奖杯、棒球棍样式的奖杯、举着羽毛球的奖杯……还有的奖杯平平无奇,没有某个球类也没有富有激情的运动小人,标着“参与奖”或者“鼓励奖”,上面用小子写着“诚实的心和坚定的意志”或是“体育精神比比赛结果更重要”。 奥利弗被这个奖杯烫到眼睛,他几乎被钉在了原地,被杰奎琳叫了两声才反应过来。 “你这些东西质量都不错,不愧是大企业的资助。”杰奎琳嘴里叼了一根烟,却并不点燃,只是用犬牙研磨着品尝烟草的味道。 “不过上面都印了字,这很难清洗,给你的钱要比原本再少一百,作为我购买清楚标签药物和手工费的补偿。” “一百美元!”奥利弗惊呼,“你不如直接抢钱!” “我倒是想,要不是狗屎的我信仰基督,我就也抄着家伙出去抢劫奢侈品店了。” 杰奎琳翻了个白眼,掏出零钱盒已经开始一张张数给奥利弗的钱了。 “该死的……”奥利弗来回踱步徘徊,手指插进头发搞乱本就没有的发型。 “你就不能把这些卖给小孩吗?卖给那些穷一点的人,价格便宜一点,他们才不会在意商标或者资助人,也没人会怀疑他们不是受资助人!” 杰奎琳被迫起身,她只是看着奥利弗,并不说话,目光很冷淡,但却像是一盆冷水泼在奥利弗脸上。 穷人怎么可能给孩子买体育器材?他们光是生活就耗费了所有心力,或是整天混吃等死,自己的人生都完全放弃,更别提孩子的体育教育了。 他当体育老师的十几年里,愿意来学校询问孩子适合什么体育护具的家长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先前和胖女人的说辞完全是出卖良心的谎话,完全经不起推敲。 杰奎琳看到奥利弗骤然变色的表情,意识到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了,于是不再说什么,继续回到柜台后面数钱去了。 她没办法在数数的时候一心二用,于是漫长的一阵沉默后,体育用品店里重新响起交谈声。 “我只能先给你一半,其他的过两周你再来,这段时间多几个人来买篮球,我才能把后面的钱给你。” “你上次欠我的钱还没给!”奥利弗咬牙切齿,“我已经要没钱交房租了!” “难道我就有钱?我的房租也欠了两个月了,”对方的语气平淡,带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所谓:“房东把我的所有行李都扔出来,我现在只能暂时住在店里,还要被那个死老太太连环催命电话!” “谁管你住在下水道还是住在房东床底下?我只要我的钱!我的钱!!!” 奥利弗几乎把脸贴在了杰奎琳的身上,而后者略略仰头躲过对方的口水攻击,眉头一挑,给出一个解决思路: “你还记得亚当老大吗?他最近很想看一场像样的橄榄球比赛。” 奥利弗脸色一变,不自主后退一步,却被杰奎琳抓住手臂:“别做出一副我逼你这么做的样子,奥利弗,主动认识亚当老大的那个人可不是我。” “你不顾青少年的生长痛和肌肉磨损,带学生们去打黑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大家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现在作出这种追悔莫及改过从良的样子,只会让人笑掉大牙。” “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有意见,只是帮忙传达亚当老大的意思,他这次愿意开这个数。” 杰奎琳提出了一个足以解决奥利弗目前生存困境的数字。 第103章 “比赛规则就是坨屎!” 从杰奎琳体育用品店回家的时候,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四处街道都是安静的。 奥利弗掏出手机,上面显示时间已经到了凌晨零点三十七, 所有人都睡了,只有奥利弗一个人在街道上走着。 这里不繁华, 基础建设也非常老旧,路灯的光晕乎乎的,散发着苍白的昏昏的光,奥利弗走过路灯下的时候,他的影子都是朦胧的灰色一团。 过于安静了,往常还会有一些帮派分子叫嚷或者大声咒骂声,会有酒鬼晕乎乎从街角走出, 巷子边有用破棉布包裹住身体的流浪汉, 稍微偏一点的地方,还能看见流浪者聚在一起互相取暖的篝火。 奥利弗内心莫名生出些胆怯,他加快了脚步,左右环视神色仓皇, 一个不注意,差点被墙角伸出来的被子卷绊倒。 那里的主人已经不在了, 可能找到了一个无主的房子,也可能和同伴们一起报团取暖——对居住在室外的人来说, 冬天无疑是最难熬的。 这是好事。 奥利弗手指都冻僵了,他很像捧起手哈一口气, 搓搓手掌让自己暖和一些, 但他并不能。他怀里揣着两个零钱卷, 里面有七百多美元,不多, 但是他下个月的房租和半个月的花销来源了。 街道上没人,至少可以让他的钱平安到家,然后被送到房东手上。 道路两边忽然响起窸窣的声音,奥利弗被吓了一跳,他几乎立刻举起双拳作出格斗的架势,却什么都没看见。 不远处的窗户里传出小孩的呜咽声,接着响起女人的嘟囔声,奥利弗走出去十几米,那声音也渐渐消停了下去。 自己太过神经紧张了。 奥利弗长呼了一口气,他低声咒骂了两句带有色//情指向性的脏话,随即又想起自己的前女友。 正如历史老师吉蒂马歇尔所说,他的前女友在交往期间劈腿,去当一个帮派投头子的情妇。 这件事奥利弗是知道的,甚至知道的比所有人都早。 前女友从他学体育的时候就认识他了,一直觉得他是个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但实际上奥利弗同样有一个情妇母亲,对这件事有超出常人的敏锐。 他只是从不主动提起,痛恨又不得不放任前女友做这一切,甚至享受前女友劈腿有钱人带来的生活品质提升,他愤愤地,一边享受对方带来的福利,一边背地里骂对方是表子,一边用勾搭女学生报复对方。 那时的奥利弗离不开自己女朋友,现在他的生活状况也证明了这一点——以前的他至少不用带学生们打黑赛,那时候他虽然性格暴躁能力一般,但也算得上是个称职的老师。 他不明白自己的生活怎么成了现在这样的。 奥利弗揪住了自己的额发,他停在某扇门前,把头在玻璃门上砸得砰砰响,引起室内老人不满的咒骂声,和声音尖细稚气的童音。 “我来保护你,奶奶,我能一拳打倒欺负我的男同学,现在也能来保护你!” 这声音让奥利弗拯愣一瞬,尽管他已经离开了那扇门,他依旧浑浑噩噩陷入过去的回忆中。 他也曾说过类似的话,说给自己母亲。年幼的他信誓旦旦,说要保护母亲不受伤害,还说自己会挣很多钱,带母亲住大房子。 他也确实如此激励自己。 他高中时就在校橄榄球队打比赛,大学时差一点就成了明星四分位,当时他风头正盛,一心想要把名誉变现,被曝出参与了自己比赛的赌球,字词名誉扫地,勉强找到一个体育老师的工作。 这对奥利弗来说当然是大材小用,即便离开时竞技赛场,他也没觉得自己人生有多灰暗,年轻人总是有许多精力和时间的,他暗暗发誓,自己要和《爆裂鼓手》里主角的老师一样,挖掘出一些天才进入体育竞技赛场,打所有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的脸。 但电影的戏剧性情节并没出现在奥利弗身上,他刚走出大学,就被现实生活打垮了。 房租、车贷、医疗保险、基本生活花销几乎能花光奥利弗所有的钱,而此时他的助学贷款依旧是一笔庞大的费用,每个月从他卡上扣除百分之五的金额,持续扣费十年才能还完。 生活现状让他十分不可思议,毕竟怎么来说,他自己也是成功考上大学并曾经是半个明星球员的人,怎么可能连生活都负担不起? 但事实就是如此,为了还上拖欠了三个月的房租,他不得不把自己贷款买的汽车卖掉,而这笔收入还完贷款、房租并在前女友的规划下买了一批生活用品之后,竟然一个子儿都没留下。 为了勉强维持中产阶级的现状,奥利弗不得不打破自己原有的傲慢和坚持,尝试听从前女友和周围邻居的劝诫,戒掉了酗酒、叶子和赌球等大额花销,并试图给自己找一份兼职。 但兼职并不是那么好找的,体育老师的工作相对清闲,但卖掉了汽车,他不得不每天在上下班通勤上花费将近三个小时时间,他的大学经历让他无法接受刷盘子和糊纸袋的工作,而他想要建立一个伟大橄榄球队的梦想也让他每天都心力交瘁。 女朋友也在工作,这本可以大大减轻两人的生活压力,但奥利弗不止于此,他始终期待一个完整的正常家庭。 ——父亲只是父亲,母亲也是法律能查到的合法母亲,他希望他的孩子能有一个健康的家庭,为了这个,他们不仅长时间持续备孕,还坚持分出一部分钱作为孩子的育儿花销。 生活压力越来越大,他们不止一次动用育儿基金,到女友出轨的那段时间,他们两人已经戒掉了大部分不良习惯,贫穷让他们不得不戒掉了毒//瘾,习惯了吃三美元一大盒的杂牌子麦片、最少配料的冷冻披萨和高热量的意大利面,最困难的时候他们甚至要为应不应该买一盒斯帕姆午餐肉而吵到惊动所有邻居,而此时的他们早已被生活磨平棱角,邻居们怎么看自己早没了任何意义。 频繁搬家成为常态,每一次搬家都距离弗兰肯小学更远,但奥利弗也在经历了许多次行李被扔出室外后变得隐忍,再也不敢设想任何辞职和失去工作的可能性,对教师职业也失去了所有的光环和梦想。 最难的时候,奥利弗对着政府宣传单一条条比对过去,列出自己的资金,并把信用卡余额相加为四十八美元的截图打印出来,沉着脸试图领取国家的救济金。 他翻出大学时候的西装上衣,用尽所有力气才把自己挤进去——下身西裤早些年借给一个兄弟,而对方这么多年一直都不知所踪,奥利弗只祈祷对方是进了局子才不联系,而不是惹了一堆债务和黑//帮牵连到自己——他尽力忽视周围那些或年迈或全身脏兮兮的人的视线,那些人显然没他年轻,也绝不可能上过大学,甚至可能只认得出自己的名字和带着黄色标签的“Flash Sale”。 他们许多人希望一辈子都靠救济金生活,而不是暂时用这笔钱度过难关。 奥利弗因而感受到被安慰,但事实却给了他一个巴掌,当他声嘶力竭怒骂着被保安扭着胳膊赶出办公室的时候,他甚至完全没想起来体面、名声、会不会有熟人看见和那些没上过大学的老赖的嘲弄。 尽管他填了无数个表格,把所有他们商讨之后觉得符合条件的项目都研究申请,每一份文件让他们兴师动众大动干戈,奥利弗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至少抱着五十厘米厚的文件。 尽管如此,他依旧什么承诺都没得到,除了两个预估申请时间七个月的项目之外,他辛苦整理的所有文件都被扔进了废纸篓。 因为生活勉强能够持续,他被认为生活水平在贫困线以上而不予提供救济; 因为单亲家庭和未婚情侣的问题,他没办法提供福利局需要的家庭人口情况和居住证明,母亲的老房子没办法领取住房补贴,反而被告知房子已经在无数次贷款后被一交给了政府——只等那位老人什么时候去世。 他申请不到医疗补贴,经济状况也不允许他继续买医疗保险,于是两个人对身体的任何变化心惊胆战又十分麻木,担心无法承担天价的治疗费用,于是干脆将所有不舒服都划归到疼痛阈值以内; ……生活的压力一次又一次打碎奥利弗的期待,过去的他即便傲慢、自负到赌球,但只认为这是对自己的一种鞭策,绝没想过任何和打假赛有关的情况,把球队、兄弟、队友和体育精神看得比命都重要。 每年国际联赛宣布规则时,他都会痛苦地把自己灌醉,和队友们大骂资本操纵体育,比赛规则成了个狗屁! “比赛规则是个狗屁!”这是他说给学生们的。 那些瘦弱的男生懵懂着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违规,而迎来一篇嘘声的却是自己。 奥利弗只能大声这么吼着,有一个更加野蛮而狂乱的存在从身体里被抽离出来,他心里空落落的,声音却要比年轻时候醉酒时更响亮。 “让开台上那些表子看爽了,他们才会付你钱,才会想继续在比赛场上看到你们!” “这就是现实!比赛规则就是坨狗屎!” 第104章 “从爸爸那里得到的衣服” 伊蒂斯有点镇不住这帮女孩儿。 如果她身边的是男生, 她可以毫不犹豫的把拳头挥到对方脸上,但这里是一群女孩儿。 即便伊蒂斯对自己过去的记忆一无所知,她也依旧清楚的认识到一点:她永远没办法对女孩子动手, 即便那些女生真的做错了,而她自己也实在愤懑怒其不争, 她也没办法做到对女孩儿动手。 但伊蒂斯并不是多好的女性主义者,正相反,她在除了动手打人之外,很多时候表现出相当程度的封闭。 比如她严苛的,用自己的行为规范要求身边的女孩们,认为只有完全独立于男性才是对的。 她反对服美役,但对一切追求美丽的行为都大加批判, 甚至在气头上时指责奥德莉精通化妆是在消磨自我, 以此而上,偏执的认为拥有力量才是真正的强大。 她会认为温和是懦弱,退避和恐惧是毒瘤,在面对一切尖锐的指责和不公, 除了用头撞碎玻璃,强行把一切摆在明面上怒斥、勇敢冲锋在前线直到战死才是正确的举动。 当然这是之前的她, 现在的伊蒂斯相比已经改变了许多,她内心燃烧的愤懑在经历过背叛、迷茫、无助和尝试改变之后一点点平息, 她意识到了头脑的力量,明白情感和理智一样不可或缺, 愿意感受温柔和谈判的力量。 无论是先前傲慢到强硬的伊蒂斯, 还是现在这个逐渐改变的伊蒂斯, 她永远都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 率先做出改变,率先采取行动……伊蒂斯不是一个缺乏勇气的人, 她富有牺牲欲和责任感,用尖刺内的柔软肚皮包裹住她认可的人,于是她更温暖的那一侧更加容易受到伤害,比尖刺更容易受伤害,这成了伊蒂斯的软肋。 背叛对她的伤害太大而太有效,像砂砾之于蚌肉,会长久磨损着内里。 相比史蒂夫那边,伊蒂斯把女孩们送回家的过程并不顺畅。 任何情况下,人们都会下意识轻视年轻人,当明白更年轻的那一个并不会真的挥拳伤害,女孩们的反叛和议论就更加响亮了些。 伊蒂斯许多次都想和她们大吵一架,但她吵架时只会说脏话,这会让自诩上流的文雅人大惊失色,会让蜜糖罐里长大的孩子脸色苍白,却对这些贫民窟长大、听惯了刻薄话和巴掌声的女孩没有任何作用。 这些女孩能说出更多尖刻偏僻的恶毒话,大多时候甚至不发火,只是哄笑着揪住痛点撕扯……比起指甲掐出的细小伤口,伊蒂斯更愿意直截了当挨上一拳,掉颗牙吐口血都算爽快。 当她们遇见一堆混混的时候,战况变得愈发不可控起来。 伊蒂斯立刻就举起拳头在面前挥了挥,作出不耐和驱赶的动作,大声吆喝着让混混们有多远滚多远。 穿着宽松皮裤和劣质墨镜的混混却不退反进,嘻嘻笑着凑过来,就在伊蒂斯怒火中烧,正要把他们打飞出去之前,她身后就飞出几个女孩儿,她们蝴蝶一样轻盈的略过了伊蒂斯的身侧,被风裹挟着扑到了混混们的怀中,居中那个甚至旁若无人的和对方交换了一个吻,动作熟稔且带着显而易见的挑衅,朝伊蒂斯飞出一个眼神,就让后者怒不可遏。 那女孩回头看了一眼伊蒂斯,随即爆发出嘲讽的笑,伊蒂斯怀疑自己的表情太过愚蠢而没有见识,在她们看来大概像是呆头鹅一样,这样的认知让伊蒂斯的怒意愈发燃烧。 但还有更糟糕的事,混混当中有人走出,一个女孩挽着一个男生的胳膊出场,周围其他混混都自然而然给他们让出一条路。 她们两人行为举止并没有多亲密,女孩身上还宽松套着一件过长的大衣,大衣下摆露出女孩纤细的小腿和膝盖,在昏暗的路灯和天光下看着过分细瘦寒冷。 但女孩依旧十分得意,她朝伊蒂斯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更加用力地搂紧了身边男人的手臂,仿佛身边的男人能让她获得什么上位感。 那是带着两个女生逃离训练的茉莉,比起在一个男生身边看到她,伊蒂斯更希望她是在网吧、奶茶店、公园或者任何其他地方。 “你//他//大爷的没去训练就是和这些人混在一起?” 伊蒂斯的质问朝着茉莉和其他女孩儿而去,并没直接针对男生们,但其中的忽略比直接辱骂还让人难受。 “你什么意思?”中间的男生一把推开茉莉,大胯步上前就要和伊蒂斯直接较量,而后者似乎尽管不太高兴,但还是束着手站在了身后。 伊蒂斯依旧盯着对方身后的茉莉,她从不愿意怀疑自己的朋友,此刻像是第一次看见那个女生。 明明她们是从黑鞋子帮一起爬出来的,明明当她们和那些不服的帮派分子打起来的时候,三皇后是站在她身后的,明明茉莉作为最小的那个孩子,总是眼睛亮亮地看着伊蒂斯,和克拉拉不同,她说起伊蒂斯时总像是说起一个无比崇高的名人和光明的未来。 “你为什么和他们混在一起?” 即便领头男生已经走到了面前,伊蒂斯的目光始终落在茉莉身上。 后者被看得不太自在,但这样专注的目光让她感到得意和自在。 “因为这就是我的生活,蠢蛋伊蒂斯,我们和你完全是两类人。” “你高高在上的拯救、自负的帮助和强迫都让人想吐,我们根本不需要你!” 茉莉的眼睛十分明亮,和兴冲冲看着伊蒂斯时一样,果决的闪烁着,让人一眼看去,就知道她陷入在自己的头脑里,大概率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什么?我劝你想想你在说什么……” 伊蒂斯一步跨国混混男生,脸色阴沉得像是要直接冲出去。 克拉拉拉住了她,作为和茉莉认识更久的人,她尝试和对方沟通:“你不喜欢橄榄球吗?这也没关系,我们和史蒂夫老师今天沟通过,他说如果愿意,可以找训练啦啦队的教练一起训练,你可以自己选择你喜欢的活动。” 啦啦队对美国女孩子的吸引力不可谓不大,茉莉几乎一瞬间就瞪大了眼睛,脸蛋红红的又看向伊蒂斯,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寻求验证的态度后,随即沉下眉毛眼神偏移,努力让自己显现出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那又怎么样?” 她说着违心的话,心里空落落的难受的紧,眼睛也空落落的找不到焦距。 “你太天真了,在我们这个地方,不管是打橄榄球还是跳啦啦操都不会有未来的。” 依旧是和贝拉一样的说辞,伊蒂斯把这些话听了太多次,和贝拉也吵了太久,她隐约意识到这些女孩的想法是一样的,她们实在对未来没有把握,于是也不愿意让自己产生期望,以避免希望落空后难以忍耐的挫败感。 她提起另一个问题:“你和他在一起干什么?你还只有十二岁。” 伊蒂斯不会询问奥德莉和老男人在宴会上碰杯是为什么,但她会在意男生和柯拉或者梦娜搭了句话,在她眼里,十二岁和八九岁没有区别,依旧是个孩子,和青春期、爱情和性不该有任何关系。 茉莉却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她转而大声嘲讽着伊蒂斯,说她是个暴力狂不会有男人看得上,说她自己如何穿一件裙子就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什么裙子?”克拉拉警惕,“那件只到大腿带蕾丝花边的短裙?” 克拉拉骂了句脏话,她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难看起来。 “你不会穿在大衣下面了?”她看向一边被几个女孩忽视的领头混混,对方看起来二十多岁,脸上带着胡茬,看伊蒂斯的眼神并不严峻,因为轻蔑而显得轻飘飘的……甚至有些轻浮。 而那目光落在茉莉身上时,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茉莉毫无所觉,或者说她对这类目光非常适应,并不觉得被冒犯,甚至还把这当做是自己的某种魅力,挺起胸膛引以为荣。 克拉拉面色彻底阴沉了下去,她无视身后紧张不安的女孩,无视那些露出挑衅动作的混混,无视被男友搂在怀里的女生,无视几人之间对峙的局面,直截了当的让伊蒂斯把那些男人都丢出去。 “怎么?你嫉妒我拥有爱情?” “我们老大可有超能力,小妞,我劝你说话客气点。” “赶走我们干什么?我们可是自由恋爱,和年龄无关,这是洛丽塔的爱情,你懂不懂?” 各种或挑衅或不满的叫嚷很快停下,随即转换成惊恐。 即便领头的混混有能让自己手臂变长的超能力,力气也比一般人大许多,但伊蒂斯多费了一些力气,还是轻松把对方丢出巷子外。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她走到伊蒂斯面前,语带威胁,却看到对方后面站着的脸色苍白的几个女孩,她们同样十二三岁,刚刚都投向了她们“男朋友”的怀抱。 伊蒂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们,索性退后一* 步,站到克拉拉身后。 这位向来温和的女孩此时面容格外严肃,甚至阴沉到苍白。 “你之前没有这样的衣服,服装店里也不会有儿童尺码,所以也不可能是偷的。” 伊蒂斯没明白为什么服装店里没有儿童尺码,但她明白自己不擅长这种沟通,于是只站在克拉拉身后,冷着脸充当打手的身份。 克拉拉语气越来越慢,声音中带着的质问也逐渐减弱,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十分轻缓,甚至让人感到有些哀伤。 “你回家了,是不是?你从你爸爸那里得到的这些衣服?” 第105章 “我不会和他们分开” 克拉拉一直是一个温和的女性, 但此刻,她的目光却充满怒意,红色的长发像火焰一样, 明明还穿着毫无特色的灰黑色大衣,却让人觉得她在燃烧。 克拉拉瞪大眼睛, 眼球几乎有些鼓胀,红血丝在其中游走,愤怒又吓人,又像是用了所有力气忍耐。 “你为什么要回去!”克拉拉一把推开伊蒂斯,冲上去揪住茉莉的衣领,用力扒开对方身上过长的男士风衣,但仅仅刚拉开一块衣领, 她就像是被刺痛一样, 猛地又把衣领用力拢回来,力道之大几乎带着伊蒂斯身体晃了晃。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克拉拉压低脑袋,和茉莉额头贴着额头,眼睛依旧愤怒到让人感到仇恨, 却刻意压低声音,除了她们两人和伊蒂斯, 在场没有任何人听见她再说什么。 茉莉显而易见感到不自在,她肩膀颤抖, 下意识后缩,想要远离, 却被揪着不能动弹。 伊蒂斯很少在茉莉身上看到恐惧的表情。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茉莉梗着脖子说, 但声音也同样很轻, 她忽然在意起自己的衣着,慌忙拢着自己的衣领, 双手放在脖颈前,以一种防御和警惕的姿势,紧张地看着对方。 她从小就没见过妈妈,对母亲这个角色从来没有印象,“母亲”这个词在她的教育中一直和脏话联系起来,茉莉一直觉得母亲这个角色并不重要,没有母亲也不缺什么。 而此刻,那个糟糕的词汇在茉莉心里忽然形成了清晰地印象,她对这个词的恐惧和回缩都鲜明起来。 “不!你不知道!”克拉拉的声音几乎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她看起来要打上对方的脸,闭眼冷静了几秒,才勉强退后。 茉莉终于得意呼吸。 “你还记得你姐姐吗?她十四岁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忘了吗?你难道想和她一样?” “我才不会和她一样!”茉莉立刻反驳,几秒后,她为自己的激动感到被拿捏,瞪着眼睛反驳:“她是个欠*的表子,十四岁就生了孩子,我和她不一样。” “啪!”还没等有人为茉莉的话做出反应,克拉拉直接一巴掌扇了上去。 这一下力气很重,茉莉几乎跌倒出去,她看克拉拉的视线充满恐惧,身上过于宽松的大衣滑落,下面粉色的、薄纱和蕾丝制成的、仅仅用几根布条和绳索缠绕出的紧身短裙就露出来。 那裙子做工实在很好,即便布料单薄,也能让任何不懂服装设计的人看出剪裁用心。 裙子收的很紧,茉莉胸前的软肉都被勒得凸起来,胸部和下身贴着许多水钻和星星图案的金属饰品,还有白纱揉成的白色玫瑰和亮晶晶的天鹅胸针,很漂亮,像是某种实验室催熟剂,让茉莉整个人显露出成年人的某种气质。 茉莉原本对这身衣服没有任何意见,穿这身衣服能让爸爸高兴,每次穿着的时候爸爸都会给自己买玩具,尽管她隐约觉得这不太正常,但她从没有为此感受到不适和羞耻,甚至能坦然掀开大衣给那些混混展示,以此让他们帮助自己。 但现在,在克拉拉的怒火和其他女孩儿惊诧的目光中,茉莉的脑袋忽然冷下来,身体发抖,觉得这个黑漆漆的空旷巷子里充满眼睛,自己的每个举动或许都被拍照放到了互联网上。 如果被其他人看见,被那个温柔爱笑却被自己要求家访的小学老师看见,被那个不愿意和自己继续玩的小结巴看见,被历史课本和漫画书里走下来的美国队长看见……她们会怎么说呢? 她想起自己先前辱骂自己姐姐的话,自己的声音忽然变得刺挠又火辣辣的,像是一个巴掌扇在自己脸上。 一定是,她们一定会那么说我。 茉莉的身体在颤抖,下一秒,面前却落下一团阴影。 克拉拉抿着唇不愿意看她的眼睛,手指却抖着,把大衣重新套回到茉莉身上。 对方手指实在很冰,碰到茉莉腰间的时候,当即让她打了一个寒噤。 “对不起,”克拉拉低声道歉,头始终埋着看着不去看茉莉的脸,“对不起。” 她重复,随即,还没等茉莉搞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红发女孩忽然扬声:“伊蒂斯,先把她们送回家吧。” “那茉莉……” 茉莉听到自己的名字,那声音里似乎并不含有讽刺和嘲笑……当然,也可能是对方没反应过来,或者隐藏的太好。 “茉莉这边有我,我带茉莉回到学校,我们在那里会和。” 克拉拉扶着茉莉站起来,两人都没有回头。 “去我家吧。”伊蒂斯忽然说,“史蒂夫今晚和朋友有个聚会,我家里没人。” 不管原本有没有聚会,从现在开始有了。 法兰西斯会帮她的。 伊蒂斯递出一串钥匙,报了地址,很快带着女孩们离开了。 她很担心茉莉会不会直接逃走,想着对方身上可能发生的事情,想着那个十四岁怀孕的姐姐,内心感到愤怒又无处发泄。 “没什么的,”其他女孩们跟在伊蒂斯身后,因为长久没人说话而气压有些低,好久,才有一个人出声,看似在和朋友聊天,眼睛却时刻盯着伊蒂斯的方向。 “十四岁是有点早了,但也还好,我妈妈就是十四岁生下的我。” 伊蒂斯茫然地看过去,对方却像是受到惊吓,立刻改口:“但现在肯定不这样,我姐姐十六岁才第一次流产,我现在十二岁,除了偶尔被摸下大腿,没有男人看得上小女孩。” “警察呢?”伊蒂斯的声音压抑着怒火,立刻让女孩们缩了肩膀,她于是只能隐忍着,尽量平静:“我的意思是,没有成年不能生孩子的吧?未成年保护组织不会允许的。” “那就是一坨狗屎,”伊蒂斯的温和起了效果,有人站出来发表一些更尖锐的观点:“那个该死的组织只会把我爸爸妈妈拉到法庭上,说他们没有稳定的工作,不能养育孩子,要把我从他们身边夺走送到寄宿学校去!**的,我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那里比最脏的妓//院都要恶心,有钱人假装那里是好地方,把孩子骗进去然后让小孩当奴隶,我才不会去那种地方!” “天啊!”其他女孩惊叹出声,于是那个孩子更加激奋,仿佛她知道她被父母教导的一切事情。 “我爸爸妈妈能不能养孩子我能不知道吗?我这不是活的好好的?那些破机构的人要想做点好事,不要来打扰我们生活就是谢天谢地了!我爸爸在帮派里是四把手,我妈妈偷东西从来没被人发现过,还会在肉店里做工,他们养了我四个兄弟姐妹,比那些机构里的无孩爱猫女知道该怎么怀孕生孩子!” “别说了,”伊蒂斯尽量温和,但语气还是很生硬,让那女孩又立刻缩了回去。 她有些想捂脸,有些感到呼吸困难。 她深吸一口气:“别说了,不管是‘无孩爱猫女’、‘怀孕’还是五个孩子,都别说了。” 于是所有人安静地回了家,女孩们惶惶不安,不明白这些词哪里错了,为什么伊蒂斯的表情这么……难过。 送到最后一个女孩的时候,对方站在家门口的路灯下,背面是破败的、墙皮脱落、墙上贴着厚厚苔藓的建筑,面前是昏黄的路灯和衣着干净的伊蒂斯。 这栋建筑很窄,每层面积不够,但还是强行分成了四个房子,每个房子都十分拥挤,墙壁很薄。 他们家住在四层,她和两个姐姐一个房间,弟弟和爸爸妈妈住一个房间。 伊蒂斯看了看身后黑洞洞的楼梯口,索性直接送女孩到家门口。 她们安静地上楼,楼梯很窄,两个人并排走时只能肩膀挨着肩膀,楼道里黑洞洞的,感应灯已经坏掉几个月了。 因为看不见,所以楼道里的味道会更加清晰,女孩上楼的时候偶尔要扶着墙,伸手过去会激起一大片墙皮扑簌簌地掉落。 “别,”伊蒂斯在黑暗中打破静谧的气氛,她握住女孩的手腕,制止对方摸上墙的行为,转而握住对方的手腕。 “我拉你走,我看得见。” 超级士兵血清让她看得见黑暗中的事物,那墙面上低处有一块发黄的水迹,在半人高的地方,十一岁的小女孩正好一伸手就能碰得上。 那里旁边还有一块已经干涸的白色乳胶状,和整个楼梯道一起,散发着腥臊的臭味。 空气重新恢复静谧。 两人又走了几步,转弯的时候,女孩身体不由自主贴近伊蒂斯。 往上走了几级台阶,两人离开第三层,三四层交接的台阶处,身后忽然想起一阵“吱嘎”的开门声。 女孩几乎立刻甩开伊蒂斯的手,快跑几步上了拐过三四层的平台。 身后传出沉重的脚步声,似乎能带动大楼一起晃动,随即是响亮的咳痰声。 “呦,尤娜回来的这么晚,”那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对方把伊蒂斯当成了楼上的女孩,见她没有反应,又笑着开口:“天都黑了,在外面干什么?学校早早就放学了吧?” 伊蒂斯捏紧拳头,自顾自上楼,消失在拐角处。 身后传出来咒骂声,随即是拖鞋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关门声,和拖沓的沉重脚步声。 “你先回家,我一会儿去揍他一顿。” 伊蒂斯看起来并没有发火的迹象,甚至很冷静,却让女孩有些紧张。 “别这样,”女孩拉住伊蒂斯的手,犹豫着解释:“不要因为我惹出麻烦,他会记恨你,让你的生活不得安宁的。” 伊蒂斯依旧没说话,女孩于是更加紧张。 “……我之前在他…手的时候下楼,看见然后笑了一下……我不该那么做,妈妈也不让我穿裙子了……只要我不理他,就不会有事。” “你妈妈也知道?”伊蒂斯终于重新出声,女孩以为这是某种和平的信号,忙松了一口气,点头。 “她说只要我不穿裙子,他就不会再对我吹口哨了。” “她有告诉你那些动作是什么意思吗?” 女孩迟疑着摇头,又迟疑着点头。 “妈妈和爸爸都不愿意告诉我,但我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你不生气?” “我只是有点害怕……我不会再穿裙子了。” 于是楼道里再一次陷入寂静,她们站在女孩家门口,但伊蒂斯不说话,女孩就不敢道别。 门里面传出争吵的声音,两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在争吵,母亲崩溃的咒骂,和“你爸爸就快回来了”的威胁。 而门外是另一个世界,黑暗,安静,连呼吸都是凝滞的。 很久,伊蒂斯才开口:“你不想离开家里吗?” 回应她的是女孩坚决而恐惧的用力摇头。 “你爱你的爸爸妈妈吗?” 伊蒂斯的声音很轻,后一句“尽管”被她咽进喉咙里。 这次女孩更加用力的点头:“我爱他们,”她对此完全没有犹豫:“我不想和他们分开。” 第106章 “ICANDOTHISALLDAY” 史蒂夫晚上去了复仇者大厦, 他心里有太多压抑的情绪,不得不把托尼拉出来一起帮忙分析。 对方打了个哈欠,从实验室里爬上来的时候穿着焊接时候的白背心。 现在是十一月, 今年的冬天比前几年都冷得快,贫民窟街头每天都有人昏倒, 乞丐们晚上不得不在角落点燃捡来的垃圾,在刺鼻的塑料袋燃烧味中互相报团取暖。 在冬天,寒冷是这些无家可归者要面临的最严峻的挑战。 而就在几条街之外,斯塔克大厦却整天开着暖气,即便偌大的顶层之后三五个人住,暖风也依旧可以支持每个人穿背心短裤和拖鞋来来去去。 刚从寒冷的冻霜的冬季夜晚出来,贸然进入这样的环境中, 史蒂夫很难不多联想。 “托尼, ”他轻声,明白自己的要求不合理,但话还是脱口而出。 “也许暖气不必开这么热。” 托尼正要去找咖啡杯,闻言偏了偏头, 手里却摸了一个空。 “吞吞吐吐可不是你的风格,队长, ” 常用的咖啡杯没摸到,原本的位置却有一个保温杯, 一打开里面是枸杞水。 不用说也知道是谁的作为。 托尼轻轻“啧”了一声,端起保温杯转着看了看, 如愿在上面看到一个简化版本的钢铁侠标志, 才稍稍点点头, 抱着保温杯回到沙发上。 “我以为你会直接说:‘托尼,你不该这么做。’” 后半句话他刻意压低声音, 表情严肃,拳头紧握着在空中轻轻挥了挥,那是个学校教育片里美国队长的经典动作。 托尼做完动作,自己倒是被逗笑了,仰躺在沙发上举起保温杯喝了一口,但史蒂夫表情并不好。 这不是个好玩笑,史蒂夫有些尴尬,更多的则是无奈。 “我没在开玩笑。” “我当然知道这个,我又不是傻子。”托尼又喝了一口水,声音很响,几乎有些粗俗。 史蒂夫瞥了一眼,注意到那个不符合托尼性格的金属杯子,但他心里装着别的事,并不以为意。 于是托尼也只能坐正,叹气:“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队长,但坦诚来讲,斯塔克企业能缴纳规定的税收,而不是通过慈善、资助政客和向总统示好而获得合理避税,能做的已经很多了。你知道莱克斯、汉默、奥斯本他们缴纳多少税收吗?他们收入几千亿,只缴纳百分之十四的税,而斯塔克企业一个三级员工都要缴纳百分之三十三的税收,他们合法避税的钱能重建一个城市,而相比起来,斯塔克企业已经做得足够多了。”【1】 史蒂夫实在难以掩盖脸上的震惊,托尼甚至觉得对方下一句要骂出脏话了,他仰头让自己的脖颈靠在沙发上,缓了缓,任由安静蔓延,好几秒后,听到一声“f***”,才露出了然的微笑。 “税收对社会基础建设、福利支出、儿童教育、医疗保险、乃至普通人的经济负担有多重要,这点你应该有足够的了解,而在此之外,作为资产不断积累的有钱人,我能做的更多的,除了不停做慈善,也就是多花钱,增加市场中流通的资产,同时也促进了经济发展。” 托尼想说的大概说完了,余下一些小问题他没直接挑出来,比如有钱人为什么不为了和穷人共情去主动找苦吃,或者凭什么有钱人可以随意浪费之类。 他知道史蒂夫不是这样的人,而托尼的交际圈也和这些人没有交集,如果真被他发现朋友里有哪个人有这种倾向,他非得捏着鼻子把对方轰出排队。 核心思想说完,而史蒂夫又长时间没说话,托尼的嘴就忍不住放飞自我,胡天海地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我猜你没看过现在的很多名人直播,其中不乏演员、歌手、明星球员甚至大众认知里的富豪富太太,他们利用直播来带货,向普通人推销三美元的眉笔和五美元的咖啡豆,这才是真正的悲哀。上层阶级已经足够有钱,却还是贪图中产阶级嘴里的那一点肉渣,甚至不惜自降身价说自己平时也用那些廉价货……” “‘凡有的,还要加给他,叫他有余;凡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去。’”托尼冷笑两声,一个没注意,喝水时把一颗枸杞直接咽下去,忙锤锤胸口,又翻个白眼:“这个世界真是疯透了。”【2】 史蒂夫很久都没说话,直到托尼喝完一杯水,踢踏着拖鞋进厨房打算找点吃的,直到星期五就黑赛和弗兰肯小学买卖体育器材的问题给出结论,直到伊蒂斯发消息说“所有人都安全到家,你明早也别回来。”…… 史蒂夫始终没有说话。 “对了,”托尼已经快要进电梯了,忽然探出一个头:“弗瑞联系不上你,他让我转告你,踏足政治要做好足够的心里准备,这里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 史蒂夫下意识摇头,却没办法和之前一样坚定地说出“这不是政治”和“我绝对不会接触政治”。 之前装作蒙面义警对贪污腐败和犯罪政府官员的揭发,还能说得上是武力和行侠仗义,但现在呢?事情远比他想得要深得多,似乎要改变这一切,他必须要进入教育机构、税务机构、司法机构甚至总统竞选机构,但这怎么可能呢? 解答问题的关键依旧是一个迷,这些问题困扰了无数个政治学家、社会学家、经济学家和法律学家,每届总统竞选都会就这些问题给出不同的解决方式,一直以来太多人对此争论探讨,世界上每个国家都有不同的解决方式、国情和现状……他真的要涉足、且真的对此做什么吗? 这是个太庞大的课题,而尽管有短暂的迷茫,史蒂夫却从未感到孤单和无助,也从未产生过哪怕一秒钟退缩的念头。 这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 这个时代有基因改造人体实验,有外星人入侵和异能力爆发,有党派斗争观念对立,有无家可归却不愿意寻找工作的人,有本应是社会主流却只能勉强挣扎在贫困线的中产阶级…… 但这也是最好的时代,超级英雄和义务警察是人性明亮一面的映照,现代医疗不会允许有人死于天花和流感,只要有一部手机就可以学习到海量知识,而史蒂夫,他和伊蒂斯想要触碰到一些令人紧张的敏感地带,身后始终站着太多有能力和手段的朋友。 “I CAN DO THIS ALL DAY 。 ”史蒂夫长呼了一口气,心情总算平静下来。 他点开手机,看到伊蒂斯发来的碧琪大笑表情包,紧绷的嘴角勾起:“WE CAN DO THIS ALL DAY 。 ” —— 另一边,伊蒂斯和克拉拉听完茉莉的家庭情况,在送对方两人进入自己房间休息之后,她虽然依旧在微笑,大脑却完全被那个十四岁流产的女孩和给孩子穿情//趣//内//衣的父亲挤满,缝隙里余下的属于伊蒂斯自己的情绪,只剩下了愤怒、迷茫、破坏欲和无处发泄的烦躁。 在给史蒂夫发完晚安表情包之后,她索性从窗户翻身出去,跑到贫民窟找到那几个对班里女孩目光不善的男人,敲开他们的们打算给他们一点教训。 但计划并没完成,时间已经很晚了,当伊蒂斯看着裹紧睡衣,目光惶然又警惕的女人和小孩,在妻子们惊慌劝阻和询问中,在小孩迷茫的问“爸爸做什么坏事了吗?”的声音中,拳头总是难以挥下去。 “你的妻子救了你。”她只能恶狠狠地这样说,然后转而看向女人:“这是个人渣,你最好今早和他分开。” 劝诫当然不会有什么用,于是伊蒂斯满载怒气而来,满溢郁气而回。 她需要什么东西发泄,家里的沙袋就挺适合,但现在她的房间住着两个女孩,任何动静都可能把她们吓到。 于是伊蒂斯独自在街道上徘徊,抓住几个抢劫犯和火//并的帮派分子,胖揍一顿之后把他们押送警局。 “果然还是这样的事做着更舒服,”伊蒂斯为自己的改变感到匪夷所思:“为什么我不能给那些贪污枉法的人一拳呢?” 她实在闲得慌,索性直接把几个人捆在一起拖着往警局方向走,边走变思索,面前却忽然闪光,身前被打出厚而黑的人形阴影。 “怎么回事?”她转而看着那个被捆住手脚,依旧坚持掏出手机拍照片的混混,眼睛眯起来,语气不善。 “想把我的踪迹报告给谁?谁指使你这么做的?”伊蒂斯的脑海里闪出了无数个人名,从史蒂夫的仇人到自己混帮派时候的仇人,再到最近针对的那几个贪赃枉法的官员,以及到弗兰肯小学可能得罪的体育老师。 她一把抢过对方的手机,顺带给那人腰窝来了一脚,翻开强行掰着他的脸解锁了屏幕,看到上面的页面却忽然哑然。 那不是和什么无名氏的聊天界面,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或者令人胆寒的对手。 手机屏幕上是一个黑色边框的APP页面,最下面五个图标中最中间一个突出,中间有个加号,黑色的按键上滚动着粉白的进度条。 就在伊蒂斯看到的时候,进度条加载完毕,屏幕中间短暂出现动态的“TIKTOK”字样,随即自动跳转页面到刚刚发布出去的视频上。 因为匆忙,视频没有任何备注文字,但能看到上面的tag: #狂战士# ,#狂战士是赝品美国队长吗#,#小女孩单挑黑披风帮#,#小女孩统治黑鞋子帮#。 狂战士是伊蒂斯很久之前给自己起的代号,为了让自己能在帮派里更有威慑力,她挑选这个名字是煞费苦心,没想到有一天这个名字会让自己脚趾抓地。 她不小心点进tag,却意外发现词条的浏览量高达近百万,其中偷拍她和黑披风帮打群架的视频竟然还登上过热门前十,最新一条偷拍到她在街上擦肩而过的视频,下面竟然有几百条评论,许多人打听她最近在做什么,在哪个帮派里混,有没有签过公司,或者是否打算接下其他帮派的决斗挑战。 伊蒂斯:……? 这是在? 第107章 痛苦是代际相传的恶咒 再次看到奥利弗的时候, 史蒂夫的表情并不好看。 橄榄球队打黑赛和倒卖体育器材的事情,星期五昨晚已经完全调查清楚了,但就在史蒂夫即将发火之前, 星期五又给出了一行新的数据。 那是整理而来的奥利弗的消费清单,以及黑进银行里看到的对方的账户余额。 目前只剩下了三十六美元, 而今天距离月末还有一个多星期。 史蒂夫当时看着这个数据愣了半天,他能毫无心理压力的惩罚一个为了满足私欲的罪犯,但他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制止一个为了吃饱饭而抢劫的人。 之前,他觉得贫民窟许多人贫穷的原因是他们不努力,许多人只愿意接受政府的福利金,而对就业扶持和技能培训班没有任何兴趣,甚至有些人觉得紧急避难所和永久支持性住房限制了他们的自由, 因而宁愿流落街头。 毒//品、自由、帮派和懒惰, 史蒂夫一度觉得这是穷人无法脱困的原因,许多时候,他的思维都停留在上个世纪,那时候努力就能改变命运, 但现在不同,现在时代变了。 史蒂夫看了奥利弗好几眼, 表情非常复杂,但当对方疑惑又警惕地看过来时, 他又默默扭头离开。 也许他该尝试给这些老师涨工资,好让他们的薪酬能让他们保持中产阶级的生活水平。 但这是个太大的课题, 只能在小范围应用, 且治标不治本。 史蒂夫沉吟着走到体育老师办公室。 弗兰肯小学占地面积很小, 教师数量也很少,学生又太多, 因而每个地方都是拥挤而吵闹的。 史蒂夫来之后,和奥利弗共用了一间办公室,而体育老师办公室另一边用窗帘隔出一个范围,充作孩子们的更衣室。 先前只有男孩打橄榄球当然可以这样,但现在多了女生们,让女生们在和男老师同处一室时换衣服,这显然不合适。 史蒂夫匆忙赶走一个女生之后,立刻去找校长女士商谈操场修建的问题。 目前这个简陋的、泥土地和野草布满的操场当然不符合规范,他打算逐步翻新这个学校,操场就是第一站,到时候不仅要秀平路面铺上草坪和橡胶跑道,还要再操场旁边建一栋新楼出来,作为学校的活动室和室内体育馆。 校长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两人很快就翻新学校的计划达成共识,同时打算后面翻修时拉所有老师一起开会讨论,所有人的意见都要听见。 确定好会议时间之后,校长的笑容重新轻松起来。 年长的女性眼睛弯着微笑揶揄:“我听说你刚刚被吓到了?” 史蒂夫夸张叹气:“你也听到了?这里的隔音真不怎么好。” 校长果然被逗笑了,史蒂夫又叹了一口气,这次没发出声音,但声音却更加无奈: “我真不明白,女孩儿怎么能对陌生男人毫无警惕,就那么直接要脱衣服,她们的母亲真该为此反省。” “不仅是母亲,”校长用手腕撑着下巴,视线扫到桌面左侧一个绿色封面的笔记本上,那里面记录着学生、家长和老师的每一次反馈,学生和家长的投诉占据了其中百分之九十,几乎每一个家长,都坚定觉得学校再让孩子变得更坏。 “每个父母都该完成她们应尽的义务。” 室内的空气骤然安静了一瞬,两人都陷入思索,没有人说话,最后还是校长女士重新开口。 她无声叹气:“能指望什么呢?那些父母自己有没有成年都是一个问题,他们尚未从自己的童年阴影中走出来,又怎么奢望他们学会怎么照顾孩子呢?” 太多女孩从自己的家庭里获得负面的教育,她们要么无知无觉继承这些,然后依照着血液中流淌而来的习性离开学校、陷入情感的旋涡,盲目组建家庭,又在迷茫中对自己的子女输出那些观点。 有些女孩为自己的家庭感到痛苦,但这也许更危险,有人将没能从父母那里获得的需求投注到亲密关系上,于是童年缺爱的女孩更容易被爱情所困,而她们习惯了不健康的相处,这份特点融入她们的习性当中,让她们更容易被糟糕的情人注意到。 痛苦在蔓延,一代又一代,像是艾//滋一样,从母婴、血液和性中流淌而过,恶咒一样萦绕在家庭中每个人身上。 ——除非意识到这点,除非看到痛苦的根源,看到自己继承的痛苦,才能有意识的从痛苦之中把自己拔出来。 但当她们在家庭的影响下,在环境和父母的影响下对学校失去向往,不再追求读书和明智,而是任由年轻的自己滑入旋涡…… 这样的人想要醒来,要耗费多少时间和力气呢? “叮铃铃” 正在史蒂夫打算道别离开的时候,校长办公室的电话忽然响了,她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对史蒂夫示意让他先出去。 史蒂夫的手刚放在门把手上,四倍听力就让他听到了伊蒂斯的名字,他的脚步停下,而这时候,校长女士也招手让他停住。 “对,史蒂夫老师就在旁边,伊蒂斯是他带来的,如果要询问,也许该提前问问监护人的意见。” “什么?您一定是在开玩笑……我不确定,但仅仅因为一个女孩是金发蓝眼,就觉得对方和美国队长有关系,这是否有些草率?” “……我不在意您的推理过程,我只想强调一点,伊蒂斯还只是一个孩子。” “学区教育委员会也不行,我已经说了,詹姆斯先生,如果您要采访伊蒂斯,那首先得和她的监护人取得联系,tiktok那些视频也侵犯了伊蒂斯的肖像权……” 史蒂夫从双方的对话中提取信息,他很快掏出手机,立刻下载Tik Tok,在进度条迅速被填满的时间里,他的心脏愈发因为不安而更加用力地跳动。 手机只是普通牌子的普通手机,为了保护个人隐私,史蒂夫可以避开了斯塔克和卢瑟家的大牌,而挑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牌子,杂牌子的优点是便宜,但性能上的缺点也非常明显,下载过程花费的时间太长,史蒂夫已经在脑海中构想了各种最坏的可能,校长那边已经态度强硬的要挂电话了,他这边才终于看到伊蒂斯的视频是什么样。 在史蒂夫注册之前,那个视频就直接推到了软件的主页,那是一段楼上俯视拍摄的视频,拍摄时间是晚上,视频里出现了一群混混,对面是一个令人十分眼熟的金发女孩。 视频页面不断抖动着,旁边偶尔出现另一只手,握紧又松开,显然陷入善恶互搏的艰难抉择中。 “嘿!”拍摄视频的人下定决心,抬手把手边的玻璃杯扔下去,“我奉劝你们快点离开,这里可是夜魔侠的地盘,你们要是胆敢在他这里惹事,一定会被他狠狠踹屁股。” 那是尖细的少年声音,听不出男女,但声音中的稚嫩无所隐藏。 玻璃碎裂的脆响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混混们听罢,随后哄笑起来:“编也编的像一点,谁不知道夜魔侠只在地狱厨房出没?” “我劝你不要没事找事,小子,否则连你一起揍!” 拍视频的人显然受到惊吓,手机差点从手里掉下去,ta慌忙捡起来,再次抬起来时,镜头在误触中对准了女孩的方向。 对方这时候正好也在仰头,和视频之外的人对视上,那张坚毅的女孩面孔出现的第一时间,就让所有人都深深吸了一口气。 弹幕在这个镜头时骤然增多,许多人来不及思考,只发出一个简短的称呼或名字,于是弹幕上顿时飘出一片“史蒂夫罗杰斯?”、“队长?”、“美国队长?”。 那边,校长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差,她最开始打算让记者直接和史蒂夫* 聊,此时不客气地直接挂了电话:“我绝对不会放你们进学校的,大都会的悲剧不会在纽约再次发生,如果你们这些无良记者要强行闯进来,那我会直接报警,让警察告诉你们什么是礼貌的采访。” 而此时史蒂夫手机里的视频上演到高潮,几乎在拍视频者调整好倍距的下一秒,黑暗中那个金色的脑袋就骤然动了,没什么花哨的动作,也没有热血漫或者电影里女性战斗时的轻盈,视频里的女孩几乎没什么过多的动作,依靠的仅仅是绝对的速度和力量,快速直线冲过去,给没来得及作出战斗准备的混混们每人一拳,横冲直撞,不闪不避,势如破竹。 几乎没用十几秒,那些混混就一个个被打飞出去,纷纷捂着脸或肚子躺在地上翻滚哀嚎。 女孩轻轻发出一声“切”,轻蔑的拍拍手上的灰尘,然后就近一个个把比自己高两三个头的成年人抗在肩上,起身,转头,走向另一个,蹲下,甩到背上,再起身…… 所有人和拍视频者一起陷入呆滞,形势逆转之快,所有人都没预料到。 于是拍视频者那句“小心我发到网上曝光你们”变得轻飘飘的几乎没有具体的声响,除了诚恳记录的手机,似乎没人听见。 史蒂夫敏锐注意到那个被六个大汉淹没的小点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下,他不抱希望点进评论区,视频第二条就是截屏这一幕的分析帖。 评论区第一条是:“我要这个女孩的所有信息,包括她和美国队长是什么关系,五分钟之内把信息推送到我的主页,否则我将贷款起诉tiktok。” 第二条是那个停顿转身的截图:“看这里,她和博主至少隔了一百米,却听到了博主的声音,说明她的听力已经远远超过正常人的水准,绝对是个超能力者。” 第三条是:“超级速度、超级力量和超级听力,懂了,她一定和超人有关系!(狗头)。” 第108章 “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伊蒂斯这边也很快意识到自己在互联网上走红的事情了, 茉莉抱着手臂表情臭臭的,看起来想要说一些不礼貌的话,但被克拉拉按住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能站桩着,通过否认、排斥和自以为是的低气压发泄不满。 但此时没人在意她的小情绪, 克拉拉已经完全紧张起来了。 她们都知道伊蒂斯和史蒂夫的关系,但她在意的并不是这个点,而是—— “不好,事情现在的发展非常糟糕。”克拉拉脸色很白,看起来非常不健康。 伊蒂斯把未拆封的牛奶塞到她们手里,找出家里的麦片、面包和花生酱,询问两人要吃什么。 “我不吃, ”茉莉快速扭头:“我对花生过敏。” 其实并不过敏, 如果其他两人再多注意一些,就能发现她从来没排斥过吃花生。 她希望自己的情绪被看到,然后那两人凑过来,询问她为什么要说谎, 继而担心并自责为什么让茉莉心情不好,这样她就可以把昨晚那些强势的拉扯和被逼迫着彻夜长谈重新提起, 用眼泪证明那些行为让她非常受伤。 但没有人理她,没有人意识到茉莉并不过敏, 也没有人在意她为什么站在一边不过来一起坐下。 伊蒂斯甚至在应了一声之后把茉莉的那份早饭收了回去。 甚至还走到茉莉面前伸出手。 “什么?” 不会是想来劝她吧? “牛奶一起给我吧,空腹喝牛奶容易腹泻, 不吃早饭的话最好不要喝牛奶, 喝点水就够了。” 茉莉简直要气炸了。 “我就要喝!” 伊蒂斯皱起眉, 于是茉莉更生气了,愤怒撕开习惯用力扎进去:“拉肚子就让他拉好了, 反正你们不在意我,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什么?” 伊蒂斯皱起眉,正要对茉莉的话发表什么意见,话还没说出口,忽然被克拉拉叫住。 “来看一下这个,他们竟然找到了你在黑鞋子帮时候的视频。” 伊蒂斯转过去和克拉拉脑袋凑在一起,挤在手机屏幕前,看着上面的视频,不以为意:“这又怎么了?” “那些人会觉得你是个混混的,这怎么可以?” 克拉拉表现得比伊蒂斯本人更紧张,“他们会污蔑你贬低你,你的任何行为都能被说是没教养,至少出一点错,就能被揪着不放……” “我不明白。”伊蒂斯皱着眉,难以理解。 “你是美国队长的孩子,你想要做更多事改变这个世界,伊蒂斯,那会给你带来许多不必要的关注,而所有人都会就你的糟糕过往抨击你……你不知道那些人说话有多恶毒,你的那些过去绝对不能被看到……老天!上帝啊!怎么会,我怎么能忘记这个!” “你本来可能成为议员、成为超级英雄,成为政客或者宣传手册上的大人物,现在却有了这么一个无法抹除的污点……甚至会有人会联合警局一起抓你,因为你打架斗殴、聚众火//并,或是声称你做过什么自己也不知道的罪行……” “如果那样,”伊蒂斯挥舞拳头:“如果有人胆敢污蔑我,我会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至于其他的,我为什么要在意他们说什么?我又不认识他们,他们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你不能不在意,”克拉拉稍微镇定了些,但她脸色还是很白,手里捏着面包和果酱并没动作,牛奶也被无意识用力挤压出吸管,液体流淌到手背上才让她回神。 “你是要成为大人物的人,舆论和人心是必须要争取的。” “我不会成为大人物,”伊蒂斯几乎脱口而出,对上克拉拉惊讶的目光时才挠了挠头,“我没想那么远,我是说…过好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你得为你的未来考虑,”克拉拉非常严肃,而此时在一边站桩的茉莉也呛声:“你指责我们不注重自己的未来,实际上你自己也不觉得自己有未来,真公平。” “闭嘴!”克拉拉没好气低斥,那边的女孩一扁嘴,不说话了。 但伊蒂斯无意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她几乎表现得有些逃避,又像是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问了半天都没说什么,最后不得不把重点重新放在了舆论上。 “有人说在弗兰肯小学门口看到你了,现在小学门口已经蹲守了好几个记者。”克拉拉正说着,手机忽然响起提示音,提前到学校的贝蒂在“三皇后”群聊里提醒,说自己进学校的时候被拦下,问了好多认不认识伊蒂斯的话。 对方昨天也和伊蒂斯产生过冲突,现在想帮伊蒂斯显然脸上有些挂不住,在群里只艾特克拉拉说让她注意,但真正要提醒的是谁所有人都知道。 于是克拉拉又盘算着该怎么应对。 “我不懂你们在担心什么?”身后的茉莉忽然出声,伊蒂斯投去一个敬佩的目光,她也这么觉得,但克拉拉为她担心的样子让她说不出质疑的话。 “如果是我,我巴不得能火,有许多人关注我,有很多粉丝,这是我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情。” “闭嘴吧茉莉,”克拉拉没好气:“现在不是攀比谁更受欢迎的时候。” “你竟然这么说我?”茉莉几乎立刻就火了,她跳到凳子上再跳上餐桌,指着克拉拉不可思议:“你觉得我爱慕虚荣?” 克拉拉脸色不好看,强忍着没有把茉莉赶下去,努力平静,但声音已经在发货边缘。 “那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当然要好好利用这份流量!”茉莉不假思索:“这么多人关注伊蒂斯,如果她给橄榄球队打比赛,明年三月的时候一定有很多人来为弗兰肯小学加油,也许我们还能因此建立一个啦啦队,或许还能获得什么老板的投资。” 克拉拉呼吸一滞,认真朝茉莉看过去,随即眼神发亮:“继续说下去。” 茉莉不太适应这样欣喜和支持的表情,仿佛她说了什么惊为天人的发言,或者发明了永动机出来。 “直播,让那些人体验参与感,我爸爸说那些人喜欢小孩就是为了养成的快乐。关于伊蒂斯的身份,不直接回应,不直接说他们的关系,有人问就当没听见,问起过去的事情就装傻,也许有人是冲着那个问题来看伊蒂斯的,但当他们认识到真实的伊蒂斯是什么样,就不会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茉莉越说话越多,伊蒂斯听得晕头转向,但克拉拉却非常高兴,甚至放下手头的一切专心致志和对方聊起来。 伊蒂斯实在坚持不下去,决定出门透气,在街道上闲逛的时候发现好几个人异样的目光,这才后知后觉对自己的走红有了一点认知。 她不得不戴上口罩和帽子,不知不觉走到了原本黑鞋子帮的地盘,索性买了一份早饭,回去的时候却总觉得背后有脚步声。 她装作没发现,走进绕远路的弯道里,来回改变了几次方向,很快就让背后跟着的人乱了步伐。 那人跟到一个路口,拐过去,彻底失去了伊蒂斯的踪迹,不由得垂头丧气起来。 “杰克?” 伊蒂斯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她在男人转身的时候放下了拳头,不解的看着对方:“你跟踪我干什么?” 这是她之前统治黑鞋子帮时的一个手下,对方为自己改名叫“无上”,还随意给自己妻子改名叫“梅克巴”,这让伊蒂斯记忆尤深。 “我是无上,”杰克下意识否认,然后哂笑着和伊蒂斯套近乎。 “梅克巴又生了一个孩子,如果你能来给她做教母,我们都会非常高兴。” “我?”伊蒂斯指自己,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你脑子没毛病吧。” “没错,”杰克笃定:“之前您在寄居所门口救下梅克巴那次,您还记得吗,就是那次回去,我们发现她又怀孕了,当时已经怀孕五个月了,两周前孩子出生,是个活泼的女孩。” 杰克说起自己孩子时表情非常动情,这几乎让伊蒂斯觉得那些贫穷、破败落后的记忆是自己的错觉了。 “等等,等等。”她打断对方,“如果我没记错,你已经有了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 对方点头。 “在你混帮派的时候,你的妻子只能带着孩子,被迫住在寄居所里?” 对方羞怯点头。 “那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能力再养育一个孩子?” 伊蒂斯疑惑,而杰克表现得比她更疑惑,甚至震惊,甚至委屈。 “我没想到你还这么年轻,居然也这么物质。” 伊蒂斯更疑惑了,她甚至都没在意杰克对她的态度。 “虽然我没有钱,但我有无穷的爱,我能给梅克巴足够的爱情,也能给我的孩子足够的父爱,你不知道我童年时候遭受了什么,我有一个糟糕的家庭和父亲,从我有记忆开始,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一个好父亲,为了这个梦想,为了孩子们,无论要我做什么都会去做的!” 杰克慷慨沉思,而伊蒂斯陷入疑惑。 “那我要你去找一份工作好好上班,为了你的孩子多挣点奶粉钱,你也不排斥了?” 伊蒂斯这话一出,对方的脸色就骤然涨红起来,他的眼中充斥着怒火,和之前谴责伊蒂斯物质时候一样,整个人充满了人格被践踏和自尊受辱的愤怒。 “得了!”伊蒂斯一摆手,拍在旁边的水泥墙上,拍得上面水泥簌簌掉落,拍得杰克当即就冷静了下来。 “说说你来找我是什么事吧。” 杰克脸色由白转红再转青,最终什么都没说。 “我来是应暴龙老大的邀请,他是这片地区最大帮派的老大,在这里,只要他想要什么,就能立刻得到。” “能立刻得到一份好工作吗?”伊蒂斯翻白眼,最后一点沟通的欲望都没有了。 杰克被噎了一下,脸色黑沉沉的,并不搭伊蒂斯的腔,只是继续传话:“暴龙老大听说你在弗兰肯小学搭橄榄球,邀请你和你们球队一起去他那里打比赛,不管赢了还是输了,都能得到一笔相当丰厚的报酬,听说你们在给弗兰肯小学筹钱重建学校,暴龙老大一定能给你们许多助力的。” 伊蒂斯大阔步走在前面,步履生风,杰克不得不快速迈步才能跟上对方,他又觉得小跑着追一个轻松走路的女孩掉面子,只能维持着竞走的姿势,走到后面已经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摆屁股增大步距的技能。 “还有弗兰肯小学欠下的债务,如果你们能赢的话,所有债务都可以一笔勾销。” 伊蒂斯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她眯着眼睛看着杰克,目光不善:“什么债务?” 她从没听史蒂夫说起来过。 杰克终于有种被看在眼里的被尊重感,想要摆谱地整理衣摆不说话,下一秒就被伊蒂斯揪起了领子。 伊蒂斯今天太过温和,以至于他几乎要忘记在黑鞋子帮的时候,这女孩性格有多暴躁,有多好战,力气有多大。 “弗兰肯小学校长欠下的高利贷,那女人穷得给老师发不起工资了,只能来找暴龙老大借钱,除此之外还有弗兰肯体育老师奥利弗的债务,他带小学生来打黑球挣了点钱,但来借钱更多,他还私底下偷偷和体育用品店那个女人倒卖器材,背着暴龙老大交易,这是不把暴龙老大放在眼里!” 伊蒂斯看向杰克的眼神几乎有些惊讶,但很快,惊讶就被愤怒取代。 她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会格外记得这个人了,不仅仅因为对方自称“(至高)无上”,还因为他称呼自己的妻子为“宝宝制造者”。 在她的记忆力,杰克虽然自称“无上”,给自己妻子取名“梅克巴”,但他一心想要成为一个好父亲,对伊蒂斯和三皇后都非常照顾,性格也算得上温良,没有放弃过通过自己的手自力更生的念头……怎么看都和眼前这个张口闭口“暴龙老大”的人不一样。 但这不妨碍她看对方不顺眼,在对方的叙述中意识到许多未被告知的事情,并从中感受到被戏弄的愤怒。 于是杰克离开小巷的时候,是一瘸一拐着出去的。 —— 这天上学的时候,伊蒂斯冷着脸,几乎是冲进学校里面的,怒气冲冲的样子让所有人都感到惊讶。 校门口蹲守的记者本想强行拦住对方,但看到对方势不可挡的气势,想起网络上视频里那个打发暴躁的女孩,意识到这女孩不是什么遵守“不伤害普通人”的善人,竟然没人能直接拦住对方采访两句,只来得及拍几张照片,然后捧着相机啧啧称奇: “和美国队长长得真像啊,我猜这是九头蛇做的克隆人。” “说不定是卢瑟做的,前不久他还官宣,声称自己给超人造了一个女儿,虽然超人反驳说那女孩儿和卢瑟没有关系,但谁知道呢?” “就不能是九头蛇和卢瑟合作,让他帮忙做一个美国队长的人造人吗?卢瑟一直以来对队长可没什么兴趣。” “为什么一定是卢瑟?你们把他想得太坏了吧?他可是总统候选人,怎么可能和犯罪组织勾搭在一起?” 记者们没能拦住伊蒂斯,学校里面就更没有人能做到了,伊蒂斯就这么横冲直撞进了体育老师办公室,“砰”一声关上门的动作几乎让半个学校都能听到。 奥利弗见这女孩心情不好,识趣地就要转身离开,把里面的空间让给这对父女,却不料他下一秒就被伊蒂斯揪住衣领拖回来,恶狠狠扔到自己座位上做好。 “老实点!”伊蒂斯语气非常冲:“你最好全都老实交代。” 史蒂夫露出不赞同的目光,下一秒后伊蒂斯同样看了过来:“还有你,你是不是也知道**的事情?” 史蒂夫语塞,轻声道:“我也是昨晚查清楚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体育老师办公室的门关了很久,里面不时传来争吵和脏话的声音,时不时听到高且胖的奥利弗老师抽泣着说“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过了没多久,门被打开,新来的史蒂夫老师表情僵硬,走到校长办公室敲了敲门。 校长走出办公室,校长进入战局当中,门被关上,房间里再次传出争论的声音,时不时听到校长女士压低的声音:“也许是我做错了”。 “太猖狂了!”历史老师吉蒂大声说,声音一时间压过里面的争论声,于是门里门外都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目光崇敬地看着吉蒂老师,对方和校长关系最好,此刻显得怒气冲冲:“我要进去阻止他们,就算他们带来了很多赞助,也不能指责校长!” “就算那女孩儿现在火了,就算史蒂夫是……他们也不能这么做!” 谁也不知道里面讨论了什么,当吉蒂的手即将握向门把手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奥利弗老师眼圈完全肿起来,明显哭过,表情沉痛,看向四周其他人的目光都充满警惕和不安,一言不发,灰溜溜离开了。 校长和史蒂夫老师一前一后出来,没什么哭泣或受伤的痕迹,除了兴致不高,没看到什么负面情绪,这让外面等待的许多人都松了一口气。 “大家都在啊,”校长环顾一圈,看到许多双关切的目光,心里顿时暖烘烘一片。 她笑起来:“正好,不用我一个个去通知了,我就在这里直接说好了。” “这周里每个班参加进入橄榄球队的学生,每天都额外增加一节体育课,他们的饮食都由学校负责,老师们也请请稍微放松对他们学业的要求,等过了这周,一切照旧。” “是有什么事吗?”有人问:“我不记得最近有什么橄榄球比赛。” “有一场,”校长侧身,看了眼史蒂夫,对方点了点头,她才长长呼出一口气:“那是很重要的比赛,具体的…我现在还不方便说,不过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史蒂夫老师会开直播,到时候不管是伊蒂斯还是橄榄球比赛,一切都将原原本本告诉大家。” “我保证。” 校长下意识举起右手,她在师范专业里每天早起都要做这个动作,后面也不自主养成了保证举右手的习惯,这往往显得更加郑重,而她手下的老师们明白这份保证的诚意有多坚定。 正如她把房子抵押出去,坚持自掏衣兜给老师们付工资时一样。 “我保证,”她重复,“以后的生活只会越来越好。” 第109章 “世界应该是什么样子?” 暴龙是这一片的地头蛇, 他在成为混混之前在学校的橄榄球队里担任成员,甚至还差点上了高中,在成为帮派老大之后, 他依旧对体育事业抱有爱好,这也是奥利弗在缺钱之后主动找他的原因。 他时常举办一些地下比赛, 本来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需求,后面慢慢发展成一种产业链,一种牟利的方式,于是地下比赛的形式也不拘泥于橄榄球,出现了许多人们喜闻乐见的项目,比如拳击,比如摔跤。 橄榄球比赛当然也是重要的项目, 但因为人们观赛的激情有限, 他不得不搞出点花样出来。 于是儿童橄榄球比赛这项赛道就被他开发出来。 说是黑赛,其实只是找地方搭一个台子,有一些观众愿意来看而已,大多数时候是在一条街外的那个体育馆里, 有时候也会在某处街道中间的水泥台子上。 在业余观众眼里已经很可以了,但对暴龙来说并不是这样, 他希望能把比赛打的更加有排场,有分量, 最好像皇后区和地狱厨房的一样,拥有足够影响力,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只是一些业余的私下比赛。 暴龙一直致力于此, 而最近,他的计划有了一些转机。 ——他请到了一支变种人橄榄球队。 变种人虽然不怎么受人待见, 但在地下这种地方,他们特殊的外形和能力却会吸引不少关注,对于一场迫切需要打响名气的比赛而言,这已经成功了一半。 成功的另一半就是找到一个合适的对手。 强者对弱者的掠夺和厮杀固然能吸引很多人,让观众看得很畅快,但暴龙请到这支变种人队伍花了不少钱,并没精力再请他们一次,如果地下比赛只是展现变种人队伍的强大,关注只会被这支队伍所吸引,而无法留在自己的场地。 所以,当务之急是在自己的领地里,找出并培养一支队伍,让那支队伍能在这场比拼中被人记住,并且为他的地下产业带来效益。 弗兰肯小学本来不在他的计划之列,那些队员毕竟还是儿童,一旦出了什么事,他应付起那些警察也不容易。 但变种人队伍全都由未成年组成,他们对战的要求是年龄差不能超过十岁,而暴龙手上没几个能出战的队伍,即便有,也有人担心影响自己正常生活而不愿意前来。 伊蒂斯的出现改变了暴龙的看法,她具有的强大实力,网上爆红带来的噱头都能解决暴龙的顾虑。 所有一切都准备好,只等着比赛开始了。 —— 伊蒂斯从来不是一个擅长跟从计划的人,她第一次发现按计划行事这么让人难以忍受。 在原本的计划里,这场橄榄球赛的举办方会开设直播,发放在一些小众的群里供无法到场的人观看。法兰西斯和托尼会让这个小范围直播链接被其他人看见,从而引起更多人关注。伊蒂斯负责带领队伍赢得比赛,好吸引后面可能的投资和关注,而史蒂夫则偷偷绕后,协同依山靠叛变的奥利弗一起,把这场黑赛的主办方抓捕并绳之以法。 他们都明白法律上对黑赛的判刑并不重,主要判定的方向是赌博,但有史蒂夫出面,法律判决会公允许多。 原本几个人分工明确,伊蒂斯只要带领队员一起打比赛,保护他们不受伤害就好了,但现在,当她真的进入了比赛场地之后,继续冷静和置身事外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橄榄球比赛要求的场地很大,但暴龙显然没办法租借到当地体育馆,只能找了一片废旧工厂简单改造后当做场地。这里举办了许多次黑赛,各种项目都有,在不同时候被分隔开就是一片新场地。 弗兰肯小学的学生们进入橄榄球场地之前,得先经过一片狭窄的、铺着软垫的拳击比赛场地,那里的战斗比橄榄球更加凶恶,墙壁上到处都是血印,地上也都是凝结的干涸血液,还有被拖动摩擦和鞋底踩过的痕迹,颜色很深,看起来已经完全浸入到砖石下面,无法清洗干净。 橄榄球场地就在拳击场地后面,比拳击场地稍微好一点,比弗兰肯小学的场地只稍微好一点,场地里铺的是廉价的人造草坪,上面划分区域和距离的线条已经在一次次跑动中位移,看起来十分模糊,两边只简单用钢板围出范围,没有教练和鹰眼进行监督,也没有医疗人员驻守在旁边。 钢板围栏只比规定范围稍微宽一点,而橄榄球比赛传手球的过程中,四分卫为了躲避地方的围追堵截,往往会贴着场地边缘奔跑,这样的钢板围在周围,很可能导致他们在奔跑过程中一头栽到钢板上导致受伤。 一进入场地,一些异样的味道就席卷到每个人的鼻腔,但大多数人都无法辨别,只当是这里太过潮湿而导致的土腥气,或者是这里太过破旧、工厂的废弃装甲箱、弃用机械带来的铁锈味,但伊蒂斯闻到的第一时间就辨认出来,这是确确实实的血腥味,和拳击场地的血腥味一模一样。 这片场地见证过许多起受伤、流血和战斗,而这些人里大部分都是成年人,准确来说,地下黑赛的参与者更多来说是身上有案底而被正规比赛出名的亡命之徒,或者是附近的一些偷渡客和完全业余的橄榄球爱好者,他们大多不在意规则,明知可能会受伤,但依旧情愿赌一切顺利。 弗兰肯小学的学生实在是少数,周围看台上的许多观众可能都没预料到这个,他们当中不乏良心未泯或者同理心未消的人,看到小孩子进入到比赛场地时纷纷皱眉,观众席发出一片哗然,线上的直播里也一时间冒出许多弹幕。 “我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地下比赛?” 弹幕里有人如此说。 主持人适时出现,他是暴龙的一个小弟,这时候安抚观众,声称这只是两个小孩队伍的碰撞,为了让这场比赛显得更加合理和公平,他刻意夸大了弗兰肯小学的实力。声称他们参加过许多次地下比赛,和对面的变种人队伍有的一拼。 线下那些本就长时间混迹于地下黑赛的人们很快被安抚,他们大多都明白这场比赛不够公义,发出质疑也只是把小孩卷入其中,这点超过了他们的容忍限度,但一旦有人给出一个解释,无论这是否合理,为了他们自己压下的胜负,他们也会假装事实就是那样。 线上直播平台原本的受众同同样这么觉得,但当直播平台被推广出去,后面加入进来那些纯观众就不这么觉得了。 “全是瞎话!瞧瞧那些孩子都瘦弱成什么样了?这能是一只训练有素的队伍?” “我们都知道,橄榄球比赛是身体碰撞的艺术,一直以来的明星球员都是身材高壮甚至肥胖的人,那些孩子们瘦弱到几乎只剩下骨头了,让他们去打橄榄球比赛和让他们直接去送死没什么差别。” “主办方在干什么?以前黑赛的参与者都是通缉犯,他们受伤也没人在意,但现在,看看场地上,那些可都是一群孩子!” “比赛双方都是孩子,但那些变种人明显更有优势。” “有人报警了吗?” “送他们来打比赛的那个人应该下地狱。” 直播平台原本的受众、那些赌徒们还没意识到平台已经被推过给更多人,他们只以为是某些新加入进来不懂情况的人在发疯,趁着比赛还没开始,有人下去和那些“新来的”争论这场比赛的合理性。 “说什么呢?来比赛的人都是自愿的,没人逼他们打黑赛,为了钱,他们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小孩子也要为了钱放弃未来吗?” “老兄,你还是不懂贫民窟是什么样的,这里的孩子是没有未来的,打黑赛是一个绝对有效的出路之一,如果没有黑赛场地,那些只会打橄榄球的孩子以后要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样?美国队长不也是贫民窟出身,那么多富人、明星、运动员和rapper都是贫民窟出身,他们不也一样能过得好好的,如果你把自己搞到卖命卖血才能生活的境地,那只能证明你懒惰,不愿意下苦力工作。” “我开店被抢过,这点我最有发言权,那些穷鬼完全就是自甘堕落,他们完全不值得任何人付出任何同情,那些人只会抢走你的所有钱然后拿去吸叶//子甚至是剽//倡,你以为你在可怜他们,说不定他们过得比你都滋润!” 话题由此开始,一部分人的关注点已经从橄榄球比赛转移到其他地方,在这一直到后面很久的时间里,都持续有相当一部分人在伊蒂斯主导的弗兰肯小学直播账号下争吵,太多人认为贫民窟这些人完全不值得同情,造成贫穷的原因就是懒惰和不愿意工作,与此同时,还有更多人站出来,指出自己的财产受到流浪汉侵害,比起普通人,那些穷人更加蔑视法律,而损害社会群体和国家的利益。 这样的观念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以至于伊蒂斯几乎要以为自己开设直播造成了反作用,但后台迎来的许多资助却又抵消了那些负面言论,总而言之,让更多人看到弗兰肯小学的情况,显而易见改变了目前的状况。 不管是现在打橄榄球,还是后面直播展示橄榄球队的情况,伊蒂斯一直觉得自己需要帮助的人是这些穷人,她也一直致力于如何带这些人改变生活,但实际上,真正为她改变舆论走向的,却是那些广义上被称为中产阶级的普通人。 在橄榄球比赛之后没多久,关于暴龙建立的地下黑赛、奥利弗赌球以及带领学生参与黑赛的事情就引起许多人非议,法院也对这起案件高度重视,判决很快落下并在官方网站公示,而一个细节引起了多多人的讨论,进而引起底层中产阶级的共情和讨论。 奥利弗作为一个被唾弃的、带领未成年参与黑赛的人,作为弗兰肯小学的普通体育老师,以及前纽约明星四分位,当被判决监禁并要求缴纳罚款的时候,却被曝出全身家当——包括银行卡和抵押的房子一起——只有四十八美元。 许多人为此感到不理解,猜疑他的钱都花到哪里去了,随着阴谋论进一步扩大,开始有人站出来反驳,用一个又一个家庭清单举例子,展示出即便再怎么努力省钱、吃最便宜的午餐罐头、用身体硬抗疾病以避免缴纳医疗保险,辛辛苦苦打一份工,一年到头却依旧一毛钱都攒不下来。 “结构性弱势”这个词开始被普遍提起,随着美国队长下场站在伊蒂斯身边,这个词引起了越来越多人的关注,人们开始用贫富差距和阶级斗争解释生活中的不公,有人尝试作出解释,毫无疑问,史蒂夫和伊蒂斯没办法解答的问题进入到更多人的视野中。 当很久之后的某天,史蒂夫对弗兰肯小学极其附近贫民窟,以及这段时间以来互联网上产生的舆论作出总结时,他隔着网络和屏幕,蓝眼睛坚定地看向屏幕外,似乎想要用自己的理性感染说服每一个看着视频的人。* “最早的时候,我痛很政治,觉得这关联着脏污腐败和勾心斗角,觉得这是政客、议员和候选人要在意的事情。对普通人来说,即便了解政治,也没办法参与到政治中去,这就像是主动站在泰坦尼克号船头,即便你能看到冰山和大海,又能对船体的航行做出什么影响呢?清醒却无能为力最让人感到痛苦。” “当我在贫民窟的时候,和被称为中产阶级、但必须要付出全身心里才能勉强跻身其中的那些人交流,询问他们最担心的是什么。” “我预想的答案是疾病、贫穷、饥饿、孩子交不上学费,但实际上呢,普通职员缴纳的税务可能比领导更多,只能吃最便宜麦片的人领不到补助金,抵押掉房屋的人却享受不到租房政策……所有这些陷入困境的人们,他们最最恐惧的,却关于这个国家。” “——他们担心民主遭到破坏,他们担心资本控制政治。” 画面中,美国队长的笑容不知什么时候消失,眼中那抹坚定更加被凸显出来。 他没有什么煽动性的话语,没有激昂的语气,相反,他的声音非常沉稳和平和,却感染着看视频的每一个人。 “世界应该是什么样子?” “我们制定规则,我们有能力改变这些规则,我们组成国家,我们是美国的主人。” “政治不是什么身外之物,它从现在这里开始。”【1】 第110章 “那是安全和归属感的证明。” 布鲁斯韦恩走进客厅, 意外在沙发上看到达米安和提姆之外的身影。 “我打扰你们的下午茶时间了?”布鲁斯看了一眼时钟,嘴上说着打扰,却没有丝毫退出去的打算。 “没有下午茶, 只有懦夫和庸人才会享受生活,想要成功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学会适应苦难, 只吃简单的食物和保持规律的作息也属于其中一环,这有助于提高对诱惑的抗性。” 达米安一如既往地严肃,一句话就噎死了布鲁斯的所有话。 提姆翻了个白眼,“别听恶魔崽子瞎说,他还在为没抢到你那份小甜饼而生闷气,这时候路过的狗都会被他踢一脚。” 布鲁斯欲言又止,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不然怎么会听到自己的那份小甜饼被几个儿子抢走的噩耗, 始作俑者一个理直气壮,一个眼都不抬完全不当回事。 提姆敲键盘的动作忽然停下,忽然想起什么,缓缓抬头, 对上老父亲的眼神。 “——哦,不该拿狗举例子, 达米安对狗可比对人好多了——他在生闷气,路过的杰森都会被他踢一脚。” 布鲁斯再次欲言又止。 他选择放弃纠正兄弟之间的小小脏话问题, 当做听不见可以更好的解决这些争端,他转而看向自己的小女儿, 这是家里面唯一一个会乖乖吃掉其他人的西蓝花和牛奶, 并且完美遵照阿弗餐桌礼仪的人。 在逐渐恢复记忆的过程中, 梦娜甚至宣称自己喜欢吃西蓝花,也很喜欢喝牛奶——是指那种吃快餐时别人喝可乐而她捧着纯牛奶瓶子一脸满足的喜欢。 这几乎算得上是基因突变, 美国人刻在骨子里的抗拒西蓝花被完全清除,不仅如此,她还能吃花生、所有坚果、豆类食品、芒果等几乎所有食物,无论是布鲁斯韦恩的过敏原还是大多数欧美人的过敏原,都无法对梦娜造成任何伤害。 而现在,果不其然,梦娜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个玻璃杯,里面温热纯牛奶的奶腥味几乎已经出现在布鲁斯鼻腔里了。 布鲁斯忍耐着坐在女儿身边,看对方手法生疏的帮ACE梳顺毛发。 “你喜欢动物?这点和达米安一样,也许你们可以一起去动物园。” “绝不!”达米安愤而起身,跳起来的时候下意识要踩上沙发,关键时刻看到布鲁斯身后的阿弗,脚下动作一变,一只脚猜到了茶几上。 玻璃茶几踩脏了,只用一块抹布就能解决,而布艺沙发就不一定了。 “让动物被束缚住失去自由,只能任由人类观赏评判,这对它们来说完全是酷刑,动物园是不折不扣的监狱。等我继承了韦恩的产业,我一定会解放所有动物,把人类关到笼子里放到野外给动物们观赏。” “达米安。”布鲁斯一次又一次感到心累。 他毫不怀疑,一旦达米安有足够的能力打倒自己,对方会毫不犹豫抢夺家产和蝙蝠侠的身份,对自己的父亲冷嗤:“父亲,你老了,不中用了,我会顶替你照顾好哥谭。” “别管他,”提姆再一次出声,解答了布鲁斯的疑惑——他真的非常非常贴心。 “达米安坚持想让梦娜做他的罗宾,但对梦娜的训练不如人意,于是退而求其次,让梦娜做他蝙蝠动物家族的后勤。梦娜今早已经被他带着,去和蝙蝠牛、阿尔弗雷德猫、ACE和提图斯打过招呼了,达米安正在试图训练梦娜学会给ACE情结和顺毛。” “达米安,”布鲁斯的声音沉了下来,除了没有隔着蝙蝠面罩的粗粝质感,一切都无限接近于蝙蝠侠的嗓音。 他不赞同地看向达米安:“梦娜绝不会踏入到夜间活动里来,你不能强行要求她做你的助手,并且,现在的蝙蝠侠是我,关于罗宾,一切都随我说了算。” 这话说得有些伤人了,蝙蝠侠的声音也称得上严厉,梦娜抬头,目光逡巡在达米安和布鲁斯之间,显而易见的十分无措。 就连提姆也把头从电脑中抬起来,看了一眼布鲁斯。 但达米安丝毫不受影响,他的词典中似乎从来没有精神攻击或者心里受伤这个词,恶魔之子昂着头,把所有不中听的话都当成望而不及的嫉妒,从他父亲的言论中挑选出自己愿意相信的意思,转化为激励和褒奖吸收到自己身体中。 “总有一天,我会成为蝙蝠侠。” 布鲁斯:…… 对于儿子的好心态,布鲁斯彻底没话说了。 他随意点点头,转而继续和梦娜聊天。 “今天怎么下楼来玩了?” 梦娜的眼神有些不安,瞳孔不断摇晃震颤,其中绿色的部分缓缓逸散,又被收缩回去。 “您不希望我下楼吗?” 布鲁斯再一次感到心累,这和几个男孩的状况完全不一样,这个多疑敏感的女孩几乎随时都在担心和恐惧,好在对方始终很坦诚,只要愿意询问和直白要求,对方总愿意把心里话和盘托出。 现在还学会了在回答问题之前先反问,真是令人惊喜的进步。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安抚道:“只是询问,梦娜,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也完全可以拒绝我的问题。” 梦娜看着布鲁斯,后者在这期间,要做的只是安静地回望回去,保证对方随时都能看到自己的眼睛,然后耐心等待即可。 果然,梦娜在短暂迟疑之后,很快对他的问题做出回答:“因为你之前说,希望我能在客厅玩——我不记得原话是什么,也可能是我听错了你的意思——我猜对了吗?” 布鲁斯愣了一下,一时间没想到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但记忆逐渐复现,他依旧没想起来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但却想起了自己有段时间纠结的一个问题。 那是他从克拉克那里听到的词汇,被称之为“家庭客厅”。 肯特家的所有人,无论小孩还是成年人,做大多数事情的时候,更经常出现在客厅而不是各自的房间。 那个狭小的客厅总能被挤得满满当当:孩子们总是在沙发上抢夺电视遥控器,成年人则捧着热茶、热可可或者其他饮品各自坐在周围的几个凳子或单人沙发上。 玛莎总是听着孩子们的笑声织毛衣,露易丝或者克拉克总是抱着笔记本电脑盘腿坐在沙发上,卡拉通常坐在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端着茶或是看书或是拿着手机和人聊天,康纳总坐不住,经常去外面跑一圈回来给家人带点小礼物,而小乔纳森——布鲁斯不止一次看到,在其他人聚在一起聊天欢笑的时候,小学生还不得不趴在茶几上哼哧哼哧完成家庭作业。 布鲁斯不止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他总是无法理解,在书房里工作和学习显然效率要高很多,当其他人在聊天的时候,小孩子怎么可能有心思埋头写枯燥的作业? “这就是家庭客厅,布鲁斯,这是在家里拥有安全感的体现。”克拉克笑得非常灿烂,他为家里出现的情况感到骄傲。 “当孩子能肆无忌惮的在家庭的公共场所玩耍,不担心受到责罚或是为自己被家人看到感到不自在,他们才是完全融入了这个家庭并且对家感到安全和归属。” “当然,关于小乔的作业问题,我会和露易丝聊聊的,他得在楼上写完作业才能看电视。” 这个观点一度让布鲁斯警醒,他转变视角去看自己家的情况,长大的孩子大多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或者各自有不愿意透露的秘密,他们不经常出现在客厅,甚至不经常出现在韦恩庄园里非常正常,而当她们回家的时候,客厅里也往往都有人在。 但梦娜不一样,她是这个家里唯一的普通人,没有夜间生活和兼职,全天生活在韦恩庄园里,性格柔软敏感,当她相比客厅,更愿意把时间花在自己的房间时,她对韦恩庄园的归属感和安全感显而易见。 布鲁斯确实希望梦娜能下楼来客厅玩,但那当然基于梦娜自己的意愿,而不是被他要求着下楼来。 但他确实怎么都想不起来事情原委,自己到底是怎么说的,什么时候说的,他一概不知。 这不对劲。 布鲁斯的心里沉甸甸的,又和梦娜聊了几句,务必声音温和、吐字迟缓而清晰,耐心解释自己的想法,并希望梦娜无论什么时候,哪怕面对的是布鲁斯自己,也一定要从自己的感受出发。 “当你感受到不舒服,不管是什么场合,面对的是什么人,你随时都可以拒绝,明白吗?” 梦娜乖乖点头,并不反驳什么,看这个样子,布鲁斯就知道对方并没完全明白,这个习惯也大概率很难改掉。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和女儿相处这件事,他要做的还很多。 没聊两句,通讯器忽然震动两声,布鲁斯抱歉地看向梦娜,对方依然温和地看着自己。 提姆和达米安也都看了过来,他们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又凑到一起打了起来。 当布鲁斯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的一瞬间,两人几乎是弹射着分开,随手从沙发靠背和茶几下面掏出武器,尽管身上还穿着家居服,但和布鲁斯一样,身上已经带上了夜间活动的气息。 “发生了什么?”提姆等着布鲁斯看完消息才问,他看了一眼一边的梦娜,踌躇着却并没避开对方。 换做其他人,他可能会担心对方坚持要参与到不适合的任务里去,但梦娜绝不会,这是少有的对蝙蝠家另一份工作没有任何向往和激情的人。 布鲁斯也是这么想的,为了不让女孩感受到被排斥和疏离,他们并没有刻意避开梦娜,梦娜也果然像他们想的一样,除了一般的好奇之外,并没想要参与进来的意愿。 “沙赞那边出了点问题,现在必须有人去永恒之岩里找他,少年泰坦的一些成员会参与进去,你和达米安也在人选之中。” “沙赞完全失去了信息,我们不清楚永恒之岩里发生了什么,你们这次前去务必要注意安全,不要做多余的事。” “等等,”提姆抬手打住:“我没听错吧?事情这么严重的情况下,你居然不自己去调查,而放心把这些事交到我们手上?” 他上下打量布鲁斯,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意思很明显:不管是谁在蝙蝠侠身上控制他的行为,都最好立刻下来。 他看了一眼身后,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圆形鱼缸。 布鲁斯的嘴角下撇:“我现在很清醒,没有被罐罗控制。” “那为什么?” 达米安抱臂看着这边,下巴扬起,十分不羁的样子,也在等布鲁斯的回答。 蝙蝠侠的嘴角再一次下撇:“这是不得已而为之,沙赞进入了永恒之岩的魔法之地,那里不允许成年人进入。” 110-120 第111章 “蝙蝠侠最喜欢的罗宾!” 布鲁斯三人很快离开, 客厅里剩下梦娜一个人。 阿弗不忍心看小女孩孤零零一个人,他和梦娜一起坐了一段时间,但他还有庄园里许多事情要忙碌, 要为蝙蝠侠提供后勤帮助,还要准备晚饭, 没多久就也离开了。 梦娜一开始并没意识到情况的变化,身边少了几个人或多几个人对她似乎并没有影响,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老管家对她的关心,只感到被爱的熨帖和充盈,以及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对方自己并不感到孤独。 但很快,当老管家离开,客厅就空而大得可怕了。 离开的几个人直到这时候, 才把他们的声音、气息和陪伴从客厅里面抽离出去, 梦娜的心脏此刻才终于意识到,原来她的亲人们已经离开了。 原来他们离开之后,庄园里会变得这么安静。 原来孤独这么令人难以忍受。 她原本就空泛寂寥的脑海中生不出任何场景,一时间也没想起来什么娱乐精神的方式, 只能机械地把手指插进ACE的毛发里,冰凉的手指在毛茸茸的大狗身上汲取温暖。 ACE顺从地陪伴着小主人, 但很快,当阿尔弗雷德猫在门口轻轻发出催促的喵喵叫时, ACE下意识要离开,但想起明显情绪不佳的小主人, 又迟疑着回头。 “去吧, ”梦娜脸上挂起微笑, 她眼中有浓郁的绿色蔓延出,却被很好地压制在蓝色周围, 看上去只像是蓝色美瞳外有一层绿边,缓缓流淌着,像水流一样无害和柔和。 ACE迟疑地转头,跳下梦娜膝盖后不断回头,用鼻尖蹭了蹭女孩放在沙发边的手,蹭地对方露出笑容,才放心的离开。 这个小主人不会发出笑声,它明白这点,所以只是露出微笑就很足够了。 等ACE的身影消失在门边,梦娜脸上的笑容才缓缓落下去。 她的怀里空落落的,原本被大狗身体温暖的地方忽然暴露出来,即便韦恩庄园的暖气开得充足,她也依旧感受到热气被剥离出去,凉而湿润的空气透过衣服纤维缝隙,贴近自己的皮肤,进入到身体中去。 太阳西沉,光线逐渐变得昏暗,空气中的粒子也被照得过分清晰,万物都像是一幅在草稿上直接上色的图,物品边缘有着黑色的、让人感到疏离和冷硬的轮廓线。 室外已经黄昏,而室内还没来得及开灯,梦娜也没有任何动作的打算,她只是保持ACE离开时的动作,呆呆的坐着,感受那种整个世界都远离的孤寂。 “啪嗒”,客厅的灯光忽然被打开,阿弗提着一个大塑料袋出现,看到沙发上坐着的梦娜还吃了一惊。 “您怎么不开灯?”他说着,点亮了整栋庄园的灯,笼罩在黑暗和雾气中的哥谭郊区,韦恩庄园成为唯一闪烁的星光,孤零零地伫立在黑暗和未知中。 今晚没有更多人回来,即便蝙蝠侠的弟子众多,蝙蝠家族规模庞大,但在今晚,韦恩庄园里却只有阿弗和梦娜两个人。 在梦娜的邀请下,阿弗坐下来一起用餐,但即便阿弗尝试调动气氛,梦娜也尽力配合,这顿饭依旧吃得非常冷清。 而在晚饭之后,阿弗还要下去蝙蝠洞给蝙蝠侠做后勤,他邀请女孩一起下去,但梦娜知道相比起下到地下室,家人们更希望她能回到房间早早睡觉。 梦娜拒绝了阿弗,这让老人家非常欣慰,但在阿弗离开之后,梦娜却在客厅站了很久,好半天,她才走过去,重新坐到下午坐的地方,抱着抱枕漫无目的的发起呆来。 室内重新归于黑暗和寂静。 “家里有人吗?”窗口忽然响起声音,梦娜反应了半拍才听到,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巴掌大的黑色影子闪进来。 客厅里没开灯,室内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除了刚刚那一撇,梦娜没再看到对方的身影,只能勉强通过对方不断移动的声音,判断出对方的位置。 “蝙蝠老爸?老爹?超级无敌猛男老爸?小红?达米安?hello?有人在吗?” 那个小小的身影从窗台跳到花盆附近,又从花盆附近飞到不远处的博古架上,再飞到葡萄酒架旁边,等梦娜再次看到对方身影的时候,它已经从房间上面的水晶吊顶上跳到了门边。 然后——“啪嗒”,客厅的灯骤然打开,一瞬间刺得梦娜什么都看不清。 “啊!”发出惊叫的不是梦娜,但她自己着实被吓了一跳。 等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一只巴掌大的蓝色海星叉腰站在面前的茶几上,海星中间的眼睛怀疑地盯着梦娜。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韦恩庄园里?” 梦娜反应有些慢,她结结巴巴解释了自己的来历,说到和蝙蝠侠的血缘关系那段,她吞吞吐吐十分心虚。 她始终对自己成了布鲁斯韦恩的女儿而感到不真实,甚至有些患得患失。 但这不妨碍罐罗皱着眼睛环视她一周,对方上上下下打量梦娜,似乎想要从她身上找出和布鲁斯的相似之处,几秒后才轻轻哼一声:“好吧,梦娜,现在轮到我介绍我做自我介绍了。” 它跳到头顶的巨大水晶吊灯上,以一个潇洒的姿势飞跃而下,身后的黄色披风猎猎作响,身上的制服闪闪发亮,黑色兜帽遮住他的……一个角,看起来不仅人性化,而且显得神秘和酷炫。 “我!前征服者斯塔罗,声名让整个与周围我震颤,仅仅是说起我的名字,就让人们吓尿裤子,宇宙里的人们通常称呼我为——‘you know who括弧长鼻子版括弧’!” 梦娜呆呆地看着那只海星,没发出什么惊讶或赞叹的声音,但专注的目光和被吓呆的样子也勉强让海星满意,他继续滔滔不绝炫耀自己的履历,而此刻,在梦娜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它的罗宾披风是什么时候穿着的?明明刚翻窗户的时候还没有。 还有,那只海星是不是在吹嘘的时候暗踩了一下某个知名ip?它会收到律师函吗? 等梦娜回神的时候,她正好听到整场自我介绍的最高点,伟大的前征服者斯塔罗在茶几上摆出睥睨天下的动作,一只角悄悄探向身后鼓动披风,好让整只海星看起来更威风一些。 “不过那些都是过去式了,现在我收到蝙蝠老爹的感召,不再做那些坏事了,而是痛改前非从头再来,从蝙蝠老爸的罗宾做起!” 这很好地解释了它为什么出现在韦恩庄园里,以及它身上为什么穿着那身罗宾制服。 看起来像是达米安制服的改版。 海星兴奋地跳起来,为自己所说的话而兴奋欢呼:“没错,站在你面前的,就是超级无敌猛男蝙蝠侠最喜爱的罗宾——罐罗是也!” 梦娜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她今天显然听见过,但她绞尽脑汁想了好半天,也迟迟没想出来。 这段时间里,她的迟钝和不捧场让罐罗有些难过,它又随意聊了几句,就扛着一个包裹蹦蹦跳跳往钟摆方向走去。 “对了,”它翻开包裹,一直脚探进去翻翻找找,好半天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远远地抛给梦娜:“这是见面礼,我没想到家里会多一个人,去外星出差的时候没带你,不过别担心,我给自己留了一个果子,正好给你吃。” 梦娜没接住那个奇怪的发光果子,手忙脚乱一番,最终还是等那颗果子滚动之后撞到墙上,才捡起来。 那边罐罗没预料到这个,它显然对梦娜的敏捷程度感到吃惊,回头看了几次,还是没说什么,下到钟摆下面去了。 梦娜摆弄着手里那颗果子,那是个通体澄净的莹蓝色圆球,比起水果更像是一个水晶球,透过果肉能看到里面浮动盛开的层层叠叠的果核,叶片舒展甚至浮动着,像是一朵形状奇怪的花,又像是水中浮动的海藻。 她把那颗果子握在手掌心中,看着它,心中只有温暖,没有任何想要吃掉的打算。 她会把这个果子放在床头,晚上关灯之后,它就像是夜明珠或者小夜灯一样,能让偌大的卧室内不那么空旷,也能让黑暗没那么危险和充满恐惧。 等下一次看到罐罗,她一定要问问这种植物叫什么名字。 她注视着果子的时间太长,又或者罐罗下去蝙蝠洞的动作很快,总之,当她还没意识到的时候,罐罗已经重新回到客厅。 它不像离开时那么欢快,背上的包裹只瘪下去一个角,显然其他礼物都没送出去。 路过客厅的时候,梦娜觉得对方的脚步声变得很重——在原本,罐罗刚翻进窗户的时候,海星的两只触角柔软的贴上地面,除非刻意或者无意隐藏踪迹,它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但现在,梦娜几乎能感受到地板的微微震动。 那只海星,它看着小小一只,实际上这么重吗? 罐罗等了很久,走过客厅这段距离花了一分钟,却始终都没等到梦娜的询问,终于憋不下去,自顾自找到梦娜,大声抱怨起对蝙蝠侠的不满来。 虽然抒发不满,但它显然对蝙蝠侠充满仰慕和敬意,不仅没发出蝙蝠家祖传的“f”开头的词组,说到后面反而为蝙蝠侠开脱起来。 “蝙蝠老爹人很好的,不过为什么不让我参加活动?明明小红和达米安都能去,就我一个被抛下了!” 它大声抱怨,两只海星触角交叉着放在身前,但很快就因为遮盖中海星中间的独眼放了下去。 “他甚至都不愿意告诉我他们去哪里了!难道连这点都不信任我吗?” 梦娜非常感谢罐罗的礼物,听到这话有些犹豫,表情踌躇着,却立刻被罐罗注意到。 “你知道什么实情,对吧?”罐罗的独眼亮晶晶的,跳到沙发靠背上和梦娜平视,让人无法拒绝。 “他们去哪里了?告诉我告诉我吧!” 独眼里眼珠滴溜溜一转,笑着挥动触手拍拍自己胸膛:“我保证,如果你告诉我这些信息,我就带你一起去!我罐罗向来说话算话,不然你去问问迪克大哥或者杰森大哥,他们都可以为我保证的!” 梦娜原本对义警活动没什么兴趣,但送了她一个漂亮见面礼的海星这么诚恳的求她,这让她很难拒绝。 同样的,当她被罐罗神秘兮兮拉着离开韦恩庄园的时候,她也没想出该怎么拒绝。 她要做蝙蝠动物们的后勤,梦娜如此想着,给自己找了一个充足的理由:她要照顾这只外星动物的生活,随时帮对方提供供给,这是达米安交给她的伟大使命! 于是梦娜肩上扛着一只小海星一起,悄然离开了韦恩庄园,并神不知鬼不觉来到了坎达克。 这里是黑亚当的地盘,去永恒之岩找沙赞的所有青少年都是他送进去的。 第112章 “不变成无趣的大人。” 自从黑亚当改邪归正, 在王后伊西斯的规劝下开始用和平的方式统治坎达克,超英团体就对他大为改观,而沙赞也从他的死敌变成了他的朋友。 身为和沙赞同出一脉的人, 青少年们进入永恒之岩也都依靠他,而身为一个前超级反派, 他对超级英雄和他们的后辈了解并不多,对哥谭到底轮换过几个罗宾也丝毫不在意。 此刻,他只是随意抬眼,目光短暂在罐罗的海星身体上停留了几秒,就很快为对方身上的罗宾制服而放行。 “这帮超级英雄也没几个正常的。” 在罐罗和梦娜的身影消失之后,黑亚当坐在王位上冷哼:“至少我不会收养一堆未成年作为助手,也不会让一个海星做我的弟子。” “超级英雄脑子都不正常, 蝙蝠侠更是个活在正常世界的精神病。” 他翻了个白眼, 转身继续处理国家的公务了。 不能用武力统治国家,就需要额外耗费许多心神。 蝙蝠侠仅仅统治一个城市,就已经成了现在这样,那他统治一个国家, 还有机会继续保持精神稳定吗? 黑亚当对此非常忧虑,希望坎达克人没有脱发基因。 —— 另一边, 罐罗和梦娜两人进入到空间里之后,站在一堆断壁残垣中间面面相觑, 两人都没想到进来会这么顺利。 罐罗谨慎的观察了四周,从一堆看不清图案的碎石瓦砾中调查出关于七罪宗的信息, 又在四周简单转了一圈之后, 很快找到关键性信息。 不远处隧道尽头的地方停着一辆火车, 火车的样式非常复古,红色的油漆裹着车身, 上面用粉笔画着糖果、太阳和玩具熊的图案,即便红漆已经风干脱落,那些童趣的贴纸和图案也始终明亮。 罐罗第一时间就确定了位置,立刻冲到火车上研究起来,但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另一个人来到它身边。 “你在干什么?”它跳到火车头催促,“我已经找到火车的点火装置了,很快就能让火车重新动起来……你还在那边做什么。” 说真的,蝙蝠老爹怎么会收养这么一个迟钝的普通人女孩? 老爸是被控制了吗?看起来不像,但他确实很疲惫,阿弗也说他最近一直都没睡好…… 罐罗下去蝙蝠洞太快,除了叙旧、贴贴老爸和询问兄弟姊妹们的情况,几乎没做其他的事情。 这也就意味着,它并不清楚梦娜并不是蝙蝠侠的助手,也不明白,以罗宾的标准要求一个普通女孩儿,这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所以蝙蝠老爸为什么要收养这个女孩啊? 罐罗跳到火车车顶,从远处看了看梦娜的方向,透过破损的石墙看到女孩的半个身子。对方往墙壁的方向走了一步,大约是脚底下踩上了不稳当的砖石,整个人趔趄了一下,匆忙之际勉强扶住墙才站稳。 罐罗的圆眼睛缓缓眯起来,上下眼皮组成一个等号,眯起眼睛打量了一段时间,忽然高高跳起来,几个借力落到梦娜肩膀上。 “发生了什么?”罐罗顺着梦娜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了墙壁上在灰尘和蜘蛛网下面,颜色暗淡掉色的图案。 看起来像是地图,但图案简单色调充满童趣,看起来像是能放进儿童绘本里的地图,简单标注着几个同样能被列入童话故事中的地名。 “奇趣之地,游戏之地,荒蛮之地,黑暗之地,怪兽之地,巫秘之地……这两列车会途径不同的目的地,现在问题来了,我们要去的是哪个地方?” 海星右边充当右手的角扶在眼睛下面,作出扶住下巴沉思的动作:“这张地图只标注了地方,却没有路线和距离,结合永恒之岩来看,列车很可能只是表征物和媒介,我们实际上去的地方不在这个地球上。” “地球只是首发站。”梦娜点了点地图最下面,那里被砖石和瓦砾堆着挡住,是灰尘最重的地方,一大块蜘蛛网挡在旁边,如果不是梦娜指出来,以罐罗站在梦娜肩膀上的视角,可能不会发现这里。 那里字体的颜色最为暗淡,仔细辨认能看出“地球之地”的名字。 好嘛,罐罗勉为其难,蝙蝠侠新收养的助手也很厉害嘛,只是体术太差劲了。 他们又在外面翻找了一圈,除了车站的一些标志牌,什么都没看见,两人一起再次前往火车的方向,罐罗站在梦娜肩膀上,向对方展示自己之前过来探查出的信息。 “看这个!”罐罗跳到指示台上,一只触角叉腰一只指着一边的牌子,笑得嘎嘎乐:“成人禁入,需要监护!” “如果蝙蝠老爸来了,我可以做他的监护人!” 梦娜想到布鲁斯说的“成年人不能入内”的规定,看着这个,犹豫着什么都没说。 也许是自己记错了。 罐罗过去打开了火车的点火装置,那辆破败、窗户破碎缺少车门的火车就嘎吱嘎吱摇晃着上路了,两人趴在车窗边想看看外面的场景,火车却只是像旋转木马一样原地旋转了一圈,再绕回来时卷入一片迷雾,等两人再睁开眼,整辆火车已经焕然一新,到处贴着小彩灯、气球和童话贴纸,红色的油漆外皮锃光瓦亮,车头呜呜喷出各种形状的烟雾,飘飘向上成为天上的云朵。 还没下车,外面的欢呼声就已经透过玻璃窗户逸散进来,孩子们的欢笑声环绕在四周,炫彩的灯光照在两个人身上,甚至连罗宾的亮色斗篷都显得暗淡起来。 打开车门的一瞬间,欢闹声成几何增长,冲击着梦娜的耳膜,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脑袋晕晕的,直到罐罗轻轻拉了拉她脸颊边的垂发,她才恍然回神。 “我有点听不清,”她轻声和罐罗解释,但这里实在太过吵闹,仿佛随时随地有一百个音响在身边高强度环绕,梦娜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她估计那声音太轻忽,所以罐罗并没意识到她说过话。 后面直接没了继续说话的机会,几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小孩横冲直撞闯过来,两个互相追逐着挤开梦娜,钻进火车里面嬉笑打闹。 梦娜回头,前面的小孩欢笑着躲避后面人的追击,掀翻桌子拉脱窗帘,为自己争取逃跑的机会。后面那个见追不上,抬手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巨大的白色喷水炮,往前面那人射过去一个巨大水球。 红色的彩色墨水溅开,整个车厢都没能幸免,前面孩子背后伸出巨大的天使羽翼挡住自己,但翅膀上还* 是被红墨水浸湿染色。 最前面一个小孩在梦娜身前停下,她迟疑着看了看梦娜肩膀上的海星:“这是你的宠物吗?你打算去荒蛮之地?” “不,没有,这是我的…朋友,”梦娜慌忙解释,迟疑着压下了“家人”那个词。 “看起来你和那个比利巴特森一样,是个爱和野兽当朋友的怪胎。”她翻了个白眼,无视了梦娜意图反驳的态度,翻了个白眼,然后上下打量梦娜:“你多大了?” 梦娜呆了一会儿,没明白为什么这么问,对面的女孩又“啧”了一声,非常不耐烦:“我问你几岁了?听不懂吗?肯定超过十岁了吧?” 罐罗当即就要跳过去和那女孩理论,但梦娜拉住了他,女孩讷讷点点头,报了自己的年龄,对方顿时松了一口气,叉着腰扬起下巴:“我才六岁,是我们几个里最小的。” 所以呢? “所以你们都得听我的!因为我是最强的那个人!” 这是什么原因? “你们也是出生时拥有所有力量,随着逐渐长大越来越衰弱吗?”罐罗忽然热切起来,它看向女孩和这个世界的目光有些亲切。 征服者斯塔罗就是这样的生物,他们的星球是在装载本宇宙的“罐子”之外,它们和这个世界的生物不一样,出生时就拥有了绝对的力量,一出生就是绝对的主宰。 “你也能说话?”那女孩被吓了一跳,抬手时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魔法棒,一挥手就给罐罗来了一个光波攻击。 罐罗一个后空翻躲开,梦娜则接住对方,警惕地看着忽然出击的女孩。 好在对方也只是受到惊吓,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小女孩面色阴沉下来,烦躁地挥动魔法杖释放几只彩色卡通独角兽,飞着撞翻火车车厢,里面的两个小孩很快翻滚着被丢出来。 那两个男孩比梦娜面前的女孩看着大一点,他们捂着屁股大声咒骂,嘴里吐出难听的脏话,却在看到女孩时噤声,冷哼一声跑走了。 梦娜迟疑着收回视线,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看见了异常的东西,火车里翻滚出来的不止两个男孩,似乎还有几个身材矮小胖滚滚的、打扮成小丑样子的小矮人。 “你认识比利巴特森吗?”面前的女孩终于把下巴收回来了,她询问梦娜,在罐罗替着回答之后,不冷不热哼了一声:“你也有个会说话的动物朋友,也从…大人世界过来,也和比利差不多大,我们的王一定对你很有兴趣,你走大运了!” 女孩说起“大人世界”时表情扭曲,似乎被迫提起一个绝对不愿意面对的东西,话语是从后槽牙里挤出来的,声音也压低许多,说起“大人”的时候,像是提起了“水蛭”、“癞蛤蟆”或者“灰姑娘的恶毒后妈”那样的词汇。 “最近几天大人世界来了好多人,老天啊,她们虽然还没成年,但做什么都像成年人一样,不吃糖果、不坐旋转木马,冰激凌只要一个球的,说话装腔作势,眼睛也不干净……老天啊,他们简直和那些死板大人一模一样!” “但在那之前,想进入奇趣之地,你必须接受一些考验,奇趣之地和孩子王可不欢迎想象力匮乏的人,如果你的大脑已经僵化成了成年人的糟糕样子,就算能进入奇趣之地,也不会有人接受你们。” “奇趣之地是完全由孩子组成的大陆,越小的孩子有越强的想象力,而在奇趣之地里,想象的所有东西都会实现!” “但随着人越来越长大,想象力也会逐渐消失,在奇趣之地里,年龄越小的人力量就越强,我能吃蛋糕最上面的草莓和樱桃,而最老的那些人只能吃蛋糕下面的面包胚。” 梦娜非常顺从的接受了所有设定,想象力和能力这方面,和她之前在灵界里听到,关于魔法的解释非常相似。 魔法是思想的具象化体现,它具有改变和进化的天性,不易被人类掌握,是因为人类习惯一成不变,那限制他们停滞不前。 不是魔法难以掌控,而是人类的恐惧使魔法墨守成规。 她没发表什么意见,顺从跟在女孩身后往前,而罐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往远处看,海星小小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上,装作不经意,伸出吸盘舔了口那个拐棍糖形状的路灯,然后圆眼睛骤然发亮:那是真的糖果。 它跃跃欲试看向四周,这里有蛋糕做成的雕像、曲奇饼干建的小屋、棉花糖堆成的树林、冒着二氧化碳气泡的可乐喷泉、和在喷泉里找彩虹糖吃的巧克力蛙。 梦娜面前的女孩随手拿了旁边店面门口的冰淇淋桶,舔了一口后停在喷泉旁边,那前面蛋糕和奶油塑造出一个蓝发男孩的模样,对方穿着毛茸茸的红色披风,举着镶嵌硕大宝石的权杖,仰头看向天空大笑着展示漏风的一口大牙。 雕像下面赫然写着他的名字:“孩子王”! 第113章 “没有大人,只有小孩!” “那么, 怎么检测想象力呢?” 梦娜迟疑着疑问,说起这个词时,她脑海中完全是空白一片。 事实上, 除了服从和认同,她难以想到其他什么词汇。 “想象力”是“梦娜”的反义词。 “这还要固定方法?”那边的女孩却像是听到什么令人惊骇的东西, 眉头紧紧锁着,在梦娜茫然看过去的时候,她眼神里明明白白在骂“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连提出一个展现你想象力的方式都想不出来吗?” 不是这样,至少一开始不是。 询问考核方法是很自然的事情,想要通过考核,首先要知道考核的标准是什么,然后阅卷审题, 这些都是自然而然的想法, 是最稳妥也正常的反应。 梦娜没明白自己的想法哪里有问题,考核方式太多了,用音乐、绘画、创造一个世界观或者捏一个具有完整设定的oc人……考核的方式方法太多了,她只是想知道该怎么开始。 但当她被告知这是一场开放式考卷的时候, 她反倒迷糊起来,原本各种各样选项在女孩质问之后, 就像是颤巍巍打开的大门,忽然“砰”地合拢, 她一时间除了“又搞错了”和重复女孩的问题,其余什么都不剩。 我应该有什么样的想法? 这句话几乎要脱口而出, 被梦娜又咬了回去, 她紧紧咬着下唇, 除了感到冷和茫然,其余什么都不剩。 这样子一定傻极了, 在一场交流中,当所有人都在等待回复,你却除了傻笑什么都说不出来,这可足够让人恼火。 梦娜几乎觉得有一分钟过去,她的手心里捏紧了汗,对面的女孩果然也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你还没想好吗?连这点想象力都没有吗?你不会是成年人假扮的吧?已经长大但其实是个侏儒什么的?我数十下你还不回答,我就把你从奇趣之地扔出去,我们这里不需要间谍!” 越是着急,大脑越是紧张到完全想不到任何回答,梦娜只能听见罐罗远远飞回来,和那女孩据理力争:“真是蛮横……不要催……我们家小孩当然能想得出来……” 信心往名叫“梦娜”的气球里充进来,让这个可怜的小机器人重新启动:“我当然能想得出来!” 她大概把这些话喊出来了,这么说的原因就是,正在争吵的双方都停下动作,看了过来,三只眼睛定定看着梦娜。 她吸了一口气,声音有点抖:“就用绘画做考卷吧。” 说完就后悔了,她们中擅长绘画的是道恩,对方经常画一些神奇女侠的同人图,画出来的作品无论从光影、构图还是情绪感染力都非常精彩,而梦娜上次绘画还是在很多年之前。 而她能说得上擅长的只有数学,而那些数字似乎和想象力这个词完全绝缘。 头脑里那座记忆宫殿忽然发出“咔哒”的响声,像是一把锁被撬开,梦娜恍惚间多了一些隔着毛玻璃的记忆,矩形的房间里每个人都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模糊的人形马赛克欢笑着,有人大笑推搡着把篮球拍进教室。 梦娜想不出这是什么时候的记忆,想不轻这之前和之后的原委,但她却一瞬间和视角主人共通了情感,对方装作漫不经心,仿佛面前人说的话她都清楚,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是这样,无论什么红学会、甄贾、作品和作者的一一对照、还是历史里的当朝皇帝…… 她什么都不知道,站在那里像是个傻子,她觉得对方也一定看透了自己的虚伪,继续说下去只是能看她还能装多久。 …… 梦娜脑海中一阵空白,她觉得过了足有一个月那么久,内心期待一睁眼能看到韦恩庄园的床幔,而私自外出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什么错都不出。 事与愿违,当醒来时,那双方三只眼睛依旧在盯着梦娜,一个已经不耐,另一个则有些担忧和狐疑。 梦娜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没有人给她画笔和纸,为了不再表现得白痴,她蹲下来用手指在地上画着,而令人惊讶的是,当她觉得这时候有一根粉笔会很好时,她的手里出现了一根白粉笔。 有更多颜色才能画画。 她尝试着想,这次的想法具有很强的目的性,物体出现时缓慢了许多,还还是虚浮着出现了一盒彩色粉笔。 那边女孩发出一声响亮的嘲笑。 梦娜尝试构想一个大海的场景,按照她看到的绘画过程,应该先画线稿再细化再上色,但显然这种传统的步骤显得没那么创造性,那种夸张视频里泼油漆再画画的方式似乎更适合现在的场景。 手边不情不愿出现了一个油漆桶,梦娜把油漆泼出去,一个桶里却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彩色颜料,顿时按照梦娜的想法成了形。 梦娜收回下巴,脑子里一时没出现更多场面,只能拿着粉笔上去装作自己在忙活什么。 也许海上该有一个帆船?还有水流,水从左边往右边流过去,流速……不重要,暂时设定成x吧。 帆船的朝向和海水流动方向和流速有关,如果控制变量没有其他数字量影响,只有流速和重量,以河流这个点为原点建立x、y轴,她一开始定的帆船位置在(x,y)…… 梦娜没一会儿就入了神,她旁若无人的进入到自己脑海中的世界中,关于帆船和流速的问题完全吸引了她的注意,以至于完全忘记了外面发生的事情。 那女孩年纪太小,在奇趣之地显然也没接受过学校教育,梦娜写下“x”的时候她以为那是个叉号,而后面的一连串符号她就完全看不明白了。 罐罗倒是能看懂,它一出生就拥有充足的知识和智慧,后面作为征服者斯塔罗又侵略了许多星球,在蝙蝠洞也收到过一些教育,当然明白那是数学符号,但它没搞懂这是在做什么。 不是在画画吗?怎么写起一元二次方程了? 这么想着,那边女孩把原本标注流速的x擦掉,换上去一个v(x,y),犹豫一会儿,又在后面加上“=(2y,-x)”,又在帆船下面描粗一个点,写上(1,0)后又后拉箭头画虚线标注轨迹是y=f(x)。 罐罗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这已经不是一元二次方程,而是微积分了,不过现在还得不出什么结论,大概率是缺一个关键数据,如果——假设说这个数学问题求的是帆船航行轨迹f(x),那现在至少还缺帆船的速度。 果然,女孩写写划划没一会儿,忽然擦掉那一片密密麻麻的笔记,又在帆船上标注了一个“v静=5m/s”。 “耶!”罐罗跳起来用自己的触角击掌,并口动给自己配音:“我猜到了!果然是这样!罐罗不愧是蝙蝠侠最喜欢的罗宾,我是个数学天才!” 这声音惊醒了陷入沉思的梦娜,也惊醒了在一边什么都没看懂的女孩,对方这时候也才回神,作为三人里面唯一一个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的人,那女孩显得非常恼火——异乎寻常的恼火,仿佛梦娜不是写出了一些她没看懂的数学符号,而是往她的饭碗里吐了口痰一样。 “你到底在干什么?!”那女孩尖叫着,一招手,梦娜手里的粉笔就断了,地上的那些笔迹也都被一股从地下涌出的粉色河流冲刷干净,嘶叫着让地面重新空空荡荡。 “这都什么鬼画符的东西,你说你要画画,结果在干什么?你这是在羞辱我吗?” “你干什么?”梦娜刚刚补全了所有条件,正打算痛痛快快把题解出来,距离圆满完成就差临门一脚,却被女孩一股粉色浪潮清除下去。 就像是终于准备好了所有要腌制、切割、发酵和打散的食材,正打算痛痛快快把所有食材放进锅里做成一道佳肴,食材却忽然被混在一起扔进垃圾桶,而锅上烧的油还热着; 又像是已经准备好了假发、物料、cos服和妆娘,并且提前一天晚上和亲友联系好了见面地点和要拍照的动作,万事俱备美滋滋的只差明天人到场,却被一直忽视你的家长拉住,被骂不三不四锁进家里不许出去还砸了所有攒钱买的谷子…… 哦,没这么严重,但也十足令梦娜感到恼怒了。 梦娜当即站起来,她充满怒火大踏步过去,站在女孩面前扭紧拳头怒视着对方,让那女孩登时站在原地什么都不敢说,只是眼含恐惧和薄泪地无助地看着自己。 ——梦娜当即说不出任何重话了,捏着的拳头没有放松开,薄薄的手指甲刺破自己的手心,她深深呼吸几次,却只是后退一步,撇过脸不愿意和对方继续对视。 那双无助的眼睛让她很受挫,她知道那是什么感受,因为自己也成了这样目光的注视着而感到受伤,同时明确的意识到自己没办法成为过去讨厌的那些人。 她再次后退一步,转过头,这次更具体的看清对面女孩的样子。 对方浑身颤抖着,显然非常恐惧又非常屈辱,咬这下唇,目光一眨不眨盯着梦娜。 她脸上有很多细小的雀斑,几乎覆盖了整张脸,但仔细去看时,却能看出其中有太多不属于雀斑的褐色深坑。 那是伤疤。 意识到这点后,梦娜更加仔细去看那些,逐渐分辨出那些差距:细长一条的伤疤可能是指甲刮伤或是刀伤,几个斑斑点点的像是烫伤,额角被头发挡住的一个圆坑是烟头烫过的伤口,而更细小的那些…… 女孩忽然大叫一声“滚开!”,一翻手冒出好几块巨大的盾牌,把梦娜和上前的罐罗都狠狠击飞了出去。 他们这时候切身处地的意识到女孩的力量有多强,她之前随意发火就能把一座火车推倒,而现在的攻击更是直接上梦娜和罐罗被甩飞出去几十米不带减速,她背后接连受到疼痛撞击,感觉自己绝对断了十几根骨头,而她们飞出去的速度还没有减少。 “蒂娜,”一个欢快的声音响起,随即,梦娜和罐罗就被包裹进一个巨大的泡泡里,所有力道都被消减,泡泡安然悬浮在空中,一个蓝色的水母碰了碰梦娜的手指。 她们两个在泡泡里飘回去,而名叫蒂娜的雀斑女生站的地方,那些因为她发火而炸飞的砖石都被包裹在泡泡里,那女孩狠狠跺着地面,却再也没能发挥出自己的特殊能力,而只展现出一个普通孩子发脾气的样子。 而她身边,一个巨大的滑梯从天上延伸下来,一个包裹在红色丝绒披风里的人笑着大叫着滑下来,时不时一挥手里镶嵌着硕大宝石的权杖,一边的地上就出现几只撒糖果的超大小丑巨人,每次洒出一捧糖果,下面都会惊起一阵孩子们的欢呼。 那人飞速旋转着落地的时候,一个硕大的穿着圣诞节短裙的钢铁侠接住了他,然后钢铁侠变成一个会飞的王座,承载着那人缓缓落下。 落地的时候,梦娜和罐罗也到了蒂娜面前,三人一起落低,他们这才看清那人的样貌。 那是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白人小男孩,一头蓝色头发因为刚刚的滑梯速降而乱成一团,上面镶嵌着巨大红宝石的王冠依旧斜斜地戴在他头发上,以一种完全不符合科学和重力的状态没有任何可能会掉的迹象。 对方随即都带着轻松欢快的笑容,以至于梦娜见到他的第一时间就认出他是谁。 圆形花坛前用蛋糕和奶油做成的雕像就是他,而当时,雕像下面还用巧克力做成牌匾,写着“孩子王”几个大字。 “孩子王!”蒂娜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欢呼着冲了上去。 “她欺负我!” 孩子王明明比蒂娜还矮,却垫脚拍了拍对方的脑袋,一时间蒂娜像是得到了什么梦寐以求的东西,面色骤然红润起来,手里也重新出现了粉色魔法棒。 但出乎梦娜预料,孩子王并没打算示威或是惩罚她,而是问了一个和蒂娜一样的问题:“你也有一个会说话的动物朋友?你认识比利巴特森吗?” 罐罗一口应下,随即警惕地看着对方:“他应该不久前来过?我们是来找他的。” “是,这我知道,来了很多人,我们——尤其是我和比利,成了很好的朋友!”孩子王欢快的笑起来,举着权杖走在前面,蒂娜跟上的同时朝后面一挥手,示意梦娜和罐罗也一起。 他们在孩子王的带领下,穿梭进了一个拥挤着全是孩子和欢笑的世界,看到了更多糖果、小马宝莉、游戏机、奶油蛋糕和曲奇饼干。 “不过奇趣之地只是一个通道,他们去了其他的魔法之地,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说到这里,他转身,身后无数个簇拥在他们身边的孩童也都停下来,和孩子王一起看向梦娜。 “如果你能在我的朋友比利回来之后,在他面前给我说点好话,我会非常非常感谢你!” “嘿!但孩子王,她刚刚欺负了我!” 梦娜还没说话,一边的蒂娜就忽然出声,她实在太生气了,以至于没看到孩子王骤然阴沉下来的目光,以及其他孩子震惊和幸灾乐祸的表情。 “蒂娜!这是我的朋友!如果你对我的朋友不好,那你就不是我的朋友!” 孩子王的儿童面孔几乎有些狰狞:“你难道想和我绝交吗?” 蒂娜一时间被吓住,除了她,现场熙熙攘攘无数个人,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发出声音。 偌大的广场一片死寂,连热可可温泉流淌的声音也完全消失。 “他们说不出话了。”罐罗凑在梦娜耳边小小声的说,“不是不想说,而是被魔法捂住嘴了。” 梦娜耸然一惊,去看那些孩子的表情,发现果然是这样。 她心里一阵发毛,再转头看孩子王,却正好和对方对上目光,心里不禁“咯噔”一声。 “我没有…不……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孩子王转头看向蒂娜,于是蒂娜颤微微地发出气声。 “没错,有什么误会。”孩子王满意点头,转而看向梦娜:“也许你不知道,但你刚刚确实吓到蒂娜了,奇趣之地的孩子对那些严厉的斥责都有点心理阴影,他们都恐惧一切大人和像大人的东西。” 他摊摊手,像是说了一个玩笑,自顾自地笑起来:“也许你刚刚太‘大人气’了。” 回答他的是静谧的风声,他面色骤然沉下来,于是场内想起哄笑,有些孩子甚至笑道捂着肚子,还有人倒在地上胡乱挥动四肢,展示什么是手舞足蹈。 孩子王在欢笑的气氛中转头,盯着梦娜直到后者也露出笑容,才继续介绍:“这里的孩子都有一个糟糕的父母,蒂娜是被爸爸家暴,在学校还遭受校园霸凌,她想要离家出走,然后就掉进了奇趣之地。” “玛丽戈尔德,那是我曾经的好朋友,她有点眼科疾病,又有个邪恶的继父,后面会发生什么你知道,所以,她也到了奇趣之地。” “我也是,你不会知道我经历过什么的,”孩子王回头,眨巴眨巴眼睛,其中又氤氲的雾气聚积,如果没有刚刚那一幕,他这副表情可以让任何一个人为他感到同情。 “我不过就是弄撒了一碗粥,就被我的父母毒打,我听见他们要把我扔进井里砸死,只能跑出来,我的父母在后面追我,我只能一直跑啊、跑啊,我也不知道我跑到了哪个国家——总之,当然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片薄荷天里,手里握着这个许愿魔杖。” 他高高扬起这个魔杖,声音变得自豪,太阳不知什么时候落山,空中凭空出现一个聚光灯,把所有光照都洒在蓝头发的瘦弱小孩身上。 “我选择用许愿魔杖给所有小孩建出一片乐园,没有大人,只有小孩!我要让所有孩子都幸福快乐!” “我建造了三百零六座游乐设施,二十二个糖果工厂和五十五家冷饮店,其次还建造了世界上最大的漫画图书馆,老天啊!我为我自己做的感到骄傲!” 说完这些,场内重新响起一阵欢呼,这次就连梦娜也看得出,那是孩子们真心实意发自肺腑的欢笑,他们欢呼着孩子王的称号,一个口号非常熟练地凝聚,一时间,场上只听见“孩子王万岁!”。 第114章 “他们是想象力魔法的代价。” 根据孩子王所说, 之前来过的人具体去哪里了,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只负责给他们打开几个世界联系的通道, 后面发生什么和他无关。 孩子王建议梦娜和罐罗留下来等比利他们回来,具体来说, 是建议梦娜留下来。 “你的这位动物朋友可以去荒蛮之地看看,那里是动物组成的国度,相比人类组成的国家,动物们也许更喜欢那里。” 孩子王如是说,看向梦娜的目光真挚又期待,十分明确的表露出自己的意图,反倒让梦娜有点不知道怎么拒绝。 “谢谢, 但不用了, 罐罗在这里过得很愉快,它和和孩子们相处得很好。” 这话倒不全是推脱,罐罗确实在这里过得非常愉快。 ——尽管对方声称自己是去调查情况,但每次回家都是笑着的, 肚子里装满奶油、巧克力和炸鸡汉堡,打出来的嗝都是可乐味。 孩子们也很喜欢这么一位小巧的动物伙伴, 尽管更多人喜欢的是熊猫或者浣熊那种毛茸茸的动物,但也许因为魔法之地里奇趣之地和荒蛮之地分得很开, 荒蛮之地里全是动物,而奇趣之地则没有任何动物——总之, 孩子们对罐罗表现出非常新奇和完全的欢迎。 但每当梦娜以为罐罗陷入快乐乡里时, 对方总能让她感到大吃一惊, 往往在梦娜犹豫着要不要也适应现在的环境的时候,罐罗就会带回来一些消息。 比如奇趣之地的诞生原因, 比如沙赞的那位叫陶奇陶尼的动物朋友,比如比利巴特森来到奇趣之地的时候是和他的兄弟姐妹们一起,他们中有两个人进入了游戏之地。 “我们下一步要去游戏之地吗?”梦娜询问,她有些不安,“但还没有提姆和达米安的消息……我觉得——只是潜意识,没有什么证据——我只是觉得,他们还在这里,还在奇趣之地。” 罐罗两只触手交叉在身前,作出抱臂的样子审视梦娜,它努力扮演深沉的样子不超过两秒,随后破功跳下来,亲热热站在梦娜肩上。 “好啦!那我们就再多待几天,一起出去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于是第二天梦娜和罐罗一起出了门,罐罗习惯性去人多的地方探听消息,但梦娜却是有人站在身边就会僵硬不知道怎么做的性格,于是两人一起出门没多久,就约定好太阳下山前到游戏之地的传送门前集合,随后暂时分道扬镳。 梦娜拿了一张奇趣之地的地图,但实际上地图并没什么用,这里就像是乐高积木建造的世界,万事万物都能根据人的想象力而改变,房屋建筑和道路规划也是——或许在孩子们的观念里,世界就只是游戏,只要二段跳和冲刺能过去的地方都是路,而社区规划之类的东西都没有意义。 总之,梦娜计划着从奇趣之地的边缘先看一圈,然后逐步向内,这里只有一个小镇的大小,结合前几天的调查,足够她把这里摸索得七七八八。 她挑选了一条之前没走过的道路,走去的时候明显意识到这里的荒凉,路边的建筑非常简单,房屋像是任何儿童画里的模板样子,有尖尖的顶、对称的窗户和房屋前面的几棵树。 房间里当然没有人,孩子们都在城市中心参加聚会呢,据说今天是他们第三千四百一十八届游戏比赛——比赛的安排完全由孩子王心情安排,有时候一个星期每天都是游戏比赛,有时候一个月只有一次。 梦娜沿着房屋边缘过去,一边在手里的地图上记录细节,一边四下观察。 某一刻,她忽然有种被注视的感觉,一时间背后毛骨悚然,整个人像是被定在原地,僵硬着脖子不敢回头去看。 她一个人站了足有五分钟,等到腿肚子因为长时间不动而有些发软,她才深深吸一口气,转头看过去。 那栋房子和其他一样都十分敷衍,有着红色尖顶、对称的窗户和门口的小树,但透过透明窗户,梦娜和一个僵硬笑着的人偶对上了视线。 房间里不止一个人偶,分高矮一共三个人,两个略高的拉着矮个子的手,高个子一个短发一个长发,三人露出如出一辙的微笑。 那是一家三口,是小孩眼里期望的一家三口。 梦娜忽然想到,大多数小孩关于家庭的绘画中,除了树、尖顶房屋和对称窗户,一般还会有一家三口手拉手站在家门口。 她眼前的场景和那一模一样,只是把对外展示的一家三口关进了房屋里面。 梦娜把这点记在笔记里面,继续往前走去。 慢慢的,这里的人稍微多了起来,但相比市中心正在举行的游戏比赛,这里显得安静许多,孩子们来来往往从漫画图书馆里出来,许多人拿着书在读,也有人正在缝补一个布娃娃,或是鼓捣着一些化学实验用具,或是端着电脑敲敲打打,或是拿着锉刀对着雕塑磋磨敲打,或是穿着紧身运动服在托举一个排球。 梦娜刚刚露头,就听到一声咳嗽,随即所有孩子都警惕地看过来,十几双目光盯着梦娜,直到她抬手作出投降的样子,表示自己无意冒犯,那些抬起来的脑袋才重新低了回去。 最开始发出咳嗽的孩子走过来,盘问梦娜来这里是做什么,而一个“到处走走”的回答显然不能让她满意,她眉头仅仅皱起来,警惕地瞪了一眼梦娜。 “如果你想好好的,就不要把你看到的说出去,否则——”那女孩儿恶狠狠留下一句,却说不出任何切实具体的威胁,只好又瞪了一眼梦娜,用未尽之语作为开放式威胁,让梦娜自己脑补可能出现的惩罚。 梦娜讷讷点头,没表现出任何反对意见,于是那女孩儿满意点点头,重新回到自己的吊床上躺着看书。 “你们,”梦娜犹豫着出声,一开口又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她咽了咽口水:“你们不去参加游戏比赛吗?” “哈!”一边埋头敲键盘的女生冷哼一声,发出响亮的嘲笑:“如果你知道他们游戏比赛币的是什么,你会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什么?”梦娜疑惑,但那女生表现得懒得解释,又咒骂了声什么,就埋头继续在电脑上敲敲打打了。 一开始发出咳嗽的女生跳下来,有彩色飘带蔓延到她脚下,带着她来到梦娜身边。 “你是新来的?”她饶有兴致看着梦娜:“看样子,你也不喜欢那些吵吵嚷嚷的环境?” 梦娜犹豫着点点头,于是那个女生非常满意的上来抱了抱梦娜,然后转身拍了拍手:“兄弟姐妹们,我们要迎来一位新姐妹了!” “你长点心眼吧,和她一起说了有两句话吗?就说她是姐妹,谁知道人家心里到底是怎么看的呢!” 说话的是那个抱着狗熊玩偶缝缝补补的男生,他看向梦娜的目光里带着警惕,摆明了不信任和不接受。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姐的眼睛就是尺!我能看出她是什么样的人!” 霸道怼完,那女生顺势转身,目光亮晶晶地看向梦娜,“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梦娜在这样的期待下说不出拒绝的话,犹豫半天,还是决定谨慎一些:“我还不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 “这里,如你所见,我们是一些被孤立但还没成年的小孩,参加游戏比赛的那些孩子看不上我们,觉得我们太‘大人气’,我们也看不上那些幼稚鬼,没理由天天玩游戏、吃冰淇淋和攀比谁的奥特曼更大才是孩子样,我不觉得喜欢钢铁侠和喜欢读书有什么高下之分,但显然幼稚鬼不这样想。” 那女孩伸出手,笑眯眯地抓住梦娜的右手上下摇了摇,“现在你和我成为朋友了,恭喜你,你也要被孤立了。” “等等,”旁边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从书本里抬起了头,她定定看了梦娜几眼,忽然打断:“我知道你,你参加想象力测试的时候是不是写了一道数学题?” 见梦娜点头,那女孩扔开书跳起来,响亮击掌:“啊哈!那没事了,你已经被孤立了!” “学数学不仅是非常‘大人气’的事情,并且,你知道的,没有小孩子喜欢写数学作业* ,这几天那些人说起你的时候每一句好话,你显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怪胎。” 她张开手臂,用力抱了一下梦娜:“所以,加入我们吧,帮助我们怪胎联盟做大做强!” “我没明白,”梦娜犹豫了下,还是诚实地发出询问:“为什么想象力测试不能写数学。” “因为数学在很多人眼里是枯燥的代名词,他们不觉得推算数字是创造,因为一组数字无论计算多少次,它的结果都不会改变……但,管他们呢!这才是数学的魅力所在!完全确定的结果、近乎完美的逻辑性和永远不会改变的真理,哪怕世界重启,哪怕你在地球另一边或者在十万年前,当你计算这一组数字,永远不会得出准确答案之外的结果,这难道不美吗……” 最早回复梦娜的女生朝梦娜摊了摊手,她推开陷入自己世界喃喃自语的眼镜妹,对梦娜说:“和那没关系,那些幼稚鬼根本不在乎数学不数学的,他们只是狭隘的觉得快乐只有享受(easy happy)一种,而把我们这些异类排斥出他们的团体而已。” “他们觉得我们背叛了孩子的儿童联盟,是还没长大的叛徒,等到我们一长大,就要立刻把我们扔到地下室去!” “地下室?”梦娜问,她隐约觉得自己抓到了事情的关键。 “对了,你估计刚来,还不知道这个。” 那女孩儿看向梦娜的眼神有些怜悯,“你知道奇趣之地除了孩子王之外,第二个公民是一个叫玛丽戈尔德的女孩吗?” 梦娜点点头,这倒让那女孩吃了一惊,对方上下打量梦娜几眼,忽然眯着眼睛一拳拍到自己掌心:“你和孩子王见过面了?你听到他说的那些鬼话了?建造一个让所有孩子欢笑的国度之类?” 梦娜点头,随即其他孩子都看了过来,这些平均年龄估计在十三四岁以上的孩子纷纷翻白眼、发出轻嗤或是直接咒骂出声,直截了当的表达自己的嘲讽和不满。 “得了吧!” “那个蓝毛傻子!” “谁真信了那个骗子的话我笑死谁。” 梦娜没明白这些态度是为什么,在她看来孩子王说的那些很有感染力,事实的大部分也正如他希望的一样。 眼前的红发女孩目光怜悯,拍拍手安抚其他人的情绪,然后才回头看着梦娜:“孩子王想要创造一个让孩子们欢笑的国度,这不假,他也是这么做的,但你有没有想过,当孩子们长大,过了十八岁生日,他们该怎么办?” “呃……”梦娜迟疑着,不明白对方是不是在等自己的回答,但她还是跟着这话陷入了沉思。 “也许,把长大的人赶出去?” “你太善良了,公主,”红发女孩双手扶在她肩膀上,棕色的眼睛和梦娜的蓝色眼睛对视。 “奇趣之地只有孩子王的许愿神杖有魔法,其他人的想象力魔法都是他赋予的,而这份魔法也不是无缘无故产生……” “你见过那些脸上涂着油彩的小丑侏儒吗?”红发女孩嘴角翘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他们就是十八岁之后的孩子。” “他们就是这个世界的真正建设者,他们是想象力魔法的代价。” 第115章 “人之初,性本恶。” 红发女孩看了梦娜几眼, 忽然恍然大悟:“哦,你见过了,你知道那些小丑, 也许你看到的那个就是玛丽戈尔德呢?” 梦娜不明白自己的情绪这么容易被看透吗,但现在她满脑子都是小丑和代价, 完全没精力去想其他的。 她开口有些艰难:“你是说,所有孩子在度过十八岁成人礼后,就会成为一个…侏儒吗?” “他们怎么会允许这一切?难道就没有什么反抗的方法吗?” “反抗?”像是听到了很新奇的词汇,红发女孩儿转身定定看着梦娜,她的眼睛很亮,却依旧装作完全没有头绪反问梦娜:“孩子王的力量建造了这个世界,他是创始者, 你要我们怎么反抗?” 梦娜张了张嘴, 陷入沉默,她当然希望能改变这一切,但前提是她能确保自己带来的是好的改变。 红发女孩儿笑了声,揽着梦娜的肩膀摆摆手:“好嘛, 不逗你了,我们已经有了一些计划, 让我们可以在成年之前离开这里,你想要加入吗?” 梦娜迟钝的递过去右手, 和对方握住,心里却有另一股声音, 促使着她持续陷入思考。 作为蝙蝠侠的女儿, 她理应能做到更多。 —— 另一边, 罐罗愉快的进入了游戏比赛场地,周围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小孩子, 他们都兴奋地围着一个舞台叽叽喳喳,显然对这第三千多场的游戏比赛依旧充满热情。 罐罗努力遏制住自己想要去参加比赛的想法,转头想去其他地方找找线索,却忽然听到背后的小孩们惊叫着询问:“真的吗?获胜者真的可以和孩子王见面合影和拍照吗?” 已经离开的脚步忽然回转,它心里很快为自己找好了理由:如果想找到什么关于奇趣之地的信息,为什么不直接去和孩子王见面呢? 于是罐罗果断几个空中转体后空翻,直接跳到比赛台上,高高举起自己的一直触角:“我!看我!我也要参加比赛!” “你?”负责比赛登记的那个小孩看了一眼罐罗,表情诧异又不屑:“你还没有我的手掌大呢,怎么玩游戏?” “这不是想象力世界吗?”罐罗叉着腰站在最高处,俯视着那小孩:“只要给我一个合适大小的游戏手柄,我就能玩的比任何人都好。” 周围围观的孩子顿时吵嚷起来,有的发出嘘声让海星别插手和自己无关的领域,还有人指出小动物也该有玩游戏的权力。 小动物支持派取胜,罐罗以自己在奇趣之地唯一的动物身份取得优势,成功坐上了缩小版的游戏仓里。 这对奇趣之地的孩子们来说并不是难事。 比赛的游戏是一款跑车闯关游戏,玩家要操纵一辆跑车突破许多森林、城堡、火山、废墟和沙漠的赛道,路上有积分的星星和补给包可以吃,游戏一开始,其他参赛者都率先去抢夺补给包,而罐罗完全没没有在意那些,汽车的油非常充足,比起抢夺补给包,这段时间用来超越其他人显然更有价值。 周围果然响起一阵惊叹声,罐罗还抽的出时间朝外面摆摆触角,作出和粉丝招手的动作,对上其他孩子惊讶的目光非常得意。 蝙蝠侠最伟大的罗宾罐罗,即便在一个小孩子组成的赛车游戏里,也一定是最出色的那个! 它绝对绝对会拿到冠军的! 它这么想着,在跑车开上悬崖的一刻,不仅没有减速掉头,反而直接加速冲刺。 赛车在冲出悬崖的一瞬间凌空,碰到了空中最后一颗明亮的星星,一时间周围的赞叹声愈发响亮,孩子们纷纷感到不可置信:“那可是最难吃到的星星,它是怎么做到的?” 罐罗自信提起嘴角,在车辆行驶上平稳路段时索性直接丢开方向盘,跳起来和周围围观的观众们挥挥手。 “这就是伟大的罐罗!为罐罗欢呼吧!” 它以为自己会得到欢呼和掌声,那些孩子们没见过这么炫酷的操作,当然会为它的操作而感到震惊。 但那些孩子的表情却和它想象的不完全相同,至少许多人表情里的惊叹都缓缓淡去,看着罐罗的目光里带着迟疑,以及某种压抑很深的……隐约的震怒? 罐罗不明白,而此时,因为自己放下操作手柄,游戏里赛车依靠惯性划出去几圈之后,现在已经缓缓停在路上,旁边呼啸着擦过几辆车,那些炫酷的印着许多卡通图案的赛车一个个超越罐罗,朝远处奔袭而去。 不是,发生了什么? 罐罗顿时放下所有想法,重新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捧着手柄持续操作。 它并没有人类那么多手指头,用来操作的只有两只触角,操作起游戏手柄来非常不方便,但它的速度却很快,几乎在空气中挥出残影,大脑也非常清醒,能随时计算出赛车通过某个狭窄过道的最小容错,然后调整赛车的角度把高速奔跑的赛车传过去。 “呕吼!”再一次通过狭窄赛道的时候,它欢呼一声跳起来,发出痛快的尖啸,甚至还吹了一个长长的口哨。 它一个人自娱自乐了有一会儿,才注意到身边很久都没出现过欢呼声了。 “发生了什么?”罐罗有些迷惑,依旧开朗的大声问:“有人看到我那么超高难度动作了吗?哇塞!那个操作真是够极限的,要我说,即便蝙蝠侠本人在这里,也不一定做的比我更好!” “它在说什么?”却有人互相询问:“他是不是说了蝙蝠侠?他绝对是大人和成年人。” “还管那个干什么?那个海星明显是在炫耀自己的游戏水平,那么大张旗鼓的,当我们奇趣之地没有会玩游戏的人吗?” “对啊,它在嘲讽谁啊?” “那副样子真让人火大!” 罐罗有些迷茫,它没明白自己好好玩游戏想要拿冠军有什么错。 就在它短暂分心的时间里,屏幕中,他的赛车身边再一次擦过去一个闪耀的身影,那是一款改装车,上面到处都摆满了手办,车体非常炫酷,里面到处有黑色的尖刺刺出来,比起一个赛车,它看上去更像是某种河豚。 那是孩子们自己用想象力设定的自己的车,而罐罗因为没有这种想象力魔法,只得到一个最原始的,车身流畅而光滑的、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有任何亮点和速度加成的普通车。 罐罗蓦然睁大了眼睛,它不可置信的调转视角,重新看了自己刚刚钻出来的隧道,再三确认信息,依旧十分不可置信。 忽然回头的动作让他差点撞到路边的围栏,一时间有好几辆落后的赛车也擦过它的车身向前,而这些在它看来已经不重要了,它在意的只有一个问题—— “我举报!”它跳出来,指着已经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赛车,声音充满愤怒:“我举报他开挂,以前面那辆车的块头,它绝对不可能穿过那个隧道!” 但赛事主办方却并没回答,罐罗险险躲开几个人的恶意冲撞,抬头去寻找主办方的身影,却什么都没看到。 周围的观众也并没什么大反应,对罐罗的抗议充耳不闻,甚至眼神带着恶意。 “那又怎么了?” 那些人说着的时候,罐罗操控赛车险险超过几个改装的过分炫酷的跑车,刚刚松一口气打算和场外的人理论,被它甩在后面的跑车却忽然加速,一时间罐罗甚至没看到那辆车的行动轨迹,等到对方远远超过它之后,它才看到对方尾气后喷出的巨大白色火焰。 那些东西可以出现在火箭上或是某种导弹上,却绝不可能出现在赛车车后加速器上。 观众席里响起一阵欢呼和尖叫声,许多人为这一幕绝妙的超越而大加称赞。 “不是、这是什么?”罐罗几乎听见自己的尖叫声,它有几秒钟完全不理解自己看到了什么,等到完全意识到这一切,它猛地扔下手柄,怒视着主办方那些人:“这你们还不管吗?这些加速器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赛车里,他们绝对是开挂了!这是作弊,这是对比赛精神的蔑视!” 主办方的反应十分敷衍,他们中许多人和其他观众一样,大声赞叹着聚精会神盯着屏幕,而只有一个人被罐罗的声音吵到,不耐烦地看过来:“你叫嚷什么?在奇趣之地里,比赛规则就是这样的,只有你有足够的想象力,你做什么都可以,这是想象力为王的时代!” “什么?但这绝对不公平,我就没有想象力魔法!” “那怪你喽,为什么你没有呢?”主办方朝罐罗做了一个鬼脸,后者此刻肺都要气炸了,非常想要冲上去把对方的猪头脸打爆。 周围其他观众也注意到这边的争吵,转头时却并不向着罐罗,而是和主办方站在一边:“对啊,你刚刚超过别人的时候就能嘲讽人,现在其他人超过你了,嘲讽你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是一回事吗? 除了愤怒,另一股情绪逐渐升腾,占据罐罗的所有感官——它只觉得离谱和难以接受,似乎听到的并不是人类语言,而是某种自己从未了解过的外星语。 这样玩是吧? 罐罗心下一横,重新坐到座位上,开始激情操作手柄,这次他的触手彻底伸出了残影,甚至让旁观者觉得好像有其他好几只触手在同时动作。 这次彻底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而罐罗好不分心目不斜视,很快操纵着赛车就超越了前面扎堆的几辆车,看到其中一个熟悉的剐蹭过自己的车,它更是直接冲上去,算准手里方向和角度,直直冲过去,在车体狠狠擦过对方车辆的同时,自己的车借力转换方向,在危险的悬崖赛道上实现了一个漂亮的转弯。 而被它剐蹭的车就没有它这么好运,直接掉入悬崖地下,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它的这波动作显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恶感,观众席许多人都对它发出嘘声,而罐罗对此充耳不闻,丝毫不在意。 这些人完全不在乎比赛和公平应该是什么样,他们只是盲目的维护自己的群体,而极端反对外来者而已,如果罐罗没和他们造成对立,他们中许多人非常愿意维护罐罗,但一旦双方产生冲突,他们就不惮用最极端的恶意对待它。 做什么事只跟随情绪,而根本不在乎什么是客观、事实、正义和长久。 这才是小孩子的天性。 罐罗莫名想到一些古老的谚语,各个国家的哲学都讨论过儿童的善恶,许多为人难以接受的观点都持续孜孜不倦的惊醒世人,声明者一个“人之初,性本恶”的道理。 也许确实是这样。 它操纵着赛车越来越往前,就越能听到许多嘘声,而它的赛车势如破竹,在最后金灿灿的终点前,终于撞偏了最前面超越它的那个“海胆”车,拼上赛车车前半部分报废的风险,直接冲过了终点线。 它长呼一口气,十分挑衅地看着那些骤然安静下来的人。 就算黑幕和作弊又怎么样?它凭借自己的实力还是赢下了这场比赛。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都是空话。 但主办方并没有理他,其中一个人依旧捏着计时器记录着什么,罐罗不明所以,跟着他们的目光看了过去。 被它在终点线前撞翻的那辆车也不是,随着一辆辆冲在前面的车都被化成光点散开,罐罗不禁再一次感到茫然。 这是在干什么? 随着一辆辆身处前面的车被光点消散掉,比赛场地里一个角落忽然发出惊喜的尖叫:“我赢了!我是胜利者!” 屏幕里,代表冠军的皇冠也缓缓落在了唯一剩下的那辆车上,随即,皇冠上缓缓显示出一个数字,和车辆上的标号一模一样。 主办方胖男孩激情宣布:“没错!亲爱的大家,这次我们的获胜标准就是:幸—运—数——字——!” 随着激昂的宣判,观众席再一次爆发出激昂的尖叫、欢呼和赞叹,所有人都笑着大喊着那个获胜的数字,而获胜者被抛举起来高高扔在空中,落地时又被接住,没几下,不远处有人大喊着“吃庆祝蛋糕啦!”,于是原本抛举胜利者的人群齐刷刷转过去,胜利者被迫紧急给自己造了一双翅膀,才让自己没有直接摔在地上。 “真没想到啊!”一个观众捧着一块蛋糕吃着,一边和身边的人议论:“上次的比赛还是‘谁能在场上呆的更久’,所以他们这次一进游戏才会抢夺救生包,没想到这次的比赛规则会是幸运数字。” “一定是孩子王大人亲自选择的幸运数字,这次比赛的胜利者真是好运。” “要不要去看看那边的羽毛球比赛?听说这次的小亨利玩到一半把羽毛球拍子摔了,下次比赛的规则很可能是‘谁把拍子摔得更响’。” “我才不要,他们一定会打起来,我才不愿意看打架,打架什么的最无聊了……你说孩子王大人什么时候能举办一场比赛,比赛的规则是谁打扮的娃娃更漂亮呢?” 罐罗听得目瞪口呆,它满心满脑都只有一句肮脏的粗话要说,咽了半天还是骂了出来:“他大爷的!你们有病吧?” “能想得出这种比赛规则,那个蓝毛傻子脑子里有包吧?” 话音刚落,他就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错事,因为原本各自交流的人都齐齐转头过来,几乎整个广场上所有眼睛都望了过来,站在前面的两个人瞪大双眼,显然不敢想象自己听到了什么,但孩子们彼此交流确定自己的听力没出问题之后,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愤怒起来。 “你怎么敢说孩子王大人的坏话!我们要和你绝交!我们所有人都和你绝交!” 那女孩气呼呼这么说之后,罐罗却只觉得无语,对方的威胁甚至让它产生不了任何愤怒的情绪,它满不在乎,已经对这场小朋友的玩闹感到厌倦:“随便怎么,我现在要走了。” 女孩显然没想到有人竟然会不在乎自己的威胁,惊讶地愣了两秒,用更加恶狠狠地语气诅咒罐罗:“奇趣之地所有人都会孤立你,所有人都会往你的课桌里扔泥巴,把壁虎塞进你的衣领里,在你上厕所的时候把你关在隔间里,然后往你的头上倒一大桶水。” 女孩顿了顿,眯着眼睛更加恶狠狠地补充:“往你头上倒洗过拖把的脏水,还是冷的,在冬天倒在你的头上!” “哦,”罐罗已经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和对方说话会让它觉得自己也是个傻子:“那很坏了,然后呢?” 它百无聊赖:“另外,需要我提醒你吗?奇趣之地是没有学校的,还是你们想在享受快乐的地方依旧上学?” 没有任何孩子会喜欢上学,所有人听后都打了个哆嗦,齐齐后退一步,被这样的设想吓到。 只有那些在怪胎才会想要学习,而不是享受漫画书、冰淇淋和巨大的足足有七层的草莓蛋糕。 罐罗趁这机会打算溜出去,而其他孩子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却什么都不能做。 忽然,最开始的女孩灵光一闪,叫住罐罗,并问了一个和这一切没有任何关系的问题:“你之前说你不是动物,而是外星人,对吧?” “你说你在宇宙中飘荡了很久,至少有几百年了吧?” 罐罗看出那女孩脸上的恶意,但它没想到对方要怎么针对自己,也不觉得这些小孩子能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 它大方承认,还有些疑惑:“怎么了?” 但其他孩子显然反映了过来,主办方胖男孩一把推开面前的赛车模型,一抬手召唤出一个奥特曼冲了过来:“所以你其实是恶毒的大人!我们应该把大人赶出奇趣之地!” “送去地下室!让它变成小丑!我要天天让它帮我洗脚!” “告诉孩子王,奇趣之地进入了一个大人,我们必须不惜一切把它抓住!” 这些小孩对待未成年和成年人显然是两个态度,当他们以为罐罗是未成年动物的时候,即便生气,他们也不过是排挤、嘲讽、小儿科的针对,夹杂着听说过的霸凌方式。 而当罐罗被当做成年人时—— 它再一次感受到,绝对的能创造世界的魔法,能带来什么程度的攻击。 第116章 “永远站在你身后。” 林间图书馆和其他漫画图书馆完全不一样, 当然各种漫画和动画片还是很多,但这里多出了许多繁杂的和图书馆完全没关系的东西,既不像现实世界图书馆那么安静, 也不像奇趣之地其他图书馆那样到处都充斥着小孩子的尖叫声。 这里的孩子大多都年长些,他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 或者像图书馆外面的同伴那样,独自一个人钻进自己的研究领域里。 梦娜甚至看到一个抱着花花公子和潇洒女士杂志研究的小孩,她被对方吓了一大跳,当时站在原地,陷入了一场关于“互联网让小孩子过分早熟”的思维辩论里。 但当真的靠近过去,她却非常羞愧的意识到,她身上在大人世界沾染的惯性思维让她错过了太多纯粹的想法。 那个小孩带着圆框眼镜, 脸蛋也圆圆的, 短袖下的手臂上有一些细密的波折形纹路,梦娜看过之后迅速移开目光,后面大脑过了很久,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哦, 那个是过分瘦弱者骤然增胖导致皮肤开裂的肥胖纹。 但那女孩现在也不过中等偏胖身材,能在短时间内长出肥胖纹, 以前至少得是营养不良的情况。 对这个过分喧闹、夸张追求享受的奇趣之地,梦娜其实一直都算不上喜欢, 见到林间图书馆,听到关于十八岁之后孩子的现状, 她更加确信自己的观点。 但之后, 在看到孩子们身上的烟头、皮肤裂开产生的肥胖纹、家暴留下的伤痕, 她却很难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作出更多的评判。 她恍然回想起一些事情,比如, 世界上就是有很多人还没意识到做父母会面临的挑战,就已经迷迷糊糊成为父母了。 面前的女孩缓缓后退一步,她翻了个白眼,抱着书缩到身后用漫画堆成的鸟巢中:“心思肮脏的大人!” 这在奇趣之地是最重的辱骂了。 梦娜非常愧疚,她低着头非常认真地和对方道歉,然后询问对方在看什么。 “我在研究性、繁衍和生育!”那女孩脑袋仰地很高,对自己说出的话没有任何羞耻感,和图书馆外面研究数学、计算机和社会哲学的孩子没有任何不同。 几乎有一个瞬间,梦娜想要上去捂住对方的嘴,这完全是出于好意,为了那孩子着想,这可不是适合大声提起的东西。 但她还记得自己之前因为刻板印象而犯的错,关键时刻制止住动作,下意识转头看了看四周,却发现那些孩子中没有任何人露出调笑、嘲讽或诧异的目光。 梦娜咽下了所有想说的话,努力克制自己生理性的羞耻感,像询问数学问题一样探讨和夸赞:“哇!这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研究方向!我能知道你为什么想要研究这个吗?” 因为惯性心理,她的夸赞有些干巴,但女孩并没在意,她依旧非常骄傲:“我不相信我是垃圾桶里捡来的小孩,我翻过很多次垃圾桶,那里面都没有宝宝,而且垃圾桶是装垃圾的,宝宝又不是垃圾。” “所以,我要研究出婴儿是从哪里来的,我自己是从哪里来的,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哇!”梦娜被这样单纯又宏伟的想法震撼到,她又“哇”了好几声,看了看对方手上的潇洒女士杂志,试探性的询问:“那你现在有一些发现了?” “当然!”女孩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一挥手面前出现了两个电视,屏幕上分别放着男性和女性的生//殖//器//官,“我现在已经能完全自信的坚定,婴儿是从男人和女人的身体里流出去的,在两者交//配之后,女人会怀孕,然后生下宝宝!” “但后面更多的就不清楚了,杂志又不会告诉我宝宝到底是怎么产生的,他们身体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说不定是一种交//配魔法?那一定很有意思!” 梦娜忽然意识到自己要打破这个世界的原因,不仅仅因为如果站在这里的是蝙蝠侠或罗宾,他们能做的更多,而是因为,这些孩子需要学校,需要知识的引导。 如果女孩有一个不算坏的生物老师,她一定能给出更多更清晰而专业的研究方向,而不是像梦娜现在一样,为对方从零开始的研究热情震撼,又觉得这样效率也实在太低了。 说起来,“效率”这个词也非常大人气,在这种情况下,自然而然让人感到不适。 她有点觉得这女孩在浪费自己的研究热情,但在女孩自己的体验来看显然不是这样。 “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呢?”梦娜询问,设想自己能不能给出一些建议,从生物发展的层面,她也许可以帮这女孩儿少走一些弯路。 “我在研究女孩子的身体!”那女孩儿跳起来,给梦娜展示花花公子杂志里那些夸张的胸//部,这让梦娜有一瞬间被烫到视线,但她还是尽量客观的看回去。 这让她的目光看起来有些凶狠。 “为什么有的女人会有大//胸,有的人不会有,女孩在某个年龄段都会受伤,流出很多很多血,很多女孩都会肚子疼,我不想女孩子肚子痛。” 在进入奇趣之地之后,梦娜总是一次又一次感到震撼,她恍惚间意识到,原来如果完全纯粹的看待一切,只带着最原本的关切和爱,生物研究会这么美好,痛经也不是无法避免的必然问题。 在和那女孩分别之后,梦娜安静地在图书馆里游荡了很久,身边的一切研究都让她感到新奇和振奋,而这些把自己年轻的、未被世俗污染的热情全心投入到研究中的孩子,远比梦娜最开始以为的要多得多。 完全隔绝的世界带来了一个全新文化的可能性,奇趣之地代表的是最原始也最纯挚的情感。 享受、发泄、奴役、排外是原始的情感,思考自己从什么地方而来也是原始的情感。 身为外界而来、自觉乖巧懂事的梦娜,像是从更高文明往下看的外星人一样,自然而然带上了判断和指摘的傲慢想法。 她有很多想法席卷全部大脑,那些混沌的未具雏形的想法丝线一般缠绕在一起,彼此互相纠缠不分彼此,又分别向很多个方向蔓延出去。 如果能够理清这些想法,毫无疑问,她会在许多个不同方向获得领悟,但毛线团纠葛在一起太繁杂,她迫切需要一个人和她聊一聊。 梦娜脑海中第一时间出现一个身影,那人有着布鲁斯的样子,但显然不是布鲁斯。 那人惯常会用毫不留情的坚定语气,直白告诉她这是错的,这是对的。 这些判断让梦娜免去了自行判断的艰难过程,免去了她自我辩驳、颠覆原本思想、最终却发现自己走向歧途的痛苦,是最直接了当也最轻松的方法。 当那个身影出现在梦娜脑海的时候,她有一瞬间晃神,觉得那人的身影就出现在面前。 而当真的看到那人时,生理性的恐惧和恶心感让梦娜连连后退,那一瞬间她几乎看到灰色雾气凝聚的大门,这让梦娜呼吸一滞,恐惧压过了惯性,让她瞬间打消念头,而那团雾气也施施然十分不情愿的散去。 也许其他人呢? 梦娜蹲在沙坑边,双手无意识捏成个形状。 最开始只是个人形,然后在人的脑袋上出现两个尖尖耳朵,披风很难用沙子来概括,梦娜一时间陷入了瓶颈。 他会希望看到自己求助吗? 想象总是令人忐忑的,女孩脑海中出现太多情景,但她强迫自己擦除所有糟糕的念头。 布鲁斯不是这样的人,他是非常非常非常好的父亲,她不该这么揣测对方。 也许布鲁斯会蹲下来摸她的头,用蝙蝠侠的坚定声音告诉她什么是对的,告诉她应该怎么做。 “我很高兴你在遇到问题时想起我。” 仅仅设想出这个回答,梦娜就脸颊发热,脑袋晕乎乎的,不得不把整张脸贴在膝盖上降温。 “不,”脑海中那个人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面前,梦娜一瞬间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现实,但身边的其他孩子也都看过来,才让她惊恐意识到这个问题:确实是面前形状粗糙的蝙蝠侠小人开口了。 梦娜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在说什么,随即脸色就白下来,嘴唇嗫嚅着想要去看蝙蝠侠小人的反应,又怕被烫伤而不敢抬头。 那小人上前几步,左腿碰到坚硬的沙块而碎开,但他依旧坚定地走到梦娜身边,迫于高度只能拍了拍梦娜的小腿。 对方确实尽力很轻声音了,但还是让梦娜感到沉重。 “你知道什么是你想要的,梦娜,你看到那些孩子们的探索欲望和创造力了,不是吗?” “我不会给你任何指示,所有我认为正确的一切,只是我在我过去诸多经历下总结的参考答案,我无法保证那在你的生活、你的时代里也能奏效。” “我不能确信,任何人也无法确保这点,人们只能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我会给出建议,但你需要自己去探索、思考、做出自己的选择。” “尽管再怎么努力,我也无法完全为你的人生负责,我能做的、我会做的、并且是我一直以来致力于的,只有一个,我会一直一直给予你足够乃至过剩的爱,家庭会成为你的后盾,会为你的任何一个糟糕选择兜底,并且给你重新起步探索世界的勇气。” “你可以大胆去做任何你想要的选择,你也有足够时间靠自己想清楚那些问题,我知道你能做到,我就站在你的身后。” 蹲在滴水兽上说完这些之后,蝙蝠侠很久都没回过神。 说那些话时他非常僵硬,不仅仅因为在蝙蝠侠皮套下说出布鲁斯韦恩的发言,或者向在乎的人剖析自己的内心想法很难——当然,这也确实很难,也确实是他感到不自在的原因之一。 但更多的,这是他许久以来做出的、非常不蝙蝠侠的抉择。 早在之前发现梦娜对侵犯隐私的控制过分适应,蝙蝠侠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他不觉得自己的控制和保护是错的,但也许,对于他本身足够清醒和* 出色的孩子们,他在保护之外,可以选择相信他们自己的判断? 而对梦娜,他应该提供让她有勇气探索一切的安全感。 今晚的哥谭很安静,细瘦的雨丝柔柔打在蝙蝠盔甲上,没带来任何声音,这让蝙蝠侠勇敢面对的自我剖白显得更加掷地有声。 就在蝙蝠侠站起来,打算开始最后一圈巡逻的时候,他的耳麦忽然传出弱不可查的电流声,这让蝙蝠侠的动作忽然一顿,差一点从滴水兽上跌落下去。 “便士一?”他怀抱着最后的希望询问,一边在臂架的微型电脑上悄无声息的调查。 他明明记得屏蔽信号了。 “很抱歉我不是便士一,让你失望了,蝙蝠侠。”耳麦里传出芭芭拉的声音,蝙蝠侠手上的动作忽然一停,精神微微放松。 这女孩儿总是十分懂事靠谱,也并不是一个喜欢传八卦的人,如果是芭芭拉,她大概率不会在意蝙蝠侠的那些话。 他刚刚这么想,下一秒就被打脸。 “不过那些精彩剖白真是让人感动啊,如果迪克、杰森、史蒂芬妮、提姆、达米安、杜克……等知道的话,一定会伤心的吧。” 芭芭拉满是看好戏的语气:“这样哄孩子的话,你可不曾对我们说过,B,迪克和你相处这么多年,听过你最好的一句话连这一半都没有。” “梦娜不一样,”几乎在话脱口而出之后,蝙蝠侠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尝试弥补——用他带着喉癌的潮湿哥谭语气:“我是说,迪克他们都足够坚强,他们明白我是什么意思,而梦娜太迟钝,如过不说清楚,她总会钻牛角尖。” 但那边芭芭拉根本不在意蝙蝠侠说得什么,她只是继续调笑:“想想红头罩这么多年和蝙蝠侠作对,想听的不也是这么几句?怎么也没听你对他说过那些话?就因为他是男孩儿?史蒂芬妮还以为你重男轻女呢,原来不是啊~” 最后的尾音怎么听怎么荡漾,语气含笑,显然只是调侃,想看蝙蝠侠怎么解释。 蝙蝠侠下巴收紧一瞬,意识到这点,随即重新抛出勾爪枪,努力让语气冷硬:“现在是夜晚时间,注意真名保密原则,神谕。” 他斟酌着有没有办法让芭芭拉不把这些话告诉其他人,下一秒通讯频道再次出现一个声音,是欢快的史蒂芬妮:“哇塞!你们绝对不会知道老蝙蝠刚刚说了什么!号外号外!蝙蝠侠深夜激情告白语音全过程,售价五美元,祭奠我们每个人被压着做家务的童年,先到先得,先到先得!” 蝙蝠侠裸露在外的下巴再一次收紧,他抛出去的勾爪枪并没和预料一样勾到远处房顶,而在即将抓上去之前忽然颤抖似的颤抖,灰溜溜僵硬着落到空气中。 通讯频道里一时间安静了好几秒,伴随着史蒂芬妮一句“oooooooops”,变得更加安静而没有烟火气。 蝙蝠侠觉得最近太过和平,罪犯们一定在背后预备什么大招,为了哥谭的安全和世界和平,他应该多巡逻几圈。 结束之后也许可以去瞭望塔看看情况,也许宇宙里的罪犯也在暗戳戳搞事情,他得做更万全的准备。 再不济,他也该去韦恩集团看看财报,顺便监督超人把战损清单列举完整,然后训练那个童子军氪星人的闪避能力…… 总之,要做的事情太多,蝙蝠侠永远不可能闲得下来。 这个年纪正是该奋斗的时候,虽然他很想回家和孩子们团聚,但形势并不允许,他被迫、不得不暂时和孩子们分别一段时间。 孩子们一定能理解他的。 蝙蝠侠严肃地想。 安静并没持续多久,随着蝙蝠侠勾爪抢落空,远处忽然亮起一个小小的闪光点,蝙蝠侠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点开通讯频道,正好看到杰森发出照片又撤回的画面。 “这是夜巡时间,”他干巴巴道:“你们应该专心夜巡,而不是聊一些和夜巡无关的问题。” “什么是和夜巡无关的问题?” 夜翼不知怎么也出现在通讯频道里,明明他人还在隔壁城市。 杰森非常懂地立刻接话做出回答,蝙蝠侠放弃思考黑//帮头子兼走失儿童同样出现在家庭频道里是为什么。 “比如布鲁斯韦恩在青春期后,为了维护自己的高冷面具,坚持和阿弗抗争几十年,终于发现自己错了,幡然醒悟的故事吗?” 杰森还在坚持不懈的Q蝙蝠侠:“回个话,老蝙蝠,这样的话题是无关问题吗?” 蝙蝠侠几乎感受到心梗,他想立刻关闭通讯频道,而就在这时,阿弗本人也带着看笑话的语气出现在通讯频道中。 “真高兴布鲁斯老爷在即将进入四十岁的现在,终于成功走出了青春期,在养育了一群孩子之后,终于意识到一位父亲该怎么讲话。” 蝙蝠侠几乎确信阿弗在屏幕那头捏着手帕一角擦拭不存在的眼泪:“布鲁斯老爷真是长大了,这让老人家感到非常欣慰。” 耳机里骤然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大笑,他的所有孩子们都在频道里出现,这样的团结真是让人感到惊讶。 “阿弗总是对的!” 孩子们笑过之后,稀稀拉拉重复着这句至理名言,而阿弗本人也非常坦然的接受了这项夸赞:“很高兴我的理念受到所有人的认可,也许各位少爷小姐们今晚愿意回家吗?今晚的夜宵一定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失望。” 孩子们于是纷纷扬声声明自己会回来,就连杰森和目前在布鲁德海文的迪克也愉快同意,话题很快被阿弗移开,变成了“只要阿弗不做仰望星空派,其他什么都好吃”。 蝙蝠侠嘴角微不可查的勾起,也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句“阿弗总是对的”。 “小姐和少爷们都会回家,我想身为长辈,布鲁斯老爷一定不会逃避吧?” 阿弗再一次开口,将视线中心重新抛回布鲁斯身上,这时的话题让他没那么迫切想要逃避。 布鲁斯非常想要基于正向回答,但他还是维持着蝙蝠侠的低沉声音:“我要去找扎塔娜,梦娜那边一定出现了什么新情况,我要知道为什么我的意识忽然被抓取过去。” 还有一点,他要确定那个一闪而过的灰色影子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尽管那飘忽的像是他的幻觉,但蝙蝠侠从不会忽视任何细节,哪怕是他的第六感。 第117章 “别让她们跑了!” 布鲁斯那边发生的事情, 梦娜并不清楚,她现在面临着自己的考验。 和勇敢思考的问题无关,她迫切需要保全自己的人身安全。 沙滩上的交谈刚刚结束, 梦娜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忽然被扯了一下胳膊, 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拉飞了出去。 “什么——” 跑在前面的女孩又拉了她一把,差点把梦娜拉趴下。 “别问!趁她们还没注意,快跑,别让他们抓住你!” 梦娜跟着气喘吁吁跑了一会儿,果然没多久就在身后听到喊声,回头看时, 那些孩子们纷纷骑着神话生物跟了上来, 漫天都是独角兽和白马,其余的还有钢铁侠、奥特曼和美国队长…… 幸运的是,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碍于彼此过分夸张的特效, 他们反倒成了彼此的阻碍,追梦娜的路上就互相推搡扭打起来。 “发生了什么?”梦娜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也有超强想象力, 于是也变出一辆蝙蝠飞机跳上去,和女孩两人冲出去, 等到到了稍微安全一些的位置,她才询问对方。 “你私自和外界的大人联系, 这在奇趣之地是重罪, 你会被认为是叛徒, 而叛徒的待遇不仅仅是被赶出去或者押送地下室,具体怎么处置是孩子王的工作, 但你绝对不会想体验那个的。” 红发女孩如是说,而梦娜被对方的话带着紧张了一瞬间,但随即又被另一个事实呛到:“你是说,我私联了外界?” 所以那个布鲁斯并不是自己心里的形象,而确确实实是布鲁斯本人? 她有点想把头埋到膝盖里,但又为布鲁斯所说的那些话而感到安心。 就像布鲁斯自己所说的,家人的存在会让梦娜感到十分安心,也成为她能够勇敢冒险的底气。 那边红发女孩还在和梦娜解释:“你知道的,就像是小孩子吵架,担忧一个人告家长,或者有人把孩子们心照不宣的秘密捅到老师那里——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人。” “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联系到外界的。” 红发女孩抿了抿嘴,低垂着眼睛继续解释:“联系到外界的条件非常苛刻,最简单的一种也需要心意相通,也就是你在想对方的时候,对方正好也在想你。” “这需要很好很好的运气。” 梦娜想起在孩子们房间里看到的一家人玩偶,想说什么,又觉得很伤人。 她有时候会觉得,这些孩子里也许有人只是和家人闹矛盾,他们的家人一定很担心孩子们的安全。 梦娜也低垂着眼睛,着看自己的脚尖,在心里默默反驳:这不需要很多运气,这需要很多的爱。 他们彼此都被家人抛弃的秃毛小鸟,彼此围在一起报团取暖,有一天却发现他们的同伴只是被意外掉落,而衔着小鸟的鸟妈妈正焦急地盘旋在空中不住叽叽叫着呼唤孩子的名字。 …… 梦娜有些难过,为什么孩子们总是无法割舍对家人的期望呢?如果这原因是生物本能,那这本能真够糟糕的……让羽翼未丰的小鸟即便被抛在树根旁,却依旧记着睁眼的那一幕,始终记着构建起全部世界的那只大鸟,这真是残忍。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梦娜看着对方:“我只是个陌生人,而你和她们才是同伴。” “一定要有什么原因吗?我只是不愿意看到有人受伤。” 那女孩装作无所谓:“你听过白骑士综合征吗?习惯牺牲自己来救赎别人的精神病,很不巧,我就是患者之一。” 梦娜看了对方两秒,却没继续追着询问什么,她只是顺着对方的意思继续问:“那我该怎么做?” “逃出去!”那女孩儿的棕色眼睛骤然变亮,看着梦娜的眼神充满期待和希望,“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离开,就是孩子王宫殿里通往其他魔法之地的走廊。所有人都以为魔法之地只有六个,但实际上我们所说的现实世界就是魔法之地的第七个地方,也就是地球之地。” “我可以告诉你走廊在哪里,当然,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我也会一直保护你和你一起离开这里。” 梦娜定定看着对方,她对这里孩子的身份并不清楚,而在奇趣之地,年龄是绝对的评判标准,年纪小的孩子热衷展示自己的青春靓丽,但年级更大的孩子,尤其是年龄接近十八岁的孩子,她们永远忌讳提起自己的年龄。 因此梦娜来到林间图书馆之后,始终没有询问过其他人的年龄,但她心里明白,这里的孩子大多都在十几岁往上,大概有外面世界难以体会的年龄危机。 也许这女孩也迫切想要逃出去,奇趣之地对没有任何生存能力的孩子来说,那是不会叛变的保护罩,是想要就能得到完美满足,但当这些孩子逐渐长大,全能满足却成了他们的束缚,象征成年的十八岁成为他们的索命咒。 为了让他们被全能满足保护的自我不至于破碎,他们不得不靠近让他们恐惧的成年人世界,努力把内在小孩包裹在其中,锻炼强健的双腿,以痛苦的剥离皮肤的方式离开全能完美的奇趣之地。 梦娜的思绪又飞了出去,她感到思考并没自己恐惧的那么难,继续进行下去,似乎就连梦娜韦恩这个笨蛋也能得心应手。 她想到灰雾,想到她的姊妹们,想到表面痛恨大人世界的孩子,他们构筑的房屋,每一个细节都是对家的原始构想。 那些孩子在奇趣之地变得无比强大,几乎不可战胜,但这份完美的想象必答、所愿皆有回应,这样完美的玻璃独角兽,被重新拼凑起来之前,是因为正当需求被忽视、情感呼唤被冷落而导致的…… 梦娜的大脑晕乎乎飘了很久,这些涌进脑海的东西让她吃惊,她从没读过这些故事或者这些书籍,对需求忽视、全能渴望和报复自恋完全没有了解。 这些想法并不像是出自梦娜韦恩,而像是出自梦娜身体里另一个人。 这个想法让她悚然,一瞬间思绪完全回神,而在梦娜的灵魂落到地面时,她听见自己对那女孩儿说:“我会出去,但不是现在,我要找到我的家人。”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和陌生人说了实情,但在梦娜站回自己身体里时,她看到对方迟疑和被戳破实情的表情。 她笃定,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声音和蝙蝠侠无比相似:“你知道什么?告诉我,这对我和你的目的都好。” 那女孩儿脸色苍白,迟疑着转了很久目光,终于缓了口气:“好吧,为了我也能离开这里,我会告诉你那些人被关在哪里,但我绝对不会和你一起去救人,那太鲁莽了。” 两人确定了之后行动的框架,但当要具体行动的时候,却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有一个计划——”梦娜尝试代入蝙蝠侠的思维,她想到这个名字就感到安心,而后面那些十分自信的话也都自然而然从舌尖涌出,顺畅到几乎让梦娜自己也十分惊讶。 红发女孩儿——玛丽安对梦娜的计划十分认可,而梦娜虽然心里打鼓,觉得还有许多细节没处理好,但担心玛丽安缺乏信心,只能继续表现地胜券在握。 但她的计划并没继续实施下去,她们刚刚来到奇趣之地中心,就被这里的混乱所席卷。 天上地上到处都是黏糊糊的奶油和糖霜,可乐喷泉被打歪,褐色的液体带着泡沫,不偏不倚洒在路过每个人头上身上。 巧克力牌匾被打落到地,半边已经融化了许多,旁边冰激凌店上的巨大甜筒标志失去支撑,在梦娜两人身边砸下来,咕噜噜滚落,三个巨大的冰激凌球滚落时在地面上带出一道黏腻的冰激凌痕迹。 这里几乎没地方落脚,梦娜和玛丽安不得已坐上各自的飞行器,漂浮在空中,避免自己的脚被奶油黏住。 “这里发生了什么?” 梦娜迟疑着问,正巧这时候,前面出现一个骂骂咧咧擦拭脸上混战残留物的小孩,对方一边擦一边舔脸上的奶油,转过弯走向梦娜这边。 两个女孩儿就漂浮在空中,周围漂浮着炫彩的星星特效和晚霞披风,就这么出现在空中,不可谓不扎眼。 那男孩看到梦娜,懵了一会儿,忽然从身后拔出一个巨大的蓝色光剑,朝旁边看不到人的巷子里大喊一声:“我看到那个女孩了!她和海星是一伙的!抓住她海星一定会出现的!” 没几秒过去,安静的只能听见淅淅沥沥水声和可乐冒泡的街道上忽然出现许多声音,翅膀扇动声、火箭轰鸣声、汽车引擎声、独角兽叫声和大喊着“超人变身”的声音响成一片。 梦娜立刻意识到不对转身就要跑,下一秒她原本还在的方向落下一个巨大的彩色渔网,随即,她再一次被无数孩子们追捕。 “别让她们跑了!”后面的孩子们大喊着,绚丽的飞行特效闪成一片,让彼此都睁不开眼。 第118章 玛丽戈尔德 梦娜跑出去没多久, 就迎面和背后同样跟着一群人的罐罗撞上了,两人都以为是自己惹来的这些麻烦,彼此看对方时都眼神躲闪笑容僵硬。 梦娜倒是想主动道歉, 但罐罗选择直接略过这个话题。 在梦娜的想象力魔法之下,罐罗的逃亡计划总算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们有机会得以交流,而罐罗对梦娜的计划表示双手双脚加头五只触手全票赞同。 “要搞就搞个大的,我们去把那个孩子王揪出来。” “但我们能打得过他们吗?”梦娜迟疑:“奇趣之地这么多人,每个人都有超强实力,而且许多人的攻击张牙舞爪让人猝不及防……” “我们先去关押成年人的地方把那些受害者放出来,所有人联合在一起,就能打得过孩子王了。” 罐罗对这项计划非常自信, 毕竟它自己曾经是罐子外宇宙的统治者, 即便现在成了罐罗,也依旧有超强的战斗能力,不过是这些孩子并不是罪犯,他攻击起来束手束脚, 不得已才像现在这样显得十分狼狈。 它有足够的自信,只要见到孩子王, 到时候它有一百种方法能控制住对方,擒贼先擒王, 到时候奇趣之地的其他人还怎么反抗? 后面的追兵绝对想不到,被全城人追捕的这三人不仅不找偏僻的地方藏起来, 甚至还要往奇趣之地最中心而去。因而当梦娜三人短暂失去视野之后, 其余人分散开四处寻找, 但大多数都把目标朝向了偏僻的角落,一时间梦娜成功顺利脱身。 她们要先去地下室把成年人救出来, 而地下室的位置就在孩子王宫殿下面,玛丽安带路的时候始终很紧张,梦娜看出对方带路的时候总有意无意看向一个方向,那里远远看去是个幽深的长长走廊,看来就是她们所说的,能够传送到其他魔法之地的通道了。 三人很快下了地下室,仅仅一层地板相隔,这里却和上面是截然不同的环境。 地下室潮湿、阴冷,明明占地面积和上层的宫殿一样,却显得十分逼仄。地下室的大门只有一个铁漆锈落的铁栅栏,里面没有分什么隔间,而是有一个巨大的扁平器械放在最中间,梦娜曾经见过的那些侏儒小丑在其上上蹿下跳,看不出具体是在做什么,但当他们停下的时候,器械里却蔓延出锁链捆缚住吱吱叫的小丑,往他们身上来一鞭子。 “他们在压榨想象力。”罐罗很快看出端倪,孩子王让这些成年人变成侏儒的样子,在地下室里永不停歇的做着没有意义的工作,像是被套着眼睛拉磨的驴子,只知道停下会挨打,却永远不清楚自己的努力换来的是什么。 机械、重复性、没有意义和创造性的工作当然会消磨人的意志和想象力,而按照玛丽安的说法,这就是上面孩子想象力魔法的魔力来源。 “他们在压榨灵魂。” “完全不意外是怎么回事?”罐罗跳上去,一边尝试撬开锁一边吐槽:“外面世界的很多成年人也做着这样的工作,自己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区别是他们有报酬,而那些人显得非常适应……也许这就是长大成人应该学会适应的东西?” 梦娜并不认可,但这样的情况确实有发生,她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一转头玛丽安脸色已经完全苍白下来了。 显然,这女孩儿想要离开奇趣之地,就是为了避免十八岁生日后送到地下室,她为此甚至愿意离开全能的奇趣之地,但现在却告诉她,外面的世界也许和地下室一样,都会压榨思想和灵魂,而不需要个人想法的存在。 “不是那样,”她握了握女孩的手:“为了工作出卖灵魂,为了薪酬把自己物化成工作机器的只有很少熟人,大部分成年人持续在努力突破,尝试改变或不至于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局面。” “是的!”罐罗大声赞叹:“我们的老爹、乃至我家所有人都在做这样的事情!为了理想而试图改变现实,这简直酷uuuuuuuuuu毙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成功打开了地下室的大门,于是他们三人入内,而早在铁门这边产生异常声音时,里面的许多小丑就看过来了。 当大门打开的一瞬间,小丑们面面相觑,一时间都因为短暂迟滞而被机械惩罚,他们似乎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或者闲置的大脑和想法重新启动需要一段缓冲期——总之,一时间梦娜三人站在敞开的大门前,看着里面小丑依旧如常工作,没有立刻逃离的吉祥,表情都显得有些迷茫和尴尬。 玛丽安上前去,呼唤着自己曾经朋友的名字,很快,角落处有两个小丑发出哭声,而立刻就有锁链甩了过去。 锁链呼啸着即将要甩到几人身上,那两人都被吓到坐在地上,紧紧闭着眼睛等待攻击,但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两人试探着睁眼,正好看到海星小小的身体卡在两个铁锁链之间,手里的蝙蝠镖轻易在锁链上留下两个凹痕。 在玛丽安的催促下,那两个小丑恍然回过神,连滚带爬往外跑去,一时间不敢想象自己竟然成功逃离了那个可怖机器的控制。 身边其他小丑看到这一幕,也像是忽然被蝙蝠镖和锁链碰撞的声音唤醒,纷纷尖利地大叫起来,梦娜几乎觉得自己耳膜呗硬生生撕碎,而虽然罐罗没有耳朵,这时候也想捂住自己的脑袋。 “稍安勿躁,各位!”罐罗解决完手里的锁链,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落到远处,站在高出指挥着这些人的行动:“现在,都退后,别怕那些锁链,我破坏了机器的主控制器,现在他们不会继续攻击了……都往后退,离机器越远越好!” 矮人们纷纷后退,梦娜往那边看去,正好看到巨大不知名器械当中,一个蝙蝠形状的仪器贴在上面,正滴滴响着冒出红光,肉眼难以观察的震荡波先四散开,随即是蘑菇云、巨大轰鸣声和被炸开的碎片。 所有人的注意力又被吸引过来,罐罗挠了挠脑袋,但因为脑袋实在太靠后,而它的触手太短,这动作看起来几乎让它整个身体都偏向另一边。 “呃,我们现在先出去,我——罗宾会保护你们的安全,一定会让你们逃离这里,但在那之前,你们谁是玛丽?” 梦娜猜罐罗是想找到那个据说第二个进入奇趣之地的女孩,但玛丽实在是一个很常见的名字,她预想到罐罗的询问并不会得到回答,但令人感到意外,矮人们迷茫地窃窃私语,先把目光投向梦娜身边的玛丽安,意识到不是这人后,又自然而然看向角落一个金发矮人。 那女孩也对其他人的注视十分习惯,坦荡走出来,却指了指自己的嘴。 随即,梦娜注意到,玛丽脸上的肌肉开始鼓动,脸色涨红,似乎非常努力想要张开嘴,但两唇却像是被黏在一起一样无法张开。 罐罗倒是熟悉手语,但玛丽常年生活在奇趣之地,并没有接触手语的机会,如果不是其他人说她会写字,此刻梦娜想要和对方交流都是一个问题。 但现在没有时间留给她们用纸笔交流。 罐罗走到前面,梦娜和玛丽安断后,三人裹挟着近百矮人走上通往地面的楼梯,尽管尽量安静,但依旧发出了许多声音。 蝙蝠镖爆炸的声音很大,至少在地下室的人这么觉得,但外界具体有没有察觉,他们还一无所知。 外面非常安静,和来时一样,空荡荡的没有孩子的叫声。 梦娜扶着两个矮人走在最后,在人群后拐过台阶,目光穿过一个又一个头顶,看到不远处楼梯口透出来的光,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虽然地下室也有灯光,但那里的灯光惨白中甚至带有一些幽蓝,加上明明十分空旷却让人感到难以呼吸的内部建设,梦娜在其中始终有很大的心理压力。 而现在,看到外界投进来的自然温暖的光,即便还没真的离开,她也感到安心一些。 身边那些矮人显然也是这个想法,原本许多人跟在后面还有些不情不愿,毕竟没人愿意相信忽然出现的陌生人,即便这个陌生人是来救他们的。 但当看到外界透进来那一束光时,许多人的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并不是每个矮人都能从事地上的服务工作,也许对矮人们来说,地上的工作尽管不被尊重甚至被侮辱,但能看到阳光、不被机器时时刻刻鞭笞威胁着、还能吃到孩子们吃剩的蛋糕,这怎么都比地下平静但没有意义一成不变的状况要好。 一行人心态都轻松了很多,而正在这时候,阳光中忽然出现一个细长的影子! 在所有人屏息眩晕的注视中,那影子越来越短,颜色也越来越深,逐渐的,影子缩成一团,凝聚在楼梯和外界的交界线上。 随即,金色权杖的尖细末端点在楼梯最高一层,金石撞击声和每个人的心脏撞击同频,随即,带着巨大红色王冠的蓝色脑袋探进来,那张稚嫩的孩子脸上饱满且圆润,但背光看过来,脸色却阴沉凶恶到让人恐惧。 “你们对我的地下室做了什么?” 第119章 “孩子和大人势不两立!” 罐罗几乎立刻就冲了上去, 它一转身,罗宾镖就顺着披风边缘甩了出去,那边的孩子王却没有动作, 他冷冷看着这边的情况,目光却并没放到始作俑者身上, 而是看向罐罗身后。 他阴冷的目光注视着那些侏儒们,眼球微微凸起,像是仇视背叛自己的敌人一样。而后者缩起自己十分短小的四肢,尽管已经被魔法变成矮人,却依旧不得不尽量降低存在感。 梦娜站在侏儒们身后,和孩子王的目光对上,对方同时也看到梦娜身边的玛丽安, 孩童面庞上显示出不加掩饰的惊讶, 随即委屈、痛苦和愤怒齐齐涌上来,梦娜看出孩子王眼中的痛苦,意识到对方确实是一个小孩。 孩子王的许多情绪都非常直白,高兴就笑愤怒就发火, 即便之前想要拉拢梦娜,故意装出的友善和不在意也十分浮于表面, 梦娜这个从大人世界而来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隐瞒,罐罗也同样清楚这一点。 同理, 他对孩子们的偏爱确确实实是真,有人冒犯他的威严, 他也只能用发火和排挤作为威胁和惩罚, 而被他认可的未成年人梦娜和玛丽安背叛他, 他自然而然会受伤,感到委屈, 并表露出愤怒。 但与此同时,孩子王又能对成年人作出堪称恶毒的处罚,榨取他们的想法和灵魂,把对方完完全全视作仇人,只因为他们年龄超过十八周岁。 即便那个人曾经也是孩子,也是家庭的受害者之一,即便玛丽戈尔德是奇趣之地的第二个住户,她是孩子王第一个朋友,也是一起创造奇趣之地的伙伴。 ——即便这样,只要过了十八周岁,她就会自动成朋友变成敌人,被用仇恨和敌视的目光注视……梦娜并没亲身经历这些事情,但她能够共情到玛丽的心情,只觉得一阵窒息和如鲠在喉。 梦娜握紧了玛丽的手,对方的手和其他矮人一样,过分枯瘦又细长到夸张,整只手几乎和小臂一样长,指尖伸出时颤抖着,像是手腕承受不了手指的重量。 对方显然怔愣了一瞬间,随即尽管颤抖,但更加用力地回握了梦娜。 不用任何语言,两个女孩在此刻共感到彼此的心情,她们为从掌心流淌出的情绪而感到安心。 罐罗的攻击停在了半空中,它的身体忽然被冻结,随即整只海星都被定在空中,维持着扔出罗宾镖的动作成为一道漂亮的雕塑。 孩子王的权杖并没抬起来,而他身后涌现出无数道或高或矮的影子,那些闪闪发光的孩子们冲进来,骑着独角兽、白马和宇宙飞船,绚丽的彩光完全照亮了这片空间,却让这片空间展现出比黑暗时刻更甚的阴冷。 “就是她!”有人还没搞清楚情况,指着梦娜对孩子王大喊:“她们是叛徒!她们和外面世界的大人沟通,这绝对是背叛奇趣之地的大罪!一定要严惩她……等等!这些矮人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不在阴暗的地下室工作,逃出来难道是想挨鞭子吗?” 少数人意识到孩子王此刻心情不佳,但更多人,几乎百分之九十的人,他们为自己所看到的现实而震惊,彼此大喊着挥出权杖要处决所有人。 他们的攻击并没落到侏儒们身上,一道微光屏障出现在楼梯下众人头顶上,动作比孩子们更快,反应更迅速,随即一个影子闪过,空中的罐罗被带了下去,重新出现时它恢复清醒,站在梦娜的肩上,和梦娜一起把所有矮人挡在身后。 “这个叛徒!”有人大喊。 “一定要严惩!” “把她赶出去!”有人提议。 所有声音交杂在一起,梦娜岿然不动,目视着所有争吵,既不辩解也不反驳。 孩子王完全被这样的反应激怒了。 “你在做什么?你在保护那些贱民!你在保护那些大人?用我给你的魔法?你怎么敢的!” 梦娜心里一紧,她除了奇趣之地本身赋予未成年者的魔法,就只剩下通灵能力了。 而她自从在灵界清醒之后,对通灵能力就获得了控制,再也没有无意识误入亡者世界,也没开启过能力……她并不清楚通灵能力在魔法之地是否同样有效。 但基于这两天的调查,她猜测,奇趣之地所有人的魔法是依照年龄规定统一分配的,当梦娜刚刚踏足这里,即便还没获得当地住户的认可,也已经拥有变换出想要东西的能力。 而这里的魔法并不像孩子王那样予取予求,为了维护地面上的诸多行为运行,孩子王需要榨取地下成年人的思想和生命力,魔法公平交易的规则依旧存在,而并不像是孩子们以为的那样,完全灵活而肆意的被孩子王按心情随意驱使。 据此,她大胆猜测,孩子王并不能随意改变奇趣之地魔法的使用规则,即仅仅剥夺某一个孩子的魔法能力* ,而不影响其他孩子的魔法分配。 孩子王自己也显然没办法做到“想要必得到”,不然他为什么要伪装友善和梦娜套近乎,尝试通过梦娜和比利取得联系? 思绪在脑海中翻转,而梦娜并没表露出任何情绪,甚至因为精神过度集中,眼眸中的绿色像丝绸和水波一样流淌波动,表情也因为放松控制而浮上微笑——令人感到疯狂和不适的微笑。 像是在威胁,但孩子王只表现出更多的愤怒,而没真的剥离这份他赋予的能力。 “你怎么敢!”他只是这么大叫着,声音一遍又一遍回荡在狭窄的楼梯空间,几乎让整栋建筑都颤抖起来。 “你这是在背叛孩童,而叛变到那些卑鄙的、恶心的、暴力和迫害人的大人那边去!你怎么敢的?你凭什么用我给予的能力,浪费我给予的关心,而和那些大人联系,和他们说奇趣之地的所有事,然后让他们来破坏这个天堂!” “你这个卑鄙的叛变者!你应当被判处最高罪行,和那些卑鄙的大人同等罪行!不可饶恕!!!”他大声喊,终于举起权杖,那上面亮出红光,而梦娜感到自己握着的细长矮人手蓦地收紧,随即和其他所有矮人一样,躬身发出哀哀的呼痛声。 梦娜感到有什么东西从那权杖上飞来束缚住自己,但那些力量像是有生命一样,不断进行内部挣扎和自我搏击,梦娜只是觉得失去那股想要就得到的自信力量,面前的半透明光罩破碎荧光四散,却并没和矮人们感受到同等痛苦。 “天呐那些怪兽的喊声好吵好吓人!”有孩子惊恐地喊着,抬手用自己的心形魔法杖施放咒语,粉色光球击中了某个矮人,对方立刻收了声,五官用力扭曲着,但双唇就像是被胶水粘住了,无论面部肌肉怎么扭曲,面皮怎么变形,她也始终张不开嘴。 肩膀上,罐罗和梦娜商讨着解决办法,他们先前对此进行过讨论,如果仅仅有孩子王一个人,罐罗和梦娜一起还有希望解决——罐罗宣称自己可以吸附在孩子王身上,通过控制他实现对奇趣之地的控制。 但现在这里有很多人,很多孩子。 “这么多人我也不是不能打过,如果我放任自己不断成长,能长得比四层楼还高,那时候可以释放孢子控制住他们,但我的孢子会查阅他们的所有记忆,小孩子的精神世界不够强大,贸然这么做可能破坏一些小孩的大脑。” 罐罗如是说,它能贸然参与进这些案件,甚至带着梦娜也丝毫不紧张,当然是有自己的底牌的,征服者斯塔罗多年以来一直都是正义联盟的标志性敌人之一,罐罗的实际实力和它对外表现出的可爱形象完全无关,它因此常年被派去完成外太空任务,刚回地球也不觉得自己会遇到什么麻烦。 它没想到自己会因为敌人太过弱小而束手束脚,此刻显得十分焦躁。 “等一会儿我去尽力攻击孩子王,你带着那些矮人尽量躲开,然后尽量吸引小孩的注意力,不要让他们靠近这边的战斗,我尽量速战速决!” 如实说着,罐罗立刻冲上去,但“想到必得到”这条法则武器远比他想象的要强大许多,即便他的敌人只是个孩子,他一时间也难以招架。 更何况拥有这样能力的人是许许多多孩子。 梦娜尽量带着矮人们往后退,但依旧被许多人拦住,那些孩子用委屈和仇视的目光,痛斥梦娜不该和大人混在一起。 “奇趣之地是孩子的魔法之地,你怎么能背叛我们,和那些大人来往?”有人的眼里包含着泪水:“大人和孩子势不两立!” 梦娜脑海中一根弦忽然震颤,她猛地意识到什么,不顾那些攻击,转头面向孩子们:“既然奇趣之地是小孩的魔法之地,但你们为什么要拥护一个大人当王?” “什么?”有人茫然:“孩子王当然是孩子,不是孩子还怎么当孩子王?” “但他的年龄显然已经超过了十八岁,”梦娜声音铿锵有力,为自己要说的话感到无比自信:“他是最早到奇趣之地的人,而比他年龄小或者和他一样大的孩子都被变成了矮人,而他却始终当着自己的孩子王,这难道就是你们说的:‘孩子和大人势不两立’?” “什么?” 所有攻击都停了下来,这只是个极其简单的道理,梦娜在捋清头绪后,反倒觉得这么多年没有人发现这点才让人惊讶。 在孩子们因为迷茫和背离观念的现实陷入呆滞时,梦娜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孩子王那边。 果然,在孩子们逐渐陷入思索的安静中,孩子王手里的权杖发出前所未有的耀眼光芒,他身上白光一闪,大红猩猩毡斗篷就坍塌下去,皇冠丁零当啷滚落,权杖也险些砸在地上。 所有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中,大红斗篷下钻出一个蓝头发的侏儒,他过分细长的手指几乎抓不住权杖,只能被迫用手臂环在胸前才让权杖不至于落在地上。 即便如此,过高的金属权杖还是让他踉踉跄跄,站在原地就被带得不断东倒西歪。 所有孩子都愣住,连同梦娜身后的矮人们也愣住,无数道目光注视着这场闹剧,长久地却没有人发出任何声音。 罐罗原本趁此机会,要飞身上前钳制住对方,此刻也因为白光和对方身高的忽然变更,从对方头顶擦着飘忽稀疏的蓝头发丝而过。 无数道目光注视中,蓝发矮人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干瘦的脸上眼睛凸出,眼白部分几乎完全被红色取代。 “奇趣之地是我建立的!你们的魔法都是我赋予的!你们怎么敢用那种冒犯的恶毒眼神诅咒我?你们所有人!你们怎么敢背叛我!我是你们的主!我是你们的神!” 他大叫着,手臂环抱着挥动权杖:“我要收回你们所有人的魔法!我要独自掌握至高无上的所有权力!你们这些肮脏的背叛者等着!等我处置完入侵者,就一定一个个让你们体验到什么是神的惩罚!!!” 权杖上再次闪过红光,这次的指点方向是矮人们的对面,那些穿着漂亮衣衫、坐着马车、奥特曼、宇宙飞船和七彩独角兽的孩子们纷纷从空中摔落,哎呦叫着落在地上,声音并不比之前矮人们的声音好听多少。 光鲜的衣着褪去,漫画图书馆、冷饮店和高大宫殿也消失,他们落到一片薄荷田边,面前除了分叉的路口和流淌的河流,没有任何东西。 孩子王和其他矮人一起恢复正常人的身体,他是一个身材干瘦目光飘忽的蓝发雀斑男人,尽管身材瘦弱肩背佝偻,但骨架显而易见是个成年人。 依旧保持孩子面貌的那些人惊呼出声,她们看向孩子王的恐惧目光,被对方解读成愤恨和仇视,因而更加激发出怒火和仇恨。 他手里的宝石权杖从未现在这么明亮过,红色光芒几乎吞没了他大半身体。 “在那之前,”他冷笑:“我要先把这些入侵者碾死在手里!” 第120章 “爱在心里口难开。” 孩子王这么说着, 举起权杖到空中,大喊着“吞没吧!”,瞪视着梦娜这边, 眼睛几乎眨都不眨,显得十分渴求和急切。 地面顿时从中崩裂, 像是摩西分海一样,两片土地从两边抬起,把地面中间的梦娜等人吞没下去。 梦娜没有了无所不能的魔法,紧急之下催动问灵的能力,却什么都没看见。 她恍惚间像是感受到一股重锤敲击大脑,整个人飘飘乎不知道作何反应,眼睁睁漠视自己的身体落入裂隙之下。 “沙赞!”背后忽然响起一个明亮的女生, 随即梦娜感受到一股雷电和冲击力, 一时间带她回神,还没作出反应,罐罗的身形就骤然变大,一直触手缠绕住她, 连同其他矮人一起扔出伤害范围。 梦娜迅速起身,转头看过去, 看到的却是一个身穿紧身制服的棕发女孩,对方身形高大肩宽体阔, 叉腰悬浮在空中,微笑着似乎面前一切危难都无可厚非, 仅仅让梦娜看着, 就感受到无比安心。 她背后的矮人们也看到了棕发超级英雄, 顿时大声惊叹议论起来,声音中充满惊疑不定和颤抖:“她是沙赞?” “沙赞不是个男孩吗?” “她是那个强大的魔法师?” “我们有救了!” “什么?” 梦娜此刻和某些矮人抱有相同的想法, 她以为那个叫比利巴特森的男孩是沙赞,原来不是吗? 女孩沙赞显然没心思回答这些,她已经冲上去,和变大的罐罗一左一右夹击对付孩子王。 棕发女孩能抵挡许多攻击,身体坚硬不惧刀枪,目光坚毅反应迅速,几乎有闪电侠的速度和超人的力量,同时对魔法也有相当的抵抗性。 沙赞一出现,就吸引了孩子王的所有注意力,那个瘦弱的大人像小孩子一样赌咒咒骂着,用尽所有难听的词汇,甚至有些委屈,声称对方背叛了自己,哀怨的、愤怒的指责沙赞为什么不接受他。 罐罗大声笑着,嘲讽对方单相思,但无论它怎么用尽手段,它的攻击都没办法让孩子王把视线投注给自己。 “看来还是个痴情种。”它嘲讽,趁机甩出一个孢子,那透明的团子在飞翔的过程中逐渐幻化出颜色,很快变成个和小罐罗一样的海星贴在孩子王脸上。 孩子王没给沙赞之外的其他人分离多少注意力 “哈!我就知道,失去帮助的孩子王什么都不是!” 那名肌肉紧实的超级英雄大步走过来,紧紧拥抱了梦娜:“多亏有你,亲爱的,让孩子王收回了给手下的魔法,让我们的敌人从几百个变成了一个,多亏有你,你简直太棒了!” 梦娜还没反应过来,以为超级英雄战斗结束之后,会彼此交流战斗心得,或者接受媒体的采访,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率先过来拥抱自己,一时间僵住。 超级英雄意识到梦娜的不适,又软下声音,抚了抚梦娜的后背:“你很厉害的,女孩,当然我也不差!” 说完,沙赞又转身,和还是黏糊糊大章鱼形象的罐罗狠狠拥抱,双方都是身体素质强大的人,这个拥抱几乎撞击出相当大的震动和声音。 “还有我!”旁边的红发玛丽安凑过来,轻轻抱了抱梦娜,表情却算不上欢喜,反倒十分紧张。 “我们成功了。”她喃喃,离开的时候目光时不时看向孩子王那边,目光低而浅,眨眼速度很快,和梦娜分开之后,不住扯着自己衣裳。 梦娜手上残留着一些湿意,她意识到那是玛丽安手心的汗水,战斗胜利的兴奋悄然消散。 她看看玛丽安,看看身后逐渐从解放的欢呼中醒来的成年人们,又看看不远处手足无措或愤然胡乱发脾气的小孩,也缓缓意识到她们的无措和彷徨,于是也安静下来。 正在这时,那边罐罗长长触手卷过来,把梦娜整个人扔进自己柔软富有吸盘的黏腻怀里,那里几乎像是一个富有弹性的水床或者一个巨大的史莱姆,梦娜在罐罗身上晃来晃去,无处着力又时时被托举着。 也许一个心大的人、或者说,如果一个足够有安全感的人在其中,会享受这种晃荡和漂浮感,但在梦娜这样一个永远担心身后的人来说,这样的环境让她心紧紧揪起,却碍于对方的愉快情绪而没法表达出来。 不能这样,说出来很扫兴。 但这样想着,她的身体却越来越靠近地面,随着脚步紧贴着大地,重新回复对身体的掌控,贴在皮肤上的黏糊触感也缓缓收缩后退。 在梦娜面前,征服者斯塔罗重新变回罐罗的样子,熟练地跳上梦娜肩头。 “发生了什么?有什么我没注意到的问题?” 罐罗非常熟悉这个,往往战斗过后,蝙蝠侠就是这样一副沉思状,然后指出所有人都没意识到的问题,让其他人沮丧又清醒的意识到,这件事还没完。 通过这一路来的交流,它对梦娜的观察能力有了一定了解,明白对方的观察有多重要,因而非常重视梦娜的表达。 比梦娜自己还要重视——至少她自己只觉得这是小情绪,而没意识到细致的体察和共情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种能力。 “也许不重要……”梦娜吞吞吐吐:“这些孩子,后面会怎么安置?” “这确实是个问题,”罐罗一只触手叉腰,另一只做沉思状放在眼睛下面,严肃思考了没两秒,就把这些抛在脑后:“我也没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没关系,蝙蝠侠会解决这一切的!” 那边的沙赞离开孩子们时,正好听到这一句,兴奋过来:“你们和蝙蝠侠有关?让我想想,你之前说过的……你是罗宾?” “蝙蝠侠最喜欢的罗宾!”罐罗叉腰得意,沙赞却并不领情,对方迟疑,却没说什么,只是看向梦娜,等待梦娜的回答。 “我是……罗宾的朋友。”梦娜不确定说自己和蝙蝠侠的关系,会不会影响到蝙蝠侠的身份,如果有人见过关于小丑和梦娜的报道,很容易把蝙蝠侠的孩子和布鲁斯韦恩的新女儿联系在一起。 “她是罗宾预备役!”罐罗大声说:“不过我还是蝙蝠侠最喜欢的罗宾!这点是蝙蝠侠亲自承认过的!” “是吗?”沙赞迟疑,她从比利那里听说的蝙蝠侠可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比利——最初的沙赞,也是正义联盟的沙赞本人——经常在沙赞家族的夜间聚会中聊起正义联盟的同事们,说起最多的是超人,这是男孩子们最喜欢的超级英雄,弗雷德还有个击中超人后被压扁的子弹,超人也是少数公然表现出亲近沙赞的超级英雄。 神奇女侠也是常聊起的英雄,尤金、玛丽和达拉都很喜欢她,女侠在某次救援后还给达拉买了一个冰激凌,每次聊起神奇女侠的时候,达拉总不自主爆发出惊喜到不受控的尖叫。 蝙蝠侠也会聊起,但说起对方时,沙赞家族的会议总会陷入哀嚎,这些小孩子中没人愿意写战损报告和事后反思,这对完成作业都困难的几个小学生来说是酷刑,在比利的真实身份被发现之前,这些任务往往是由最大的姐姐玛丽完成的。 蝙蝠侠无数次退回重写的报告都是玛丽完成的,她相信自己比其他人更了解这位黑暗骑士,对方总是吝啬表达个人情绪,对玛丽这样一位要交报告的准下属角度来看,完全由不近人情和冷酷无情组成,她很难想象对方竟然会说“喜欢”和“爱”。 更何况,蝙蝠家族也由许许多多位罗宾组成,身处同组家庭且家里有许多孩子的玛丽很难想象,如果发生在自己家里,维克多或者罗莎称赞某个孩子是他们“最喜欢的孩子”,那其他人会怎么想。 多孩家庭的家长想要家庭和睦,就必须成为一个端水大师,玛丽作为孩子中最大的刚刚成年的那个,对此深有体会。 她对罐罗所说的“最喜欢的罗宾”提出质疑,但对方表现得非常自信:“我去问过蝙蝠老爸了,他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你确定不说话就是默认?” 玛丽质疑,梦娜也悄悄竖起耳朵。 希望罐罗不是在布鲁斯睡觉时候问的。 “当然!”罐罗直视玛丽和梦娜的目光,“默认已经是蝙蝠老爸的承认了,我们不能要求他说出更多。” 这理由非常充分,玛丽和梦娜都被说服了。 于是几人又转而去商量孩子王和那些孩子的应对问题,又互相交流了情报。 “孩子王想要获得沙赞之力,而这份力量必须比利真心认可他成为家人才能给出,他被拒绝后恼羞成怒,又知道我已经成年,于是把我抓起来,其他人都紧急逃进了其他魔法之地。” “我得去寻找我的家人,所以一定会去其他魔法之地的,你们怎么看?” “我们当然也要去寻找我们的家人!” 罐罗大声道,拉着梦娜不留拒绝余地的就站到了玛丽一侧。 他们又商量着孩子们的后续处理,随着奇趣之地的崩塌,罐罗身上的通讯装置也能联系上外界了,他们没多久就和蝙蝠侠取得联系,后者警告过两个孩子留在原地之后,声称自己很快就到。 “这样就没事了。”罐罗愉快地大声宣布,抬手把蝙蝠侠欲言又止的话掐断在通讯装置里。 它拍了拍梦娜的肩膀:“我们走吧,继续我们的冒险!” “但……”把蝙蝠侠通讯挂断真的好吗? 梦娜想这么问,但心里又暗戳戳想要冒险,于是这句话并没说出口。 罐罗会错了意,它抱歉拍拍梦娜:“忘记问你要不要和蝙蝠老爸说说话了,抱歉抱歉,下次一定让你接电话。” “作为补偿,我告诉你一个应对蝙蝠老爸百试不爽的方法怎么样?” “面对蝙蝠老爸的时候,你得说话直接一些,拿着问题直接去问,他绝对不舍得说出‘你不是我最喜欢的孩子’这样的话。” “如果每个兄弟都去问老爸‘我是不是蝙蝠侠最喜欢的罗宾’,老爸绝对每一个都作出正面回答,他当然爱你,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爱在心里口难开’。” 完结&番外 第121章 “别为未来担心。” 奥德莉和布鲁斯相处的并不太好, 大人们非常惊讶,而女孩们则丝毫不感到惊奇。 总是和奥德莉不对付的伊蒂斯更是习惯性喷毒汁:“那家伙和任何人都相处不好,谁和她一起生活都会被气疯。” 彼时正是复仇者们例行会议的时间, 原本是用来应对各种各样状况百出的问题的,但最近几个月以来世界都安静到过分,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复仇者全员出动一起出任务了。 于是原本的会议变成了复仇者团体们例行聚会,尼克弗瑞偶尔前来参加,几乎每次都会带来一些隐晦的政治暗示和居安思危的预警。 总的来说,这是一场假借工作之名的聚会,大多数时候大家会带上自己的家人,奥德莉、伊蒂斯和法兰西斯也趁机重聚。 但今天的复仇者大厦里并没有奥德莉,在来之前, 布鲁斯和她之间又产生了一场不愉快, 女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而布鲁斯不得不分开,让两人都冷静一些。 而尽管布鲁斯正在苦恼地向女孩中寻求建议,伊蒂斯的话也表明她站在布鲁斯一边, 但心思难测的成年人听完之后,却并没显得更高兴。 法兰西斯向伊蒂斯递了一个眼神, 奈何后者是个木头,不仅看不懂法兰西斯的眼神, 还反问对方是不是电脑看太多眼睛老花了。 “没什么,”法兰西斯冷静地失去所有交流的欲望, 一只手撑了撑自己的额头, “伊蒂斯, 没什么,你去玩你的吧。” “你什么意思?”伊蒂斯勃然大怒, 当即就要撸袖子,她在女孩们面前总是很容易生气。 “真没什么,”法兰西斯压了压手掌,努力安抚伊蒂斯的情绪,一转头却看向布鲁斯班纳:“仁者见仁,一个人的观点大概率不能概括这件事,却能展现出她自己的性格底色——我的意思是,不用在意。” 尽管没有恶意,但法兰西斯这句话明显是在阴阳伊蒂斯,后者虽然一时间没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伊蒂斯是一只非常敏锐的动物,她在法兰西斯所说的话之前,率先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针对,于是再一次爆发,撸着袖子就要冲上去。 布鲁斯把两个女孩分开,转头先对法兰西斯郑重地制止:“别那么说,法兰西斯。”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争执另一方:“别那么说,伊蒂斯。” 法兰西斯翻了个白眼,伊蒂斯却再一次被点燃,转而冲着布鲁斯,蓝眼睛大睁着,有种自己被背叛的感觉:“我可是在为你说话!” “非常感谢,但,奥德莉不是很难相处的人,”布鲁斯再一次感受到了头疼,他深深觉得来向女孩们找建议是一种错误,“我们只是有些生活习惯不同,还需要磨合。” 就像他和奥德莉在生活习惯上有不同,他和其他女孩也有很大的年龄差和代购,实在不该觉得自己就能应付得来其他女孩。 并且,尽管没说多少,但布鲁斯坐在法兰西斯和伊蒂斯面前,隐约有种让人如坐针毡的心绪和紧张感。 像是在猫咖找老板探讨猫咪饲养心得,自己知道没做错什么,但他也清楚知道,当家里的那只猫闻到其他猫的味道,必然不能保持冷静。 “不用太在意,班纳博士,”法兰西斯被伊蒂斯压着时挣扎着开口,她看得很开:“既然奥德莉现在还呆在家里,那她就还没有对你完全失望。” 这安慰起不到多少作用。 布鲁斯叹了一口气,道谢后打算转身回到成年人堆里。 离家出走并不能算是个评判标准,如果奥德莉对他完全失望,那就太晚了。 他正是为了避免那样的最糟情况而来寻求帮助的。 “别太担心,博士,”被伊蒂斯暴力拉走之前,法兰西斯再次安慰:“你有看过她的房间吗?她恨不得把所有角落都塞满,连床上都摆的各种东西,这种筑巢情结足以证明她的安全感了,你没必要太紧张。” 布鲁斯再次叹了一口气,这同样是让他不安的原因之一。 奥德莉恨不得把房间里的所有角落都塞满,她自己的房间几乎没办法下脚,自从奥德莉搬回去之后,家里原本闲置的厨房和储物间也都被摆满。 布鲁斯本人是个偶尔会看看超市促销活动的人,奥德莉刚来的时候,为了补充家需,他们在奥德莉安排下参与了一场超市的打折活动,女孩展现了她超强的数学天赋:他们买了上千美元的东西,不同分类商品的折扣并不相同,同一个区域内也有满三送一和满一百打八折的区别,有些商品既能打折又能满赠,具体说起来,连超市老板都不见得说得清。 但奥德莉却完全得心应手,她的计算速度几乎比多学科博士的布鲁斯还快,能用最短时间吧所有折扣和满减换算成比例,买每一个商品都把他们的价值最大化,后面还掏出了好几张报纸上附赠的超市打折券……付账时计数器上的折扣让整个超市的人都感到震惊,几乎立刻,奥德莉的能力就让所有操持家务的人眼红。 布鲁斯当然也非常自豪,他为奥德莉的能力而骄傲,也为自己发现了女儿的能力而感到开心。 奥德莉也很开心,这天他们一起把买来的所有东西都整理归纳,同时布置了奥德莉的房间,结束的时候两人都筋疲力竭但非常开心。 于是没两天后,当奥德莉再一次发出超市组队邀请,布鲁斯虽然想不起来家里还需要补充什么,但还是愉快的跟着奥德莉一起去超市。 这次他们补充了一个季度才能用完的生活用品,用卫生纸、洗衣液和打折花生酱彻底塞满了所有的柜子空隙——在奥德莉挤出那些空间之前,布鲁斯觉得柜子的空间已经被完全利用了,但实际上那些家具到了奥德莉手下,就像是海绵一样拥有无限的存储空间,总还能塞进去些什么。 这时候的布鲁斯依旧非常愉快,他通过亲身和奥德莉相处,已经打消了之前许多传言中的偏见——比如奥德莉热爱奢侈品而痛恨贫困,比如拜金、或者其他的。 布鲁斯深深反思自己对奥德莉的偏见从哪里而来,痛定思痛,愈发觉得这是个非常非常好的女孩。 紧接着就在这一个星期里,他接收到了奥德莉的第三次超市邀请,这时候的布鲁斯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 但他并没拒绝,而是打算在奥德莉购物过程中不经意提醒对方,但事情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那女孩一看到“折扣”、“降价”、“促销”和“大甩卖”等字眼,就顿时感到兴奋和冲动,像是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满心满眼只有怎么花更少的钱买到更多东西。 “我们不需要那个,”布鲁斯曾制止对方:“还记得吗?你上次买了十几包麦片,就算我们每天吃早饭,那也足够我们度过整个冬天了。” “即便是冬眠,这些也完全够了。”布鲁斯尝试让自己的声音更加轻松,努力表现出调侃和不在意,但他依旧看到奥德莉白了脸色。 “但那真的很实惠,”奥德莉试图据理力争,“我们可以以原价一半的价格买到这些,这难道不该买吗?” “但那样会导致我们多买两箱东西,”布鲁斯尽量耐心,但周围的人太多了,他不愿意在公开场合争执,只能半跪着和女孩平视,尽量把自己的态度传递给女孩:“虽然很便宜,能拿到这么低的折扣非常好,但奥德莉,我们不需要那些东西。” “总有需要的时候,而那时候的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奥德莉的脸色很白,门牙咬住下唇,松开时下唇渗出血丝。 “不会的,”布鲁斯尽量安抚:“超市不会倒闭,之后还会有之后的促销活动,回想看看,仅仅上周一周内,纽约就有三个超市举办促销活动,他们之后也许继续打折,没有冬促还有春季商业复苏和暑假购物节活动……别为未来担心,奥德莉,未来总会有机会。” 布鲁斯不清楚奥德莉是否接受自己的观点,那女孩再一次咬着唇,之后始终都没多说什么。 那天回家时他们并不像前几天一样满载而归,即便布鲁斯努力调动气氛,两人之间也怎么也没法重新愉快起来。 接下来有好几天两人都没坐在一起开怀聊天过,布鲁斯尝试找个机会聊聊那天发生的事情,聊聊奥德莉那天几乎无法自主控制的状态,但奥德莉总是避开,对这个问题非常排斥。 那显然和布鲁斯在灰雾中看到的,关于快乐王子、物化和金羽毛的情况有关,布鲁斯临时恶补了很多心理学和社会学问题,自以为做好了充分准备,才决定去和奥德莉聊聊。 但一开门——诚如法兰西斯所说,他看到了奥德莉堪称鸟巢一样的房间,后者对布鲁斯的忽然出现感到非常慌张,尽管布鲁斯尽力安抚,但奥德莉还是惊惶地爆发出一阵单方面的争吵。 和法兰西斯的观点不太一样,布鲁斯不觉得筑巢是奥德莉安全感的证明,恰恰相反,他认为需要囤积事物来获得心里安宁的情况,反而是奥德莉没有安全感的体现。 他得为此做点什么。 第122章 “就当是陪我” 布鲁斯想要和奥德莉谈谈, 但短时间内,却有其他事情绊住了他的手脚。 自从离开军事研究所后,他对伽马射线的研究就暂时告一段落, 逃亡生涯没有趁手的实验室,来到复仇者联盟之后, 他的研究领域也充满了时间宝石、氪石和外星人,伽马射线和绿巨人的问题变得无足轻重。 布鲁斯班纳清楚神盾局对此的态度,他们没办法放弃一个几乎能和超人掰手腕的武器,更何况世界纷乱战争频发…… 因而就像没有人希望双面人占据哈维丹特的身体一样,神盾局并不希望布鲁斯班纳把绿巨人赶出去。 伽马射线的问题于是一搁再搁,而这部分的问题,布鲁斯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 但最近, 事情出现了转机。 “所以, 你和弗瑞蹲在墙角叽叽咕咕那么久,就是在聊哺乳动物的冬眠问题?” 托尼把保温杯放在一边,在实验数据刷新的间隙,短暂聊起了彼此的生活境况。 “这不一样, 托尼,”布鲁斯努力让这件事显得郑重一些:“弗瑞听到你这么说一定得气到脑溢血。” “他能撑住的, 相信我,要是连这点都忍不了, 他早被气死八百次了,五角大楼那些人就足够他头疼的。” 托尼自己就是让尼克弗瑞头疼的源头之一, 他太知道这个人还有几根头发可以薅:“所以, 尼克觉得打工人早上睡久一点其实是个阴谋?” “嗜睡症状也太普遍了, ”布鲁斯打了个哈欠,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 迅速低头喝了口咖啡。 “地球另一边处于夏天的中国西部也有嗜睡的症状,全世界无论什么地方毫无幸免,这不符合常理。” “而且,”他又抿了口咖啡,腾起的水汽蒙住了他的眼镜,也盖住了他眼底的情绪变化。 “已经有人陷入昏迷了,不过数量太小分散在全世界各地,彼此间没有交往和关联,症状又太轻没有任何危险性,因此并没引起舆论讨论,但各国的相关部门都暗地里成立了调查小组,关于嗜睡问题的根源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定论。” “唔……” 托尼没发表什么见解,他表现得相当平淡甚至冷淡,这时候旁边光屏弹出数据仿真结果,他于是转身去在光屏上敲敲点点,换其他人在这里,布鲁斯会觉得他们对话题感到疲惫,并通过肢体动作暗示结束。 但站在这里的是托尼。 布鲁斯又喝了一口咖啡:“尼克弗瑞觉得这和某种射线有关,很可能和魔法或外星人有牵连,他分别委托了我和斯特兰奇博士一起调查,所以,他终于让我重新研究伽马射线了。” “他不想要浩克了?”托尼背对这边,声音漫不经心。 “也许吧?谁管他怎么想,”虽然这么说,但布鲁斯顺着想了下,给出自己的猜测:“也许因为最近半年太和平了?尼克弗瑞要回收武器了?一个阴谋家会这么想?……算了,管他怎么想呢!” “总之,我* 已经拿到神盾局的审批和经费,准备好着手建立一个物理实验室了,也许你对这个感兴趣?要不要一起加入?” “建好之后我会去看看的,”托尼的回答不出所料,布鲁斯也接受良好。 “在此之外,我还没决定好要怎么安排奥德莉的生活,我是说,这个年级的孩子该待在学校里,但韦恩和他女儿的事情我们有目共睹,我不太确定这会不会给她带来危险,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布鲁斯双手合掌,稍微转了转手上的咖啡杯,眼睛低垂着望向空空的杯底,犹豫不决又不自主被拉进思索。 “法兰西斯有上学的对吧?我记得你一开始就让她去学校了。” “嗯哼,”托尼被这个名字叫出自己的世界,随便翻了翻光屏上的数据,最终还是看不进去,转身坐在工作台上和布鲁斯对视。 直到这时候,布鲁斯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没有了轻佻的语气,表情几乎算得上郑重,边沉思着缓慢道:“我不确定让法兰西斯离开是一个好选择,也许是某种直觉……也许只是大人的分离焦虑症作祟,” 托尼耸了耸肩,布鲁斯于是顺着话题笑了笑,却发现对方脸上的神情并没轻松下来。 “不管怎么说,我想要和法兰西斯多一些时间待在一起,这对我来说很重要,佩珀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法兰西斯其实没去上过几天学。” “而且学校教育对她来说也差太远了,她现在的知识储备能拿好几个博士学位,上学除了折磨人其实没什么作用——至少我年轻时候就是这么想的。” 托尼再次耸耸肩,转身回到实验台前继续处理数据,他得在下午前把这部分数据搞出来,晚饭时间他早早约了出去,法兰西斯宣称自己准备了一个惊喜,分别以托尼和佩珀的名义邀请对方前去赴约。 这小妮子对他们两人的了解都不够充分——佩珀在听到餐厅名字的时候就认定不是托尼的风格,而托尼最近有去公司履行职责,明白圣诞节前的公司有多繁忙,没人还有情调准备烛光晚餐。 总之,他得尽快了。 而另一边,听完托尼陈述之后,布鲁斯反倒站在原地沉思了很久。 余下的时间他没继续实验,而是抽出一张纸开始部署研究所的安排。 全方面的统筹规划不是他的工作,毕竟他只是个物理博士,并没修过管理学的课程。 他目前的工作是列出要请的物理学家,拟定并提交研究课题,并列表采购要用到的科研仪器。 笔尖在“采购”这个词上画了一个圈,布鲁斯的大脑短暂从建立研究所上抽离出来,而漫无边际的想到奥德莉。 也许对方会对买东西感兴趣?虽然是买科研仪器,但这也许是一个彼此进一步接触到对方生活的好机会。 这天回去,布鲁斯向奥德莉询问了上学相关的问题,在对方的排斥态度中暗暗叹气,又松了一口气。 他们还刚刚相处呢,上学之类的讨论再往后放放吧,总会有机会的。 顺理成章的,布鲁斯在晚饭后又敲响了奥德莉的房门,里面踢里哐啷了好一会儿,门才被从里面打开。 奥德莉迅速把自己从门缝里挤出来,看布鲁斯的目光警惕又心虚。 布鲁斯从关门的短暂片段里看到室内的装潢,注意到目之所及的所有地方都摆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和法兰西斯聊天时产生的囤积癖隐忧再次浮现,短暂冲淡了他对两人关系缓和的幻想。 他没有把自己看到的问题提出来,他还没准备好怎么和对方详细探讨这个问题,现在只是说起购买研究器材的邀请。 说到花钱,那女孩的眼睛果然亮了一瞬,但很快,奥德莉的嘴角又被拉平下撇:“我才不要,我什么都不懂,什么也做不了。” 这确实是布鲁斯没有想过的问题,他差点就说出什么“你可以在最后签支票”或者“花钱会引起多巴胺分泌引起快乐”之类的话,但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这些话像是在印证奥德莉的贪财属性,但布鲁斯知道这女孩儿并不是这样。 但他短暂的沉默在女孩儿眼里就成了印证的迟疑,于是对方表情骤变冷哼一声转身就要开门缩回去,被布鲁斯抓住门把手时,依旧仰着下巴作出对外的傲慢样子。 “我对那些物理仪器不感兴趣,为什么要去,只是为了和你一起吗?我才不是你的小跟班。” “我没有那么想!”布鲁斯急切反驳,自己心里并没想明白,于是潜意识的真心话脱口而出。 “就当是陪我,可以吗?” 空气安静了好几秒,布鲁斯也难以想象这些话出自自己口中,但话已经说出来了,他断然不能后退。 于是相似的棕色眼睛互相对视,一个瞪得大大的,惊骇和不知所措可见一斑,另一个强装镇定,不自觉握紧的拳头暴露了他不安的情绪。 最终还是年轻人没能坚持下去,她的脸几乎立刻爆红,也不管门把手还在对方手里,连连后退好几步,双手捂在自己脸颊上尝试降温,但却直接被身后堆放的东西绊倒,整个人落入箱子和杂物中。 “别看我!”她头上都要冒热气了,整个人恼羞成怒到失语,只坐在地上用脚去踹门,竟然就这么把门踹关上了。 “你还好吗?”门外有声音传来,让奥德莉脸再一次发热……她都翻了什么蠢啊! “没事!”她扬声制止:“我明天会去的,你现在得到答案了,快走吧别站在这了!” 外面的人还要说什么,但奥德莉已经强迫自己不要去听了,等到一切陷入安静,她才把自己的脑袋从零食堆中拔出来。 吃东西能缓解情绪失控,奥德莉亲测非常有效,在干嚼完大半箱麦片之后,她揉了揉肚子,终于平复下心情。 ——别问为什么她的房间里有麦片,奥德莉身处的任何地方都可以开便利店,有用的没用的、想要的不想要的、批发的凑整单的……一切应有尽有。 不管用不用都要确保随时都有,万一什么时候用上了呢? 第123章 “在无尽的远方建设你的国” 布鲁斯觉得自己可能再一次把事情搞砸了。 因为奥德莉看起来并不高兴。 他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诚如他前一天晚上所担心的,贸然带一个人来她完全不熟悉的领域,对方也许会难以适应。 和名利场以及珠宝展会上的奥德莉不同, 站在她身边的奥德莉实在安静太过了。 对方一反往常,并没身穿名牌戴着拥有正品的假项链, 而是穿着一身格外朴素的格纹短裙,头发依旧是可爱的双马尾,从上到下除了粉色发圈和孩子气的宝石手链,什么装饰品都没有。 布鲁斯一开始并不觉得这身打扮有什么问题,他甚至感到有些欣慰,在他的观念里,年轻女孩儿最富有朝气和青春活力, 化妆品和过多奢侈品反倒盖住了那份能量感, 过分打扮反而南辕北辙适得其反。 ——当然,他从没说出过自己的观点,他们是有不同看法,但这无关对错, 只是互相平行的一种观念和另一种观念,他没必要也不应该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别人身上, 即便这人是他的女儿。 布鲁斯只觉得这是女孩子的不同穿搭风格之一,带着对方和仪器经销商见面时, 颇为自豪的介绍说“这是我的女儿”。 经销商也相当捧场,连连夸赞奥德莉很可爱, 和布鲁斯很像, 像洋娃娃一样漂亮乖巧。 布鲁斯相当得意, 而奥德莉只是微笑颔首并不多说什么。 经销商是布鲁斯的老熟人了,仪器布鲁斯在神盾局实验室和斯塔克实验室都有用到过, 小型仪器的购买也没太多讲究,简单商讨过就定下好了订单。 今天的主要行程安排其实是下午的招标会,实验室会用到一些精密度非常高的贵价仪器,这时候就需要通过招标,邀请合适的供应商并进行判断选择。 精密仪器是布鲁斯生活中接触到的为数不多的奢侈品,他期待因此能和奥德莉建立一些新话题,但事情并不如人意。 奥德莉始终表现得兴致缺缺,只是安静的坐在布鲁斯身边,偶尔他和靠在旁边的物理学家凑在一起打分判断,或者彼此分享自己在使用某个品牌仪器时遇到的问题,他总会不自主忽略掉奥德莉,而当他回头时,奥德莉始终安静端坐着,温顺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表情疑惑或作出倾听的态度,始终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你想出去哪里玩一会儿吗?”中场休息时,布鲁斯终于坐立不安地起身,带着过分安静的奥德莉离场,“我很抱歉,我之前没预料到招标这么枯燥,不应该要你一直陪我的……你该去找点你喜欢的事情做,我听说附近有一个商场?你有兴趣去转一转吗?或者你更想提前回家?” 布鲁斯说话时始终蹲着,话毕把自己的存储卡递给奥德莉,思索着里面还有多少钱,犹豫要不要再掏出另一张卡。 “不用,”奥德莉显得非常温和,和布鲁斯平日里一起生活的那个女孩不同,更和伊蒂斯口里所说的形象完全是两个样子。 “我今天就是来陪你的,”奥德莉转了一个圈,展示自己的衣服和打扮:“你觉得怎么样?” 布鲁斯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点头说很好看。 “那就好,”奥德莉揉揉手腕,上面一个像是学校门口买的彩色宝石手链微微摩擦出声响,这是她身上唯一的饰品。 “我这辈子都没这么装过,把所有的耐心都揉进去了,效果还不错,那些人真的相信我是个乖乖女了。” 布鲁斯有些愣住,他忽然意识到奥德莉过分乖巧的原因,但这时候显然不是讨论“装”的时候。 门里面的人开始宣布招标继续,他们身边有出来透风或者打电话的经销商路过,布鲁斯的更多思绪被打乱,只想得出一句:“你不喜欢这样吗?” “说不上喜不喜欢……”奥德莉含含糊糊,挺直脊梁,乖巧地对路过的人微笑:“陪你出来当然就事事以你为中心啊,乖一点对你也方便不是?” 门内有人叫布鲁斯的名字,他邀请来实验室的物理学家朋友站起来,微笑看向这边伸出手,作出邀请的动作,而奥德莉已经往门里面走了,背影挺拔步态优雅,浅色的裙摆晃动,十足落落大方的乖巧样子。 贸然让奥德莉来自己的领域显然不妥,对方出现在其中失去了奥德莉的身份,而以布鲁斯女儿的身份存在。 其他人的议论、观点、目光和友善都建立在这个基础上,这是个非常正常也普遍的现象,但布鲁斯却对此感到难以接受。 他希望奥德莉感到放松,而不是为了“陪他”而需要遮掩本来的样子。 在招标会的后半场,布鲁斯始终显得心事重重,他对评审失去了许多兴趣,好在物理学家,仪器仪表专家和经济学家坐镇,他们在足以让这场招标圆满完成。 “你在担心什么?”奥德莉靠过来:“一切都顺利进行。” “没什么,”布鲁斯短暂思考应该怎么说,然后开口:“我很抱歉贸然带你来陌生环境。” 归根究底还是他贸然邀请奥德莉进入自己的社交圈,在介绍对方的时候,奥德莉首先被认为和自己有关,这是非常正常的状况。 也许这根本算不上是什么问题,也许他所担心的“附属”问题根本不会产生,但他还是对此忧心忡忡。 “也许,你想去逛街吗?”他再一次发出邀请:“我们逃走然后一起出去玩吧!” 奥德莉诧异地看过来,似乎没听懂布鲁斯在说什么。 “这可是你实验室的招标会,”那女孩儿凑过来,一侧的马尾扫过布鲁斯的脸,却让他更加下定了决心。 “没关系,即便没有我,其他人也能让招标顺利进行,我的计划和方案都已经交给杰克了,他知道该怎么做。” 布鲁斯下定决心,向奥德莉伸出一只手:“我想和你呆在一起,所以我们应该做的是找一些我们都喜欢的娱乐方式,而不是让你陪我。” “你愿意和我一起逛街吗?” 奥德莉看了布鲁斯两秒,棕色的眼睛大睁着,显得惊讶又困惑,布鲁斯不清楚女孩是否明白他所纠结的问题,但很显然,奥德莉明白他的心意。 于是女孩把手放在布鲁斯手里,下一秒,她把自己整个人都抛进了布鲁斯的怀里,会议室这一角传出沉闷的撞击声,许多招标的公司负责人都看了过来,却只看到一个还在摇晃的空椅子。 “没什么,会议继续。”布鲁斯小声和身边的杰克教授耳语几句,在其他人视线重新回到招标上之后,缓缓转动座椅。 身后奥德莉正蹲在那里,见他转过来,脸上露出红彤彤的明亮的光。 “走吗?” “走吧。” 他们只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撑着情绪稳定的脸正常走出去就好,但奥德莉像是非常担心被发现,此刻已经略微弯腰绕到不远处的花盆后面,企图蹑手蹑脚逃出去。 布鲁斯于是也微微弯腰,跟在奥德莉的后面,同样蹑手蹑脚绕到花盆后面。两人在花盆边碰头,又窃窃私语几句,一个跟一个悄悄离开了会议室。 刚关上门,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楼下不远处就有一个大型商场,布鲁斯来之前有搜索过,那里有很多服装店,仅仅是看社交媒体上的照片,布鲁斯就已经开始期待奥德莉尝试不同服装的样子了。 但当她们站到商场门口,奥德莉却迟迟不迈步。 “怎么了?”布鲁斯蹲下来询问,尽管奥德莉并不矮,他这样反倒让自己需要稍稍仰视才能和奥德莉对视,但布鲁斯依旧乐此不疲,他很喜欢这个角度,仿佛他不仅能看到孩子的现在,也能联想到孩子的未来。 “我想吃冰激凌。”奥德莉指了指不远处的便利店,店门口的玻璃窗户上确实贴着一个巨大的三球甜筒。 但现在是冬天,前不久还短暂下过一场落不了地的雪,路过的行人都把自己裹在羽绒服和厚外套里,这时候喝咖啡都有许多人要热的,尽管今天下午的太阳还算暖和,但吃冰淇淋还是非常不正常。 但布鲁斯并没说什么,他只短暂诧异地看了眼奥德莉,又确定了一遍是要吃冰淇淋吗,得到确定的回答之后,就直接拉着奥德莉往便利店方向走。 这个季节的路上当然没有冰淇淋车,便利店里的冰柜里也没有多少存货,布鲁斯在冰柜下面翻了很久,拨开上边的饮料,好半天才找到几只冰激凌。 剩下来的口味不多,他索性把几个口味都挑了一只出来,像是握散开的扇子一样握在手里,询问奥德莉要什么味道。 “巧克力的。”奥德莉如愿拿到了她的冰激凌,又拿了另外一个奶油味的装进袋子,布鲁斯也拿了一个,两人付账后举着冰淇淋出了门,盯着周围人看傻子的目光叼着冰激凌,朝那个商场的方向走去。 天气意外的非常好,太阳挂在天上,投下来的日光不再是冰块一样干冷的森森白光,而是切实带有温暖的、几乎让人觉得进入春天的柔和的暖调光。 尽管今天是工作日,但街道上还是冒出许多人,人们聚集在麻油路上,享受着难得一见的温暖阳光,碰上彼此的目光时,每张脸上都带着一些轻松的笑意。 有在旁边不远处打工的人抱着电脑坐在咖啡店门口,半躺着一边享受阳光一边敲敲打打奋笔疾书。 躲避严冬的无家可归者也从不知哪里的巷子里钻出来,他们耐心在街边找一处阳光充足的地方,铺开自己的被褥或者把外套脱下来铺在地上,然后狼狈又悠闲地躺在上面,眯着眼睛享受难得的温柔天气。 街道两侧的树早已没了树叶,干巴巴的一条,在冬天本来让人感到寂寥和孤独,此刻也映照在成黄色的明亮太阳光中,道路两边的玻璃折射光线,在枯黑的树干上透出一片彩色光。 人很多,但并不嘈杂,还是工作日,因此路上人们大多都有自己的事情做,他们只是不约而同出来享受阳光,却没多少人彼此交谈或争吵,难得显得非常宁静安详,像是某种回忆中的小镇,或是照片里的世界。 奥德莉和布鲁斯也没说话,她们同样投身于令人昏昏欲睡的宁静空气下,温暖的风抚过耳侧和脖颈,烘得整个人暖融融的,让人失去了所有控制肌肉收缩、张嘴、合嘴和震动喉管的力气。 布鲁斯沉浸在这样的氛围中很久,只觉得现实十分舒适,让人松软地脱不开身。 是时候了,他想,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候了。 但他还没说什么,就先听到了奥德莉的询问。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布鲁斯耸然一惊,一瞬间觉得自己所想的被对方看透了,但很快他就意识到并不是这样,他们说的并不是一回事。 “我该说什么?” “什么都好,指责还需要什么理由吗?”奥德莉耸耸肩,咬了一口巧克力冰激凌,声音含含糊糊的,口腔内部因为寒冷而隐约抽气,让这句话变得更加黏糊。 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比如不应该冬天吃雪糕,这是个很好的很常见的理由,出于担心我的健康或是别的……” 奥德莉挑了一个还算好开口的话题,却仍然让对面的布鲁斯沉默一瞬。 “这些道理你都明白,”布鲁斯没办法理解为什么奥德莉说的是“指责”,对方说的情况显然用“关心”或“建议”更为合理。 “而且你有吞噬一切的能力,吃冰淇淋当然不会损伤你的身体。” 这倒也是。 奥德莉短暂沉默,而后再次开口。 “但你还是普通人,你不会忘记了吧?” “你希望我不要因为陪你而隐藏真实的自我,同样的,你也不用因为我想吃冰淇淋就陪我一起。” “我那么说只是不想带给你压力。”布鲁斯哑然。 “那么,我也不想让我带给你压力。”奥德莉表情非常郑重,“这对我也很重要。” 空气又沉默了一会儿,久到两人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说法是不是太强硬了点。 “你知道我是爱你的,对吧?我所做的一切都出于希望你能高兴,这比什么都重要。”布鲁斯忽然开口,“如果我的做法让你感到不适,那我会改变。” 他非常自然而流畅的剖白让奥德莉愣住,她有好几秒没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意识到之后抿紧了嘴唇,别扭的转过头,双马尾富有弹力的收缩又拉伸,然后,她点了点头。 “还有其他的,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奥德莉迅速重开一个话题,说着,她再次咬了一口冰淇淋,任由奶油含在嘴里,就这么继续含含糊糊地询问:“关于我的房间,关于超市购物,关于囤积癖——有人和我说了这些,没想到吧,我们这些外来者出乎意料的非常团结,你向她们询问的话题她们都告诉我了。” 这样含着东西说话显然非常不礼貌,但没有人在意这个,布鲁斯觉得这是对方有意为之,像是某些青少年故意在在乎的人面前展现的无礼,或者非常努力想表现出不在意。 布鲁斯哑然,不知道说什么,任由风挂进微微敞开的衣领,激起皮肤上一片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毕竟还是在冬天,哪怕太阳再怎么暖和,相比起皮肤和体温,也还是太冷了。 “我不清楚我要说什么,”这原本是已经在大脑内构建好的话题,但当被对方主动提起的时候,他却只感受到失语和无措。 “那就我来说吧,”奥德莉把最后一口冰淇淋咽进肚子里,她掏出纸巾擦了擦手,然后用纸巾把垃圾包在一起,走出去丢进垃圾桶里,所有行动始终低着头,等这一切做完,才终于说了后半句话: “我不太清楚你是怎么想的,因为,显而易见,我是一个败家的小孩,我会花很多钱,我喜欢奢侈品和珠宝,我热衷购买任何和我阶级不匹配的东西,我向往名利场,并为了成为人上人而不惜付出一切……” “我是这么一个拜金的人,而你并不是个非常富裕的人,给我花钱和打水漂无疑,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作出那种举动……” 她抿嘴,目光略微便宜,眉头皱起,陷入回忆并且为自己想起的感到非常费解:“为什么要把你给我钱支持我去购物,甚至还主动带我来奢侈品店,你知道我会毫不后悔的花掉你所有的钱对吧?” 她们说着,脚步漫步尽心的,这么长时间以来却始终没有踏进布鲁斯准备好的商场,而是漫无目的的顺着街边绕啊绕,不知不觉到了一个公园旁边。 这公园显然很老了,公园小路上的白色雕塑上蒙上了厚厚的灰层,几乎看不清原本的颜色。 今天天气好,公园里有很多人,相比刚刚的街道,这边就要稍微吵闹一些,有互相挽着手散步的白发老人,有托着飞机跌跌撞撞跑的学龄前小孩子。 有人拿着猫条耐心喂给眼前的流浪猫,而那只被投喂的黑猫虽然很瘦,但皮毛很干净,吃猫条也吃得漫不经心,像是养尊处优的家养猫,而不是在公园雕像下面睡觉的流浪猫。 总觉得这只猫如果变成人,会在国王发出邀请时漫不经心眯起眼睛,说“你挡住了我的阳光”。 这设想真的非常贴切,奥德莉不由得又想起另一个同样有黑色猫耳的人,嘴角不自主抿出笑意。 虽然离开的时候赛琳娜显得很不耐烦,但如果她没地方住,对方一定不会任由自己赖在门口的。 而布鲁斯的回答也适时响起,和奥德莉的笑意同时出现。 “这描述的不是你,孩子,”布鲁斯叹气,他觉得这句话本应该说的更真诚,但此刻和对方一起在陌生的公园里散步,阳光打在他们脸上,说什么似乎都显得柔软。 这样的气氛也不适合说那些太过肉麻的话。 布鲁斯尝试让自己的声音更轻柔一些,这一点也不难,当他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就被风吹化了: “我认识的奥德莉不是这样,她非常非常独立,甚至完全不需要大人帮助,就足以拿到她想要的东西,无论是宝石、首饰还是名牌包包,这些是你用你自己赚的钱买的,那非常非常了不起。而喜欢奢侈品只是一种爱好,而和电子游戏、做生物标本或者任何爱好都没有区别。” “有欲望是一件很棒的事情,这会促使你有很强的生命力,去争取和获得想要的东西,而在这段路上坚定的朝向目标的你非常有魅力。” “我有一些有钱的朋友,你也认识的,我花了很久才意识到为什么我们不太一样,比如我永远也不会成为一个CEO或者顶尖富豪,在我的目标里,实现阶级跨越最好的办法就是始终做研究,卖出专利和收聘请,我为能始终有价值去打工而感到安全。” 话题不知道为什么拐到了这里,布鲁斯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已经谈论起这些有一会儿了。 他看了看奥德莉,不确定自己现在应不应该停下来重新回到最开始的话题上。 但看起来奥德莉对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女孩的棕色眼睛亮亮的,一眨不眨看着布鲁斯,充满期待的样子。 好吧,也许他该去看一些关于财富自由和资产积累的书看看,奥德莉也许会喜欢。 “当我想要一个超出我预算的东西,我会告诉自己‘算了,我买不起那个’,但你不一样,奥德莉,无论是你在纽约和法兰西斯一起促成的合作,还是在哥谭从黑面具那里借高利贷买东西,你的态度从来都不是‘买不起’,而是‘怎么能买起’。” 看着女孩很兴奋的样子,布鲁斯微笑,不动声色的小小吹对方两句彩虹屁:“我读过一些书,而那些书里告诉我这是富人思维,亲爱的,你总是勇于冒险,这并不意味着你很糟糕,而意味着你有克服困难的信心和富人思维,你想成为有钱人,那你一定会成功的。” “你在恭维我,”奥德莉直白挑出,她对这些总是十分敏锐,但随即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微抬下巴,显得有些得意也非常受用:“我接受了。” 这些并不完全是恭维,事实上,布鲁斯之前确实和托尼进行过一场交谈。 彼时的布鲁斯还为奥德莉的高利贷和巨额花销感到苦恼,尽管他自己是个富有的研究员存款颇丰,但出于为奥德莉考虑的角度,他不觉得借高利贷是什么好习惯,也没觉得囤积珠宝对普通人来说有什么用。 “你是普通人,可那孩子不是,”托尼的声音轻飘飘的,从旁边响起来。 “那孩子的思维是管理者的思维,而不是打工人的思维。” “什么意思?” 布鲁斯不明就里。 “有些人上学是为了获取一项技术,使自己能够在毕业之后为别人打工,而有些人上学则完全相反,他们上学是为了进入这个行业,熟悉这些环境,挖掘能够雇佣的人才,让他们为自己服务的。” 以托尼的出身环境来说,他身边后者的人数更多。 布鲁斯也想到了这一点。 “那些是家里有资产的人所想的,普通人没有开公司的资本,他们没有试错的基础。” “这不说明这样的心态和能力更加珍贵?能在贫穷环境下诞生出这样的心态,不更可遇不可求?” 托尼这么说,而显然布鲁斯作为一个父母和自己都是打工人的人,一时间没办法接受这样的说法。 “也许你该和史蒂夫聊聊,博士,”托尼放弃继续谈下去,他刚刚喝完一杯咖啡,重新回到了实验台前面。 “他最近研究了很多关于贫穷带来的负面影响,他可以告诉你所谓的贫穷思维是指什么,那是缺乏对自己人生的掌控感,绝对的自信,关于‘有信心掌控自己的未来’,而不是‘我会通过努力改变现状’。” 布鲁斯依旧听得云里雾里,但他非常听劝,以及史蒂夫是个比托尼更好的介绍者和叙述者,对方很快耐心细致地介绍了一切,甚至还多介绍了许多关于结构性贫穷和贫穷原罪的情况。 揣着一兜子新知识的布鲁斯迷迷糊糊回到托尼这里,明白了对方想要说什么,却依旧不得要领:“但这和奥德莉有什么关系?” 托尼当时正和佩珀一起坐在沙发上,布鲁斯过去时,只从沙发背上看到一个人的脑袋,等走到近处才发现有两个人,但这时候退开已经来不及了。 他真的非常非常不理解,为什么托尼有自己的别墅、斯塔克大厦也有自己的单独一层楼,佩珀也有CEO的顶层办公区,为什么他们两个会到复仇者联盟的会客厅卿卿我我。 好在布鲁斯到跟前的时候,那两人已经分开了。 佩珀也听到了他们的讨论,她替布鲁斯解答托尼没能说清楚的问题:“托尼的意思是,那女孩儿并没有排斥冒险,而是勇敢面对,并尝试控制和改变,这叫做风险管理,是跳脱出一般打工人思维框架的管理层态度。” “没错,我就是这么说的。” 托尼得意地往后靠,双手向后垫在自己后脑勺,仿佛整理出话题的那个人是他自己一样。 佩珀白了对方一眼,转过头继续温和解释。 “关于奥德莉喜欢珠宝,以及她购买的那件据说附魔的宝石项链,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相比起来,我在这件事情上是非常看好的。” 这是一个非常新奇的说法,富有工薪阶层布鲁斯之前从未想过买珠宝和负债也是一件值得称道的事情。 他好奇看向了佩珀,对方却反问了布鲁斯一个问题。 “博士,你觉得什么是资产呢?” “呃,这大概归属金融学之类的学科范畴?”布鲁斯有些尴尬,尤其当托尼在佩珀身后,露出那种孩子气的“问住你了吧”那种表情,他就更加感到无措:“是钱?或者具有价值的能够用来交换的东西?” “并不是这样,”佩珀摇摇头:“钱被狭隘的认为是资产,这是最大的谬误了。” “在许多管理层人的圈子里,我们所说的资产指的是能源源不断带来收益的东西,比如博士你的专利,比如买来的实验仪器,比如随着时间不断升职的珠宝,比如增长的股票,这些不需要你持续付出努力就能取得回报的东西,才是真正的资产。” “相比起来,钱其实是一个随着社会越来越发展而不断贬值的东西,而奥德莉买的珠宝就不一样了,那孩子的眼光很好,买回来的首饰和珠宝没有一个是次品,贷款买的那个附魔项链更是如此。” “即便那项链有一些危及生命的黑色传闻,依旧有大批人前赴后继想要拥有它,这足以证明那串珠宝的价值,而如果没有意外,按照奥德莉的做法来说,她就是获得了一个涨幅非常大的资产,像是买了一个注定指数型增长的股票。” “如果一个人想要创业,那奥德莉身上的这些品质非常重要。” “想想吧,那孩子热衷于购买奢侈品和珠宝——有野心;目光非常好,不管是倒卖法兰西斯的科技还是倒卖名贵首饰,投资的眼光都非常敏锐——有想法;她不畏惧风险,敢负债敢得罪人——敢冒险;想要什么就去做,执行力很强——去争取。” “拥有这几项优点,我* 想您不必要为奥德莉感到忧虑,那孩子比你想象的更加出色!” 布鲁斯沉思了很久,作为一个普通的工薪阶层,他从小接受的教育是节俭,接受的理财教育也就是攒钱,作为一个相当保守的人,他赚钱的很大目的和许多人一样,购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有一辆车,有一个温暖的家庭,然后攒钱以应对可能的金钱漏洞,这几乎就是全部。 他从小认识的人也都是这么被教育的,赌博是糟糕的,负债令人恐惧,除非揭不开锅,否则就不应该借钱。 他清楚有些人会在不同银行流转货币而获益,有些人通过多方欺骗和规则漏洞赚到了大比钱,这些故事被改编成小说甚至被搬上大荧幕,但和大多数人一样,他除了短暂的为电影剧情分泌大量多巴胺和肾上腺素之外,生活中完全把这种请了当成反面教材和极少数不可复制案例。 他不关心华尔街的金融专家们怎么赚钱,那些人仿佛和他生活在两个世界,双方彼此互不干扰,都不能对对方的生存环境带来任何影响。 但现在,却有人告诉他负债是勇敢的,冒险是值得称赞的,购买奢侈品是有益投资,房子其实是吞吃资金的负债,而用努力换取金钱的方法过于笨重,甚至只比负债好一点点…… 在此之前,任何人说起这些话都只会让他感到荒谬,但听完具体的介绍,布鲁斯却很难给出反驳的意见。 他有好几分钟难以接受,但当顺着对方的思路进入那个所谓的“富人逻辑”,一切却都豁然开朗,连带着,布鲁斯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面色逐渐泛上红,眼睛也明亮起来。 这么说起来,正如佩珀所说,他女儿是个天才! 布鲁斯这么想着,一边把自己在托尼和佩珀那里听到的观点讲给奥德莉听,对方显然比布鲁斯接受程度高很多,越听眼睛越亮,到后面虽然没说话,但嘴角已经高高扬起了。 他莞尔一笑,看来想让这孩子快乐也很简单,自己总把很多事情想的太复杂了,太踌躇不前以至于失去了更快解决问题的机会。 “还没结束,”他继续讲着当时的故事:“后面我还和托尼聊了一次,那次他问了我一个问题。” 他的语气相当轻松,带了些讲故事时候的轻快语调,狡黠一笑,问奥德莉:“你猜他问我了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奥德莉眯眼,鼻头皱起来,有些不满,但这表情实在太可爱,对布鲁斯造成不了任何伤害。 “好吧,”见奥德莉拒绝顺着话猜下去,布鲁斯只好继续叙述:“他问我觉得稳定是什么?” 这次他没问奥德莉,但奥德莉自己主动搭话了:“什么稳定?” “什么什么稳定?”布鲁斯没明白奥德莉的意思,他下意识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后,他转头,和不满皱着鼻子的奥德莉对视,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奥德莉本来不想笑的,但被对方的情绪裹挟着,也不由自主跟着笑起来。 这非常非常没道理,非常非常无厘头,身穿名牌礼裙参加上流宴会的奥德莉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和布鲁斯站在破旧的公园里,忽然莫名其妙对对方的脸笑弯腰。 “神经病啊。”奥德莉骂,但她自己的声音也同样被裹在笑声里,含含混混的。 好久,两人重新直起身子,这时候两人之间余下的最后一点不自在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奥德莉不满地用手肘杵了下布鲁斯的腰,不满地瞪了对方一眼:“有什么好笑的。” 但她自己说着,也没忍住绽放开了一个笑脸。 两人又因为这个对视莫名其妙笑了一会儿,这次的笑声很轻,没有笑到捂着肚子的激烈样子,而像是被风裹挟着从身体深处吹出来,吹挂着带走一切令人压抑的、陈郁的残留物。 他们在笑的时候,没有感受到任何肌肉紧绷或用力,浑身上下只有轻松,走了这么长时间的小腿一点不酸,讲了很久故事的唇舌也不干。 布鲁斯说起后面故事的时候,声音更轻松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娓娓道来时带给人莫大的安心。 “我当时的回答是‘一成不变’,说真的,我就应该问你的那个问题的,就应该问他‘是什么稳定?’如果是生活稳定,那就意味着温暖、坚固、恒久,如果是实验结果稳定,那就意味着可靠、真理和正确。” “总之,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词,但托尼却并不这么说,他觉得稳定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奥德莉看过来,脸上还带着笑,眼睛却微微睁大,同样有些不可置信。 “我猜你的想法和我的不同,但也和托尼的不一样。” “尽管我听了他后面的解释,并且理解了他的观点,但我依旧对他的态度持保留意见,毕竟当代入到婚姻和家庭,他自己心里也渴望着安全和稳定,那家伙连自己都无法完全说服。” “总之,他的解释是,渴望稳定,意味着对失败的恐惧大于对成功的渴望,那并不是一个好的冒险家心态。” “以我的保守主义态度,我也许永远都无法成为冒险家了,我永远渴望安宁和和平,是个忠实的工薪阶级。但你不一样,亲爱的奥德莉,你有野心,有想法,敢冒险,勇于争取,并且你还非常年轻,这个世界正在为了你而展开。” “你会是个优秀的探险家,你会勇敢走进那里,然后创造出你的世界。” “你天生就该探险,奥德莉,你会在无尽远方建设你的国。” 奥德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的棕色眼睛非常明亮,甚至有些过于明亮——布鲁斯担心自己在其中看到水汽,但好在并没有,他始终知道,奥德莉是一个非常要强又坚韧的女孩。 她的眼睛前所未有的亮,在和那双眼睛对上的一刻,布鲁斯福至心灵般意识到:从这一刻起,因为那句话,这女孩开始全身心接纳他了。 他有些茫然,一时间想不到自己说了什么煽动性的话,但好在结果是圆满的。 他牵起奥德莉的手,这次女孩并没有反抗,非常顺从的被带进了他的怀里。 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他们在破旧的公园里站了很久,身边相携的老人走过,托着飞机的小孩走过,喂猫的年轻人走过,瘦小但优雅的黑猫走过……他们始终安静的拥抱着,像失去了原本色彩的灰扑扑的雕塑,安静的享受温柔阳光的照耀。 “我很高兴你对我这么有信心,”奥德莉主动分开,这让布鲁斯有一些小小的失落感。 而那女孩只是仰着下巴,做出傲慢的自负的样子:“我当然会探索世界,我会走得很远,去飞向更高的山上去,我会创造属于我自己的国度……我很高兴你对我这么有自信。” 布鲁斯意识到女孩言语上的些许混乱和无措,体贴的接上话,微笑着为自己之前的行为做解释: “这也是我乐意为你现在想要的一切买单的原因,一方面出于把钱攒到银行卡里作为有好几个零的数字根本没意义,资产只有作用到人身上才有意义,能为你买奢侈品,哪怕只是让你现在开心一些,它也算实现了金钱本身应该给予人的价值。” “另一方面,亲爱的,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非常厉害的人,未来的你一定不会在意这些小钱,想来想去,还是现在就用掉能发挥出更大的价值,换句话说,我在投资意一个叫奥德莉的永远不会亏本的股票,越早把钱花出去就越有价值。” 奥德莉曾经很讨厌把孩子比作投资的说法,那些教育里总是充斥着对老年生活的恐惧、感恩教育、愧疚式教育、不满和怨怼,似乎父母养育孩子并不是出于对新生命的期待,而仅仅是买了一项养老保险——为了自己老年后的十几年生活保障,牺牲二十多年壮年时光、耗费无数金钱和心血养鱼一个孩子。 那些父母们即便不直白说出孩子是他们的投资,但交谈中对死亡和老年的恐惧也展现了这一切,他们不得已时时提醒孩子“我把你养这么大是为了什么?”、“白养了你这么多年”、“我在你身上花的钱你以后赚的回来吗?”、“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你这样对得起我吗?”。 投资实在是一个非常糟糕的词汇,奥德莉不止一次感到匪夷所思,如果没有爱,或者所有的爱都出自于社会普遍规范下认为父母应该具有的爱,为什么他们不更果决些,买一份高质量的养老保险,而是耗费更多心力去生育一个小孩。 ——但这个词从布鲁斯口中说出来,明明是直白的经济用语,却丝毫不让人感到被物化,传递给奥德莉的不是不被看见,恰恰相反,她从中感受到的是被看见和被完全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甚至比奥德莉本人更加相信她的天赋,坚定地认为奥德莉一定会在未来创造出更大的成就。 这份信任简直强烈到让奥德莉感到震撼,她之后很久才忽然意识到,她和布鲁斯仅仅是血缘上的亲人,在此之外,他们真正遇见才不过几个月,不到半年,但布鲁斯却能对奥德莉产生这么强烈的信任。 奥德莉忽然有些说不上来由的怅然,她迫切想要给予什么,希望能为布鲁斯做出一些回报,能让对方同样也心情愉悦。 但她一时间却什么也想不出,只想到一个让它微微有些脸热的点。 也许正如她期待布鲁斯的信任,对方也会为她的接纳和开放而感到开心。 于是奥德莉有些别扭,但还是提起了关于自己的事。 “法兰西斯和我说了很多,关于……你很在意我买了很多东西的问题。” 她有些羞于说出那个词,布鲁斯也不催促什么,奥德莉说什么,他就点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这是布鲁斯事先决定想要和奥德莉详谈的问题,没想到对方率先提起了这件事。 “我知道你很担心我,我也明白这不是一个正常现象……”奥德莉有些吞吞吐吐,如果别人直白指责她,她会叉着腰呛声骂回去,但现在事情恰恰相反,对面那个人毫无保留的爱护和信任她,而她反倒要做自己的恶人,要在对方面前剖白她自己的错误。 “我不是故意要买很多东西堆满房间的,只是,有些时候人就是会很空洞,买东西能带来充实感和安全感,自从上次在超市发生争吵之前,我就开始反思我自己的行为了。” “等等,”布鲁斯想要打断,他意识到这哪里不对劲了,比起展现接纳和剖白,奥德莉的做法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做检讨。 但这件事不是她的错,至少不完全是奥德莉的错。 如果一个人对外界过分缺乏安全感,不得不从物品上寻求寄托,只能从拥有更多上获得保障感,而她的行为除了压缩她自己的生存空间,并没给其他人带来影响,她应该安抚那个受伤的内在自我,而不是觉得自己给别人带来了负面影响。 布鲁斯如此解释后,奥德莉始终大张着眼睛,似乎没听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等意识到之后,对方抿着嘴,看向布鲁斯的眼神非常奇怪,惊讶又带着一些……敬仰? “老天啊,你简直该去做心理医生。” 谢邀,并不能,甚至他为了控制体内的浩克,还需要时不时接受神盾局心理咨询师的谈话和安抚。 “总之,我确实有一些心理上的问题,”经过那么一打岔,奥德莉继续说下去时,那些词汇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也许是处世态度上的?或者怎么说?我被卷入了消费主义陷阱?” “我会对任何我没拥有的事情感到焦虑,认为没能拥有就意味着失去。” 奥德莉本以为自我剖析是非常痛苦的事情,过去即便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她也往往难以忍受自我剖析追根究底带来的挫败感、归罪感和羞耻。 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在别人面前说出这些话,但实际上,在布鲁斯面前,这些话非常轻易就从她的口中脱离而出,那些沉沉坠在她心底的石头在太阳的照耀下,也不过是轻飘飘的羽毛,吹一口气就能远远飞走。 “我一直知道这不是什么好的状态,但在上次超市里产生分歧时,我才意识到这些想法有多脱离实际,而和正常人相差太远。” “我在尝试做出改变,” 奥德莉咽了咽唾沫,有些忐忑,但依旧微抬下巴,棕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布鲁斯:“我在尝试做出改变,我想,我需要你的帮助。” “非常荣幸,”布鲁斯牵起对方的手,觉得这时候应该浪漫的弯腰行一个吻手礼。 但他却把女孩仅仅拥进了怀里:“我很高兴参与进你的人生,奥德莉。” 第124章 我总要为他们做些什么 [近日以来, 儿童中间件出现新型流感病毒,症状为忽然嗜睡或陷入长时间睡眠,多梦多思, 精神萎靡。目前研究并未发现该流感对儿童身体的危害,但家长们不可因此大意轻心。冬季空气干燥……] 广播声在实验室内响起, 和着丁丁当当的铁器敲击声,连带着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声音,明明算不上安静,但依旧让人莫名感到寒冷。 “星期五,关掉广播。” 屏幕上数据出错,女孩皱着眉头,下意识用骨节敲击屏幕, 手却直接透过了空气中的投影。用力又落空, 她呼吸骤然加重,右手握拳转而在金属实验台上锤了锤。 “提高暖气温度,星期五。” 广播停下之后,只要法兰西斯停下动作, 所有的声音都会消失,这让她感到有些冷。 但当温度真的提高上来, 她又觉得口鼻被捂住,空气像是一团巨大的史莱姆, 裹住让她无法呼吸。 她再一次指挥:“星期五,打开通风系统, 老天啊这里的味道太让人难以忍受了。” 新风系统是斯塔克企业的样机, 法兰西斯前不久去公司找佩珀, 顺带找研发部门吐槽了新风系统存在的问题,于是被拉住一起讨论, 最终研制出了实验室里的最新款。 想起那些研究员围成一团,讨论并试图获得她认可的样子,法兰西斯的唇角不禁勾起,周身的气氛没有之前那么紧绷了。 随即,几乎是这个想法产生的下一秒,脑海里就有一个声音冷嗤:“哈!你怎么不干脆写一本‘重生回幼儿园之我是学神’呢?更何况这些是你自己的知识吗?” 扬起的嘴角重新下压,法兰西斯又紧紧握拳锤了下桌子,调整新风系统的温度,让外面冬天的空气给自己脑子降降温。 她重新回到了实验台前,继续敲敲打打进行演算,她努力使自己的目光集中在空中的透明光屏上,但外面的冷空气让她皮肤上升起鸡皮疙瘩,新风系统运行时几乎听不见的嗡鸣也让她感到烦躁。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态不对,比起强迫自己继续研究,现在更应该做的是找地方休息一下,找人聊聊天,或者吃点小饼干。 但她不能这样做,因为她总是在逃避,原本的实验进度已经一落再落了,她明明拥有钢铁侠十年后的聪明和经验,具体的研究进度却远比不上她称为爸爸的那个人。 她强迫自己潜心进入实验,逼自己在心里一个字一个字读那些文献,这似乎有效,她有段时间确实短暂进入了只有自己和实验数据的忘我状态。 但没多久,随着数字推演越来越接近上一次失败时的数值,她的手心越来越潮湿,呼吸粗重,再一次感受到了那股被裹在史莱姆里的窒息感。 她重新拉开键盘,敲敲打打一段数字上去,深吸一口气,等待投影上的结果。 刺目的红色弹框出来的那一瞬间,她几乎立刻骂了一声脏话,她昨天还在嘲讽伊蒂斯竟然用这么粗俗的词,现在,未经思考,这个词就出现在了自己的口中。 法兰西斯立刻去捂自己的嘴,但力气太大,拍在嘴上发出响亮的声音,像是在自我惩罚。这反应让法兰西斯自己也顿时沉下了脸色,握着拳狠狠地用力地、缓慢有节奏地砸了三下。 抬起手时,指关节变成深红色,颜色还在缓慢的扩散开。 “请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法兰西斯小姐。”星期五的声音忽然响起,这在过分安静的室内像一道惊雷,一瞬间,陷入自己思想的法兰西斯感到头皮发麻。 “不用在意我,”她意识到这里并不只有自己一个人,稍微放缓呼吸,扯了扯唇角:“我知道该怎么做。” “当然,您一定也知道身体健康的重要性,不会和您父亲一样,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一整天什么都不吃。” 这句当然是带着英式暗讽语气的好意提醒,法兰西斯理智明白对方这是在关心自己,但头脑却一瞬间暴怒起来。 这是在嘲讽和威胁她,当然是这样。 她的理智再一次战胜了大脑,尽管情绪出离混乱,她还是放缓了呼吸,哼笑着亲昵反驳:“我可没饿一整天,我吃了很多梅干、两块小蛋糕、一包薯片和三杯黑咖啡。” “但这显然不足以支撑一个普通人生活。”星期五如是说。 勉强被压下去的情绪翻涌,这次没等她控制情绪,尖刻的话语就像利刃一样脱口而出。 “但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呢?这些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她的声音上扬,说出口时才意识到这话中包含的直白的愤怒和……仇恨。 法兰西斯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星期五没再说话,室内安静下来,她也缓缓后退,把身体扔在椅子上,不断用手指揉按太阳穴,以试图让自己情绪冷静一些。 “我很抱歉,星期五……你把换气系统关掉了?重新打开吧……算了,我去把窗户打开。” 法兰西斯尝试和缓情绪,让自己的语气自然轻快,以使这件事显得没什么大不了。 尽管她知道人工智能不会被自己的话伤到,但她依旧恐惧于对方可能对自己失望。 “我不建议您这么做,法兰西斯小姐。”星期五的声音重新响起,她不再使用那些幽默的反讽和双关语,也没有任何调侃的意思,像是个真正的人工智能一样——像是那些低级的,只会说“我明白了你的意思,以下是我对这个问题的回答”的那些没有生命的机械一样。 法兰西斯一方面为这话中的后退感到后悔和痛苦,又一瞬间被这句话点燃了胸腔中的所有怒意。 她清楚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没有正常人会像她这么阴晴不定。 她为此感到痛苦,而那边星期五尽管机械却依旧表现出超出人工智能的在意,询问那个喷吐毒液的女孩是否有什么心事,她可以做一个情感树洞,并保证这些倾诉绝对不会被她以外的任何人或非人知晓。 法兰西斯再一次感到痛苦,为她清晰认识到这是一个好人而感到痛苦。 “我很抱歉,星期五,”她抓起自己的外套转头向外,微微侧脸避开摄像头,不愿意自己的表情被看见。 “我正在尝试控制情绪…可以请你为此保密吗?别告诉佩珀和托尼,求你。” 星期五并不认同,但贴心的她察觉到女孩的糟糕情绪,于是在作出不违背自己原则的承诺之后,耐心询问:“是发生什么了吗?” “没有,”法兰西斯已经走到了门边,却依旧没有转身或抬头:“我无法控制风把羽毛吹到哪里,正如我不清楚情绪会在哪天睡醒后忽然决堤。” 她顿了顿,觉得自己所说的这段话十足做作,但又毁灭式的畅快想:我就是这么个说话添油加醋、说谎向呼吸一样自然的人。 “我出门一趟,随便走走,等我平复下心情,保证我不会像浩克一样无差别伤人,我会回来的。” 于是法兰西斯昂着头走出了家门。 她并不住在斯塔克大厦里,而是住在托尼位于华盛顿的住所,这里寸土寸金,但有钱人的别墅却有过分充裕的私人领地。 法兰西斯出门之后,在空旷的归属于斯塔克的花园里走了很久,才遇见了另一个巨大的花园,而后又花了很长时间,她才看到另一座富人区的房子。 尽管她的体感温度非常低,身体因为外界寒风涌入而产生许多鸡皮疙瘩,但头脑中那些暴虐的毁灭欲和想要推倒砸烂一切东西的冲动却并没消散。 这是一种情绪,法兰西斯当然明白这点,她所想的一切偏激的想法并不是具有条理的观点,而是她在情绪趋势下找到的发泄方向,一个用来撑在恶意的熔炉。 “蠢货、刽子手、奴隶主……”她低声咒骂,发泄的同时,也为自己的暴虐而感到茫然、恐惧和失去控制的痛苦。 她不得不停下来,迫使自己什么都不想,只是蹲在原地,一只手无意识揪着地面上的草,蹲下的地方很快就凹陷下去,被挖出一个土坑。 这样的感觉很好,什么都不想,什么争端都不存在,只是蹲在这里,大脑因为缺血而微微发蒙,整个脑袋发热,甚至能听见浅浅的嗡鸣声。 身后响起汽车鸣笛,有车在她身后,一遍又一遍按喇叭,声音尖锐,越来越快的频率反应了主人的烦躁,而道路中央的法兰西斯并不理会,她感到疲惫、烦躁和莫名仇恨,但身体又太享受于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的充血感,一时间为了自己的情绪着想,她什么都不做,只是祈祷后面的车快点走。 后面的车也许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她不得已绕开法兰西斯,在经过她身边时摇下车窗,对街道中间的女孩比出一个中指。 法兰西斯看到了,但她并不在意。 蹲着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她不知道在那里蹲了多久,只是感觉有七八辆车路过自己身边,她太享受这样的感觉了,如果不是猜测佩珀很快下班可能会走这条路碰见自己,她相信自己可以在那里蹲一整天。 于是她十分可惜的起身,在原地缓了很久,才勉强找到发麻肢体的感官。 法兰西斯继续往下走,她的精神有些萎靡,已经回归了平静,却多了一些不知道要干什么的茫然。 于是她漫无目的地走着,没有目标也没有规划,像是驱使另一个身体,不感觉累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也不想莫名其妙地停下来。 她感觉自己大概走了很久,可能有一个多小时?她终于走到了接近城市的地方,路边也重新出现行色匆匆的路人。 这些路人和任何地方的居民一样,忙于自己的生活,走在路上行色匆匆,端着咖啡或什么努力生活。 而法兰西斯却完全不同,她在全无原因的暴怒自厌之后,很快又陷入了毫无原因的兴奋,看路上什么都新鲜,直到帮一个外国人找到地图,并得到对方“你的笑容很有感染力”的夸赞,她才恍然回神,意识到她现在非常快乐。 这很好!非常快乐!充满活力! 她可以做她想做的任何事,哪怕是用撬棍撬动一个地球,或者让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听她说话,她此刻相信自己有这样的力量,她有做一切事情的天赋! 之前的恍惚像一场梦一样,法兰西斯此刻快乐的几乎要飘飘欲仙,她感受到自己脸颊上皮肤被笑容带动,但她完全享受于此,多巴胺分泌是多么快乐,即便她自己完全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她哼着歌走进这座城市,透过玻璃橱窗看到的每一个东西都是明亮欢快的,她在摊主惊叹感激的声音中买下了整个棉花糖车,然后把小摊贩当成滑板车,大声唱着歌给路过每个人分发棉花糖。 法兰西斯就像是扔到渔网里的鳗鱼,她的出现带给整条街道欢笑和呼喊,她明快的毫不掩饰的笑容感染了每一个人,欢**过棉花糖传递给每一个路过的人,于是人们也被短暂从繁重的生活中解救出来,像是小孩子一样舔舐着棉花糖,任由半边脸被糊的黏糊糊。 但法兰西斯很快对这样的行动感到厌倦,为了让别人快乐而一直劳动自己也太无聊了,正在这时有人询问她能否做拼色的艺术棉花糖,她当即就把棉花糖车直接扔给了那个幸运儿,在对方惊喜又不可置信的感谢声中逃走,承载着所有感谢和赞美,把混成一团的人群抛在身后。 她重新来到了一个新的街道,这里比刚刚那条街道更繁华一些,路上有许多外国人和观光客,两边玻璃展柜的商品也更加闪闪发光。 尽管做了几十个棉花糖,但她自己并没吃哪怕一口,此刻她的手上沾染了一些棉絮和凝固的糖渍,法兰西斯于是抬起手指含吮起来,她相信自己在别人眼中一定非常奇怪,但她完全不在意那些,仿佛这条路上除了自己,其他出现的都是无法沟通的南瓜和花椰菜。 身边经过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那婴儿已经熟睡,但肉乎乎的两只拳头依旧紧紧扯着妈妈的头发。 法兰西斯第一反应是皱眉,在和对方擦肩而过后,做了个隐晦的嫌恶表情——小孩子就是这么让人讨厌的生物,充满攻击欲和控制欲。 但随即,有一瞬间,她的意识忽然抽离,从旁观者的角度观察自己的这些情绪变化。 她不正常,这是显而易见的,但自从来这个世界,她已经很久没有情绪失控过了。 大多数人在熟悉的环境里会感到紧张,而法兰西斯意识到自己并不属于这类,陌生环境能给予她莫大的安全感,刚来这个世界时她显然如鱼得水,没有认识的人这点让她更放松,而逐渐融入却拉紧了她对外反应的那根弦。 意识到这点后,她产生了连自己也无法说服的、强烈到让她呼吸不畅的逃离欲,心里有一个声音催促着,让她迈开双腿大步向前跑,快点逃离,随便到哪里都好。 法兰西斯于是也这么做了,她甩开两条腿大步往前跑,胸腔内的心脏因为骤然的剧烈运动而急促跳动,而她完全置之不理。 她就这样一直跑着,因为缺乏运动,呼吸节奏混乱,已经完全跟不上步伐和身体,大脑意识快速流失,四肢似乎也僵化,感受不到酸痛和疲倦,身体也没能给出任何反应。 但凡她有片刻停下,她就无法再和此刻一样大步奔跑。 但法兰西斯还是停了下来,她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橱窗。 那是一个非常陈旧的中古店,玻璃橱窗后面摆着雕刻着繁复花纹、猫头鹰、玫瑰倒刺和圣杯的机械钟表,秒针的每一次转动都会产生很大声音。 法兰西斯听着那声音,脑海里不由自主构筑着里面的结构,那个漂亮的黑箱里会有什么?齿轮以怎么样的结构摆放?发条会是什么材质的?碳钢材质可没有这样的声音;游丝会在秒针的每一次摆动里如何变化,它会是铍青铜做的吗?她很喜欢这个材质。 法兰西斯几乎不知道自己怎么踏入的店门,而当进入之后,她几乎立刻就被那里面摆放的小玩意吸引,每个或静或动的东西都无比吸引她的目光,她完全像是被定住了,再也无法前进一分一毫。 如果没记错,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她得意获得血液的那个平行世界里,托尼的小女儿梅根非常喜欢这些东西,她在四岁的时候和托尼一起做了一个机械知更鸟,那只玩具里奢侈得装了一个方舟反应堆,后来又被梅根改造,成为星期五的载体。 ——那同样是托尼离开后,梅根所有怀念和眷恋的倾注载体。 法兰西斯猛地打了一个哆嗦,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一切飘飘然的欢乐都烟消云散。 她前所未有的虔诚专注,看着那个外形类似的知更鸟钟表,专注又安静的摆弄起来。 期间店主打着哈欠出来,试图制止她拆解知更鸟翅膀,被她以超高价格的支票打发,同时店门也被关上。 我总要对这个世界做些什么。 法兰西斯如是想,她从始至终都这么想,之前想要复刻托尼未来扭转世界命运的时空穿梭技术,现在则想为还没出生的梅根做点什么。 我总要为他们做些什么。 于是法兰西斯在店铺中枯坐了很久,店里所有的机械钟表都被拆解开,她尽可能取最精密的部件,牺牲一整个中古店的商品,制作出了一个栩栩如生的机械鸟。 当一切结束,她将一块从红宝石从唯一真迹的戒指上取下,屏住呼吸装上机械小鸟的眼眶里,另一只眼眶里黑洞洞的,悠悠注视着法兰西斯。 ——然后,不用任何开发板和程序控制,这个机械小鸟像是忽然被注入了生命,整个活蹦乱跳地在玻璃柜台上踢踢踏踏,扬起嗓子时还能发出清脆的鸟叫声。 “天呐!”旁边围观的店主大张着嘴,下吧几乎要掉到地上:“这简直不可思议……神迹!” “还不够好。”法兰西斯却皱眉,她见过梅根和托尼一起做的那个机械鸟,所有羽毛都在钢铁侠的实验室中锤炼而出,有两根羽毛形状圆滚边缘粗糙,是托尼握着梅根的手在儿童铸炼台前做出来的,那两根羽毛被镶嵌在机械鸟额头最醒目的地方。每当梅根提起那两根羽毛的诞生,她总是撇开嘴角语带调侃,声音却是轻柔的。 “锵锵”,玻璃窗外忽然响起声音,那声音刺耳极了,法兰西斯立刻皱紧眉头,不耐地看过去。 她随即愣住,整个人僵在原地,世界忽然被拉远,感官模* 糊,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梅根叙述里的托尼斯塔克和面前的人重叠,钢铁战甲脚底的喷射器熄灭,金红相间的钢铁人落低,站在落日余晖里,和金红的霞光融为一体。 见法兰西斯没有反应,那人再次伸手,曲起一根钢铁手敲在玻璃窗上,再一次发出刺耳的“锵锵”声。 随即,钢铁面罩向上打开,焦糖色的眼睛从中露出。 那人弯着嘴角和眼睛,笑意透过玻璃窗投射进来,在法兰西斯的头脑中炸成一片烟花。 玻璃似乎成了某种不可逾越的次元隔阂,而那个人透过玻璃和荧幕,把温暖的目光投射出来,直直看向黑暗中的唯一观众。 ——你。 第125章 “你会成为最好的姐姐” 一落地, 法兰西斯就迫不及待跳出去,凑到佩珀身边展示她做好的机械鸟。 机械鸟的功能比看起来更多,除了已知的能动会跳舞会唱歌以外, 它还能非常灵动地对外界动作做出反应。 法兰西斯兴冲冲向佩珀介绍该怎么使用对方,什么动作能让机械小鸟计时, 怎么做能让它跳舞,又怎么做能打开它腹部的储物盒…… “现在的版本还太过简单,这只是我用现成零件做的草稿,之后我一定会从打磨羽毛开始,做一直绝无仅有的机械鸟,送给即将出生的梅根!” “她叫梅根?”佩珀始终微笑着没有打断法兰西斯,此时忽然开口, 让法兰西斯立刻从畅享中回到现实, 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 从未来另一个平行宇宙而来的女孩们,并没给这个相似的平行宇宙太多预言,她们在悲剧和牺牲中离开,立志为了避免那样的情况而用尽所有力气, 却并不打算把自己即将做的告诉其他人。 因而,除了某些无法隐瞒的超级英雄, 其他人对另一个宇宙的未来知之甚少,佩珀当然也完全不清楚。 几乎一瞬间, 法兰西斯冷汗就下来了。 她不确定提前说出梅根的信息,会对这个脆弱的生命带来什么影响, 会产生什么样的变数, 哪怕是极其轻微的扭转, 落到这个小生命身上也像山峰和滚石一样无法阻挡。 她知道自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而出于某些原因, 她隐约意识到,自己并不会永远留在这里。 在离开之前,她不能给这些很好的人带来更多灾难。 但佩珀并没意识到法兰西斯内心的挣扎,她把视线投向了女孩身后的托尼:“我以为会是玛利亚?” 玛利亚是托尼母亲的名字。 “摩根是你叔叔的名字。” “但这是个男孩的名字。” “嘿嘿!”托尼耸肩:“别搞性别刻板印象,亲爱的女士。” “况且已经叫梅根了。”他小声嘟囔,凑过来在佩珀脸上啄吻了一口。 “那为什么不能叫霍华德?”佩珀被啄得有些痒,向后仰头尝试躲开,笑闹着发现托尼有些沉默,随即意识到自己触到了托尼的痛点。 不是父母离世的痛点,而是托尼和他父亲的关系向来别扭,纠缠的情绪还没被理清,就被忽如其来的死亡封进密不透风的保险柜里,那里不允许任何人——哪怕是记忆本人自己靠近。 “我没事,”托尼又在佩珀嘴角啄了一口,“我会成为一个好父亲,我保证。” 佩珀轻柔回敬了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我还在~这——”法兰西斯打断两人,佩珀的注意力如愿到了她身上,那坚韧又敏锐的女士看过来时,法兰西斯几乎觉得自己故作懒散的表情被看穿。 “当然吗,亲爱的,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你,”佩珀走来,把法兰西斯的脑袋搂在胸前,低头在她白色的发顶轻吻。 “我永远在乎你,所以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情问明白,亲爱的。”佩珀弯起眼睛,但眉毛依旧不自主压低,显得有些郑重:“你有的是时间去准备礼物,也可以手把手教梅根怎么使用那些玩具……” “我不明白……”她的眉头蹙起:“你是不是过于紧张了?” 佩珀原本想说的是“着急”和“焦虑”,但她担心这样的字眼会让对方更加剧情绪。 “我?怎么可能?”法兰西斯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反驳,在和对方对上视线之前,她先一步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我该说什么? 她脑中一片空白,一时间空茫茫地问自己该怎么做? “我知道你很、爱我,但也许你太紧张我了,亲爱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法兰西斯的语气变得轻佻了起来,随即看到托尼惊讶的目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她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但佩珀却依旧很包容,异乎寻常的温柔:“我想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也许我能给你们一些建议,我们可以一起解决这些问题。” 于是法兰西斯安静下来,她斟酌了很久,久到办公室门外开始有秘术敲门,又被佩珀暂时安抚。 室内重归寂静,法兰西斯从刚刚外界的打扰中获得间隙,深吸一口气驱逐不安,抬头是略显僵硬的笑脸。 “也没什么重要的……我不确定我能不能和她相处好,我的性格算不上好,即便是和…爸爸,我也吵了很多次架……婴儿比成年人更脆弱,我恐怕我该和她保持距离——当然,这是我的问题,我对她本人没有任何恶意。” 在法兰西斯的叙述中,佩珀的表情变得愈发难过,她的目光让法兰西斯坐立不安,于是不等对方开口,她再一次急切地、突兀的、少有地打断对方未尽之言,抿着唇继续解释: “她出生的时间里,我大概也离开了——我是说上大学或者其他的,我并不是真的你们的女儿,正常家庭里也不会有年龄差距这么大的姐妹,暂时分开也许——” 法兰西斯还有很多没说出来,她很少在明确对方不会高兴的情况下,依旧直白的剖析自己的想法。 她当然知道佩珀和托尼不会允许这个,但至少从法兰西斯自己的角度,她的一切考虑有理有据,并且自己还没说完剩下的话,剖析的后半部分包含自己的其他考虑:只要还在这个世界,她不会愿意和他们分开,但事情隐约露出不祥的征兆,她最近总是频繁做噩梦…… “我们不会允许的!”托尼厉声打断,而佩珀和托尼有相同的表情。 只是一个更多是恼火和迷茫,另一个的目光中却隐含担忧。 “那是因为我还没说完我的考虑,我——”相比起来,法兰西斯冷静的多,对方两人的激烈反对都在她的预料之内,她的心脏因此感到熨烫和鲜活。 “即便说什么,我们都不会允许的。”托尼再一次打断,目光坚定,似乎透过虫洞看到明确的未来,像明确函数计算答案和小球落低位置一样,明确知道未来的自己一定会认同这点。 于是法兰西斯再一次沉默下来,她再难以提出那些让人难过的想法,连带着,噩梦、长久的睡眠、隐约不安和莫名的不舍也被咽了下去,她于是甩甩头,放任自己只沉浸于当下。 她任由自己更加毫无保留的剖开自己,说出那些让她难堪、不安、感到愤懑委屈又恐惧自责的话题。 “你们知道我身上发生的事情,关于灰雾、门和过去,那些都是我们的童年阴影,是组成我们心脏灰面的件件桩桩,和永远纠缠不清的人格底色……为了让我更清楚我自己是什么样,为了让我能更加心安理得的接受自己,我在明暗交界线上划上善恶,把不满归咎于我的原生家庭。” “也许全是他们的错,也许不是,但对我而说,只有把一切好的坏的都团在一起丢掉,我才能血淋淋地踏上我自己的道路。” “但我自己明白那并不是全部,他们处在自己的世界里,时代干扰他们,教育程度影响他们,社会环境的教育理念构成他们,他们还没走出构筑他们的原生家庭,就懵懂着组建一个新的家庭……他们是做的不够好,但也许我自己也做不到比他们更好。” “但我又为了自己的自由,不得不不管不顾地归错到他们身上,我需要相信我是对的。” 法兰西斯从没对任何人讲过这些,她隐约想起一些片段,发黄的破旧信纸上,褪色变绿的蓝墨水写出一篇篇文采斐然的诗句,她想起被迫隐瞒下来的录取通知书,和照片里笑靥如花自由如风的年轻女人。 那只是一瞬间的记忆,法兰西斯全不记得那是谁,心脏感到悲伤,身体又生理性的闭气紧绷想要后退。 “我没办法开启一段全新的、以我为主导的、恃强凌弱的亲密关系,如果我搞砸了它,我该怎么相信归罪和甩锅是情有可原?又该依靠什么毅然把我自己从那上面撕下来?” “……我会把这一切搞砸的。” 法兰西斯不确定佩珀和托尼是否听懂了自己的想法,但越说到后面,她愈意识到自己的自私,也愈发感到无助。 不仅仅是没办法面对佩珀可能的各种情绪,她甚至没办法面对这样的自己。 脚下的地面似乎都在崩塌,耳边出现嗡鸣,法兰西斯用力闭上眼睛,垂着脑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眼球始终不受控地抖动着,手指也不自主抓握—— 冰凉的手指被另一双温暖的手抓住,那双手并不宽大,也不柔软,手指很细瘦,手指关节有明显的褶皱,皮肉有种缺少运动的苍白和松软,指腹还有略硬的茧。 但就是这样一只手,覆盖在法兰西斯手背时,却一瞬间赋予了她充足到满溢的安全感和力量。 那双手覆盖过来的一瞬间,大地不再动摇,嗡鸣声也消失,阳光透过玻璃窗撒在自己身上。 法兰西斯想缩回手,她知道自己指尖有多凉,明白热乎乎的手心挨上冰块绝不会舒服。 但她意外得并没有成功,手上的力气甚至更重——对方另一只手带着法兰西斯的另一只,包裹着合握在一起,随即,托尼也把自己的手掌覆盖在外层。 三人就这么凑在一起,佩珀把额头送过来,和法兰西斯的贴在一起,托尼则把额头贴在两人发顶。 “不会的,”佩珀如此说道,声音并不用力,甚至很轻柔,却充满自信看透一切的笃定。 这份笃定几乎感染了法兰西斯。 “我知道你是个好女孩,法兰,亲爱的,我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你绝不会搞砸一切,你会成为最好的姐姐。” 第126章 “这份权利太大了” 法兰西斯有些不记得后面说了什么, 她为自己竟然说出那些话而感到窘迫难以面对,但同时,她心里又有什么地方被稳稳接住, 柔和的风抚慰着每一个阴暗的缝隙。 她感到安定,而等她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 她才恍惚着回神。 “不行!”法兰西斯急切阻止,试图挽回自己刚刚说的话,“我没办法做到那个!你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我是他的主人,我会掌控他的一切,我甚至可以封住他的嘴,勒住他的锁链限制他的自由和一切发声渠道……我会成为他生命中的主体,我的任何情绪变化都对他有莫大的影响……” 法兰西斯概述了许多个层面, 最终沉沉吸了一口气:“你们不明白这是多大的一份权力, 我会搞砸的。” 托尼和佩珀面面相觑,都有些迷茫和不知所措,不太明白法兰西斯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反应。 “但法兰,这只是养一个宠物, 一般人们养宠物之前是不会想那么多的。” 托尼尝试开解对方。 佩珀有些难过,她小时候也养过一条狗, 那时候她还太小,尽管再三承诺自己明白养狗的责任, 却依旧在教导狗狗在固定地点上厕所就失去了兴趣,那条狗最终也由她的父母照料。 小孩子总是能随意许诺高昂的赠予, 支付代价不在他们的考虑范畴之内, 无论做什么总有大人兜底, 唯一重要的只有此刻的快乐,那些快乐总是纯挚、肆意生长而生机勃勃。 为现实考虑, 那是大人要做的事情。 那边法兰西斯还在试图阻挠,甚至不惜抹黑自己:“我一直都不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就算不答应又没人会意外,我知道其他人怎么说我的,我是个满嘴谎话的骗子,现在骗子就是在做骗子该做的事。” “别这么说,”托尼的脸有些发红,说不上是生气还是被堵得说不出话,佩珀抢在他前面打断,重复道:“别那么说。” “这样吧,”佩珀在和人际相处中总是充满智慧,除了在托尼面前,她总能做到沉稳,此刻在法兰西斯面前,她的情绪更加舒缓柔和,像是棉花糖化开的河流,奶油质地的溪水绵密津甜,柔软温和,却有比水更强的承托力。 “我们一起去逛街,假装我们有一只猫——或者狗狗,我们实地考察养育一只宠物会经历的所有困难,尝试找出克服的办法,把这当成一种考验,如果通过了,就说明我们有足够的能力和办法养育一个宠物,如果不能,也没有任何生命在我们的尝试中受伤。” “怎么样?”佩珀的目光是那么柔和而沉稳,她的身影像是大山一样,给足法兰西斯安全感。 ——也许不是大山,山总显得太过坚硬和险阻,佩珀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天空,无论什么时候看过去,都能看到并获得力量,而当你专注自己的视角,天空只是注视着,等待着,承托着。 法兰西斯痛苦自厌的目光投进天空里,却像是飞鸟一样滑翔到其中,被云朵完全承托,暖烘烘的不减损天空的任何色彩。 她没张开自称“诈骗利器”的嘴,能说会道的舌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是安静的点点头。 于是三人一改之前的所有计划,一起转头低调逛起了街。、 当然,托尼做了点伪装,感谢柯拉友情借给他们的氪星科技黑框眼镜,法兰西斯惊讶的发现,这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能坦然在陌生人面前露出自己的脸了。 ——虽然表情还是很紧张,脸蛋也因窘迫而发红,把眼镜塞过来后弹射起飞,身边的路人只觉得有一阵风经过。 “氪星科技能跟随人脸调节大小吗?”托尼举着眼镜来回端详,没在简单的眼睛框架上看到伸缩结构,手里仪器检测也显示这只是普通的金属框架。 尽管拿在受伤的时候已经有预料,但真的戴上去,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真够重的,氪星人不怕压塌鼻梁吗?” 佩珀则若有所思,和法兰西斯小声询问:“那就是超人采访时候说的女孩?莱克斯声称那孩子出生和自己有关,最近在筹备给那孩子起个新名字,甚至为此主动缴纳了特殊实验室的罚金,那孩子对这件事怎么看?” 法兰西斯不太愿意佩珀提起别的人,但这样的嫉妒当然没道理,于是她尽量保持客观,一点点回答:“是,她就是,她和莱克斯卢瑟没有关系,身上只有超人的血液——和我的来源一样。改名嘛……她也有意换个名字,但还没想好改成什么。” 两人凑在一起提了几个名字,法兰西斯有意把话题引到未出生的妹妹身上,希望佩珀在那孩子的起名上再慎重,而不要受到自己预告平行世界的影响。 但佩珀却同样引导话题,很快,法兰西斯就思索起要给宠物起什么名字。 ——前提是决定好养宠物。 “起名字是个非常慎重的事情,”法兰西斯一脸严肃,意有所指:“知道一个生物的名字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在魔法侧,念出对方名字的那一刻,两者之间就建立起了连接,而被念名字的那个如果灵识足够强,也会根据连接找到你。” “创造名字比念出名字更要慎重,这是赋予生命灵魂的重要一步。” 佩珀作为一个普通人,完全没接触过魔法、魔术回路,也不知道灵识和连接都是什么,但她弯腰和女孩保持相同水平高度,保持倾听的状态,之后诚恳地点点头,摸摸眼前女孩的额发:“法兰西斯。” “什么?”法兰西斯没意识到这是在做什么,结结实实愣了一下。 于是佩珀又笑起来,笑纹在眼角像蝴蝶一样绽开翅膀:“法兰西斯,法兰西斯,法兰西斯。” 被叫名字的那个明明无法感应魔力,这一刻却像是灵识极高的大魔术师,从称呼中感受到某种连接,从注视建立的桥梁中汲取到深沉的安全的力量。 女孩的脸倏然红了。 关于名字的话题似乎就此,以女孩的逃避而结束,但两个大人却爱上了这样的游戏,在之后逛街的过程中,总是不厌其烦,频频提起女孩的名字,几乎每一句话都要念出那几个英文字母。 法兰西斯面部的温度从没降下来过。 “法兰西斯,来看看这个仓鼠跑轮,也许养只仓鼠会是个轻松的任务?” “不,仓鼠太小只了,我不经意间坐下或者翻身,都有可能压扁它。”法兰西斯板着脸,但这只是徒劳,她的脸颊太红了,冬天的风一点没为她降温。 “法兰西斯,来看看这个狗狗酸奶碗,酸奶和小零食卡在硅胶缝里,还有这些,可以把磨牙的肉干塞到小玩具里面,让小狗自己尝试从玩具里面咬到食物,这足够小狗消磨很长时间了。” “我不确定,妈妈,”法兰西斯依旧是拒绝,她的眉头似乎从未被抚平过。 “小狗一定会把玩具、食物残渣和口水甩的到处都是,我不确定我是不是能心平气和的接受那一幕。” “嘿,放轻松,亲爱的法兰,没有哪个斯塔克需要自己清理别墅的,我们有固定上门清理的保洁团队,记得吗?”托尼揽着法兰西斯的肩膀,试图让对方更放松一些,话还没说完,就得到佩珀的一记眼刀,于是不得不把话音一转: “当然,这不代表我们就能什么也不干,记住自己的社保账号很重要……保持房间干净整洁也是一项美德。” 佩珀翻了个白眼,但法兰西斯依旧忧心忡忡:“也许吧,但,哪怕不归我收拾,我也不确定自己能冷静面对那些糟糕场面。” “这是我自己的问题,”她随即补充:“也许我的情绪太紧绷了。” 托尼和佩珀只好安慰这不算是什么问题,每个人可能都有这样的情绪,但法兰西斯的表情依旧没什么松动。 “也许逗猫棒呢,法兰?”也许关于生活、养育和衣食住行太严肃了,想要勾起一个孩子的兴趣,不妨为她构建起一个和宠物玩耍的场景:“还有这些宠物玩具,你可以和他们一起玩,把脸埋在猫咪柔软的肚子上——在你和她搞好关系之后。” “你提醒我了,”法兰西斯一拳砸在另一只手的掌心里,响亮的撞击声打破沉寂,这让佩珀和托尼产生错觉,几乎要以为自己的引诱成功了。 但法兰西斯只是掰着手指,计算起了自己的时间安排:“我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会上学,我要做实验,我会出去和朋友聚会,我也许会想要旅游——尽管这些情况我现在都没遇到,但显然是非常可能发生的事情。” “我有太多事情要做,而宠物需要陪伴,我不能只从他们那里获取情绪价值和动力,想要建立关系,我们得彼此平等,我也要给予它陪伴和情绪价值,而我不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做到这点。” “如果把一只宠物带回家,却仅仅是提供衣食住行,却吝啬陪伴和共同成长,仅保证她生存却忽略她的生活,这是行不通的,我不能这么做,这不公平。” 终于说到了她忧愁的关键,法兰西斯抿唇,鼻头有些算,睫羽也渐渐低垂下来: “这不公平,你瞧,我有我的朋友、我的事业、我的娱乐、我的生活,而她的世界只有我。我没办法牺牲那些‘我’来陪伴她。而不做出改变的情况下,我生活的零头是她的全部,而她把整颗心和我的部分放在同一顶天平上……” “也许这是必然的情形,我的忧虑像是刻意逃避的说辞,但,但我依旧觉得,这不公平。” “宠物的爱明明比我付出的厚重纯粹太多,但仅仅因为我能说话,我能发声,我是给予的那一方,所有人都会觉得宠物遇上我是她的福气。” 法兰西斯垂着头,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向谁发出疑问: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宣扬主人的付出呢?因为宠物不得不完全依靠主人生活,所以主人的爱就更沉重更无私,他们说那爱像山像水,说那是无条件不求回报的爱……但怎么会有莫名其妙不求回报的感情呢?” 佩珀敏锐意识到,法兰西斯说的已经是另一种关系,而托尼就要迟钝太多,他只隐约意识到不对劲,然后尝试提供解决方式和安慰: “这没什么,法兰,养宠物不一定得二十四小时陪着对方,在你不在的时间里,这些狗狗自娱自乐的小玩具就有了用处,它们并不是依附主人才能生存的菟丝子,两者关系没那么不可或缺,你也不用为这些责任过于紧张。” “我不确定自己会高兴看到这些,”法兰西斯低垂着头,很久很久才说出这句话,她的声音喑哑地过分,这句话像是挤开喉咙发出来的。 “什么?”即便是佩珀,也没想出法兰西斯要表达什么意思。 “这是一份很大的权力,妈妈,我的道德感告诉我这份关系不公平,而本能却告诉我占有、统治、管理和控制有多诱人……” 法兰西斯抬头,却并没睁开眼睛,眼球在眼皮下不安地抖动着,长睫始终颤个不停,她甚至有些哆嗦,但依旧把接下来的话说完。 “我的部分生活对她就是全部,我的一点情绪变化就会让她夹紧尾巴,她不会清楚我为什么不高兴,但会在察觉气氛不对时保持沉默,时刻观察我的脸色。” “这就是权力,妈妈。” “如果我事业有成,现实世界富足,我会知道怎么控制权力欲,怎么向下管理并克制自己的情绪。” “如果我庸庸碌碌,那养宠物会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权力的滋味,我恐怕难以确保自己能保持冷静,妈妈。” “如果我更失败一些,当我在工作中遭受打击、挫败甚至辱骂,回家却看到她摇着尾巴玩得开心……” 女孩的声音有些艰涩,她痛苦地皱紧眉毛,五官在挤压下缩成一团,像是切身体会着什么。 她看到自己站在门边,满身疲惫和怨怼,心里不断复盘着上司的那些辱骂和同事的排挤,抬头又看到满地玩具,和只会享受总是傻笑、被自己辛辛苦苦供奉着却依旧在榨取自己精力的…… 她看到自己坐在地板上,新玩具还没被踩碎摔烂,那个小孩完全看不明白气氛,傻笑着只觉得最爱的人回来了,张开双臂飞跑着扑过去,以为自己会获得拥抱、亲亲和举高高。 法兰西斯沉浸在思绪里,一字一句都念得刻骨铭心。 “我会仇恨她为什么吸血虫一样榨取我的养料,我会嫉妒凭什么她什么都不做就会获得快乐,我会随便揪住什么原因,没写完作业或者把房间搞得很乱,昨天出门没和邻居打招呼,或者上周在亲戚面前说‘妈妈非常小气’……” “找个原因太简单了,而只要有随便什么原因在,我就能毫无心理压力的在她身上发泄情绪,她那么信任我,只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就算不是,说出去又有谁信她,或者为了一个小孩和我作对呢?” “这份权力太大了,妈妈。”法兰西斯苍白着脸,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瞳孔中却没有焦距。 “这不是你,法兰,这不会是你,”佩珀捧着法兰西斯的脸,把那女孩拥进自己怀中:“那都过去了,亲爱的,这不是你的错。” 托尼也蹲下来,三人在猫爬架前团成一团。 没人在意店员的目光。 “你生活充足,从自己身上就能获得许多成就感,不会变成这样的。” 托尼说着,忽而想起来法兰西斯的灰雾和幻境。 他在那个奇怪的童话世界里,跟着法兰西斯为震慑整片森林的恶龙准备午餐,他们以此去找了人鱼陛下,西红柿奶奶和跳跳果种族,所有人都被恶龙禁锢在山底,无法离开,每每提起恶龙,都满脸恐惧浑身战栗。 没有人知道恶龙到底喜欢什么样的食物,对方的要求非常严苛,几乎不可能完成,送食物的勇士尽管记下了所有禁忌,用尽心力小心再小心,也可能会因为呼吸声过重打扰恶龙睡眠,而引起恶龙愤怒咆哮。 但当托尼跟着法兰西斯一起走过,从颜色鲜艳手脚圆润的豆豆人,变成大眼睛日漫卡通人,变成油画质感的等比人,再到3D建模的蜡像人。 他逐渐变得真实,逐渐靠近真正的恶龙,他下定决心要帮助勇士斩杀恶龙,举着剑一步步靠近时,却发现那条令豆豆人们恐惧的恶龙,其实只是梦境之外的一条断尾蜥蜴。 何其可笑,统治禁锢这片森林,让法兰西斯恐惧万分,随意一个情绪波动就让法兰西斯吓破胆的,竟然只是一条蜥蜴。 当越来越靠近现实,蜥蜴就越显得滑稽可笑,那些因蜥蜴而产生的痛苦,似乎也越发无从说起。 但那是勇士太懦弱吗?当然不是她的错。 当蜥蜴拥有了森林的统治权,难道要指望纸片一样的豆豆人作出反抗? 托尼思绪万千,这一刻和法兰西斯产生共鸣: 这份权利太大了。 佩珀一遍又一遍抚摸着法兰西斯的头发,还在一点点列举法兰西斯的优点,安慰对方并反驳:“能意识到这点,你就不可能再成为那样的人了,法兰,你绝不会成为那样的人,你的痛苦不会被继承下去。” “不是的,妈妈。”法兰西斯摇摇头,她紧闭的眼中流出泪水。 “我有一些障碍……疾病,我没办法从别人的笑容中获得力量,我能从关系中获得的快乐微乎其微……我就是这样糟糕卑劣的人。” 第127章 每一种可能都如此明亮 “这就是你这么长时间没给钢铁侠拉票的原因?”道恩瞪大眼睛, 有些不可思议:“我一直以为,所有人里,你是最不可能中途退出的人。” “那没什么意义, 又没人真的在乎那个。”法兰西斯却非常散漫,时不时看一眼屏幕右侧, 鼠标拖动饭盆放到桌宠小猫面前,确认那只小东西在好好吃东西,才托腮继续漫不经心回答:“比起和互联网上那些喷子辩论,努力让更多人喜欢钢铁侠,还是和真实的人加深情感联结更有意义。” “天啊,”道恩的身体后退,脸在电脑屏幕上缩小又放大, 含着笑意, 来来回回观察法兰西斯,随即眼睛一弯,语带赞叹:“法兰,你好甜!” ! “什么?” 托腮一心二用的女孩终于被惊醒, 匆忙爬起来,表情有些惊恐, 完全无法把甜和自己联系在一起:“我说了什么?我什么都没说!” “和你说了什么没关系,你本身就很甜。”道恩微笑着, 从容揭过这个话题,热情向弃赛的朋友分享进展: “你不参加之后, 钢铁侠的票数增长就缓慢了很多, 现在蝙蝠侠的票数已经超过你们家了。” “蝙蝠侠票数竟然这么高?”法兰西斯有些惊讶, 但转念一想又说服了自己:“全哥谭都是蝙蝠毒唯,那些人为了拉票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 “是啊, ”道恩叹气:“蝙蝠侠的粉丝基数少,但每一个都是激推,为了拉票不择手段……我甚至刷到过阿卡姆员工的直播,蝙蝠侠票数涨一百就给谜语人来一拳,不同涨幅可以选择不同的超级反派,那场直播被封禁前可是稳居直播平台第一。” “而且蝙蝠家族的人比想象中更多,一开始没人在意,但到现在投票白热化的时候,那些义警把粉丝把票数都归给了蝙蝠侠,这一下就让他立刻进了排名前五。” 法兰西斯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这个榜单不是一个相当小众的同人平台打投计划吗?怎么感觉引发了不小的阵仗? 道恩看出了法兰西斯的疑惑,无奈地抿嘴微笑:“因为柯拉,她之前公开露脸,其实就是想给超人拉票。” “她的能力放在这上面来简直是作弊,哪怕只出现过一次,依旧给这个榜单吸引了不少注意。” “——然后引来了卢瑟注资。” 屏幕内外两人都陷入沉默,法兰西斯转移话题:“柯拉的改名计划怎么样了?” 几个女孩中,柯拉绝对是变化最大的那个,她本来就是最小的几个之一,心理上没完全和家庭脱离,依旧渴望关爱和在意,是最柔软的女孩。 她是一颗柔软的种子,之前没有发芽绽放只是没遇到合适的土壤,当温湿度合适,冰雪消融春天来临,她很快就能在健康的环境下茁壮成长。 在健康的教育之下,柯拉性格产生了很大的变化,她开始不满自己的名字,“柯拉”这个词在希腊语中的意思是“少女、处女”,其中暗含的,希望女儿纯洁如同羔羊的期待也许不含恶意,但放到现在世界的语境下已经成为枷锁和束缚,成为阻碍女性力量增长和获取自由的负担。 柯拉本人更是十分排斥这样的期待,她决心在正式改姓肯特的时候,顺便改掉这个糟糕的名字,但目前为止,快半个月过去,她似乎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名字。 道恩于是摇摇头:“她希望能人生从新名字起进入一个全新* 的阶段,因而对此非常慎重,想要挑选一个能给自己人生带来指导的宏伟名字。” 法兰西斯重新趴下来托腮:“不过是一个称呼,我只在十岁之前起网名时这么慎重过。” “你又乱说,”道恩笑得仰倒:“那时候还没有网络呢。” 但其实互联网出现很早,只是她们接触得晚而已。 两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谁都没觉得那说法有什么不对。 “所以你现在在养宠物?” “电子宠物。”法兰西斯又用鼠标戳了戳屏幕上那只黑猫,对方弹跳飞起来,试图冲出屏幕给法兰西斯来一爪子,关键时刻鼠标右键按下,指针变成一个带着红色羽毛的逗猫棒,顿时吸引了猫猫的所有注意力。 “我不确定我能在这里留下多久,养一个真的宠物实在太残忍了。” 两人再一次陷入沉默,道恩脸上的微笑也淡了下去,过了很久,她轻轻询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只是一种感觉,不一定应验,”法兰西斯靠在椅背上,“我还感觉今天出门能捡到一百万,午餐会出现罗宋汤,榜单结果会出乎所有人预料,灰茧和昏迷事件有牵扯……” 她曲起腿蹲在转椅上,手在桌沿上一撑,轮椅带着人就原地转了几圈。 “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挂掉了,我还在做那只机械小鸟,好在没人知道上一个做这个的是谁,也没人会发现我的灵感剽窃……” 说着,屏幕就一黑,随即一张画稿出现。 那是视频之前,道恩正在绘制的神奇女侠同人图,那张图里的女侠弯着眼睛,两只手伸向前到屏幕两侧,看起来像是透过屏幕,捧起屏幕外人的脸。 这张图的女侠非常亲和,之前草稿发出,立刻引来许多粉丝舔屏喊妈妈,毫无疑问是非常优异的宣传图。 数控笔点点屏幕,道恩看着屏幕上的女人看了很久,忽然退出画稿软件,打开回收箱,多选十几个文件一起还原,然后在绘图软件里重新打开她们。 那些图画笔触潇洒,上色夸张,但完成度明显很低,线稿处于草稿阶段,来回的修改、乱笔和边缘突出的线头都很明显,颜色也只上了基本的大色块,色块边缘突出线稿,颜色交界线凹凸不齐,整幅画饱和度很高,和道恩其余的作品差距很大。 画上的形象也和以往的风格完全不同,上面的女人肤色苍白,消瘦到锋锐,颌骨些微凹陷,大卷的头发蓬起,凌乱地互相交织。 她穿着朋克的黑皮衣,手里拿着贝斯,嘴唇发紫,蹙眉闭着眼睛,忘我地沉浸到迷乱灯光和演奏中去。 眼睛闭着,眼尾削薄纤长的银色眼影像锋锐的剑,以违背常理的角度刺出画面,在碎玻璃片中反射成“W”的形状。 这居然是神奇女侠! 道恩定定看了很久,又点开到下一张,这是漂亮的穿着亮粉色闪片皮裙的舞台偶像,麦色皮肤上洒满五彩闪粉,披散长发里也有银色假发条。 她高举话筒元气满满,大笑着释放自己的生命力,头顶“W”形状的金属头冠也是饱和度很高的亮粉色,蜿蜒着绽放成蝴蝶王冠。 再下一张的女人坐在苍黄原野的篝火旁,草叶和兽皮编织成衣裙,头发被金黄的藤蔓随意挽起,凌乱的碎发蜷曲着落在黝黑的脸庞,垂眸,目光专注在手上的陶土罐上。 篝火旁还有好几个形状类似的罐子,在火的烧制下成了浅色的器皿形状,篝火在器皿和女人身上都投上温厚的光,让这幅场景有种厚重的、地母一样让人踏实和沉浸的安心感。 女人坐在昏沉的书架阴影中,维多利亚时代的裙撑被扔到一边,百褶裙温顺散开,裙摆上大大小小被墨水沾染晕开,摊开的书籍和散落的稿纸也散落在周围。 她的手上、衣服上甚至嘴唇都有墨水的痕迹,护腕上更是重灾区,而她完全不以为意,埋头在稿纸上奋笔疾书写着什么。 女人扛着巨大的石料,像是神话里的西西弗斯一样,躬身朝山顶正在建造的神宫走去,浓烈的夕阳照得她身上一切标志都模糊,只能模糊看到女人和石头的剪影。 女人穿着一身肃静的修女服,白色的头纱遮蔽住全身,映射着彩色玻璃流淌出的些微亮光,成为昏暗教堂里唯一的亮色。 她侧身站着,身披头纱,垂眸闭眼,合十双手,额头抵在指尖,以一种全然宁静信赖的姿态,把自己一生奉献给上帝。 …… 开什么玩笑?这也太荒谬了! 希腊神话的女神成为修女,把自己嫁给基督教的上帝??? 今天道恩把这些图发出去,不到晚上,她就会被神奇女侠激推骂到封号,真实身份也被开盒。 路人都会嘲讽自己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要把这样一位伟大的女士恶意丑化,硬蹭超级英雄的热度,暗藏私货,展示自己的无聊癖好。 更何况现在正处于人气超英投票的关键时期,想要为女侠获得更多投票,就应该多展现神奇女侠的正面形象,那些大众的、温暖的、让人能够想起一切美好并获得力量的形象,而不是这些乖僻的样子。 但道恩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眼神定定望着屏幕上的形象,那些被飞扬色块组合成的形象是那么明亮,每一个都承载这人生的一种可能,每一个都那么丰富、专注、沉浸,让人挪不开眼。 世界似乎在这一刻定格,粉发女孩愣怔地注视着屏幕,而屏幕内一张张画面闪过,每个人都风格迥异,每个人都色彩鲜明,每个人都垂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望着自己的乐器、武器、工具,全身心投入并热爱自己所坚守的。 平面外的女孩痴痴望着那些影像,而屏幕内闪动的那些女人,无一例外,周身自成一片天地,而没有任何人将视线投诸屏幕外,给注视自己的女孩哪怕一分一毫的在意。 这样很好。 道恩看了很久,直到手机再一次震动,才恍然回神,把那些源文件全选,按下剪切键,却在打开回收站后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下定决心,转而打开手机,看到上面法兰西斯的消息。 非常罕见的,法兰西斯分享了自己的日常。 照片里是金属餐盘和摆盘随意的午饭,下方的餐桌角落有隐约的“STARK”logo,看起来像是在斯塔克工业的公司食堂。 四菜一汤,碳水主食和开胃小菜都有,看起来相当丰盛。 道恩退出去打字,“看起来很好吃”还没发出去,忽然想到什么,重新切到图片。 餐盘里的菜品色泽鲜艳,看得人食指大动,肉酱拌意大利面、龙虾卷、迷你贝果披萨和魔鬼蛋看起来都很诱人。 道恩放大图片左上角,橙红色的浓汤冒着热气,土豆和白菜煮的软烂,牛肉块被切成大块,洋葱和胡萝卜块飘在其中,是道恩和法兰西斯唯二不太喜欢的食材。 这是一碗非常浓醇的罗宋汤无疑。 道恩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思绪飞了很久,才落下去,把那句已经拼好的“看起来很好吃”发出去。 法兰西斯回了一个微笑表情,又发:“别告诉我你还没吃午饭,现在已经快下午一点了。” 道恩顺势讨饶,说自己现在就去吃,转身拿起自己的外套,犹豫了下,又出去拿了戴安娜放在沙发上的外套披上,把自己的衣服铺开盖在大腿上保暖。 她推着轮椅出门,对保安打招呼的时候,对方惊讶看了她好几眼。 道恩本来也没什么腿伤,之前坐轮椅是因为过于虚弱,而自从她和戴安娜在一起后,她的身体状况好了很久,只是出门吃饭的话,已经很少使用轮椅了。 今天的虚弱来得很突然,道恩久违地感到冷和不安。 第128章 假如梦娜是杯面的亲生小孩 假如梦娜是蝙蝠侠的亲生小孩 (蝙蝠侠刚收养迪克的时间线) 下午一点, 布鲁斯韦恩一边系着睡袍带子,一边打着哈欠从螺旋楼梯下来时,正看到迪克抓耳挠腮只哇乱叫。 他挑了挑眉, 回忆了下这两天的日程安排。 迪克的入学流程已经走完了,下周直接去报道就好。 儿童保护协会的人已经回访了两次, 尽管迪克在那位女士面前吊挂在水晶吊灯上、像山林里的猴子一样荡着到处乱窜,朝自己翻白眼做鬼脸差点被那位女士看到……但总的来说,这周内的回访暂时告一段落,下一次回访是在半年后。 罗宾的制服也改进完成,昨天夜巡路上,迪克夸了那身衣服至少十一次,还多次在打倒罪犯后在他们身边蹦跶, 在汇报案情的时候打断然后向戈登局长展示自己的披风, 还在路上做了很多个没有必要但花里胡哨的后空翻动作。 想到这里,布鲁斯摸了摸下巴,终于想起来一件事情。 罗宾制服还需要改进,至少绿鳞小短裤有点过于短了, 蝙蝠侠昨晚夜巡的时候甚至被罪犯骂炼同癖。 说起来,阿弗去哪里了? 布鲁斯正要询问, 迪克转头看到从楼上下来的他,眼睛一亮, 想看到救星一样,朝布鲁斯飞扑过来。 ——没趁机做一个后空翻, 看来是非常紧急了。 “布鲁斯!你怎么没告诉过我你还有个女儿!” 布鲁斯如遭雷击, 大脑迅速回想起阿弗今天叫他起床时候的威胁, 当时的他并不觉得自己会因为赖一会儿床而后悔什么,只在一个又一个五分钟后再次失去意识。 在一瞬间的茫然之后, 布鲁斯内心轰然生出急迫和不安来。 他总算想起来自己忘记什么了!今天是梦娜放学回家的日子! 自从梦娜小学毕业后,她就去了马萨诸塞州一个寄宿制学校上学,之前基本上半个月回一次家,但最近据说有什么跨国多校联欢比赛,她有一个半月没回家了。 年轻的蝙蝠侠还不习惯在家人面前也隐藏情绪,他脸上出现的慌乱被迪克察觉,而意识到有人和自己一样完全没做好准备,少年人反而不那么紧张起来。 毕竟他不清楚妹妹的放假时间情有可原,但布鲁斯作为父亲,竟然也忘了,这情况可严重得多! 在单身爸爸的慌张里,迪克反而笑起来,裂开嘴露出门牙掉落的黑窟窿,贱兮兮地说话还在漏风: “你完蛋了,阿弗已经去接妹妹了,她正在回来的路上。” 说着,迪克看了看挂钟的时间,再次咧嘴:“阿弗已经走了四十多分钟了,估计很快就回来了。” 但蝙蝠侠不愧是蝙蝠侠,他反而冷静了下来,在心里盘算着哥谭机场到韦恩岛的路程和时间,又粗略估计了下周五下午哥谭的交通情况,很快得出了一个时间:他还有至少三十分钟的时间。 “我们得简单收拾一下家里,”布鲁斯按自己不多的生活经验如此吩咐,然后环顾一圈被阿弗整理的井井有条的客厅,茫然放空一秒后,在迪克注意到之前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先发制人:“迪克,你得换一身得体的衣服。” “什么?这身怎么了?”迪克揪着自己的卫衣,觉得不对又不确定豪门就是这种要求:“难道我在自己家里见家人都要穿西装吗?” 布鲁斯也不确定,但当大人的缺点就是他不能让小孩也看出自己的无知,于是他沉稳点头:“是的,去换吧。” 换衣服花了很短的时间,迪克估计不超过五分钟,但再次来到客厅,却发现全新的仿佛刚从蝴蝶结礼盒里面被拆出来的布鲁西宝贝正站在客厅,局促地把右边的抱枕挪到左边,又原地转了转改变朝向,怎么都看不舒服之后,干脆拉过迪克把抱枕塞他怀里。 迪克觉得这个监护人也不怎么靠谱了,他有点慌。 “好吧,布鲁斯,你没说过我有一个妹妹,但至少告诉我,你有告诉过妹妹关于我的事,对吧?” 布鲁斯陷入了可疑的沉默,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实在有点多,而且梦娜的学校还非常封闭,那里完全不通网络,甚至连电子产品都被嘲讽是“麻鸡的愚蠢造物”,他和梦娜交流只能依靠猫头鹰,留在梦娜身上的追踪器也在进入某个车站后不知所踪。 那里真是非常落后和封闭,自从女儿住校之后,布鲁斯和她的交流就少了很多,这也是他这段时间忙起来忘了告诉梦娜的原因。 “……阿弗会告诉她的,”布鲁斯含糊应答,而迪克听罢也长长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还好有阿弗在。” 余下的时间里,新凑对的父子两人商量着要准备什么礼物,布鲁斯有意弥补自己的疏忽,而迪克作为家里的新成员,自觉有义务给妹妹准备一些见面礼,两人一拍即合,在决定在二十分钟内准备一些见面礼。 “所以,要开蝙蝠飞机吗?”迪克明知不可能,但还是跃跃欲试,毕竟现在似乎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了。 “不,”布鲁斯沉稳冷静,八风不动:“我有更快的办法。” “超人!”布鲁斯韦恩站在窗边,朝大都会的方向大喊。 —— 另一边,梦娜坐在阿弗的副驾驶,忽然得知自己多了一个哥哥,却似乎并不十分吃惊。 “我的行李出了点问题,航空公司在转机的时候落下了,短时间内没办法送过来,而我准备的礼物就在那里面。所以,我得重新准备一些见面礼。” 梦娜说话总是一板一眼,蓝澄澄的目光认真看向对方,即便阿弗此刻正在开车,也要为那样的目光偶尔偏头对视,回馈这样的注视。 “那我们先去市中心买一份礼物?” 梦娜点点头,又摇摇头:“买的礼物不好,没有心意,我还是喜欢我自己做的那个。” 换别人可能已经开始烦躁生气,不明白她要说什么,但阿弗和梦娜相处的时间最长,他能从梦娜认真到虔诚的注视中感受到平和,也能轻松理解对方的意思。 “那我们先买一份暂代,等明天行李到了之后,再把最重要的礼物给迪克少爷。” “嗯!”梦娜眼睛立刻亮了,她猛猛点了两下头,想到老人家正在开车看不见自己的动作,她又羞怯着努力放大声音,断句非常用力:“是这样的!没错!” 汽车轮胎在沥青路面上划出顺滑的弧度,轻盈地开往市中心的方向。 阿弗又问起梦娜学校里的事情,不外乎是有没有新朋友,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有没有喜欢吃的菜。 梦娜露出明显的思索表情,磕绊着说了几个朋友的名字,她不知道什么事情对老人家来说是有意思的,思考着雷鸟聊天室里风传的八卦,和远渡重洋的故事,尽量捋清思绪,然后按照起因-经过-结果的叙述方式说了,偶尔磕绊,这时候她总抿着唇,无措看向阿弗:“抱歉阿弗,这部分我不能说出来。” “不用为此感到抱歉,梦娜小姐,”阿弗总是耐心且温和,似乎能包容一切缺点:“一些出于担心和好意的隐瞒在我们家里不算什么。” 阿弗说这话时,依旧是面朝前方认真开车的样子,但他的目光却微不可查地通过前车窗上的倒影观察着身边人。 ——然后同样在倒影里,和那双蓝澄澄的、永远平静温吞的目光对视,那一瞬间,阿弗心里叹了一口气,明白一切都无从隐藏。 “不用为此感到担心,阿弗,”梦娜的情绪从来都写在脸上,愧疚也是。 她咬咬下唇,犹豫着试探开口:“阿弗你是英国人,也许听说过霍格沃茨?” 阿弗当然知道,毕竟梦娜的猫头鹰差点被家里的蝙蝠群打飞出去,戈登局长路过看到,还以为是那个猫头鹰法庭的童谣应验,如果没有阿弗连线担保,梦娜很难被新手老父亲放出去读寄宿学校。 于是梦娜的眼睛再次亮起来,她嘴角用力扬起,眼睛弯弯的,性格太内敛安静,连笑也是无声的:“那我就可以把这些故事讲给你听啦!” “我的荣幸。”阿弗微笑着听小姑娘讲故事,说实话,对方讲的并不有意思,缺乏必要的描写和节奏感,比迪克少爷第一次写的战斗报告还缺乏过程,但阿弗依旧露出非常感兴趣的表情,适时在故事关键时刻点头,在女孩一段话落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用恰到好处的好奇语气提出一个不涉及秘密的问题。 尽管给迪克的见面礼只是暂时用的过渡礼物,但梦娜还是挑了很久,她并不清楚迪克的性格,只从哥谭小报上得知那位穿着鲜艳的黑暗助手非常活泼,打击罪犯的时候也有说不完的风趣话,和自己完全是两个样子,喜欢的东西也全不相同。 她最终艰难地选了一堆礼物,却在具体去留上面犯了难,于是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老管家。 阿弗蹲下身,却并不选择,只是循循善诱着给梦娜介绍那位素不相识的哥哥,讲迪克来自哪里,性格怎么样,过去的朋友都有谁,喜欢说什么俏皮话……他说了很多,然后把选择权交给女孩自己。 一顿排除之后,梦娜还是在最后两个礼物上犯了难,但此时已经浪费了太长时间,即便老管家说着不用担心,但梦娜还是买了两个离开,决定在车上再继续考虑送哪个。 之后的路上车里始终安静着,时不时有女孩轻轻地问询声,然后再次陷入温柔的安静里。 “也许你可以送一个给迪克少爷,一个给老爷。”眼看着庄园大门出现在视野里,阿弗适时提议,却没能让小姑娘满意。 “但这样阿弗就没有礼物了。” 阿弗失笑,发现今天是哥谭难得的好天气:“您知道我不需要,我领受到您这份心意就够了。” “不,”梦娜难得非常坚决。 眼前已经看到韦恩庄园的大门了,这里到庄园内的古堡还有很长的一段路,但此刻,金属大门敞开着,一高一矮两个西装革履的身影正站在门口,父子两个无不严阵以待,表情严肃,甚至都摸了能反光的致死量发蜡。 阿弗适时停车,车辆熄火,梦娜默念了一路的交通准则,此刻停车后终于能解开安全带,凑过去抱住阿弗,在对方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 “我很想你,阿弗。” 老人家坐在车上,看着女孩轻快跳下车,凑过去把礼物递给迪克,两人别扭地拥抱了一下,最后才转头看向布鲁斯。 一个多月没见面的忽视和陌生在身体靠近的几秒内消失,梦娜脸上很快露出羞涩但期待的笑,而布鲁斯也一瞬间明白女儿的意思,弯腰把女儿整个举飞起来,高高抱在怀里。 女儿惊呼着搂住他的脖子,抿嘴甜笑着,被爸爸故意留下胡茬的下巴扎着脸蛋,娇怯躲开,又主动凑过去,同样在对方侧脸上印上湿漉漉的吻,两人都露出明快的笑意。 年轻的蝙蝠侠还没遇到那么多荆棘密布的烂路,他还没为自己套上那些防御和警惕的厚重盔甲,那层蝙蝠衣尚且薄而柔软,能和助手在月色下开玩笑,也没那么多密不透风的计划。 那层外壳还太柔软,轻轻一扒,就能露出里面明亮澄澈的内里来。 今天有着哥谭难得的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